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二十章 忆十年峰峦浓淡 看不透傲骨眉弯(三)
    这些天洛东啼一直若无其事,仿佛只是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直到三日后天降大雨。

    洛东啼还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忽然听到殿外雷声大作,他看了一眼窗外,接着又埋头做手上的活。

    奏折批完已是申时,他收拾好自己,便带了盛满出了门。

    外头暴雨如注,疾风劲吼,天空阴暗的厉害,时不时划下几道雷霆霹雳。路上并无半个人影,盛满胆战心惊的跟着皇帝身后为他打伞,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穿过御花园,洛东啼的步子便快了起来,盛满比他矮小许多,只好一溜烟的小跑起来。

    雨水早已濡湿了两人,洛东啼恍然未觉,他早已跑出伞外,裤脚满是泥泞。在雨中狂奔了一会儿终于又停下了,盛满终于赶了过来,喘着粗气,望了一眼,发现正是云台。

    洛东啼静了一会,踏上云台台阶,刚爬一半,他又停下了,又开始踟蹰不前。

    云台半腰,风雨更甚,盛满好不容易站定,又被风吹了个踉跄。

    “皇上!此处风雨太大,还是回去吧!龙体要紧呐!”

    洛东啼一脸茫然,“朕为何来这儿了!”他一声呓语,接着又调转头,准备打道回府。

    可是刚走了几步,又撇下盛满往云台高处登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云台之巅。

    风雨萧条,摧花折柳,整个酆都似成汪洋大海。这湛湛青天变得狂暴不安,隐有明雷出游,惊扰四方生灵。

    洛东啼满身雨水,面目苍白,他呆呆的望着南山方向,那里水汽弥漫,只能见个轮廓。

    洛东啼喃喃自语,“我竟忘了有雨,你泡在水里,应该很不舒适吧,我就在这儿陪你一起淋雨,算是罚罪,如何?”

    他自然听不见故去之人的回应,他只知道一直站着,无论盛满如何求他离开,他都置若罔闻。

    这暴雨一直下到酉时方歇,接着渺布星罗,夜空如洗,酆都华灯初上,尽享盛世太平。

    终于洛东啼不堪重负,身躯一僵,倒在了云台之上。

    他这一病连病了四日,直到多罗头七,他才勉强挣扎起来喝药,然后又是没日没夜的批改奏折。

    邱泽办事他很放心,鲁安的四卫已经不足为患,习赟说西府本就是作为墓地存在的,洛东啼有些诧异。

    当洛东啼想起来去查查那些西府底下的尸骨时,他才发现,早有人捷足先登了。那堆积如山的尸体早已不见,徒留空荡荡的西府的铜墙铁壁。

    洛东啼很是后悔,他竟然放过了最重要的东西。同时,他也认清了一件事,鲁安确实有所凭依,就是不知道她所依靠的是什么了。

    多罗死去的第九天,是夜,南山无风。

    沿榛莽而上,可达山巅,南山山巅往北,有一块悬石,长约一丈,宽约八尺。在此悬石之上躺着一口红木棺材,棺材之中有一玲珑女子,身着绿裙,肉身已腐,早已看不清容貌。

    临近拂晓十分,万籁俱寂,天色无光。

    这红木棺材内陡然起了变化,棺材之内竟涌出耀眼白光。白光之内,依稀可见千茎金色梵莲,莲花遍地佛土,佛土之下衍生菩提老根,一丝柔风穿过,那老根顺风而长,瞬间便现三千繁叶。

    三千繁叶,三千梦幻,三千烦恼,菩提树影刹那消失,接着又从千茎金色梵莲之间升起一座莲台。莲台只有一身着月白袈裟的尊者结跏趺坐,她面目慈祥,口诵佛经,身形清冷寂寂,却又傲然独立。

    也只是恍然一瞬,莲台之上生出一片莲瓣。那莲瓣顺风招展,姿态柔美,尊者似有感应,眼睛睁开一瞬,三界悲苦已在其中。

    棺材之内的姑娘肉身已停,那片莲瓣华光耀眼,金光之下,那肉身已在渐渐愈合。

    天光破晓,一缕明阳穿透云层,那棺材中的人已是肉身重塑完成,胸腔之处再次有了起伏。坐在莲台的尊者也已随风而逝,连同遍地佛土。

    就在多罗苏醒刹那,距离她有千里之遥的蚕州发生了地动,那里大地正要裂开,房屋正要倒塌,无数黎民百姓将要埋在废墟之下。

    多罗还是悠悠转醒,她闻到了山风的清朗,听到了十里松涛,同时,也感觉到了南山山脚的微微一颤。

    寅时刚过,洛东啼刚刚起身,便已有人在他帘外候着了。那人急忙禀报,在东北方向发生地动,目前是哪个州尚不得知。

    洛东啼一听,连忙出了寝宫,找大臣们商议赈灾之事。

    蚕州地动之时,笃州也似有所感,蚕州州府正好处于地动中心,一时疲软,上报不及。于是,只好笃州州府派八百加急上报朝廷,请朝廷派人前来视看。

    洛东啼收到蚕州地动的消息已是亥时之后,他心难安,想着该派谁去完成这件事为好。

    其实他想自己走一趟的,因为蚕州有凌霄,那个他所钟意的对抗屠彝北族的将领。

    但是难保鲁安不会再设绊子,已经没有第二个人拼命救他了。他需要一个万全的计划才行。

    洛东啼连夜召集冯逸严晨习赟邱泽等人前来,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下,自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但是也并非无法可寻,洛东啼光明正大的去就是,反正也要赈灾,他正好体察民情,只要带足兵力即可。到了蚕州,再用其他身份接近凌霄,也是可以的。

    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下了,洛东啼两日后出发,而冯逸和严晨要先走一步,好去打点,准备赈灾救治事宜。

    至于国祚,则由尚书令邱鼎和御史台严林蒲同时监管,若有要情,即刻上报。

    洛东啼这边正百般准备,刚从南山下来的多罗自然也是听闻了这样的惊人消息。

    多罗苏醒之后,心中不是没有疑问。她不是死了么,怎么身体完好无损,还换了一身绿罗裙?

    她不知道身在何处,但多年的山间生活的敏锐,还是让她快速下了山。

    之后她才知道那是南山,知道蚕州发生了大灾。

    她本想去找洛东啼的,可是茫茫人海,她去何处寻他?反而蚕州之事迫在眉睫,自己又是医者,肯定能派上大用场。救死扶伤本就她的使命,她一刻也不敢相忘。

    可是蚕州在哪儿?她该怎么去?这是个问题!

    多罗在南山下面已经徘徊了一日,并未发现有去往蚕州之人,自己又身无分文,果腹都已成问题。

    这天傍晚,山脚的凉亭里歇了一位骑马的姑娘。那女子穿着白衣白裤,腰间配着把长剑,她三千青丝皆绑于头顶,额角稍有碎发,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朝气磅礴。

    多罗对着姑娘生出一阵好感,遂上前询问。

    “我叫多罗,欲往蚕州治病救人,请问姑娘是否同路?”

    那姑娘来了兴趣,“这里距蚕州千里之遥,你如何救人?又欲救何人?”

    多罗将实情相告,“蚕州发生地动,我是医者,自赴有伤患之地。然我不知路途几何,也只有脚力,姑娘有马匹,若你也心怀苍生,倒是可以与我一起。”

    那姑娘哈哈笑起,“若是我不去,岂非心无善念之人了!”

    多罗也笑笑,不想和她多费唇舌,“姑娘意下如何?”

    那姑娘见歇的差不多了,遂站起身来,“我名唤胡苗,刚学成归来,本欲探望双亲,没想竟与你有缘。既然蚕州有难,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管,我随你一道去吧,难得还有你这样心怀大道的姑娘!”

    多罗见她答应的十分潇洒畅快,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胡苗领着她往东北方行去,路遇小镇,给多罗置办了一匹马,结果多罗不会骑。

    好歹多罗十分聪慧,马也十分乖巧,不过一个晌午,她便已得要领,快速追随胡苗而去。

    两人日夜兼程,终于在两日后抵达了蚕州。

    他们先到的是蚕州的一处小县,名叫忘忧县。此县在地动边缘,受灾情况良好,多罗在照看了数十个伤患后,又急忙深入腹地。

    培岭c湫地c黄冈是蚕州的三大县,而培岭是蚕州的中心,也是此次的地动中心。

    多罗和胡苗驱马赶到培岭时,正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颓垣满地,尘沙依旧漫天,那些漫无边际乱跑的活人也停下了,或在大声哭泣,或在废墟之下扒着亲人的尸体,场面惨不可言。

    培岭乃平原之地,远离外海,无有险山,一直未发生过这类事情。此处居民房屋大致以砖瓦为主,恰是砖瓦,倒塌无数,压死人畜甚多。

    多罗一路谨言不发,胡苗也是眉尖若蹙,两人均沉重无比。

    到得培岭城中,迎面而来一股恶臭,两人捂着鼻子又走进了些。

    城中地裂深沟,深沟之内汩汩黑水涌出,其味膻腥刺鼻,又似腐烂,从东门到西门,满城皆可闻。

    大风飞扬,劈面黄沙滚滚,哀嚎之声不绝,死人随处可见,尸骸枕籍,土砾成丘。

    多罗叹了口气,问道,“我治病救人,可是无草药,无银针。伤者分散的也大,死人也如此多,需集中处理。现在天气熟热,再拖延,只怕会生疫病。只有咱们两个,如何是好?”

    胡苗张了张口,“银针草药我来想办法,你列个单子给我就好,你在此处先将伤者团置一块,方便你集中诊治。”

    多罗也不二话,寻了张纸,写了满满要用的草药,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胡苗带着草药方翻身上马,去往湫地,去寻支援去了。

    湫地离培岭不远,从西城出去,快马跑个半天就到了。临近湫地之时,已经戌时,此刻湫地正灯火通明,人员往来络绎不绝,胡苗知道,湫地也被地动波及了。

    湫地受灾没有培岭严重,况且此处还有一名门望族凌家。凌霄是凌家长子,年二十一,美名在外,深得民心。

    湫地发生灾祸后,他便在第一时间处理善后事宜,他屯了大批草药,组织了三千多人力,硬是把湫地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胡苗自是知道此人能耐,于是,戌时三刻,她到了凌府门前,叩响了这朱红色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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