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祸菩提 > 正文 第十九章 忆十年峰峦浓淡 看不透傲骨眉弯(二)
    整个西府地下呈现金字塔形状,至第三层,果然宽阔无比。同时,习赟也终于看见了预料之中的乱葬岗,这里有数百上千的铁笼,铁笼之内或有一具白骨,或有几具尸体。有些已经不堪,有些还鲜嫩鲜活,满地都是血腥污秽,习赟眉头直皱。

    他一路往前,看到了一处刑讯室,他在那中间的石台底下发现了一块布料,正是多罗所着之衣,他心头不安之感大盛。他再往前跑了一会儿,果然,一处铁疙瘩里头正蜷缩着那个姑娘。

    习赟缓缓走近,拉开笼子,伸出手推了推她,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发冷发硬,显然已经气绝多时。

    习赟压下心头复杂,将姑娘抱起,却发现她浑身血痕,如同柴骨,衣衫褴褛,根本难以蔽体。他只好将外袍脱了,将她裹起。

    每走一步,心中愈加苦涩,若是,当时带她一起走了,是不是就没有今日的结果了?

    当习赟回到地面时,洛东啼正听着严晨说着什么,他看到习赟来了,也不管严晨,大步向习赟走去。

    洛东啼静了静,声音有些哑,“她,怎么样了?”

    习赟露出一缕哀伤,“死了,被身上鞭痕太多,有些化脓成蛆,陛下还是不看为好。”

    洛东啼身形有些不稳,语音却是镇定安然,“朕来抱她吧,这是朕,欠她的!”

    洛东啼也不嫌弃多罗污秽,他刚接过多罗,冯逸严晨便赶了过来。

    严晨口无遮拦,“这谁啊,被折磨成这样!”

    冯逸心中一痛,“多罗,你认识的。”

    严晨张着嘴巴再无话可说,冯逸却对着洛东啼道,“皇上,你手臂有伤,这番吃重”

    洛东啼已经迈开了步子,“无妨,朕先回养心殿了,若是邱泽来了,让他先回去吧,朕先处理私事。”

    说完便大步离开,而严晨却好奇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转眼,这不太讨喜的姑娘就没了?”

    严晨冯逸那日随洛东啼一起被刺客围堵,洛东啼为了这两人,带着多罗进了城从而引开了敌人。而严晨冯逸为了安全起见,两人也分为两路,一路在西郊渡口等洛东啼,一路走旱路回了酆都。严晨走的旱路,自然不知道多罗的事情。冯逸对他讲述了一下他走后发生的一切,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可惜了多罗这身好医术。

    这一边冯逸严晨习赟还在长吁短叹,另一边的洛东啼已经到了养心殿,他刚准备将人放下来,想了想,又将多罗抱去了太液池。

    太液池内流水徜徉,珠光华亮,帘栊纱纺,轻飘如画,正是皇帝沐浴的地方。

    洛东啼差人不许打扰,只留他一个,他将多罗缓缓放置池边,退下习赟的外袍,入目血痕翻飞,皮开肉绽,那娇小玲珑的身躯已是残破不堪。

    少年咬了咬牙,继续退她那自己的那身外衣,至此,多罗的所有已在他面前展现,而他心中只有漫无边际的极恸。

    “果然,果然没答应你的三誓偈是对的,要是答应了,留我一个该怎么办?”

    洛东啼轻柔的抱她入水,他也只能为她净身了。

    “我欠你多少了,可还记得?你救过我多少次,可还记得?你记不住没关系,我记得就可以了。”

    洛东啼抚上她的弯眉,只是触碰片刻,那手掌又蜷缩成拳。

    “你这多罗,不是一直直来直去么,为何这次死的这样不干不脆,你死便死了,还叫我见着你的尸身了,是想叫我断了念想痛苦一辈子么。”

    洛东啼弯下腰,拳头抵着心脏。

    “若是如此,你确实做到了!”

    洛东啼一边为她洗清血污,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神色时而悲悯时而痛苦,直至子时方休。

    他为她穿了一套碧绿的长裙,接着又感慨起来。

    “你的百家衣确实无法穿了,该换新的了。”

    “你曾说要葬身怯寒峰顶,任寒鸦啄食,以报其恩。我有私心,欲将你天葬于南山之上,我站在云台上,可以看见南山,却看不见怯寒峰。”

    他为她顺了顺头发,想起了曾经送她的那把梳子,顿时心中又是酸流急涌。

    为多罗尸身打点好一切后,便差人将其尸骨送往南山了。洛东啼没有相送,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云台之巅,那里是整个酆都最高的地方。他看着满天星宿,看着那巍峨的南山黑影,那空洞的沟壑被风刮开的越来越大。

    他想,他确实有些寂寞了,既然寂寞了,那就找人来陪着自己吧。

    天光终于破晓,洛东啼还没有从云台下来,盛满很是不安,一会儿就该上朝了。

    盛满刚想再上去劝劝,恰巧的来了一个人,正是皇后邱雨。

    她的装扮很是简朴,一条素裙,一只玉簪,身后跟着个贴身丫鬟,便再无其他。

    盛满见是皇后娘娘,便行了礼,“参加皇后娘娘!”

    邱雨看着他问道,“还没下来?”

    盛满支吾了下,还是道,“皇后娘娘,您去劝劝皇上吧,他在云台站了一夜啊,还有一会儿就上朝了,这可等不得啊!”

    邱雨叹了口气,“知道了!”便也踏上了云台。

    洛东啼负手而立,浑身散着睥睨天下的气势,邱雨见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臣妾参见皇上!”邱雨朝他行礼,洛东啼置若罔闻。

    “臣妾参见皇上!”邱雨见他无动于衷,又将声音提高了些。

    “怎想到到这里来了。”洛东啼总算有了反应。

    邱雨朝他走了两步,站在他的旁边。

    “您是邱雨夫君,您在哪儿,邱雨自然在哪儿。”

    洛东啼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她的侧颜,形如满月,婉约可人。他发现这容颜既陌生又熟悉。

    “朕这个夫君不太称职,咱们大婚多久了?”

    邱雨垂下头,埋下一腔委屈,“已经五载了。”

    洛东啼念念有词,“已经五载了啊,原来朕已经成亲了,成亲五年了。”

    邱雨垂着头,不做声,洛东啼在失神过后又回过神来。

    “是朕委屈你了,这后宫空荡荡的,皇后一人难免清冷。朕欲扩充后宫,此事就交由皇后去办吧!”

    邱雨猛地抬起头来看他,她有些难以置信,他五年来没碰过她也就算了,好歹他的妻子也只有她一个,他们都还年轻,总有一天他会瞧见她的。可是,现在他要别的女人了,他会开始有三宫六院,那时她该怎么办?

    邱雨咬着唇不想答应,洛东啼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只淡淡道,“朕该上朝了,这事朕会和大臣们说的,有劳皇后了!”

    洛东啼离开了,邱雨独自在云自咀嚼苦涩,她的泪被风带过,直到她的丫鬟上来规劝她。

    丫鬟名唤芦苇,是邱雨从邱府带来的,两人一起长大,自然感情深厚。

    “娘娘,奴婢觉得,这事您来办是对您有好处的。”

    邱雨止了泪,问道,“此话怎讲?”

    “娘娘您想啊,皇上尚无子嗣,迟早是要广纳后宫的,现在由娘娘您来选皇上妃嫔,到时候都是咱们自己人,娘娘您在这后宫之中,也是多了一份保障啊!”

    邱雨思考着这番话,越想越觉得有理,也不伤心了,下了云台,匆匆回了坤宁宫。

    皇帝要选妃这件事大臣们自然是乐意的,把自己女儿送进宫里,对自己而已也是巩固了一层地位。况且皇上丧期已过,尚无子嗣,许多大臣早想进言选妃之事,没想到洛东啼自己提出来了,一时,整个酆都喜气洋洋。

    鲁安靠在美人榻上,美眸微张,一个宫女为她扇风,一个宫女为她揉腿,很是惬意快活。

    鲁平将洛东啼的决定告诉了鲁安,鲁安倒没什么感觉。

    “这娃娃诡计多端,昨夜才乱了哀家的四卫,今儿又捣鼓起后宫来了。不过也正好,找些人渗进去,自古以来,后宫便是难以善了之地,看这小娃娃怎样引火。”

    鲁平连连称是,接着开始面有难色起来。

    鲁安心烦,“又怎么了?”

    鲁平喉结滚了一下,“小王爷的药c药方,没c没了!”

    鲁安立即端坐起来,整个秀脸扭曲成一团,“这是什么意思!”

    鲁平咽了咽口水,“药方,被偷了!是小王爷自己,拿的,他,他”

    鲁安一巴掌便甩了过去,接着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正是清心阁的方向。

    清心阁是洛优亭住的地方,地方较为偏僻,树木茂盛,适合静养。现在正逢夏季,很是清凉。他身有顽疾,便一直生活在慈宁宫中,他也无外出看看的打算,在这块窄小的天地里倒也安稳。

    鲁安穿过花木扶疏的回廊,进了阁内,便听到一阵揪心的咳嗽声,她那一腔怒火已经消了一半。

    洛优亭见到鲁安笑了笑,准备行礼,鲁安拉住了他,开门见山。

    “那药方怎么回事?”

    洛优亭知道她为此事而来,也不隐瞒,“那药方我烧了,孩儿不想苟延残喘。”

    鲁安满面凄楚,“那不是苟延残喘,那是完全可以将你治好的药,那人已经死了,你让母后哪儿去给你找第二份啊!”

    洛优亭怔了怔,“她死了?”接着眉开眼笑起来,“也对,在母后手中,哪有不死之理!”

    鲁安瞪开眼睛,“母后这般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九五之位”

    洛优亭提了一气,厉声道,“母后!孩儿无心此位,请你莫再相逼!”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心肺都要咳出了,鲁安不好发怒,只好给他顺气。

    洛优亭推开了她,“母后,孩儿身乏,就不恭送了!”

    鲁安看着洛优亭离开,心中那郁结始终难以排遣,走出清心阁后,便吩咐道,“将那帮庸医都给宰了,哀家要他们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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