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孙盈盈生死未卜，灰长真也急了。他身体前冲来到孙盈盈身前，结结实实挨了程琳一击，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却不管伤势，只是抱起孙盈盈绵软的身体。
程琳见他受了伤，哪里肯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眼看又是一击打在灰长真天灵盖，却没有想象中脑浆四溅的情景出现。程琳一愣，就见灰长真抱着孙盈盈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不远处。细看来，六根胡子只剩了五根。
要说这灰家一门乃是老鼠修行成仙，胡须便是一身修为所在。失了这胡子，境界大跌还在其次，折损寿元，动摇根基却也是万万避免不了的。
程琳嗤笑一声，道：“果然是只灰老鼠。”说着便大踏步上前。灰长真修为已然折损，全盛时期灰长真都敌他不过，更何况现在。下一击若是落实了，足以令他魂飞魄散。
“你知道这小丫头背后站着什么人吗？”灰长真心中叫苦，暗想什么倒霉事都让自己碰上了，但眼前危急关头，只好一边试图用言语动摇程琳，一边暗自调息，以期能挡下接下来这一击。
“你是只大老鼠，这丫头背后也是五仙？黄鼠狼？还是狐狸？”程琳一边笑着，一边道，“你们这些畜生，我还不放在眼里。”
正说着，脚步却不停，来到倒在地上的两人面前，扬起左手就要将那条右臂拍下。
灰长真闭上眼睛，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一道黑气袭来，打在程琳右臂之上，只听“当啷”一声，那右臂掉在地上竟发出金属的声音。
程琳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女子。
被他取名为程素的女子。
他的女儿。
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此时此刻的程素周身隐隐有黑气缠绕，一张脸上似乎还有着另一张脸，正冷冷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乖女儿”程琳看着程素冰冷的目光，心中一痛。
程素也不言语，只是手一扬，又一道黑气袭来。
程琳就地一滚，拿过那条右臂，眼看滚开之后那道黑气袭向身后毫无防备的两人，嘴角不禁扬起一丝邪笑，不料那黑气竟转了个弯向他追来。
情知这道黑气躲避不过，程琳只好举起右臂，试图将那黑气打散。双方甫一接触，程琳就觉一股巨力从右臂传来，力道之大险些令右臂脱手而出。程琳心下暗暗惊骇，手上加力，却见那边的程素轻轻抬手，又是一道黑气从手上发出。
危急关头，程琳咬破舌尖，“噗”的一道血雾喷在右臂之上，只见那道右臂上有隐隐的红色纹路浮现，黑气遇了这血雾却如积雪遇朝阳般，一点一点消逝。
左手挥动，程琳将那道黑气打散，又转了个身，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那道黑气，却见那黑气的目标竟是灰长真二人。灰长真想避，却又哪里避得开，正骇然时，那黑气已然到了眼前，骤然炸开成一团黑雾，将二人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程琳也看不见黑雾之中是个什么情形，只能听到其中不停有惨叫声c呻吟声传出。
“爹爹。”程素脸上突然绽出笑容，“我帮你把那两个贼人杀了。”
程琳长出了一口气，心说数十年的父女生活终究还是有情意在的。情不自禁又唤了声：“乖女儿。”
程素只是甜甜笑着，走上前来，道：“我帮爹爹将断臂接上。”
程琳含笑点着头，将断臂交到程素手中。程素拿着那断臂，把断茬放在左边肩膀的断口处，手一抹，一道黑色光华闪过，便有一道道黑气组成的丝线将两者连接起来。
“女儿你是怎么学到这些神通的？为何一上来就对为父出手？”程琳感受着断臂处传来的痒痒的感觉，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刚一醒来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出了门就看见爹爹在与那两人战斗。情急之下许是没有瞄准，竟险些伤了爹爹，女儿该死。”程素低头，眼帘低垂，看不清面上是何表情。
“哈哈，无妨无妨，总归没有伤到我嘛。再说，伤在女儿手下，为父也是心甘情愿。”程琳笑道。
程素闻言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真的？”
程琳心中警兆大作，就见断臂处的黑气没来由粗大了几分，竟犹如实体般向自己皮肉内钻去。
“你”程琳方知中计，一掌将程素逼退，而后抓住右臂，竟试图将右臂撕扯下来，却又哪里扯得动？
这右臂被黑气连接在身上，竟有如钢铁铸成一般难以撼动。
“狗贼。”程素咬着牙道，“当年你杀我全家屠我全村，今日我便要将你剥皮拆骨，让你血债血偿！”
说话间，包裹着灰长真二人的黑雾也渐渐散了，程琳骇然发现，灰长真与孙盈盈竟已然伤势全无。
“还请二位为我掠阵。”话音未落，程素已是一挥手，就见程琳右半边皮肤鼓胀起来，一息之间，黑气破体而出，带着皮肤碎片，露出下面的肌肉。
程琳发出锥心的嘶吼，依然尝试着扯下右臂，经过几次徒劳的尝试之后，竟一狠心，左手并指如刀，将整个右肩切下。
做完这些，程琳飞速后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有这身本领，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正想着，却觉脚上一股巨力传来。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两脚已被黑气缠上。
“女儿，乖女儿。”程琳想要讨饶，程素又哪里肯听，心念一转，两条腿便被撕扯下来。
此时的程琳身体内一股血雾爆发开来。待到血雾散去，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灰长真在一旁看着，心知这是邪法产生反噬之故，愈是强大，反噬愈是强烈，有此结局也是情理之中。
“罢了。”程素叹道，“你毕竟养育我许久，给你个痛快吧。”
言罢，黑气划过，程琳一颗头颅便与身体分了家。
在那一瞬间，一些画面从程琳眼前划过。
年少时的花天酒地。
街头浑身湿透的自己。
遍地横尸的村庄。
床底的几锭黄金。
还有那个粉雕玉琢的c张开双手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喊着“爹爹”的小姑娘。
如果人生重来，是否还会有今天这一幕？
程琳不知道，也没机会再去想了。
城外五里，荒郊野岭。
灰长真c孙盈盈与程素三人看着程大善人宅处冒着的浓烟，默然不语。
良久，灰长真长出一口气。
“事情解决了，我也该走啦。”他看着二人，“不出门不知道自己有多弱小啊。”
孙盈盈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那，再见啦。”
一声送神，灰长真的身体软软倒下。
孙盈盈知道，当他睁开眼，他已不再是灰长真。
而是孙承安。
“神”的载体。
“那，素素姐姐有什么打算呢？”孙盈盈问道。
程素想了想，而后黯然低下头。
“我不知道”程素深吸一口气，而后抬起头，笑着，眼角却隐隐有泪光，“或许，四处走走，然后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终老吧。”
说完，不待孙盈盈回应，便转身挥了挥手：“盈盈，有缘再见啦。”
话音刚落，便化为一道黑气而去。
眼看刚才还是三个人转眼只余了自己，孙盈盈不禁跺了跺脚，嘟起嘴生起了闷气。
三日后。
程素漫无目的的走着，眼看到了一间破落道观，一中年道人正在道观前扫地。
看到程素，道人笑了笑，而后将手中的扫帚递给程素。
程素接过扫帚，扫起地来。
这一扫便从清晨到迟暮。
一扫便是十数年。
孙盈盈二人接下来要去向何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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