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且趁余花谋一笑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怎么用啊
    沈婉宁坐在红叶居里的树荫下,瞧着那竹架子上,渐渐青翠繁盛的紫藤。

    凉风习习也挡不住暑热,可她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纱衣,里面一件月白的抹胸襦裙,少女容色清冷地坐在那里,慢慢地饮茶,衣袂随风飘动,遥遥看去似一一个披着青纱的雪娃娃。

    雪鹃见她似乎呆呆地,圆圆的脸上浮起一层忧愁来,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转身进了屋子,须臾出来道:“姑娘,我们一起玩空竹吧!”

    她手上果然拿着两个空竹,其中一个做的极是精美,一眼可以分辨得出。

    那容色清冷的少女淡淡地抬起头来。

    她鬓发极乌,皮肤又是极清透的白,雪肤乌发,粉唇如樱,加之她说不清道不明的薄凉气质,与举手投足间平和淡然的气度,令人观之忘情。

    姑娘好像更好看了,雪鹃呆呆的想,倘若说姑娘从前是一朵玉兰花儿样冰清玉洁的好看,总还带着几分稚气烂漫,那如今便是真正冰雪堆砌的绝世容光了。

    那少女瞧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眼睛,那极淡地一眼令雪鹃微微一怔。

    似乎这眼神与沈府旁的主子看她的眼神有些相似,但为何当姑娘对她投来这样一眼的时候,她就是觉得莫名的委屈与辛酸呢?

    雪鹃有些说不清这滋味,讷讷地低了头。

    “放着罢。过几日再玩吧。”

    那少女略略地停顿了那一下,颇有些无奈的意味,那语气就像一个被孩子缠得不胜其烦的长者。

    雪鹃呆呆地,想到这个比喻,连忙应道:“好的姑娘!”

    她略站了片刻,见沈五姑娘没有什么吩咐,就悄悄地退下了。

    沈婉宁坐了许久,从风和日丽坐到暮色四合,那茂密的紫藤投下的影子在她脚下从东边转到了西边。

    忽然,她放下了茶盏,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榻边的桌案上摆着陆明祯送给她,她归还了一次的竹叶手镯。手镯似有被揉搓的痕迹,那原本整齐的编织纹理此刻有些凌乱,原本青翠的颜色也褪去了,成了一个枯黄的木镯子。

    她定定凝视着桌案上那个褪色的竹叶手镯,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沈婉宁伸出两只手来,在空中微微一顿,然后对着那个手镯凌空做了一个扯的手势。

    那手镯纹丝不动,沈五静了须臾,垂下眼睛。

    她想了整整一天,那些镜翁教她的符咒她都记得,但具体画符咒的手势她却不记得了。她坐在那凳子上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也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镜翁说她的禁咒已经解开了。那看来只能靠她自己碰碰运气了。

    她沉默片刻,站起身来,然后再对着那个手镯凝神许久。随即少女又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来,握成拳头,然后放开。

    那手镯丝毫不给沈五姑娘面子,还是纹丝不动。

    沈婉宁微微挑挑眉。那看来只能用最后一个方法了。

    前世镜翁咬破手指为她封印记忆,那她也不妨一试。

    沈婉宁咬破手指,细雪似的手指上涌出一点血珠子来,她又凝神喃喃,然后猛地空中一点那手镯的方向。

    那血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脱离了她的手指,极慢地漂浮起来,悬在空中慢慢地移动着,片刻掉落在地上。

    饶是沈婉宁如今沉稳了,也不由得轻轻嗐了一声。

    她站着瞧了那镯子一会,雪鹃进来,就看到自家姑娘傻乎乎地站在那看着桌上的“定情信物”,眼神颇忧愁哀怨。

    雪鹃立即同情起自家的姑娘来,圆圆的眼里满是心疼:“姑娘”

    那桌边的少女突然道:“拿剪子来。”

    雪鹃心道这是要毁了这定情信物了,她有心替姑娘出气,就很快地拿来了剪子。

    沈五姑娘接过剪子,便拈起那手镯来,咔咔咔地把它铰成两半,又拿着那两半对齐了,咔地一下铰成四段,很快便把那本就因枯萎而柔软的竹叶手镯铰成了一堆边角沫子。

    雪鹃在边上柔情又伤感地叹气,姑娘真是决绝,雪鹃十分佩服!

    少女丝毫不知旁边圆脸丫鬟的心事,她剪完了手镯,只觉得十分畅快,然而她面上还是没有什么笑意,她稳稳地转过身,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于是皱着眉,拂袖坐在灯下的桌案边,瞧着雪鹃:“我的晚膳呢?”

    雪鹃见她斩断情丝而郁郁寡欢,愁眉不展,还要坚强地要晚膳,更是大为感动:“姑娘真有气魄!雪鹃这就去给您去厨房取晚膳呢!”

    她欢快地跑了,那背影就像打了大胜仗一般,沈婉宁坐在窗里瞧着,神色莫名。

    沈婉宁:“???”

    雪鹃取了晚膳,在沈五姑娘的桌上摆了,揭开那木盒盖子。

    食盒里摆着一道清拌鸭丝,一道烩三鲜,一道姜汁扁豆,一小壶杏仁茶,并一碟子芙蓉糕,一碗白粥。

    菜色丰富,每样只给了分量适当的少许,只是素的很,沈婉宁脸上掠过一抹笑容。沈府金贵起女儿家来,便是十分的金贵,便是在外面为了点一己私情想不开,碰壁生了后遗症了,也要饮食清淡的好生将养着。

    娇养着娇养着,便送进火坑里头去了。

    她默不作声地进食,雪鹃便在旁边出神地瞧她。

    姑娘从前似乎不这样吃饭,她会一边吃饭一边跟自己说些好玩的事情,一边笑眯眯地叫自己和她一起吃。

    虽然自己从来不敢真的和姑娘一起吃饭,但姑娘笑嘻嘻地撑着下巴坚持邀请她的样子,在雪鹃看来也不是假的。

    再看眼前的这个姑娘,她面色平淡,微微皱着眉,眼睛里透出思索的光来,同往常一样轻轻地咬着筷子。但她却不会一边想着,一边唤自己的名字,让她帮她出主意了。

    她有些茫然地立在那里,只觉得有点陌生。

    可她并不知道,这躯壳里住的虽然还是那个少女,可既不是这一世碰壁之前的那个沈五姑娘,也不是碰壁后醒来又昏迷不醒的沈五,而是一个拥有不同记忆的沈婉宁,她未曾在北疆的风雪里,同自己一起被万箭穿心,又谈何那样深厚的主仆之情呢。

    于是她只能在昏昏的灯火下欲言又止,最终沉默下来。

    沈婉宁漫不经心地吃罢了晚膳,忽然见那圆脸丫鬟紧紧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的她相比之前重生归来的那个沈五,又有不同。那个沈五因着镜翁的方法,心智停留在遇到镜翁,跟他学巫的四年之前。虽然拥有被镜翁凭空造出的假记忆,但却少了真实经历所能带来的磨炼。

    她见雪鹃如此,想起前世她跟着自己离开京城,也颇有情谊,不禁淡淡地咳了一声。

    雪鹃抬头瞧着她,那丫头眼看着是跟她的姑娘划清界限了一般,此刻抬起头来平平静静地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沈婉宁轻轻一怔。少女神色老成,此刻露出这样愣怔的神色来,便让雪鹃想起方才这少女所受的“情伤”。

    她眼睛眨了眨,想起眼前这少女方才还气得把定情信物都铰烂了,立刻原谅了自家姑娘,见她吃罢了饭,便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一边嘴里说道:“姑娘,你莫要伤心了,不若咱们明日去庙会玩罢!听说今年的庙会也是稀奇草药的展会呢,十分难得,姑娘不如同雪鹃一起去看看吧”

    她就像个突然被松开脖子的小母鸡一般咯咯哒地叫着,沈五嘴角微微一抽。

    伤心?

    为何要伤心?

    但见雪鹃不再低着头不说话了,沈婉宁便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来,原本清冷的容颜在暖黄的灯火照耀下,有了几分温软的少女气息。

    她语气轻快地问道:“草药展会?”

    雪鹃见她似乎不那么难过了,更是欢喜道:“是呢,咱们京城的药草行,江南和西域,包括南诏那边的外商都会派人参加,姑娘也可以去瞧瞧热闹呀!”

    听到南诏二字,沈婉宁心里微微一动。

    南诏。镜翁的故乡。

    眼下自己既然不能施展咒术,那不如就去碰碰故乡的运气,万一就可以了呢?

    她脸上带出笑容,偏偏又极快地飞逝了,像那暗夜里倏忽一现的昙花般静美。

    “好,那我们就去看看热闹。”

    江府。

    江老夫人吃罢了饭,招呼江珩道:“珩儿,你留下,祖母和你说说话。”

    江珩依言留下,那眉眼优雅又清蔼的老妇人瞧着他,轻轻一笑。

    “祖母听说,你和婉宁丫头一同去了雾霞寺,还把人家无明老头子给气死了?”

    她脸上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看向江珩的目光也携着些促狭。

    江珩愣了一下,便低头道:“是,祖母。但珩儿并非只和沈表妹一起去的”

    他似乎要分辩的这层微妙的关系,却被那坐在上首的江老夫人轻巧地绕开。

    “好了,你们表哥表妹的,便是单独一同去了又如何?”

    她脸上笑容不改,微垂着眼睛,带着些审视地凝视着低着头的江珩,合府里最受瞩目也最受宠爱的,江府年轻一辈里最受期望的少年。

    “那你能不能告诉祖母,那和尚到底对你说了什么?祖母很好奇呢”

    江珩只觉喉咙里轻轻一梗。

    他抬起头来,和江老夫人对视,江老夫人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似乎她问了一个极简单极平常的问题,偏偏江珩又没有不回答的理由。

    夜色沉沉,只有山乌低声地啼叫传来,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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