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43 程霖,我会亲手废掉你
    张世豪扔掉手里攥着的火柴盒,重重踩了上去,踩得塌陷变形 , 他玩味睥睨几扇灯火笼罩的窗子,那光 , 那温度 , 那铺天盖地压迫的模样,像章鱼的无数只触角 , 延伸到每一处 , 扼住人的咽喉 , 血管,缓慢收拢。

    绝境当头 , 求生不得,求死便成了唯一出路 , 堂主扯着破锣嗓子大叫 , “Q爷,咱拼了吧!东北干不赢他们,没脸面回云南!”

    嘶吼的车鸣在门外土坡澎湃崩裂 , 逼慑得头昏脑胀 , 急促铿锵的脚步声起伏环绕,几人 , 十几人 , 几十人 , 乌泱泱的影子遮天蔽日 , 将百里疆土占得寸草不生。

    Q爷的部下纷纷拔枪,我右手握紧枪柄,指尖利落推开枪膛,飞快一扫 , 六颗子弹 , 张世豪曾教过我瞄准和射击,我上手很快,百步穿杨的本事没有 , 几步之内封喉 , 不算难事。

    枪口悄无声息对准摇晃的门扉,我咬牙叩响扳机,砰砰两连发 , 手臂连带着半副身子震得发痒发麻,挺立的门槛儿轰然倒塌 , 溅起混沌的尘沙。

    这两枪是我的试探,对方如果奔着活捉来,不会顷刻反击,如果想鱼死网破 , 枪战瞬间拉开序幕,所幸是活剿,蜂拥而至的条子并未还击。

    第一拨抵达的条子闻声驻足,极其敏捷反应过来,掏枪自卫,恍恍惚惚的,我看到林立的警帽所掩盖的不远处,威风凛凛的藏蓝色检察长制服忽隐忽现的袂角,刚毅 , 冷酷,严肃而端庄。

    我胸口一滞,一股气跟着闷沉 , 堕入无边无际的波涛里,霎时翻滚的痛楚袭遍全身 , 我下意识退后两步 , 站在两个硕大的皮箱之间,直勾勾望着逆光而来的男人。

    祖宗出现这一刻 , 我心知肚明 , 西码头偷渡境外的国宝 , 已经万事大吉。

    他熟悉的轮廓在一柱惨淡的月色里明朗,衬衫下摆没有束进腰带里 , 深蓝的衣襟肆意飞扬,虚无了远山黛影 , 他脚掌轧过两枚滚烫的弹壳 , 冷飕飕质问,“谁开的枪。”

    我手仓皇一抖 , 枪柄应声而落 , 哐啷巨响,祖宗目光霎时投到我脸上 , 我和他四目相视 , 竟觉得这般陌生又遥远。

    这是我始终深爱 , 为他毁灭底线 , 粉碎尊严,丧尽良知爱着的男人。

    他未曾改变,眉眼如初,熟睡时依然喜欢侧卧 , 朝着窗纱拂动的地方 , 可我们的心都染了瑕疵。

    祖宗解开两粒制服纽扣,大约不舒服,他索性脱掉 , 交给下属 , 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怎么,张老板金盆洗手了吗。打枪的差事还由女人代劳。”

    张世豪似笑非笑 , 语气有几分下流,“沈检察长 , 你和我的缘分,真是千里相会。”

    祖宗接得极快,“妙不可言。我一日不见张老板,浑身都不舒坦。”

    二力从人群后冲进来 , 拿着大瓦数的手电,自南向北一通巡视,我特别留意了跟随他的人,不是马仔,也不是保镖,而是穿警服的条子。

    祖宗这一回是铤而走险,黑吃黑的胃口暂时封闭,剑指张世豪命脉。

    复兴7号波澜壮阔涉及太广,黑白两道横亘的一座大山 , 妄想毫发无损开凿,根本痴人说梦。祖宗要拿复兴7号,势必一片血流成河。

    幸而这批数目庞大的军火打头阵 , 他借白道之手,砍掉张世豪一足 , 再动用马仔截获货轮 , 唯此良机。

    “张老板,我收到线人情报 , 你和金三角毒枭跛子强今晚在东郊水甫仓库交易一批军火。”

    他顿了两秒 , 皮肉藏着奸诈 , “军火是什么东西,需要我提醒吗?”

    我凝视祖宗眸中的凛冽之意,逆月光伫立的高大身躯煞气纷飞 , 犹如凌寒的隆冬白雪,冻得空气一寸寸皲裂。

    张世豪何等不可一世 , 嚣张猖獗 , 此时瓮中之鳖,他除了缴械 , 别无他路。

    他沉默良久 , 忽然爆发一阵低笑,“沈检察长 , 你说我是否料事如神 , 我笃定你今晚必来。”

    祖宗压倒性胜利 , 他笑容自然欢喜 , “哦?张老板猜中我计谋,还敢依计划行事,你这份胆识魄力,我很钦佩。”

    张世豪伸出佩戴扳指的拇指 , 压在唇上 , 意味深长的嘘了一声,“我料准你的棋路,却防错你的棋子。”

    祖宗嘴角弧度不断扬起 , 他心情大好说 , “无所不能的张老板,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这一盘棋,我赢得很痛快。”

    Q爷在两人交锋的功夫 , 动了杀念,他趁机使眼色命令地点角度最好的堂主劫持祖宗 , 堂主也是豁出一条命,总好过全盘覆灭,他手不动声色摸进上衣口袋,蜷缩着摊开一把匕首 , 云南是整个中国的毒品要塞之地,堪称特大癌瘤,十之八九的大麻冰毒,皆是破了西双版纳与景洪的门,流入内地,缉毒卧底灌缝儿似的追杀,毒贩也有应对的规矩,一旦逃不开法网,匕首割颈 , 可对敌人,可对自己,总之绝不留活口。

    堂主的袖绾藏住一半刀柄 , 尖厉的刀刃直挺挺甩出去,直奔大动脉 , 可惜未沾祖宗一根头发 , 被反手生擒,利落的横空扫落叶 , 堂主在祖宗头顶打了个转儿 , 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 重重砸在地面,扑棱起数不清的灰尘。

    祖宗抬脚劈下 , 力道迅猛而锋狠,活生生烙在他腹腔 , 只听裤子撕拉崩开 , 一股紫红色的脓血顺着股沟流淌而出,带着一丝呛鼻的恶臭。

    这一切发生太快 , 结束也快 , 祖宗的身手和残暴令我错愕,我捂住唇 , 忍了又忍 , 才咽回作呕的冲动 , 他无比嫌恶擦拭着刚触摸过堂主的手 , “跛子强,东北的地盘上,你可玩不过我。”

    他眼尾的锐气亦正亦邪,“你没有第二条出路 , 想回你老巢 , 割肉是必然的。我带来一百多人,我肯空手而回,他们也不肯。”

    Q爷逼上梁山 , 进退两难 , 舍了外物实在不甘,不舍熬不出这扇门,他紧咬后槽牙 , 青筋迭起的眉骨突突直跳,“沈良州 ,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别把事做太绝。”

    祖宗不为所动,吊在屋檐下的油灯经夜风吹拂时明时灭,斑斓的暗影晃荡在他颧骨 , 魑魅魍魉一般骇人,“冤仇不是你我结下的,我和张老板的梁子你该知晓。谁沾上他,就是我沈良州和东北王法的敌人。”

    尾音掷地有声,撞向铁皮箱,回响不绝。

    “跛子强,云南当老大,养着一千多票兄弟,够你吃喝了 , 黑龙江这块地界,我劝你不要再打主意。”

    冰池寒泉的潭水不及祖宗眼神阴森刻骨,给Q爷的部下泼了个透心凉 , “马仔一个不许少。”

    一声令下,条子大批涌入 , 俩钳制一个 , 将Q爷的人推搡到墙角,放眼望去 , 密密麻麻的成排成群 , 压得眼眶子疼 , 祖宗的确动不了Q爷,他敢玩横的 , 沈国安恐怕也吃不消金三角大毒枭的报复寻仇,打个平手各让一步皆大欢喜 , Q爷反水 , 让条子掀了;条子怕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放了 , 撂下马仔和货物交差 , 光杆儿出境。

    公事公办后,祖宗为官也精明得很 , 他吩咐二力给Q爷点了根烟 , 语气稍软了三分 , “邹老板 , 收工了喝一杯。”

    Q爷余光横他,没吱声。

    张世豪没打款,货物不算他的,Q爷认了 , 他只能交。不过正因没拿到手 , 他安然无恙逃了一劫。按道理说条子剿人,抓现形就是证据,一准儿没跑 , 可张世豪的分量摆在这儿 , 牵一发动全身,不是钉死在他手里,谁也不能扣他 , 扣了早晚要放,放了就是麻烦。

    阿炳对这个结果敢怒不敢言 , 他恶狠狠瞪着祖宗,“沈检察长,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与你和沈书记共勉。”

    祖宗装糊涂 , 笑说拭目以待,在我湿鞋之前,我非要推张老板先掉进河里等我不可。

    他挥手示意条子将皮箱般出,十八只不多不少,陈列两排,特警操着狙击枪顶住铁锁一挑,箱子盖倏而弹开,锃光瓦亮的黑色勃朗宁在油灯之下影影绰绰,烁烁夺目。

    二力抄起一支 , 鼻孔贴近枪口嗅了嗅气味,确认未装弹药,才递给祖宗 , 后者接过饶有兴味放在掌心把玩,逆着光束打量 , 这批枪的构造和国产64式略有不同 , 两寸三的枪柄,金属磨皮通透而结实 , 挨虎口扳机处的凹槽精准光滑 , 军械库副局级以上干部配置的德国勃朗宁远没有这么顶级 , 射程和质感都逊色,祖宗掂了掂重量 , “好货色。”

    他眉开眼笑,朝张世豪抱拳拱手 , “张老板 , 多谢你对市局和检察院的贡献。这笔情,我一定找机会还你。”

    大势已去 , 张世豪冷笑不语 , 他栽了。

    不至于溃败得全盘皆输,终究根基深埋在东北的黄土地里 , 祖宗凭借一己之力连根拔除 , 并非易事 , 说白了 , 省军区不插手,中央不下令,张世豪这级别的土匪,断断死不了。

    只是成王败寇 , 经此一战他元气大伤 , 东三省的黑社会算是有下酒菜了。

    阿炳指挥着马仔有条不紊撤退,二力也带着条子井然有序退离至五十米开外,整个过程维持不足一分钟 , 我和祖宗擦肩而过的刹那 , 不由自主放缓脚步,偏头看向他,怒海盛入他瞳孔 , 断壁残垣,无限荒芜。

    他再无半点情分可言 , 狞笑着唤了句程霖。

    连名带姓,恍若钢刀利叉,刺进鲜活柔软的心窝。

    我怔怔愣着,似乎在看他 , 又似乎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看他给我的春花秋月,给我的猜忌凉薄,给我徘徊不定的爱与恨,欲与罪。

    他丝毫犹豫不曾有,薄唇吐出残忍至极的话,“再有下一次,我会亲手废掉你。”

    我四肢百骸狠狠一晃,张世豪反手揽住我腰肢 , 他越过我头顶,面上在笑,腔调却发了狂 , “沈检察长不要乐极生悲,人是我的了 , 岂有你废掉的资格。”

    他轻抚我冰冷僵硬的脸颊 , 将我一步步带离祖宗身旁。

    时至今日,我和祖宗风月里情深似海 , 面目全非 , 无穷疮痍。

    在复兴7号登陆哈尔滨掀起狂风巨浪前 , 张世豪与祖宗最后一场博弈,以邪恶一方惨淡收场偃旗息鼓。

    下山驶离水甫仓库的途中 , 几辆车内的马仔异常平静,懊恼和失意充斥着每个人面孔。

    我伏在张世豪肩膀 , 身子止不住颤栗 , 起先很轻,尚能控制 , 而后愈演愈烈 , 他牢牢抱着我,也压不住我胸腔绝望渗出的啼哭。

    东边彻底沉没的天际 , 黯淡的路灯无力点亮 , 在漫无尽头的黑夜苟延残喘。

    张世豪问什么时辰。

    阿炳说凌晨一点。

    他估摸了片刻 , “甩掉后面的车 , 去南郊地下仓库。”

    阿炳一愣,“现在吗?”

    他没得到回应,张世豪乏极了,他一手搂着我,一手支撑额头 , 臂肘抵在门把 , 半睡半醒的阖着眼帘。

    我顿时止了低泣,微微抬头,透过玻璃的倒映 , 端详着外面全然不认识的街道 , 张世豪东北的生意干了许多年,不过人在外地居多,一年前他卷土重归哈尔滨安营扎寨 , 势头猛得惊人,祖宗豢养的一群死士暗中调查过 , 张世豪有一处仓库,建立在地下,一半囤货,一半作为死牢 , 专门解决对他不利的异己,可谓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

    这处仓库,整个黑龙江翻得底朝天,杳无踪迹,原来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南郊。

    东南西北四郊区,环绕着哈尔滨市区,其中属南郊最繁华,政府划归为贸易基地和新园区,谈不上寸土寸金 , 也是颇受瞩目,简直眼皮底下玩儿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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