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凤飞九天之执棋者 >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凤羽所料不错,来的正是风寻。

    当初两个仙将趾高气昂c得意洋洋地将她扔在海牢中,此刻却如泄了气的羊皮筏子,神色颇为惶惧。

    此二位仙将这般做,却也并非是一味昏蠢的缘故。二人仙位不过九星,却能执掌兵权,统辖潜须这等一星神将,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况且毕竟是久惯行军c争权弄潮之人,心中若无城府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他们不过是借着凤羽之事,想屈打成招陷害子潼,好出一口恶气。赤焰金凰的名号虽响,却如阳春白雪距下里巴人般遥远,乍一说出任谁也难以置信。方才风寻进来时,二人不识庐山真面目,仍叫嚣着放肆犯上。

    风寻平素神定气闲c决胜千里的面容竟也带出了情绪,抬手间折断了二人双臂,冷冷道:“当年北极战神抓了她的手,也被本尊折断左臂贬去万钧山,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他语速平缓,眼中杀意陡生,看得二人心中一凛,终于识相地闭上嘴。

    风寻当年贬谪北极战神之事曾传成一则桃色谣言,被编成评书在卢角真神的碧落天纵乐馆中大加渲染,仙界中年纪大些的,大抵都听过传闻。

    二人瞬间恍然,这样看来他怀中浑身血污,奄奄一息之人,当真是赤焰金凰。

    当真是天助子潼,此事虽在意料之外,却正帮了她的忙。她当日便将消息传遍仙界,不过说成是天神风寻与赤焰金凰听闻水族陷入战火,因此特地赶去相助,谁知甫一到营地便被两名犯上的仙将所伤。

    水君子苻闻听消息亦是忧心不已,须知赤焰金凤凰乃盘古之心所化,尊贵无极,而且她的生死关乎天下安定,与其为敌便是与天下为敌,何况今次她是打着“助战”的名号前来,此事于情于理都无法轻轻带过。

    子苻当即拖着病躯前来告罪,以他的身份,细论起来乃是凤羽的父辈,能行此举已是谦逊之极。不过事已至此,风寻和凤羽既是要相助子潼,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因此趁机便将那二人发配到万钧山。

    水神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如此一来,子潼的统军之位便已坐稳。虽然代价不小,终究结果喜人。不过对凤羽而言却无可喜之处,一身的外伤须得耐心将养,暂时不能再去惹祸,更不要说日日要喝那奇苦的黑药汁。

    原本每日晨起前风寻都硬要她服药,试验那传说中失传已久的医治心痛病的秘方。如今更要多服七八种伤药,真真烦不胜烦。

    待她痊愈之日,已是严冬凛冽之时。

    南洲不比魔界终年炎热,也不比北洲长日飘雪,而是四季不分,雨水充沛。因此虽在岁寒深冬,却不甚冷。

    眼看子满军中诸人日渐消弱下去,风寻将结界撕开一个口子,看看天时道:“时机已到,可以出战了。”

    探哨传回消息,说子满意志消沉,平时并非豪饮之人,近日却纵情酒色,似乎满腔愁苦无处发泄。

    子潼心有戚戚,想自己与他虽不亲厚,但总是做过接近一千九百年的姐弟,如今却要拔刀相向,焉能不愁。

    只是再愁,仗还是要打。

    时机也不能再妙,正是岁末团圆之时,两边却拉开战线冲杀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子潼手下兵将早已气象一新,兼之深沟高垒憋得太久,乍一出战都奋勇当先。

    反观子满一方,人人力有不逮,平日晓勇的神将也不知自己究竟中的什么邪,手上力气竟比素日衰减许多。

    数战下来,子潼接连大捷。

    那赤目蛇一族狡猾之极,只缩在后面观察形势,若战况好便趁机分一杯羹,若战况不好,便打道回府抽身而退。

    不过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便会招惹是非,几日后探哨又传来消息,说炎洲风生兽族不满赤目蛇族已久,趁此时机斩断其后路,想要置其于死地。

    子潼大喜,毕竟赤目蛇族野心勃勃,觊觎水神之位多年,也是南洲的心腹大敌,争奈他们住在炎洲岛上,并不在水下,也受不得水监的约束。此次若能借风生兽族将其诛灭,实乃意外之喜。

    凤羽也知道她的心思,却不知该喜该忧,觉得这段时日下来,她似乎改变不少,与自己当日在魔界初识的那个柔婉坚韧的子潼已相差甚远。感觉之事太过玄妙,她也无法言明,只是每每望见她眼中的狠意,都觉身心一寒。

    她想,她明白风寻的意思了。

    最后之战终于来临。

    除夕这日,天地一片祥和喜庆,岁寒一场大雪落在南洲却变成雨。海面上铅云滚滚,海下也是暗潮汹涌。

    子满跨坐在青翼麒麟上,发丝纷乱间藏着隐隐落寞。他那只饮酒过度以致微微发颤的手紧紧握着寒剑,目光中似有无限决绝。

    子潼远远站在礁石上看他,短短几日,她已平添出大将之风,连衣角都迫于气势,在水中浮浮荡荡。她身后是士气高昂的众军,身前是昔日家中的手足。

    凤羽觉得易地而处,若是凤翦他们站在对面,又或是他爹传说中那位私生子执剑相向,她只怕都做不到这般冷酷无情。所以,她永远不会成为上位者。

    那日的尸山血海,触目惊心,在时间洪流与历史长河面前犹如尘埃,以至于后人都对其不屑一顾,也无人说得出详细情形。

    此战于六界后来的史籍而言,不过是寥寥数语,只因其并非左右天下格局的大战,甚至连结局都已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史书本是鲜血写就,书中最后那句“二殿下子潼斩叛军首领子满于剑下”也无甚稀奇。日后提起此事,人人也只会叹一句:明知会败,仍然要战,子满的人生从此添上孤勇的一笔,也从此结束。

    凤羽却觉得,子潼亦死于今日。

    双方交战后,潜须带人左右包抄,很快形成合围之势。眼见兵败如山倒,子满如同疯魔一般,红着眼便向子潼杀来。

    事情几乎发生在一瞬之间,所有人都在迎敌,谁都未顾得上他们,忽听有人厉声嘶喊:“不可!”

    众人回头时,子满那把寒光凛凛的剑已插在他自己的胸膛里,剑柄上还搭着子潼的手。凤羽一脚踢开眼前之人,闪身过去,却听子潼面目表情地向潜须问:“有何不可?”

    “殿下,子满殿下他他”潜须的表情像目睹什么人伦惨剧一般,眼下倒也的确是人伦惨剧。他忙着要去救子满,却被子潼一剑抽出抵在咽喉。

    “你做什么?”子满胸前的潺潺血注她视若无物。

    潜须生满厚茧的大手捂着那个血窟窿,面目沉痛地吐出几个字:“子满殿下,他是您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子潼似乎笑了一下,凤羽想去扶她,却被她周身寒意逼得缩回手。她那把剑已经划破潜须脖颈的皮肤,血珠涔涔渗出。

    “你该死。”她说。

    手起剑落却被风寻拦住,子潼回头看他,只一瞬,眼中便蓄满泪水。凤羽忙上前扶住摇摇欲晃的她,轻轻说:“走吧。”摇身一晃飘然而去。

    风寻命人将已然气绝的子满抬回去,又命众人清点战俘,打扫战场,随后也带着潜须回营。

    到此,这场纷争便已落幕。

    捷报传回水晶宫,水君大喜,尤其是得知赤目蛇一族尽为风生兽族所灭的消息时,但随即听说子满被诛,毕竟是自己捧在手中溺爱过一千九百年的儿子,如何不痛。

    原本等着张灯结彩大肆庆祝的仙官们,见他脸色苍白,眼中猛地滴下一颗泪来,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告退而去。

    当夜水晶宫平静如水,仿佛从未有过子满其人。

    前线的营帐中却冷若冰霜,众人今日方知,那潜须便是死在聚水凹中的潜婆婆之子。连风寻都微微惊异,毕竟手下仙箓籍册众多,他也不曾一一记住。

    据潜须说,原来当年子潼母亲并非难产而死,却是在生下皇子后被水后派人扼死。事情办妥后,水后便将她生下的皇子——子满——抱走,并假意临产,要胁买通子潼母亲身边的潜婆婆为其圆谎。

    从此,子满便成为她的儿子,也是这水晶宫唯一的嫡子。

    水神当时满心皆是得子之喜,哪里还顾得上旁人,更不要提是子潼之母这般原本便不受宠,又被水后诬陷难产致使皇子胎死腹中的人,因此并未有人留意她的死因。

    此事年深月久,知情者尽被水后灭了口。

    潜婆婆心知自己难逃一劫,当夜便已出逃。但当时水后之父九源神君的势力极盛,况又熟悉天下水域,不出几日便将其找到,杀死在聚水凹中。若非她死前曾将此事告诉潜须,至今也不会再有人知晓真相。

    潜须所言若合符节,子满降生后,水后将其抱走称是自己所生,这前后之间必有时间差,所以那生辰玉牒上的时辰才与水族史录记载有出入。

    子潼脑中一片轰鸣,眼前全是当年之事。

    那是她母亲临产前夕,雨露司忽然派人来请她去大洪荒布雨。那处是上古战场,受过几万年的烈火焚烧,寸草不生,根本没有布雨的必要。她心想必是几位同样诞下皇女的侧妃有心刁难,却不愿同她们置气,便带着水牌去布了三日雨。

    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待她再回来时,她母亲已难产而死,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未留给她。她在海岸边尖刺纵横的岩礁上跪了九日,只求她父皇能够允准自己为母亲收尸,安葬入水族陵寝陨星涧。然而九日九夜的日晒雨淋,只换来冷冷的一句:“你母害死皇子,当碎尸万段,你若再求情,便随她一同去罢。”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无情起来,竟可以到如此地步,也是她第一次明白,在她的“家”中,只有权力可以送她走到最后。

    她怔怔地站起来,目光从潜须脸上移向远方,外面云销雨霁,恰如她从大洪荒回来的那日。半晌,她轻轻说:“我知道了,着人好生安葬子满的尸身,令大君回营罢。”

    凤羽心中一直揪着,瞧她脸色静得可怖,想要出言安慰,可也不知究竟怎样的言辞方能开解,最后也只有沉默。

    许是丧子之痛太重,大军班师后,水君只是有气无力地称赞几句,并未提起任何褒奖加封之事。子潼的心思无人知道,她自那日后变得益发沉默,眼瞧着是毫无异样,却无人能再猜出她心中的想法。

    又过去几日,凤羽听风寻的差遣回家去见涂蘅。外面的天色极美,云霞绮丽,碧空如洗,万丈金光踏浪而来,却不知为何,她竟看出重重沧桑之意。

    涂蘅自小离家,凤羽从未见过她,只听人说她形似其母,生得明艳动人,行动亦是大方得体,全不似涂汨族女儿惯有的温婉腼腆之态,如今一见果然不错。只是与她正相反,看着端庄,为人却冷,总是淡淡的。

    凤翷见到她那般疯跑的模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上来将她翻到头顶的衣带摘下,沉着声音教训道:“不是从烟云洞出关后稳重了许多么?怎么又是这副样子!”

    “那是在外面,在家我还装什么,累不累!”凤羽拉着他的臂弯说悄悄话,“大哥你和我这嫂嫂相处得如何,怎的你两个这般陌生?若不是她偶尔还笑一笑,我还以为是你的仇人来了呢!”

    “胡说什么!”凤翷食指点她的额头,“你当人人与你似的疯跑乱窜,这话不许当着人家的面说!”

    凤羽揉揉脑袋,眼睛一转又坏笑:“大哥,我看这嫂子如此拘谨,不如你带她去咱们仙界第一烟花地浮浪山转转,准能让她脸红!”

    “我过会儿告诉母亲,看你还瞎说不瞎说了!”凤翷瞪着眼睛数落。

    “不敢,不敢!”那是她的死穴。

    凤羽在家用过午膳,请她五哥凤翎和涂蘅真神一同去南洲,凤母问她做什么,她只眨眨眼笑道:“秘密!”

    的确是秘密,还是件带着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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