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这燕老头的身上，他是看出来了，同修散力与寻常医术，所带来的效益远远超过其中单种。
难怪燕老头能摆那么大架子，是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啊。
他们父女俩一唱一和，意思都是让他修偏散，到底是外行人，不懂行内规矩，更不懂他渴望复宗的强烈。
所以他面上应和着，心里仍偏向于，先去混元宗混个十年，等到散力有了一定提升后，再结合寻常医术，到时，关于体内这冰毒的问题，也许也就迎刃而解了。
退一万步来说，目前身体并无明显大碍，眼前两人尚是陌生人，他们的话只可信其半舍其半。如果体内这冰毒真的在二十年后就会蔓延周身，那么就更该利用现在的时间，做好一切该做的准备。
“年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面前，你的任何想法我都知道。”燕老头摇头叹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c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这种想法固然是好，只是你要想清楚啊，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也许会改变你的一生。”
“感谢前辈，在下心意已决，不会再变。”尹贺坚定道，“就算明日就是将死之躯，今日也必将赴汤蹈火c在所不辞。”
“好！好！年纪虽小，却有这般远大志向，燕某看好你啊，看好你啊！”燕老头不住赞叹道，“后生可畏啊。”
他赞完又道：“你这傲气，倒是和阿若姑娘相像得很。不错不错。”
尹贺谦逊道：“前辈过奖了。”
燕老头此时像想到了什么，转头望着半人不到高的小女，伸手抚摸着她的头，眼神充满慈爱，更有一丝一闪而过的痛苦与愧疚。
他转头对尹贺道：“年轻人，我有一桩对你来说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可否一做啊？”
尹贺道：“前辈请讲。”
“我燕某虽无散力，但毕生研究药草秘方，对人体之术亦是颇有见解。若你听我的话，每日照我所说，打通经脉c逼寒外排，我想，不吹牛的话，托缓这冰毒的毒性，让你感受不到痛苦，还是可以做到的。”
尹贺大喜，即道：“前辈请不吝指教。”
“好，你这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燕老头点点头，忽地一抬腿，将脚伸出去，把毫无防范的尹贺打得是双腿一软，支撑不住地再次跪在了地上。
“前辈，你这是”
燕老头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一个瞬移，将他的右手牢牢抓住，随后往他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尹贺便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瞪着眼睛，不知这死老头又想搞什么花样。
“你不要紧张，我现在就要你立誓。”燕老头抓着他的手，不疾不徐道。
立誓？立什么誓？
看这老头一脸严肃的样。如果是和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搞基，他可不约啊！他是正宗的直男。
想到这里，尹贺立刻就急了，想通过内力冲破定穴，却被老头一掌拍得安安稳稳。
燕老头的一巴掌打在他肩上，真是疼极了，完全没想到，他还是个五岁正在发育的孩子。
“你个小毛孩，刚才那股子谦逊之气都到哪去了？不许给我动。”燕老头怒气冲冲地对他说道，然后转身对燕绾歌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又换成了温柔似水的声调，“绾歌，你把爹爹的小刀拿过来。”
尹贺这才看清，原来这叫燕绾歌的小女孩穿着不过朴素，腰间系着一只麻袋。
如此平凡的衣服，在她身上却硬生生地给穿出了清丽的气质。
这也是一种能力吧？
燕绾歌听话地将麻袋里的小刀拿出来，走上前递给了爹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燕老头接过那把刀时，尹贺竟然看到他的手在止不住地轻微颤抖。
他仰天长叹，掩面轻颤道：“阿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命中注定的少年吗？”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命中注定？
尹贺心头警铃大作，想大喊救命，却无人听到。
黄老头的眼中凌光一闪，顿时和变了个人似的，眼底隐约有黄光闪烁，那是种柔和之色，与黄老头满目苍纹的脸并不相配。
尹贺惊奇于他的改变，却听到身旁的燕绾歌痴语一般的声音，“娘亲”
什么东西这父女俩是在联手唱戏台吗？怎么一个比一个真？
“不许走神！这是天神的契约，若你此后有所违背，必将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黄老头在他肩头又是重重一掌，随后嘴里开始了一串稀奇古怪的念语，屋内顿时风起云涌，明明未开天窗，那股真气却将地上与柜上之书一并席卷到半空，变成了一个极其幻妙的画面。
尹贺还未从这般奇景中回神过来，整个身子就像被人推着一样，在燕老头的几个抬手踢腿下，变成了端正的打坐姿势。
与此同时，右边不知何时也坐下了一个小女孩，打坐姿势一模一样。
正是先前的燕绾歌！
扑面而来的真气将尹贺的头发吹得天花乱坠，不止他的身体，还有他的意念，好像都被一根枷锁，深深束捆，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我要你对着天神起誓”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悠悠的声音，绝不是燕老头的，也不是燕绾歌的，更不是他自己的，
但他无法动弹，也就无法去找，这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至此一生，都将照顾好你身边之女，生老病死c至死不渝。”那声音继续道，“若有违背，必遭天神诅咒，万事不得超生。”
时候还没从这番话中醒过来的尹贺，就被那无形中的枷锁捆着双手，不得已地伸向空中，掌面向上。
先前在燕老头手中的小刀，此刻也仿佛被托了起来，忽地刀刃向他，就直直向他刺来！
什么情况！
尹贺“啊”地一声也只能憋屈在喉间，而几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指尖便被迅速划了一刀，流出了点点血滴。
令人更为惊叹的是，同样遭到如此的燕绾歌手上的血，也和他的血滴一样，开始摆脱大地的控制，以反方向慢慢地升了起来，最终融汇在一起，化为一体。
到了此刻，尹贺的心情已不复先前般的紧张，这黄老头连自己心爱的女儿都能下此手，看来不是什么要命的邪术了。
不过那股真气到底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绝对不是散力。
可它的威力明显不逊于散力。
到底是什么呢？从来没见过，有比散力更加强大的力量。
而今天，他见到了。
难道，那真是天神的力量？不，不可能，区区两个凡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力量。
尹贺最终还是得出了故弄玄虚这四个字的结论。
然而是没有完。
那两滴血液交融在了一起，互相缠绵，忽然剧烈地摇晃，在内力的迸发裂为了两半，那两半又重新凝固成小红点，分别飘向尹贺和燕绾歌，深深地嵌入了两人的眉心之间。
血点进入的刹那，尹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猛颤了一下。他只觉得整个人的意念仿佛都在此刻升了华般，在脑海中无比清晰起来。
那个念头在催促着他，你要复宗，你要复宗！如此的强烈，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震撼他尹贺的内心。
初入之时，两点眉间痣一般的红血印记，有如最妖娆的鲜红之色，浑身透着光亮，在他们的眉间熠熠生光。
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两人身体的抖动频率渐渐低下来，那两点像是深深映刻在骨子里的
红痣也渐渐地淡去，最终消匿在眉间，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般地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原本悬浮于半空中的书本灰尘也在刹那重新恢复地心引力，“砰砰”地掉在了地上，一切仿佛焕然重生，藏书阁内又有了生命的气息。
尹贺的身体也在这一刹那恢复自由，但他的动作没有身旁的女孩快。
燕老头自始至终闭着双眼，面上表情庄严肃穆，像在举行一个非常不得了的仪式。
仪式结束后，燕老头的身体先是趔趄了一番，然后猛地往前一倾，“哇”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大滩鲜血来，龇牙咧嘴地呼吸，牙齿上都沾染了血迹。
燕绾歌大叫一声“爹爹”，就以小鸟之姿飞了过去，一把搀扶住趔趄的老头，双眸含水道，“爹爹，你没事吧？”
燕老头闭目养神了好久，才慢慢恢复过来似的睁开眼睛，一刹那，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眼，又很快如风云般退去。
他宽慰地拍了拍燕绾歌的手，以示自己无碍，然后把眼神看过来。
尹贺不由肃然起敬，起身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个礼。
燕老头挥手道：“这种虚假的仪式，以后就不要多做了。我们父女俩都不喜欢。”
尹贺见他唇色发白，眉间老态毕现，不免担忧道：“前辈你真的没问题吗？”
燕老头却不理他，让燕绾歌挽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然后轻轻地抓起他的手，放在了燕绾歌的手上。
哑着嗓音说道：“以后，绾歌就要靠你照顾了。”
尹贺的喉咙动了动，尚未开口，就被身旁的燕绾歌打断道：“爹爹，绾歌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胡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爹爹怎么放心你一人？”燕老头难得的在她面前露出了斥责之意，也看得出他是爱女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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