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残刀
“四小姐,有苍南的传信。”正自推断着歹人的身份,马车外面却突然响起人声。三人对视一眼,白映泠皱着眉头掀了遮帘矮身出去。
“黑山事毕,紫山相见。”是白锦安的来信。
简短的八个字却让白映泠心中宽慰不少,她虽长白夜澜五岁,但走镖押货也是近两年的事情,至于像此番路远货重,对她来说也是第一次。虽说因着黑山耽搁了行程,但白助本就打算着让白夜澜押货先走,待到老大白锦安回来之后再行赶上镖队一道北上,只不过为了避免让白夜澜心生依仗,并未将其中详情说与她听。至于半路追上来的白映泠,也不过是担心白夜澜独行遇险,这才临时起意。现下看来,此举却并非画蛇添足。
“家中何事?”
“大哥说黑山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给我们报个平安。”白映泠漫不经心的说。
白锦安已在路上,但这短短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并不确定未来几日的行程会否平安无事,所以白锦安便权且当做一张底牌,即便紫山相见,到时候再解释给白夜澜也未尝不可。
“那便好。”闻言,白夜澜脸上的神情稍微轻松了一些,方才白映泠进来时不愿提及信上内容,她还当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白姑娘,不知可否借刀一看?”柳眠见二人皆放下心来,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来。
白夜澜点点头,将搁在身后的布裹递过去,又去解腰间的短刀。之前与宴千语手下一战之时,她既已经主动将刀借与柳眠,便足以证明对她的信任,故而柳眠今日提起,自然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系带散开,止危静静的躺在那方青灰色的裹布之中。
刀身长约三尺,宽约一寸,自根部四分之一处起脊,刃口平直中正,刀锋形似雁翎微微上翘,却在近梢处被生生折断,形成切造的样子。刀墩并无任何繁琐的装饰,只简单铸了莽绿色的流云纹柄头,刀把长约四寸,护木呈钢灰色,鎏金色的刀镡则与刀身宽度相仿,十分窄小。若说晟暮是一名狂放狷介的粗莽剑客,那止危便更似隐忍不发的杀手刺客。
柳眠将手覆在断刃处,来来回回的摩挲了许久,抬头望向白夜澜
她自是晓得柳眠心中疑惑,开口解释到:“止危的刀锋原非如此,只是由着一些原因才成了残刀。爹说若是能寻得残片,或许还有办法重铸这把刀。”
“重铸做什么,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你用倒也顺手。”白映泠突然插话,眼神却含着一丝狡黠飘向柳眠,“听说起镖那天,你们俩过了招?”
闻言,柳眠的脸“嗵”的绯红一片,她恍然明白,白映泠这般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而这罪魁祸首,怕不就是对面喝茶发呆的白夜澜。思及此处,她更加困窘,就连耳朵都一同胀热起来。
可还未等她开口发难,白映泠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眠,你这人还真是不经诈,老七可是什么都没跟我说哦。”
但,为时已晚。
“定是发生了什么!老七这个榆木疙瘩一点都不肯与我说,阿眠你最乖了,快告诉四姐当天你们俩是怎么杠上的呀,老七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望着满脸写着好奇的白映泠,柳眠忽然觉得白夜澜平日的木头脸许是多年与白映泠斗智斗勇总结出来的独门法宝。
“没没什么,我跟白姑娘”
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
“怎的可能就是普通的比武嘛,老七那个人来疯的样子我可是知道,你既然能站上擂台,她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我听老六说你们俩正过着招,一招过后却突然停下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就告诉我嘛。”白映泠满脸堆笑,弯着眉眼黏在柳眠身边左摇右晃。
柳眠哭笑不得,但“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明明就是你”这样的话却又说不出口,进退两难的样子反倒让白映泠觉得这是欲拒还迎,直接耍起赖来:“我这人心思重,阿眠你若不肯告诉我,那我便顾不得行镖走货了,你就丢我在这马车里,同老七一道北上吧。”说罢,就直接往后一倒,闭上眼睛小声念叨起来。
“阿眠学坏了。”
“阿眠合着老七一道欺负我。”
“阿眠定是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心上了。”
柳眠平生第一次切切实实是的感觉到了欲哭无泪是个什么感觉。
“噗”就在白映泠的聒噪耍滑当中,白夜澜突然抿嘴笑了一声。
白映泠并未察觉,但坐的近的柳眠却将这一生浅笑听了个清楚,循着声音望去,白夜澜虽还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淡漠模样,但眉眼细微的弧度却将她出卖,证明方才并非柳眠幻听。
“别闹了四姐,还有正事。”
她突然开口为柳眠解围。
“哈,小丫头还开始指责我了,你们俩绝对是一丘之貉!我不管,今日必须由你们一人告诉我内情,不然我绝不起镖!”白映泠“腾”地坐起身,吹胡子瞪眼的仿佛与面前两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白夜澜对她对的威胁未置一言,只是径自跳出马车,大声喊到:“起镖!”
“是,镖头!”原本在一边喝茶打屁的镖师们见自家镖头突然这般生龙活虎的招呼上路,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大声应着忙碌起来。
登时一派热络景象。
马车障子被掀开一角,白夜澜探头进来,一脸无辜的看着白映泠。
“算你厉害。”后者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四个字,剜了白夜澜一眼从另一侧跃出车厢。
镖队沿着扬之河行往紫山,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日薄西山之时已走出约七十里地。
紫山一带并无较为集中的村落市镇,然此处自然条件倒也算得上是得天独厚,林中飞禽走兽甚是繁多,由此倒也不曾有人落草为寇,长久以来甚是安宁。
天色渐晚,镖队便寻了一处背坡扎营生火,白映泠叫来几个年长的镖师安排夜间轮值的事宜,白夜澜便落了个清闲,由柳眠陪着出来四处走走,倒也无人注意她这个凭空多出来的“白镖头”。
“四姐一下午都没跟我讲话,莫不是还在恼中午的事?”两人走的离营地稍远一些,柳眠忍不住开口问到。
“装的,习惯就好。”白夜澜倒也不客气,直接揭了白映泠的老底。
“噗”柳眠掩嘴轻笑,“你跟每个兄姊都这般亲近吗?”
“不是,只有四姐和言哥跟我亲近,”白夜澜轻声道,“大哥他们从不与我说话。”
柳眠并未想到她如此回答,一时间觉得自己许是戳到了白夜澜的痛处。
“抱歉”
“无妨。”
气氛突然沉寂,一时无话的两人就这样安静的沿着河边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河畔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流的潮凉,清朗的素晖透过流云三三两两的照进初夏的山林,也照在白夜澜的月白色长袍上。她走在柳眠身前半步,看不到表情,但柳眠却似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并非轻描淡写的一句“无妨”那般轻松释然。
“我家兄妹七个,只有四姐和言哥能与我对视,”沉默良久,白夜澜低沉地开了口,“那日的事,是我大意了,四姐让我与你道个歉。”
柳眠并未立刻察觉这个“那日的事”究竟指什么,白夜澜却突然驻足,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她眉眼低垂,视线摇摆不定的挣扎了一番,终于抬起了头,定定的望向柳眠。
洞透慑神。
“你可想起来了?”
片刻过后,柳眠才从怔忡失神中回过味来,原来这一切,并非她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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