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放他十万。”猴渣话一出口,萧错便横他一眼道:“辨玉诀上说:远看造型,近看料,拿上手来,看刀工。我爸带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套呢?关于蝉形玉器,我也没少跟你费口舌吧!”

    猴渣听出萧错话里有话,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心想着,这万一走眼,拿那东西换烧饼都没人愿意给。再者说,这失利事小,失眼事大,在鬼街口,走眼可是失名誉的事,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他揉揉眼睛,对着蝉再看,说:“关于蝉形玉器,你是没……没少说过,可我收的时候,也是照老路子来的……”

    萧错低头看蝉,态度既不冷,也不热,且拿捏着小劲儿,叹息道:“你收的是急货,打眼估价,那是逼不得已。藏家不讲高低价,只认真赝劣好。玩家是一看二摸三琢磨,四疑五悟六唆,七上八下差不多。而你,是个倒腾老件的,不论真假新老货,不见赢利,不能撒手。商人要绷着价买,绷着价卖,那就得辨工识宝。收货不能走眼,出货更不能走眼,一旦走眼,必定后悔莫及。”

    猴渣见萧错说话一本正经,自己也不敢戏谑,看来,今儿是碰到大事了,他想了想说:“这理儿我一直记得,收这蝉时,虽然是一打眼的工夫,可我心里,也没少念叨萧老爷子的叮嘱。他说过:商周玉蝉,蝉形头眼大,身翼窄小,呈细长倒梯形,而且头部中央有孔,用来穿绳佩戴。南北朝玉蝉,仍沿袭汉制,但由于受战乱影响,玉料来源困难,玉蝉多数用滑石刻成。东晋以后,几乎见不到玉蝉,直到宋代,仿古风气盛行,蝉又作为佩饰出现,器物上纹饰有云纹、斜方格纹及各种仿古纹饰,运用推拓磨和勾云相结合的雕琢技法。明代玉蝉,器形呈扁圆形,双翼及腹部运用深勾深压雕琢技法,尤其蝉衣,不光有脉纹,还有无数的小圆点,好似透明的一般。清代玉蝉,雕琢以写真手法与仿古纹饰同用,用料讲究,纹饰分布稀疏明朗,线条多用阳纹线来雕刻。清代后期,开始造假,民国时,更为盛行。”

    猴渣边说,边摸着脑门上那个小疤眼,话语里竟带上了几分颤音:“你再看这只蝉,高额、突眼、宽颈、翅翼都是以汉八刀勾勒,刀刀挺劲见锋。这种玉蝉造型规整,变化较少,是盛行于西汉晚期至东汉,用作敛葬中,放在死人嘴中的蝉。有句看老玉的行话叫:有眼看眼,无眼看工。这东西,靠得上标准,要是不够年份,不是汉代的,我把自己俩眼珠子抠出来,给你当泡儿踩。”

    萧错盯着猴渣,没想到这小子的脑子,还有这么灵光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捶了猴渣胸口一拳,笑骂:“行啊,你小子这张嘴可真是出自名门正派,堪比少林武当啊。我爸常说:玉蝉虽小,却为汉代玉器之经典而名重天下。这东西,我一打眼,就知道是生坑,这没争议,一眼货,开门到代的东西。关于价格,我姑且这么一说,你姑且也那么一听。若有人在一千后面多加三个零,你都甭答理他。你小子亏了心眼多,到我这儿溜一圈,不来这一朝,开市时,你若十万块钱出了手,我看你到哪儿买后悔yào去!”

    猴渣听到萧错这么一说,简直是心花怒放:“看,我就知道,这不是个俗物!咱这脑袋,也不是白往门框上撞的。想我祖上也是皇室贵族,都他娘的在民间憋屈了大半个世纪了,如今总算要翻身做贝勒爷了!萧错……你说……我……我容易吗我?”

    猴渣说完话,表情僵住,一屁股坐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过了半天,气喘匀了,又觉得自己老这么端着挺没劲的,“嗷”的一声就开始哭,眼泪掉得还很有个xìng,顺着腮帮子一直滑到下巴,然后,他用胳膊一胡噜,没了。然后,又接着往外掉。

    “是什么稀罕老件,能不能让我摸摸宝?”格格一手端着茶,一手牵着虎尔赤,在虎尔赤的引导下,她把茶放在猴渣手上,又转身到萧错身边。虎尔赤见格格停下脚步,便钻进书桌下候着,恰好趴在猴渣那块驼皮上,它叼起驼皮,含在嘴里,玩来弄去。

    萧错把手里的蝉,轻轻放在格格手心里,请她摸宝。

    摸宝,这门辨别古玩的技术,起源于盗墓。盗者侵墓时,讲究望、闻、问、切,就像古代的医生一样。望,通过看风水,来判断墓地。问,要了解情况,他们要访问当地百姓,当地百姓的传说中,常常会反映出来周围的文物埋藏情况。盲人摸宝,主要是借鉴于闻和切,闻,是辨别老件身上附带的泥土味道,有经验者,不仅能够判断出古玩是出自哪朝哪代的墓穴,还能判断出是高仿,还是老件新工。切,也是来源于盗墓,当盗贼进入坟墓后,里面是一片漆黑,根本没办法用眼睛去辨别陪葬品,他们只能用手来抚摸这个葬品,凭感觉来判断哪个东西值钱。

    格格是个盲人,手指触觉非常敏感,摸宝是萧家只传给盲人的鉴宝技术,也只有盲人,才能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盲人有些时候,能感觉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当年,猴瞎子就因为在萧家学到这门摸宝技术,才弄火了鬼街口。

    格格用手指按在蝉上,一点一点仔细摸着:“这线条一上手,就知道是老工,线条速度慢,边缘像刀切一样,没有崩裂和毛刀出现。尾部的尖锋有扎手的感觉,这应该是一只蝉王。宋代、明代的尖锋因翼端稍稍圆形,都没有扎手的感觉。这只蝉的线条以直线为多,有的虽呈弧形线,但都是有两线jiāo锋而成,最精致的地方就是推磨。玉蝉颈下呈小弧形,光整平涌,不起波状,蝉呈圆头形,眼珠跳出廓外,如果我摸得不错,这东西应该是西汉中晚期的。”

    格格说到这儿时,突然停下,她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将玉蝉重新摸了一遍,在摸到翅尖时,她的手指一颤,竟冒出一注血来。

    萧错见了,心下惊疑起来,这蝉怎会有这般凶煞?竟嗜起人血!赶紧把格格手指放进嘴里吸吮,格格慌忙推开他,叫他接过蝉,说:“哥,这玉蝉有问题……”

    第九章 身怀绝技

    谭彪和那个女人见猴渣连夜赶往葬狗坡,心下的石头方才落地。谭彪深知葬狗坡路险,早被传为坟茔之地,而萧错驯养的野生动物,又多又奇,谭彪怕贸然摸黑跟进坡里,会打草惊蛇。

    谭彪将车停在太平街珍珠花园小区外,车上的女人黑纱蒙面,仅露出两只大眼,看不出年纪大小,听声音,二十出头,她问:“彪哥,你说萧错能发现玉蝉有问题吗?”

    谭彪不动声色,本无回答之意,但又不想冷了那女人的颜面,只好对她说出一番别有新意的话来:“应该会的,萧错虽然不是奇才,但也不是什么俗人,再说他身边还有会摸宝的瞎子,二人齐心,其利断金。龙叔说过,能揭开驼皮之谜,必是非常非常之人,具备非常非常之奇术。揭秘需要懂得奇门异术,消息机关埋伏。否则,造秘者,费尽心思造出个谜局,一出来就被人三下五除二给解了,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女人嗤之以鼻:“可他只是个掌眼,而我们只是些盗贼。”

    谭彪默然半晌,仰天长叹:“可我们都是具备非常之能耐的人,为善,为恶,全在一念之间。只可惜,他为了个瞎子,宁愿在大草原上晒太阳放羊,也不愿意出来,展露手脚。”

    女人冷冷问了句:“瞎子,很漂亮吗?”谭彪避开话题,不作回答,很深情地转头望着她,似乎他的眼里只有这个女人。

    女人也盯着谭彪看,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她的眼光很冷,很直接,透着不守规则的野xìng,然后,她慢慢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悬在空中:“彪哥……龙叔给你买的房子,这是钥匙……在十八栋,二十二层……”

    谭彪接过钥匙,两人一起下了帕萨特,谭彪突然伸手朝天一扬,只听“啪”一声,钥匙落进水里:“我什么时候用过钥匙?你是知道的,没有一把锁能锁住我,包括监狱。我之所以能在里面待五年,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龙叔待我们如亲生父亲,别说替他坐五年牢,就算……”

    “不说了,让我看看你这五年来,有什么进步吗?”

    谭彪望着带着钢筋栅栏的高墙,伸手拉过那个女人,两人看着高墙,同时提气起跑,几步冲到墙前,两米多高的墙,脚一蹬就上去了,人以老鹰展翅的姿态站立墙上。随后,他们双手迅速抓住墙上的钢管,腰一拧,人侧身起飞,翻过钢筋栅栏后,两手一撒,干净利落地翻进墙内。好一个芦花公鸡飞过墙,漂亮!

    两人刚刚翻滚落地,又一个鹞子翻身,一路疾奔,再抬头去看,两人凌空翻转,“噌”的一下,同时飞身上墙,脚蹬墙壁,横走跨步,顺着墙壁管道与阳台天窗,已经爬到第三层,像两只蝙蝠,悬挂在楼壁上……

    萧家老宅,依然沉静。

    萧错听格格说蝉有问题,一时不得其解,只是隐约觉得不妙,便举起玉蝉,在灯下照看。难道是蝉的翅尖过于锋利?他仔细又看,问道:“你是不是摸着这蝉的刻痕,一只翅膀深,一只翅膀浅?”格格点点头:“不仅有深浅之别,而且翅翼是一边薄,一边厚。”

    萧错听后,微微有些诧异,暗自惊叹格格的摸宝技术,果然不浅。他在高倍镜下,也只能看出刻痕深浅有微妙的变化,但很难发现蝉翼薄厚问题。想到这一点,萧错不免又发出疑问:“难道这只玉蝉被人动过手?是个仿品?老玉新工?”

    好久没说话的猴渣,这时也忽然激动地反问:“动过手?”

    萧错低头想了想,答道:“我想动过手的可能xìng不大,没有仿到位,只有研究不到位。这只玉蝉,从刻痕上看,应该是出自同一个玉作人之手。现代电动陀机具精度高、速度快、切削力强,时常会显出刀痕粗大、崩茬,所以,若想各项都仿到位,是不可能的。再说,汉八刀是中国玉雕技法中十分有特色的技法,也是葬玉文化遗留下来的产物。随着葬玉文化的衰落,这种技法后来也不再采用。后世有些造假玉的刻意模仿,虽有汉八刀的遗风,但终因脱离了那个时代,缺少神韵,加上作伪者的功力不够,琢不出那种气势,也就没有了翅翼底部的挺劲和翼端的尖锐,以及线条的深浅和弯度生硬。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中差异。可有一点,我不明白,这个玉作人,为什么把翅膀刻成不对称的?是失手,还是刻意?”

    格格笑了笑,说:“猴渣,叫哥把蝉给我,我再摸摸,行吗?”

    萧错没等猴渣回话,往后一闪身,说:“不行,你的手指已经流血,不能摸宝。”格格一点点摸到萧错的手,说:“没事,不疼的。这摸宝的技术,是你亲传给我的,如果我不摸出故事来,岂不是叫你笑话?”萧错拿起格格的手指,在嘴里吸吮掉血迹,又把玉蝉放在她手心里。

    格格又要上手摸宝,猴渣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端过椅子,让格格坐着摸宝。格格边摸,边皱眉思索。盲人摸宝,虽然神秘,但技术并不复杂,基本功就是对古玩知识的熟知,凭感觉辨别工艺和材质。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每个历史时期的玉器,都有其雕琢特点。半小时后,格格额头开始冒汗,玉蝉已经被她摸得浑身是血。

    萧错陪在一边,心里甚是心疼,脑中开始不停地猜想:这蝉中除了蝉翼不对称外,还有哪些地方与众不同呢?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只听格格突然站起身来,喊了一声:“哥,这只蝉腹部肥大,我摸着底下那几道yīn线也有问题……你快拿张宣纸来。”

    萧错立即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宣纸,铺在垫子上。格格将沾满血的禅放在宣纸上,按下一道血印。然后说:“哥……这禅背后有故事!你快看看我印下的血迹……像不像钥匙齿……”格格说话时,突觉得心口发闷,胃里的东西不停地往外翻涌,忍了几下,才不至吐出来。

    “钥匙?”萧错和猴渣急忙去看禅,一看更是惊奇。这明明是块葬玉蝉,怎么印在纸上,会像一把钥匙呢?就在猴渣和萧错正惊骇莫名,一起看禅和血图印记之时,忽见格格身子摇晃几下,一歪头,栽倒下去。

    他们同时迅速伸手救人,却根本来不及。眼看,格格的脑袋就要磕在书桌拐角上……

    第十章 导盲灵犬

    正在安危相分之际,虎尔赤突然从桌下蹿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它身体一跃,硬是将格格撑起,顶在萧错怀里。虎尔赤的这一举动,令猴渣惊叹不已,心想着,这畜生可真够灵气的。

    萧错摸了摸虎尔赤的头,也暗加赞赏,他把格格抱到沙发上,格格脸色苍白,显得异常疲倦。他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强迫她休息一会儿。猴渣瞧得出神,捅了一下萧错:“嘿,格格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可惜她是你妹妹,不然,一到结婚年龄,我就是拖也要把她拖到民政局去。”

    萧错没吭声,只是略低了一下头,继续给格格清理伤口。猴渣见格格显得十分虚弱,暗骂自己怎么说出那么不合时宜的话。眼见格格已经无力摸宝,而自己又想不出什么眉目,便垂头丧气,骂道:“这他娘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即便是把钥匙,可能开什么鸟锁啊?干脆咱也别费这脑筋了,管它是个什么身份,明早鬼市一开,我就找个图吉利的主,出手算了。”

    萧错知道猴渣在说气话,用创可贴包好格格手之后,宽慰他说:“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你知道,我对于国宝外流非常反感,我盘算着,最好等机会,找一个爱国企业家,半卖半送也可以,国宝自然要放在咱们中国人房里。”

    萧错说完这句之后,突然好像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咦”了一声。猴渣一看似乎还有下文,便给他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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