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雪开敲风谷 月起噪名城(五)
    明拓说服鲁平与鲁安见上一面,为的是尽快将傀儡术拿出来。

    姐弟见面,难有温馨,除了冷漠,只余残烛滴泪,满室黯然。鲁安被关在石室的铁笼子里,她心中怨气难平,正坐在床边望着铁笼外的泪烛发呆。她见鲁平到访,不过是偏偏头,接着又复漠视。

    “你是明拓的说客吧,他让你来取哀家的傀儡术?”

    鲁平见他的来意一眼就被他的姐姐识破,也不好辩解,便直言道,“姐姐,何必负隅顽抗,明拓好歹救过咱们,这份恩情可不能忘!”

    鲁安冷笑一声,“救?他哪里会救没用的人!”鲁安面露悲愤,言语凄厉,“哀家看走了眼,从未料想这小儿竟如此心机深沉,他蛰伏这么久,哀家竟丝毫未觉,哀家失职啊!”

    鲁平变了语风,突然发问,“为何如此说他,他究竟瞒了什么?”

    鲁安见鲁平还被明拓瞒在鼓里,不由说道,“他前来大洛与哀家接头是幌子,真实目的不过是加剧哀家与洛东啼的内斗罢了。哀家的大败乃他一手策划,他既报复了哀家,又从哀家这里夺走了一切,这样的人,你不能不防啊!”

    鲁平顺着鲁安的话道,“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歹人!枉我信任他救过咱们姐弟的一片真心,他竟然有这样不堪入耳的心思!若不是姐姐您一番提点,我定要受他的当啊!”

    鲁安心中触动,没想到到头来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还是向着她的,“时至今日,多说无益,成王败寇,命理已定,哀家活一天,就不会让那明拓小儿得逞一天!”

    鲁平走到铁笼边,目光切切,“那咱们鲁家的仇怎么办?洛东啼还欠咱们鲁家上百条人命,这笔账,姐姐你怎么能忘!”

    提到鲁家血仇,鲁安拉耸的目光立刻被提起,她心中的怒气再次被充盈,可充盈不过一瞬,顿时又泄了气。她想起漫漫长路,开始满心悲苦,“是啊!还有鲁家的深仇大恨,哀家被困牢中,如何去报仇啊!”

    鲁平见时机已至,立刻道,“还有弟弟在牢外啊,弟弟也会想方设法解救您的,鲁家不能缺了您啊!”

    鲁安有些迷茫,她忽然瞧见了一丝曙光,即使微弱,也能照亮她脚下的一小块路。

    “是啊,你也是鲁家人,你也该替鲁安的血海深仇负担责任。可是你能做什么呢?”鲁安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陷入癫狂当中,“对了,对了,咱们手里还有傀儡术,你掌管过傀儡术兵力,自然有经验。你要寻求可靠的人合作,千万别叫明拓钻了空子!”

    鲁平见鲁安主动提起傀儡术,心头大喜,“傀儡术在何方?弟弟又该做什么?”

    鲁安双手扒着铁栏杆,双腿蹲下,浑身透着死气,“傀儡术早被毁了!”

    鲁平感觉被耍了,一下子来了火,他的火还未发出,又听鲁安继续道,“虽然文案毁了,可是哀家能背出来。你且过来,将上衣脱了,哀家要把此术刻在你的背上,切记,不可叫旁人发现这个秘密!”

    “鲁平,以后带着此术走得越远越好,你寻找值得信任的人帮助,将来再打回大洛去,也能报了咱们鲁家的大仇!”

    鲁平将上衣脱尽,鲁安长甲画动,在鲁平后背刻下句句长辞。鲁平忍着疼痛,他知道,现在他有多痛,将来就有多权势滔天!

    当鲁平从石室出来时,左天已微放曙光。明拓站在石门出口处一脸笑意的望着他,颇有赞赏的意味。

    “看来将军出马,万无一失啊!”明拓跟着奉承了一句。

    鲁平略有骄傲,“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即使曾经位高权重,现在也不过是名普通妇人罢了!”

    明拓笑笑,“还请将军将成果展示!”

    鲁平也不避嫌,径直将上衣脱了,露出一身白花花略显臃肿的皮肉。他的皮肉上还有曾经的抓痕,那是多罗毒药留下的后遗症,后来经明拓诊治,才免了他的死路。

    “她将傀儡术刻在我背上了,王子一看便知。”鲁平将衣背拉低,努力让明拓看清。

    明拓不辜负鲁平期望,朝他后背看去,只见后背血迹斑驳,猩红一片,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明拓并不在乎血腥,他用手抹抹鲁平后背,努力就着微弱曙光看字。

    他一字一字辨认,最后发现竟被鲁安耍了,鲁平背上刻着“傀儡术哀家是要带进棺材里的,明拓小儿休要肖想!”

    看着这一行字,明拓怒火中烧,他抛下鲁平,直接冲进石门内,找鲁安谈话。

    室内依旧昏黄,半只残烛泪光闪闪,铁笼寒光冰冷,映照人世无情c入木三分。

    明拓放慢步子走到铁门前,鲁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衣服皱褶,长发枯黄,整个人半陷在沙子里。曾经的风华荡然无存,唯剩屡屡哀婉叹息。

    “你倒是有骨气,至今不肯将傀儡术交出!”明拓对着趴在地上的鲁安说话,鲁安却始终没有回应。明拓气急败坏,开始猛踢铁笼大门,踢了一会儿,才急忙停下,将笼子打开,看个究竟。

    明拓走近鲁安身边,忽然闻到一阵血腥气。他连忙将鲁安身体摆正,翻过她的脸一看,鲁安脖子一条血痕蜿蜒,血水滴入泥沙,与黑牢连成一体。

    鲁安长长的指甲被血迹浸透,她以长甲割脖自杀,脖间的血管悉数被割断,淋漓血液染了明拓一身,也叫明拓回天乏术!

    鲁安在笼中自杀,明拓丧失了他最重要的棋子,这样的打击,实在惹他恼火。他戾气难平,连忙呼唤夷图派遣给他的副手,“来人啊!快来人!”

    两名女子应声而到,垂首听命。

    “把她尸骨扔到沙漠里喂狮子,确保她被吃的一块肉都不剩!”

    两名女子心有灵犀,她们相互对望一眼,点头照做了。

    鲁安尸骨被搬离了牢笼,运往沙漠深处。而明拓也着急起来,傀儡术他只有半部,且是关于摄魂的半部,如何制造死人的那半部在鲁安手里。现在鲁安自杀身亡,叫他怎么去找另外半部?他没想到,自己救下鲁家姐弟,竟然是做了一场无用功。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接受!

    当即,明拓即刻去找了裙萝,他要率先将实际情况说清楚。

    此时天光大亮,万里黄沙璀璨如星,天渐渐炎热,往来妇女多着纱衣,石城之内倒也其乐融融。

    裙萝穿着一条烈火红裙正四处视察,她对子民彬彬有礼,可惜美目总是流于表象,绝不含情。明拓匆匆而来,与她碰个正着,见到裙萝,明拓即刻跪下,口中请罪。

    “女帝恕罪,恐怕三日之期我是等不得了!”

    裙萝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开始冰冷出声,“你就这么想死?”

    往来人群不少,她们见一男子给女帝跪下,也不惊奇,也就各忙各事,不作关注。

    明拓当然不想死,“鲁安今早自杀身亡,傀儡大计宣告失败,明拓责无旁贷,愿以死谢罪!”

    裙萝一声冷笑,她想再利用明拓一把,于是说道,“杀一个男人只会脏了割笑城的土地,你的信誓旦旦欺骗本帝的期望,杀你,不足以平复本帝的失落!”

    明拓见此话有弦外之音,便立刻问道,“请女帝另指生路!”

    裙萝嘴角勾勒一抹微笑,她凑近明拓耳边轻声说道,“本帝与你有同样的仇人,敌人的敌人就是就是朋友。本帝需要你去见一个人,他就在割笑城内,恭候大驾!”

    裙萝意有所指,可是指的又不明不白,这令明拓一头雾水。裙萝似乎并不太看重明拓答应她的傀儡术,明拓不清楚这是裙萝有了保留,还是那位需要他去见的神秘人,从中作怪。

    裙萝确实有保留,她的保留倒不在神秘人身上,而是在鲁安身上。鲁安有完整的傀儡术,裙萝怎会放弃直接与鲁安的合作,而绕道与明拓达成交易?

    在明拓答应与夷图的合作时,夷图无疑成了最大赢家。明拓回到夷图,必定是有完整的傀儡术的,傀儡术无论是在明拓身上,还是鲁安身上,最终都会落入夷图的口袋里。

    而夷图做了什么?无非提供几日的栖身之所,说几句安抚的话,表面装作大度,私下却弹冠相庆

    鲁安尸骨并未送到沙漠深处,而是一路送往裙萝的石屋里。裙萝里屋香帐围设,暖意四起,屋内墙壁装饰多片胡杨的树叶,黄灿灿一片,常看令人心情大好。

    石桌上散落大大小小的石头,石头边放置磨刀,石桌里侧有不少成型的石雕,想必是裙萝闲心雕刻所致。

    鲁安被安置在裙萝的软榻上安睡,她刚刚被清洗过,头发略微潮湿,身上穿着一件黑纱长裙。褪去妆痕后,她的肤色洁白,容颜清丽,看上去犹似闺中少妇。

    裙萝回到自己屋里时鲁安还在睡着,她不想打扰对方好眠,便坐在石桌边,继续自己的石雕。她手里抓着一块大石,磨刀出其左右,传来细细声响。她想雕出一朵莲花,虽然莲花模样她只在书上见过,可仍止不住她对莲花的遐想。

    夕阳落山后,鲁安终于醒了。她眼睛睁开瞬间,便看到了满墙火红的热烈,她一偏脑袋,便瞧见火红树叶下静悄悄坐立的倩影。

    “我”

    “你醒了!”裙萝听见声音,并未调过头去与她对话,依旧拿后背对她。

    “你是?”

    “裙萝,夷图女帝,若论掌权,你我身份相近!”裙萝手上动作不停,那朵莲花已现雏形。

    鲁安从被褥里爬起来坐好,“你救了我?”

    “不存在救,所有的安排都是兑换的筹码,本帝给了你的命,你要给本帝什么?”裙萝手上的活稍稍停顿。

    鲁安冷笑一声,“你也是为了傀儡术吧!”

    裙萝将还未完工的莲花放下,将头转过去正对着鲁安,“本帝从不胁迫女人。你愿意给,本帝便接受;若不愿意,本帝亦不勉强。”

    “代价呢?若哀家不愿交出,你能让哀家有好日子过?”

    裙萝面带笑意,她将双手放置膝盖处,似在宣告,“夷图对待女人,永远以宽容爱护为主。本帝只会以身作则,感化你c敬重你,使你明白,何处才是你的归属!”

    鲁安无言以对,她觉得这番话不过是阴谋的组成,令她放下戒备之心罢了。

    “呵!我的亲弟弟都想拿我的命去换荣华富贵,我怎么能信你所说?”

    “本帝从不靠说!来日方长,你我共居一室,或有一日,你会对本帝有所改观!”裙萝知道鲁安是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她与她命运相同,曾经都是男人大掌之中的牺牲品。可惜夷图部落已经称国,再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欺辱她们。

    “我饿了,可有饭食?”鲁安心中隐有悸动,她年近四十,可是这番话却从无一人对她说过。

    “你饿久了,喝点汤最好,今日下午猎了一只兔子,你喝了汤,正好吃烤兔肉!”裙萝知道,她越是坦诚,对方投诚的概率就越大。

    明拓有一点说的确实没错,女人需疼爱,需理解,需呵护,尤其是漫漫风沙下。天寒夜深,总要有个人告诉她,天太冷,多穿衣,别着凉之类的贴心话!

    裙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将鲁安据为己有,更打发明拓去见了一个她不愿意去见的人。

    那个人是个女人,已经来夷图十数次,每一次都要呆上十数天。她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她想与夷图做生意,渴望与夷图建立贸易枢纽。而与商人(有可能商人是男人)做生意,裙萝是打心眼里排斥的,所以,裙萝想利用明拓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自己解决这个大麻烦。

    今夜,风声肆掠,天空无月。明拓带了两坛酒,前去商人石屋,找她谈判。

    商人的屋子在西边最边角处,石墙陷入黄沙数尺,每走一步,鞋碗总要钻进不少沙子。

    明拓怀里抱着酒,腾出一只手来敲门,他人还未动,门就已经开了。开门的是个穿着紫色粗衣的姑娘,她个头挺高,几乎快与明拓平齐。她容颜普普通通,普通到能令人转眼之间就会忘记她是何模样。

    “在下明拓,奉女帝旨意,来与姑娘一谈。”明拓开门见山。

    “我知道,等你好久了,请进!”女子也不多说废话。

    明拓进了屋内,身上才有一丝暖意,“带了酒,夜里太冷,也好驱寒,不知姑娘能否共饮?”

    “唤我乌鼠即可,酒不喝,你的酒,太少!”乌鼠往内室坐下,不懂客套为何物,“你有话快说,说完了我好休息。”

    明拓端着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尴尬,“姑娘海量!既然姑娘如此直接了,那明拓也直言了。女帝不希望与您有生意往来,想必姑娘十分清楚吧!”

    “这是暂时的,总有一日无字窟将遍及东南西北,女帝她是挡不住的!”乌鼠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间芝麻绿豆的小事。

    明拓来了兴趣,“无字窟是什么?”

    “月西天最大商号,在良疆c巫贤c巴衡c沃土都有自己的据点,来此是为了寻求与夷图的合作,毕竟她们的玛瑙令甚多贵族爱不释手。”乌鼠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明拓皱起了眉,他第一次听到月西天c良疆c巫贤这些名字,“月西天,是何方?”

    “那是新月国帝丘,是最靠近月亮的地方!”乌鼠一声嗤笑,“我原谅你的无知!”

    明拓暗敛情绪,他不管对方对他的嘲笑,心中有了大体的安排。

    明拓对上对方鄙夷的双目,幽幽说道,“方才言论明拓酒水不够,证明姑娘嗜酒。这酒在明拓怀里实在讽刺,特将此酒抛废,以换姑娘的不诟病,!”

    明拓话音刚落,两只胳膊一用力,酒坛应声而碎。酒水哗啦啦流淌,将沙子濡湿,令满室飘香。

    “你是个识大体的人,若你愿意,不妨成为无字窟的使徒。你能拿下夷图,你就是夷图部落上的窟主!”

    乌鼠眼有赞赏,她的夷图之行会有成效,新月国即将崛起,到时,月华遍布四海,所有人都将盛赞这个国度的美丽!

    明拓的路又多了一条,这条路会与他辛辛苦苦拿下的夷图产生冲突,他该何去何从?

    新月已出,生活在幕后的人始终不曾露面。操纵时局的人不会沉寂太久,毕竟,苍生需要英雄,而造就英雄只有一条路,令世道无常c国破家亡c山河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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