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耆英地位的事,
都应仔细考虑,因为广东人对于所有的外国人仇深似海,倘若耆英被迫去强制他们采取顺从
的态度,他的处境将是十分困难的。 有鉴于此,德庇时遂有所退步。他提出,在清朝皇帝同
意英人拥有广州进城权及舟山退还后不再另给他国的前提下,他可以推迟进城时间。能推迟
就推迟,解决燃眉之急嘛,耆英当然没啥可说,双方于1846 年4 月4 日签订一个《英军退还
舟山条约》。关于进城条款如此规定:“进粤城之议,中国大宪奉大皇帝谕旨,可以经久相安,
方为妥善等因。此次地方官难管束粤城市民,故议定,一俟时形愈臻妥协,再准英人进城。
然此一款,虽暂迟延,断不可废止矣”。
进城问题虽然暂时不提了,但是广州的民夷冲突却一波高过一波:
1846 年7 月,英商因为广州商馆附近水果贩子的叫卖声与华民冲突,群众包围商馆扔石头,
英商开qiāngshè击,中方死三人。
1846 年10 月,两名英国水手私行进城,被居民殴打受伤。幸亏中国官兵护送出城,否则小
命不保。
1847 年3 月,两个英国人和一个美国人前往佛山,被多人用石块殴击,幸亏中国官兵保护,
否则小命不保。
广州英商向政府汇报并申请武装保护,这个时候,英国外相已由好战的辉格党人巴麦尊担任
了(1830 年-1834 年、1835 年-1841 年、1846 年-1851 年三度出任英国外相;1855 年-1858
年、1859 年-1865 年两度出任英国首相)。这些冲突,当然会引起巴麦尊的暴怒。巴麦尊堪称
那个时代的英国的代言人,他有一句名言:“英国臣民,不论他在哪块土地上,也应当确信,
英国警惕的眼睛和强健的臂膀将保护他不受侵害和虐待”。 总之,给英国人做外相,不是那
么容易的。臣民在外面受了欺负,外相不暴怒、不替臣民向对方讨个说法,那这外相就不合
格,也没脸继续当外相呢。但是这外相不知道,中西文化差别太大了。从政府方面来讲,如
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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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说清国政府在臣民面前象二大爷的话,那么英国政府正好颠倒,在臣民面前就象二孙子,
其存在的全部理由就是为臣民们提供公共服务;从百姓方面来讲,境界也不在一个层次上,
比如中国的水果小贩,午睡时间到住宅区大声叫卖什么的,到今天还是中国的常态。英国百
姓不接受,可中国百姓却没有恁娇情:中国人不参与公共政治-既没那想法又没那可能;中
国人对个人空间也很含糊-含糊到几千年的时间内没有搞清啥叫个人权利与个人自由。这外
相还不知道,俺们大清国人就是不喜欢外国人,虽然条约规定,外国人私自到乡下及内地游
玩算是违禁,中国官民只可以jiāo送当地领事,不得侮辱和殴打,但是,中国百姓一是不知道
这等条约,二是知道这等条约也不愿意执行,见了外国人不歧视一下殴打两下,那还叫中国
人吗?连孩子们都知道当面喊个红毛鬼背后扔个小石子的,这叫民族气节!别说1847 年了,
就是半个世纪之后,外国人在中国依然遭白眼。1890 年前来中国考察的英国著名远东社会与
政治研究专家亨利•诺曼认为,中国人敌视洋人,见到洋鬼子无不露出轻蔑与不屑,他
描述说:“在一个早晨,你出去到北京的街头瞎转悠。你与你遇到的中国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情
况呢?首先,无论何时你停下脚步,他们就会围在你周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一大群
中国人围观的中心。这些中国人嘴里吃着非常可怕的东西,身上长满了寄生虫,散发着令人
无法抵挡的臭气……你遇到的行人对你没有一点友好的表示,孩子们冲着你大喊洋鬼子,魔
鬼。他们还用其他无法形容的更坏的方式来侮辱你。有一次,一个外国公使骑着马走在城墙
下,有一块砖头从半空中落下来,砸到马身上,只差一点点就砸到这位公使的头。此外,中
国孩子能从捉弄洋鬼子的恶作剧中获得极大的乐趣。他会找来一个巨大的bào竹,然后坐在门
口耐心地等待,直至他看到你骑着马远远地走过来。这时他就飞也似的跑出来,用一根火柴
棒将bào竹的纸捻点着。之后,他就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静观事态的发展。一般来说,他都可
以做到让bào竹刚好在你的坐骑的鼻子底下bàozhà。他们的这种早熟真是一种罪恶。如果你能够
不摔下马来,并在你不想去的方向上狂奔了大约一英里之后停下来,他会认为他的实验仅仅
取得了小小的成功。而如果你折断了脖子,立毙在马路中央,这将给他和他的家庭与邻居带
来无上的荣光。” 问题是这种大义,姿式不好看-外国人凭此断定咱特野蛮,效果也很不好
-容易引来外辱。比如巴麦尊外相,认为英国政府就是英国国民在全世界的保护人,他指示
德庇时:跟中国人jiāo往,不能采用卑下的口气,否则他们就不把咱英国人当同等人。中国当
局若不愿行使他们的权力来处罚和制止类似的辱英暴行,那么我们将不得不自行处理。跟中
国人jiāo涉,道义的手法不行,那就必需动用武力,必需让他们看清楚咱使用武力的决心。 德
庇时本来觉得,治安是中国方面的事,不应由英国政府亲自出面,但是现在也只好执行上级
指示了。他给耆英发出照会:阁下如不纠正这些事件,那么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将造成中
国人民的灾祸。 这算是给耆英最后一次机会吧。问题是耆英对广州的民夷冲突无能为力,回
了一个支吾其辞的照会。德庇时认为,不动手不行了。
1847 年4 月1 日至4 月3 日,900 英军用36 小时的时间进攻并占据了虎门、珠江的主要pào台,
把所有的栅门拆除,把所有的火yàozhà毁,把所有的pào眼给堵上了。
也不知广州的爱国贼们都干啥去了,德庇时的军事行动竟然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他们从pào台
一直行进到广州商馆,并声言要亲往佛山泄忿。这个时候,耆英出场了,他扮演的角色,类
似后来的李鸿章大人。一句话,他得给爱国贼们擦屁股了。谈判桌上,德庇时提出惩凶、租
地、进城等七项条件。耆英回说:除了进城,其它六项都好说。德庇时回说:不好说,俺就
要攻城了。耆英无奈,只好与德庇时签约:以1847 年4 月6 日为期,两年之后,为英国官民
进粤城之时。此约为道光所批准,于是,德庇时在职期间,英国人获得了1849 年4 月6 日进
入广州城的权利。
英国人获得了权利,耆英则获得了臭名声。在他签约之前,广州百姓就掂着石头与广州商馆
前的英兵冲突上了,待耆英一签约,他们就把石头对向了耆英。有小广告云:“选定弓箭手,
埋伏shè耆英;破了黄烟筒,自后不劳兵。” 黄烟筒乃广东巡抚黄恩彤。黄恩彤,山东宁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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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6 年中进士,授刑部主事,累迁郎中。1840 年任江南盐巡道,后迁江苏按察使署江宁布政
使,期间参与《南京条约》的议定。签约后赴广州办理善后事宜,因功升任广东按察使、广
东布政使,1845 年2 月任广东巡抚,一直协助耆英在广州搞夷务。搞多了,就成了明白人,
关于广州的民夷冲突,他在写给友人的信中指出三点:
第一点,广州民夷犹冰炭,相爱而相忌。现在广州富甲诸省,关键就是通商通夷。别说我绝
关闭市了,就是夷商突然全撤了,羊城若干万人就会马上失去生计。现在他们所争的,就是
个贸易旧例而已。上海等地开口以来,待夷颇宽,夷转觉粤人相待之薄。粤官yù执新章,粤
民转怪待夷人过厚。粤官夹在中间不好办哪。千回百折,搞得人心力俱疲!
第二,粤人根本不是真的与夷为仇。夷来中国贸易,一切皆仰给于内民。如果众心坚一,既
不与之jiāo易,又不给其打工,不出三天,不烦一兵,夷人已坐困矣。
第三,一二粗通文墨、不安本分、不晓事体、不知谁何之人,徒yù假忠义之名,自快一时之
笔舌,今日标红单,明日出白帖,刊刻张贴,yù以空言吓夷胆,不知区区伎俩,早为夷人窥
破-说起来雄兵百万,实际却是个乌有先生,没任何益处。
不得不承认,黄恩彤也是清国当时难得清醒者,他反对反入城。问题是他这明白只能处于背
后发牢骚的地步,不能说给皇上听。何况此时已经罢兵息战,雨过忘雷,好了伤疤忘了痛,
“剿夷派”有所抬头,道光帝因为《南京条约》对天朝尊严的伤害耿耿于怀,加上广东反入
城斗争的气势导致他认为民心可用,对黄恩彤这样的“抚夷派”开始不满,1847 年1 月借故
将黄恩彤的巡抚之职革去,连降三级,以六品顶戴留粤委差,于是,黄恩彤就跟耆英一块儿
臭了。
说句老实话,清国的“抚夷派”是出力不讨好。“剿夷派”高叫着打打打,打又打不过,在前
头只管捅漏子、屙裤子。“抚夷派”嘀咕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能打非得打,在后头给剿夷
派补窟窿擦屁股。前者屙得痛快不说,还能屙出个青史留名;后者擦得不爽不说,最后却给
自己擦个遗臭万年。也不知中国的历史咋搞的,思维竟然如此的简单-主战就叫爱国,主和
就叫卖国!似乎不明白,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顶多是策略不同,而
目标与立场却永远一样:第一,吃皇上的饭,给皇上干,皇上叫和咱就和,皇上叫战咱就战;
第二,维持现任政府的稳定,保持现任政府的最大利益,只有这样,自己的官位才能稳定,
官俸才能维持!
抚夷派当然也不傻,也知道自己出力不讨好,不如站一边学爱国人士,站着说话不腰疼。所
以耆英的心腹-另一个抚夷助手、已革盐运使赵长龄给耆英出主意了:别在广州做钦差了,
中外这架势,咱招架不住,运动一下,内调吧。两年期一到,咱已置身事外了。 耆英一听,
对头,这地方儿不好呆,咱为什么不离开呢?运动谁不会啊,天朝大吏的基本功。
运动的当口,广州民夷还在冲突中。耆英这次老实多了,对于冲突处理得很及时。问题是,
他越及时,越是加深广州人民对外夷的仇恨,并减损他本人维持治安的力量。甚至,他越处
理,广州民众越给他找事儿。1847 年12 月,冲突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六个英国人前往黄
竹歧散步打雀,遭遇村民拦阻,双方发生冲突。中国村民死一人,伤一人,六个英国人全部
被杀,大部分尸体被切成了碎块。耆英审判结果,当天斩掉四人,另有十一人从斩首到流放
呈报给了刑部,等候刑部最后确定。
此事过后,耆英的内调活动终于成功。1848 年2 月他被道光召回了北京。干了这么长时间的
夷务,总算安全着陆了,躲离了广州这个是非之地,代替他的,是新的钦差大臣兼两广总督
徐广缙和广东巡抚叶名琛。黄烟筒则仍被两人留用。问题是黄烟筒也想躲开了。一者是黄烟
筒与这两个二百五上级的夷务理念不同;二则,黄烟筒早就不想干了,适逢其兄病故,遂以
侍养双亲为借口,告退回家了。时间是1849 年3 月。这是大清恶制下劣币驱逐良币的又一例
子。如此体制下,大清能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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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徐广缙与文翰:两个人比赛大话,但是都没大过巴麦尊
徐广缙任上,遇到了英方要求入城的第三位人物:新任驻华公使文翰(S.G.Bonham)!
1848 年3 月,文翰到职。几次照会徐广缙,请中国方面派员前往香港商讨明年4 月6 日的进
城事宜。徐广缙回复说:知道耆英为什么跟你们相约两年后进城吗?那是他知道,英人一进
城就乱套了,所以,所谓的两年之期,都是他的权宜之计,逗你玩呢。现在的广州民情依然
一如既往,没法进啊。
徐广缙这么说,也是实话实说。他在广州呆一年了,对于广州的民情及耆英的狼狈离任胸中
了然,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他告诉文翰:通商才是本意,进城之事纯属无益。文翰给外
相巴麦尊写信,告诉他:现在进城不安全,除非派部队占领广州一段时间,否则广州人民不
会服劲儿。而且这样做的代价会使中英贸易暂时停顿。他还提出一建议:由他率领一支庞大
的海军北上,谈判无效的话,就封锁天津和镇江,对清政府施压。在等待巴麦尊回信的当口,
他继续与徐广缙周旋。1849 年2 月,两人举行了两次会谈。徐广缙说:百姓反对进城。文翰
说:那好,我可以派兵帮助你们弹压百姓;还有,这事儿我还可以派兵船跑到天津,询问你
们的京师大臣去,或者,开进长江阻运截漕,你看着办吧。
徐广缙一看文翰来硬的,就有些怯了,他怕学了林则徐,在广州激起事端,英军沿海北上,
那他就成了启衅之罪魁了。于是他答应文翰:进城的事,他可以代奏皇上,遍贴誊黄,以践
前约。文翰说:问皇上可以,但是1849 年4 月1 日之前,他要看到皇上的批复。
徐广缙只好矛盾上jiāo了,在给道光的奏折中说:实在没有办法了,请皇上“指授机宜”吧。 3
月25 日,他接到了皇上的机宜:不妨酌量日期,允英使“入城一游”,不过,只准英人暂入,
不许常住。 问题是,徐广缙这个时候又不打算接受皇上的机宜了。因为就在这当口,听说英
夷真的要进城了,广州绅民纷纷动作起来,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团练、乡勇,城内城外组
织起了十万人马,捐款也凑集了数十万两。徐广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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