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张了张口, 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默默退到一边。
齐王眼风扫过季凌, 看也不看地面,步履径直在地上的圣旨上踏过, 最后缓缓落座于上首。
季凌看着齐王此等大不敬的动作,垂着头默不作声。
他忽而抬眸,问道:“你从何处来?”
“平西侯府。”
“所以你是赶着回来告诉本王陛下赐婚平西侯的消息的?”
季凌僵着身子,点头。
然而下一瞬,一声冷喝袭来,“废物!”随着这道厉喝而来的还有齐王从桌案上狠狠砸下来的茶盏。
齐王红着眼,神色阴沉, 指着地上的圣旨对季凌道:“一群废物, 事已至此,现在你来告诉本王这些有什么用?”
齐王深深吸了口气,隐忍闭眸, 握成拳的手不住颤抖。
永昌帝这次的旨意下的实在太过突然,实在是叫人措手不及。
但凡他的人能早点探听到一些消息,事情也不会弄成现在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
永昌帝同时给他与陆昭行赐婚无疑是将他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季凌跪下, 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殿下,是属下无能,还请殿下责罚。只是”季凌神色复杂, 踌躇半晌, 终于忍不住将心头酝酿了许久的话吐出, “殿下,而今此事木已成舟殿下当以大业为重,宁安郡主那边——”
季凌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齐王一个冷冷的眼刀给噎住。
季凌咬了咬牙,一股脑将未完的话说出,“殿下切莫耽于儿女私情而误了大业!”
“混账!”齐王陡然上前,抬脚就对着跪在地上的季凌肩头踹去,眼沉如刀,锐利至极,“本王的事,何事轮得到你来置喙了?”
他神色阴狠,就像一头被逼到极致的凶兽。
此时齐王情绪波动得十分剧烈,他一不小心牵动身子,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咳了出来。
季凌大骇,想要起身搀扶,却被他一手打开。
“下去领罚。”
“可殿下你的身子”
齐王拭去唇边血丝,“下去!”
季凌最后对齐王磕了几个头,自下去领罚了。
齐王跌跌撞撞,步履不稳的后退,最后直接无力的坐于花梨木大椅内,以手撑着额,面上带了几分疲色。
然而他的眸却极亮极亮。
放弃?
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便是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的。
阿宁本来就是他的,他凭什么要给陆昭行让位,凭什么要放弃?
齐王眯了眯眼,扯了扯唇,神色端的是无比的冷。
陆昭行算什么?江山也好,美人也罢,他都要。
季凌离去未过多久,管家忽然前来传话,说是已准备妥当,齐王可以准备进宫面圣了。
永昌帝给齐王赐了婚,按理他应当亲自去宫中面圣谢旨。
齐王换上亲王特有的绛紫蟒纱袍,腰束金玉革带,往皇城而去。
因阿宁婚事而甚为不满,情绪失控的不止齐王一人,同样不满的还有追逐陆昭行已久的平阳长公主。
本来平阳长公主听到阿宁骤然成为了嘉德长公主的女儿时便十分震惊,可还没等她消化这个消息,永昌帝这道赐婚的圣旨几乎让她失去思考的能力,然后粉碎了她所有的希冀。
此时平阳长公主的桌案上一片狼藉,混乱不堪。此乃是她方才泄愤所致。
眼下她的心早已平定了,一人枯坐椅上良久,最后扯出了一个讥讽的笑意。
素秋一直在旁静静候着,见状心底微揪,不忍唤了声,“殿下。”
平阳长公主忽而抬头,视线顺着窗户落在外头高阔的天际之上,“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她也知以她长公主的身份是不可能与陆昭行扯上什么关系,何况她还是个成过婚的。
可即便知晓又能如何?
她实在难控制自己的心,总是忍不住一再向他靠近。
陆昭行是她见过所有的男子里最吸引她的,她知道错过他她怕是再也遇不上这么好的人了。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四处打探他的消息,为的便是投其所好。
平阳长公主这个人素来不畏世俗,行事向来随性。
原本她靠近陆昭行也只是抱着消遣找乐子的态度没想到越到后头,就越难控制自己的心。
可事到如今,平阳长公主忽然觉得疲惫至极,往日的那些玩乐与肆意也都在一瞬变得索然无趣。
她心中对于阿宁的那些排挤和不忿也忽然提不起劲儿了,就像是一圈打在棉花上,无力得很。
“罢了,不是我的,任我如何费心也不属于我。素秋,你替我备几分贺礼,分别给平西侯和嘉德长公主送去。”
素秋惊讶,殿下这是终于打算放弃了么?
许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平阳长公主道:“暂时这样罢。”
素秋点头应声。
六月的天气已很有些燥热,风带着热意,吹得人晕忽忽,脑子不甚清醒。
齐王从未有哪次入宫的心情像今日这般低沉。快到御书房之时,他在回廊里遇上了一个而今他最不想见的人。
靠右的回廊里,戴纱帽,着飞鱼服的男子一眼就瞧见了齐王,他从右边的回廊走到前面停住,对着他遥遥一礼,“齐王殿下。”
陆昭行面上带笑,平素极冷的面上此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如沐春风。
“还没恭喜殿下喜得良缘。”
分明是道喜的话,齐王却觉有无数根利刺飞来,扎得他浑身发疼。
陆昭行这是故意来瞧他笑话的!
齐王惯有的笑再也绷不住,冷着脸,神色阴沉道:“陆大人似乎很是得意?”不待陆昭行答,他便自个接着道:“也是,横夺他人姻缘,如此做派倒是很符合陆大人一向的行事作风,是该得意的。”
语气端的是嘲讽至极。
陆昭行微抬眸,沉声道:“他人姻缘?”眼风自齐王身上掠过,“殿下这话,莫非是对陛下的旨意有所不满?”
陆昭行一句话就拿捏了他的七寸。
齐王皱眉,这才惊觉方才自己没沉住气,因他的挑拨竟有些失态。
这宫中到处都是永昌帝的耳目,陆昭行这话他不敢接,也不能接。
齐王紧了紧拳,心中郁气更浓,神色漠然,“陆大人这是什么话?”他露出一个讥诮的笑,“陆大人日夜操劳,难道还嫌事不够多,而今竟还操心起本王的事来了。”
言罢,齐王也不管陆昭行什么反应,甩开他径直便走。
齐王的眸色幽深一片,里头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吸了口气,暗自紧了紧拳。
这次的事,他总会寻到时机扳回来的。
二人入了御书房一一谢旨之后,永昌帝单独留下了齐王。
永昌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对齐王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齐说低垂着眸,呼吸陡然沉了几分,沉吟良久,他才道:“儿臣心底确有疑问。”
永昌帝眸光动了动,“你是否想问朕为何突然将周家的丫头赐给了你?”
齐王点头。
永昌帝道:“周家那丫头于你而言更合适。”他只说了个合适便不再言语,却没说为什么合适。
齐王心中讥讽至极,好一个合适,真是拙劣至极的敷衍借口。
永昌帝眼风自齐王面上掠过,“这事朕没事先知会你便下了旨,你心底是否怨朕?”
齐王心里自是怨的,但他如何能表现出来?
他故意咳嗽两声,目光低垂道:“父皇,儿臣不过残破之躯,与我结亲,只会害了那些姑娘。”
这话永昌帝就不爱听了,当即皱起了眉,“你这叫什么话,你是朕的儿子,堂堂大晏的亲王,能做你的王妃,那是她们的福分。”
永昌帝看了齐王半晌,叹息道:“述儿,这正妃之位便只能如此了。你若有中意之人,朕可以考虑赐她一个侧妃。”永昌帝想起向前齐王对静和似乎有些不同,以为他对她上了心,沉吟半晌道:“你若想要那林婉仪朕也可破例将她赐给你。”
“但你的婚事已定,便无再更改的道理。”
这是打个巴掌再给颗枣?可惜他从来不吃这套。
齐王袖下的手不由收紧,面上不动声色,“儿臣并无中意之人,父皇无需操心。至于那林婉仪她罪大恶极,而今这些也是她该受的,父皇无需为我对她网开一面,没得坏了规矩。”
至于他想要的他想要的至始至终不过一个阿宁罢了。
但这话他永远也无法在永昌帝的跟前说出来了。
齐王下意识敛眸。低垂的眸中似有深流涌动,幽深一片,晦暗难明。
永昌帝默了许久,最后摆了摆手,“若无事,你便先退下罢。”
齐王点头。
阿宁因为近些日子的琐事以至于耽误了明礼堂的好些课程,加之她已有几日未见陆媛等人,甚是想念,便向嘉德长公主提出早些回去上课。
嘉德长公主自是欣然应允。
这日,阿宁下学后刚与陆媛分了路,就见她的马车前横了另一辆马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辆马车虽无任何标记,但她一眼便人出了那是齐王的车。
果然,一人上前在阿宁的车前道:“宁安郡主,齐王殿下有事邀你一叙。”
阿宁眉头微蹙,心下一凛。
齐王这般半路堵人是个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