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瘦三寸峰峦神苦 怜又叹菩提不悟(三)
    多罗感到身后一沉,慌忙调头去看,看了见是习赟才松了口气。

    习赟站在半阴半阳处,语调也是带着些调侃,“怎么,半天不见我,晓得害怕了?”

    多罗将头转了回去,“嗯,是害怕,怕你身首异处。”

    习赟听他言语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着,待看见一只箭矢凌空穿越而来,他才稍稍严肃起来。

    “你的想法恐怕作真!”习赟说完,衣角带风,前往迎战。

    话说傀儡近身多罗齐齐无法动弹,祝枚见此况不妙特令弓箭手予以射杀,习赟见出动时机已成,便化流影护在多罗身前。

    千百只箭羽于夜间穿梭,在黑乎乎的夜空里消去身形,只余破风之声穿耳。习赟自然不为黑暗所困,他目力惊人,可瞧见这密密麻麻一景。习赟不甚惊慌,脱了外袍开始徒手接箭。

    习赟上下翻腾,速度迅疾,所到之点宛如堡垒固若金汤。他手中的那件外袍变化莫测,时而收拢时而展开,箭矢凌空穿刺,却无法刺破那外袍半点,这令一旁观赏的多罗咋咋称赞。

    多罗见没自己什么事,便盘腿坐着,细想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她的思量还未结束,忽的船体猛地一震,盘坐期间的多罗一个不稳,险些翻出船外。

    而又恰在这时,从船尾处行来七八个士兵,他们手里拿着短刃,似乎是要趁习赟无暇分神时进行暗杀。

    那几人的动作也是快速,不过眨眼功夫,短刃寒光已至。习赟眼角余光自然瞧见了多罗命在一瞬,他却没有急着出手,他想看看这个女子惊慌失措的表情。

    多罗自然不想习赟干预这场战事,若是他出手,那这几个士兵必死无疑。她身为医者只有救死扶伤之心,利用他人手段杀人,那样的事,多罗不屑去做!

    说时迟那时快,多罗身靠船舷,险险避开袭来一击。剩下几人见一击未中,便群起攻伐。几人快步行至多罗身侧,几把利刃同时刺出,多罗身后便是汪洋大海,她已无处可避。

    习赟见多罗已至绝境仍旧面不改色,心内不由生出几缕敬佩,他刚想出手相助,却听多罗说了一声“抱歉”,再看时,一阵白雾飞散,全将来袭几人笼在其间。

    这白雾是多罗新做的药粉,可使人在短时刻内身体麻痹无法动弹。白雾退散,留一地提不起半点力气的人。

    习赟看着觉得好笑,这多罗明明可以配制杀人的药粉,却独独配了这种不伤人命的,这样的仁慈直叫他觉得厌恶!

    习赟冷冷一笑,将翻腾的身影歇了歇,他故意留外袍一个缺口,几只箭矢穿刺而来他也不行阻挡,只是手肘摆风,变了长箭的穿行方向,而那箭矢终点之处,正是其中一个士兵的心脏。

    不过眨眼之间,一箭已至,那小兵当即一命呜呼。多罗见一命陨亡,心中叹息不断,并未想到这是习赟操纵之果,只觉得天道无常。

    习赟冷眼旁观多罗神情,他觉得她脸上的叹息与自责还不够,于是再度漏下几十只箭雨,他以身体斡旋其间,临风之姿比漫天霜雪还要冷冽。

    几十只箭瞬间射落,无一例外,全数刺在了躺在板上的小兵身上,满地鲜血洇开,潮湿了多罗的双足。

    几条人命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多罗不由大怒,这是习赟故意之举,这样草菅人命,如何能让多罗受得了!

    她刚想问责,忽的船体再是猛烈一震,这回多罗来不及稳住身形,一把被船体摔出了船舷外。

    多罗落水,生死不知,场上没了这个身负清净之力的人,在场的傀儡又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们全数往习赟处涌去,欲以不死之身猎杀敌者。

    水面浩瀚翻涌,激浪急进涌退,纵使平衡感不错的习赟也觉得这样的颠簸大了些。反观傀儡,它们正如履平地c踏着淘浪而来,如同鬼爪的利刃伸出,比黄泉府下的厉鬼还要令人担忧。

    习赟盘算片刻,实在不宜正面突围傀儡,当务之急是寻多罗上岸,或有可趁之机。他刚准备投水下海,忽然海面一阵骚动,几个士兵拽着多罗肩膀浮在了水面之上,看那情形,正是被挟持的模样。

    习赟一看时机地点,赞了一句“真是天助我也”,当即单脚一点,往多罗处跃去。几个士兵见习赟来的生猛,也不迟疑,尽全身气力欲给这女子致命一击。多罗尚未清醒,神识皆是混沌,根本无暇反抗,而习赟来之稍慢,竟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没入多罗的胸腔内。

    几个士兵见任务达成,果断抛下手中之人再寻生路。他们还未游出几步,确感身后一凉,再回首时,脑袋已与身体分家,一息功夫,脖腔血气冲天,染红了这一汪碧水。

    习赟也不管海水污秽,急忙潜水寻找生死不知的多罗。多罗被包裹在海水里,胸口的疼痛迫使她清醒过来,待灌了好几口咸腥的海水才发现身在水中。胸口的血液弥漫,直上海面漂浮,成就一朵不败的血色莲花。

    习赟顺着血水流径,很快便找到了多罗。他再度将自己外袍脱下,形成一叶孤舟,再将多罗放置其上。

    多罗尚有闲情说笑,“你的袍子真是宝物,竟可当船筏使用。”

    习赟双足站在水里,勉强维持身体不倒,他看了一眼多罗,遂问,“你是大夫,告诉我该怎么处理你的伤。”

    多罗闭着眼睛,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说罢,左手按住了胸口的几处穴位,右手抚上刃把,最后迅速拔开。血气再度翻入海水内,几滴血液不慎滴落在习赟的外袍上,竟然将这衣服烧出几个窟窿来。

    习赟看着那几个窟窿眼,开始暗暗心惊。他从未想过多罗之血这般厉害,可使他这件阴土锻炼的袍子形同废品。习赟一咬牙,单手将多罗抱至腰侧,往战场跑去。

    多罗身受一刀十分虚弱,而习赟不顾多罗伤势,执意带她继续拼命。

    这夜太过漫长,漫长至已消失了瞧见曙光的希望,刺破耳膜的风声似乎小了些,漫天的寒冷还依旧如影随形,最惨烈的死亡相继上演,心怀善念的人一无是处!

    随同习赟前往的几十艘小船在傀儡的攻击下土崩瓦解,这块水域真是血腥至极,残肢断腕漂浮在水面上,苍白的肢体似在诉说死前的不甘,而屠杀仍在继续。

    洛东啼剩余的士兵全数沉在水下,他们用尽力气凿船,想着不叫敌人从他们手里夺得一艘船只。而那些人怪也潜入水中,游走在他们身旁,随意的捞过一个人来,拽住他的胳膊暴戾撕扯,胳膊扯完再继续撕扯腿,接着揪掉脑袋,再把身体一撕两半。

    习赟见到的正是这副炼狱场景,水面没有一个人,却不停地从水底浮上来人体的部分。多罗猩红着双目看着,一阵极恸之后,胸腔伤口再度崩溃,血液汩汩流出,全数落在了这块海水里。

    血水初滴落时无任何异常,半刻钟后,海面开始激荡起来,随着海水升腾起来的还有潜伏至水下的傀儡,它们的一身黑袍在被腐蚀,渐渐露出黑袍下的青紫色肉躯,而那青紫色的肉躯也不堪血气重负,逐渐又烂成一堆碎肉,飘飘洒洒沉默在汪洋大海里。

    这幅场景实在叫看见的人倒足了胃口,多罗再度陷入昏睡,自然没有瞧见这壮观一景。而抓着她的习赟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个分明,同时心下了然,多罗之血可将傀儡腐蚀殆尽!

    习赟找了一艘尚算完好的小船安置,静静思考接下来的章法。这个发现他必须要传达给鲁安等人,而那张说话的嘴只可能是祝枚了,所以,祝枚暂时不能死!

    打定主意,习赟才抬腿离开,另寻了一艘小船往那副官处行去。

    副官连同他的几名手下显然已被吓傻,等到习赟靠近时,才想起来用武器防卫。习赟自然没有杀掉他们的念头,只把一艘完好的船扔给他。并叫他赶紧滚回去复命。

    天光初亮,却又朦胧不安,海上残尸漂浮,一直排至那轮红日的脚下。血色的海面与彤红的霞光连成一线,这样灿烂的色彩却扫不走阴霾。

    习赟载着多罗缓缓归来,这番征途收获颇满,而接下去的安排也当顺利展开。

    洛东啼一夜未眠,他站在船头上待看到习赟身影时才大喜过望,接着他又看到习赟抱着多罗上了大船时,这才露出些许慌张。

    多罗胸腔处一片血红,一身罗裙湿泞不堪,除了尚有一丝的呼吸是热的,其余都似一个死人冰冷。

    看着那个奄奄一息之人洛东啼十分不满,不由发问道,“你可还记得在临行之前是如何答应朕的?”

    习赟低着头,也不行礼,只淡淡回他,“当务之急是救治多罗,百般责怪等多罗醒了再说也是不迟!”

    洛东啼倒是没有继续纠缠,吩咐了几个医女伺候,才有闲心倾听习赟的一番报告陈词。

    洛东啼依旧站在船舷处远望,他的目光停留在红日上,海风将他鬓发吹乱,一身黑色长袍也作猎猎之音。习赟跪在地上汇报着伤亡情况和争斗的过程,他特意将多罗的异能讲明,洛东啼回答他的只是一脸沉思。

    “习赟,多罗之事不宜外泄,你当守口如瓶。还有,你此次退敌有功,此间事了,回宫后当另行封赏!”

    习赟咬着牙,他知道洛东啼这番话的意思,他要他不要将这事告诉多罗,要他装作一概不知,他要袒护那个女子!

    “臣蓬茅下质,草野庸才,不敢受命!”

    习赟的拒绝令洛东啼为难,他知道,若是多罗知道她是可以克制傀儡的武器,她定会拼命冲至战场,可那样的结果,他接受不了!

    “你这谦怀太假,似有欺君之嫌!”

    习赟感知到洛东啼正用自己的身份压自己,他一口怒气袭上心头,“臣有忠君之姿,当行忠君之事,即使臣血溅沧澜海,也绝不住口!”

    洛东啼静默了许久,最后才是一声长叹,这声叹息里夹杂着落寞不甘,“朕知你意,容朕想想吧,这是一个男子对你的请求!”

    洛东啼是个仁君,他的仁体现在臣子与百姓身上,这是他的责任。他也是个被感情连累的君王,他的感情被付诸在那段为期半年的童年里,还有一位执拗的姑娘身上。在许多次责任与感情的抉择中,他的选择始总是前者。

    一件事既然错了,便不妨继续错下去,回头无望,只好自我沉沦!

    多罗伤势看着严重,实则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她总是昏睡,也不免令人担忧起来。

    多罗身在梦中也是有苦难言,她的梦光怪陆离,却又真实万分。她梦见了一座高山,并非是怯寒山,而是一座她从未见过的集天地灵气的高山。

    高山横亘绵延,奇峰险峻立天,阴阳互冱。中间一座主峰更似宝剑削出,傲然耸立,险至云端。山间四季常青,多飞禽走兽,多花草流水,常年佛音流淌,呈仙境祥和。

    多罗在此间稍走片刻,便能见到山间的一株枝叶华美的菩提树,菩提树金光熠熠,枝干可触天,盘根可达地,放眼望去,一颗尘心被洗濯的干净。

    不多时,天空乌黑一片,菩提树被一怪人连根拔起,整个高山地动山摇。身处梦中的多罗开始浑身疼痛,五指囚缩起来,再张开手心,她的手掌全成了一块枯烂的木头。

    一把烈火不知从何时何地而来,竟将多罗燃烧起来,天空愈加黑暗,怪人与高山菩提皆以不见,再睁眼时,浩瀚茫茫,不见日光,除了多罗身上的一点火焰,哪还有半点光明?

    这光明来得快去的也快,撕心裂肺的痛苦后,是再度睁眼。入目处是一间素雅的屋子,多罗翻身起来,环视一周才发现,她早已不在海面之上。

    她所在的地方也是一座高山,名曰:神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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