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一步江湖碎山河 > 正文 第十七章 谁诉游子思亲泪
    时至晌午,太阳终于绕过云层撒下光芒,这些光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歹毒。太阳终于从一个养在深闺不见人的处女,变成了一个河东狮吼的悍妇,惹不起,惹不起。

    余图背着章界迎着烈日已走了三十来里路,居然还看不见人烟,他又热又累,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把章界放下来休息。

    “章前辈c章前辈。”余图拍着章界的脸喊道,他见章界不回应,运足了力气,准备一巴掌抽下去看看效果。

    章界终于及时地睁开眼睛说道;“阎王尚未收呢,阁下所为,嫌我命长?”

    章界说完,又咳嗽几声,努力印证自己的确还活着,可惜他连咳嗽都咳得很虚弱了,他舔着干裂的嘴唇说:“幸好腹中有东西护着,否则早与陆见闻携手同游地府,可惜经脉尽断,命不久也。”

    余图见章界失水过多,拿起葫芦说:“前辈稍等,容在下找些水来。”

    余图话说得很快,人跑得更快,章界还没来及说什么,余图整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章界等了半天,不见余图回来,失声冷笑,他是见惯了官场尔虞我诈,人面兽心的人,余图丢下他逃跑的哪点小计量,怎么逃的过他的法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章界在官场斗争中获得的最宝贵,也是最惨痛的教训,这是切肤之痛换来的智慧,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堆出来的至理。

    章界闭上眼睛等死,突然耳边传来一句话:“章前辈,我扶你喝水。”

    章界睁开眼看到了余图,余图的脸很诚恳,这让章界的脸很郁闷。章界开始了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的世界认知好像不是来自这个世界,自己的价值认同好像也失去了价值。

    章界的脸由郁闷变成了愤恨。章界都是要死的人了,余图还现身说法,亲自来打脸,怕人死不透啊?

    章界对余图的行为有点抵触,但身受重伤的他还没糊涂,水的重要性他还是明白的,他犹豫着接过余图手中的葫芦,毫不犹豫的喝水,一口气,葫芦空了,一点都不嘴下留情。

    章界喝完水,有点不好意思,在官场挣扎多年,不好意思就像撒出去的尿,“覆水难收”。如今居然又被唤醒了,看来人都“反复无常”。来而不往非礼也,必须送点什么给人家,送句话吧,送句能救命的话。

    章界说道:“余兄弟若听我言,万万去不得钱家。”

    余图吃惊地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章界叹气道:“为与周邦彦接头,在下调查过你。阁下的余姓应是假姓,你该是姓徐,与郭氏有旧仇。阁下初入中原,岂知中原之事?那钱氏一族与郭氏有联姻,周邦彦骗你去。当是有命去,无命回。”

    余图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他为了心中的秘密,来中原两年之久,跋山涉水,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投奔到周邦彦麾下,给周邦彦当牛做马,幻想着辛苦换秘密,结果换来的却是送死。

    作为一个手下,余图很厚道,没要周邦彦的钱;但周邦彦却不厚道,要他的命。

    余图叹气道:“磨剑尚未锋,脚下已江湖。”

    章界正要说些什么,却两手按住胸腹,叫唤起来。章界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咬牙说道:“内脏皆被断裂的胸骨戳穿,恐命不久矣。我将所知之事相告,你且用心记住。”

    章界脸上抽着筋,吃力地说:“天下之势,以百家姓而言,便是赵c钱c孙c李四家,可惜皆是旧事,物是人非多时;当今江湖之势,乃是擎天五指。拇指定功德,所指少林;食指点江山,所指司马氏;中指顶天地,所指词馆;无名指钱天下,所指钱氏;小指晓天下,所指郭氏。此五指,二派三家而已。”

    章界尚未说完,放起了连环屁,这屁很臭,他想憋住,可惜憋屁和抽刀断水水更流一个道理,于是不断放屁的章界发现自己好像腹泻了,他在屁股哪里捏了一把,湿漉漉的,他一看手,满手黑红的泥汁,便血了。惊慌失措的章界躺在血便上,真是离“屎”不远了。

    章界觉得必须要为自己做点什么,急忙立遗言道:“若我身死,劳烦余兄弟,以火焚尸,带我骨灰,埋于群英会群英冢。”

    群英冢?那是英雄人物才能埋葬的地方,就目前来看,章界的人生之事似乎还不能让人抱拳敬称一声英雄,他这根萝卜还埋不进这个坑。

    强人所难了。余图面有难色,问道:“章前辈何故如此?”

    章界的眼神无限向往,急盼地说:“皆因家父葬在此处。”

    章界说完,又开始吐血,上吐下泻,情况极为不妙。余图将章界背起,说道:“且让在下背前辈去寻找医馆救治。”

    章界趴在余图背上,声音开始有些断断续续的了:“家父章信,与哲宗朝宰相章惇本是同族。章惇天资过人,早中及第,家父愚钝,屡试不中,族内多有取笑,家父并不在意,挑灯夜读,日复一日,不曾中断。家父夜读之时,时常告诫在下,勤能补拙。”

    章界咳嗽几声,继续回到过去之中:“元丰四年(1081年),章惇之父章愈,欺压百姓,侵占民田。家父苦苦相劝,章愈不听,笑家父鼠目寸光,不识族内大计。时朝内多有弹劾章惇之人,章惇贬官,族内为章惇马首是瞻之辈,皆因此事受其牵连,一时怨声载道,多言家父不是。家父屡遭族内排挤,只得举家搬迁。”

    章界笑了起来:“家父搬迁。跋山涉水之时,在下方识三徒教;陋屋寒舍之下,鄙人才闻过庭语。”

    说道关键的地方,章界居然哭泣起来,余图似乎也受到他的情绪影响,眼眨泪光。

    章界继续开口,咬牙切齿地说道:“章惇心胸狭隘之辈,复起后,对家父百般打压,家父屡试不中,此贼必然从中作梗。直至元祐元年(1086年),司马光为相时,家父方中进士,一吐心中郁气。我亦以家父为志,同年中举。”

    “好景不长,元祐八年(1093年),章惇为相,打击异己,家父被贬泾源路(陕西省),时值宋夏激战之时,此乃送家父去死啊”

    章界哭昏过去,余图只觉得背上已经完全湿透了,这章界太能哭了。

    如果说孟姜女能哭倒长城,那章界最多只能哭倒余图,可见水平还不够,于是有上进心的章界醒过来又继续哭。

    “宋夏激战五年之久,死伤无数。家父虽是文官,却持枪驾马,上阵杀敌,未有惧色。元符元年(1098年),在下曾不远千里,前去探望家父,到平夏城时,只见残垣断壁,遍地狼烟,家父正站岗于城上寒风之中,消瘦无比。当夜,我为家父更衣,见家父全身上下,有大小四十余处创痕,体无完肤”

    章界想起见父亲的那一幕,心如刀绞,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擦干泪水,转变话题道:“宋夏之战时,郭成将军帐下有一易学奇才,姓郭名辉,自称盲派宗师,率领四子,屡次算准敌军动向,使我军占得先机,建军功无数。朝内闻其大名,官家下诏召回京城重用。此后,郭辉率五子与徐氏一族赌算国运,徐氏一族错算军机,使将士枉死,军中怨言无数,为平众怒,徐氏受灭族之祸,郭辉与诸子终取代徐氏晓天下之地位。”

    余图听闻徐氏灭族之祸,心中一惊,浑身一软,那章界便从背上滑了下来,直接摔趴在地上。

    “娘唉”章界面如死灰,呲牙咧嘴的,终于想起世上还有妈妈好。

    “但求速死,好与家父相见。”章界颤抖着,好不容易抬起头看着余图说道。

    余图正要开口道歉,却感到寒风吹来,一阵琴声响起,那琴声时豪气,时哀怨,时悲壮,时坚毅。琴声停,杀气不停。

    那道杀气直奔余图来,余图急忙举剑格挡,杀气在剑锋之间消失无形,然后余图听见身后的章界哼了一声,一切都安静了。

    “隔山打牛”,余图的声调都吓变了,他回头一看,只见章界翻着白眼,脖子上的那条红线慢慢地变成了一条流血的瀑布。

    “章前辈,令尊之故事尚未说完,你岂能死?。”余图冲过去扶起章界,痛哭流涕。

    余图的哭声在空中回旋,远处有脚步声响起,似乎在给他的哭声伴奏,好让他唱好这首祭歌。余图抬起头向脚步声处看去,喊出了一个名字。

    “公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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