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现在已经到五月, 但是白术给她泡的牛奶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刚刚好的温度。握在手里有些烫, 喝到嘴里刚刚好。
同一样食物每天都吃, 总归会生出几分厌倦感。更何况, 凌歌本身对这种牛奶就不怎么热衷。
透明的直筒玻璃杯容量不算小,喝到一半凌歌直接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正在打字的手停下, 白术挑眉:“喝完。”
“好撑, 喝不下去。”说完她举着杯子凑到他嘴边, “给你喝。”
抬手半握住她的手腕, 白术就着她的手喝完剩下的半杯。把杯子拿到厨房洗干净放好,他关上厨房的门走到客厅横抱起凌歌上楼:“睡觉。”
乖乖的靠在他怀里,凌歌捂着嘴唇打哈欠:“好困。”
“恩。”他声音很低,“今晚不动你。”
不难听出其中的兴味。
凌歌当做没听见, 圈住他的脖子安稳的缩在他身前, 眼睛要睁不闭,慵懒到不行。
是真困, 也是真累。
上午在之期, 下午出外景, 一个费神一个费力,回来还要搬家。这时候洗完澡,浑身放松下来只想好好睡一觉。
庆幸白术是个真君子,说不动她,上床之后果真没有胡来, 只抱着她老老实实的睡觉。
说句直白点的, 白术肖想她不是一两天。为什么选择今晚不动她?
夜色里, 他黑亮的眸子里情绪不明。
大概只是因为,白天的拍摄让他想起前世,拥有的同时在害怕失去,矛盾之下,什么迤逦心思都烟消云散。
最为重要的是,这是这一世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他不想被其他不相干的情绪所支配。人已经拐回家,晚一天早一天,并没有多大差别。
满是怜惜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他很克制的吻住她的嘴唇,一触即离:“晚安。”
回应他的是她愈加绵长的呼吸声。
——
也许是才换到新环境心里有些异样,也许是因为当事人就睡在身侧,午夜时分,凌歌再次被梦境困住。这回她不再是旁观者,她很清楚的察觉到,她就是梦里那个叫做西乔的女人。
“小姐,侯爷唤您去书房。”
她没答话,放下手里正在绣的罗帕随着前来传话的丫鬟出门。
侯府面积很大,从后院到书房差不多要走一盏茶的时间。平日里她性子温和,对待丫鬟们又不似其他主子苛刻,因此这些丫鬟婆子都愿意和她说说话。
一路闲聊,竟在不觉中就已经站在书房门前。守门的侍卫行完礼,朗声传告的同时推开门请她进去。
伴随着门被关上的吱呀声,她和坐在书案后方的侯爷四目相对。
“不知爹爹唤女儿前来所谓何事?”
虽是四十好几却看不出半分老态的男人招手:“乔儿过来坐,爹爹和你说些事。”
她依言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爹爹您说,女儿听着。”
侯爷这人素来直性子,面对自家闺女尤盛。没有过多游移,他开门见山:“后日就是三皇子选妃之日,你生得一副好皮囊,琴棋书画也皆为上等,若是前去选秀,必会有个好彩头。”
“爹爹谬赞。”
“乔儿,你也知道,近年来陛下疑心极重,但凡手里握着点实权的,均被压迫到不成样子。爹爹被封侯,手里又握有重兵,也就是这些日子蛮子进犯朝廷离不开爹爹,否则这侯府现下还不定什么落魄光景。”
家国大事西乔不懂,但是自家爹爹话里的无奈她听得分明:“爹爹但说无妨。”
侯爷向来欣赏她的通透,闻言怜爱的轻抚她发尾:“即是要让皇上打消对侯府的猜忌,那么我府里势必要有人嫁与皇室。太子地基稳固,最得皇上喜爱,想来帝位非他莫属。虽说爹爹有意让你嫁与太子,只是皇上那边不好交代,拥兵自重,皇亲国戚,对朝廷的威胁皇上不会不放在眼里。”
“爹爹想来想去,还是这三王妃的位子最为合适。三皇子与太子是一派,即使你嫁过去,侯府的兵力也不会威胁到江山社稷。再者,三王府现下后院清净得很,你过去,有爹爹护着,也无须忧心受欺。”
对于自己的婚事,自打三年前被侯爷领养那日,她就没想过能亲自寻觅良人。这无端享受着的荣宠,总会有需要偿还的一日。
十分冷静的听侯爷分析完利弊,西乔没有半分挣扎:“全凭爹爹安排。”
事情定下来,侯爷特意请来宫里的礼教嬷嬷强化西乔的礼仪。一连两日,西乔都没出过自己院子的大门。
三皇子选妃那日,阳光普照,万里无云,天气好到不行。
早早的随着秀女们一起进入皇宫,西乔心里时刻牢记爹爹的嘱咐:这场选秀事关侯府的将来,若是她能胜出,侯府依旧风光无限。若是她出局,那么侯府,便是前途未卜。
为了侯府,为了养育之恩,她拼尽全力。
选秀的最后一部分是才艺,为确保胜率,她选了最为擅长的琴。
许是因为前面的成绩太过于出众,最后这一项,她压轴上场。
前面不乏有精通舞道琴道的世家千金,临到上场,不可否认心里有生出几分紧张之感。但多年的习性,让她将情绪掩藏得极好。
高台之上,她素手抚琴,空灵的曲子随即在众人耳边响起。
弹到深情处,她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衣袂随风扬起的同时,里面露出一抹有些炫目的明黄/色,占据她所有的视线。不知他是否有察觉到她的视线,四目相对时,她羞窘得连忙低头。再抬头,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后面的曲子怎么弹奏完的,她完全不记得。脑海里残存的,只有男人好看的眉眼和高挑的身段。明黄,这个年纪,他是太子殿下。
她很清楚的听见,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不知为何,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就想到在那片翠绿的竹林里,锦衣华服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颇为局促的道歉:“抱歉,本宫不知这原是你哥哥的救命药,稀里糊涂的差点就被他们哄着吃下去。”
少女低着头,倔强着迁怒。
“你快些拿回去让你哥哥服下,再耽误,本宫可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听出他话里真真的关切,和他僵持许久的西乔总算伸手把那锦盒抱进手里:“你为何要把这药给我?”
“这原就不是本宫的,本宫霸着作甚?再者已经服下两颗,少一颗不碍事。”
“那你”
少女还要继续问下去,少年却是没了那份耐性。颇为粗鲁的推着人往外走,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你若是再不回府把它给你哥哥吃下,等本宫皇祖母和父皇母后回过神,这药可就又得收回来。”
原来这是他偷偷拿给自己的?西乔停下脚步不愿再往前走:“你”
“你再啰嗦,信是不信本宫把药拿回来?”
西乔连忙抱紧:“你已经给我了。”
“现在知道护着?”他笑,“你记着在本宫皇祖母和父皇母后跟前管住嘴,莫要说本宫把这最后一颗给了你。”
心里记挂着哥哥,西乔也顾不得去管他若是少了这最后一颗会如何:“好。”
“那你快回去吧。”
西乔才刚迈开步子,又被他喊住:“本宫名唤萧寺,你呢?”
抱着药跑出去之前,她告诉他:“西乔。”
所以,不是乍见之欢,而是倾心已久。萧寺,可真是个好名字,可惜,终究无缘。就像当年那颗解药,到底没有救回哥哥的命。
——
没有被惊醒,凌歌这回醒来时,很平静。
如果不是胸腔处熟悉的疼痛感和额头上的冷汗,她想她完全不会记得今晚再次梦到。
也不对,关于这回的梦,她好像没有完全忘记。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两个名字,可是任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完整的发音。
忘记已经搬到白术这里,也忘记身边还睡着一个人,像是为了摆脱那股无力感,她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
动静不算小,白术被吵醒。睁眼看到靠坐在床头蜷缩成一团的她,他连忙打开壁灯坐起来:“怎么了?”
模糊的内容在听到他的声音里突然变得清晰,她抬头,皱着眉头问他:“你知不知道萧寺是谁?还有西乔,这个曾经在你口里出现过的名字,她是谁?”
她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些梦总是抓着自己不放。她好奇,好奇这背后的故事。她想知道,这段只存在于她梦里的故事,究竟是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些对她来说很模糊的东西,白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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