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最没劲的三条,算是对三国所施新恩:民夷相争嘛,可以答应你们秉公办理;

    上海外商赔钱了?可以考虑免欠税;广东茶叶滥收内地税?也可以考虑由两广总督查办。同

    时他指示崇纶:这三条,你不要说是我的意思,就说是你的意思,你可以替他们向皇帝申请

    这三条;还有,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广东去,他们的清折,“即行掷还”。 我比较愚钝,想像

    不出所谓的“即行掷还”是怎么个掷还法,是潇洒地拍到外国公使桌子上,还是鄙夷地扔外

    国公使脚底下?反正,三国使者恼了,一恼之下,不谈判了,扬帆回到了广东。就在三国公

    使恼怒的当口,广东的守门员叶名琛正跟他的皇帝写密折呢:如果这帮鸟人到了天津,无论

    要求何事,都请直隶总督饬令他们回粤,由我来教训。这家伙,对自己的守门功夫很自信,

    要求咸丰教练示意天津场的球员们把球传广州呢!

    三国公使如果知道大清君臣是如此这般地玩他们的,可能更恼了。不过,事实上的骨碌,已

    使他们痛感做球的辛酸。试举例说明:

    例一:1848 年,美国公使戴维斯(John W.Davis)几次要求会见两广总督徐广缙并呈递国书,

    被拒。后来终于同意会见了,中方却把地点选在了商馆附近的一个仓库。地点规格不够也就

    罢了,会见过程中,两广总督徐广缙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还跟广东巡抚叶名琛不断的自相jiāo

    谈,被马士评价为“极端无礼”。

    例二:法国公使布尔布隆自1852 年2 月被任命,在澳门等候15 个月,在1853 年得到一次会

    见。

    例三:美国dài bàn伯驾在1846-1848 年及1850-1852 年的两次任期内没有获得过接见。

    例四:美国公使马沙利1852 年到广州上任,要求与两广总督叶名琛会见。叶的回复是-俺太

    忙,日理万机,实在没时间哪。一俟有闲,当选定吉日相见!1854 年,马沙利任期已结束,

    要回国了,中国的外jiāo部长叶总督同志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吉利的日子与人家相见。一年三百

    六十五天,他老兄天天都是凶日!

    例五:1854 年,美国新公使麦莲上任。人还没有到达中国,伯驾就跟叶总督写信,预约见面

    时间。叶钦差的回复还是-俺太忙,日理万机,实在没时间哪。一俟有闲,当选定吉日相见!

    所以,三国公使回广东后,不再向叶总督提出见面的要求。他们各向政府汇报,对清政府不

    用兵不行了。美国公使甚至提出三国联合用兵。对此,英国的回复是:咱们正跟俄国进行克

    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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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米亚战争(1853 年,俄国为控制博斯普鲁斯和达达尼尔海峡,对土耳其开战。不久,英法

    与土耳其结盟,并于1854 年对俄国宣战)呢,海军暂时不能挪用。美国的回复是:总统反对

    这等pào舰外jiāo,再说战争权在国会手里,总统没权哪。

    于是,1854 的那场修约,以三国集体流产而告终。大清政府高兴坏了。崇纶说:虽然没有全

    满了他们的意,但看样子,衅端不致另起了。咸丰帝说:洋人就是图个利,今天稍有所应,

    他们就伏贴了。他指示怡良与吉尔杭阿说:要蛋定啊,不能任其要求,驭之以严,拒之以理,

    看他们,也没有什么伎俩吧?

    这个傻皇上,说这么大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也许,直到英法联军进北京,他仓皇出逃时,

    才知道什么叫大话吧?

    对于三国来讲,虽然修约失败,但在上海小刀会起义的浑水中,还是摸到了一条鱼的。只不

    过站在大历史及近代化的角度,这鱼似乎更多的是摸给清政府与上海地方当局的罢了。

    上海:华夷和平共处的模范根据地

    前面说过,战后虽然开放了五口,但是除了上海,其它四口贸易都不理想。广州贸易在衰落;

    厦门所谓的贸易,更多的是劳工出口;宁波与福州干脆不值一提,宁波1844 年开口,当年贸

    易额50 万元,五年之后,贸易额降为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以下,也就是不足5 万元。 1850

    年,清政府在宁波的海关收入是110 余两。 至于福州,前面已述,被大清两位地下爱国者搞

    得形开实未开,搞得英国都想放弃福州!

    由于诸多原因,五口中的上海却在中外贸易中一枝独放。以致于马克思认为,第一次鸦片战

    争其实就产生了一个结果:贸易从广州转移到上海。英国方面也认为,要不是上海的发展,

    则《南京条约》不外是一纸空文。

    上海之所以能一枝独放,除了地缘的因素外,更关键的原因应该是人文的。在全国人民普遍

    敌视外夷的情况下,上海人民居然不排外,创造了华夷和平共处的奇迹。

    1843 年11 月,上海开口。外国领事相继上任,外国商人纷纷把屋租在了上海县城。由于上

    海人民不仇外,不反对入城,外国人也就不坚持入城了。相反,他们认为城里市容不好、气

    味不好,还不如住城外呢。于是英国领事与上海地方当局协议,外国人在城外租地建屋。于

    是,黄浦江与上海城墙外之间的荒凉城郊,出现了所谓的英国租界、法国租界、美国租界等。

    1845 年,上海地方当局与英国驻上海领事签订了第一次地皮章程。章程规定了获得土地的办

    法与规则,同时规定,外国人在租界内有义务修桥、补路、植树、安置路灯等等。英国人当

    然也不含糊,居民自治、共同协商、民主表决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所以他们马上选出了一个

    “道路码头委员会”,在英国领事主持下,每年开个年会商量社区有关事宜。英国人在中国的

    地盘上,占据一块地盘,过起了英国特色的小日子。至于中国人,还无权进入租界居住。

    1853 年,上海刘丽川小刀会起义。大量中国人不得不进入租界寻求安全,出于人道方面的考

    虑,外国人任中国人自由进入了。1854 年,外国领事们与上海当局再签第二次地皮章程。这

    次章程,奠定了上海公共租界民主自治的基础,而且,租界也对中国人开放了。只不过需有

    人担保,需中国地方官盖印,更需外国领事批准罢了。中国人住租界,需要jiāo税,但是没有

    投票权。没有就没有吧,反正那时的中国人根本不知道啥叫票,啥叫权,只要可以享受现成

    的文明与安全的生活,他们就很满意了。鉴于大清时代先富起来的人也不少,所以租界内的

    房价被这些中国大款掀得很高很高,以至于外国人都租不起中心地带的房屋,到偏僻地方凉

    快去了。

    租界被我们称作国中之国。一方面,对中国人来讲,它当然是国中之国,因为它的居民自治

    模式绝对异与大清。中国那时候有乡绅治理,但绝对没有居民自治。中国式的专制与中国式

    的文化意识形态渗透到了百姓生活的每个层面与每处空间,居民自治对政府来讲,简直不亚

    于谋反!另一方面,对外国人来讲,它又不是国中之国,因为英国佬美国佬的本土国家,都

    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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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个样子。国民的生活空间与精神层面,那是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的,所以自治对这

    些西方政府来讲,仅是现代化的一个元素,而不是国中之国的标志。

    所以,从权利上来讲,租界可能侵害了大清政府专制的权利,甚至更可能伤害了民族主义产

    生之后的国人的情绪。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上海租界是多好的民主自治示范村啊,为什么

    中国人就是发现不了,学习不了呢?时间走到了20 世纪,广东出个陈炯民,提出了联省自治

    的主张,直到今天还有一些史学家拿白眼翻他。

    1855 年居住在上海的外国侨民,大约二百来人。但是上海贸易发展了,上海的生活比广州也

    满意得多:外商可以在一日之内能返还的路程内随意游历;外国传教士可以尽情地向中国兄

    弟们宣读他的福音;游历与宣教时还不用担心四肢与感情会受到中国人的伤害。按马士的说

    法,传教士居然和上海官吏及上海人民建立了“很大的友情”。

    当然,和谐之中,偶而也有不和谐的音符。那就是小刀会起义。刘丽川本就是混水摸鱼,看

    太平天国打进了南京,他在上海才呼应上的,也不管洪秀全是否承认他。这个编制外的太平

    天国开国元勋于1853 年9 月7 日攻占了上海县城,苏松太道兼江南海关监督吴健彰人被活捉,

    官印被没收,第二天,设置于外人居留区的海关关署也被人捣毁。英法美本来就对中国海关

    不能禁绝走私的落后管理心怀不满,比如中国官员喜欢中饱私囊,外国一些商人也就心照不

    宣的按中国规则行事,贪污贿赂与偷税漏税的风气渐炽。问题是英国在第一鸦片战争后与中

    国签订的海关细则中,有英国领事帮助中国防止英商偷税漏税的条款。这就出现一个怪现象,

    由英国领事来防止中国关税的偷漏,英国把它叫做领事监督制。但是这种监督很大程度上是

    虚的,因为外国商人与中国官员的默契,导致大量税收流向了中国官员的口袋而不是中国国

    库。小刀会起义后,在上海海关办公室、海关长、海关大印都已丢失的情况下,外国领事干

    脆直接狗拿耗子了。他们亲自出面,一是积极行动营救吴健彰,二是制定一个领事代征制,

    替中国政府收税。前面这个好说,人道主义者也罢,私jiāo友情也罢,救人一条活命,我们也

    没啥可说的。后面这个就难说了,中国海关暂时不存在了,按照我们中国的农民意识,中外

    商人正好乘机偷税漏税多好啊。但是驻上海的英法美傻鸟们和大部分习惯正常规则下贸易的

    商人严重缺少这种意识。特别是英国领事阿礼国,看到上海港口内有将近三十条船正准备起

    航,却没了收税办公室,他说:“如果我对这些船只应jiāo的税款不予核实,并取得以后补jiāo的

    保证便任其离去,那么我就是以牺牲中国的利益为代价来保护英国的利益;这是不符合条约

    明文规定的。反之,如果我把船只扣留下来,等待海关重建起来并发给出港证后再放行,那

    么我就是为了维护一个已经不能履行条约义务而且可能不久就会覆亡的政府的利益而牺牲英

    国的财产和贸易,这是一种冒险行为,这两种做法都是不可取的。”

    最后他想到的可取的办法就是领事代征-外商出港前向本国领事开具票证。英国外相克拉兰

    敦对此的批复是:办法不错,如果中国政府重新建立起来,或者其他人另建立了政府,就把

    税款jiāo还给他们;如果继续处在无政府状态,就把税款返还商人。 阿礼国没有外相这么傻,

    他想得更远:领事代征既可以方便英国商人继续做生意,还给未来的安全做了担保-一旦有

    英商在中国的战事中受到损失,这税票正好用作向中国政府索赔的保障。更重要的是,它保

    证了英国的良好信誉,英国领事与英国政府对中国关税承担了应尽的监督责任。

    效率还挺高,9 月9 日就开始执行了。尽管这一天他们已救出了吴健彰,但他们以吴健彰呆

    在外国人居留区影响自己的中立政策为由,把他撵清营中去了。出身十三行行商、天天与鬼

    打jiāo道的吴健彰当然也不傻,镇压太平天国的江南大营及围剿上海小刀会的清军都需要上海

    关税作军饷,所以他照会英国驻上海领事阿礼国:俺原先的官印没了,但俺借来了常州粮道

    的官印,用这个官印,恢复俺原先的办公收税,行不?阿礼国回说:不行,清军没有收复上

    海前,无权征税,否则就是对英国的敌对行为,俺们就会放弃中立给予中国报复。

    吴健彰无奈,只好弄了两条船开到浦东的陆家嘴作水上临时收税机关,并通知外国商人前来

    jiāo税。美国一听,行,要求自己的商人都前往jiāo税。英法则不愿意,派军舰出队把吴氏的江

    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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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办公室给撵到苏州河。法国方面干脆宣布:中国海关之恢复没得到法国同意之前,法商可

    以免税出入。于是乎,法国和其它国的商船都不jiāo税。美国一看,就我们傻?我们也不jiāo了。

    于是就剩下英国傻了,继续执行自己的领事代征。英商当然没有政府代表这么傻,纷纷抗议。

    苏州河那边的吴健彰也不含糊,你们撵我到哪儿,我就在哪儿收税办公,他干脆在苏州河北

    岸建立了海上临时办公室。英国方面,受到了商人的抗议,就与法美联合宣布:只要有一个

    缔约国的商船不jiāo税,那我们三国也都不jiāo税。所以吴健彰坐镇苏州河的临时办公室,却待

    不上几只老实的兔子。无奈中把海关设到了内地:外商不给我jiāo税,中国商人总得jiāo吧。他

    们jiāo,也就意味着外国商人jiāo了。因为外商购买中国货物,中国商人总要把税收转嫁到外商

    身上。于是英法美领事又不愿意了,三国合兵380 人,进攻围攻上海县城的近万名清兵,清

    兵居然被打得溃不成军,营盘都被烧毁三座。清方只好请求谈判,谈判的结果:上海海关权

    置于英法美三个缔约国控制之下。三国领事分别指派一个委员,由中国道台任命做司税(后

    改叫“税务司”)。海关中外属员的任免权归司税,所有文件需司税签发才能生效;他们名义

    上是中国雇员,拿中国的薪水,但是不经外国领事同意,不得随意任免他们。英方指派驻上

    海副领事威妥玛担任司税,由于三委员中只有他精通中文,所以控制了上海海关的实权。

    中国地方大员当然很少有经济头脑的。海关管理权归他们,他们也收不上来几个,收上来,

    贪污之后也剩不下几个。jiāo给外方,税收反而大大增加,所以也没有把海关权的丧失当回事。

    两江总督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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