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飞天之娇女 > 正文 第一章 金陵傲雪(二)
    第二日醒来,天色大亮,梅府的仆人早已恭恭敬敬候在门外,两个温婉秀气身姿窈窕的丫鬟进了门,从食盒中取出早饭一一布菜,各式菜肴都放置于夹层碗中,尚且温热,开洋干丝,牛肉烧饼,鸡丝浇面和五色小糕,末了还有一碗香气四溢的皮蛋瘦肉粥,干丝嫩而不老,干而不碎,拌上上好香麻油和生抽,清爽可口,锅贴外脆里嫩,馅足汁多,一口咬下鲜美无比。

    秦维桢记得年幼时和梅世兄偷偷溜到金陵夫子庙游玩,每次都对着这些小吃拇指大动口水四溢,年年的压岁钱花个精光,夜深人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恋恋不舍的回府,再被爹爹好一通责骂,向来温和宽厚的梅师叔赶紧上来劝解打发他们去睡觉。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那繁华夜景恍如隔世,无忧童年终已逝去,可有心人还记挂往日情分,特意准备,秦维桢心中升起暖意,浅浅一笑。

    过了晌午梅世英便遣人来报,说请秦公子晚饭后去后院赏梅,秦维桢面露难色,方才道明自己的书童月白太过劳累中了风寒,正卧倒在床休养,自己孤身一人不便出行,谢绝梅公子好意。那人回去复命,不一会儿又请了大夫为月白问脉拿药,顺便换了干净被褥枕头,又留了个年轻仆人伺候。

    他一整日就待在房中濡笔妍墨,练字习帖,晚饭后拿起随身行李中的一本《小窗幽记》读了起来,正到那句“交友须带三分侠气,做人要存一点素心”,只见梅公子推门进来,笑道:“秦兄好雅志,如此良辰美景也要错过!”身后还跟着昨日的茶道中人,微微颔首,也不言语。梅世英转身一指这人道:“今日家仆回禀时,这位郝师傅就在旁边,自告奋勇愿陪秦兄后园赏梅,他说自己师傅常年风湿,平日都靠轮椅出行,自己伺候惯了略懂门道。你大可放心,他向来行事稳妥,绝不会妄自夸口。这金钱绿萼梅极为娇贵罕有,是我府中花卉名家煞费苦心养育而成,今年开得极好,花期将尽,可千万不要错过。”

    秦维桢见了,也不好再推辞,况且这名花倾城确实令人心生向往。一旁的郝师傅极有眼色,见他默然便上前摆弄轮椅,这人下手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操控轮椅驾轻就熟,毫无颠簸。秦维桢安下心来,与梅公子一同出门。

    一路走来,后园屋脊栉比,房舍连云,亭台水榭,比比皆是。佳木葱茏,异卉烂漫,繁星在天,花香沉沉。这是苏州园林,精致小巧,古朴淡雅,写意见长,秦维桢少时来金陵梅家,住的只是普通庄园,从未见过傲雪山庄。梅世英说:“爹担任武林盟主后觅得此处,花费十年功夫,聚集天下能工巧匠,奇花异树,将此处建造为武林第一庄,今年正好借五十大寿之际,请各路豪杰齐坐庄中,共襄盛举。”

    见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秦维桢料想后天的寿宴上,梅世兄定将备受瞩目,大放异彩,不过这般丰神俊美的名门之后,本就当逐鹿中原,天定风流。人生在世,就当一展平生所学,不负胸中抱负,不虚此行,不枉此生。

    正说话间,忽闻得一阵幽香,沁人心脾,眼前已出现了一片梅林,只见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正中几株梅树尤为出众,花成碟型,层层疏叠,绿萼白瓣,仿佛二八佳人婀娜多姿,长裙皭皭,手臂修长,指尖鹅黄,绿鬓如云,却又不胜娇羞,低头掩住盈盈笑意,也掩不住遍体馨香,绵绵不绝。云生满林,月照长空,三人或站或坐,迷醉林中,心旷神怡。怪不得古人要梅妻鹤子,如此幽境,果然令人心折。神迷意醉间,忽听得一阵琴声,清越空灵,飘忽不定,泠泠鸣玉,余音袅袅。

    梅世英笑道:“我等今天好福气,得听一曲,且去瞧瞧。”

    秦维桢略显诧异,迟疑道:“这般不请自去,搅了弹琴之人的雅兴,只怕唐突佳人。”他虽不知弹琴的人是谁,但听那曲中的意境气度,绝非歌姬,十有八九是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知书达理,气质出众,他们几人素昧平生,只怕惊扰了女中伯牙。

    梅公子戏谑一笑,“兄台有所不知,这人是我府中的花匠,这金钱绿萼便是她的得意之作,琴技也是一流,如此风流人物,难得现身,千万不可错过。”说罢便追着琴音而去,郝师傅顿了一下,也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梅林之外正是一处六角凉亭,红栏绿瓦,珠帘垂地,帘后一人,云鬓如雾,一身浅绿,长裙曳地,背对众人,纤纤十指正拨弄着一把风首箜篌。乐器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琴弦在明朗月光下化为一泓清流,细细流淌。那指甲未染颜色,光润颜泽,如珠如贝一般在水中灵活跳跃,光芒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郝师傅竟然呆了,心想人间居然有这般神仙女子,出尘脱俗,蕙质兰心,只一背影便叫人一见倾心,永生难忘。梅公子看向秦兄,意味深长,“说了不可错过,此言不虚吧?”

    “梅兄好生小气,有这等美事也不叫上小弟!”突然几人快步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声音洪亮,锦衣华服,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帘内佳人,毫不掩饰。梅世英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心想这人好生放肆,私自带人闯进后院,不请自来,还这般高声大气,旁若无人,怨不得父亲总是避着他们父子二人。心中不快,脸色却仍是平和,“袁兄来得正好,小弟在此引荐二位,这位秦兄昨日才到府中,是阑干剑秦大侠之子,小弟与他是多年挚交,一直为他学识气度所折服,甚为钦佩。”

    郝师傅听到“袁兄”二字,迅速抬头看向来人,袁家二公子无敌身材高大,衣着华贵,只是生得一双三角眼下配一座鹰钩鼻,显得几分阴鸷,外加满面骄横跋扈之色,让人敬而远之。袁公子偏头斜睨秦维桢,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鼻子冷哼一声,“这位兄台远道而来,着实辛苦。”言罢略一抱拳,也不躬身,又转向凉亭。

    他话中讥讽之意甚浓,梅公子面色不虞,秦维桢却不以为意,正待要回礼,他又迫不及待的插了一句:“梅兄,这弹琴的佳人可是令妹?闻得梅家小姐才貌双全,盛过当年的‘武林四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吧竟然上前走了一步,似是急不可耐要一睹芳容。

    梅世英面色一变,正待上前阻拦,却见帘后女子盈盈起身,略一侧身,敛衽行礼,“小女子见过各位公子。”月光似水,勾勒出她精致下颌,曼妙身姿,肤光如玉,眉眼虽然看不真切,但玉资清仪,丰神绰约,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亭外众人顿时屏气凝神,毕恭毕敬。袁无敌伸直脖子,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痴痴瞧着,险些掉落口水。

    梅公子见了他色急模样,心中冷笑,“连箜篌和琴都分辨不出,见识浅薄,不懂礼数,也敢肖想我妹子,白日做梦!”他冲亭外候着的丫鬟素馨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向来伶俐,赶紧入亭禀报:“小姐,夜深露重,该回去歇息了。”梅小姐微微颔首,转过身去,随着素馨缓缓离开,雅步雍容,袁无敌看着美人俏影渐行渐远,没入夜色,心中不舍也无可奈何,悻悻而去。梅世英三人目送他与随从出了林子,方才开口。

    “苍鹰门十年来势力渐长,这人仗着自己是未来掌门,越发粗鲁傲慢,秦兄莫要介怀。”

    “这倒无妨。但我十多年前来到府上,见过他爹袁掌门与他大哥袁无双,大公子比我只年长四岁,体格强健,如今正该是风华正茂,怎么是他成了少主人?”

    “此事说来蹊跷,七年前大公子出行洛阳,遭人暗算,身死他乡。凶手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苍鹰门上下对此事讳莫如深,听说是袁老爷子早年的仇家”

    梅公子忽然住了口,看向一旁的郝师傅,见他已退至林内,继续赏梅,似是对两人对话兴致缺缺,无聊至极,才又低声吐出几个字:“寻仇而来,父债子偿。”

    “如此说来,这凶手与袁家的恩怨并未了结,只怕还会卷土重来,苍鹰门还须时时警惕小心才是,这二公子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只怕不妥。”

    “秦兄有所不知,袁无双在时,长子袭位,风头无二,后来飞来横祸,才有他袁无敌出头之日,一朝得志,自然猖狂。他们兄弟二人素来不睦,他大哥遇难时父亲和弟弟都十分伤心,唯有他暗自得意,私下宣称‘那短命鬼死得正好,给我腾了位置,省得我还要想法子清障碍,’其实他与他大哥容貌性子都十分相像,飞扬跋扈,人憎狗厌,只是他更阴险狡诈,心机深沉。”

    “家父曾说苍鹰门前掌门袁鹰扬义薄云天,人人称赞,还曾为武林盟主,怎地到了这一代却是骨肉亲情如此凉薄,让人心寒。”

    “袁大侠早在二十年前便已仙逝,他独女远嫁,现任掌门袁枭是他养子,听说天赋不差,但品行一般,未能继承他的名望风采,加之纵容门下弟子惹是生非,以众欺寡,惹得江湖中近年来怨声载道。袁大侠的威望名声,早已给败坏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事,说来甚是奇怪,闻听当年袁大公子死于一招‘咽绝爪’。”

    “那不是袁大侠的成名绝技,怎么害死了他的徒孙?”

    “正是,那人绝不是苍鹰中人,却能以派中绝技杀人,岂不稀奇?可我爹说,能为此事者天下只有一人,那人十年前便已死了,这道听途说绝不可信。但此人七年前单枪匹马干掉了袁无双,又逃之夭夭,苍鹰门弟子众多,这么多年来也搜寻不到此人,可见不是等闲之辈。”

    “所谓物尽而盛,盛极而衰。大抵如此吧。”

    “维桢此言甚是。”

    二人谈兴正浓,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只见阴云四合,月色凄迷,那郝师傅还耐着性子,等在一旁,梅公子赶紧打发他送秦兄回去休息,自己独自回房,走在路上,暗自欢喜,“秦兄性子沉稳大度,谈吐不凡,与妹子真是天作之合,不妨去求爹把他们儿时的亲事定了,省得袁无敌贼心不死,又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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