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终业》（上）
节一
这一年秋末，风吹下了极多的落叶，路于逍走在人群中，从容又悠闲。
今天，他将真正的完成千魂岛青年军备役的全部生涯，五年如梦，匆然逝去，他望着秋日特有的高天，伸出手掌握了握，这是自儿时便有的习惯，对于那时的他，仿佛这样可以挽留住某些刻意的悲伤，但如今，那种真实的力量让他陷入一种沉默，那是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满足。
十六岁前，他不知道什么叫生命，什么叫友情。无所谓做什么亦无所谓去何处，唯一的志向是背上不够丰满的行囊去远方流浪，很自由的那种，随心所欲去何方，诗意一点也好，失意一点也罢，现在他不否认那更像是一种逃亡。
而十六岁之后，一切都闯进了自己的世界，力量与友情，尊严与荣誉，细细一想，又无非为了家族或是缥缈的未来，但奇怪的事，他当初的那份流浪的志向貌似因此更疏远了，更奇怪的是，自己心里并没什么惋惜，可能是曾经想去远方找的自由与存在感，如今就在手边了吧？
还是因为虚荣呢，原来有了这些世俗的东西，自己也甘愿被它们羁绊，愿为之背叛最初的梦想么？
他甩了甩头，或许，或许什么都不因为，只是自己高兴，高兴于自己获得了资格，他从未想过‘尊严’‘爱情’‘人生’一类的词，因为即便他用心了，也难以把握这些飘渺无痕的东西，但今日，他看到了希望。便如昨天，他不再走了，陷入沉默中。
时间翻回昨日，落日的海边，火烧云卷着海风，海鱼不时蹿出海面，松软的沙滩上，青年向那个女孩大声告白，昏黄的温暖与汹涌的潮声中，是青年的呼喊，他喊：“等我，等我踏入先天，便到伊家，向你求婚!”
女孩站在松软的沙滩上，笑的甜美，青年从没那么清晰的闻到希望的味道，也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想让时间就此停留。
路于逍哼起歌来，看着面前这条通向中心大营的远未到尽头的路。那个女孩给了他太多的希望，所以，他愿意走下去，或许以后，在路上的某一个转角，他便看到那个答案了。有些事，本无所谓对错的不是？
大厅中，黑压压的坐了近千人，光束汇聚在中央讲台那雄壮男人身上，他，便是千魂岛常驻军总统领，先天强者，华问道。
“你们，皆经历了这五年军备役的历练，千魂岛不是个好混的地方，想必经历下来的你们，都成长了不少吧？”华问道不但体型魁梧，声音也不输那体型：“五年前，也是在此，我就对你们说过，千魂岛，是我奇煌王朝培养天才的地方，何谓天才？在我的字典里，天才这个词只为一种人而设，这个词也只有一种解释：拥有晋入先天之资的人才。”
男子进行堪称犀利的开场白后扫视四周，先天生命所散发出的那种威压令窃窃私语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还能坐在这里的你们，我想，你们每个人都有这个资格，有这个机会。”他顿了顿：“当然，也仅仅是机会！”
华问道的话语回荡整个空间，掷地有声：“先天之道，深远艰难，任何人都无法保证此生有万全把握可以晋入这个领域。他需要的不是天资，更不是资源，同样，也不是悟性。”
原本安静下来的大堂又产生了窃窃私语。
华问道显得胸有成竹，相比这些小毛孩，他接触的先天强者可多得多了：“那是什么呢？便是一颗‘先天之心’！一颗，‘武者之心’！”
人影中某处占座率并不高的区域，专为五年中晋入十层的真正精英所设，路于逍自然有幸列坐其中，路于逍闻言心中一震，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看向身侧，一席白衣的孟灵运眼中隐隐流转着一抹精芒，感到路于逍的探视，侧身对其一笑。看来是知道些什么吧，路于逍微笑还礼，心中略有思索。
“心意至者，天地为之所破，你们比之其他同龄人显得要优秀，年纪轻轻，二十出头，便踏入了九层，乃至十层。但，这并不足以成为你们骄傲的资本。”华问道加重了语气：“我且问你们，你们中可有一人能保证晋入先天？没有！所以，我希望今天以后某些人能收敛一下那种小心思，你们仍只是孩子，是未长出足够坚硬翅膀的雏鹰，你们有资本，可若因此骄傲浮躁，那么，你们此生，则必无缘先天。”
全场寂静，路于逍咬了咬下唇，虽然这大嗓门话中所指并不包括自己，但不得不说依然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不错，二十一岁，十层中期圆满，可那又如何呢？先天之门往往在人觉得最接近的时刻离得最远。越过那个门，才是真正的强者，才会被凡俗敬仰。越过那个门，自己才有天下之大尽可去之的自由，他仰起头，想起昨日的誓言，心头微漾。
“先天！”在场之人无不是整个奇煌王朝最精英的后辈，华问道的道理谁都清楚，华问道也清楚他们都清楚，他的目的，只是希望这些“天才”可以真的发挥出一切潜能，他要给他们的心里种一颗入先天的种子。
虽然这么说，他很清楚在场之人既然坐在这里，那张入场券便已经攥在手里了，凡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成就先天的比率是很高的。
“和历届一样，本次亦会有一个终业任务。完成它，你们的学业才算终结。”华问道又道：“想必你们也或多或少的从他处了解了一些，终业任务，是有死亡率的，听起来并不高，百分之二十。平均五个人里死掉一个。当然，你们也可以放弃任务，拿到乙级毕业证。当然，连拼一把都胆怯的，直接选择放弃甲级毕业证的，这些年，还真没见有人成就先天的。”
他笑了笑：“终业任务，每个人都不同，难度也不同，按规，分上中下三等。完成者，相应获得甲一，甲二，甲三级毕业证，如果你们日后有从军打算，这是你们直通将军宝座的金钥匙。当然啦，每一等任务所对应的奖励也是不同。一会儿你们会有了解的。今年的任务主题是……海盗。”
他一挥手，一幅巨幅地图从天垂降，正是奇煌王朝沿海地图：“今年毕业生一共八百一十六人，任务主集地，便是暗沙群岛，选择上等任务的，成功后可获得大缘丹一枚；中等者，奖近缘丹一枚；下等者，得窥缘丹一枚。动身前，你们每个人都会获得一枚天虚丹，这是王朝最后一次无私的馈赠。你们有十日时间考虑，十日后，在此申报任务等级。最后，华某在此提前祝各位，好运。当然，在此也提醒一句，任务申请，量力而行，如今九层巅峰实力以下，不建议申报上等任务，即便你们凭着天虚丹跃升了实力。”
路于逍神色一凛，大嗓门的潜台词是上等任务的申报底线便是十层巅峰圆满。即便如此，仍会有死亡率，这任务，可谓相当凶险了。
“九层巅峰以下毕业生可以退场了，虚天丹在出口处颁发。”华问道挥手结束了今日九层巅峰以下学员的毕业典礼。
节二
“很好。”华问道看着面前站立的十一道身影：“服下天虚丹后，你们是本届所有的十层圆满候选学员了。也唯有你们，才有挑战上等任务的资本。你们有十天的时间考虑。”
路于逍左右打量了一下，除了孟灵运，风阁也赫然在此列中，二人目光相撞时，风阁的眼中充斥着浓浓的忌惮。路于逍撇嘴笑笑，自那日对方被自己重伤后，便消失了消息，还以为是没救过来挂了。
“孟灵运作为如今本届唯一的十层圆满毕业生，有权选择一种与天虚丹价值相同的毕业奖励。”华问道目光看向孟灵运。
“息土精吧。”孟灵运显然早已经想好，但他的目光灼灼，显然期待的并不是毕业奖励。
华问道知道孟灵运在想什么，心下第一次有了犹豫。
“统领？”诸人都看出了华问道的犹豫，感到一丝奇怪。杀伐果断的千魂岛驻军守卫，先天强者，有什么事是让他都产生顾虑的呢？
“统领！”孟灵运向前一步，目光直视华问道。
“既然你非要提，便说上一说，这一届的话，你倒是勉强有那个资格吧。”华问道点点头，仿佛在确认自己说的话：“其实，在上等任务之上，还有一个隐藏的等级，因为太过凶险，历届颁布任务时都可不提。完成隐藏任务的入门标准，是可以击杀十层圆满的实力”
众人心中一颤，击杀十层圆满？作为后天圆满的强者，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要击杀，谈何容易？或许三四名同级强者围杀才有希望吧？
“换一句话说，至少已经初窥先天门径的后天圆满学员才有资格。提交申请后，需要完成实力测定，达标后经最终投票裁决方可执行任务。任务完成后，可获得特级毕业证，奖悟道果一枚，如果愿意，可以免去两层考核获得皇室预备议员身份”
“既然如此，我申请。”孟灵运不出意料地挺胸而出。
华问道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若非要申报我也不拦你，但最近一百年，隐藏任务完成率不足六分之一，自信到选择它的学员中，不乏比你更强的，我是真不想看到又一个极有望跨入先天的英才在羽翼未丰之时便夭折。”
“华统领，你刚刚不是还在强调，要入先天，最重要的便是那一颗先天之心么？对我来说，我的先天之心，便是一往无前，便是挑战自我，既然有更刺激的，不去选择，多少会有遗憾吧？”孟灵运微笑回应。
路于逍有些愕然，今天他才算看到真正的孟灵运，在那谦逊温和外表下，竟是隐藏了一颗火热如此的心，这样的心，自己，也未必没有吧？只是冷却有一段时间了。
此刻，青少年特有的那种心情激荡冲刷着他的心，激活了比远行那个梦更久远的，已经略显斑驳的梦。
“我也申报。”路于逍定了定心神，同样踏前一步。
“你……”华问道正欲发威，转头看到说话者是路于逍，一时间也没有做出下一步斥责，沉默了一刻，他苦笑着摇摇头：“你们的眼神真让人怀念。好吧，只是要去之前，还是征询一下那一位的意见吧。”
路于逍与孟灵运神色一震，似乎有所觉悟，同时看向对方，目中含着几分了然。
“原来，你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