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白如长夜 > 正文 第3章 日常
    东边这条大江横穿东边这块大陆,从南到北,不知其几千万里长,不知其几千里宽,不知其几千里深,据一些远古记载,万年前,这片土地本没有大江,后来一道来自穹顶的剑气硬生生砍出一条大沟壑,横穿南北,海水灌入,经二十年之久两道海水才相聚。后来这条江便被世人叫做剑江。

    剑江中段最为凶险之地,波涛汹涌,有千丈高的大浪,此起彼伏,拍打在两岸,如天雷作响,出出充斥着毁天灭地之力,而此时在江中心,有一叶扁舟,随着大浪上下起伏,高至千丈之上,低至千丈之下,可偏偏承受住这大浪拍打之势,舟上有一个头戴斗笠,腰佩长刀,身穿灰袍的男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被打湿,他周围似有一股气浪,将这大江止水全然隔在外边,不进一滴。斗笠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闭着眼,似仍这小舟飘荡,小舟顺着这江水飞流直下,瞬息便是千里之外,两岸青山化作一道道虚影,眨眼便失去踪影。

    这一幕被人看见了。

    此时,大江万里高空上的一处云层里,飞出一柄大剑来,三尺宽,一丈长,剑上躺着一个青衣女子,此时她正微眯着眼,双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竟是个女子剑仙,她看见了下边大江上的那个斗笠男子,不禁有些微讽,这家伙,真是个名不虚传的大道苦行者啊,这南下都要走这剑气纵横的大江,修道修的那么辛苦干吗,哪有我这般舒服惬意,然后完全合上眼,不出一会儿传来轻微鼾声,竟是睡着了,在这仅能容下一人的剑上,在这万里高空上。

    小镇的镇门口有一座桥,桥下是一条水流很缓慢的小溪,除了格外清澈,可以直接看到水底下的鹅卵石,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许是水太清澈,底下并没有游鱼。

    小桥名叫瓦桥,这便是小镇之前名为瓦桥镇的原因。顾名思义,瓦桥,便是桥面使用残破的瓦片铺就的,铺的倒是十分平整,至少走在上边一点儿都不咯脚。小桥应当是有些个年份了,桥边有一层黑色的东西,是常年长的青苔干死所累积下来的,厚厚的一层,倒是结结实实的贴在上边儿了。

    这时候小桥上没有什么人,毕竟在下着雨,也不会有什么人闲的发慌来这边陶冶一番情操。雨下了一会儿,小镇隔着小桥对边儿的管道上有了些雾气,倒不是多浓,但隔着远了还是看不清的。雾里边儿渐渐浮出个人影来,愈来愈近却不急不缓,完全露出个人形后,是一个头戴斗笠,腰佩长刀,身穿灰袍的男子身形,他来到瓦桥前,停下步伐,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溪,低声道:“水至清则无鱼?先生,看来你说错了,这么清澈的水却藏着一条大鱼呢”

    说吧,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些许雨沿着斗笠的边缘滴在他的脸上,喃喃道:“这江南的天气真是难以捉摸啊,后边儿的小山岗没下雨,这才走了几步,这里又在下着雨”

    斗笠男子走上瓦桥,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极为沉重,走到正中央更是停了下来,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刀,然后加快步伐向着小镇走去。小镇沿途的路上都是人,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多是欢快的笑声,男子仿佛看不到他们,他们仿佛也看不到这个男子,男子走的路极为直,而前边的人也几乎是下意识的往两边走了走,于是便出现了这一幕,街道上的人群中有着一小块空地不断地沿着街道传递,而人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男子的每一步似乎都是经过精确衡量的,一丝一毫,没有一点偏差,而且是直的,就是直的,和着小镇的街道一样直,直通向小镇最北边儿,最北边儿的最里边儿。

    在小镇上出现这别人看不到的古怪男子的时候,小镇的一间酒楼出现了一个古怪的青衣女子,她怀抱一把长剑,进了酒楼便大声地喊了一句:“小二,两斤黄酒,要最贵的啊,两盘子下酒的菜,随便弄点什么,不是馊的就行”

    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小二本坐在门边儿一凳子上打着瞌睡,小镇今天这场雨下的好,大家都在外边淋雨去了,酒楼里人很少,小二百无聊赖,便坐着打起了瞌睡,突然听到一声清爽的喊声,惊醒过来,见到有客人来了,可他没有听到这可人的要求,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去问:“客官,你要点儿什么,刚才没听清”

    “哎,我说你这小二怎么做的,还要客人说两遍不成,你们掌柜的就这么马虎,雇了你这般马虎的小二?”女子皱眉道,看上去有点儿生气。

    一听到这客人提起老掌柜的,小二吓到了,若是这客人非得找掌柜的,那自己岂不是又是半个月白干了,慌忙赔不是“没有没有,是我的不是,刚才这屋子里不是没人吗,就打了个盹儿,客官不要见怪,不要见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女子见这小二这般慌张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逗你玩儿呢,赶紧的,我要两斤黄酒,要最贵的,随便来两盘下酒的菜,不要是馊的就行”

    女子只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极为豪气,刚才笑的也极为豪爽。

    小二听到女子的话,暗地呼了口气,心想这客官可真是古怪,还打趣自己这小二,这黄酒本就是最便宜的酒,还要最贵的,哪家酒馆会弄出馊了的菜给客人吃啊,还专门说出来。

    心里是一阵子腹诽,可脸上却是笑哈哈,连忙道:“好勒好勒”

    然后便去准备酒菜去了。这边儿,女子将剑放在桌子上,背靠在窗台上,一只脚放在地上,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微眯着眼睛,嘴里念念道:“这个样子应该很有江湖气息吧”

    说到这儿,又是正襟危坐,摆出很严肃得样子,厚了厚嗓子自言自语道:“陆姑娘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大侠啊,这般气度,定是那闯荡江湖数十载的英雄豪杰”

    说完然后侧了侧身子,笑着摆了摆手,脸上摆出风轻云淡的样子,用自己本来的声音客气地说:“不敢当不敢当”

    再侧过身子用厚重声音道:“不不,陆姑娘你谦虚了,你是名副其实的真豪杰,丝毫不让那些男子,若非要选个武林盟主,陆姑娘一定会是实实在在的武林盟主”

    “没有没有,你过奖了,我只是个小小的江湖人”

    这句话说完,女子停了下来,她觉得刚才说的话真是好,于是再次整了整衣襟,严肃说道

    “我只是个小小的江湖人”

    “哈哈,真是好几分江湖气啊,我只是个小小的江湖人,我只是个小小的江湖人”

    女子敛了敛笑容,心想自己要低调,不能太江湖了。

    女子这番行为,被后边儿的伙计看在眼里,满脸抽搐,怕不是个傻子哦。小二不忍心见着这般好看的女子傻下去,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喊道:“客官,您的酒菜来咯”

    女子听到声音,连忙坐好。小二将酒菜放在桌子上,便走开了。自称是女姑娘的女子倒了一杯酒,心想今天可得尝一尝这酒,好好体会一下坊间流传的两斤黄酒入口,半腔江湖下肚的感觉。她端起杯子,一口喝下。

    从此江湖有了位滴酒不沾的女剑仙。

    小镇的正中央是衙门所在,围着衙门向四周散开,便是小镇的贫富分布,越是靠近衙门便越是富裕,衙门四个方向,四条街,便是作为富裕的四条街,这四条街里住的基本上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而像清平街那种地方,自然是在离衙门最远的地方,是小镇的最边缘。

    正是晌午,衙门大开着,门口站着两个官差,倒也是很有守门儿的范儿,一丝不苟的,一点都不含糊,像极了台阶下的两尊石兽。这两尊石兽各不相同,小镇没有改名前本是两尊石狮子,小镇改名重修时便顺便把两尊石狮子给换了,换成了如今的一个右边是青龙,左边是白虎的两尊石兽,也不知换成这到底是有何讲究。

    衙门书房里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便是这衙门的老爷张正守,这位老爷的身份可是十分尴尬,在这个小镇当官,说着呢,算不上知县,而又没有镇守这之类的官职,虽说上边儿钦给他的官名是奉督管压江镇知县,还是个明正言顺的七品官职,可偏偏就把他给弄到这个地方来了,这个人口顶了天才五万的镇,其实他也是相当憋屈了,谁叫这小镇直辖临安城,上头没什么县之类的。而站着的便是这衙门里的书吏赵之文,负责的是衙门里的大小事宜记载,也就是掌文书的吏员。

    此时张知县拿着一份旨令可是犯愁了,是临安城城主直接下达的,上边儿有着他的官印,是造不了假的,也没有谁敢伪造这位大人的印章。这上边儿说要他不用再管北边儿那处的拆迁了,就是这很简单的一道旨意让他很是犯愁,昨天还说要他尽快处理好那儿的搬迁事宜,而今天又说不用管了,这便使他很是犯愁了,也不知这些个位置坐的高的大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这心里一番牢骚,忍不住问旁边的赵之文:

    “赵书吏啊,你说这些个旨意到底是要干吗啊,一会儿是这样,一会是那样,我坐这么个小镇的知县位置倒还坐的不安稳了”

    相比张正守的愁苦,赵之文则轻松的多,自己只要负责好这衙门里的大小事宜的记载和书籍的整理便是,倒是不用太过忧心这些,天大的事情,还有他张知县在前边儿,于是便回答道:

    “老爷您其实不用太过思虑这些,上边有什么旨意,您照着做便是了”

    “罢了,也只好由着这般来便是了,不过会儿我得出门去城里一趟,你备好车,那宋高升回来,你便如是告诉他就好”

    “好,我这就去操办”

    说罢赵之文便出了门,张正守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你赵之文自然轻松,可我现如今一个知县做了这小镇的管事人,现在上边儿似乎又有一番大动作,我不得去城里打探打探,怕是只能当这小镇的知县了。

    两人,各自有各自想法,无例外,都是为了自己。

    还在下着雨,张正守坐着马车出了小镇,赶往了隔着有些距离的临安城,马车飞快,淌出一片又一片水渍。这小镇的一进一出有着不同寻常的事情。

    压江镇最北边儿的最里边儿的那间屋子,走了宋高升,便又来了个奇怪的斗笠男子。周老头坐在凳子上抽着旱烟,少年少女在后房。

    见到屋子里进来个斗笠汉子,周老头儿放下旱烟,抬起头看了看,右手一挥,一块无形光幕罩住两人,便又低下头,淡淡说道:

    “屋里只有一个凳子,在我屁股下。”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你若是来请我回去的,那么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屋子,若是来捉我回去的,那么请你滚出我的屋子”

    “师兄真是好大的派头,莫不是先生去了西边儿那大妖的地盘,便没有人制得住你了”

    斗笠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字字透露出一股子书里边儿的规正气息,一腔一调满是方正规矩。

    “至少你还是没法儿制得住我的,我为了今天守了这块地儿十年,耗费近半的修为,用了十次窥镜之术,才找到个身负母气的天生道种。”

    说到这儿,周老头抬起头,眼睛里迸发出金色光芒,一字一句重重地说:

    “莫非你孙冬要阻止我,你可别忘了,就算我失去半身修为,也是个实实在在的九层楼巅峰气修”

    斗笠男子没有丝毫动静,淡淡说道:

    “师兄,你就从没想过为何这等宝物无人争抢?那不是他们看不上,是他们不敢,你当着要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来做着档子背离大道的事么,你可知,那几座山上的人就等着看你的笑话,等着你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妖邪,好夺先生头上那三缕气,先生如今在西边,暂时还回不来,管教不到你,你就当真是要毁了先生的名声吗?”

    在说道先生名声的时候,名叫孙冬的斗笠男子几乎是吼出来的,斗笠下的他,神色狰狞,脸色涨得通红。

    “那些人不敢是他们愚昧,孙冬,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冒风险的,在如今这片天下,你就算是出门撒泡尿,都要担心头顶上会不会有一柄飞剑插下来,何况是这等宝物,这等夺天地之造化的宝物。”

    孙冬打断他的话,痛苦地说道

    “够了,周正,先生当年给你去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做人周正,做事也周正。先生没有要求你走得多高多远,为何你就偏偏如此执迷不悟啊”

    听到周正两个字,周老头猛地站了起来,眼中光芒更盛,脸色扭曲成一片,低声几乎是吼道:

    “孙冬,你住嘴,你是天才,修道不过五十载便是八层楼,先生更是神人,早已到了那我们触摸不到的境界,可我不是啊,我跟着先生读书修行已经九百八十年了,五百年前止步于九层楼巅峰,四百八十过去了,还是如此,看到我这副模样了吗,已经是半截身子栽进黄土的人了,还有最多二十年,我便要变成那一抔黄土了,我费尽心思才找到这个办法,孙冬,你要阻挡我吗?”

    听到这里,孙冬反而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面前这枯老头,深呼一口气,淡淡说道

    “师兄,先生临走之前给你说过,江边水大去不得,便是猜到了你会做出这般选择,你当真以为先生没有留下手段防止你做这天诛地灭的事吗?这压江镇为什么叫压江镇,你应该很清楚,若是你做出这番事情会发生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陈国帝王不来阻止你并不是怕你,是别人给我们山门面子,把这事推作是我们的家里事,可是中州那边儿不会这样,别人不会管你是谁,若是触碰到真正的禁忌,保管叫你灰飞烟灭。”

    “师兄,你又知不知道,为何中州那边迟迟没来人,那是因为他们给先生面子,这才给了你到最后关头的机会,如今这便是最后关头了,师兄,你真的是要赌你比别人的剑快吗?九层到十层楼又怎么会仅仅是用年纪堆的,先生那几百年一直带你走遍大江南北,你又是什么不懂吗?先生说你心里始终有道坎儿,这才收了我为弟子,希望可以以我替你破除那道坎儿,师兄,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

    说到后边儿,孙冬满脸恍惚,是啊,他也曾埋怨过先生,为什么收自己为弟子是这个原因,为何又能如此直截了当的告诉自己,他难道不怕自己道心出现瑕疵吗,又或者先生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吗,所以这几十年来一直是苦修,想要做给先生一番成就看,便有了大道苦行者的称号,但是先生是怎么想的,他难以看透。

    周正听到孙冬这些言语,心里仿佛失去了些什么,脑海中满是先生醇厚温良的笑容,不过他很快压下念头,想到自己马上便可以站在十层楼看更高更远的风景,便有些兴奋,他平复了心中的情绪,对孙冬说道:

    “多说无益,你若是非要拦着我,我不介意手刃同门,反正即将背上千古骂名,再多一个背叛师门也无妨”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孙冬心里十分痛苦,重重叹息一声,心里默默问着远在天边的先生:

    “先生,你说人至清则无敌,可师兄他并没有听进去啊,我该怎么办啊?我也不是无敌啊。”

    失魂落魄的孙冬转身走出屋子,摇摇晃晃,步子歪歪斜斜,和刚进门完全是两个模样。他在门口顿了顿,正了正身子,没有回头,沉沉问道:

    “师兄可是要一意孤行?”

    屋里的老头拿起桌子上的旱烟,抽了一口,淡淡道:

    “是的”

    “师兄可是要不顾那少年的性命?”

    “他们若能活下来,便是他的运气”

    “师兄可是要毁掉先生几千年的名号?”

    “先生待我不薄,可我活不到先生那么久”

    一个问,一个答,三个问,没一个问,孙冬向前走三步,第十步,孙冬抬头望天,喃喃道:

    “先生,我这次要不听话了”

    转过身,直直的望向周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周正,你若真是要如此,我孙冬誓杀你”

    杀字出口,院子里狂风大作,如刀,割断空气。孙冬大步走出屋外,带走院里狂风,如一把刀,腰间佩刀嗡鸣不止。

    周正微眯着眼,看着离去的孙冬,心里也如一阵狂风,原来这十年,你也爬上了第九层楼了。闭上眼,继续抽着旱烟,只等时机到来。

    西方的一处山头上,坐着一个双鬓微白的青衫书生,正在看着书,书上只有五个字,人至清则无敌。书生放下手中的书,皱了皱眉,却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

    “古人是说的好啊,春来不是读书天”

    他站了起来,整片山林狂风大作,野兽皆是匍匐在地,颤抖不已。他一步迈出,消失在这片山林,山林重回寂静。突然,他又出现在这片山林

    “说了踩碎你这片大山,便要一寸不留。”

    他轻轻一脚踩下,顿时山崩地裂,十万大山尽皆崩坏,十万里之境夷为平地,天上云层瞬间消散,万里无云。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

    “今天二月初二,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更西处传来一阵滔天怒吼,一股磅礴亘远的气势传来。

    “你欺人太甚!”

    书生大笑一声,抬脚一步跨出,消失在这片土地。书生刚刚离去,他之前所处之地出现一尊庞然大物,遮天蔽日,浑身上下散发。暴戾的气息,一尊滔天巨兽。巨兽一声怒吼

    “有朝一日,我定要踏平你东土。”

    天上传来一道悠远的声音

    “这次踩碎你十万大山,再不长记性,下次便要踩碎你半个脑袋,若不是我弟子在闹脾气,我下来就给你一脚”

    书生没有个书生样,尽是些巷弄里的顽童打架气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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