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东啼在噪名城又呆了三日,二月二十四日晚,明戈正与洛东啼饯行。洛东啼二十五日清晨就要启程离开,他们再相遇,恐怕只有在憎金原的大会上了。
两人饮酒正酣,凌霄却急匆匆闯入宫殿内,鞋子也不脱,在藤席上留下一串灰黑色脚印。他不顾明戈在场,只朝洛东啼耳内耳语,说一段有关万重崖上黑影的线索。明戈在一旁淡定喝酒,直到洛东啼与凌霄耳语结束,才自嘲起来。
“这几日相处,原以为你我心性多有相似,没想到,洛皇还是比孤来的谨慎许多!”
洛东啼让凌霄退出殿外,自己则端着酒杯,一阵请罪,“朕自罚三杯。一杯是替凌霄弄脏了好席而告罪;二是替凌霄鲁莽擅闯而请罪;三是替朕管教无方而赔罪。三杯酒水,三罪并罚!”
明戈看着洛东啼将酒一饮而尽,便笑道,“三杯酒抵三条罪,洛皇的如意算盘敲得好啊!”
洛东啼将酒杯放下,慢道,“那也是大王宽宏大量,不与朕的小奴计较,这才令朕有请罪的时机啊!”
明戈闻言哈哈大笑,“洛皇说话总能得取人心,看来大洛强盛,并非徒有虚名啊!”
洛东啼敛下双眸,“家国强盛是百姓的意愿,而非朕一人之功。”他换题一转,“方才凌霄对朕说了万重山崖上的黑影的消息,那人是来寻宝的,跳入缝隙是为了取蛇。”
明戈见洛东啼提到凌霄耳语之话,不由关注起来,“取蛇?什么蛇?”
洛东啼并不相瞒,“毒蛇!万重山下石岩有石黄,每经烈酒浇灌,都会散出极大地气味。而万重山崖下有不少蛇窟,蛇一旦闻到刺鼻的气味,就会倾巢涌出。所以,那个人是来捉蛇的!”
明戈不解,“为何到此捉蛇?看他装束并非本国人,他是哪一国人,可有知晓?”
洛东啼回答他,“他是新月国的,捉蛇是为了炼药。凌霄已经将他擒住,可惜被他的同伙救走了!”
明戈脑子在思考,“新月国?不曾听闻,看来此次憎金原一会,必定不会寂寞!”
洛东啼没有接他的话,他想的不是国有多少,而是在想这些国当中有没有野心家,若是憎金原会晤只是一场阴谋,他该怎么办!
二月二十五日一早,明拓如约启程,明戈携子民欢送。洛东啼坐在马车里对明戈挥手告别,凌霄骑马走在前方,他领数十人车队缓缓行动,向匽州进发。
东方已有彩云,彤霞密布,虽说日风寒凉,却也比十多日前的大雪严寒来得好受。回去的速度要比来速度快许多,到了黄昏时,一行人便到了惠水长乐边界处。
路上凌霄又对洛东啼说起了那个新月国黑影的事,他的觉得这事不单纯。
原本凌霄一直等候黑影上崖,又接着尾随他往一块热闹市集。那个市集并不在噪名城,而在噪名城往西的萱汀长乐。萱汀长乐西北方向离憎金原最近,那里有一处地下市场,看守极为严格。凌霄怕自己暴露身份,就没有混进去。可是他又怕那位黑影进入地下市场后再不出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在市场外将那人擒住,这才逼问出不少线索。
然而黑影不是单人作战,而是团伙。他的团伙前来找他,凌霄避免节外生技,才放了黑影,一路疾驰,将情况上报给洛东啼。
洛东啼了解了事情始末,问了问地下市场的详细。
凌霄在洛东啼车厢旁说道,“当时天黑,并未能窥得全貌,只记得有各种人物往来。它的入口十分隐蔽,排查极为严苛,每个人身上都有月亮图形的牌子,出示此牌,人才能进入。”
洛东啼点点头,显然将这条消息放进了心里。
洛东啼正在返回匽州的途中,洛东啼在大雪时丢下的三百人先遣队伍已经安然到达匽州,严晨一众也正往匽州赶去。
最近几日,邱泽四肢能够有简单的活动,严晨对此很是开心。多罗要求邱泽三个月内不能动武,这条准则一直被严晨当成禁令,希望邱泽时刻遵守。
严晨带领的五百兵早早就与多罗分了手,那时多罗被一股奇异力量所吸引,她与狄东二人同行,往她心之所向之地进发。
已经过了十多日,多罗一路坎坷,由矛州一路往西,到了一块叫作弃土的地方。
弃土是夷图部落最东面的瑶呈,寓意果断。在屠彝北族,所有城池都被称为长乐,而在夷图部落,所有城池都被称作瑶呈。弃土瑶呈纵长横窄,当地水源稀少,难见葱葱绿树。万里黄沙将整个夷图部落包裹其中,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弃土地界。
弃土百姓并不多,多罗所遇也不过几十人。然而她遇到的都是女人,或老或幼,从无男子身影。多罗能感觉到,当地百姓看待狄东的眼光是愤怒的c谴责的c敌对的。也正因为狄东的原因,多罗也被当地人所厌恶。
那场连绵二十日的大雪也降在了这块干涸的土地上,多罗难免有不平衡,这里的百姓会因雪生活的更好,而大洛的百姓却是受灾严重。
多罗不欲与当地人为敌,况且这些当地人身体十分硬朗,她在此没有用武之地。于是改变行走方向,往屠彝北族的毐集长乐出发。
毐集长乐与三地交汇,它的正北方与慈般长乐和萱汀长乐交界,正东方与惠水长乐交界,从毐集一路向西,便可到憎金原。
多罗此行方向便是憎金原,虽然她不清楚那块地方叫什么,却能感应的她的所需之物就在那里。她要去那里找个东西,一个能融入她的骨血的东西。
二月二十五日,洛东啼刚刚从噪名城启程回匽州,多罗则刚刚到达毐集。毐集风貌和弃土截然相反,这里都是男人,他们看多罗的目光十分不屑,看狄东的目光倒多有赞赏。
这日清晨,霞光万丈,银霜满地,满城增白。多罗在街道上游走,她见街道小摊瓦锅内水汽滚滚,便难耐腹中饥饿。她望了望身旁的狄东,狄东很直白的告诉她,“钱财已经散尽,只能谋求其他生路”。
多罗没办法,拿一块石板蹲到街角处,用石头在上面刻“一个馒头,看一场病”,她见石板还有空间,又刻了一句“天下圣手,包治百病”。狄东在旁边看着,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罗从未想过这个冷面英雄还会笑起来,不由愣住了神。
“你居然会笑啊?”
黑影立刻恢复严肃,笔直站立。
“人都会笑。”他回答的干净简洁。
“哦!你为何而笑?”多罗蹲在地上,仰着头望他。
“笑,证明愉悦,也说明心情很好,心情好,所以笑!”狄东这次吐字多了不少。
“你有和你主子一样的劣根性!他见我这样,定比你笑的还凶!”多罗将洛东啼吐槽了一番,令远在噪名城中的洛东啼打了一个喷嚏。
多罗不管狄东如何嘲笑,她将石板做好后,靠黄土坐下,泥灰沾身,令本就灰头土脸的多罗更显邋遢。
街道内都是打着赤膊的男子,男子胳膊有文青,图案不一,都以兽为主。他们看到多罗竖的牌子,也曾小心探究,待探究明白后,随即转身离开。
多罗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刚决定要问一问驻足停留的人怎么回事,那个男子倒主动问了起来。
男子年岁看似有六十多,两鬓斑白,腰背微驼,他看向狄东,最后问他道,“壮士,请恕老朽眼拙,这个‘馒头’是什么东西?要何处才能取得?”
多罗张张嘴刚准备回答,却被狄东抢了先,“馒头是吃食,贵地有吗?”
那个老人似乎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这里没有这种叫馒头的吃食,请问有别的可以替代吗?”
多罗刚准备回答,又被狄东抢先一步,“可以,只要能入腹的,都行!”
老人放下心来,随即问起,“家中有儿做瓦汤生意,我盛来一碗,不知能不能替老朽瞧瞧腰上的病?”
这次多罗回答的迅速,“可以,我是大夫,定药到病除!”
老人将目光从狄东身上移开,移到多罗身上,“你是大夫?”
多罗点点头,“我是多罗,救治者上千,区区腰病,不在话下!”
老人看着多罗,似受惊吓,“天!竟然有女子习医,这等有违天德之事,定要五雷轰顶啊!老朽不看了,还是快走吧,别叫老朽沾了晦气!”
老人连忙离开,叫多罗心头种下阴霾。
更令多罗没有料到的是,一炷香功夫不到,就有一队捕快前来。领头之人一脚将多罗石板踢碎,口中高声叫喝,“北族不许女子行医!你不懂吗?”
多罗站起身,迎面对上他的目光,“凭什么女子不能行医?”
捕头见这个女子望着自己,心里恶心起来,“谁准你拿眼睛望男人!你的夫家没有教你规矩吗?”
多罗气极,骂了起来,“我望男人了吗?我望的分明是一只不晓得好歹的野兽!”
捕头一听竟然有女子骂男人,顿时火了起来,“依北族律法,对男子不敬的女子,是要充妓的!本人要拷你进牢,看你如何牙尖嘴利!”
话音刚落,那捕头就要动手,他刚刚抓住多罗胳膊,便被狄东一掌打下。狄东护在多罗身前,斥声说道,“她非你们北族之人,你无权抓她!”
捕头冷冷哼声,“到了北族地界,就是北族女子,本人哪管她是谁!你身为男子,竟为女人说话,实在叫同辈羞愧!”他继续说道,“请你让开!否则休怪本人手下无情!”
狄东也回以冷眸,音色愈发尖锐,“今日是要我从中开出一条血路吗?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捕头见这人不肯退步,一哼声,一招手,他的手下瞬间将狄东和多罗团团围住。
狄东一见对方不肯相让,立刻抢先动手。他左手拽着多罗胳膊,右手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袭去。狄东单手握拳,朝捕快脑门敲去,趁那人捂头功夫,他又立刻捏住对方右肩井穴,两指猛一用力,那人肩头便已骨裂。狄东又顺掌朝他拦腰打去,一掌将他拍飞数尺。
他的速度太快,对方众人还未见此人作何招式,他们的人就已倒地不起,于是心中恼怒,全部群起而攻。
狄东见对方倾巢出动,他猛将多罗一拽,拽至他的身后,让她站在包围圈外。
捕头使六人迎面夹攻,狄东沉胸坠肘,双臂合中伸出,那六人双拳来袭,欲绕过敌者胸腔,往他头顶袭去。狄东双肘一拧,将众人单拳拦下,他则伸出左脚,一个扫堂腿,令六人跌倒。六人跌倒后又有四人提刀来犯,刀芒闪闪,令双目刺痛。
四刀同时来犯,冷光贴面而来。狄东并不畏惧,他肘尖下坠,两脚并立摽地不动,见对方刀身由左向右划出,他则由左向右转腰,避开对手一击。另外三刀由正面砍来,狄东双腿忽蹲,来一招懒龙卧道,自己腰身腰后一仰,他双臂展开,再接着合拢,转眼之间,就把对方三把长刀合在掌心,令对方无法拔出。
另一人见自己同胞被制,又立刻提刀砍来。狄东双手一用力,便将拿刀的另外三人拖了出来,直往单独的那个身上砸去。
眨眼之间,十一人倒地不起,纵使是捕头也难招架。可他仍旧心有不甘,指着狄东说道,“此地是北族境地,你阻碍公法,打伤人命,本人要对你发布全城通缉令!你这犬人乖乖等死吧,自有人会收拾你!”
捕头说完,又对倒在地上的众人说道,“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赶紧滚回去吧,省的丢人现眼!”说罢,一摆胳膊,扬长离去。
待众人都离开后,多罗才从狄东背后钻出来,她看着这些捕头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那个被你捏伤肩骨的人只怕受伤不轻!”
狄东没什么表情,“你可以去给他看诊,可惜他不会给你粮食。”
多罗撇撇嘴,“现在怎么办?肚子饿着,没有粮食,现在又多了一道全城通缉令。”
狄东不关心这些,他关心这个女子究竟要去哪里,“你要去哪儿呢?辗转多地,不见你有停留。”
多罗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西面,一直往西就到了!”
狄东点点头,“此地不宜多呆,咱们先一路西行再说,路上或有炊食。”
多罗赞同他的话,遂准备跟他一道出城。两人从街道往西走,准备从西城出去,而那时,令两人没想到的是,已有捕快贴出告示了。
告示上有多罗与狄东的画像,画像下有说明:现有两位歹人,行凶作恶,对王权无礼,蔑视男人。若有活捉者,得生金十两,若得尸体者,得生金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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