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099 你怕什么
    张世豪那天绝口不提我怀孕的真相,即使我百般追问,他只字不言 , 我担忧报告不准,私下又联络了两家医院 , 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莫名慌了神 , 似乎有一场庞大的阴谋在席卷我,我被迫而不自知的深陷其中 , 成为了另一桩博弈的饵。

    我风风火火赶到那家医院 , 凭记忆中路线 , 冲进为我查体的二号诊室,桌后穿白大褂的男人正逆光观摩一张片子 , 他以为是护士,随口吩咐了句什么 , 我毫无反应 , 他蹙眉,视线穿梭过厚厚的镜片 , 落在逐步逼近他的我脸上 , 他出乎意料的松开手,任由片子坠落 , 发出哗啦的声响 , 结结巴巴喊了声程小姐。

    倘若不心虚 , 万万不会有这副表现。

    果然他是张世豪收买的人。

    我皮笑肉不笑 , 抵达桌前,与他隔着半尺宽,抬手捏住他胸前扣住的标牌,我匆忙一瞥 , 唇边勾起奸笑 , “原来是马医生,失敬,我们又见面了。”

    他冠冕堂皇那番开场白 , 询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弹开他胸牌 , 若无其事擦了擦手指,“何止不舒服,有些疑惑 , 还请马医生指点一二。”

    他闭口不言,我几乎可以感觉到 , 他此时的紧张与彷徨,我笑眯眯撩拨耳畔的碎发,“我怀孕的图像,马医生的确认不出 , 还是装聋作哑。”

    他瞳孔波澜闪烁,随即下移,扫过我小腹,装疯卖傻问,“有这样的事?”

    “哟,马医生从医前,想必是演艺圈的人,你比我还会骗人呐。”

    我无半点征兆和分寸,掌心重重拍打他胸口,“马医生素日救死扶伤 , 看多了苟延残喘半死不活,这是眼馋了嫌命长,还是口袋瘪了,图财害命?”

    我这顶屎盆子 , 他担不起,他脸色骤变 , 好半晌为难扶了扶眼镜框 , “程小姐,您何必为难我呢。张老板在东北是什么样的人物 , 凡夫俗子怎敢和他抗衡 , 莫说我要保饭碗 , 医院谁敢不听他吩咐呢。”

    话是在理,我十足的压迫性俯身 , 他下意识后躲,被椅背阻挡退无可退 , 僵挺着停下。

    “马医生恶意私藏真相 , 知病情不报,我照样能让你砸饭碗 , 旁的不敢说 , 他张世豪在我面前,如今谁让谁三分还不一定呢。除非你将功补过 , 坦诚告诉我 , 除了怀孕时间 , 还隐瞒了什么。”

    他眼球转了转 , 没吭声。

    我冷笑,“你还真是不识抬举,怎么,你当我没点势力 , 能站在他身旁?东北可不是他一人独大。你不妨猜一猜 , 在他下次用到你之前,你有多大把握,继续安然无恙坐在这里。”

    我反手扯住他衣领 , 再度逼近一寸 , “我只问你,他鉴定了吗。”

    马医生舔了舔唇,犹豫不决说 , “暂时查不出,不过 , 程小姐既然来找我,想必您心里有数。满三月时,羊水刺穿,可以断定一切。”

    我警惕打量门外 , 走廊沉寂得很,我压低声音警告他,“不论何时,只要他带我过来,你给我记住,这个孩子,与他无关。”

    我不愿听他推托之词,当即阻截他后路,“造假这事 , 马医生也并非做一次了,再加一次,有何不可?”

    他并不知其中内幕深浅,只觉我的命令说不通 , 很无理,他张嘴想反驳什么 , 我抬手制止 , 笑得仁慈无害,又暗藏锋芒 , “拖家带口 , 在世上立足并不容易 , 马医生忌惮张世豪残暴,是否领教过女人的歹毒?”

    他下巴抽了抽,眉骨也跟着跳 , 怎会不畏惧呢,四五十岁的男人 , 哪个不是家中顶梁 , 社会打拼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应付乱七八糟的纷争。

    他厚唇仓促阖动 , 低哑问我要他怎样。

    我垂眸饶有兴味的把玩颈间的红宝石吊坠 , 腔调颇具深意,“马医生是聪明人 , 何须我戳破。原本这一胎也和他无关 , 我防他使诈 , 你只要实话实说 , 绝不会惹火烧身。”

    我为自己留了余地,我眯眼问他明白实话的意思吗。

    他颤颤巍巍摘掉鼻梁上挂着的眼睛,细致涂抹蒙了一层薄雾的镜片,他借机思考权衡 , 好一会儿才抖着余音说 , “程小姐,那张老板…”

    “我压着他。你大可试一试,违背了我,我让你两边受累。”

    我撂下这句 , 抽手狠狠一推 , 他连同那把椅子,晃晃悠悠滑向水盆,泼洒了半盆消毒液 , 浓烈呛鼻的气息辗转蔓延,我掩唇强忍作呕 , 跑出办公室,迎面拐角处碰见了阿炳,他带着两名马仔,步伐极快 , 侧头吩咐着什么,并没留意我,我止住呕吐,侧身一闪,藏匿在黑漆漆的楼梯口,直到他进了诊室,我才无声无息跟了上去。

    大门紧闭,透过四四方方的玻璃窗,我看到阿炳拿着一支手指长粗的滴管 , 半筒鲜红的血放置冰袋内,递给了马医生,后者从容接过 , 显然早有准备,阿炳隐约的口型在说 , 这是张老板寄存。

    我脑子轰隆一声 , 铺天盖地席卷的海啸惊雷一刹间焚得我失去方向和重心,险些跌倒撞向墙壁 , 砸得魂飞魄散。

    张世豪下手够快 , 已经开始筹备鉴定的事宜了 , 他一贯精明,能让他搁在心上的事 , 必定是他有些把握的,我哪怕没长脑子 , 也知真真假假 , 各占几分了。

    我完全不知自己怎样离开医院,浮沉在缺氧窒息的浑噩中 , 随时会砰然倒塌 , 我明白,这一劫 , 是生是死 , 总要有个说法了。

    那几天 , 祖宗忙得抽不出空 , 文娴生了场大病,关彦庭打入省委,和沈国安并驾齐驱,明争暗斗 , 而市检察院又新收到一批关于张世豪在河北省的加密档案 , 祖宗几乎寸步不离,他察觉了风声,张世豪要亲自出马搞他 , 他抓紧时机先下手为强 , 一场波及黑白两道,覆盖辽阔东三省的血雨腥风,正在悄无声息拉开序幕。

    鲁曼被送到红灯区后 , 并未销声匿迹,张世豪马子这个头衔 , 足以让她一举一动备受瞩目,就连那儿的客人,老鸨,娼妓 , 也对她充满好奇,再加上阿炳的“关照”,鲁曼日子过得非常狼狈,短短几天,她房间用过的避孕套搜刮出了几十枚,不少都是张世豪昔年的仇家,特意跑去光顾生意,拿他马子肉体泄恨。

    有一晚她扛不住了,光着身子哀求老鸨给张世豪送个信儿 , 老鸨也不敢怠慢,到底是几年的正主儿,就应下了 , 然而石沉大海,消息送出 , 半点回应皆无。张世豪去了一趟吉林 , 待了一天一夜,对鲁曼的处境置若罔闻。

    而后阿炳揣测着他心意给了回音 , 鲁曼是红灯区的妓 , 外界的任何人与她再没牵连 , 老鸨何其聪明,加大了接客量 , 照这个架势发展,鲁曼不出一月 , 非被折磨得扒层皮不可。

    曲曲折折 , 我捏住了这个消息。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 , 庆幸我还没来得及对这个辛辣无情的男人动了全盘念头。东北世道艰辛 , 正与邪波诡云谲,稍有不慎粉身碎骨。或许我所接触的所有权贵 , 他们在风流的表象下 , 都有一颗除了权势什么也装不进的心。

    鲁曼失宠 , 蒋璐上位 , 摇身一变成为了张世豪身边最得势的马子,我和她在美容院碰过一次面,我本想装不认识,倒是她 , 竟主动上前和我攀谈 , 而且不加掩饰,这一点我钦佩,鲁曼没骗我 , 扮猪吃虎的蒋璐 , 才是真正难缠的那个。

    她既然开口了,我也犯不着藏着掖着,我笑得狡黠又通透 , 让她明明白白,“蒋小姐 , 好一出借刀杀人,玩得漂亮极了。我不想我程霖,也有走眼的时候。”

    她面不改色,端庄而干练 , 再不见她央求我同盟那日,柔弱与可怜,“程小姐,各取所需的道理,普通人尚且清楚,你我这样的身份,活在如此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不更应该玩得玲珑娴熟吗?我们都没亏,各有收获 , 铲除劲敌,我得以高枕无忧,你也得以保住沈检察长 , 足矣。我到底是怎样的人,这盘棋局往后谁与谁为敌 , 我们都无法保证。”

    我意味深长打量她 , 她不及鲁曼俊俏,祖宗挑选的女人 , 都是万里挑一 , 极出色的尤物 , 蒋璐能得张世豪垂怜,在鲁曼盛气凌人的打压之下无虞 , 她的两把刷子,恐怕不是脸蛋这么简单。

    换做祖宗 , 我一定觉得她床上活儿好 , 至于张世豪,他不会为这个。

    “蒋小姐 , 我不得不问一句打破成人游戏规则的话。你的劲敌,是我吗?”

    蒋璐漫不经心整理裙摆,“程小姐何以见得?”

    我笑而不答 , 良久,她主动说 , “算是。”

    我点头 , “也好 , 强有力放在最后 , 我们都能全神贯注一拼高低。”

    我和她同时一向南,一向北,在霓虹闪烁的走廊擦肩而过,不论外界怎样评判鲁曼与蒋璐 , 事实摆在眼前 , 鲁曼栽在蒋璐一手算计,和我的一手扳倒中,我和她是同盟 , 是一艘船上的战友 , 谈不上憎恨与拔除,往后的恩怨是非,我们各自追随敌对的男人 , 自然无法维持和平。

    目前我最棘手的,是这个来历不明 , 父亲不祥的孩子。

    祖宗迟迟不归,我等不及了,也不能等下去,我给二力打了电话 , 把这事儿和盘托出,他那边静默了几分钟,漫长的死寂中,我不由自主的屏息静气。说实在的,我挺发怵二力,他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看透了祖宗身边的黑白对错,虚伪的面具,多么完美掩饰 , 厚重阻挡,也瞒不过他。

    二力一言未发,挂断了这一通。

    他没给我确切答复 , 但我知道,他必然向祖宗汇报 , 我怀孕是大事 , 他担不起责任。

    这个孩子的到来,比我预想中平淡复杂许多 , 我是有预料的 , 却被张世豪由这般方式揭开 , 令它浮出水面,让我一时含糊了。

    唯有保姆上窜下跳 , 兴奋的不得了,“程小姐 , 真是天大的喜事 , 沈检察长和沈太太结婚这么多年,分分合合 , 都没能为沈书记传宗接代 , 您如果平安生下,站稳脚跟换个位置 , 都是顺理成章的。”

    天大的喜事吗。

    我瑟缩着手抚摸小腹 , 极端的情绪占满胸腔 , 撕扯我的五脏六腑 , 我分辨不清这一刻是怎样的心思,我盼得望眼欲穿,当他真的来了,我却怕了。

    我惊惧无措于 , 他到底流淌着谁的血脉。

    这样荒唐不堪的过错 , 我怎能糊涂犯下。

    我否认不了,张世豪在我岁月中,他的痕迹愈发深刻 , 不至不可磨灭 , 却也无法忽视,我像是是习惯了,习惯他霸道占有我 , 习惯他在我灾难时出现,习惯他的调戏和玩弄 , 习惯他虚虚实实的情与利用。

    包括做爱,他凶猛的射了一泡精,我也任由它留在体内,生根发芽了。

    是失误吗。

    聪明手腕当押注的职业二奶 , 哪有失误可言。

    失误一次,搞不好鸡飞蛋打。

    归根究底,不过是我明知故犯了。

    我越想越懊恼,越恐慌,我盯着保姆递到面前的汤碗良久,颤抖着接过,我没胃口喝,那味道自动幻化为张世豪身上的气息,我烦躁得要命 , 咬牙将那只碗用力往脚下砸去,摔得四分五裂,浓白的鸡汤随着瓦解的瓷片而飞溅。

    保姆吓得大气不敢喘 , 她直愣愣盯着我,迅速低下头道歉。

    我死死攥着被单 , 我明白接下来将面对什么 , 这一关熬过了,最难的一关 , 在满三月时那天 , 是祖宗的 , 能不能生下;不是祖宗的,我怎么逃脱 , 走错半步,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我让保姆出去 , 整个身体蜷缩在床中央 , 昏昏沉沉睡着,大约凌晨一点多 , 我听见楼下庭院传来的熄火声 , 我一个激灵爬起,坐在床尾 , 直勾勾盯着那扇门。

    窸窸窣窣的动静由远及近 , 很快门锁开始转动 , 祖宗动作格外轻 , 他从半敞的门缝走入,他似是发觉我在等他,停住原地。我们在一片黑暗中,仅仅依靠那一丝半点的月影 , 凝望彼此。他穿着整洁笔挺的检察长制服 , 胸襟生出一丝褶皱,那褶皱添得蹊跷,并不像别人弄上去的 , 倒像他自己在挣扎和混乱中扯出的痕迹。

    我们谁也没说话 , 如同静止。

    我等了许久,卧房的吊灯忽然亮了,刺目的白光闯进眼底 , 我疼得一阖,接着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嗓音问 , “怀孕了。”

    我不着痕迹握拳,“嗯。”

    他扯断领带,搭在门把上,“听二力说 , 六周。”

    我未答,起身走过去,伸手替他解纽扣,一如往常那般,我强迫自己镇定,不泄露半点胆怯,“六周过了,快两个月。”

    祖宗注视我头顶,他倏而握住我手腕 , 感受我一片冰凉,轻笑了声,“你怕什么。”

    我指尖一抖 , 透过折射在领带的一抹雾影,看清祖宗的面容 , 他眉目含笑 , 平和得很,仿佛高兴 , 又仿佛试探 , 这一份难以形容的气氛 , 僵滞又迷茫,直击我心窝。

    他笑着捧起我脸 , 我的每一样表情,每一次眨眼 , 他都不曾错过 , 语气极其温柔,“有了喜事 , 怎么反倒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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