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说什么？”王婆低着头，逆着光，使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白久瞥了对方一眼，这才解释道：“不久前，卢知县的侄子，你的儿子，两人相约进山。在这山里头，他们拜访了小雷音寺，因为某些缘故，卢知县的侄子被选为撞钟人，而你的儿子因为心中无佛，自然与佛无缘。”
白久转头对卢知县说道：“但事情的关键就在这，这个撞钟人的身份绝对非同寻常，甚至对王婆的儿子或者卢知县以及小镇里的人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从山里回来的王家小子性情大变，潜心修佛。可是已经太晚了，那份机缘已经落入你侄子手中，那可如何是好？于是王家小子一不做二不休，他趁你侄子进山前往小雷音寺的路上，他用石头或者什么钝物砸烂了你侄子的脸，并将自己的衣服和白玉平安扣给你侄子换上。”
“这事王婆是早就知道的。儿子抛尸荒郊野岭，不曾想一场大雨使得山洪暴涨，尸体被河水带到了小镇内。此时闻讯前来的王婆发现东窗事发，可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这样毁了前程。于是她故意惊呼出声，引起众人注意，紧接着便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按照她儿子的设想，即使是尸体被人找到，因为尸首面目全非，再加上身上的信物，也会被人误以为死者是王婆之子。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死者的脑袋光溜溜的，于是事后在现场发现这一点的王婆改变了原先计划，她打算替自己的儿子顶罪。”
“先前说过，她惊呼只是因为她故意惊呼。但发现了这个光头漏洞之后，王婆知道这件事麻烦了。她本能地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因为与佛门扯上关系而增加暴露的风险，因此她并不直接说因为她的孩子也想着入小雷音寺成为撞钟人，她编了一个蹩脚却无法反驳的理由——脱发怪病。”
“大家都认为眼前这个死者是王婆之子，自然也就无从求证脱发怪病是真是假，当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求证。大家认同了死者的身份，身为死者的家属自然也就有了处理的权利。王婆利用人的同情心，扮演了一个弱者的角色，她求卢知县早早结案，但她知道此事万一无法善了，那么她拼上性命也要保住自己的儿子，哪怕是牺牲自己也好。”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婆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平静接受的原因，其实不管我们抛出什么样的论点，只要不牵扯到她真正儿子的安危，她都准备坦然接受。王婆没有体力在短时间来回奔波完成杀人，那正是因为杀人的并不是她。卢知县你以为自己的侄子进了小雷音寺每天为你敲钟，却不知道是王婆之子每天在为王婆敲钟。而王婆之子以为他每天敲的钟是在为他和自己的母亲谋福祉，却不知道他敲的是自己的丧钟。”
啪。
是惊堂木的声音，但不是卢知县拍在桌上，而是惊堂木从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怎么可能？”卢知县和王婆异口同声说道。
“你给我闭嘴！”卢知县怒目圆瞪，呵斥完王婆之后随即一脸焦急地看着白久，问道，“白先生，我的侄子真的遇害了？”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他！”王婆脸上平静不复存在，她的神情癫狂，泪水打湿了发丝黏在她干枯的脸颊之上。王婆跪着爬着上前妄图抱住卢知县的大腿求情，却被心中盛怒之下的卢知县含恨一脚踹开。
“可能不可能，是不是真的遇害，我知道知县大人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大人何不前去小雷音寺上一看便知，顺便抓捕要饭？”白久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王婆，一脸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在那看到了你侄子，那就证明我的推测是错的，但如果你们在那看到了王婆的儿子却找不到你的侄子，那就说明我的推论成立。”
卢知县的表情阴晴不定，最终才狠狠咬牙说道：“好！我这就去召集人手，我们这就上山。”
小雷音寺在小镇里向来神秘，但也只是神秘罢了。佛道在小镇里不甚流行，这里的人都是无神论者，他们没有自己的信仰，他们只相信人类自身的力量。事实上，不仅镇里的居民从未见过小雷音寺里的僧人下山化缘，就连居民本身都未曾想过要入那座小雷音寺。
于是，小雷音寺和这座小镇无数年来就这么相对相望，相看不相厌。
卢知县前去召集人手，王婆再次被捕快压了下去，在吩咐了卢知县把百里梨光和黄金宝唤来之后，白久便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的眼皮微耷，像一块黑色的幕布遮住了他的视线。当他在睁开双眼之时，人已经沉浸到了自己的心神世界。
黑暗空间，三道聚光灯照射在白久以及他的两个人格身上。在他们面前，是一张栩栩如生的沙盘，沙盘上插满了红蓝色两色的旗帜和一个造型独特的小铃铛。
「白久，这招妙啊。」白夜看着沙盘赞叹道。
「是不错。对我们这些外来人来说，小雷音寺一向无迹可寻。如果只是靠我们自己，就算花上一万年的时光，对方就算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也找不到。」白无欲点了点头，说道。
白久的眼神紧紧盯着沙盘里代表小雷音寺所在位置的那颗小铃铛，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所以我才说机会难得，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迷宫，在这术法禁绝的地方，小雷音寺并不欢迎我们这些外人，而我们也终将无法抵达迷宫中心。人的贪念给了我们机会，我所做的不过是引发一场大雨，使得河水水位上涨，将那具尸体带到了小镇之中。”
「接下来的计划呢？」白夜一脸兴奋地问道。
「等，还有看。我们只需要跟着这位卢知县一路冷眼旁观，以及不让任何其他外来力量干预到这次行动就足够了。」白久的身形暴涨，如同一个巨人一般，他拿起一个巨大无比的玻璃罩，将脚下的沙盘罩住。
这个世界并不是完整的世界，时空在这里发生了错乱，尤其是越靠近小雷音寺，这种错乱就愈发明显。
白久说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事实上他自己的机会有无数次，只是对百里梨光和黄金宝这些生命有限的修士来说，没有灵力支撑他们往更高境界攀升，那么他们两人的机会就只有一次。
这个世界是一片十字路口，包含了无数种可能。如何从这个世界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个，白久心中渐渐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