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英雄系缟 红颜唾悲(一)
    裴有衣的消息始终没有透露出来。若真按照狄东所说,裴有衣已死,那蚕池的丧钟早该敲十三下了,百姓也早该哀鸣连天c自发披白了,可如今什么也没有。

    城中已四处张贴多罗画像,可也只说了多罗盗窃黄金的事而已。

    酉时过后,晚来清风动帏,月照幽房。长长街道两侧树影婆娑,万家灯火沿花木一路向南,直指蚕池的南城门。

    多罗和狄东两人还在城中徘徊,狄东的意思是先把多罗送出城,自己留在这里以观后情。

    而这套方案被多罗拒绝了,她觉得这个麻烦是自己招惹来的,不该别人背锅。

    二人坐在蚕池南门口的护城河边,一个对月忧思,一个低头无言。

    “你需听话,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沃土对于你而言太不安全,你不该拖累我!”狄东虽然不忍,还是把这番肺腑吐露,盼望多罗能回心转意。

    多罗何曾不知道自己是个拖累,她总是一意孤行,也不知给别人带来过多少麻烦。但偷金一事本就与她无关,她不想背负这样的骂名。

    “我需为自己正名,我非歹人,亦非盗贼,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心怀不安。心不安,要安全又有何用!”

    狄东吐了口浊气,继续好言相劝,“能诬赖你的人必定是沃土要臣,对方定做了一系列擘画,咱们只有两个人,恐怕敌不过对方。若是暴露了,我死了倒是其次,就怕连累了你,即使亡魂也难向陛下交代!”

    多罗听了这番感慨多有动容,她在想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过于自私了,为了区区清名,却要致另一人多担风险。

    “你呢?还要留在城中做什么呢?你若同我一道走,我定义不容辞。”

    狄东见多罗态度有所缓和,倍感欣慰,“沃土局势不稳,总得有人在这里看着,以免误了陛下大事。现在整个垂荒正值动荡初始,我身为臣子,更不能掉以轻心。”

    寥寥数语,却又令多罗心肠揪起,最后只得妥协道,“好吧,按照你的想法来,我无怨言!”

    多罗的妥协实属难得,从前的她向来心高气傲,不顾一切。如今却能替别人着想,这样的变化不得不说,令人惊喜。

    二人有了决策,天亮之后,南城门开,多罗就顶着这副妆容出城,不给狄东留任何后患。

    沃土是否发生巨变,这个消息一直不曾发出。狄东说裴有衣已被毒杀,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讯息泄露,这种情况要么是有人掩人耳目,要么确实是裴有衣没事。

    裴有衣是否死去代表两种境况。裴有衣是支持良疆立场的,若他死了,那就很可能代表沃土已经背叛良疆了;若裴有衣没死,那或许是有人偷了黄金,然后栽赃给了多罗。

    且不管裴有衣死没死,多罗第二日选择了出城。

    丑时三刻,东半天微放曙光,随着“轰咚”声响,南城门已经洞开。等候排队的人鱼贯而出,多罗就在此列,在接受过盘检后,踏出了南城门。

    狄东站在护城河边远远望着,直到多罗背影消失,才长叹一口气,往王城深处进行埋伏。

    多罗走的迅速,不过半晌,人已在茫茫稻海之间了。她从农户那里买了一头驴,也算免了部分脚程之苦。

    一路山绵柳翠,绿水人家,即使晌午热暑难消,在看到风吹稻海时,多罗心中仍不免庆幸。她庆幸这里的百姓今年有了好的收成,毕竟年年有余,才算老天对百姓最大的恩赐。

    多罗骑毛驴踩农庄小道走过,这条道她不陌生,那时她来到这里,此地百姓正推三车祭白龙。

    如今稻苗繁盛,穗头已有金黄熟意,而人依旧是原来那一个,满腹惆怅,不知未来。

    她在四月中旬到的这里,如今过了两个月,除了逐渐炎热的天气使某一刻心肠回温,其余时候五脏六腑都愈发冰凉。

    多罗摸着胸口,心脏正不急不慢跳动着,可总觉得欠缺了什么。她觉得这颗心脏正变得麻木,又觉得它在期待什么,似乎是个机会,让它复活的机会!

    多罗眼睛盯着脚边,很是迷茫。在她前头不远处迎面跑来一队马匹,马约有七八匹,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人,最前方的领头人是个女人。

    女人模样没甚出奇,穿着的也是最朴素的衣衫,多罗简单的望了对方一眼,当多罗低下头时,已经忘了对方模样。

    那女人领着身后七人从多罗身边飞过,马速迅疾,不过眨眼,一行人已经跑远。

    多罗在那女人路过她身边时发现了端倪。她闻到了鬼生花的味道,她的鼻子向来灵敏,这个味道她不会记错。

    鬼生花只有大洛才有,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遮挡自己样貌,多罗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在历经再三的思想斗争后,多罗还是调转驴头,追着那个女人的痕迹而去!

    这一日多罗离开蚕池后又寻思复返,人在近天朝的洛东啼正望着两封书信发呆。

    第一封信是归荒正在集兵,约有八万人,准备给巫贤迎头痛击。第二封信是屠彝北族已与支离达成合作,一路防止良疆作水路攻击,一路防止沃土倒戈相向。

    这些时日里洛东啼对归荒勉强有了一些认识,归荒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可又让人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洛东啼对归荒口中的琴秀耿耿于怀,若琴秀真是像归荒所说的那样,那大洛无疑正在助纣为虐。

    但无论琴秀是怎样的人,归荒都不能放过,此人太过危险,必须优先除掉!

    洛东啼心中早有决定,他望着手里的两封信,大掌一握,两封信即刻灰飞烟灭!

    洛东啼在最高处等待即将到来的结果,而归荒正端坐在幽思冥殿内对着巫贤兵力分布图不断思量。

    他知道,巫贤不是小门小派,这是一个仅次于良疆的国度,这次若不能一举捣毁卓地c覆水的屯兵,只怕后患无穷。

    归荒确实想用兵先假意攻打驻守在巴衡边境的屯兵,引诱卓地c覆水两地前去支援,自己沿途埋伏,再动用自己主力军队攻打人去楼去的卓地c覆水。可他心里就是觉得不安,他怕自己的谋算恰巧在别人的谋算之中。

    但归荒也是个对自己极为信赖的人,他能想出的用兵方法,在他看来,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料想的到。

    当夜,月黑如静海,风高似急流。

    归荒晚食未用,站立演武场高台拨点兵马。领头将领是良疆四大将之一的封妒,他也是跟随归荒最久c资历最老的人,归荒知道封妒的能耐,闲话也不多说,只问他一句话。

    “多久能凯旋?”

    封妒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面容刻板,胡须杂乱,但一腔豪气可直冲云霄。

    “八月十五,定将敌首呈上!”

    归荒高声叫了个“好”字,接着又叫道,“饯行酒孤王没有准备,是盼尔等回来喝庆功酒!巫贤自诩仁义,尔等受累,定要替孤王给他迎头痛击!”

    八万士兵闻言齐声呐喊道,“肝脑涂地,马革裹尸!”

    区区八字,尽显死有余勇,不愧男儿血性。声嘶之下,惊动重云无边,断了良宵苦短!

    震吼落下,封妒一抱拳,示意拜别,自率军继进。巍巍八万人,由万人道踢马狂奔,进入鼾沉的黑暗之中,一路过金山c踩林海c踏长河,朝敌人的阴谋圈钻去!

    归荒发兵攻打卓地c覆水,这个消息早被有心人报给了各自为营的旁观者,几乎同一时间,裙萝c钦怀c明戈c惠旻c哈鱼拿都知道这个消息。各人心中都有数,良疆颓败的第一步,已经迈下!

    裙萝此刻正在割笑城内用心雕琢一朵八瓣石莲,这朵石莲鲁安曾经雕刻过,可她总是雕琢不出那样的神韵。

    胡杨依旧屹立参天,火红的叶子依旧未退,执着的将撩人的艳彩高挂于空,令每个到此的人都流连忘返。

    裙萝坐在胡杨树下,眼里虽然看着石莲,行为却是在等待别人。

    不多久,一个人影姗姗来迟。晚间的戈壁多有寒冷,那人身上围了三件粗袍,也把光洁的下巴遮盖起来。

    “不知找在下何事?”音色如铃,清脆讨喜,却让裙萝心存厌恶。

    “你在夷图也有不少时间了,莫非连夷图的礼仪也记不住?”

    来人笑笑,未做多言,转而请了一礼,“明拓拜见女帝!”

    裙萝将手里的莲花收好,接着站起来,背对着明拓道,“前些日子你遣退新月国的商人有功,本帝直至今日才提出来,你不会埋怨本帝吧!”

    裙萝说的是明拓把乌鼠送出夷图的事,她能容忍与男人的虚与委蛇,却不能接受夷图与男子国度有密切联系。

    明拓嘴角一弯,淡淡道,“寄居在此,当有付出,女帝不收无用之人,明拓自然成了有用之辈。这是女帝抬举,明拓如何能有怨言!”

    裙萝一声冷笑,暗想这个明拓依旧口舌锋利。

    可她答应过洛东啼,要把这个人送去大洛,现在正逢良疆讨伐巫贤,时机刚好,不容错过。

    “本帝已与洛皇达成同盟协议,他点名要你身赴大洛,想必王子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明拓脸上展出出一抹讽刺至极的笑意,恰恰只有一瞬,又快速的将其抹去。

    “一切悉听女帝安排,明拓照办就是!”

    裙萝有些诧异,狡诈如明拓竟然轻易就答应了,这其中定有阴谋。

    “你这态度,很令本帝不安啊!”

    明拓弯腰拜倒,把自己降到裙萝一半高,他的声音从底端往上冒,显得诚惶诚恐。

    “明拓在割笑城内,静思己身之过,如今大彻大悟,一心只愿替女帝分忧解劳。女帝若是不信,可用时间考证!”

    裙萝当然不会相信这套鬼话,“你的做法,但愿如你所说!明日一早,会有马车送你出城,想必明拓王子不会潜逃!”

    裙萝调头回了自己的石屋,独留明拓一人站在胡杨树下。他的笑容逐渐展开,铺陈为一道狰狞,遮挡下巴的布也被他扯下,里外都透着不可捉摸的邪佞!

    裙萝派了近百人看守明拓,他住的石屋更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

    明拓回到石屋内时,万俟空c祝枚c宰谷三人正对着烛光列坐,他们看到外头人影幢幢时,才预料到他们的逃亡即将开始。

    “如今已被围困,料想你已有脱身之计,不妨直言!”祝枚叹了口气,十分无奈,走到如此绝境,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明拓还不曾说话,万俟空率先道,“我不会走,我还没有找到太后,我不能走!”

    万俟空当然还不知晓鲁安的种种遭遇,他只看到明拓将鲁安带到了夷图,却不晓得他的主子去了何方。

    他们被困囿在此,寸步难行,根本对事态的变化未知分毫。

    明拓端起烛光下的水壶倒了碗水喝,他边喝边道,“脱身计划,我早有安排,凡事莫急。至于离不离开,全凭个人,我不会强行干预。夜已深,各自早些休息,或许明早就是青天白日!”

    明拓放下手中瓦碗,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后,静静入了内室,躺下进入沉眠。其他人没有办法,只得各自回屋,辗转反侧。

    丑时三刻已过,昧光暗沉,却又使大地神智不清。

    天边一丝曙光未明,躁动的风沙趋于平静,一夜未眠的人半阖无神的双目,正好给潜伏的人可趁之机。

    这时,一列马车缓缓靠近,悄无声息

    有一名女子向守卫走来,来者掏出令牌,传达女帝旨意,要提前带走明拓众人,以防路上遭遇不测。看守见了令牌和手谕,确认是正品无误后,摆摆手,寓意放行。

    马车停在石门之前,明拓正倚在石门边上好整以暇,嘴角噙笑,双眸藏有瑰丽的半边霞光。他身后有昏睡着的万俟空c站的笔直的祝枚c守护着的宰谷,还有一直巴望外头的鲁平。

    马车已停靠在众人面前,明拓二话不说,撩起门帘,率先钻入车厢内。接着祝枚和宰谷将万俟空抬入车内,随后几人一同入帐,跟随马车扬长而去。

    马蹄溅尘,又复离开,昏暗的天色未有好转,仍旧迷蒙不已,叫人混沌不清。

    直到寅时一刻,天空大放异彩,霞彩华章从东半天绵延至顶空,热闹的色泽也叫一夜未眠的人精神一振。

    这时,石屋外又行来一列马车,上有人称“奉女帝旨意,带明拓一众离开”,此刻石屋防守已经薄弱,只有寥寥数人发现事情不对劲。

    而这时,明拓一众早已逃出生天,往更北方行去,寻求更大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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