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白如长夜 > 正文 第1章 时节雨纷纷
    二月二,龙抬头,年初气运翻涌之际,适逢天降甘霖,万物应春,个个精气神十足,都要好好争一争这一份天地造化。

    春雨一降,意味着农忙时节的来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可真是个好季节,气候温和,春风应脸,软绵至极。

    世人皆说春雨贵如油,无忧无虑的孩童可体会不出这话的意味,但那些个庄稼人就深有体会了,毕竟牵扯到会不会饿肚子的问题,尤其是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农,谁还没经历过老天不赏脸的时候,那可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种的庄稼枯死在干地里,谁会不心疼,但那又能怎样,总该不会你去砸了那龙王庙发泄吧,且不说庄稼人最忌讳这一点,你砸了人家的香火供奉还能指望人家给你施舍几颗雨?人家龙王老爷又不是软柿子,任你捏啊。这便是这些庄稼人最大的无奈,吃不吃得饱饭,全看老天一张脸,不过,他们可不指望这老天爷天天笑哈哈的,时不时板着脸是最好的了。

    雨一直绵绵的下着,看着没什么变化,可这山山水水变化就大了,简直是换了一番模样,好比是青出一枝丫,绿遍漫山野。因为雨下的久的缘故,慢慢的开始起雾了,浮在这片山谷里,而这山谷下,这雾笼里有着一个小村庄,说着小,其实还挺大的,估摸着有一百多户吧,按理说这番大小应该可以叫镇了,大概是这里太过于偏僻了,隔着县城太远了,弄了个三无吧。且不说这小村庄的来由,里边的景象可就耐人寻味了,几乎是所有人家的门窗都关的,路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也几乎看不到什么小动物之类的,按理说一个村庄是靠种庄稼生活的,那么鸡鸭猪牛之类的牲口应该是随处可见的,但偏偏这里什么都没有,若不是有些人家屋顶的烟囱冒着烟,怕是要以为这是个荒废的破败地儿。这么一想,莫非都是全靠一身力气种田,不用牛耕地?都是吃素的,不吃荤?可是不沾油荤哪里来的力气种田?若要往深处想想,或许还真有这些可能,若这些人是一个大宗族的,有着独特的信仰,生就视其他动物为敌,或者视为崇高的信仰物,这里见不到其它动物倒是还说的过去。先不考虑这家禽牲口的问题,就这门关的紧紧的就显得十分奇怪了,这雨又不大,何况还是春来第一场雨,向来受到庄稼人的喜爱的,可这番景象就像是躲着什么牛鬼蛇神似的。

    可偏偏就是这番景象里有着较为“独特”的一幕:在这一百多户人家里,有那么一家反其道而行之,大门敞开,门口还坐着一个人。在这个古怪的地方,门窗紧闭稀松平常,敞开大门反而显得不合群。

    正是这不合群的地方有着一个不合群的人。

    “这场雨来的可真好,前些天种下的粮食不愁没水喝了”

    一个坐在有点摇晃的门槛上的汉子这样想着。汉子肤色黝黑,对于庄稼人来说,这应该是很正常的。汉子眉头舒展,脸上有着一丝憨憨的笑意,挤得眼角的皱纹连成一片,加上黝黑肤色,显得有点滑稽,偏偏就是这憨厚的气质,使得他整个人有着独特的精气神,实实在在的精壮汉子。

    汉子心里高兴,哪怕是皱纹都显得洋洋欢喜。汉子腰间别着一根烟杆子,看上去比较破旧,应该是用了有些年份了,也并不精致,材料也是普通的毛竹加糙铁片,估计是自己做的。他将烟杆子抽出放在手上,摸了摸喃喃道:“有些年份了啊,不过感觉还是那个感觉啊,和当初一点没变,辛苦你了,老伙计”

    汉子十分在乎这只烟杆,应该是陪伴了许久的物件儿,怎么着也是生出了些感情的。接着,他把焰口向下抖了抖,洒出来些许烟灰,另一只手伸进内衣口袋里摸索了一小半会儿,取出一个皱巴巴的小布包,放下烟杆,然后将布包放在并拢的双膝上,一层一层的展开。

    汉子应该是十分在乎这布包里的东西,足足将它包了四五层。展开过后露出里边的东西,是一团烟叶,皱巴巴的,黑灰黑灰的,透着很是寻常的烟叶味儿,和那最为普通的并无一点区别。他从中取出一根,掐了一小截儿来,赛进焰口,不长不短刚刚好。看着还剩下小三根的烟叶子,他露出复杂的神色,嘀咕道:“这玩意儿可真是不禁用啊”

    用?

    为什么是用?汉子也不明白,但他知道,就是用,也只能是用。收回烟叶,他并没有急着点火抽烟,而是抬头望天,天是灰蒙蒙的,就是寻常的下雨天,但汉子偏就久久的望着,好似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久久,汉子叹息了一声,低下头,点火,抽烟。

    “吧嗒——,吧嗒——”

    一口一口的抽着,不消一会儿,汉子便被烟雾笼罩,丝丝缕缕,环环绕绕。不快不慢,不多不少,刚刚好罩住他的脑袋,这番景象向来是有点滑稽的,但若有人站在他身边,自然会看到别样的景象,就好像是清晨雾气中的灯笼,散发出莹莹光辉;黄昏下的老马灯;或者说是午夜当头的云层中的圆月。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朦胧的气息,实实在在却又如水中月镜中花,在眼前又在天边,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人会以为这是那个坐在随时会垮掉的门槛上的傻笑的汉子,更不会有人把他当作庄稼汉,他们只会以为这是陆地神仙,因为凡人不会抽支烟抽出这番天人之象。最为玄妙的是,你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仿佛和你隔着十万八千里,而你这般想着时,你又会发现,他是实实在在就在你眼前抽着旱烟,那寻常人眼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旱烟。

    雨的大小依旧,可若有有心人仔细观察,肯定会发现诡异的问题:

    雨,越下越慢,越来越慢,那些人家屋顶的烟飘得越来越慢,村口那条溪水越流越慢,然而慢到极致便是停止。

    就那么一个点,这方天地停止了,万物皆化作景象,时间定格在这一刹那,失去了任何特征,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最杰出的手工家手下的雕塑,画家笔下的山水乡土画。而这万物皆止的天地中,唯独那一人还在抽着烟,依旧是缕缕白烟将他罩住,依旧是天人景象,依旧是稀松平常。

    半柱香过后,烟尽,汉子抽了最后一口,拿着烟杆在门槛上敲了敲。

    瞬息万变,万物恢复。

    雨软绵绵的下着,不急不缓,不密不稀。村庄依旧冷清没有一点儿人气,稀稀拉拉的人家屋顶飘着稀稀拉拉的青烟,时间依旧继续,这里所有的光阴长河没有丝毫变化,唯独那汉子,或许比别人多活了那么半柱香的时间。天地依旧,万物也依旧。

    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光阴刚刚停了一下,也不会有人会往那方面想,因为没什么变化,一样的是上一刻接着下一刻,没有任何特殊的。

    汉子用衣袖在烟嘴处擦了擦,重新别回腰间,缓缓的站了起来,果不其然,是个实实在在的精壮汉子,他再次抬起头望了望天,低声一句:“又能拿我怎么样”

    转身进屋,紧闭门窗。

    天上的雨开始倾泻,越来越大,地上溅起成片水雾,水流汇成一条河,灌满小溪,向远处奔腾而去,宛如一条白龙。黑云压村,如大军临近,声势浩大,雨几乎连成一片河,冲击着这片村庄。村子中的房屋摇晃不止,好像下一刻随时会倒塌,然后瞬间被大水卷走,但终归没有一座房屋倒塌。

    声势不减,天上流下一条河。

    这些屋子一直都是摇晃不止,一直都是要塌不塌,看上去再艰难,却依旧不倒。天上黑云一直在向下沉,厚厚的云层中时不时传出雷鸣,似龙吟,似虎啸,充斥着磅礴威压。黑云压村,声势浩大。

    可,终归没有摧毁一座房子,哪怕一片瓦都没有掀开。

    雨再大也会停,哪怕东边最大那条江水也会流光,何况这阵雨。乌云也终究会被太阳驱散,再厚的乌云也不例外。

    雨过天晴。

    阳光开始倾泻在这片村庄,渐渐布满所有角落。村庄所有的东西开始消散,没留下一片瓦砾,那精壮汉子打开门,望着这一切脸上露出憨憨的笑意,再次低声道:“又能拿我怎么样”

    随即关上门,然后整个村庄消失在这片山谷,不留一砖一瓦。

    这片山谷露出原本模样,花花草草,遍地丛生,鸟语虫鸣,一派生机万分之境,这才是山谷的本来模样,从来不存在着什么村庄的模样,真正的春和日丽。

    二月二龙抬头,天地造化万生,而这片山谷却格外的受天地照顾,充满着生命的气息,怕是百年过后又是一片福泽之地,若那个时候有人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一定会惊为天人,是个意气书生定会心生波澜,意气风发,做一首精彩绝伦的诗歌来好好赞美赞美这片土地;是个画家定会倾尽所有笔墨做一幅生平最美的画卷。

    这里是真正的春和日丽。

    这里从来不存在着什么毫无人气儿的古怪村庄。

    可这里有过一个抽旱烟的精壮汉子,他会露出憨憨的笑容。

    天地从来万物多般景象,西边下雨东边晴,东边下雨西边晴,从来没有个定数。

    昭明二十二年春,远在东边那条大江边的小镇这时候便下起了春来第一场雨。

    时节雨纷纷,杨柳青依依。

    小镇格局很整齐,不论是路的宽度,坡度,还是房屋的布局朝向都是按照当初工部能人们绘制的图纸上的模样修建的,几乎是丝毫不差,包括哪些位置该种树,种什么树都是原原本本的照搬下来的,所以显得十分的规矩。这时候是第一场春雨,所以路上行人很多,大都是出来专门淋雨的,小镇上有种说法:每年的第一场春雨是天上管人间天气的云神云中君最为珍贵的心水,每逢春来,降下这心水以祈愿人间安好太平。久而久之,便有了一种说法,这第一场春雨可以祛病消灾,女性淋了更能养颜保容,故而,一到这春雨来临之际,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要出来淋一淋这春雨。春雨贵如油在这里便体现的更加明显,可不仅仅只是庄稼好养活了。

    在小镇所属的临安城的规划中,这个小镇是个特殊的存在,据说是那座大殿上下来的决定,要用这座小镇来压江,小镇里流传的说法便是,所临的大江有滔天邪物,侵蚀着这方土地的气运香火,甚至留下了很多的荼毒流祸,一国气运是立国的根本,气运这个东西从来不以任何确切的形式存在,但又确确实实存在,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它又无时不刻的表现着。对于一个国家的气运,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就如天灾,若是气运昌盛,一年到头,整个国家大概都不会有什么洪涝地震之类的灾害,若是气运式微,那这个国家时不时出现灾祸也能理解;亦如人祸,若是那被掏空了的破落山河,一方瘟疫盛行,民不聊生,或者是四处揭竿而起,兵荒马乱这类的人祸出现的大概就比较平凡,相反的那些个底子厚,气运盛的真正大国,民生安定的情况下,人才辈出,群英荟萃便有理可据了。

    相传一千年前,就在这东边大江之北,曾经三国鼎立,形成鼎足之势,其所拥有的疆土幅员辽阔,朝堂之上更是名臣汇聚,民生安定,人才辈出,好不繁华气派,附庸这三大国的小国也是数不胜数,光这些个国家每年的进贡,加起来便足以修建出一条直贯大江南北流域的运河,虽然那条运河至今没有修好。三国之中的庄国在一千年前的换帝之际,被其最大的附属国神来国不知通过什么办法,悄然打碎了其传国之物,使得气运难以汇聚增加,又在新帝心田种下那食人心力的吃心虫,导致几千年来的气运不断被窃取,此消彼长,接下里一百年,庄国灾祸不断,朝堂之上更是佞臣并出,科举更是一年不如一年,那龙椅之上的帝王也是体弱多病,难以明政,当时国内也是大有能人意识情况的严峻,可百年来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一直不曾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更是使用过换帝,大洗朝堂的办法,都遏制不住事态的恶化。而那真正的幕后之手神来国野心勃勃,早在几百年前便四处招徕人才,屯兵买马,韬光养晦,那一百年中更是蓄势待发,加之这不断流转过来的气运,其国力日益增长,终究是撕碎那附属契约,兵戎以对,外界见到这两国突然奔赴战场,皆不看好神来国,更有甚者调侃你一个不足千年的小国去挑战几千年的大国,这不老寿星吃砒霜,活够了吗,即便有认为神来国有一拼之力的也不认为能够打败庄国,只是在等着渔翁之利而已,或许从中捞出点东西来指不定便能飞黄腾达。但外界万万没有想到,这场看起来有些分量的战争只持续了半个月,便分出胜负,然而并不是那泱泱庄国取得了胜利,而是神来国。

    后来战况传出,十五天之内,神来国扩疆大元帅统率八十万大军对敌庄国三百万大军,势如破竹,连破十三城,兵临庄国都城卫城,那位大元帅不愧有着军神的称号,硬是领着八十万大军击溃敌方三百万大军,造就了神来之兵的称号,确实,坊间评价这场战争犹如神来之助,当之无愧有名神来国,虽然之后有人看出端倪,那八十万大军个个身负奇力,以一当三,有人说是神来国在练兵这方面有特殊的方法,不过很快便被否定,说是别国谍子打探的并没有怎样的奇特实处;有人说是神来国花了大价钱从那道家宗派买了灵丹妙药,暂时提高了士兵的能力,说是从他们打完仗,几乎站不稳脚的后遗症可以看出,这种说法也被推翻,且不说那上百万的灵丹妙药的价钱,本身能够暂时提高战力的丹药便十分昂贵,更何况这种药炼制也是极为麻烦,能够凑齐上百万难如登天,至于那打完仗没力气更是不值得推敲,谁打完仗还是精神饱满的。

    直到后来这场战斗引起了真正奇人异士的关注,才得到了解惑,传播最广且最让人信服的便是这片大陆最为顶尖的情报机构神机楼放出来的,说是神来国不知从哪里得到了秘法,改变了气运命数,八十万士兵得到气运加持,才能以一当三,又加之庄国气运的激荡不稳,军心难以凝聚,故而溃败,但军神的仍旧功不可没。

    正是这开始突然,结束突然,其他国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神来国全盘收下了庄国之地,三国更新,如今便是,大云,大明,神来。

    正是这场战斗让后来的各国更加注重气运之说,尽管那神来国是如何窃取庄国气运至今仍是一个谜,千百年来,无数人打探,更有人自认为本领高强,想要强取,也只不过是神来都城神来城城墙上的几具尸体,过后,这三国之一更加稳当了,或许神来国不止于此,但是谁又清楚呢,只知道气运二字分量极重。

    故而临安城属下这小镇便显得十分重要了,压江之镇,取名便是压江镇,至于那滔天妖邪是何物,从何而来,外界没有人知道,那神机楼也是只言半语,就这对外还是卖出高价,让人望而却步,所以至今没有什么消息流传出来。

    小镇格局设计据说是都城那边花了大价钱请人作的,就这一个镇都花费不少,更别提这压江镇只是镇妖其一,这沿途还有镇妖塔,降魔塔二塔,这其中的花费更是难以计数,好在这大江边上的国家是实实在在的大国,承受的住,可想而知,这些个国家对于气运的看重。

    小镇大道上处处是人,亏得路够宽,站的下这几千人。几千人种,有你侬我侬的伴侣,也有打打闹闹,四处奔跑的小孩,有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来人,也有不停祈祷着的妇人,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祈祷,有妇人许愿家人平安,衣食无忧,有妙龄女子许愿定要和心上人共度余生,有书生模样的许愿金榜题名,做那人人羡慕的大官人,总之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

    不过再好的日子,也是有人愁的。

    小镇最北边儿有一条小巷,叫做清平巷,取得是个文雅的名字,可住的确实小镇的穷人,真是应了那句话,清贫人住清平里,只贫不清。巷子最里面有一件十分破败的房子,明确的是,夏不遮阳,冬不避雪,既不挡风,也不遮雨,屋檐几乎是要垮下来了,门槛也是破的,可不是那踩破门槛的破,而是那破烂不堪的破。

    屋子里面有着四个人,并不和谐。

    “嗙当”

    从屋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继而是不耐烦的吼声

    “老头儿,你别不识抬举,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说话的是一个官差打扮的中年汉子,长得倒是魁梧挺拔,八尺左右的身高,只见他双眼怒瞪,眉头紧皱,脸上横肉乱抖,面前唾沫横飞,神色就像是那城隍爷审问小鬼一般,好是威风气派。

    这中年汉子名叫宋高升,是这小镇衙门一个当差的,此次是奉命勒令这倔强钉子户搬迁的,这宋高升取的倒是一个吉利名字,指望着他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可这好家伙,打那及冠之时便当了这官差,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这官差,真是应了铁饭碗这个词。

    宋高升其实也很无奈,本来当这官差当的挺好的,衙门老爷也很欣赏他,以后说不定就是个差头,若是那老爷升了官,自己也还能跟着更进一步。可好歹不歹,偏偏给他遇上一门腥臊事儿,他撞见那官老爷在外边偷腥,还被发现了,本想用着来把自己完全绑在他身上,可没想到,最后被老爷那如狼似虎的夫人给知道了,此后,老爷看他的眼神便变了,几次都想把他给赶出去,幸好自己给塞了不少银两,要不然现在早喝西北风去了,升官之类的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打那以后,宋高升肚子里便是一股子闷气儿,这次又接到这个难办的差事,更是想把这十多年的气给撒了,管他这是不是被称作最牢最硬的钉子,今天遇上他宋高升,你就算是那钉在北边儿那城墙上的千年老剑条,也得给你拔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让这家给搬走,上边儿也没说,他宋高升也不敢问,要是又被扣上个顶撞上司的屎盆子,可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宋高升话里的老头儿此时此刻坐在凳子上,抽着旱烟,不发一言,神色自然,似乎就是在说,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搬。

    “老头儿,我再说一次,你要是现在搬了,还能给你再梅花宝乐巷那边换一个像样的房子,虽说是像样,但比你这屋子要好了不知多少,你要是今天不走,等那时限一到,可就要真刀真枪的赶你走了,新屋子更是想都不要想,到时候,就没人管你爷三儿是饿死街头被野狗叼去吃了,还是被那收尸的给烧了。”

    爷三儿,是的,屋子里四个人,便是宋高升,老头和他的两个孙子,一男一女,男孩十四岁左右,女孩十二岁左右,两人穿的衣服都是缝缝补补的,不过还算是干净整洁,想来虽然日子过得苦了些,但还算是勤快。此时,女孩躲在男孩儿背后,抓住男孩的衣襟,明亮的眼睛依稀有泪光,大概怕了这大吼大叫的官差,瑟瑟发抖,就像那小猫似的,男孩拍了拍女孩儿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有我。”

    大概是女孩极为相信这男孩儿吧,听见男孩儿这般说,稍微的安定了些。

    宋高升这下真的是不耐烦了,要不是上边儿还说了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走,他早就招呼几个兄弟给这破烂房子给砸了。

    老头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些许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我的屋子,我便是要住在这里了,死也要死在这屋子里”

    宋高升这下可就真的怒了,一把将佩刀拍在桌子上

    “老头儿,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好啊,你给我等着瞧”

    说罢,提起佩刀,转身走向门外,到了门口,狠狠的踹了门两脚,本就破烂的门,此时更是摇摇欲坠。这宋高升说完狠话,带着一股子气儿就走了。

    屋子里三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男孩悄悄地呼了一口气,望着老头子,看看他怎么说,老头抽完最后一口烟,淡淡的说道:“小杂种,你不会以为这次老头子我完蛋了吧,劝你乘早死了这条心,你自己算算,这三年来,你几次想要弄死我,可你做到了吗,哪次不是被我打的半死,还是本分点,给我干活儿,要是把那东西给弄出来了,你就自由了,不然,这可怜的小丫头,可就要遭罪了。”

    男孩听到这番话,手不住的颤抖,双手十指几乎要掐进肉里,脸色涨的通红,似要拼命的架势,这是,他的手传来一阵温暖,回头望去,女孩眼里充满泪水,咬着嘴巴,轻轻的的摇头。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压下自己心头的愤怒,强行挤出一丝笑意,眉毛皱着,嘴角却仰着,看上去好生滑稽,一下子把女孩给逗笑了,发出轻轻地笑声,可突然想到这个老头子,慌忙用手捂住嘴巴。

    老头看到这一幕,轻蔑的抽了抽嘴,两个愚蠢的野东西,一个傻子,一个哑巴,白吃我三年,还想弄死我,真是养的好大的白眼狼啊,又看到这女孩的笑,更是心头莫名的烦躁,气不打一处来,沙哑的吼了一句:“还不滚去给我做饭。”

    女孩身子一抖,慌忙跑向后房,男孩则是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

    老头看到男孩的眼神,不屑的抽了抽嘴巴,望向门外。一想到很快就可以看到那传说中的宝贝,身体便忍不住颤抖。

    摇摇欲坠的门,软软绵绵的雨,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心情。

    天上的乌云仍旧没有散去,汇在一起,缓缓地旋转,其间隐约还有电光闪烁,不过这些并没有人注意到。

    时节雨纷纷,今天是个好时节。

    二月二,龙抬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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