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咸丘怒掷笔 蚕池恨摔金(四)
    归荒邀请洛东啼看戏,究竟是什么戏,洛东啼一无所知。他被人带下钟塔,一步步从长阶迈下,洛东啼眼观八方,终于看得晚霞尽收。而此刻心境更显残霞如血,湿透半边身。

    下了钟塔后,士兵带着洛东啼一路往西。西处尽显荒芜,万道霞光盛景也掩盖不住黑土的凄凉。凄凉尽头是霞海翻腾,而在霞海翻腾处有一座戏台,台布是大红绸缎,正与红霞呼应。

    戏台下方站满了人,归荒四将韦恩c付益c郎蒙c封妒都在一侧,归荒则坐在台下,静静等待洛东啼的来临。

    洛东啼被送到归荒面前,士兵见任务完成,也就退离了。归荒许久不见洛东啼,此次再见,心中的嘲弄又多了几分。

    “洛天子身怀腐臭,鬓发凌乱,眸瞳沾红,与儒士相去甚远呐!”

    洛东啼没想到竟然再见了归荒,他当即道,“朕杀了你的一个先生,本意逼你现身,如今朕倒后悔,后悔提前动了手!”

    归荒轻轻笑了笑,“洛天子仁心依旧,孤王方才的话倒显造次,一个先生而已,死得其所,洛天子无需挂怀。还请洛天子同孤王共坐,一起看看这幕残阳大戏!”

    洛东啼被安排在归荒身边,与他一同坐下,洛东啼不知道归荒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便一直默不作声。

    不多久,好戏开锣,乐调奏响。台上有一人身穿红绸衣c手拿红绸线,踩步而来,他边踩步边唱到:

    东海神女入朝堂,锦衣舒绣绘华章。

    此女天生好相貌,朝夕相对伴君王。

    君王一夕驾鹤去,神女立志乱朝纲。

    又逢遗子登高位,双双相斗时岁长。

    唱戏的人随锣音停下,接着锣鼓再敲,他又高声唱起:

    恨此女谋江山妄起风浪,遇能人借东风诛灭魍魉。

    立金桥守银船命悬一线,披残星戴斜月出走宫墙。

    皇帝三尺剑难断阴险歹毒,

    太后一寸谋耍遍东国四方。

    百载山河匡扶振兴有望,

    多亏西南龙首良疆归荒。

    几句唱罢,洛东啼已然明白归荒的用意,他要把鲁安放出来,这幕戏根本就是归荒激进的打压手段。

    事情果然如洛东啼所料一般,唱戏人十指红绸线缠绕,他轻轻一拽,便从身后红帘内拽出一个人来。那是一名女子,正躺在猩红的台板上,她的大红袍与周遭一切融为一色,除了略有起伏的胸口,其余都看不出这是一个人。

    也不知唱戏人如何做法,他轻轻扯了扯手中线,台板上的人的手臂便被抬了起来;他又动了动线,那女子腿便被抬了起来。唱戏人如同傀儡,将那名女子当作提线木偶,每动一分,都在操控对方躯体。

    不用多久,台上女子已经东倒西歪站立。她面无血色,浑身上下都被绑着红绸线,除了无力眨动的眼睛,再无一处身体属于自己。

    洛东啼当然认得那个被做成人偶的是谁,可不就是满腹机关c心有大结的鲁安么!

    鲁安自然感知到台下的洛东啼,她的双眸瞬间迸发仇恨的烈焰,即使一身红袍c满身绸线,都阻不了一腔憎恶。她的口中“呜呜”出声,不着力的四肢拼命往外伸展,妄想能够击中对方一次。

    红绸线将她手脚勒紧,不过几息功夫,线入肉身c割破肌肤,猩红的唱台上落下并不起眼的血渍。

    归荒看着这幕兴致昂扬,他语带骄傲,对洛东啼道,“对这幕戏可还满意?她前些日子投靠孤王,孤王一直想将这个礼物送给洛天子,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洛东啼两拳暗暗紧握,把这场难以磨灭的耻辱镌刻心头!

    “她即使祸乱朝纲,也是大洛的太后,良疆对大洛的太后痛下杀手,疆主难道不怕大洛的报复吗?!”

    归荒闻言哈哈大笑,他在嘲笑洛东啼的不自量力,“良疆威加海内,早视东部四国为己物,区区大洛,又能翻出什么风浪!”归荒脸上嘲讽尽收,露出一脸忿恨,“孤王一直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为孤王效力,奈何你不知悔改,实在叫孤王失望啊!”

    洛东啼瞬间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出手便是一掌虚白c软华万丈,而他想起了大洛百姓,又硬生生将此掌收回。

    他现在不能与良疆硬碰硬,他必须坐等时机,他要彻底挫了归荒的傲气与威风!

    “为何又将掌风收回?孤王在此,这样好的猎杀机会,可不会再出现第二回了!”

    洛东啼强迫自己坐下,口出淡淡音,“朕独身在此,不想叫旁人笑话,朕更愿意将你的良疆闹个天翻地覆,再抽身离去!”

    归荒挥挥手,提示台上唱戏人继续,他自己则对洛东啼道,“孤王拭目以待!”

    台上鲁安被唱戏人当成提线人偶,恣意操纵,深深血痕勒下,早已浓血浇身。

    残霞依旧,血红染厚半边天,厚重的红光下是红帐皂罗袍,是锣鼓齐鸣高亢唱声,是字字泣血却难发声的人。

    鲁安口型动作,她在斥责洛东啼的无能,更在埋怨大洛给她的伤害。

    洛东啼再度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朝鲁安走去,最后站在台下,站在大红盖天的红霞下,离她咫尺之遥。

    “朕保你最后的尊严,母后,你安息吧!”

    洛东啼话音一落,他的飘白掌风已至,打在了鲁安心脏上。只那一瞬间,鲁安瞳孔猛地放大,再猛地收缩,最后四肢彻底软下,已然绝命!

    她的双眸缓缓落下一行清泪,似是控诉c似是解脱c似是感念最初的恩德,这个叱咤风云多载的女子,终于完成了她的华丽谢幕!

    “孤王真为你们母子情深而感动,早就听闻洛天子文采斐然,不如趁兴作诗一首,以慰其母的在天之灵!”

    就在归荒说话功夫,已有士兵拿纸笔前来,笔墨纸砚端到洛东啼面前,洛东啼却不看一眼。

    “洛天子就是这么孝顺,连碑铭都不屑一顾吗?”

    洛东啼闻言,将目光看向文房四宝,他轻轻拿起一支笔,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题字时,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将笔折断。

    “异国纸笔沾染山野草莽,难绘大洛文风,就此折笔,以此明志!”

    说罢大袖一抛,已将断笔掷地,他双足踩过地面,更踩踏笔身,令其泥尘侵染。

    归荒终于动了怒焰,他一拍掌人已站起,“洛东啼,别当孤王没办法动你!”

    洛东啼则轻蔑哼了一声,也不回头,顾自往来路走去,上了锁住自己的铜钟顶。

    洛东啼看了鲁安惨剧,被归荒彻底羞辱了一番,他心中暗敛锋芒,等着风暴早些到来。

    另一边的多罗正在给昏睡女子写药方,这时珠帘外来了一个人,正是性好美色的裴有衣。

    裴有衣对他的宠姬情有独钟,但在看到多罗的容貌时,便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裴有衣走入内室,靠近多罗,衣摆拂过多罗手臂,显示自己的华贵高大。

    “本座的爱姬可有大碍?”裴有衣出言柔顺,生怕唐突了美人。

    “若你站在门外等候,想必她会好的更快些!”多罗很厌恶身旁的这个男人,她总能感觉到那股咸腥c湿腻的恶臭,更厌恶看到一双眼白堆黄c满放精光的眼睛。

    裴有衣并不觉得眼前的多罗对自己有多么厌恶,他觉得多罗说的话很有趣,便又靠近了她一些。

    “女子行医倒不多见,尤其是如此貌美如花的,更是难得!”

    多罗把手中的笔摔下,怒目相对,“若你想她早些醒来,请你出去,若你不出去,便是我出去!”

    裴有衣觉得这个姑娘真的生气了,只好退后一步,告歉道,“是本座唐突了姑娘,本座这就出去,还望姑娘不气!”

    说罢,裴有衣离开了内室,而多罗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把药方写好,再交给那个人,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报仇之事,一想到报仇之事,多罗再度不干不脆,心头堆压起包袱。

    半刻钟后,多罗拿着药方出了门,而裴有衣仍在珠帘外等待,带有殷殷期盼。

    多罗把手里的纸递给他,谁知裴有衣并不接受,只听他道,“本座爱姬由姑娘全权打理,本座才能放心。这座妙妙楼暂归姑娘所有,何时本座爱姬苏醒,姑娘何时迁出,如何?”

    多罗以为对方是不太放心她的药方,好留她做人质,若药方有误,还有个问罪的。而裴有衣想的是如何留住眼前这个美娇娘,毕竟天下美人很多,可属于自己的很少,多享享齐人之福,实在情理之中。

    洛东啼被囚铜钟塔顶,多罗被困妙妙楼,以大局为重的钦怀经行旱路水路十五日,终于从割笑城回归支离的圣城玉照。

    当他回宫的那刻,便有仆人传讯,已有一位他国使者等候多时。钦怀来不及饮一口水,立刻换了一身衣裳,匆匆往偏花厅跑去。

    偏花厅是支离专门待客之地,里头四季繁花似锦,衣食住行一样不缺,许多住到此地的人都喊乐不思蜀。

    钦怀穿过紫藤回廊,路过五彩苏长道,又从五色梅c红千层的矮坡一路向南,一头钻进偏花厅的用膳之地。

    现在时近午时,他国使者正在用膳,钦怀不顾身份,提前来拜访,倒让使者吃了一惊。

    使者肌肤如玉c容颜绝美,一双美目似三月桃花,正是明戈的心腹督华。督华正端着一碗红豆汤津津有味品尝,这等好汤实在对他的胃口,使得他每日都要喝上好几碗。

    “原来是圣主来了,冰镇的红豆汤,要不要来一点?”督华俨然成了此地主人,态度亲和随便。

    钦怀曾在憎金原上见过督华,可惜一直没有深交。如今再见此人,倒有欣慰之情。

    “冰镇的就免了,我惯用温热。”钦怀见对方如此大方,自己也不含蓄,在督华五尺外坐下。

    “那就很可惜了,冰镇的比温热的有滋味。当然人各有所爱,我定不强求。”督华将手中汤一口喝尽,将碗放置一边,开始说正经事。

    “前些日子圣主造访北族,蒙受大憾,明戈大王特意遣督华前来致歉。当时大王不能将真心明禀,毕竟不晓得圣主究竟是敌是友。如今督华造访圣城玉照,也算屠彝北族给了支离交代,愿同支离一起救大洛c抗良疆!”

    钦怀闻言大喜,坐的离督华又近了些,“不知北族大王作何想法?”

    督华听此一问,便把怀里一封信拿了出来,“此信乃洛皇所留,他已有布局,圣主一瞧便知。”

    钦怀闻言,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字迹隽永雅致,颇为温和。

    “朕触犯归荒禁条,恐怕不日为其所缚。归荒心怀傲气,喜征战c嗜杀伐,若大洛不存,东南新晋四国将不存,此存亡之秋,君主当有一思。”

    “若想家国得保,必须先下手为强。朕已在沃土布棋,沃土大王裴有衣惯为良疆左右,恐怕会在西南大军起事时,出兵援助归荒。朕需要明戈大王阻下沃土之兵,至少支撑一月。一月之后,良疆必败!”

    “钦怀圣主为君有大能,他一定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支离地处南方,擅长水战,拥有无数天堑屏障,自保应是无虞。然归荒夺下冯c洝c堼三地,此三地水路辽阔,水军充沛,更会在归荒手下大放异彩,钦怀圣主不得不防。”

    “朕会设法逃离良疆,进入巫贤,再由巫贤去往巴衡,通过巴衡邻国沃土进入屠彝北族萱汀,继而回到大洛。此条线需夜以继日疾行一月,沿途国度可阻良疆攻势,成败在此一举,朕不愿做百姓口中的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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