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花妖并没有如南珏预期一般的暴怒,反而是怔楞在原地,表情仿佛被浸在了琥珀里,有种悲伤的凝固。
南珏战战兢兢的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也不出声打扰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灯笼花妖,一时间空气宁静的和初冬刚结冰的湖泊一般,薄薄的冰层一触即碎。
云层之中又滑过了一道小闪电,带起一声闷雷惊醒了沉默不语的灯笼花妖。南珏心说不好,刚刚还是太冲动了,早知道再猜两个了,拖时间等到小白的外援也好呀。
灯笼花妖恢复了微笑,神情诡异的平静,“玉郎,我知道你本来不是这样的,是不是那个小妖精把你变成这样的?”南珏知道她说的小妖精估计就是白珺璟,不曾想白珺璟已经暴露了,不禁心里大急。
灯笼花妖扬了扬袖子,一部分本来躺在地上的藤蔓顿时朝着南珏和白珺璟住的方向游了过去,南珏松了口气,看样子白珺璟是自己去取符纸了,白珺璟虽然说过自己不敌灯笼花妖,但灯笼花妖的死皮应该没问题吧
灯笼花帮南珏理了理已然凌乱的头发和衣襟,“玉郎,我知道你不会是故意想要气我的,都是章弘铭的错。我帮你想起来好不好?你自己是不是也很想想起来?”
南珏前前后后已经被她捋过三次头发了,大姐你是不是有强迫症?那真是太好了,我又懒又邋遢,不出门绝对不梳头,没有助理都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拜托你放过我吧。
南珏习惯性的吐槽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出现剧情新人物章弘铭。虽然不知道章弘铭是谁,但根据他自己的名字章弘玉来说,十有八九大概和他用的是一个爸爸。
灯笼花妖是不知道更不会理会南珏的想法的,她用拇指尖锐的指甲划破了食指指腹,献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从南珏身前衣服写到了南珏身后的凉亭石柱,由上至下符文呈环梯形盘绕而下,最终在南珏脚边以一个圆环状收尾。
南珏觉得灯笼花妖在写他胸前的符文时,自己被吃尽了豆腐,简直有损男性尊严而且该说真不愧是千年老妖么?到底是凝血功能障碍还是千年修炼血都比人家攒的多?你刚刚割开的是食指指腹吧?人家割动脉都没你的出血量大
但南珏很快没有能力想七想八了,随着灯笼花妖开口念起不知道哪国鸟语的声音响起,南珏感到刚刚撞到脑袋时的晕眩感又回来了,并且有愈演愈烈之象。
随着晕眩感的强烈,身体和大脑有种被人强行打开的错觉,似是有只无形的鬼爪想把他开膛破肚取出隐藏于身体和大脑甚至直达灵魂深处的某样东西。
灵魂里的东西被挖出来了。南珏现在的感觉就像被人强行按着头撑开眼去看一部不愿意看的电影,逃不开躲不不掉。电影剧情似曾相识,槽糕而血腥。一幕幕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大量的信息被迫被直接灌进大脑的记忆区。南珏无力的垂着头,眼神震惊而迷茫,感觉仿佛沧海桑田,已经历经百年,但其实这一过程不过罗预之间。
南珏缓慢的抬起了头,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了已经变得惨白的脸上,刘海梢的汗珠一滴滴的滴下,从眉骨途径右眼,直到眼睫毛承载不下,最后顺着脸颊滑落,仿佛泪水。
“夏妍?小妍?”南珏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两下,最后轻轻的叫出了这个名字,仿佛怕惊着什么。
灯笼花妖后退两步,软在了身后的石凳上,泪水夺眶而出,她捂着嘴别过头,肩膀不住的抽动,良久才恢复平静。
灯笼花妖,应该称呼她为夏妍了,夏妍深呼了一口气想到了还被绑着的南珏,手指微微一动,藤蔓被收回了袖子,南珏趔趄一下,扶着柱子,堪堪站稳。
夏妍没有伸手去扶,而是转身从腰间的百宝袋中取出了一幅画,小心的展开摊在凉亭内的石桌上,一看就挪不开眼了。南珏绕到她的身后,画上画的是以凉亭为中心的整个大花园的景象,亭子边的灯笼花开的正好,右上还有题字:众芳不及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北园。署名是章弘玉。
南珏沉默着没有言语,夏妍自顾自的幽幽开口。
章弘玉是大章朝老皇帝的第九个儿子,是老来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老皇帝的前八个儿子都和下豆子似的一年两三波,唯有章弘玉,和他的八哥差了整整十年。宫里许久没有龙子诞生的喜事,因此他还在娘胎里时便得了老皇帝的关注和喜欢。
老皇帝对章弘玉的喜欢一开始就定了性,不是对继承人的喜欢,单纯的就是老了之后对血脉亲情的依赖罢了。可惜宫里不是人人都看得透的。
现在的太后在当时还只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其实她能位列四妃之一也是靠的儿子,她的大儿子,如今的皇上。
如果说章弘玉之后的圣宠是全凭老皇帝的眼缘的话,当时的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章弘铭,靠的就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拼搏。章弘铭九岁时已经可以对《史记》c《资治通鉴》等对孩子来说无比聱牙佶屈的书籍倒背如流了,盛名于现在的孙冀有过之而无不及。章弘铭的智商没有孙冀那么高,凭借的只有太后的教诲和自身的努力。
外人包括老皇帝和太傅,是不知道章弘铭关起门来是怎样的悬梁刺股,韦编三绝的,他们提起大皇子来只有一句,“此子天赋异禀,可堪大用。”
皇帝对皇子的评价用“可堪大用”来形容,意向已经很明显了,宫里,首先是当时的皇后就坐不住了,她也是有嫡子的人,只不过被淑妃抢了一步,早一个月生下了皇子,自己的儿子就白白丢了嫡长的名头。更可恨的是,若是天意如此也就罢了,那淑妃本是和自己一个时间受的孕,是她自己枉顾龙子安危偷偷催生,才提前一个月生的皇子,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古代医疗条件不比现代,生个孩子跟地狱一日游似的,稍有差池,母子俱损。淑妃运气好,赌赢了,一夜的痛楚后,大皇子虽然先天不足但宫内珍惜药材不要钱的砸下去还是给熬了过来。当时的淑妃拼着两条命换来的荣华当然守护的无比小心,皇后那边殚精竭虑了十多年都没得手,反而是章弘铭丝毫没有韬光养晦的想法,锋芒毕露,得尽了荣宠。淑妃也母凭子贵,顺利封了淑妃。
皇后的儿子实在不争气,不过优势在于娘家势强,老皇帝就算看在她父兄的面子上也不会亏待她们母子,但想再进一步,却是犹如天堑,不可跨越。
皇后努力了许多年,奈何淑妃和她儿子就是俩铁桶,水泼不进油点不着。不过,淑妃和大皇子自己自律却管不了自己的外家,淑妃的娘家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淑妃的父亲和其父亲的兄长也就是其大伯没有分家,淑妃的大伯当时是督查院下的,时年正逢饥荒,朝廷大把大把的赈灾款拨下去,难民还是成波成波的涌过来,皇帝开会合计了一下,必须查,派下去的就是淑妃的大伯郑阙。
郑阙在官场一辈子就没得意过,混了几十年,凭着侄女和侄孙才升任了个副都御史,偏偏还是个眼高手低的,非常不服气,闷着一心想做件大事扬眉吐气。
郑阙觉得这次的巡视核查灾区赈灾款就是机会,但他做的大事不是好好核实,把赃款上缴国库,而是偷偷收了当地官员的巨额贿赂,中饱私囊的瞒情不报。
郑阙想的挺好,老皇帝现在年纪也大了,该是立太子的时候了,可皇后那边之所以还没死心不就是仗着娘家有钱有势么?但事情也确实是这个理,没钱拿什么收买势力?眼下是立太子最关键的时候,可不得多准备些钱?朝廷每年都派人去巡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随便推个替罪羊不就完事了。到时候自己的侄孙当了太子再顺利成章的当了皇帝,自己可是有功的,可不就扬眉吐气了。
郑阙猪油蒙了心,灾区饿殍遍野怨气冲天的惨象他全当没看到,捞足了油水就开开心心的揣着银子回皇城交差了。
只是这回的灾情和往年的地方惯例叫穷天壤之别,蝗灾旱灾双管齐下,齐头并进。真真折腾的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有些山村甚至闹到易子而食的人伦惨剧,但就算到了这个情况,米铺衙门官商勾结,谁也不肯开仓放粮,情愿把米给捂坏了也不给快饿死的老幼妇童一口饭吃。把着粮价只升不降。
灾区民众好不容易盼到京城派大官来查地方贪官了,消息灵通的早早就把消息散播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最后消息早已失真:郑阙都变成了当代包青天,拿着粮食银票和狗头侧过来救济灾民严惩贪官。
结果当代包拯变成了当代李义府,顶着督查院的名头,勾结着当地猪狗不如的贪官污吏。这位当代李义府还挺聪明,不但没为百姓声张正义,为了守住消息不外泄,还以杜绝瘟疫为由严令灾区百姓去往外地逃灾,简直是把人往死里逼。
结果,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