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皤楼人孤立 坐等干戈起(一)
    洛东啼一路跟寻车轮印记追捕明拓等人,谁知大雪越下越厚,恰好将车轮印掩埋干净。洛东啼追人半途将人丢失,只好无奈返回钟楼去,询问习赟将酆都作了何种布局。

    长风已经止歇,四面颓垣断壁铸成雪墙,雪墙之外活物稀少,徒留鹅毛大雪漫漫,将这块银白天地塑造的更为惨淡。习赟衣襟落雪仍旧端坐在地,他正在等洛东啼前来,这场谈话无可避免。

    洛东啼踩在厚实的雪地上,望见习赟正瞧着他出神。

    洛东啼开了口,“酆都现作何安排,还望你交代!”

    习赟捂嘴轻咳,显示自己受伤不轻,“原来的布局是否还在,不得而知。我倒希望与你一谈,不以君臣身份,不知肯不肯。”

    洛东啼迟疑了半分,最后道,“朕是君,你却非臣,何来君臣之说!”

    习赟笑笑,他的目光紧盯着洛东啼,眼里闪着狡黠,“若不肯谈谈,那多罗的尸骨,你是再也找不到了!”

    洛东啼闻言,额头青筋几乎暴起,“你的这句话,会叫你付出代价!”

    习赟不置可否,“若是利润比代价来的高昂,吃点苦头,也是甘之如饴。”

    洛东啼深吸一口气,“你想和朕谈什么?”

    习赟再度捂着嘴咳嗽,只是这次咳得甚为猛烈,等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慢慢说道。

    “大洛即将与垂荒诸国会猎,现正值用人之际。习某自辅佐陛下以来,励精图治,竭心尽力,自认无毁家国社稷。此次替陛下除了傀儡这个心腹大患,陛下不加恩赏也就罢了,反而要罢黜习某,习某心中不平。此不平望陛下抚慰,可有释言相告?”

    洛东啼将头偏向一旁,他分得清孰轻孰重,消灭傀儡,习赟确实功不可没。

    “你没错,错的是朕,你就当瞎了眼认错了主吧!”

    习赟在苍穹白雪下哈哈大笑,他口中的热气吹拂出来,将嘴角的雪花融化。

    “陛下若是认错,为何不思悔改?”

    洛东啼闻言又把头调了回来,他恶狠狠的看着习赟,难发一语。

    习赟见洛东啼词穷,便开始步步紧逼,“陛下心中知道孰为重孰为轻。多罗之恨陛下强加习某身上,陛下也自知不公平。多罗既亡,当赴极乐,陛下存于人世,当继多罗善念,广开恩德,令百姓富强。如今陛下要罢黜臣子,一来与多罗善念不合,二来对山河社稷无用,如此看来,陛下还是收回成命的好!”

    洛东啼冷笑不断,也开始出口反击,“你的挡箭牌选的甚妙!你说你忠君不二,那朕便要问问你,你究竟是谁?你有如此能为,却只甘心屈尊朕之下,是否心怀鬼胎意图不轨?还有,你说你无害家国社稷,那朕也要告诉你,你的功高盖主只有死路一条!”

    习赟一瞬哑然,稍后便又继续笑道,“陛下向来仁德,您所说的功高盖主,不过是想逼习某就范罢了!您对习某身份存疑,可是习某自认光明磊落”

    洛东啼猛地打断习赟话语,“你的光明磊落就是怂恿一个女子赴死是吗?你的光明磊落就是将朕蒙在鼓里是吗?你的光明磊落就是你们浴血沙场,让朕高眠在神苦峰顶是吗?”

    三句泣血般的问语,是饱含无奈,亦是满心痛苦!洛东啼大口呼吸寒冷的空气,妄图使内心的焦热平复一些。他指责习赟,只是因为习赟是活着的那个,比起恨习赟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力量薄弱,恨自己无能为力。

    习赟将头低下来,他知道如何审时度势,他更明白,洛东啼终于开始说出心里话了。

    “多罗自愿为国捐躯,习某也痛至艰于呼吸视听。这场仗从无缓和的可能,每等待一分,死去的人就会多一分。习某之错,在于使陛下痛心疾首,在于未能使陛下与群臣一起,感同身受。但大洛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习某不愿离开朝堂,也不能离开朝堂,等憎金原诸国会晤结束之后,当陛下开疆扩土霸权在手,习某自会解甲归田,永世不入酆都半步!”

    习赟言辞铿锵有力,他知道洛东啼是个重感情的人,现在洛东啼正在悲愤,他不能与之说理,而要令之动情!

    洛东啼听了习赟一番陈词,果然如习赟所料那般,态度有所缓和。此错根源并不在习赟身上,结局早已注定,任何的责怪与抱怨,都将是心明如镜之人眼中的笑柄。

    洛东啼长叹一口气,“你是朕的谋臣,你替朕分忧解难,这本就是你分内之事,朕确实无权怪你。可是你私自谋篇布局,枉顾朕的旨意,此罪需你承担。”

    习赟喜上眉梢,他见罢黜之事有了转机,立刻俯首拜倒,出言求罚。

    “只要能追随陛下左右,臣愿受处置。习某诚心不灭,还望陛下宽厚对待!”

    一个“臣”字既是试探,也是心愿,习赟在等洛东啼的反应,而洛东啼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让他失望。

    “酆都大灾刚过,正值百废待兴,你先处理救灾事宜,惩罚之说以后再谈。朕要去找明拓了,他救走鲁安一众,此人不能离开酆都,必须擒拿!”

    习赟一听明拓并未被捕,依旧外逃在外,立刻变了脸色。

    “此人万万不能让其逃脱,这是猛虎出笼啊!他定与他国有所勾结,他带走鲁安定是为了她手上的傀儡术,若让此人离开了,只怕大洛不复安宁!”

    洛东啼自然清楚习赟的担忧,他的担忧何尝不是这个?明拓以荒淫暴掠的姿态蛰伏在他的身边,令他放下戒备心,为的只是一步一步达成自己的计划。这样的人谋略过人,心机太深。若为友,有口蜜腹剑之疑,若成敌,行阴险狡诈之法,这样的人,不能不除!

    城心范围内,习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使洛东啼放下心中芥蒂,两人又意见统一,同仇敌忾,共同对付明拓危机。而在北门门口,邱泽正与明拓对峙,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战祸降临。

    北城门内外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在雪中瑟瑟发抖,仍旧对方才的傀儡毒害心有余悸。北城门道路两旁搭建不少临时的草棚,士兵穿梭其间,捧着干柴,烧着烈火,熬着伤药,煮着米食。灶膛边c避风棚c矮脚墙下c农家屋宇尚算完好的地方或蹲或站着不少人,他们依偎取暖,眼睛热切的望着沸锅,想着饱食一餐后可以做个好梦。

    宰谷架着马车驮着众人潜行至北门口,邱泽恰时在北门内安置休整,他见这辆马车可疑便拦了下来。他再定睛一看,发现驾车之人是宰谷,顿时,他便率残余部众戒备起来。

    大雪纷飞不停,偏点新愁旧绪,宰谷穿戴蓑笠不看天下羊白,只用心望着眼前的拦路人。他按照明拓教习,开始对邱泽恶语相向。

    “丧家犬看门,家产还能保得住吗?”

    邱泽闻言忍而不发,只指挥部下将这辆马车团团围住。他知道车厢外头坐着宰谷,车厢里头一定坐着明拓,明拓尚属一国王子,他只能克己复礼,不能意气用事。

    “卑职奉命守城,为防止贼子危害百姓,还望通融,请挑帘验看车厢!”

    邱泽话音刚落,宰谷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他将自己斗笠拿开,露出一张棱廓分明的面容。

    “邱统领的意思是,我屠彝王子的马车窝藏贼子,想要谋害你的百姓不成?”

    邱泽见他咄咄逼人,也不加好言相待,于是道,“大洛不欺辱外邦,并不表示,外邦可欺辱大洛。邱某身司酆都王宫禁军统领职责,势必排除一丝一毫疑窦,抱歉,得罪了!”

    邱泽话锋结束,立刻往马车走去,欲强势掀帘。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帘子,却逢宰谷左臂挡下,接着右拳出击,直袭邱泽面门。邱泽神情绷紧,往左避闪,而宰谷不依不饶,仍旧抡双拳搏斗,招招直指邱泽险要,一时用心难测。

    邱泽被宰谷近身缠斗,每当邱泽分神车厢内的情况时,便会遭遇宰谷猛烈的攻击。于是,邱泽只好凝神聚气,专心对付宰谷杀招。

    车厢内的明拓见邱泽被缠,他冷哼一声,自己坐上车架位置,另由祝枚扫清车马前的关隘。祝枚有勇夫之举,不过几个杀招,群围的士兵皆倒地不起。

    四周百姓见双方打斗的厉害,一个个开始往角落里缩去,他们也不管热水热食了,想着保住小命要紧。周围巡逻的士兵听到了骚动,连忙前来对付,他们手提长枪,器宇轩昂,正准备将明拓一众围困。

    明拓自然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他趁四周士兵还未呈合围之势,立刻驱使马车往前途奔袭。马车行驶癫狂雀跃,速度更是比一般马车快出许多,在马车的横冲直撞下,北门门口形成的小股围拦士兵立刻被冲散四开。更有士兵躲闪不及,被踏马蹄之下,一时生死不明。

    邱泽被宰谷疯狂缠战,另一边的祝枚正不遗余力的清理马车后面的追兵。邱泽眼看地面已有部众伤亡,更看见明拓即将脱逃,他一咬牙,立刻抽招。抽招的代价颇大,邱泽本已占据先机,再待百十回合后定可生擒宰谷,可惜时不待人。

    邱泽放弃直攻宰谷腹腔的机会,将身一弯,形如弹簧,用巧劲往宰谷身上弹去。宰谷身为武夫,自然晓得邱泽的脱身之法。他见邱泽身体前贴,于是自己往后避让半步,双手捉住邱泽双臂,两手运使气劲,准备使用蛮力将邱泽双臂扯断。而这些招式恰在邱泽预算之内,邱泽双臂被擒后立刻蹬退翻身,他双足饱含内力,朝着宰谷胸膛蹬去。

    邱泽双脚蹬踢宰谷的双肺肋骨,宰谷一时气闭,双手一软,令邱泽逃离。宰谷再度回过神来时,邱泽已追逐马车而去。

    邱泽在茫茫雪道上奔跑,城门两侧藏缩不少百姓,眼看明拓就要越过城门,邱泽索性把心一横,立刻高叫道,“遣散城门内外百姓,立刻关城门!”

    城楼上的士兵听到邱泽高呼,立刻嘱咐左右紧急行动,随着“轰隆”声响响彻天地,那扇代表明拓求生之路的大门终于快速闭合。

    明拓见生路近在眼前,却被邱泽无情打断,一时怒气难平。他将马车停下,人站在紧闭的城门下,对着邱泽高呼。

    “邱泽,今日劝你放了本王子,来日还可相见!你若执意与本王子为敌,定叫你后悔!”

    邱泽穿行雪道,很快便在明拓三丈远处站定,另一边的宰谷与祝枚也快速赶来,与明拓一起对峙邱泽。周围士兵团团围聚,刀兵列阵,长戟开道,势要叫敌人插翅难逃。

    邱泽不管明拓的危言耸听,顾自说道,“卑职不欲与你们屠彝北族为敌,但这个车厢卑职必须打开,事关大洛社稷安危,还请王子通融!”

    明拓哈哈大笑,他裂开一口白牙,笑的阴森可怖,“邱统领要看本王子的车厢,那本王子便给你看看好了,这车厢里可是金屋藏娇呢,这等美人,我屠彝北族实在难得一见啊!”

    明拓说的风流下作,他也不等邱泽缓和,立刻伸手入帘,接着掏出一个人来。明拓将那人抱在怀里,邱泽远远观之,只瞧得见是个女子。

    明拓见对方的注意力已被怀里的女子吸引住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将少女的面庞露了出来。那女子肌肤洁白,眉目清秀,即使昏睡着,也难掩温婉雅致。

    “这个姑娘,邱统领可还认得?酆都王宫内,本王子正要与她成就好事,却被你无端破坏。时至今日,本王子与她再续前缘,这等花好月圆,理应世代传唱!邱统领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邱泽看到那姑娘,心中一沉一痛,又遇明拓污言秽语,几乎刹那,理智就要面临崩溃!这个女子他哪里会不认得,那是他花了无数心血藏起来的姐姐,他最心爱的姑娘,他要宠一辈子的小雨!

    邱泽努力将理智拉回,以低沉的口气问他,“她无关时局动荡,你与大洛有怨,冲朝廷来就是,为何寻一平常女子麻烦?”

    明拓青白着双目,“你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本王子就会罢休了吗?本王子向来很会识人七寸,你的软肋本王子早已洞悉查明。她是大洛曾被废黜的皇后,也是你的姐姐,更是你爱慕”

    明拓话还未完,邱泽便不顾一切打断,他害怕听到那两个禁秽之字,他不希望他的姐姐为他的这场痴念苦恼,他不想他的小雨沦为天下人不耻的对象!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她?”邱泽双目含潮吼得声嘶力竭,也几乎肝肠寸断。

    明拓见自己目的达到,便也不客气了,“洞开城门,亲自送本王子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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