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站长直视马可的眼睛，从嘴里一个一个往外蹦字：“没一有一任一务。自从游击队进了城，上面命令我们低调行事，中止一切秘密行动，不再主动联系“消息来源”。站里一半的人手，要么暂调回国，要么派往阿比让。而且，就算我们想积极开展工作，也是困难重重，以前的“消息来源”全部不见了，不是逃走了，就是躲起来了。至于新政权的情报机构，出于谨慎，我们也不主动联系他们。所以，李方子的任务仅限于公开见一些朋友，吃吃饭喝喝酒，核实一些公开的信息，以便给国内写分析报告。“
”他去里米特区的那家工厂做什么呢？“马可认为站长对部下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应该了如指掌。特别是在这个新旧政权交替的敏感时期。条例也规定任何人离开办公室，必须告知站长或者同事他的目的地c见什么人c谈什么事c何时返回。
苏站长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以前他每次外出都会提前知会我，就算走的时候忘记了，也会在路上给我打电话说明。这次很奇怪。从他离开办公室到被杀害这段时间，他确实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但不是打给我，特莱赛公司登记的对方手机机主的名字是他自己。电话没打通，对方关机。“
”你们后来打通过吗？“
”没有，我们打了多次，有时候对方不接，有时候没电，有时候不在服务区。“
”机主是李方子，但实际使用人你们并不知道？“
”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是李方子的一个‘消息来源’？“
苏站长摇摇头，又点燃一根软中华，吸了一口，说：”应该不是。如果是，我们会有那个电话号码的纪录。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消息来源”，但李方子觉得没有必要经过我批准。“
马可听出苏站长话里有话，好像对李方子有一点不满情绪，但人都死了，又不好直接说他违反规定，或提出其它更严重的怀疑。马可也不便追问站长到底怎么想的。一阵沉默，气氛凝重。马可先前不明白为什么把他派来中部非洲解决这样一个普通的案子，现在开始觉得这个案子其实也挺复杂。
苏站长好像猜出了马可内心的想法，接着说：”我也只来了三个月，对这个国家不大了解。过去我们支持蒙博托，给了他不少援助：修了体育场c人民宫，派了农业组c医疗队，还给他个人在金沙萨远郊建了一座中式古典园林风格的行宫，雕梁画栋，假山喷泉。而且，虽然我们坎帕拉站和基加利站同游击队早有联系，但他们进城后还是视我们为敌人，至少是敌人的朋友，认为我们会帮助蒙博托分子破坏局面的稳定。以后也许他们会明白，我们的一贯做法就是谁在台上，我们就支持谁。不过眼下他们还需要时间来理解。“
“我们当然不会破坏稳定”马可说。
苏站长摆摆手，说：“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想破坏，那也要先有稳定才能破坏！新总统十五天前才进城。队伍里许多卢旺达人c扎伊尔图西人c加丹加省卢巴人，他们从来没到过首都。这样的大城市，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去了另一个大陆。新总统把自己关在总统府，号召流亡的扎伊尔人回来帮助他治理国家。这些人中间肯定也有不少蒙博托分子。安置召回的“人才”花费不菲，但他没钱。金沙萨人骂他引狼入室，除了指召回的‘人才’，也指卢旺达‘占领军’。当然，他们也等着从新政府获得好处，比如新工作c补工资等等。此外，蒙博托时代当过几天总理的职业反对派，也幻想分革命一杯羹，但新政权不理睬他，他于是煽动大学生闹事。新总统认为那些躲起来的旧军队的士兵威胁着城市的治安，一帮顽固的蒙博托分子随时准备给他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苏站长喝了一口从国内带来的茉莉花茶，接着说：“目前的平静很脆弱。星星之火可能燎原。游击队进城的时候没有发生大的骚乱，一是因为大家渴望变化，再也不能忍受蒙博托了，二是新总统承诺给他们这样那样的好处。但是游击队里出现那么多卢旺达军人算是给金沙萨人当头一棒。此外，新政权也禁止一切反对党。所以动乱看起来一触即发。图西人没那么仁慈，他们只要开枪就是爆头，不会只射大腿。如果新政权被老百姓赶下台，鬼知道局势会怎样发展。总部严令我们平稳度过新旧政权的交接期。如果新总统垮台，局面一定大乱，会死很多人，城市也会遭受更严重的破坏。”
“他也可能不会垮台，毕竟蒙博托分子势单力薄，老百姓不可能支持他们，老百姓自己又没有武器，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苏站长抬头望着天花板，说：”新政权的生存机会微乎其微。我们静观其变，拭目以待吧。对面的刚果，他们口头上表示中立，私下收留逃亡的蒙博托分子，也是不看好新政权，觉得维持不了几天吧。“
马可心想李方子莫名其妙死在郊区，首都局势波谲云诡，两者之间到底有无联系？他见苏站长似笑非笑看着他，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对他说：你不要以为这个案子很普通，如果很简单，我也不会要求总部派人过来。就算你全力以赴，估计也要在金沙萨耗上几个月，最终能不能搞个水落石出也很难说。
”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是熟人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它。“苏站长起身去打开墙角的保险柜，取出一个旧纸箱，纸箱盖子用透明胶带封着。苏站长用小刀划开胶带，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叠一叠百元面值的美金。漂亮的绿色看上去不像是假钞。美元排列整齐，塞满纸箱，没有留一点空隙。。
”这是我在李方子保险柜里找到的。“苏站长语调低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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