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玉芍春 > 正文 075:流沙
    “爹”王芍见父亲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叫了一声。

    王云修回过神来,掩饰般的叹了口气:“这个水丞抓住还好,若是抓不住为父怕”

    若是抓不住,负责搜捕的人难免会向他们的主人推卸责任,到时候怕是会拿王芍做幌子,毕竟汇锦昌树大根深。

    思及此,王云修不由问了一句题外话,“杏雨,对汇锦昌你有没有别的打算?”

    这话问的含糊,意思却很直白。汇锦昌如今已经被一些势力盯上,有人争则“贵”,但若是真被人争到手,想必接下来便会面临另一股势力的忌惮,甚至是摧毁。

    这也是为什么沈七爷将汇锦昌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便稳步经营,不再扩充发展的原因。

    但是现在的世道毕竟与沈七爷时不同,王芍明白,再沉隐下去已是不能,她应该有所决策了。

    她没有回答父亲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好奇:“爹,我一直没问您,您怎么会和曾河在一块儿?你不是和曾海还有丹姨在镇江等我吗?”

    王芍醒来之后就看到了父亲,当时她十分虚弱也没有多问,后来父亲知道张来富和拂珠去往丹阳求助,就派曾海去了丹阳。

    最初王芍以为是曾河去镇江搬的救兵,但今天早上曾河将事情的始末同她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父亲和曾河其实是在阜水镇碰上的,可是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阜水镇呢。

    王云修的回答很令人意外,他说:“是窦定坤的儿子窦英给郭进示了警,郭进快奔往镇江,为父才知道你遇了险。”

    “窦英?”王芍一头雾水,“他不是郭通的死对头吗?他怎么会去给郭进示警?”那样子,极为失望失望。

    她当然失望,好不容易抓到了窦定坤的把柄,现在却横插进来一个窦英。这样一来她就得承窦英这个情。

    王芍露出个索然寡味的神情,“这个窦英,缺心眼吗?”

    ※※※

    第二日,王云修给王芍开了一副修养嗜睡的药,亲自将药拿到王芍面前:“这药药性温良,你只需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之后咱们就到镇江了。”

    到镇江?王芍以为父亲昨日让她装成“伤重”,只是要她在床上躺一躺,她看着黑浓的一碗药汤,一时有些踌躇。

    王芍知道这样安排无疑是最稳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抵触的情绪在心口弥漫开,她模棱两可的答应了一声。“等会我喝。”便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王芍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凝,一抬头,父亲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

    那目光仿佛在说“你该清醒了”,仿佛一桶凉水当头泼下来,她扶着桌几站起,惶然的看着父亲。

    王云修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看了她一眼,说起了阿渊的病情,“我手里有一些清毒的药,但对孩子来说药性太猛,我准备给那孩子刮毒。”

    王芍眼神缩涩了一下,刮毒俗称刮痧,是将玉石烤热后按照身体经络刮肤驱毒,虽然父亲深谙此术,可刮络之痛对成年人来说都十分难耐,更何况阿渊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

    王芍心疼阿渊,却也立时明白过来,父亲在此时提出为阿渊解毒,其实是在告诫自己:他会应诺治好霍青和阿渊,但是她,不能再行差踏错了。

    昨晚之后王云修没有第一时间赶霍青走,还答应帮阿渊解毒,其实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何况王云修查看过王芍的伤势,已经猜到霍青是怎样给女儿敷药包扎的,虽然可以解释成“当时情况所迫”,但王云修却无法对“情况所迫”的后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在礼教甚严的世家大族,仅凭这一点,王芍的名节就算是全毁了,最后只能沦落到给霍青当妾的下场,就连做妻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霍青醒来之后,女儿对他的样子,分明可以用“情窦初开”来形容。

    作为父亲,却知道那个身份神秘,武功神勇卓绝,箭术出神入化,浑身带着杀伐之气的男人,绝非女儿的良人。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要姿态强硬。

    王芍何尝不理解父亲?可她对霍青的感情很复杂,甚至有时候有些掩耳盗铃,她并不想期待什么,但就是不愿意分别。就像做了一场美梦,虽然知道还是要回归现实,却还是会贪恋梦境不愿意醒过来。

    霍青于她,不过是一场美梦罢了,一场能够收起满身的刺,去相信依赖一个人的美梦。其实从她醒过来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她就应该知道,她的梦应该醒了。

    一种强烈的失落压在心口,王芍垂下眼,密密的一排睫毛遮掩着,一颗晶莹的泪在睫毛里隐隐浮现,她苦涩的声音传来:“让我见一见阿渊吧。”

    就当为这个梦,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尾。

    王芍始终没有抬头,自然也没有看到父亲微沉的面色。

    父亲和女儿的对峙,往往总是父亲败下阵来,又过了半晌,王云修还是妥协了,只听他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走出了王芍的房间。

    王芍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泪盈于睫。

    ※※※

    王云修是个谨慎的人,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他让小厮每天熬治疗箭伤的“重剂”。他猜测如果有人会对王芍冲破关卡的事情起疑,必然也会对她的伤势起疑,表面上的伪装还不足以打消对方的疑惑,他们一定也会探查王芍服用的药剂。

    就连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也都以为大小姐是真的“重伤不治”,神情里自然而然带着一种不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等待“东风”找上门来的日子里,王云修通过“刮毒”之法,逐渐剔除了阿渊体内的“哮由”。令王云修欣慰的是,小阿渊年纪虽小,在刮毒的时候却表现的十分坚强,不仅没有落一滴泪,还经常咬牙切齿的对王云修说:“我们北地人,和你们南地人不一样。”

    如此过了三日,小阿渊体内的毒素清理的差不多了,王云修亲自到霍青房里,将阿渊中毒的事情同霍青说了一遍,霍青脸上虽然平静,但在王云修走后,却吐出了一口黑血。

    黑血吐出后,王云修眉间略略舒展,告知霍青,他的毒也已无大碍,再修养一个月就可以赶路了。霍青次日果然便能起身行走了。

    当霍青来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时,他的爱驹“三途”十分有灵性的踢开马厩的木栏,小跑着来到了霍青的身边,院子里响起它围绕霍青踱步的“得得”声,看得王云修的小厮以及为霍青熬药的小沙弥,都好奇的驻足观望。

    而霍青的目光,却长久的落在东边厢房紧闭的门扉上。王芍已经“昏迷”多日了,而且霍青也隐隐猜得出,她因何会昏迷。

    仿佛手里攥着一把沙子,明明知道沙粒总有一天会全部从指缝里流走,却还是迟迟不愿意松开手,他竟有些焦灼,不能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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