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曹乡选择这片地区,乃是他多日来苦苦思索做下的选择。这片地方位于一片大湖的东岸,也就是日后的罗布泊东岸。
此时的罗布泊还完全不像后世那般,褪化成了一片令人闻之色变c几乎人畜勿近的神秘死亡之海。
北宋初年的罗布泊,湖水面积虽然比之汉唐之时略有缩减,但还是一片方圆数千里的汪洋大湖。大湖两岸尽是水草丰茂之地,在黄沙肆虐的西域绝对算得上是一片天赐的上佳绿洲。
当然罗布泊一名,乃是源自元代蒙古语。《山海经》将之称为“幼泽”,汉唐之时又唤之为“蒲昌海”,甚至上古曾传言此湖乃是黄河根源之水。
曹乡提出了族人西迁之策,几位族老思索之后也无人反驳,此事便就此定了下来。
之后的大半日,曹乡一直待在石屋之中,将有关西迁的细节与方丈老僧和几位族老细细商议起来。
远处的天际微微泛白,呜咽的寒风卷起了阵阵黄沙。
这是一片新月沙丘背后的避风坳地,百余匹马儿站立着围成一道环形,伴随着马打喷嚏的声音中,中间隐隐传出一阵阵人类的鼾声。
一个身披素色氅袄的消瘦少年,此时正孤身站在一片低矮沙丘上,背依着身后的马肚,仰望着远处泛白的天空。
此人正是曹乡,昨日他带着近百位族中青壮男女,拜别了老母小妹和一众族人,踏上了西行之路。
他们一行人骑马向西,沿途绕路潜行,终于在夜近黄昏之时,悄然避开了汉玉门关的党项守卫,正式踏入了西域地界。
他领着族人不敢停步,一直深入到高昌国境内百十来里,才在这处避风坳地停歇下来。
这一路行来,虽然尽是戈壁荒漠之地,却不用担心迷路。因为一出汉玉门关,便是向西直通蒲昌海的疏勒河故道。
疏勒河发源自祁连山脉深处,向北流至瓜州,并在此转向西流,上古时期可直接汇入蒲昌海之中。但现今河水流量已大不如往前,流至沙州境内便已断流。
沙州以西直至蒲昌海的疏勒河虽然断流,但好在古河道之中地下水位较高,经常可见一些泉眼。
曹氏族人只要沿着疏勒河故道前行,就不会迷失方向,断续出现的泉眼也为他们一路提供了足够的饮水。
上半夜,他偎在沙窝里,勉强睡了会儿回笼觉。
到了下半夜,腊月里的刺骨寒风便将他冻醒了,碾转反侧了一阵,却再也无法沉入梦境。
他索性走出避风坳地,将山丘上正在值夜的族人替换了下去。
天近将明,气温几乎降到了一日的最低点,冷风不停刮过他稚嫩的面庞,早将那丝仅剩的困意吹得无影无踪。
曹乡此时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眼睛望向天边,心中仍在不断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尽管前日他和几位族老商议的计划每个步骤都极为缜密,但是身处这片异族横行的时代,由不得他不去万事小心。他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丝不慎,会将身后的一众族人全都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关于此行的栖身之地,经过与几位族老商议,他已经初步确定下来。
据族中老人讲,那是一片极易防守的山谷,毗邻着罗布泊东边湖岸,谷中甚为开阔,面积也颇大,足以容纳数千人居住。更难得的是,山谷两侧全被陡峭的崖壁所包围,只要防守住十几丈宽的的谷口,就不怕被外人打进来。
按照估算,他们一行此时距离那处栖身之所,还有一日半的马程。只要今日早些出发,明日中午时分应该就能赶到那里。
没过多久,夜幕已经完全褪去,远处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红晕。
一众族人也大都醒了过来,有的人在啃食干粮,有的人则在套弄马鞍。
曹乡牵着马下了沙丘,朝着避风坳地走去
一走进坳地,原本刺骨的寒风都减弱了许多,族人们喧闹的谈笑声也为这荒冷的沙漠,平添了几分暖意。
曹乡放开了手中的马缰,任由马儿打着响鼻,欢快地奔到一旁的马群当中,去和别的马儿抢食豆料。
一道瘦猴似的身影忽的从人群里跑了出来,眨眼间便窜到了曹乡身前。
曹乡一看,这吓了自己一跳的小猴子,乃是自己的一个小族弟。
这小子身形消瘦得很,比他自己现在这般消瘦模样还要瘦弱许多,个头儿也只到曹乡肩膀这般高。这小子在曹乡这一辈的族兄弟中排行十九,单名一个侯字,过完下个年才刚满十三岁。
他这位十九弟,平日里极为调皮好动,因此很少有人叫他曹侯的本名,反而多喜欢唤他一声“小猴儿”。按理说调皮好动的孩子更应该擅长体育运动,比如骑个马c射个箭什么的,但这位小十九弟在曹氏同辈兄弟中却是一个另类。
比起曹氏族内擅长的挥刀弄剑,他反而更喜欢读书识字,还特别喜欢捣鼓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譬如,有一次他想搞明白纸和棉花到底哪个烧得更快,为此差点毁掉了他爹收藏的一本汉代兵书孤本和他妈当年陪嫁的一床鸳鸯丝绸棉被,事后更被他爹吊在房梁上鞭抽了好几日。
可是即便经常挨打,又被同辈兄弟嘲弄嗤笑,他的这个毛病依然没有改正,反而随着年岁渐长,变得愈加变本加厉。
穿越而来之前,曹侯在族中同辈兄弟中被视为异类,几乎没有玩得来的朋友,也只有比他大几岁的曹乡和他相处的不错。当然并不是原主曹乡和他的兴趣和性格相合,只是因为原主性子温谆,有足够的耐性去倾听旁人的诉说而不觉得厌烦。
由于这位小十九弟平日里就喜欢跟在曹乡屁股后面,在曹乡突然变身族长之后,这位十九弟几乎第一时间便成了曹乡最为坚定的小跟班。
这次曹乡选择跟随他西迁的族人名单时,原本并没有曹侯的名字,但这小子在众人临行之际,吵着闹着要一起跟过来。也许是出于无奈,也许是曹乡心中真的喜欢这位小族弟,最终答应下了曹侯的请求。
通过今日一路上的交流,曹乡对这位小族弟在内心中更加重视起来。这是因为原主曹乡和众人对他多有误解,只是视其为一个不合群的异类,但曹乡以前世现代人的眼光,晓得自己这次真是平白捡到了一个宝。
以他这位小族弟的聪明灵动和无穷无尽的好奇劲,只要日后好生调教几年,绝对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但见曹侯献宝似的从怀中取出一张干饼,递到曹乡面前。
曹乡伸手接过,剥开油纸,触手之下只觉得这干饼尚有温热,一点也不像冰冷时那么干硬,再想想这小子从怀中取出来的动作,曹乡不禁有些感动。
他有些怜爱的摸了摸曹侯的脑袋,一边拉着他的小手,一边啃了口干饼,朝族人们走去。
不多时,这只马队便陆续启程,向西方的天际扬长而去,只余下身后一片荡起的沙尘。
曹乡一行人沿着疏勒河故道,快马奔驰了一日半,终于在日头当空的中午时分,来到了一片积雪覆盖的草原边缘。
覆雪并不厚,透过缝隙还可以看到露出的枯黄杂草。
曹乡驻马远眺,略一分析,便明白过来,此处应当是后世阿尔金山的余脉。罗布泊背靠山峦,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片数里宽的沿湖草场。
前头有熟悉路径的一名族人带路,曹乡等人在后面紧跟前行,近百人的马队拉出里许长。奔跑的马蹄,溅起了一片片混杂着泥土和枯草的雪末。
行不多远,便见那山峦之间出现了一道峡谷。曹乡好奇地跟着头前领路的族人,策马踏入了峡谷之中。
走了没多远,骑在马上的曹乡凭高远眺,很快便已对这处山谷的地势了然于胸。这片山谷应该是一条典型的冰川峡谷,乃是亿万年的冰川侵蚀而成,只是现在冰川早已消融无踪,只余下这么一片峡谷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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