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乱世》 正文 第1章 楔子 这是一段发生在远古大陆的故事,它清晰地刻在如今昆仑山最隐秘的山洞里。 它近乎于是一段神话故事,因为很多人听了都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往往他们只听了开头就会转身离去,而我,却深深地沉陷在故事当中。 因为我深信,那是一段被人遗忘的历史。 它在我们生活的土地上确曾发生过 白云城坐落在远古大陆的南方,这里没有萧瑟的秋天,寒冽的隆冬,出生在这里的人们,目所能及的只有连绵成群的巍峨峻岭和一望无垠的葱郁草原。 河流纵横交错,灌溉着阡陌田地,人们在这里劳息而作,沐浴着终年如日的暖阳。 白云城堡坐落在忘忧峰之巅,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白云城的全景。 这座六百多年的城堡遗传至今,经历过多少的风风雨雨c金戈铁马,岁月在她的外表上已经留下了太多的烙痕,每一块壁石都印证着战争无情的洗礼。 雪墨家族在推翻了阳谷家族的残暴统治后,已经在白云城雄踞统领了二百多年,这二百多年间,他们无数次地击败来犯之敌。 然而雪墨家族最大的威胁是来自东海平原的巨人国度。 没有人知道这些巨人从何处而来?好像他们如同是天神下凡一样,突然出现在了东海平原上。 这些巨人征服了东海平原上所有的部落,他们建立了巨大的城堡,奴役着东海平原上的人类。 东海平原上的人们看着金碧辉煌的城堡在落日余晖下栩栩映射着金光时,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日暮之城!” 巨人们对这一称呼感觉很满意,他们唯一感到不满意的是他们的王后居然生下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王子。 这个王子没能继承“”巨人国度”国王苍原壮硕无比的躯体和君临天下的霸气。 他看上去弱小得就像是人类的孩子,当他的母亲句容王后怀抱着他站在日暮之城“临凡台”的时候,所有的巨人在下面愤怒地抗议着: “这个孩子是个妖孽” “没错,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奴隶。” “王后怎么会生下这样瘦弱卑小的王子,他不会是国王苍原的儿子,他分明是个野种。” 句容王后的脸一刹那变得惨白,她额前零散的长发遮住了面庞,她的双眼低低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已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她怀中的婴孩的确长得和巨人们不太一样,他没有宽额上的纹路,所有的巨人引以为傲的就是这条深深的纹路。 那是巨人传说中海神在创造巨人的时候,用尖锐的指尖在他们脸上留下的胎记,每个巨人都是如此。 在他们嗷嗷出生的那一刻,这一条横跨额前的皱纹就是巨人们的象征。 然而这个孩子粉嫩净白的脑门上光溜溜的像是城堡中的镜子一般。 还有 他太小了,当怀柔国师将他从襁褓中抱出来的时候,所有大臣原本欣喜若狂的笑脸瞬间凝结起来。 新任辅政大臣仅仅看了一眼,就忙不迭地转身离去,他无法接受伟大的苍原国王居然有个这么类似人类的孩子。 在转身离去的那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怀柔国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怀柔国师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婴孩的面庞和躯体,她希望能够找出一点点巨人的痕迹来证明,他就是伟大的苍原国王的儿子。 因为她不希望她最好的朋友句容王后因此被罢黜甚至放逐,她知道句容王后是个怎样柔弱和忠贞的女子。 然而,当怀柔国师将要彻底绝望的时候,这个孩子睁开了眼睛。 蓝色的眼睛,如同海蓝宝一样散发着深邃神秘的瞳仁仿佛在告诉着怀柔国师:他就是巨人的后裔。 因为东海平原上的人类都是黄色的肌肤,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睛。 而只有巨人才会有这样幽蓝的瞳孔。 伟大的苍原从边疆的凌峰城匆匆地赶回来的时候,相国由阖在宫门口拦住了他。 由阖如实地禀告了一切,在他小心翼翼且又滔滔不绝的言语之中,国王苍原的面色由兴奋慢慢地转为平静,渐而愤怒起来。 他一拳砸在宫城门前的石雕之上,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第一位王子居然是个类似于人类的畸形怪物。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他必须要亲眼看一看。 当怀柔国师将初生的小王子抱出来的时候,苍原仅仅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变得异常复杂,他委实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眼前蠕蠕而动的怪物似乎是个人类的婴孩,脑袋上尚有几缕湿湿的黑色稚毛, 他小得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兀自紧闭着双眼,睡梦中小嘴巴依然微微地上翘 句容王后伏跪在一旁,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神情呆滞c精神有些恍惚,她宽大的衣袍下是瑟瑟发抖的身躯,她始终低垂着头,怔怔地看着地面的板石。 怀柔国师轻轻地拍醒了孩子。孩子睁开海蓝宝一样的眼睛,他看着“巨人国度”伟大的君主苍原时竟然咧开嘴“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苍原显然被这个婴孩的笑声所吸引,他忍不住凑前又看了一眼。 这一次,他看见了那双幽蓝深邃的眼睛,那是巨人才会拥有的海洋之魂。 苍原犹豫了一下,当他收回眼神无意瞥见了婴孩柔弱纤细的四肢时,他赫然发现这个孩子的双手竟然像极了人类,五根指头修长而秀气。 那绝非是巨人的特点。 每个巨人都有着粗壮的六根指头,指缝之间更是有着像鸭掌一样的蹼的存在。 怀柔国师似乎有意无意地用袍袖遮住了婴孩的躯体,请求国王赐名。 苍原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句容王后,霍然站起身来,将大手一挥,向着手底下的兵士厉喝一声道:“瑟脱!”便率众离去。 “瑟脱”在巨人国度的真实含义是走的意思,怀柔国师似乎糊涂了一般,深深地躬身大声道:“瑟脱王子恭谢陛下恩赏!” 瑟脱王子虽然长有比巨人们更为蓝色的眼睛,但是他无法获得巨人国度的巨人们的认可。 巨人们不愿接受这样的一个怪物的诞生,他们的部落首领提出了“由辩”的请求。 “由辩”是巨人国度讨论国家大事的会议,通常都是由相国依据各位部族首领提出的问题而召开,在位的国王拥有着最后的决策权。 句容王后怀抱着瑟脱王子,听着下面巨人们的恶语相向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北漠河中的一叶孤舟,那么的孤单无助c无依无靠,只能随风飘零却又不知飘向何处? 她在等待着“由辩”会议的结果,她甚至有些恐惧害怕,以致于她不知不觉中居然走到了“临凡台”上。 由辩会议从正午开到了黄昏。 当最后一抹如血残阳消失于地平线的时候,诸位首领大人纷纷走出了“日暮之城”的“八方议事厅”。 他们如释重负地开怀大笑着,谁也不曾留意“临凡台”上一个女人落寞的身影是何等的萧索和孤寂 怀柔国师带来了最终的结果,这是一个让句容王后情绪崩溃的决定。 伟大的苍原国王在诸位部族首领的压力下,不得不宣布将瑟脱王子用来海祭,而孩子的母亲将要被放逐到遥远的边境小城一一一碎沙城。 而我们的故事,正从这里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沧海雄鹰 “日暮之城”距海边约莫有一天的路程,“巨人国度”每年两次的祭祀分别是海神和海神之子的诞日。 句容王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日暮之城”以及她那嗷嗷待哺的儿子,踏上了北去的道路,她新生的孩子业已被遗落在那座让她无比心殇的城堡之中。 陪护着她上路的依旧是最忠诚的护卫一一巢翼。 巢翼是巨人国度最弱小的“盘树”部落的长老之子,自幼便被选进宫廷,习练诸般格斗技巧,成年后便由宫廷护卫长选拔而出,负责保卫内宫的安全。 那个时候,瑟脱王子刚刚满月,他似乎比普通的孩子成长得更快一些,或许他在懵懂之间已经能够猜知到自己的死亡结局。 这个小小的婴孩始终咧着嘴傻傻地笑着,在傻笑的背后,他开始拼命地长大,也许他根本不愿意离开这个处处充满博弈纷争的乱世家园, 又或是上苍携他而来,他却不愿突兀而去。 自从句容王后远走碎沙城之后,怀柔国师每天都会来探望这个甫一出生便注定殒亡的可怜孩子。 她惊异地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眸中似乎隐现着一团熊熊的愤怒之火。 他憨笑的面庞掩饰了蓝色瞳孔里的一点殷红,他咿咿呀呀地挥动着两只胖胖的小手,似乎心有不甘c像是在极力地抗拒着命运的无情残酷与绝不公允。 距海神之子的诞日还有三天的时间,城堡内的王公大臣早已准备停当,只等着第二天便要在大军的护送下前往滨海圣地一一雅蓑城堡。 临行前,怀柔国师在海神像前占卜了一卦,她安静地看着卦象,心中思绪难平,这是一副平卦,叫做“生死有往”,究竟是生是死?还是生死有命?她面沉如水地静守着海神像坐了一夜。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当伟大的苍原国王亲率诸位王公大臣抵达雅蓑城的时候,天空已然一片阴霾,不久之后狂风开始肆虐,黑云渐渐压境,整个雅蓑城陷入了黑暗之中。 雅蓑城的行宫依傍着怒海而建,虽不奢华却十分的坚固,宫内的人们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四处点上灯火,静候着国王的降临。 城外护城河水没来由地湮没了城门口的石阶,守城的军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城门,将苍原国王与列位大臣迎入城内。 此时天空中已然是雷电交加,一道道白光划空而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凄厉的雷声让人震耳欲聋且又惊心动魄。 苍原吩咐侍从照顾好怀柔国师以及国师怀中的瑟脱王子,即便明日就要海祭,他的心里却不知觉中油然升起一丝感伤。 他悲戚不舍着王后的离去,不知王后在黄沙如幕的边疆会如何过活?更不知在以后南征北伐的岁月中还能否有缘重逢?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将目光投向国师的车辇,不知他那畸形的儿子是否知晓明日便是他脆弱的生命戛然而止的时刻? 一脸凝重的苍原步入庄严的雅蓑城堡,驻守城堡的城主是他从前的得力助手:夜鹰。 夜鹰是个异常强壮的巨人首领,他的使命便是终生追随苍原不停地杀戮与征战。 当苍原攻占了人类的雅蓑城的时候,他被留下做了城主。 虽然他的心里极不情愿,但是国王的旨令是不容违背的,他深知雅蓑城的使命所在。 当两位巨人首领见面时,他们深情相拥,苍原国王看着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时,他发现夜鹰的眼神有些黯淡与愠怒。 果然在他们单独相处时,夜鹰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嚷道:“句容王后是最忠心于陛下之人,为何陛下偏偏将她赶去北漠荒凉之地?” 苍原默然无语,他看着夜鹰因为愤怒而发红的面庞,只能拍拍夜鹰的肩膀,涩涩一笑。 夜鹰反手从腰间拔出两把硕大的利斧,大声道:“若是有人胆敢为难陛下,请陛下明言相告,兄弟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 苍原深知这位巨人首领的鲁莽冲动与忠心耿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挽起他的手,带着夜鹰去了一个地方。 他们进来的时候,怀柔国师刚刚遣走了给小王子哺乳喂奶的人类奶妈,这个战战兢兢的年轻女人,低着头从侧旁小门悄悄地离开。 怀柔国师则深鞠一躬,以示对国王的尊崇,她的眼神中饱含着莫名的哀伤与复杂的情绪。 在她从孩子身上挪开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悲悯之情,她似乎想要开口劝说国王饶过这孩子一命,但又觉得这样的举动除了招致国王的反感与愤怒,终究只是于事无补,便垂下眼神一声不吭。 夜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王子,先是充满着骇异怀疑的目光,渐渐地目光变得温柔了一些。 他已然看清这确是巨人的后裔,起码这个小小的生命具有那双蓝意盎然的眸子。 但他为什么如此之小,夜鹰不禁挠了挠头,浑然不解。 苍原国王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环绕着: “你总该明白了为什么我无法保护这个孩子了吧!” 夜鹰只能点头,他实在说不出什么驳斥的理由。 “既然无法将他留下来,那么我们只能将他送还到海神及海神之子那里。” “或许浩渺的大海才会是他的最终归宿,如果他留下来,他也无法率领我们的族人进行战斗。” 夜鹰伸出小指轻轻触碰小王子的面颊,这个茫然无知的孩子似乎感觉有些疼痛,咧开嘴哭了起来。 怀柔国师厌恶地瞅了夜鹰一眼,将瑟脱王子抱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后背。 瑟脱王子边哭边打着哈欠,哭泣声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沉沉地睡着了。 苍原不愿再去惊醒孩子,虽然他将会亲手把这个孩子送入鬼门关,但在这最后一夜里,他委实不愿再带给他任何的伤害。 与其将来在歧视中长大,不如现在就此了结这个脆弱的生命,一了百了苍原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他不愿再见到怀柔国师凄清的眼神,只因那里包涵了渴求与希望 等到日出之后吧!一切就会结束也会回归平静了。 夜鹰陪伴着苍原走上城堡顶端,那里是一座八棱形状的圆台,圆台的四周矗立着八块高耸的直石,夜鹰手指着远处临海的一隅,说道:“陛下,请看。” 苍原展目望去,只见那里灯火辉煌,人影攒动,他情知那是奴隶们在搭建祭祀神台,以备明日之需。 苍原点点头,开口问道:“不知雅蓑城主手下可有忠勇之士,不妨推荐一名,派驻碎沙城,替备城防。” 夜鹰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国王的用意,正色道:“属下手底确有一名骁勇之士,叫做云阳,此人有万夫莫当之勇,却一直自叹栖身雅蓑城中无用武之地,陛下若是恩准,明日祭祀之后,便即招他进宫。” 苍原“嗯”了一声,望着远方黑漆漆的海面,沉吟良久,似乎心中藏着一桩极大的心事,久久不能决断,这时一道闪电自半空中倏忽而现,“咔嚓”一声巨响,电光瞬时明灭之间,苍原冷如峻石般的面庞上浮现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突然一名巨人兵士疾驰而至,跪伏在地,惊慌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小王子小王子不见了” 苍原身躯微微振动,尚未说话,夜鹰心头不由一凛,急忙问道:“适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会不见了?” 那名巨人兵士喉咙“咕嘟”一声,咽下口水,回道:“属下原本在宫门口执岗,忽然就听到了一声惊呼惨叫,似乎从宫内传出,便急忙率人冲进宫中,谁知只看见国师倒在血泊中,小王子却不知去向了。” 苍原忙不迭追问道:“国师伤得如何?” 那名巨人兵士道:“回禀陛下,属下只看到国师腹部插着把短剑,晕倒在地上,地上流了一滩血,四周似乎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至于国师是死是活?属下不知,但在来的时候,国师尚有一丝气息。” 夜鹰怒吼一声,大叫道:“居然有人胆敢在雅蓑内廷刺杀国师,强抢王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随即猛地伸出巨灵大掌,一把抓住那名兵士,厉喝道:“速传命令,关闭雅蓑城各处城门出口,宫内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命云阳带领卫队在内廷搜捕凶手,驻守兵团则在城内挨家挨户去搜。” 那名兵士诺然领命而去,夜鹰双掌合击,仰天长啸,啸声雄浑深厚c铿锵不绝,直扩散至城中各处角落 啸声甫歇,城中忽然灯火顿起,四处亮晃晃地擎起无数支火把,瞬间便将整座雅蓑城照得如若白昼c通明一片。 苍原折回内廷,只见怀柔国师面色苍白,双眼涣散无神,斜躺在藤木椅上却仍是勉力抬起胳膊,向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她的衣襟已被一片血渍染红,一柄明晃晃的短剑兀自插在腹部,随着气息吞吐而不住轻颤。 苍原上前握紧怀柔的手,面目有些狰狞,额头的长纹因愤怒而褶皱得愈加深邃,双目之中爆射出红色的星芒,口鼻一张一合中喷出浓重的呼气。 他不知道有人竟会胆敢在雅蓑城内强抢王子并且行凶杀人,这不啻于挑战他作为巨人国王的权威与尊严。 直至怀柔的手在他的掌心抽离出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虚弱而无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是沧海雄鹰,他来了又走了。” 苍原不由得全身一震,眼神中暴涨的星芒在瞬间黯淡了不少,怀柔爱怜地盯着苍原变幻莫测且又神情不定的面庞,轻叹一声,语含幽怨地说道:“当年我没有答应做你的王后,时至今日,你还在怨恨着我么?” 苍原看着她明澈清净的眼神,神采似乎在渐渐地消散,摇了摇头又忙不迭地点点头。 怀柔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轻轻地合上双眼,如梦呓一般说道:“我知道你始终不愿原谅我,换了是我,也不愿原谅自己。” 苍原低声道:“我怨恨过你,却早已原谅了你,只因你你” 怀柔继续说道:“我选择留下来做一生圣洁不可嫁人的祭祀国师,就是因为不愿远离你和句容的身畔左右,好教我思念你们的时候,能够随时随地听到你们的声音呀!” 苍原无语,怔怔地看着怀柔,脸上的愤怒情绪渐渐舒缓开来,半晌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怀柔睁开双眼,眼神中带有一丝苦涩的滋味,缓缓道:“句容王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怎能忍心看着她一生郁郁难过,何况何况” 她忽然闭上嘴不再言语,只是眼帘低垂斜望,不敢与苍原四目相视。 苍原心中疑窦丛生,追问道:“何况什么?” 怀柔挣扎着从他怀中勉力坐起身子,看着腹部那把明晃晃的短剑,一咬牙将短剑拔出,伤口顿时崩裂,一道鲜血随之溅射而出。 苍原猝不及防,忙将袖角撕扯下来,紧紧地按压在怀柔的伤处,怒声道:“你干什么?” 怀柔低声呻吟几下,表情略显痛楚,一双眼睛却转回望着苍原,凄苦道:“我也不知今日能否活命下来,索性便将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事和你直说了吧,不过你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心里定会难受,那那也也不要怨我才好。” 苍原听她说话颠倒不清,眼看着伤处血水殷殷流出,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到一名卫士,便命卫士去取药来。 怀柔面容上浮现一种异样的神采,自顾自地喃喃说道:“当年句容和我情同姐妹,情谊笃定,偏偏我俩都喜欢上了你一人,那时候的你是那么出类拔萃那么气宇轩昂,又怎能不叫女孩子们喜欢呢!” 苍原边听她喃喃自语边用力按压住伤口,不让鲜血流出,一会的工夫,应手处全是血迹,那个巨人卫士取药尚未返回,也不知跑到哪里取药去了? 怀柔望着他一脸焦急的模样,竟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一向自诩对你情意深重,加上所属部族的势力庞大,远非句容可比,日后的王后宝座,多半是我而非句容” 怀柔说到这里,眼中神采愈见跳跃,蔚蓝色的瞳仁蕴含着痴痴憧憬,继续说道:“那时的我,成天躲在房子里遐想着陪你东征西战,荡平东海各个部落城堡,再为你生下一群孩子,将来也和你这般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这时,卫士送来了药石,苍原将怀柔腹部衣襟扯开,只见伤口颇深,血虽未完全止住,却较方才好了一些,便解下佩剑将药石切下一角,双手用力搓捻,化为粉末撒抹在创口处,鲜血立时止住不再外溢。 怀柔仍旧继续说道:“然而我与句容相处越久,便越是觉察出她对你的情深义重非我可比,她的眼中心中似乎只有你一个人,即便我们姐妹一起的时候,她开口闭口也全都是你,久而久之,我不免对自己没有了信心。” 说到这里,怀柔的嘴角淌下一丝血迹,苍原提起衣袖揩拭,边擦边沉声道:“在我心中,你和句容都是一般的重要,难道你竟会不知道么?” 怀柔长吐口气,低声道:“句容在你攻打莽城身陷囹圄的时候,她可以抛下对战争的恐惧,不顾一切地前去救你出困境,你可知道,那时候的我就站在她的身边,我害怕得要死,四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厮杀,我那一刻压根就没有想起过你,我想的只是怎样才能逃离这块是非之地,远离你们男人的战争” 怀柔抬起头,用充满歉意的目光看着苍原,她的目光在苍原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想要找到宽宥两个字。 苍原摇头道:“你平常胆子就小,我又怎么会怪你” 怀柔涩涩一笑,说道:“若说是胆子小,只怕我的胆量比句容还要大些,她曾经可是巨人中最怯弱的女孩子,她的指头从来不曾碰过刀戟剑叉,她甚至连捕获来的灵物也会偷偷放走,我可以欣赏着奴隶们的血腥角斗,她却一次也没有去过”怀柔说着说着,声音中渐渐有了些气力,她眯着双眼,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那一刻我看着她夺过一匹战马,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先前还是喏喏柔弱的一个人,挥舞着长刀就冲进了人群,四下里都是杀红了眼的巨人和人类,她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你,把你托在马背上救了回来这就是天意你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你是属于她的我心里虽然不舍,但但我却很是高兴因为在我眼睁睁地看着句容杀进人群的时候,望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也是我隐藏了多年的一个秘密” 怀柔的目光从苍原的脸上缓缓移开,投射到宫门外,门外隐约有些火光跳动,忽明忽暗,同时人影不时来回走动,怀柔的眼神愈发地坚定。 她忽然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喜欢的是你,俊朗挺拔的少年苍原,就在那个时候,我也刚刚知道,我爱的却是一直情若姐妹的少女句容呀!” 苍原全身不由得一震,他从未想过怀柔竟会有如此心念,她身为一个女巨人,居然会爱上了自己的姐妹,难怪后来怀柔宁愿去做一生圣洁不得嫁娶的祭祀国师,也不愿做他的王后,那只是她要去成全自己所爱之人。 幸福的真谛难道不是目睹自己爱着的人幸福么? 这样的道理其实是简单而真挚的。 苍原久久地盯着怀柔渐渐泛起血色的脸庞,他知道药石已经起了作用,他从怀柔躲避而开的眼神中又能读到些什么呢? 或许是一种浓浓的失落与莫可言状的挫败感! 怀柔依旧望着宫门外,喃喃道:“句容是如此痴迷地爱着你,她的心里根本装不下别的东西了,直到她生下了瑟脱王子,你们你怎么忍心去去怀疑她的忠贞与痴情呢?陛下放逐她去荒凉野蛮的碎沙城,岂不是等于要了她的命吗?” 苍原的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问道:“所以你在海神面前祷告,让沧海雄鹰掳去了孩子,是吗?还有这一剑,也是你自己刺的么?” 怀柔脸上呈现出一片安定祥和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你身为君主,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我既然存心想要保住小王子,又怎会眼睁睁地亲手将他送上祭坛,何况何况他是你的亲生孩子,也是也是她的孩子” 苍原沉默良久,追问道:“沧海雄鹰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鹰?你亲眼看见了他没有?他要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怀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沧海雄鹰是海神的侍者,临行前我曾在海神庙祷告,祈求海神可以伸出援助之手,但是心中却是万分忐忑,我不知道神明的海洋之主能否听到我的祷告,如今如今我终于可以放心了,瑟脱王子自会遵从伟大神明的海洋之主的安排,有着自己的道路去走,哪怕再是荆棘坎坷,毕竟他他能够活下去” 苍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几乎所有的巨人都知道海神的侍者是沧海雄鹰和咆哮之熊,谁也没有见过它们,它们的雕像矗立在海神庙里海神蒙诺的身侧,那是一只巨大的苍鹰和一只咆哮着的白熊。 它们的雕像只是靠着古老神者的臆想铸造而成,尊贵如历代国王也不曾见过它们的真正模样,更何况是海神蒙诺及海神之子凛混,那是每一个巨人心里最尊崇的信仰。 沧海雄鹰降临雅蓑城堡,掳去了瑟脱王子,这必然是海神的旨意,虽然随行的诸多大臣心中有所疑虑,但却无人胆敢提出质疑。 苍原深信怀柔所说的事情原委,他对着怀柔愈加地尊敬,因为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见过沧海雄鹰的巨人,即便他自己作为巨人国度的国王,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殊荣。 夜鹰撤除了全城的戒备状态,祭祀台在即将完工的情况下没有停止修建,在能工巧匠的手底下,经过重新的设计,除了加高加固,在侧旁两端又起建两座盘台,这一番工程顿时扩大了许多。 怒海,在远古的世界中,静静地守护在东海平原的东南方向,那里每逢一个祭祀的周期,便会潮起潮涌c巨浪翻天,其时四季尚未如今天这般分明,东海平原又处于温带,毗邻的海洋上荡起了一叶孤舟。 孤舟上只有一个身材臃肿却面目清瘦的女人,她是个人类,脑后挽起一个圆圆的发髻,只是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几乎遮住了半面脸庞。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大海,微明的天空下,大海是如此地广袤无垠,这叶孤舟也不知飘荡了多久?无桨无舵也只能顺着海风吹拂的方向,随风漂流而去。 一轮红日在远方的海面上喷薄而出,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大海,这个女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希望,她甚至有些激动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然后跪伏在船舱内对着太阳神膜拜起来。 小船一个颠簸,那个包裹从船头滚到了船尾,顺势解开了系绳,包裹中赫然躺着一个兀自沉睡不醒的婴孩。 祭拜的女人听得动静,忙不迭地向着太阳重重磕下几个响头,走过去将孩子抱在怀中,孩子似乎在睡梦中品味到了甘甜的,脸上始终挂着稚气的甜笑。 女人爱怜地拍打着孩子,将包裹上的布条轻手扯出一块,遮住孩子裸露的小脸蛋,以此抵御凉飕飕的海风来袭。 然而四周沧海茫茫,波浪嶙峋着朝阳的艳影,铺满了海面,只剩下一叶扁舟上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沐浴其中。 红日跳跃出海面,悬于几朵白云后,将遮挡在面前的云朵镶镀出一层金边,金边的边缘似乎闪动着一个跳跃的黑影。 谁也不曾在意,女人的眼睛和咽喉已经干涩得有些发紧,她只能默默地看着怀中依旧沉睡的婴孩,任由着小船随着波纹荡漾开去。 海水中忽然泛起一阵翻滚的气泡,须臾之间竟夹杂着一团又一团的白沫翻出海面,一会的工夫,小船的四周已满是白色的泡沫,小船陷在中间,再也动弹不得。 女人似乎已经绝望了,枯坐在船尾,脸上没有丝毫惊恐的表情,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白沫越来越多,渐渐地升高至接近船舷下沿三四寸的地方,女人的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她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那是极致的感伤与悲悯,任何人在身处绝境之时,总会有些下意识的举动 女人站起身来,不顾阳光的刺眼灼目,对着太阳嘶吼道:“圣明的太阳神啊,夷人之主我们尊奉您的光明普照人间,为何此时您却无动于衷任由您的子民葬身江海” 风中的诉求是如此地悲凉,只能任由着呜呜作咽的女人在绝境中无力地申诉着 云端的黑影似乎越来越大,隐约着可以看见一双黝黑如墨的巨大羽翼,正如风驰电掣般俯冲而来 女人似乎有些傻了,怔怔地看着黑影越来越近,直至可以模糊地看到飚动的翅膀切割着阳光的金缕她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线希望。 然而她完全没有留意脚下的船舱已灌入些许的白沫,突然船身一阵剧烈的晃动,女人站立不稳,手中的孩子几乎脱手而出,她猝不及防之间一脚迈出半步,不料这一脚正踩在船檐边上。 女人不由得“哎呀”一声,身子来不及控制,径直向着船外摔了出去,身下白沫突然四下散开,一张巨口自海水中探出,无数颗尖锐的牙齿在光影下发出惨白的色泽。 女人奋力将手中的孩子抛起,想要将他扔回船舱之中,奈何身上气力早已耗尽,双臂尚未将孩子完全托起,身子却已是加速坠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萧墙之乱 忘忧峰之巅的白云城堡,依然如往日般祥和安静。 不过今日城门的守卫明显加强了戒备,无论是乡下的菜农屠夫还是入城采购的各族族人,抑或是外出踏青的王侯贵族,进出的时候都会多了一道盘查。 守城的兵士抖擞着银亮的铠甲,在呼喝声中肆意翻看着每个人的行装。 他们究竟在搜寻着什么? 一个衣衫华丽c肥头大耳的男人拽过一名士兵,低声问道:“兄弟,这般搜来搜去,究竟要搜什么东西?” 那名士兵似乎与这个男人相当地熟稔,虚张声势地厉喝一声后,轻声说道:“上面的命令,宫城内丢失了几样东西?连宫廷卫队都担着责任,我们自然要全城搜寻了。” 肥头大耳的男人低头思索了一下,反问道:“这可不大对头,若是丢了东西,只要盘查出城的人即可,为什么连进城的人也不放过呢?” 那名士兵拍拍他的后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却仍是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这几日宫城内总是乱糟糟得厉害,外人不知道罢了。”末了又好心地叮嘱道:“回城的时候,切记不要带什么乱七八糟的铁器,若是搜查了到,那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说完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示意肥头大耳的男人抓紧出城,不要多有耽搁,那边又有几个人不合乎规定,被守城的兵士强行按倒在地,正在搜身盘问。 肥头大耳的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看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宫城,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终于还是发出一声轻叹,甩袖走出了城门。 进出城的人仍是络绎不绝,白云城地处东海平原以西,周围湖泊河流众多,农业灌溉便利,那个年代已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雪墨家族自两百三十六年前夺取政权后,历代继承者中出了几位英明君主,白云城虽是历经沧桑c屡遭战乱,但却始终未曾停止发展。 城堡东侧百里之外,数十年前曾经大耗民力财力修筑了三座守御之城,三城互为首尾相衔之势,专为抵御“巨人国度”入侵而建。 北方游牧部落“穹翼族”数百年来无数次扰袭白云城堡,一百一十二年前,雪墨家族的大将军“羽腾”亲率数万子弟兵,一路掩杀至沧江以北,割下“穹翼族”首领“摩煞轲”的头颅 在击溃游牧铁骑后,驻军沧江南,大肆修筑城墙,以江水为天堑之险,方才保得白云城百年安宁。 西面则是纵横山脉,一直少有人烟,崇山峻岭之中乃是野兽聚集出没之地,人兽之间倒是各自为安c互不叨扰。 白云城的南方是广袤的丘陵地带,土壤肥沃c物产极为丰富,分别为五个郡国把持,这五个郡国相互提防彼此,战争连年不断,大小战役一年总有百场之多。 但这些郡国难得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相互之间无论如何缠斗,谁也不会冲着白云城发出一兵一卒进行袭扰。 雪墨家族抵御巨人大军多年,让几代巨人领袖皆是铩羽而归,每逢大战来临,五个郡国纵然互相厮杀生死存亡之际,也会罢斗携手,举全国之力为白云城供应粮草军备。 因为他们深知,白云城中的雪墨家族若是被巨人们从平原上抹了去,从此之后难免唇亡齿寒,若是巨人大军攻陷了白云城堡,自身的覆灭也会为期不远了 精明的政治家总会攫取最大的利益果实,时至今日也是如此,所以精明涵盖了聪明两个字不是没有道理。 巨人们无法击败雪墨家族统治下的白云城,它一直屹立不倒地存在于东海平原之上。 或许能够击败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因为人,都会有贪嗔之念c对利益的争夺,当外部压力愈加强大的时候,他们会摒弃异念c同舟共济。 然而当战争稍有空隙的间隔,人性的邪恶一面又让他们对着利益趋之若鹜c全然忘记了上一秒还是同仇敌忾的兄弟盟友 当白云城的统领大人们围坐在金碧辉煌的“云庭”议事的时候,城防首领墨荻仗剑来回踱步,他的眼神始终扫射着席间的诸位大人们。 他习惯于每位大人们的表情变化,这一幕他已看了多年。 不同的是每一年都会有新的面孔出现。 虽说是新面孔,却依旧是苍老的容颜和颤颤发抖的手势。 甚至是白云城的国王 国王墨摧拔早已垂垂老矣,岁月的侵蚀让他不停地咳嗽着,一声声混浊嘶哑的咳嗽声几乎淹没在众人激烈的争吵声中。 他似乎只顾着调理自己散乱的气息,连眼角也不愿多抬一下,昔日英明神武的君主在风起云涌的苍莽角斗中已然老去。 他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地呷了一口,但嘴角仍是不自觉地抽动着,执杯的手抖动得更加厉害,以至于杯子从掌心滑落,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当啷”的清脆响动,立刻震慑住大人们的争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国王。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然而一瞬间却可以做下许多的事儿。 譬如说:墨荻可以抽出手中的长剑,并且打出一个砍杀的手势 一时间席上有八个人掉了脑袋,他们的眼睛圆睁,充满着疑惑和惊慌,在头颅与身体分离的一刹那,他们似乎还在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献血如喷泉般涌动出来,溅落得到处都是,顿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云庭”之内。 国王墨摧拔似乎对着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c丝毫不显慌乱。 这时才缓缓地抬起眼帘,轻咳一声,又“咕噜”一声咽下一口痰水,撇撇嘴,居然笑了笑,埋怨道:“你们的话总是太多了,让人听了厌烦” 他扶着椅柄站起身来,有些佝偻着腰,他努力挺直着腰板,冲着墨荻投去赞赏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打了一个手势。 墨荻服侍君主多年,早已心领神会,他大手一挥,随行的武士拖起几具尸首,用剑挑起首级,一言不发地走出云庭。 墨摧拔深吸口气,掸了掸衣袖,原本混沌不清的眼神中突然精光四射。 这才是昔年纵横战场c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墨摧拔的气概。 一个人若是权势在手,无论多么猥琐的人总会彰显出独特的气场让人肃然起敬与心生畏惧。 墨荻瞬间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四周,他不由得跪拜在地,将脑袋低低地垂下。 墨摧拔干笑几声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们中间有人想要造反唉!我若不杀了他们,岂不是纵容他们坏了自己的名声” 墨荻听在耳中,心间不由得一颤,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墨摧拔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杯子,瞟了墨荻一眼,悠悠懒散地说道:“如今他们都已经功成身退,再也不用劳心费力地讨论国家大事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墨荻低头大声道:“陛下仁慈宽厚,所虑极是。” 墨摧拔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墨荻呀墨荻,我知道你心中定然会责怪我心狠手辣c屠戮功臣,不错,这些人当中确有几人也曾立下汗马功劳,也曾是铮铮铁骨的战场悍将。” 他的脸忽然变得黯淡下来,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然而岁月催人老,老的不但是人,还有曾经叱咤风云的心,他们如今只想着苟且安生,即便巨人环伺在侧c蠢蠢欲动,他们想的也只是委曲求全味地忍让,我们雪墨家族的使命绝对不能断送在这些人的手里。” 墨摧拔手指着一地的血渍,大声说道:“他们的万丈雄心早已如若枯槁,如今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也能争论不休,我宣召他们过来商议讨伐巨人国度的大事,他们却能为了田产c地赋和女人而互相责斥嘶骂” 墨摧拔忽然像是短了一口气似的,颓然坐在王座上,自顾自地苦笑连连,长长地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 “昨日禅机院的长老” 墨荻截断他的话,继续说道:“禅机院的长老们禀告陛下,陛下只有三天的活命了,劝告陛下早作打算,陛下一直所属意栽培的墨小白王子尚在连环三城驻军守备,昨日陛下飞鸽传书,想必是命王子小白速回白云城继承大统之位吧!” 墨摧拔竟然点点头道:“你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王子重返宫城,由你辅佐左右,你愿意帐下听宣,为新主摧城拔寨么?” 墨荻长伏不起,连磕三个响头,垂泪道:“陛下厚爱,墨荻万死难报,必当赤胆忠心辅佐新主驱逐外患。” 墨摧拔略显疲倦地合上双眼,低沉的嗓音萦绕在云庭之上。 “我已为他清除了障碍,只是后患未绝,一切全要依仗着你了,我生平的愿望,就是将所有巨人驱逐出东海平原,南下灭了五国,一统天下,可惜可惜神主此时召唤,实在是无可奈何” 此刻一抹阳光由宫门缝隙中投射进来,映射在一滩血迹上面,墨摧拔轻轻挥了挥手,似乎不愿意再多说话,缓缓走到王座前,小心翼翼地坐下,轻轻地阖起双眼。 墨荻伏拜良久,不见君主说话,这才起身后退两步,转身走出了云庭。 门外两名武士走上前来,墨荻轻声问道:“飞鸽已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陛下身边的心腹死侍,一个也不能漏下。” 左边的武士面显惊慌,嗫嚅道:“陛下身边的侍从好像少了一人” 墨荻怒极,沉声道:“是谁?” 右边的武士道:“此人名叫羽徒,原是宫城内负责膳食的士官,三个月前刚刚提拔为死侍。” 墨荻不由得眉头紧缩,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略一沉忖道:“绘出此人画像,命墨昭然亲率三百骑兵,前往连环三城的路上沿途搜寻,务必将此人擒获。” 两名武士诺然领命而去。 墨荻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扭转头看看云庭的宫门间隙,里面的王座上隐隐地坐着墨摧拔,只不过身子斜斜地躺着,似乎已经沉沉地睡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栖身鬼谷族 黑色的羽翼遮住了炫目的光影。 柔弱而绝望的女人静谧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最后一眼留恋地望向托起的婴孩,她的心底里无比渴望奇迹的出现。 她情知自己已然无幸,她曾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惨遭毒手而恨尽了巨人们的残暴弑杀。 但短短数天的哺育之情勾起了潜意识下的母爱 她尽力了 当她落入海水的一霎之间,翻起的水浪淹住了她的眼睛,身体上的冰冷一下子浸透了她凄清惨淡的灵魂。 忽然之间,她觉得双手里面显得空荡荡的,那是一种四处无法着力的悲伤感觉。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四肢挣扎着落入海中那张贪婪的血盆大口之中。 而此时 巨大的黑翼贴着海面一个优雅的回旋,海面上荡起了巨大的涟漪,腥燥的白沫随着涟漪渐渐分散湮没,直至了无痕迹。 迎着不断升起的红日中,那一双巨大的黑翼振翅高飞 传说中的“沧海雄鹰”? 海神蒙诺忠心耿耿的侍者? 在他锋利无比的爪下是一团灰色的包裹。 他从何而来? 他终将飞往哪里去? 那个自出生伊始便命途多舛的孩子又会何去何从? 鹰击长空,雄鹰已消失在浩瀚的天际之间。 海面上只剩下一只残破的小船在悠悠荡荡地四处飘零着。 幽涩昏暗的森林深处居然有一处灯火。 那是一座民居。 通常只有猎户会栖身在此。 生活的困顿让人不得不远离喧嚣的城市。 活着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夜空的寂静。 四处“扑哧哧”地惊鸟乱飞,树桠上散落着纷飞的残叶。 随着“吱呀吱呀”的沉重的开门声中,灯火的光亮从细长的门缝中透射了出来。 间隙中挤出了一个脑袋来。 那是一个面目沧桑却棱角分明c眼神中透露着犀利目光的男人。 他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他的目光在灯光的残影中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猎户的感觉总是机敏灵动的,他一手推动着厚重的木门,另一只手已经抄起了一柄黝黑的铁叉。 婴儿的哭声突然又一次响起,这一声清脆而响亮,但却中途戛然而止,只留下回音在远方回荡。 这个男人由静至动,好似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前方一处灌木丛中极速奔行,手中的铁叉业已做好了投掷的准备。 灌木丛后一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冷酷萧索的目光,他静静地看着前面疾步赶来的男人。 此时天上乌云闪出一线缝隙,上弦月溶溶的月光撒向这片寂寥的深林之中,冷酷萧索的眼神下竟然是一个长有一双巨大翅膀的男子。 他刚一振动双翼,一柄铁叉已迅如流星般地飞射过来。 铁叉从羽翼中穿透而过,巨大的黑翼已完全张开 猎户只觉得昏暗的夜空似乎被一片黑幕遮挡,他疑惑惊恐地停下了疾驰的脚步。 眼前是一只从未见过的长有巨大双翼的怪物腾空而起,在双翅迅猛无铸的扇动下,怪物遁入茫茫夜空之中。 半空中摇摇摆摆地飘下一根约有半人身高的羽毛,猎户目瞪口呆地仰望着无尽苍穹 突如其来的惊惧让他呆若木鸡地怔立原地。 直至那根黑色的羽毛跌落在灌木丛中时,他才恍然惊醒,凝目相望。 一团有些污秽的布条中间,一张婴儿委屈欲哭的脸庞,他细小的鼻翼下,一张咧开的小嘴似乎在做着吮吸的动作。 他紧紧地闭起双眼,但眼角处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反射着月色的冷清与迷茫。 猎户俯身抱起这个或许是从天而降的孩子,他怎么看都是人类的孩子。 那根长长的羽毛正好飘落在孩子的身侧,猎户四下找寻不到铁叉,便满心狐疑地拿起了那根羽毛,慢慢地向着房子走去。 他边走边仰首望着天空,似乎在寻求着什么答案一样。 直到走进了弥散着暖光的房子,他将孩子放置在土炕之上,转身拉紧了房门,架上了木条。 猎户坐在床沿,迎着跳跃的烛火仔细端详着那根巨大的羽毛。 他虽然是个具有丰富经验的狩猎老手,但是这样稀奇古怪的羽翼毛发却是闻所未闻c见所未见。 羽毛中间的翎枝也是黑黝黝的,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且又独特清香的气味。 良久之后,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他端起桌上的油灯,凑到孩子跟前,他望着孩子半睡半醒的脸庞,显得那么的娇柔可爱 他的内心已从刚才的恐惧慢慢转变为疑惑。 他疑惑着孩子的出身?这么小的生命究竟从何而来? 在这苍莽的大森林之中,怎么会出现那么可怕的怪物携带着一个幼小的生命? 想象是无法获取答案的,就好像许多的梦想到了最后的结局也只是个梦而已。 猎户用布满厚茧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孩子娇嫩的肌肤。 孩子“嘤咛”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角竟然挂着笑。 猎户执灯的手不由一抖,油灯险些脱落,他惊异地发现孩子的瞳孔如碧海荡漾般的蓝宝石一样的颜色。 这深深的蓝色在昏黄的灯下显得如此的深邃与诡秘! 他迟疑了片刻,孩子用海蓝宝一样的目光懵懂地看着他,冲着他竟然傻乐起来。 也许这个幼小的生命自知逃脱了一场劫难,他在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呢! 猎户将孩子轻轻推放到床里,自己也躺了下来。 “一切留待天亮了再说吧!” 他这样地宽慰着自己,静静地等待困意的来临。 森林中的清晨是无比热闹的,林中的飞鸟来回穿梭惊醒了沉睡中的花草。 老树羞涩地吐出鲜嫩的绿芽,沐在晨露中的花苞勇敢地绽开了色泽鲜艳的花瓣,葱郁的野草则是无辜地忍受着动物们的凌乱践踏。 猎户寻回了铁叉,它遗落在灌木丛中,斜斜地插在一棵粗壮的小矮树上。 他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捆缚在胸前,背负上一叠厚重的兽皮和那根奇怪的羽毛,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森林。 因为他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想要活下去需要的是什么? 是甘饴的! 走出郁郁苍苍的森林,远处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草地,在这片土地上一直存在着一个强弱不太分明的国家。 与周围四个实力相当的邻国相比,它曾经雄踞霸主也曾经添陪末座,他们都是东夷人的分支,信奉着光之神者一太阳神! 猎户走回了人类的聚集地。 其实那只是一个偏远冷清的小部落而已。 略显冷清的小部落里却有着热情洋溢的人们,正因为地处偏僻,少有新人的来访。 当猎户解下胸前的包袱,大家惊喜地发现一个可爱的孩子呈现在了眼前 所有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家奔走相告。 部落的首领是一位雪鬓霜鬟的老人,他花白的胡须中似乎深藏着许多古老的故事。 老人围绕着孩子转了一圈,他早已看到了那双异于常人的湛蓝色的瞳孔,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孩子的五官面相。 人们停止了喧闹,目不转睛地盯着首领的一举一动。 老人的口中一直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所有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的生死就在这些含混不清的喃喃唇语之中。 首领颤巍巍地迎着太阳跪拜在地,所有的族人也随之跪下祷告。 炽烈的阳光烘暖了草原和草原上的人们,大家在祷告声中等待着首领的决定。 一个外族人,即便是个婴儿,若要融入一个传承百年的东夷部落,的确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这个部落曾经是个强大的战争之矛,但在经年无数的战斗之中渐渐人丁凋零,一败再败之后终于退居到这片蛮荒之地。 在人们辛勤劳作下,这片蛮荒之地焕发了丛嵘的绿意,但随之而来的是老人渐渐垂暮死去,而新生儿不是生来畸形就是早早夭亡。 人们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们更愿意笃信这是太阳神对他们在战争中杀戮的一种惩罚。 老人抬起头,深邃混沌的目光投向万丈光芒的烈阳。 他希望能够得到神的指示 阳光普照大地,炫目得让人无法直视。 依旧是那只沧海雄鹰,振翅翱翔在太阳的影像中间 地上渺小的人群在他的眼中犹如蝼蚁一般,他瘦削而奇怪的脸上竟然挂着冷冷的笑容。 那是藐视平凡的不屑?还是庆幸成功的快慰?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相距草原越来越近的一刻,他挥动着黑色的羽翼,折向东方的大海而去。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脸上布满了惊异而复杂的笑容,两颗混浊的泪珠顺着褶皱的面颊滑下 “这是神的旨意这是神的旨意” 他只能反复地说着这句话,声音又是颤抖不已又是包含着兴奋之情。 身后跪伏着的人们早已雀跃欢腾,欢乐的颂歌顿时响彻了广袤的草原。 “鬼谷族”终于在几十年的光阴中迎来了新人的加入。 即便, 他只是个怪异的婴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逃出生天 肥头大耳的男人走出了城门。 他暗自庆幸平素交际广泛,若不是那名相熟的兵士,只怕他早已被扭送回宫城中了,迎接他的,只会是死亡。 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一个锦绣的盒子,他并不知道盒子中究竟装着些什么? 但是他明白这个盒子里必定是极为要紧的东西。 国王在前一天前叫住他的时候,那时候他是错愕不已的。 因为高贵无比的墨摧拔国王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更没有和他说过只言片语。 只是有一次,他一时头脑发热,将他的一位好兄弟的头颅偷偷地从城门上取了下来,埋进了卫军专用的墓地。 他的好兄弟无端地被城防首领墨荻判定为忤逆谋反,进而砍下了宝贵的头颅,悬挂在城门口上。 他心里知道这么一个怯弱卑从的朋友是不太可能做下那么凶险的谋逆之事的,他身为死侍,进出城门的时候,总觉的上面挂着的脑袋在死死地盯着他。 他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于是便在一个星月黯淡的夜晚遛到了城楼上 然而如此机密的事情竟然在第二天就露出了破绽。 据说是有个人看见了他那晚的一举一动,他被投进大牢的时候,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来告密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在他被拉到宫门口处予“杖毙”的时候,墨摧拔国王在不远的地方路过 后来一位卫兵跑了过来,对着行刑的人耳语了几句,于是他只被打了十多下军棍,就被释放了。 所以当墨摧拔国王喊叫他的时候,他的心中是充满着感激和崇高的景仰的。 他虽然作为国王身边最精锐卫队的一员,却一直是最边缘的一个,他有些激动且忐忑地走到墨摧拔的身前,深躬着腰,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声。 墨摧拔却指着他,生气地问道:“为什么卫队中会有如此慵懒肥胖的人呢?” 身边的人有些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 国王似乎越来越生气,长长的绣袍下双手一直颤抖个不停。 这位年迈的君主向前迈出两步,他的步履有些蹒跚,身子似乎有些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他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竟然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回复国王的质问。 国王沧桑无力的声音在耳畔又再响起, “这个胖子叫做什么名字?” 旁边的卫士怯弱地回道:“回禀陛下,这个人叫做羽徒。” 墨摧拔长长地“嗯”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向前又迈出了一步,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径直向着行跪的人扑了过来。 国王也有些猝不及防,双手挣扎着触到了羽徒的胸膛上,在他的身上乱摸乱扒了几下,这才狼狈地站稳了身形。 墨摧拔身边的三个卫士微怔之下,各自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扶紧了国王。 国王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深吸口气,语音略带缓和地问道:“你是大将军羽腾的后人?” 羽徒抬首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答道:“陛下猜的不错,羽腾大将军正是小人的先人。” 墨摧拔居然也跟着点了点头,神色间有些憔悴,长叹一声道:“你的先祖羽腾将军是个忠君之士,绝非奸佞之臣!” 说话间他又摇了摇头,脸上布满了疲惫,目光久久地盯着羽徒的眼睛,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末尾的那名卫士小声呵斥道:“往后机灵点!” 待到死侍轮岗的时候,羽徒一如平常般前来替换值守的卫士,这一夜他轮替到了与宫城相接的后山隘道上。 这一片素来风景比较雅致,就是夜晚的时候有些太过冷清。 四周黑漆漆的,纵使月色皎洁的时候,也会遮掩在阔叶之外。 一个人,一盏灯。 那把老旧的提灯悬挂在苍树枝丫上,随着山风轻轻地摇晃着。 羽徒看着四下里没人,凑近了提灯,从怀中掏出那个隽秀的锦盒,左看右看,压抑着打开的冲动。 白天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国王在他的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的一句话, “请您速去连环城把盒子交予王子小白。” 那时候国王正伏倒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已伸进了他的怀里 羽徒一向自诩是个精明干练的人,那一刻,他的眼神中仍是惶恐畏惧,但心中却已经清楚地知道:白云城的主人已经失去了自由。 或许国王身边的卫士一直在监视着君主的一举一动。 但年迈而老练的墨摧拔不得不假手于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来拯救自己摇摇欲坠的王位。 墨摧拔在他脑门上轻轻地拍击的那下,或许蕴含着深层的意思。 羽徒竭力地揣测着墨摧拔的想法。 愈是机密的事情,就要愈加地泰然处之,羽徒在清晨时分将提灯交由下一个死侍中的边缘人手里的时候,依旧插荤打科地开了几句玩笑话。 然后匆匆回到了住处,略作收拾了一番,终于有惊无险地溜出了宫城。 去往连环三城的路上,行人倒也不少,羽徒混在人群之中,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懊恼着自己平时不曾留下一丁点的积蓄,以至于连一匹老马也买不起。 可是眼下距离城门太近,路上的行人颇多,骑乘高头大马的不一时倒也能遇见几个。 他看着各色骏马来回奔驰,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那是垂涎三尺还是心急如焚?或许都是吧! 然而一直还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但在他不疾不徐地行走中已暗自酝酿好了一个计划。 他在寻找一个目标。 随着越走越远,白云城的城墙已经渺茫得有些看不清了。 前面三道岔路分别指向了三个方向,羽徒看着靠右侧的一条略显荒芜的土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那是通往连环三城的岔口,平常鲜有人走动,所以路边早已杂草丛生。 就在这三条岔口的聚集之地,反而有些热闹,相熟的朋友结伴同行,孑身独行的也是大有人在。 羽徒走至路边,艰难地弯下腰掸拭了一番衣衫裤脚的风尘,恰巧路边横立着一块顽石,上面显得光滑发亮。 显然是过路的行人驻足歇息时所磨涤出来的,羽徒坐了下来,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用眼角余光留心观察着过往的人群。 这时有一人的出现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个发髻蓬松c面色焦黄的孩子,两只贼忒兮兮的眼睛骨碌乱转,身上的衣衫很明显不太合身,无论衣袖还是裤管都长了一截。 羽徒的眼神有些发亮,他只是瞥了这孩子一眼,目光便转移到了孩子身后的马匹上。 这孩子攥紧了缰绳,望着眼前的三个岔道,略有踌躇之下,向着连环三城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回头张望,脸上有些惊慌,生怕有人追来似的。 羽徒站起身来,随着那孩子的身后走去,他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纳闷:“如若这个孩子害怕有人追赶,为什么非要牵着马匹却不舍得骑乘?” “眼下所走的这条道路只能通往连环城,平常只有军队换防的时候途径此路,眼前这个孩子牵着一匹马此去究竟何故?” 那孩子牵着马走了十多步,转头看见一个胖子慢悠悠地跟在身后,心里也有些疑惑,脚下不由得快了起来。 羽徒可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原本他想着尾随一个骑马之人,乘人不备夺下马匹再折回这条路上。 如今天赐良机,这个机会切不可让它溜走。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笼在衣袖之中,迈起大步向着那匹马欺身过去。 那个发髻蓬松c面色焦黄的孩子听到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的时候,心里更有些惊惧不已,他拽着缰绳牵着那匹马开始沿路小跑。 羽徒在心里不自觉地咒骂起来,他身子一向臃肿肥胖,走路走得久了都会疲惫不堪,更何况是追着一个孩子和一匹骏马。 羽徒这时才发觉这匹马似乎较平常的高头大马小了一点,但马身通体亮白,身如游龙,四只蹄子轻抬缓放之间说不出的洒脱飘逸。 他心中看着欢喜,脚步愈加地飞快,眼看距离那孩子又近了几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这些蹄声纷乱无章,显然是人数众多。 羽徒不及回头去看,就听到后面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叫道:“站住那就是将军下令要擒获的羽徒,各位兄弟快快拦住他。” 羽徒心知情势败露,如今想要逃脱魔爪简直难如登天,索性收足不动,转过身子笑嘻嘻地看着后面来人。 后面众人不曾想到羽徒说停就停,大咧咧地站着不动,策马奔到近处纷纷勒马急停,团团地将他围住。 此时从马背上跳下一个人来,这个人身形异常魁梧,浓眉阔目c虬髯满腮,刚一下马就大声笑道:“你这人倒还乖巧,让你站住,果然就站住不动啦。” 羽徒哭丧着脸说道:“各位都是城防营的大哥,个个都是神勇非凡,小弟虽是王宫死侍,但身子一直虚弱不堪,这才跑了几步,早已经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啦。” 那个虬髯满腮的壮汉笑声不停,斜睨着羽徒,怪声问道:“不知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 羽徒抹了一把脸,说道:“陛下遣派小人出城办件事情,用不了多久就回宫城去了,各位城防营的大哥平日里不是只负责王宫外的安全戒备么?怎么这一次连宫内的事情也要横加插手呢?” 虬髯壮汉嗤笑道:“旧王已老,新王当立,如今不分宫门内外,只要是雪墨家族的事情,城防营都是一样的忠心耿耿c俯首听命。” 羽徒笑着拍手道:“好一句旧王已老c新王当立,却不知新王是远在连环三城的王子小白,还是各位大哥的主子墨荻将军?” 虬髯壮汉有些不耐烦地质问道:“不知陛下遣派大人出城所办何事?大人若是有兴趣说出来,定会少了许多麻烦。” 羽徒慢慢走进虬髯壮汉的身边,口中轻声说道:“陛下遣派的事非常的机密,既然你有兴趣听,我就告诉你吧。” 虬髯壮汉一时不敢相信是真是假,羽徒从怀里掏出锦盒,随手一扬,压低声音道:“陛下说过,谁若是将这个盒子送到连环三城王子小白的手中,就封赦谁做白云城卫军统领。” 虬髯壮汉眼神闪烁不定,也压低声音追问道:“此话当真?” 羽徒道:“我一个小小的宫内死侍凭什么胆敢冒着天大的凶险去连环城送信,想必你该明白了吧。” 虬髯壮汉“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相信羽徒的话了,仍旧低声问道:“不知这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羽徒笑道:“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将盒子送到,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虬髯壮汉伸手想要取过盒子,羽徒却一抖手将盒子塞入怀中,虬髯壮汉昂首挺胸发出一阵狂笑,突然飞出一脚,将羽徒踢翻在地,指着他笑骂道:“如今墨摧拔不剩几日活命,王子小白也将成为将军的阶下之囚,你这副庸碌奴才的样子还想做白云城卫军的统领,当真是笑死我了。” 周围的兵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羽徒压低衣袖,攥紧手里的短刀,从地上缓慢地爬了起来,朗声说道:“我这个庸碌的奴才却一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一个忠君之士,绝不做奸佞之臣,我的先祖羽腾大将军是如此,我羽徒也是如此,就算是今日葬身于此,家族的声名却容不得半点辱没。” 说到这里,羽徒环顾四周的兵士,不屑道:“各位也曾是陛下对抗异族的依仗之士,也同为白云城没有落入巨人之手而奋死拼杀过,大家都是白云城的英雄豪杰,如今诸位却宁可为了一个弑君者而背负谋逆背叛的骂名,未免太过可惜可悲可叹!” 这一席话居然说得好多人面面相觑,继而低垂下头,虬髯壮汉不容羽徒继续说下去,抽出腰下的大刀,一刀砍向羽徒的脑袋。 羽徒匆忙间贴地向前滚翻,避开虬髯壮汉这一招,同时亮出手中短刀,一刀扎在了壮汉的脚踝上面。 虬髯壮汉顿时发出一声厉嚎惨叫,抛下手中长刀,双手抱着左脚跳将开去,他身边十多名兵士齐齐拔出长刀,跳下马来,明晃晃的长刀指向羽徒,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羽徒剁成肉酱。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战马狂嘶,一阵厉风袭来,众位兵士个个都觉得睁不开眼睛,皆是感觉眼前一团白影闪过,再睁眼瞧去,地上的羽徒竟然不知去向。 再抬头看天,只见一匹长着两扇巨翅的白马驮着两个人正向着天际飞去,长翅挥动之下,已是越飞越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龙马少年 羽徒原本以为自己必然死定了,断无活路可寻,却预料不到一阵狂风之中,有人扯住他的手向上一提。 他只感觉到身子轻飘飘地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待到意识不再恍惚之后,这才发现一切竟不是错觉。 眼前一道乳白的鬃缕在随风飘荡,大地赫然竟在脚下,耳畔风声过隙呜呜作响,头脑也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地上黑压压的约有百人之众,数百支长箭不分先后地射向天空,在相距飞马数十丈的地方终因后劲不足,纷纷坠落下去。 羽徒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他一命的到底是谁? 那个贼忒兮兮的少年。 羽徒无法想象胯下的白马竟能在空中翱翔飞奔,此时地上的人群渐渐弱化成斑斑点点。 他的耳边除了风声掠闪而过,一个稚嫩的声音也在敲击着耳膜。 “你是墨小白的朋友么?如果你不是,我就把你扔下去。” 羽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身后的少年反而有些糊涂了,他口中吆喝一声,飞马展翅俯冲,犹如一只滑翔中的雄鹰一般。 羽徒只见群山峻岭在脚下瞬忽而逝,就如同过眼烟云一般,他正自贪婪地欣赏着更近的云,更远的峰 那位少年口中发出一声奇怪的呼叫,白马迎着一处斜陡的草地疾冲而下。 白马四只蹄子刚一落地,贼忒兮兮的少年已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羽徒也是忙不迭地飞身下马,白马一声嘶鸣,胁下的的双翅忽而消失不见。 羽徒心里正在暗自奇怪,那位少年又再问道:“墨小白是你的朋友么?” 羽徒摇头道:“不是,不过我受陛下所托,有样东西要转交给他。” 那少年焦黄的脸庞上始终露出一副怯懦的模样,但口气却依旧盛气凌人地说道:“刚才我在一旁听得清楚,你把盒子交给我吧,我替你转交就行了。” 羽徒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心中还想着投奔小王子,如何能够将锦盒假手他人,遂又摇了摇头,说道:“忠人之事,岂能半途而废,我感念方才小兄弟的救命之恩,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那少年竟也摇摇头,走到白马身旁,轻轻抚摸着马背,说道:“你也不必挂记在心上,你若是要谢就谢它吧。” 羽徒走到白马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飞马良驹,君子高义” 少年打断他的话,说道:“这是龙马,是异兽的一种,与寻常的马匹可是大不相同。” 羽徒生平既是第一次见到飞翔的骏马,也是第一次听说“龙马”的称呼,初时他便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古怪,自己也曾动过歹念,想要夺了人家马匹,此时不觉有些汗颜。 少年瞅了他一眼,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话,牵着龙马便欲走开,羽徒追上几步,问道:“小兄弟高姓大名能否相告?” 那少年脸上似乎有些不悦,想了一下,还是转回头来说道:“我与龙马相生相伴,它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这下你知道了吧。” 羽徒不禁有些张口结舌,那少年见他呆呆地不再说话,开口又说道:“这里距离连环火焰城不远,顺着那片山坳过去就到,你要去送信就莫要耽搁了。” 羽徒顺口而出道:“你去哪里?” 那少年双眼望向茫茫天际,悠然出神,怔怔地说道:“我要去寻找我未来的主人,一个真正的天下霸主,不过不过他是否已经来到了这个世间?我我也不太清楚” 连环城分为三个城池重镇,相互形成犄角之势,这一片地域高峰少见c丘陵偏多,邻近东陌山脉西侧,隐没在丛林山壑之中。 连环三城分别应对风雷火三座城池,风城依傍着东陌山脉主峰而建,最为靠近巨人国度的领土,然而东陌主峰凶险难攀,陡峭异常,山峦顶处,终年冰封雪冻c人迹罕至。 山脉南北朝向,连绵不绝且又高低起伏不定,高者直抵九重云霄,低者宛如葱郁丘陵,雷火二城就是座落于丘陵之上,是为东陌山麓的隘道守护。 这两处缺口异常紧要,历年来巨人大肆举兵西犯,便是想要打通这两条关隘,方可长驱直入,径取白云城堡。 百余年间,人类开山采石,源源不断地运往东陌山阙,就是想要人工造山,堵住这两处缺口,以防巨人来犯。 俗语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这许多年下来,雷火二城在毗邻山脉两侧的丘陵上竟然修筑成数座高耸雄浑的城墙堡垒,将东陌山脉连系为一道天然屏障。 这里常年驻军守备,加上天堑之险,易守难攻,巨人们倒也无可奈何无计可施,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时不时袭扰一番而已。 连环三城既是白云城堡的门户守卫,又是关隘要地,所以一直以来戒备森严,若非兵员调度,城楼外的吊桥多半举而悬之,外人难以进入。 羽徒一路跋涉来到火焰城城门下方,抬头上望,十余丈高的城墙上有一处瞭望台,上面凛凛地站着两个士兵,便冲着瞭望台大声喊道:“快开城门,御前死侍羽徒有要事求见王子殿下。” 瞭望台上一人探首往下看,见是一个衣衫还算鲜亮的胖子在翘首上望并大声喊叫,便大声回复道:“大人请稍事等候片刻,容我等前去禀告。” 不一会的工夫,城门缓缓开启,吊桥徐徐下垂,出来四五个士兵将羽徒迎入城内。 城内居然屋舍连绵,许多都是搭建在山体上面,穿过长长的演武操练场,众人将他引进一道牌楼里面,里面又是别有洞天,似乎是在山体中凿出一块空地。 坡壁上四处都是火把,正中数十台石阶引而向上,尽头是帷帐旁立的一座巨大石台,显得神秘肃重,气势凌人。 石台上盘坐着十多个人,个个身着赤红铠甲,头盔上端呈熊熊焰火状的盔徽,当中一人却是一身素服,显得份外醒目。 羽徒曾经见过王子小白,那时他在宫内掌管膳食,与后廷人员多有往来,王室血统的人也是偶有接触。 那时的王子小白一直是个放浪形骸之人,处处不守规矩,成天搞得宫廷内乌烟瘴气,祸患丛生。 然而此人却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其一,貌似弱不禁风,实则力大无穷。其二,天生聪明机警,官感预判强烈。 羽徒凝神一看,便知道那个素人正是王子小白,连忙跪拜伏地,双手呈上锦盒,口中大声道:“陛下危急之下,命小人将此物无论如何也要呈交给王子殿下。” 墨小白本是盘膝而坐,此刻站起身来,手持一杯酒觞,饮了一口,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来,伸出另一只手取过锦盒。 似笑非笑地问道:“这盒子里装了些什么?你可知道么?” 羽徒连忙磕了个头,答道:“陛下命小人呈献给王子殿下的东西,小人万万不敢打开。” 墨小白轻笑道:“打开也无妨,现在我就打开了给你瞧瞧吧。” 羽徒双手急摆乱摇,连声道:“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他嘴里这么说着,眼神却瞟向墨小白手中的锦盒。 墨小白将酒觞往地上一扔,两只手轻轻一掰,已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指头一松,那个锦盒顿时掉落在地上,上面镶嵌着的五颜六色的细小宝石也不知磕掉了多少? 羽徒此时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声申辩道:“小人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这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从始至终小人也不曾打开来瞧过,如果途中起了歹心有了歹念,小人早已逃之夭夭,何必辛苦走这一遭” 墨小白竖指噤声,微微一笑,说道:“大人害怕什么?这盒子里本来就是空空如也,谁也不曾指责过你说你偷偷打开去瞧去看呀。” 羽徒这时才觉察到全身汗如泥浆,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墨小白抬起腿,一脚踢飞地上的锦盒,脸上虽然尚挂着蛮不在乎的神情,两眼之中却透出熊熊焰火,他转身慢腾腾地走回石台上,又慢腾腾地弯下腰身,取过一张弓弩,认弦搭箭,突然回首就是一箭放出。 那翎箭枝迅如流星般地爆出“嗖”地一声,贴着羽徒的脑袋飞出了山洞。 石台上众位赤色头盔铠甲的将军们齐齐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大将军但有所命,就请吩咐。” 墨小白低垂着眼帘,轻声说道:“这是陛下和我的约定,这盒子里原本就是什么也没有,这几天我一直忧心忡忡地害怕看见它,就是因为知道,只要这盒子一经出现,就表示陛下已经遭逢毒手了。” 一位将军越众而出,大声说道:“王子殿下,咱们这就点兵杀回白云城,为陛下报仇雪恨。” 话音刚落,众位将军都齐刷刷地单膝跪下,震得整个石台“嗡”地一声,众人齐声高呼道:“杀回白云城,为陛下报仇雪恨杀回白云城,为陛下报仇雪恨” 墨小白忽然开口道:“荒将军,最近巨人国有些什么异常的动静么?” 荒将军起身回道:“听说巨人国君主苍原自雅蓑城返回后,正厉兵秣马准备西征,连环三城首当其冲,只怕又要遭遇一场浩劫了。” 墨小白疑问道:“苍原缘何大战之前非要去一趟雅蓑城呢?” 荒将军说道:“据说苍原新添一子,为示庆祝,特地前往雅蓑城举行了一场海祭。” 墨小白点头道:“传说中巨人来自大海深处,祭祀海神蒙诺也是情理之中说得过去。” 他边扶起诸位将军边说道:“眼下巨人兵团随时随地就会杀将过来,如果我这时率兵杀回白云城,岂不是将连环三城这样的天堑之险拱手相让给苍原不成,连环城如若沦陷,落入苍原之手,那么白云城岂能独自幸存?” 众人情知他说的确是实情,一个个都缄默不语。 墨小白继续说道:“依照我的推测,白云城如今已落入墨荻之手,此人虽是奸佞之臣,却也是一代枭雄,如今巨人大军只要来犯,他必然不会为难于我,后备粮草供应肯定分毫不少。” 荒将军疑惑道:“殿下真的这么想?万一墨荻见死不救,待咱们与苍原杀得两败亏输的时候,他领兵前来收拾战场,既灭了咱们又将苍原逐回东陌以东,岂不是坐收渔人之利?” 墨小白思忖一会,点头道:“荒将军所耽虑的事确有可能,但墨荻生性谨慎小心,在灭国亡种与白云城一分为二之间,我猜他会选择竭力保住连环城,以后再找机会除掉我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这里,墨小白扶起最后一人,拍拍这位将军的肩膀,坚定道:“只是如今我已知道他谋逆篡位,从此连环三城不听调宣,父王之仇暂且记下,待到渡过眼前这个难关,我再兴兵讨伐于他也不迟。” 众位将军慨然领命。 羽徒跪在下面,嗫嚅道:“那我怎么办?” 墨小白走下石台,亲手将他扶起,居然笑道:“从今后大人就是连环城的授命大臣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羽徒心中一阵狂喜,颤声问道:“不知不知授命大臣” 墨小白道:“大人是问授命大臣的职责所在么?” 羽徒连连点头,脸上已挂满了笑容。 墨小白镇定了一下,肃然道:“就是在两军交战之时,前往白云城催粮催兵的授命大臣。” 羽徒两腿本来已经站直,此时不由得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爱与哀愁 如果有人问:芸芸人世间过得最快的是什么? 或许有人感悟良深地说:“时间!” 许许多多的人希望时间可以回转,让难言往事可以重新演绎一遍,以此来修缮不足之处。 时间在白练般的瀑布一泻千里中溅落漂流,也在少年人喉头上下滑动中留下印痕 孤独的人是索然无味的。 然而这里是一片盎然春意,拒绝着冷漠与孤僻。 “鬼谷族”在一片新近开垦出来的土地上种出了黄亮亮的穗子,浓密得几乎没有族人们穿插田间的缝隙。 这注定将是一个丰收的一季。 老人笑呵呵地坐在一旁看着年轻人在欢腾跳舞,孩子们则在火堆前嬉笑玩耍 似乎没有什么比丰收带来的喜悦更让人心潮澎湃的了! 每个人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彩,因为他们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鬼谷族”的首领愈加地老迈不堪了,甚至于唇上也是多重褶皱,以至于他的白须显得稀疏凌乱,他一直带着和蔼慈祥的微笑关注着那个蓝眼睛的少年。 那个少年一身兽皮,裸露出来的是裸露出来的是粗壮有力的四肢,他的胳膊上刺满了鲜亮的图案,那是“鬼谷族”的传世图腾。 一个宛如后世神话传说中的地狱鬼王的模样。 他跳完一段奇异的舞蹈,几个孩子趁着他一不留意,从他的胯下飞快地钻过,然后在“哈哈”大笑中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他早已融入这个部族之中了,所有族人对他都是异常的关爱,让他在懂事之后丝毫不以眼睛的颜色而自惭形秽。 首领也是这么想的,看着这个异常粗壮的少年人的脸上浮现着真心的笑容时,老人不禁眯着双眼,沧桑瘦削的脸颊上是一种满足后的惬意。 这个眼睛中荡漾着蓝色梦想的少年在火光后寻找着什么? 他正四处张望的时候。 出其不意地一双手已经紧紧箍住他的脖子,一个少女跳到了他的背上,伏在他的耳畔说着悄悄话。 不知道少女究竟说了些什么?少年仰首放声大笑,那个少女双手缠绕着他的脖颈,将脑袋紧紧地贴在他的颈旁,似乎十分地依赖着他。 懵懂的爱情是多么美妙与让人难以忘怀呵! 这个黑发黑色眼睛的少女皓腕轻抬,用指尖不停拨弄着少年挺拔圆润的鼻翼,巧笑嫣然地问道:“箭翎哥哥,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打猎啊?” 少年侧头冲着她的脸庞轻吹口气,略带遗憾地说道:“我也想着你能和我一起,但是夜叔叔肯定不会答应的。” 少女嘟囔着小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他自己的女儿就可以随意出入,哪里都可以去。” 少年将嘴唇凑上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少女的额头,微笑道:“夜华怎么能和你一样呢?她从小就陪着夜叔叔四处狩猎,经验不知道有多丰富,好多狩猎技巧还是她教给我的” 少女有些生气地扭过头去,用手擦了擦额头,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恼怒道:“可是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天天和她呆在一起,那一次你背着她回来的时候,我都快要气哭了。” 少年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那次夜华妹妹被豪猪抓伤后背,我当然要背着她了,这有什么好气的?” 少女“哼”了一声,说道:“她伤的是后背又不是两条腿,难道连路也不能自己走了么?你当自己是好心,心里要是不喜欢她,又怎会一路从山中背回村里,还不休不眠地伺候好几日,你若是一丁点儿也不喜欢她,鬼才愿意相信你的话呢!” 少年听了这番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感念背后的少女对他的情意绵绵,半晌长叹口气,淡淡地说道:“我与夜华妹妹就如同兄妹一般,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慢说是她受了伤,就算是别人我也会一样从山中背着回来,唉!你明知我心里喜欢的是你,又何必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儿自讨烦恼呢” 少女“呲溜”一下从他后背滑落在地,牵着少年的手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仰起头问道:“箭翎哥哥,其实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我就是见不得你和别的女孩好,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少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有些感动,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秀发,笑道:“你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我答应你只喜欢你一个,别的人我是再也不会喜欢啦!” 少女一听之下,顿时眉飞色舞,高兴道:“这句话你可要时刻牢记心中,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不能再去喜欢别人了。” 少年脸上荡起一丝笑意,湛蓝色的眼眸中闪现着一缕柔情,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声,慢慢地搂紧面前的少女入怀,两人就这样相依相拥地聆听彼此的心跳。 火光背后一个短发齐肩c英姿飒爽的女孩早已泪流满面,豆大的泪珠顺腮而下,汇聚于颌下滴落在泥土之上 远处原本带着和蔼慈笑的老人目睹了眼前的景象,深邃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忧虑。 他望着焰火旁独自饮泣的女孩,迟缓吃力地站起身来,拖着蹒跚的碎步走到女孩子的身边,他垂下的手掌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茧痕,轻缓地撩起女孩子的发丝,同时也轻缓地说道:“夜华,你随我来。” 夜华偷偷地抹去了眼泪,待到转过脸来的时候,已是一脸淡淡地笑意,她不得不低垂着红红的双眼,但却掩饰不住面庞上滑下的泪痕。 老人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夜华的手搀扶着老人的臂弯,小心翼翼地跟着老人的步履。 走了几步,夜华故意用甜馨欢快的嗓音问道:“族长爷爷,您是要带着我去哪儿呀?” 族长挥挥手,驱散身后两名贴身守卫的卫士,脸上浮起让夜华再熟悉不过的笑容,低声说道:“你陪着爷爷随便走走,你瞧,那边的那棵大树是爷爷年轻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如今三四个人都抱不过来了。” 两人慢慢地走至树下,树下摆放着五六个石墩,高矮大小不一,夜华扶着老人坐在一块颇大且平整的石墩上后,自己环抱着双膝蹲在老人的腿旁,眼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远处火堆的那一侧。 族长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着她的脑袋,悠长地叹口气道:“箭翎从小就喜欢和你待在一起,那时候你老是吓唬他,是不是?” 夜华的身子轻轻一颤,脑海中瞬间回忆起小时候捉弄箭翎的画面片段,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甜蜜,这时恰巧看见火堆旁边,箭翎携着一个少女悠闲走过,忽然冷冷地说道:“他小时候学什么都慢,爹爹又总是让我教他,那时候我不是吓唬他而是烦也烦死他了。” 这句话一经说出,她不禁十分后悔,她的记忆中浮现起箭翎赤裸着上身将她从密林深处背回部落时的情景。 族长翕动着干瘪的嘴唇,笑道:“那么你是烦他,自然也就不喜欢他了?” “不是”夜华脱口而出道,这时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燥热,忙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是真的烦他,就是看到他和雀儿一起玩耍不愿理睬我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烦他,族长爷爷,箭翎喜欢的是雀儿,而不是我这个小师父。” 夜华说话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将脑袋埋在双膝中间。 族长只是长长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夜华觉得奇怪,偷偷地抬头瞅了一眼族长,却看见族长也正凝目正视着她,脸上似乎敛起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神情。 夜华嗫嚅道:“族长爷爷,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族长俯身拾起一根枯落的树枝,从中折断,语调沉重地说道:“自从你爹爹当年从森林中带回箭翎之后,爷爷就总是心神不宁,难得鬼谷族这十多年得以平稳度过,不曾遭受战乱,眼看着你们终于长大成人,但爷爷这些天却心悸心慌得厉害,睡梦中常常见到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带走了箭翎,每当我想要仔细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梦境就忽然断了。” 夜华不知族长絮絮叨叨说的是什么,但听到有关于箭翎的事情,仍是忍不住追问道:“那个白乎乎的东西很大么?” 族长点了点头道:“很大很大,像是一团白色的圆球一样,箭翎一直追着它跑,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夜华将脑袋靠在老人的膝旁,柔声安慰道:“族长爷爷,那些都是做梦,不作数的,您老人家不要太过担心了。” 族长看着手中的枯枝,说道:“爷爷就像是这根树枝,干涩得失去了水分,只怕是来日无多,没有办法再去照顾你们了。” 夜华听他说得伤感,扭过头强笑道:“族长爷爷,您看我们都已经长大,都可以尽心尽力地照顾您了” 老人沉默良久,仰起头叹气道:“我若是追随神主而去,谁又会来照顾箭翎呢?这些年出去过的族人回来说起箭翎都说他是巨人的后裔,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相信,可是一旦我不在了之后,却需要有人保护他辅助他,让他可以真真正正地做个鬼谷族的首领!” 夜华霍然站起身来,声音急切道:“族长爷爷,别说您会长命百岁,就算是真的离开我们,我也会舍了这条性命去保护他照顾他,绝不会让别人欺辱于他。” 老人微微颔首,似乎郁结在心中的难题得以解决一般,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夜华方才听得心急,至此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族长爷爷,您刚才说的什么?您要让箭翎做我们未来的族长么?” 族长笑而不语,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夜华的肩膀,挪动着碎步,一步一步地向着人群走了过去,只留下夜华一人独自怔立在树下思绪万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死水微澜 箭翎拉着雀儿的手向着半山腰走去,时值黄昏,天边一抹光亮已是愈发地黯淡,红彤彤的一大片火烧云正在慢慢地褪去颜色。 山腰的深处有一个隐秘的洞穴,那是他们无意中发现的,洞口长草遮掩得严严实实,还有一堆散乱的矮树灌木夹杂其中,从外面看去,一点洞穴的痕迹也无。 箭翎拨开长草,探腰领着雀儿往里钻,雀儿却拉了拉他的手,指着远处数道明晃晃的亮点,奇怪道:“箭翎哥哥,你瞧那边是什么东西?” 箭翎钻到一半,直起腰来,顺着雀儿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夕阳余晖下,远处山峦处有一片亮银闪闪的光芒。 这片光芒不时闪烁变幻,颜色也是多彩缤纷,宛如百花齐放般绚丽夺目,却又自身映射出道道亮光。 箭翎又是兴奋又是疑惑,雀儿在一旁已是看得如痴如醉。 突然那些散发着五彩斑斓的亮点渐渐汇聚重叠,慢慢地随着火烧云一般褪去颜色,不消一会,最终化作一道电光火石般的光痕突兀之间隐遁不见。 箭翎觉得这其中甚是稀奇古怪,不免动了好奇心,便拽着雀儿的小手向着刚才发光发亮的地方一路探去。 两人走过两处山坳来到一处青草遍地的斜坡上,雀儿俯身蹲下,用手摸动绿意油油的小草,眼光四处打量着周围有无异样的发现,适才亮银闪闪的所在就在这片青草地上,那是决计不会有错,但眼前绿草青涩依旧,与寻常草地并无二样。 雀儿有些怀疑道:“箭翎哥哥,刚才咱们亲眼所见的异象不是眼花了吧?”她口中虽是这样说,心中却很笃定,只不过需要有个人印证一番,才会更加确信罢了。 箭翎叉着腰也在四处寻觅异端,随口应道:“一个人眼花倒有可能,两个人一齐眼花我却是绝不能够相信,咱们留心四处找找看,说不定便能找到什么发光的东西呢。” 雀儿摇摇头道:“发光的东西肯定是没有了,你看天色这么暗了,若是有点光亮岂不一眼就能发现,嗯,我怀疑那东西钻进地底下面去了。” 箭翎听她言之有理,看着偌大的一片草地,仔细回想着刚才那道光痕消失遁灭的地方大概在什么地方,他游步走了一个小圈,心想脚下这一圈的位置应该差不太多,索性蹲了下来,双手拂开长草,直达草颈根部,观察着山土是否有所松动。 两个人摸索寻找了一会,天却彻底昏暗了下来,雀儿心中大为失望,双手一拍站起身来,丧气道:“不找了,就当做是眼花了吧,箭翎哥哥,咱们回去欣赏篝火吧,说不定燕落姐姐还能跳上一支舞蹈呢!” 箭翎笑骂道:“你这三心二意的毛病总也不知道改改。”正说话间,忽觉应手之处一片冰凉,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分开草丛,籍借着昏昏暗暗的微光赫然发现一个彩色的圆球掩在地下。 他双手扒开四周泥土,小心翼翼地将彩球捧在手心,雀儿本来本来急着要走,这时也欢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 但觉彩球外壳坚硬,这一戳之下,彩球差点从箭翎手心摔落,箭翎心里不由一颤,忙将彩球放入怀中,牵起雀儿的小手,语带兴奋之情道:“这里太过昏暗,咱们且先回去再仔细瞧瞧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两人一路嬉笑打闹走回部落,途中雀儿几次想要夺过彩球,都被箭翎侧身闪过,雀儿强抢不过,只好任由箭翎攥紧一双玉手乖乖地跟在身后。 这时篝火旁,一位面容俏丽娇艳c颦笑嫣然的女郎正在翩翩起舞,手如柔荑,指若兰花,十指纤纤处,掩不住的风情溢出,腰肢扭动时,肤白胜雪,直如凝脂,散发着浓郁的野性之美。 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在篝火边上照映的亦真亦幻c叠影重生,几乎所有的人都痴迷地欣赏着女郎的曼妙舞姿,目无转瞬地一刻也不愿错过。 那女郎口中轻哼着无名小调,全身上下无一处部分不在抖动,引得脖颈上与手脚处数十多个细小的铜铃连串发出悦耳的响动,声音清脆响亮,袅袅余音弥散在夜空垂幕之下的草原之上。 雀儿挣开箭翎,口中不由得赞叹道:“燕落姐姐真的好美!” 只见女郎绕着火堆边唱边跳,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向盘膝坐在远端的一个男子,那男子似乎与别人大不相同,人虽然坐在那里,却始终低垂着脑袋。 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女郎收住舞姿,微微探身作谢,然后袅袅婷婷地走至那男子身侧,依偎着男子缓缓坐下,同时皓腕轻抬,捋了捋夜风吹散的青丝秀发,将朱唇凑在那男子耳畔细声耳语几句,那男子抬起头,面上似有不悦,长叹一声后又垂下了脑袋。 雀儿也学着燕落的模样,踮起脚尖将小嘴慢慢贴近箭翎的耳朵,也想着与他耳语几句柔情蜜语,殊不料这时箭翎恰巧有话想要和她述说,这一侧首,正好四片热唇相触相连,两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经意之间亲吻了一次。 雀儿不由得大窘,顿时羞红了脸,好在火光红艳,众人的眼光刚从燕落身上移开,谁也没有在意这对少年男女。 这时忽见一人急匆匆地奔至族长身边,这人一身黑衣黑衫,一脸的惊悸惶恐,不是别人正是夜华。 她从箭翎身边疾驰而过,半眼也不带瞧他,俯身在族长跟前说了几句话,族长旋即霍然起身,发出一声长啸,这是“鬼谷族”号召族人抵御外侵的口令。 这一声长啸在夜空下凄厉刺耳,所有人俱是一怔,各人纷纷起身聚拢在族长身旁。 族长本来松惺低垂的眼神里取而代之地是闪闪精光,他握紧了拳头,振臂高呼道:”‘有步族’从西南方向而来,大伙儿各取兵刃,拿好自己的家伙,与我共同应敌。”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各自回去去取兵刃,夜华则擎着一根火把搀扶着族长走向一座夯土平台,那里是平常部落族长发号施令的点将台,老人身后的两名卫士则是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身后。 不一会儿,全部族的人几乎都手持刀棍叉戟汇集在夯土平台前,台下一时间人声嘈杂,群情激愤者亦是有之,因为草原上人尽皆知“有步族”是个游荡民族,没有固定的居住区域,所有的衣食供给都是靠着在游荡平原途中掳掠而得。 据传“有步族”并非嗜杀抢劫成性,往往抢了别的部落粮食后还要给人家留下种子,遇见相貌身姿不错的女人也会一并带走,若是遭遇强烈反抗才会痛下杀手。 族长语调高亢地朗声说道:“我们‘鬼谷族’偏居一隅,一向与世无争,但也绝不会任人欺负凌辱,今日有‘有步族’前来偷袭抢劫,欲要抢走我们的粮食和女人,我箭隼虽然年迈体衰但却决不答应。” 台下一百多名族人高举手中兵器,齐声高喊道:“决不答应!” 族长双手下压,示意族人们稍安勿躁,切勿再发出动静,他抬起枯瘦的胳臂用手指向几人,那几人立即率人掉头出去,他一根手指在台上指指点点,被点到的人立即转身离去,一切竟像是平常训练有素一般,转眼间台下只剩下二十多个人了。 族长这时方才放下手臂,转头道:“铁索,你带着夜华c雀儿燕落她们这些人躲进地窖中去,箭翎,你过来爷爷身边” 箭翎与雀儿本来就站住夯土平台跟前,雀儿依依不舍地跟着铁索一步三回头而去,而夜华却站在族长身边一动不动,望着族长央求道:“族长爷爷,若不是我爬到树上看见‘有步族’的夜火蓝魅,又怎能发现他们前来偷袭,族长爷爷,我从小到大不知猎过多少林中野兽,什么也不怕,自然不是一般女人,你还是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族长看了一眼夜华又看了一眼箭翎,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以示默许,夜华忽地感觉脸上有些绯红,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如今大敌当前,怎么还是胡思乱想得厉害,当真是不可救药!” 台下剩余二十多人都被铁索带走,如今已是空空如也,只剩下台上四人,族长不能久站,夜华搬来一张竹椅让他坐下。 箭翎蹲坐在族长身边,问道:“爷爷,‘夜火蓝魅’是个什么东西?”族长“嘿嘿”冷笑道:“那是‘有步族’给他们豢养的猛兽起的好听名字,其实也就是两只会喷火的异兽罢了,全身泛蓝,动作迅捷犹如鬼魅一样。” 箭翎不禁吓了一跳,紧张道:“那咱们怎么对付他们?” 族长见他似乎有些害怕,伸手着他的脑袋,微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夜火蓝魅’最怕的就是水,从前咱们部族也曾养过一只,只不过老死了,这许多年来爷爷处处提防着‘有步族’,早在寨子外圈修建了十多个会喷水的水车,这些异兽吓得了别人,却吓不到咱们‘鬼谷族’一分一毫。” 箭翎看了一眼夜华道:“小师父,怎么以前你从未和我提起过‘夜火蓝魅’呢?” 夜华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发虚,当下没好气地冷嘲道:“你天天练完箭就想着和你的雀儿妹妹长相厮守,哪有工夫听我说话?” 箭翎不知她为何神情扭捏中透出冷淡,似乎不愿理睬自己,不禁支支吾吾道:“哪儿有这样的事” 夜华嘟嘴道:“这些异兽再是古怪稀奇也统统赶不上你的雀儿妹妹来得新鲜,夜之心和我说起的时候,明明你也在一旁,为什么我记得你却一点儿印象也无?” 夜之心正是夜华的父亲,亦是从密林中将箭翎带回的猎户,箭翎搜肠刮肚也是想不起来夜之心曾经提及“夜火蓝魅”的故事。 夜华瞟了箭翎一眼,心中顿时觉得痛快了些,其实夜之心从未说起过“夜火蓝魅”的事情,她只不过在故意揶揄箭翎而已,这是看见箭翎眉头紧皱,陷入苦苦思索之中却想不起一丁点儿痕迹出来,不禁又叹口气道:“其实那也不能怪你,雀儿妹妹活泼可爱,肤色就像是天上的白云那样,我这个成天在污泥杂草中滚爬长大的丫头,你又何曾正眼瞧过” 箭翎正在竭力追忆,没有听清夜华所说的话,但茫然之间似乎又听见夜华夸赞雀儿像是白云一样,于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夜华见他竟然点头称是,面色一沉不由得想要发作,这时台下跑来一个健硕的族人,离着还远就大声喊道:“族长爷爷族长爷爷” 台上四人都认得这人是夜之心的其中一个徒弟摩天,摩天跑到台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口中说道:“族长爷爷,‘有步族’的首领请您过去说是要共同商议西北异兽的事情” 族长箭隼诧异道:“‘有步族’不是来抢东西的么?” 摩天摇头道:“只怕不是,他们也是一路逃窜至此,个个惊魂未定的模样,他们的首领厉王身上还带着伤呢。” 族长心中狐疑不定但却面沉如水,颤巍巍地起身拂了拂衣袖道:“咱们先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未雨绸缪 这是箭翎第一次看见厉王,这个“有步族”的领袖此刻有些委顿不堪,他双膝盘坐在地上,英挺的面庞上尚挂着道道血痕,额头似乎一直流血不止,将散髪拧结成为一缕缕的脏辫,在火光下也分不清楚是血污还是湿泥。 他似乎真的受伤了,裸露的胸膛上满是血渍,中间还夹杂着道道抓痕,跟随他而来的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呆滞,这是困顿已极之后的身心俱疲。 有些人近乎于衣不遮体,但手中仍旧不舍得丢下棍叉刀戟这类的武器,这帮人就这么坐在草地上,四周围拢着“鬼谷族”精壮的汉子。 厉王有气无力地喘息着,这时他看见了一位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从一团火堆后走了过来,他钢牙一挫,将手中的铁剑戳在地上,强提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 铁血的武士永远不愿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呈现给别人看到,厉王右手紧箍着铁剑,身体虽有些摇晃,但终究还是昂首挺胸地站在那个缓步走来的老人面前。 厉王从未见过“鬼谷族”的首领,他甚至不知道这位老人的名字,但是从老人迈出的每一步之中他分明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位年迈的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与肃穆。 族长似乎与平常劳作生活时有些不同,他的双腿每迈出一步都显得矫健了许多,不再佝偻着腰,连充满慈祥的垂眉也微微地上挑起来。 他离着老远就开始上下打量着这位“有步族”的领袖,直至走到跟前仍是紧紧地盯着厉王的双眼,他伸出一只手去触摸厉王胸前的伤痕,沾了满手的血然后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这才开口问道:“你是厉王?‘有步族’的领袖?” 厉王点了点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老人,嘴角居然浮起一丝倔强的笑容。 老人用长长的指甲扣开他血粼粼的伤口,本来有些凝固的血痂又冒出了汩汩的鲜血。 厉王面庞依然挂着微笑,似乎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用锋锐又包涵了一丝无奈的眼神直视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泥丸,放在口中咀嚼了几下又吐在掌心,然后径直抹在了厉王的伤口上。 厉王顿时觉得伤口处有了一丝寒凉之意,他低声说道:“多谢,不过我有一些话儿要和‘鬼谷族’的首领说” 老人点头道:“你说吧,我就是‘鬼谷族’的领袖箭隼,我们欢迎朋友的到访却不会招待偷袭的敌人。” 厉王忽然昂首“哈哈”大笑起来,他虽然全身伤痕累累神情落拓颓废,但却仍是一副桀骜不驯混不吝的神态,他右手脱开剑柄指向天空道:“‘有步族’从无至有,一二百年间在这偌大的世界上来来去去地飘走游荡,便就是这般活法,别人说我们是偷袭者也罢,掠夺者也罢,但‘有步族’历代族人却一直都是光明磊落的战士,每个人终生不会说一句谎言,更不会对不起部族的朋友。” 箭隼面无表情道:“‘鬼谷族’是你们的朋友么?” 厉王应声道:“此时虽然不是,但过了今夜或许可能会是。” 箭隼心里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继续问道:“你我都是部落首领,从未谋面相识,两个部落又是相互没有干系,如何过了一夜反而成了朋友呢?” 至此厉王的面庞上始露出惊惶的神色,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缓缓道:“因为明日异兽大军即将横扫这里,能够并肩作战的人不但会是朋友,而且更是兄弟” 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大惊失色,“有步族”的人更是垂下脑袋,几个孩子躲避在女人们的怀中瑟瑟发抖,“鬼谷族”的人谁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一个个面面相觑,相互从对方的脸色上想要寻找答案,每人的脸上又都是迷惘一片。 箭隼沉吟良久,才缓声道:“你们身上的伤就是与异兽战斗中落下来的?” 厉王面孔朝天,隐约着有泪水噙在眼眶中闪烁,终于两行清泪滑下,悲愤道:“我族人本有二百三十六口,能征善战者一百六十四人,如今只剩下五十三个,其余都已葬身异兽之口” 箭隼鉴貌辨色,不由得有些相信厉王所说的话,他仍是不动声色地探问道:“如今你们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厉王任由泪水滴落,双目赤红道:“报仇!为所有死去的‘有步族’的勇士还有女人和孩子报仇!”他边说边攥紧拳头,额前青筋凸起,面目显得狰狞。 箭隼居然冷笑道:“彪悍勇猛的‘有步族’都无法抵挡异兽大军,凭什么一向垦田拓荒的‘鬼谷族’就能够与之抗衡呢?我们族人人丁薄弱,素来与世无争,只靠着种田打猎为生,已经很多年没有战斗过了,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厉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双手有些无措地挥摆起来,又是焦急又是疑惑道:“你身为一族之长,难道坐由族人丧命在异兽之口么而无动于衷么?异兽大军难道会因为你们种田打猎c与世无争就会放弃屠戮么?我们‘有步族’愿意冒着全族覆灭的危险与你们并肩作战c并不惜战死,难道此刻你还有所怀疑么?异兽大军转眼间就会纷涌而至,如果你们宁愿束手待毙,请让我带着我的族人守卫在这里与异兽决一死战吧。” 箭隼竟然点了点头,摊开双手道:“请遵从你的内心呼唤,希望你们好运!”说完慢慢地转过身子。 忽然间厉王身后传来两声凄厉的嚎叫,火光下只见地上两只黑绒绒的怪兽在引颈哀嚎,箭隼背身道:“这是‘夜火蓝魅’么?” 厉王重重地“嗯”了一声,无限悲楚地说道:“可惜它们快要死了,它们也是‘有步族’不畏生死的勇士!” 箭隼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挥了挥手,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寨子的方向走去,“鬼谷族”的战士依次鱼贯而出,跟随着族长而返,不一会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有步族”五十多人瑟缩在原地,在火光跳跃间簌簌发抖。 箭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厉王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狂傲神情,这其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不屑一份无奈。 也许这个“有步族”彪悍成性c铁骨铮铮的领袖已在心中有了舍身玉碎的念头,看着他威风凛凛却莫名悲怆的身形,箭翎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还有地上那两只传说中的“夜火蓝魅”,兀自耷拉着脑袋,哀嚎已被连串的呻吟声替代,也许它们真的快要死了。 箭翎不愿再看下去,他贴着族长爷爷的身侧慢慢地陪走回去,透过族长额前被风吹起稀疏的发隙之间,他赫然发现夜华正皱着眉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族长箭隼走了一会,转身吩咐一位族人率领队伍驻扎此处,小心提防着“有步族”的一举一动,部落领袖的地位不啻于后代的九五之尊,那名族人慨然领命,亲率着二十多位战士将火把竖插在地上,各自亮出武器戒备守卫,随后便有一众妇人抱着柴薪而来,在跟前燃起一团熊熊火焰。 箭翎忍不住问道:“族长爷爷,异兽真的会打过来吗?我瞧着那帮人可不像是假装的。” 族长箭隼索性停下脚步,侧过头直视着箭翎的双眼,叹道:“据传平原东方是浩瀚海洋,西方则是鬼魅横行,这传说中的异兽并非单单几种猛兽而已,‘夜火蓝魅’其实只是一种会吞吐焰火的蓝豹,我听过去的老人曾经说起过还有三头雕龙c巨擘鬼猿c彩翼迷蝶等等古怪至极的灵物,但是它们终年栖息盘踞在西北群山密林之中,如今居然聚在一起入侵东海平原,倒是十分地奇怪。” 夜华在一旁插嘴道:“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族长爷爷,西北既然是鬼魅横行,也许是数量太多,山里林间早已拥挤不堪,所以一股脑地窜到平原上面来了,另外还有一条更为重要,是我刚才一路苦思冥想出来的就好比咱们‘鬼谷族’有族长爷爷作为首领,‘有步族’则是厉王当家,那西北神秘叵测的地方必然也存在着一个异兽之王或是鬼魅首领,它们蛰伏山林中这么多年,一直苦心修炼本领,如今觉得已到侵吞物泽华实的东海平原的时候了,所以这个异兽之王或是鬼魅首领的一声令下,林中百兽一齐出动” 夜华说到这里,赫然惊觉箭隼箭翎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齐刷刷地盯紧自己的面庞,箭翎的目光中尚有些揶揄的意味,族长箭隼的双目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凝重与骇异。 夜华戛然闭上嘴巴,脸上刚刚浮起一丝歉意的笑容,不料族长箭隼长吸一口气道:“继续说下去。”夜华木然摇摇头道:“说说完了都是我我胡乱揣测的” 族长箭隼沉吟道:“林中百兽一齐出动,数十日间即可荡平东海平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与城堡,就连白云城也无可幸免,从今以后,人类将再无立足之地,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都将是异兽族群的天下” 他这席话说得轻缓低沉,好似轻描淡写,但却让人听了细思极恐,箭隼喃喃自语道:“神主绝不会这么安排的‘鬼谷族’也绝不会就此消亡” 他猛地跺足,向着旁边那名卫士大声道:“将臣,从这时起你不用再来管我,你与铁索把点将台下避世之门打开,若是异兽真的来了,就将全族人统统带进去,一个也别剩下。” 那个叫做“将臣”的卫士双手抱拳应声而去,箭隼颓然坐在一旁的一棵树墩上,箭翎轻轻扶住族长箭隼,探问道:“族长爷爷,你还是相信了厉王的话了,异兽真的很快就要来了么?” 箭隼摸着他的头,又看了看夜华,居然语调平静道:“开始的时候我就没有怀疑过厉王所说的话,‘有步族’人终生没有谎言,他们可以杀错人但却不可说错话,那是他们族人的传统,一旦异兽真的来了,有他们在前面可以抵挡一会,你们听到动静就迅速躲进避世之门,那下面是一座百年地下城池,一条地下河从中贯穿,只要带上足够的粮食,就可以在下面呆上一些时日,等到上面安全平静下来,你们再从避世之门出来重建家园。” 箭翎听着族长爷爷这席话里总是你们你们的,似乎没有包含他自己本人,心中起疑正待问个清楚,这时忽然觉得怀里有个东西突地跳动了一下,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蹭”地弹跳后退一步。 他这一跳不打紧,族长箭隼与夜华也跟着骇了一跳,箭隼欲要从树墩上起身去拽住他询问怎么回事,这边夜华早已一把搂住箭翎的腰身,眼神中尽是关切。 箭翎这时才恍然大悟,想起怀中仍是揣着那个彩球,当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师父,我没事的,刚才可能被虫子叮咬了一口而已。” 夜华盯着他的脸庞看了一会,似乎是要辨明他所说真假,忽然脸上微微一红,松开了手。 箭翎暗叫倒霉,此刻他明显感觉到那个彩球在腹前轻轻跳动,这时又无法取出来一看端倪,只好双手捂在身前,手指儿轻轻按压住那颗彩球,以防它忽然蹦跳出来。 族长盯着夜华,忽然问道:“你爹爹这些天总是神龙不见首尾,到底在忙些什么?” 夜华没好气道:“最近他与风天野交好,谁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这段日子进林子里打猎倒是少了好多。” 风天野便是燕落姑娘与之窃窃私语的那个有些忧郁的男人,这人在部落中也算是颇有威望,但生性冷淡,平常不苟言笑,但狩猎技巧却是颇有独到之处,从前与夜之心素有嫌隙,如今这两人竟然相互攀交,箭隼眯着沧桑睿智的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铁索与将臣自点将台方向一路小跑而至,箭隼微微探身欲起,两名卫士急忙上前搀扶,箭隼低声问了一句什么,二人皆是忙不迭地点头。 箭翎与夜华想要凑到族长身边,箭隼挥了挥手微笑道:“你们两去见识一下避世之门吧,我有他们两陪护要去前面走一走。” 箭翎冲着铁索问道:“铁大叔,雀儿如今身在何处?” 铁索瓮声瓮气道:“她们都从地窖中转移至点将台那边了,你若要找她,现在去就能看到。” 箭翎内心欢喜,似乎浑然不觉异兽将至的恐怖焦虑,转头道:“小师父,咱们去点将台吧,正好一起见识一番避世之门与地下城池?” 夜华几乎气得要哭出声来,她背转过身去,大声叱道:“你只管着自己去就好了,我还要去找我爹去,没有工夫陪你一起去见识什么门呀池的。”说完这句话后,径直走到一棵树后,不愿现身出来。 过了一会,夜华躲在树后听不到动静便悄悄地探出脑袋,只见箭翎早已不见了,远处倒是依稀看见老族长他们三人在莹暗的火光下向着“有步族”的方向而去,她略一沉忖,蹑手蹑脚地跟着老族长的身后。 族长箭隼步履缓慢,走不了多远,夜华已慢慢靠将上去,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他们三人的对话,但却只能听得含糊不清。 箭隼一路似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身边两人偶尔插两句口,余下的时间多半只能点头称是。 夜华正觉得没有意思的时候,忽见铁索突然大声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兄弟事事唯您马首是瞻,平生从未忤逆过您的意思,但这件事纵然杀了我们兄弟也绝不能答应。” 话音刚落,将臣已然跪伏在地,抱着老族长的腿垂泣道:“您老人家长命百岁,我兄弟二人还没有伺候够呢,莫说是刀山火海c异兽来袭,我兄弟二人早已决意侍奉您老人家终生,丝毫不敢有违当初的对天盟誓” 箭隼仰天长叹一声,责怪道:“你们怎地这般糊涂,我已是垂暮之年,今日纵然不死还能有多少时日可活,只是可叹可悲我族人若是有幸避开今日浩劫,也将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自此之后在这东海平原上如同一盘散沙,势必不会长久” 铁索大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您老人家更要保全性命,及早避入地下之城,我们兄弟与厉王麾下勇士共同抵御异兽侵袭,绝不致坠了本族的名声。” 箭隼苦笑道:“我德薄力衰,这些年早已是有心无力,‘鬼谷族’若要长存于天地之间,必将有一位年轻的继承者,这人若是得不到你们的辅佐,我死之后则会族中大乱,而他也会性命不保,所以说你们兄弟两人任重道远,目光且要放得长远些。” 将臣收住眼泪道:“这事铁索一人足矣,我誓死也要追随您老人家” 箭隼猛地抬手扇了将臣一记耳光,怒斥道:“我近年来百病缠身,自知不久于人世,今日死与几个月后死又有什么分别,你追随我与我一共慷慨赴死,委实是对得起我了,但你却终将成为鬼谷一族的千古罪人,如何对得起传承数百年的历代祖先,你们当初对天盟誓不可忤逆我的命令,如今竟然胆敢违背么?” 铁索紧跟着跪下道:“将臣与我俱是同一般的心思,不忍您老人家舍我们而去,请您切莫怪罪于他,我们更是不敢违抗您的命令,您让我们辅佐夜之心还是风天野,只管吩咐就是。” 箭隼看了看铁索又看了看将臣,半晌才沉声道:“这位继承者既非夜之心也绝非风天野,他就是夜之心从深山密林中带回的箭翎” 铁索不曾想到新的“鬼谷族”的继承者竟然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眉头拧皱道:“族中不少人传闻箭翎是巨人与人类的混种,他的眼睛有着巨人一样的蓝色,身上也没有本族的血统,若是由他来继承族长,恐怕本族中没有几人会拥护支持。” 箭隼俯身托起铁索与将臣,脸挂笑容道:“所以你们兄弟二人才更要留着性命,保他周全,完成我的遗命,风天野如今故意结交夜之心,不惜双手奉上燕落供他淫乐,那是早已觊觎族长之位,他们二人各有各的心思诡计,‘鬼谷族’若是落入这等心怀叵测之人手中,我死亦不能瞑目。” 将臣铁索二人不禁大惊失色,将臣结结巴巴道:“那该如何是好?” 箭隼将二人拉在身旁轻声道:“箭翎本就是夜之心从山中携回,只要将夜华许给箭翎,夜之心自觉做了无冕之王,定会全力拥护箭翎继承族长之位,风天野再要豪取强夺挑起波澜,也有夜之心从中制衡,只待将来夜华生下孩子,未来‘鬼谷族’仍有纯正血统,这些年来族中女人生下残缺不全的孩子还少么?”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胸口起伏不定,将臣轻轻锤击着族长的后背,箭隼长长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异兽即将到来,趁着这个天赐良机我不得不与厉王做下一场交易,‘有步族’是信诺为天的部落,我保他们不死,他们却要尊奉箭翎为王,十年为期,十年之后厉王方可率他族人自行离开,那时一则箭翎已大,二则十年之中‘鬼谷族’与‘有步族’两族之间可通婚配,为本族多添生丁。” 箭隼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一通话,将臣铁索心中再无异议,二人皆是眼中含泪,低头应允箭隼所传遗命,三人缓缓地向着厉王所在之地走了过去。 夜华躲在两株苍树中间的长草灌丛后,听到刚才老族长与两名侍从的对话,一时之间再也挪不开脚步,不由得一跤跌坐在地上,心中诸味杂陈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用手一抹脸颊,满手尽是泪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异兽战场(一) 夜华仰首躺在地上,其时天空黑云散尽,渐渐露出点点星光,月色透过枝丫漏映在身上,显得她的脸色愈加苍白。 她一动也不愿动,只想静静地感受着思绪的流转,她难以接受夜之心居然与燕落鬼混勾搭在一起,若非是老族长亲口说出,她委实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长吐了一口气,脑海中隐约又呈现出箭翎的面容,她回思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敦厚呆滞的“小徒弟”的,或许是日久生情吧? 她找寻了好多个理由来搪塞心中的疑问,但是每当一个新的理由编纂出来的时候,立时就推翻了前一个想法。 如此纠结地想了很久,她不禁苦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杂乱拖沓的脚步声。 她坐起身,透过长草的缝隙之间看见铁索与将臣带着厉王一众人等走了过来,她的心里顿时明白老族长的交易已告得手。 在灭族断种与卖身为奴两者相互权衡中,厉王做出了很现实的决断,这时的厉王不单单是一个壮硕骁勇的男人,更是一个遭遇浩劫的部落首领。 只不过纵然此时此刻,厉王对待能否带领族人逃出生天仍是满心疑虑重重,他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前方影影绰绰的朦胧景象。 前方永远只是未知的险恶,为了一线留存的希望,强悍如厉王这般的男人也不得不低下高贵桀骜的头颅。 老族长并没有出现在人群中,作为“鬼谷族”的领袖,他需要在部族危难关头体现出胆识与尊严,他以自己的陨落消亡来换取继任族长的重建根基。 厉王的身后大部分只是一些女人和孩子,精壮的“有步族”男子不到十人,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离别,每个人的眼眶之中尚且热泪滚滚,余下的人们自知难逃一死,似乎反而人人精神更见激越亢奋,无论是重伤难愈者抑或是手足残缺之人都捡起了武器。 一个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的男人紧紧抓住厉王的胳膊,用力地在咽喉中嘶吼着:“快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夜华从灌丛中奔出,紧紧地抓住铁索的衣襟,连声问道:“族长爷爷呢?你们为什么不把族长爷爷带回来?难道你们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么?” 铁索早已是热泪长流,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实在无法述说这其中的缘由,只好任由夜华不停地推动身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厉王快步上前,提起手臂,一掌切向夜华的脖颈,夜华不及防备,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神志迷糊接着就人事不省过去。 将臣急忙伸手接过夜华,他与铁索都知晓厉王的用意,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将夜华伏趴在将臣的背上,一行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点将台前,只见点将台上已被挖出一个四方见圆的洞口出来,洞内竟然有几道青石台阶顺延而下,下到地底几人高的地方,两扇黝黑的铁门已被人打开,里面传出喧闹的人声。 看此情形,鬼谷族的族人已经躲进铁门内的地下城池里了。 铁索与厉王等人迈过堆积的夯土,顺着台阶陆续走进铁门,一名“有步族”的青年男子守在最后,小心地送放着女人和孩子下到青石台阶上,待将最后一个女人也走进铁门后,这个年青男子居然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动铁门,要将两扇门推合严实。 厉王喝道:“沐原,你要做什么?” 那个青年男子居然笑道:“厉王铁汗,请您原谅沐原无法尊奉异族为主,沐原的母亲早已不在,一直承蒙铁汗抚育长大,今日该是报答主人的时候了,这个铁门外面若是无人将夯土填实,难保异兽不会嗅闻出来。” 厉王急道:“异兽将至那你怎么办?” 青年男子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蛮不在乎道:“我辈族人从此不致于灭绝亡种,一个小小的沐原之死能有此意义也是修来的造化,‘鬼谷族’的老族长尚且能够抛下生死c抵御异兽,我‘有步族’亦有沐原效仿,威风丝毫不比他‘鬼谷族’差出一分一毫。” 厉王无语,唯有看着沐原将铁门慢慢推近,这时忽然一个少年从门缝之间挤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跃上石阶,身子轻轻晃动,竟然大步跨过土堆,消失在洞口之外。 这一下事发突然,沐原与厉王都没有晃过神来,铁门内又冲出两个人来,两人俱是满脸焦急,其中一人大声疾呼道:“箭翎你你是要去哪儿啊?” 这两人厉王倒是都认得,分别是铁索与将臣,厉王正自狐疑不定,猛地耳畔中听见“箭翎”二字,他心中不由细想,一闪身出了铁门,反手一推便将沐原撞入铁门内。 就在此时天空中掠过两只巨大的黑影,厉王抬头望见,他心知异兽大军已然无限靠近,这两只“魅影”只不过是前来察查一番而已,当下深吸口气双臂振力已将铁门推合拢齐,门外一条巨大的布兜上悬着一方泥土,厉王拔出佩剑,一剑砍断布条,兜上夯土顿时倾巢而下,立时将铁门掩了一半。 门内有人似乎在狂吼嘶叫,但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两扇铁门了,厉王目光四下寻找什么,看到一柄长锹就在不远处,便上前取在手中,长锹急速翻飞之下,泥土一团团自半空坠下,渐渐地在铁门门前堆积得越来越高 铁索与将臣二人望着前面的黑影越跑越快,两人脚下发力追赶,那个黑影越过一堆篝火,竟是向着西面跑去。 西面正是老族长率领着一些年迈的族人与“有步族”孱弱伤重的溃军在布置着水枪火龙的设施,意欲抵御异兽侵袭的所在之地。 铁索与将臣两人心中都是一样的焚急如火,两人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呼叫箭翎的名字,谁知前面的黑影似乎充耳不闻毫不理睬,反而越跑离得越远。 箭翎远远地看见前面火光冲天,人影绰绰而动,一架架水车被人来回推动,似乎在调整喷洒的位置。 他的目光一直在寻找着族长箭隼的身影,终于在一架水车挪动开后一个老人佝偻着的身影在火光前忽闪忽现。 箭翎大喊一声:“族长爷爷。”足下更不停歇,疾步向着箭隼冲去,老族长箭隼似乎身形有些晃动,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箭翎自远处奔来。 箭隼的眼神中透出极度的愤怒与不安,只因他刻意安排的计划随着此刻箭翎的出现而宣告付之东流,他望着箭翎的身影越来越近,脸上已然沉沉地罩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忽然身后有人尖声惊叫道:“异兽来了。”霎时间人群中一阵慌乱嚷叫。 西面的山坡下忽然窜出数十只身形巨大的“魅影”,展开巨翅盘旋在半空中,口中发出一声声尖锐嘶鸣。 山坡下一团黝黑发亮的异兽在缓缓前行,慢慢地爬上坡顶后驻足不动,个个引颈长啸,啸声此起彼伏且连绵不绝,声势足以震慑人的胆魄,啸声中竟是隐约包涵着一丝快意。 箭翎奔至族长身边,老族长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已经化作无奈,伸手抚着箭翎的脑袋,略带晦涩地喃喃自语道:“天命终归如此,今天咱们爷孙二人倒是不再寂寞啦!” 言罢,转过身去看着遍布山坡的异兽族群,微笑道:“翎儿,你害怕么?” 箭翎摇摇头道:“我不怕,我怕的是族长爷爷想要舍我们而去。” 正说话间,铁索与将臣已匆匆奔至,二人气喘吁吁地一把攥紧箭翎双手,目光却紧盯着老族长,“噗通”一声双双跪在地上。 老族长长叹口气,伸手扶起他们,此时他有些心灰意冷,心知如今形势之下,所有人再难脱身,唯有奋力拼死一途再无它法,这时再去苛责眼前几人也是于事无补,他瞟眼瞧着箭翎双目炯炯有神地望过来,里面透着关切,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既是心念已定,便领着三人走回一架水车旁边,旁边错开一段距离又是十多架水车排列有序地一字摆放开来,水车的前排一溜放着许多乌黑油腻的黏稠之物,后面尚有人源源不断地运送着这种东西倾倒在车前。 远处山坡上异兽越聚越多,箭翎趁着天色有些朦白,凝睛看去,赫然看见一些“夜火蓝魅”穿梭其中,其它的异兽竟也有十多种不同模样,有的头颅上长角如剑,长长地直指天空,有的弯角似镰,宛如天边悬挂着的弦月一般。 更有几只体型硕大的猛兽盘踞一旁,箭翎不禁想起老族长曾经提及的“三头雕龙”“巨擘鬼猿”这些异兽灵物来,看着坡顶上众多猛兽之中似乎没有兽如其名的。 奇怪的是那些异兽围聚在山坡上居然丝毫没有进攻的意图,个个卧趴在地,就连天上的“魅影”也陆续收翅着陆,时不时抖擞着羽翅。 这边众人虽然瞧着奇怪,但手底下却丝毫不敢懈怠。 老族长从水车旁边捡起一个弓弩,随手递给箭翎,转头又吩咐铁索与将臣将附近几跺火堆生得更加旺盛些。 箭翎一会的工夫在地上捡了二十多支响尾箭,统统装进了箭囊中,他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居高临下的地方,只见身后有几棵参天大树,枝丫颇多,便背着箭囊弓弩手足并用地攀爬至五六人高的树岔处,两条腿骑着一根横出的树干,将箭囊随手挂在旁边枝岔上,这时头顶仍有茂密繁叶遮掩,他将弓箭拿在手中,拉了拉弓弦,感觉还算趁手。 山坡上的异兽已经越聚越多,远远看去竟是黑压压地一片,老族长箭隼看了一眼,内心虽是无奈至极,但脸上依旧挂着淡淡泊然的表情。 箭翎在树上冲着老族长叫道:“族长爷爷,我看到那边来了个奇怪的异兽,虽然看不清楚,但是特别的高大。”原来他登高远望,看得见坡后的一些景象。 箭隼“嗯”了一声道:“你看它像是什么?” 箭翎皱了下眉头,忽地恍然大悟道:“它高高大大的c两只胳膊还特别地长,应该就是‘巨擘鬼猿’了。” 箭隼一颗心顿时下沉,因为他年轻时曾听人说起过“三头雕龙”“巨擘鬼猿”“九天鸾凤”甚至是“翼翅龙王”都是上古神兽,如今居然不期而遇其中的“巨擘鬼猿”,他抬头看了箭翎一眼,说道:“只不过一只大猴子而已,你要是害怕就躲进爷爷的怀里来吧。” 箭翎正待反驳,忽听对面发出数声厉吼,只见那只雄壮如山的异兽双拳猛击自己的胸脯,边锤击边张开大嘴嚎叫连声。 原本卧息的异兽们纷纷抖擞着站起身来,齐刷刷地向着这边看了过来,这时虽然天色有些微明,但这群异兽的眼睛里明晃晃地闪烁着不同的颜色,有的犹如两盏蓝火,有的发出赤色光芒。 铁索与将臣俱是左手持盾,右手挺矛,抢到水车前数步之处,剩下残兵余勇也都排成两行,有人手持火把,有人搭弓引箭,人人都是众志成城心中不存活念,只待异兽临近就要做一番殊死拼杀。 坡后渐渐现出那只巨兽的身形,果然是一只巨大的苍猿,两只长臂垂可落地,胸腹之间一团火赤的鬃毛连接着下颌,中间隐约有些凌乱的花白毛色掺杂其中,显得诡异万状。 它居然长着两只宛似夜叉般的飞耳,凸凹不平的面颊上更是古怪异常,四只硕大的眼睛左右并排各两,上面两只赤目猩红,下面两只状若幽蓝,此刻两只蓝眼显得惺忪困顿,眯缝着就像是困倦得睁不开一样。 但上面两只猩红的赤目却露出凌厉的霸气,巨兽纵力长嘶一声,声势未歇,坡上的诸般异兽已在齐声嚎叫中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向着老族长他们急速奔来。 此时天上“魅影”振翅翱翔,巨大的翅膀遮住了孱弱的星月光芒,犹如一堆乌云压顶而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异兽战场(二) 箭隼大手一挥,霎时间堆在水车前的墨色黏稠物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升起,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火焰之后站立八九个男子脸蒙湿巾手持一个个圆木桶,里面装满稠物蓄势待发。 天上“魅影”来得迅疾,盘旋在半空却被浓烟遮眼,兀自发出凌厉叫声。 箭翎撕下一块粗布掩住口鼻,却仍是止不住咳嗽连连,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摸出一支翎箭,搭在弓上,趁着火光漫天对着一只盘旋在水车上空的“魅影”一箭射去。 那只“魅影”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身子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两只巨大的翅膀渐渐挥动迟缓,终于无力支撑,径直掉入地上火堆之中,一经入火,顿时火光冲天,发出“滋滋滋滋”的声响。 铁索顺目看去,看见箭翎躲在树杈中间,正手持弓箭瞄准前方,前方火堆上空仍有七八只“魅影”高空盘旋,却是再也不敢低飞靠近。 坡上的异兽大军仍是源源不绝地蜂拥而至,抢在最前面的有数十只“夜火蓝魅”,口中喷吐着红赤色火焰,个个奋力疾冲。 殊不料忽然半空中一道道水柱倾注而下,原来是老族长箭隼命人架高水车对着前面兽群一阵狂喷乱洒,“夜火蓝魅”体有蕴火,生性怕水,口中赤火吞咽之际,突遭强水灌入,无不翻身倒地,痛苦挣扎。 后面的一群褐色盘角巨兽却是不管不顾地四蹄狂奔,这种异兽身上犹如覆盖了一层铠甲一般,四只粗壮的蹄子不知踩踏死了多少“夜火蓝魅”,渐渐离着水车越来越近。 箭隼一声令下,适才那些手持圆木桶的男子纷纷将手中木桶尽力向前扔去,木桶中装有易于燃烧的黑物,自手中而出经过熊熊燃着的火焰后已化作一个个火球,顺着坡落向下滚去,滚不多远便轰然炸裂开来,无数点炽热火苗弥撒在异兽群中。 或击中异兽眼睛致使不能视物c辨不清方向,或点着身上毛发引得躯体焚烧,疾冲在前的异兽顿时阵脚大乱,许多盘角巨兽横冲直撞,哀嚎声中竟有一半折返回跑,与后面的异兽迎面相撞,纷纷倒地。 眼见着兽群乱成一团,箭隼发出一声长啸,众人纷纷掏出背上弓箭,一时间箭如蝗集,铺天盖地的射向兽群之中,刹时间数十只异兽倒毙在地,尸体横亘在前,后面猛冲疾跑的兽群也缓下脚步,渐而原地驻足,一个个伸出脖颈厉声长嘶 这时黑烟散开c火焰升起,两只“魅影”自空中急速俯冲而下,尖喙利爪径向着箭隼的头顶下来,此刻人人都在搭箭攒射c紧盯着前方战斗,是以谁也不曾留意。 箭翎忽听脑袋顶上一阵“扑哧”生风,未及搭箭瞄准,却见两只“魅影”自身边掠下,竟是冲着老族长而去。 当下来不及思索,双足一蹬,身子有如离弦之箭攒射而出,重重地落在一只“魅影”背后,这只“魅影”猝不及防加上身躯陡然间沉重许多,急忙振动两只硕大的翅膀,意欲稳住身形。 箭翎左手抓牢它后颈羽毛,右手对着“魅影”头颅侧面的眼睛一拳击出,这只“魅影”吃痛不起,发出一声惨鸣,双翅急促挥动,竟然引颈斜飞,掠过一架水车,远远地向着高空飞去。 箭隼突然间感觉到头顶上一阵风声袭来,心知不妙,匆忙之间侧开脑袋,却见两只巨大的利爪抓住他肩胛两处,紧接着感觉到脚下失重,身子被什么东西提起,他不由自主地“哎呦”一声。 铁索与将臣都在他身侧不远处,听到老族长发出的声响,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去,只见一只硕大的“魅影”已擒住族长欲要引翅飞走,这一下兔起鹘落,两人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微一错愕后,慌忙搭箭瞄准,但那“魅影”身形虽是庞大,但动作瞬移敏捷,两人生怕伤及族长,谁也不敢将木箭射出。 眼看着魅影渐飞渐高,老族长四肢垂下,也不知是死是活,正在这时忽然从后面远端处有一个人疾速跑来。 这人身形壮硕无比,跑动中弓背屈膝,左脚甫一落地用力弹起,身子犹如羽毛御风般冉冉升起,半空中凝睛搭箭,一支翎箭“嗖”地一声贯入那只“魅影”的头颈之中。 魅影厉嚎一声,双爪失力,将箭隼自半空中抛下,自己双翅胡乱挥动中旋转下坠,跌落在一片灌木之中。 铁索与将臣早已肝胆俱裂,两人对视一眼,慌忙跑步上前去探看箭隼伤势如何到底是生是死? 箭隼被魅影抛下,落在一处长草之中,此时已是气息奄奄,口中溢出血来,他自知五脏六腑已被摔得挪动了位置,再难支撑活命,此时反倒是脑袋中依如平常般清醒。 方才那人正是“有步族”的领袖厉王,他将地下铁门用泥土掩埋之后,看见西面火光冲天,知道异兽大军已然抵达,便提着弓箭一路狂奔过来,途中见到一只魅影竟然高飞远走,心里正感觉奇怪,突然又见到一只魅影擒着一个人在面前欲要飞走,便一跃而起搭弓引箭射死了魅影,哪知这坠下的人竟是“鬼谷族”的族长箭隼。 厉王与铁索c将臣三人几乎同时赶到箭隼身边,只见箭隼四肢骨骼尽碎,身子瘫在地上有些扭曲不成形状,唯有两只眼睛还圆圆地睁着,嘴里的血渍不时地冒出,面色极其地惨白。 铁索与将臣早已痛哭失声,连声唤叫着“族长”,箭隼的瞳孔上下转动,口中尚能发出微弱的气息。 厉王走上前来,拂开杂草,单膝跪倒在箭隼身旁,箭隼瓮动着嘴唇断断续续地发出虚弱细微的声音,厉王凑上前去,侧耳聆听。 箭隼眼神转动,看了看铁索将臣二人,两人急忙贴近,只听到箭隼用极微弱的声音说道:“箭箭翎十年年之约” 铁索与将臣深知他的心意,都点了点头,厉王伸手抚住箭隼的额头然后锤了锤自己的胸膛,大声道:“如若今日不死,我厉王必当遵守十年之约,辅助箭翎重振‘鬼谷’一族” 箭隼吐出一口血渍,叹了口气,终于缓缓地闭上眼睛,就此寂灭不动,脸上尚且挂着一丝安详的笑容,似乎他走得很是平静,只因他在那恍惚的一刹那觉得自己的谋划仍有希望的存在。 对面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声响彻草原的咆哮,三人正沉浸在苦痛之中也不禁为之一震,铁索道:“莫非异兽再度进犯了不成?”将臣脸色也是狐疑不定。 厉王站起身来,粗犷嘶哑道:“让老族长先在这里安息吧,如若我等今日不死,日后再当将他厚葬,眼前最要紧的是共拒异兽。” 铁索道:“厉王说得对,咱们三人若是有人能够侥幸活命下来,必将回来把老族长厚葬,埋进‘鬼冢’之中。” “鬼冢”是“鬼谷族”历代族人埋骨之地,就在夜之心捡取箭翎的那片密林边上。 将臣也站起身来,哭泣道:“老族长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我们三人辅佐箭翎登上族长之位,无论今日是生是死,谁也不要忘记了这桩大事。” 厉王苦笑道:“我们‘有步族’言出必践,你们两位尽管放心吧。” 山坡上的咆哮声又再响起,三人脸色不由一变,厉王身形一长,脚下已飞步踏出,铁索将臣二人紧跟着而去。 进攻的异兽陆续返回到坡上,坡下留了成堆的尸首,有的还在滋滋烧着,这时天色有些亮了,一直卧趴在人群后的两只“夜火蓝魅”竟然强撑着躯体,一瘸一拐地走进异兽的尸堆中间,去嗅闻同类的气味。 这一次异兽中的“夜火蓝魅”几乎死亡殆尽,不是被水柱浇注呛伤而死就是被后面的巨兽践踏而亡,后者居多。 “有步族”豢养的两只“夜火蓝魅”在同类尸首中不停地挠抓,同时口中不时发出呜咽之声,终于它们拖回一具同类的尸首,回到人群之后,围着这具尸首不停地绕圈哀鸣。 厉王甫一露面,“有步族”的众人齐声呐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铁索与将臣两人四处找寻箭翎不见,铁索明明记得最后一眼看见箭翎时,箭翎骑跨在树干上,眼前树干上只剩下箭囊仍旧挂在那里,但人却不见踪影。 厉王看了看水车与熊熊燃烧的火焰,再看见前面烧死的众多异兽尸首,不禁暗自佩服鬼谷族长的睿智筹谋而自叹弗如。 他走近两只“夜火蓝魅”身边,发觉它们拖回来的尸首有些异样,两只“夜火蓝魅”舔着他的足靴,目光却盯在那具同类尸首上。 厉王这才发觉地上这具“夜火蓝魅”虽然死去一会了,但腹部臃肿,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蹲下身子,取出裤管内的短刀轻轻切开尸首的腹部,从里面取出三只尚在动弹的幼崽,这三只“夜火蓝魅”的幼崽还紧闭着双眼,全身湿漉漉的瑟瑟发抖。 “有步族”的族人中有人过来用布巾包裹住三只幼崽,他们面露喜色,因为在他们族落中驯化后的“夜火蓝魅”始终是他们最坚定的朋友和守护者,如今两只成年的“夜火蓝魅”在上次逃脱中已受伤太重,能不能活下去尚是疑问,如今这三只幼崽无论是否可以成活,总算是个传统的继承了。 厉王看着地上吞吐变幻的火焰,再看看远处山坡上重新聚集的异兽,心中不禁有个疑团油然而生。 这些异兽遭受重创却迟迟不肯离去,想必是要卷土重来,眼下鬼谷族长已经逝去,如何抵御异兽再次进攻才是重中之重。 他看着火焰渐渐变弱,心中如电光石火般闪出一个念头,对面的异兽莫非也在等着火堆燃尽? 这些黑色稠物是什么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厉王目光环顾找寻着铁索与将臣二人,却发现这两人居然也没了踪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异兽战场(三) 铁索满脸焦急地看着四周,每路过一株大树都要抬头仔细寻找着箭翎的踪影, 他心中只能确认箭翎肯定没有死于异兽的尖喙利爪之下,因为异兽们始终不曾逾越过火堆半步,何况箭翎一直藏匿在水车后的苍树上面。 他深知抵御异兽并非老族长的心愿所在,如何辅助箭翎重振鬼谷族才是老族长的遗愿,他一路寻着古树走着,将臣则跟在他的身后四处张望。 两人竟是越走越远,渐渐远离了人群。 将臣终于忍不住道:“我不相信箭翎可以抛下族长自己逃跑,他年纪虽小,却绝不是那样的人。” 铁索面色有些凝重道:“我亲眼看见他射落一只异兽,但奇怪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能忽然消失不见了?” 将臣有些难过地随口说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若非老族长那时候叫了一声,咱们也不会知道老族长丧身在异兽的爪下” 他这句话刚一说完,铁索顿时如醍醐灌顶,不由得怔怔地楞在那里。 将臣见他神色有异,眉头拧皱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便不安地想要拍拍铁索的臂膀劝慰两句。 铁索伸手挡住将臣的手臂,若有所思道:“除了魅影外再无其它异兽越过火场半步,袭击老族长的是魅影,那么应该另有一只魅影掠走了箭翎而我们那时正在全力发箭击溃异兽,是以谁也不曾发现箭翎不见了否则他怎么会留下箭囊依然挂在树上” 他这么理清思绪之后,只觉得处处都说得通顺了,但心中反而愈加害怕:若是箭翎真的为魅影掠走,如今身在何处?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将臣听他喃喃自语的一席话,脑海中也同样想到这一问题,不禁仰首望天,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惊惧。 然而天空中旭日未升,一抹光亮斜照在半空之上,天上白云泛黄,镶嵌着若隐若现的边棱,除此之外,更无一只飞鸟惊掠而过。 厉王凝望着远处山坡上的“巨擘鬼猿”,虽然看得模模糊糊,但见它盘坐在那里,宛如一座巨塔,此时“巨擘鬼猿”下面一行眼睛已然闭合,上面两只赤目却愈加猩红。 “巨擘鬼猿”终日无须睡眠,白日里只需闭拢一双蓝目就如同睡眠一般,夜晚间则合起一双赤目亦是同样效果,最难受的便是日夜更迭的黄昏与清晨时分,四只眼睛都在半梦半醒之间,犹如常人混沌在困倦疲惫时期,只会觉得头脑浑浑噩噩。 厉王看着坡上密密麻麻的异兽族群,再看看跟前的火焰明灭渐弱,他转回头问道:“这黑色的东西还有多少?” 他已知晓这黑色稠物的多少便可以判断出异兽在什么时候再次进犯,不一会儿,一个族人回禀道:“那边尚有十多桶。” 厉王沉吟半晌,吩咐道:“都抬过来吧。”那个族人领命而去。 他正在思忖之中,忽听背后有人轻呼他的名字,他猛地听到这人的声音,忍不住心中有些欣喜若狂。 他虽与铁索将臣不太熟络,但铁索嗓音的低沉却透出一种力度,而将臣则是清爽干脆。 他不用知道他们两刚才去了哪里,他只需要知道他们两现在都已回来了,并且回来得正是时候。 只要这两个人回来了,他就能找到人商量一件事情。 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计划 而这样的筹谋恰恰与铁索所思索的问题如出一辙,他要脱离险境找寻到箭翎来完成老族长临终前的愿望。 鬼谷族的诸般大事小事几乎他都了然于胸,这中间也包括了那种易燃耐烧的黑色粘稠物的贮藏地。 自从鬼谷族栖息在这片平原上的时候,偶然间一个族中的孩子在一处洞发现下面汩汩地冒出黑色的浆水,气味有些怪异甚至让人闻之作呕。 当时的族长便命人封存了洞穴,并将这件事口述传于下一任的族长,从此后历任族长代代相传,都知道平原之上有一处极不圣洁的洞穴所在,族人们切不可靠近。 直至数十年前的一段日子,有人发觉平原上一段地方的芳草灌木莫名地枯萎且不再行生长,渐渐地化作一块散发着臭味的黑地。 年少时的箭隼带着七八个族中的伙伴循着恶臭的气味找寻到了几块巨石堆砌而成的山包状的地方。 这是一个丘陵般的地带,巨石掩住了山体旁的洞穴,若不是长草枯干死尽,几乎没人会发觉石头后面会有一个深邃的洞穴。 箭隼带着几个人将巨石艰难地撬开,露出一道缝隙,顿时一股刺鼻得让人窒息的气味迎面扑来,这几个人被熏得立即甩下了箭隼去找寻最近的溪水来化解极端的恶心。 箭隼将衣角撕下一块,解下水囊湿润了布条蒙住口鼻,毅然决然地钻进了洞穴深处。 当他摸着岩壁深一步浅一步地向里面探去的时候,忽然惊觉脚下湿漉漉的一片,甚至每抬一步都显得费力,这时箭隼的脑袋撞上了洞中悬立的一处岩石,当时便仰面摔倒,腰畔间悬挂的水囊也散落在地,他摸索着捡起水囊,内心处愈发感到恐惧。 因为他知道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他会耗尽力气终不得返,于是便沿着来时的方向折返而出,待到走出洞穴后,才发觉几个伙伴早已作鸟兽散,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箭隼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俱是黑漆漆油腻腻的一片,就连水囊中也因为摔倒后灌入了一些恶心的脏东西,他来到一处溪水旁,脱去衣物在水中使劲擦拭着身上的黑腻之物,没想到这种东西一经粘附上去却是难以洗净。 这一洗直洗到了明月高悬,繁星四起,箭隼赤身裸体地蹲坐在溪边,看着一团脏兮兮的衣物发起愁来。 时值夜风渐凉,溶月浸体,他不得不找来一些枯枝干草,拿着两块钝石敲出点点火星燃起了一团火来,同时支起衣物放在木架上烘烤,谁知衣物上黏稠的黑浆不时滴落在火堆里面,每次都会火焰顿涨,同时冒出一阵浓烟。 箭隼看得奇怪,忽然想起水囊中似乎灌了不少这种东西,便取过倾倒在火堆里,谁知一时间火舌蹿升一人多高,立时将木架上的衣物烧光燃尽 直至箭隼做了族长后,便每年都安排人从洞穴中取出若干桶黑物留作助燃之用,直至今日驱赶异兽发挥了极大作用。 厉王心中所想的便是将火势维系稳定,好教异兽们不敢进犯,趁着这段时间安排族人们陆续撤出,眼下黑物留存不多,场上火势又是渐渐委弱,只怕族人们逃得不远便被异兽赶上,那时候只靠着箭斧矛戟,只怕连一个照面都应付不来,同时还要将异兽引而向北或南方向,方可确保地下城池不致遭受发现。 铁索与将臣相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将臣站起身来说道:“一切就依着厉王安排,我这就带人去取黑腻之物。” 铁索插口道:“此事不难,但我们兄弟两个也想求厉王一桩事情。” 厉王双手一摊道:“两位请说。” 铁索轻咳一声,沉声道:“如今箭翎下落不明,不知去向,如若我们终于逃过这番浩劫,想请厉王与我兄弟二人一起走遍东海平原,也要找到箭翎,以完成老族长生平夙愿。” 厉王将手中铁剑抽出,蔑笑道:“我厉王自娘胎生下就是一个信诺守誓之人,就算你们不找,我也会独自一人踏遍平原去寻找那少年的踪迹,但若是十年之后仍无结果,我也会回归部族,不再管你们鬼谷族的事情。” 铁索心中大喜过望,立时起身与厉王击掌为誓,将臣自率数人前去搬运黑物不提。 这边十多桶黑腻之物倾倒在火堆之上,火势顿时旺盛起来,一时间浓烟四起,焦臭难闻,更有甚者将火势引向异兽尸堆上,沾撒了许多黑物,尸堆中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直有几人之高,噼噼啪啪响声不绝。 对面山坡上“巨擘鬼猿”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一行赤目中透出愤怒又略有无奈的神色,它起身走至一棵粗壮的苍树下,双臂用力一拔,竟将一棵百年古树连根拔起,随后双臂向前一抛,将这棵连根带叶的大树径直扔向火场之中。 其余异兽见了这副场景不禁瑟缩身体卷在一起,“巨擘鬼猿”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回荡在平原上空,久久不绝。 忽地远处空中也传来一声长鸣,这一声却清脆悦耳,宛如仙班奏乐,琴瑟编配,声音流转婉约,先抑后扬,虽距离遥远却不失其真切,除了异兽们肃然起身引首遥望,山坡这边的部族中人也不禁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四处观望 人人皆是不知是什么灵物从天普降,但这声音一经入耳却让人心旷神怡,全身说不出的欢愉畅爽,身有重伤者也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继而双眼缓缓合拢,在脑海中回味着那奇妙的声调是如何透过烈焰浓烟穿透而来。 正在倾倒黑腻之物的一名族人目光迷离,忽觉自己独舞在台上,而相思女子却遮羞蒙面地揉身而上,轻轻地送递着青樱红唇,他正自这般遐思臆想,却冷不防手中木桶滑落,黑物顿时倾注半身,火苗自地上引而向上,瞬间燃着衣衫,这人犹在幻境之中,只觉得身上剧痛无比,猛地惊醒过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这一声惨叫立时惊醒了部族中人,人人都定过神来,不由得面面相觑,只见火堆中一人在乱跑乱窜,全身尽是火焰,跑了几步忽然倒下不再动弹,只剩下一团簇起的火苗仍旧在熊熊燃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异兽战场(四) “彩翼迷蝶” 是异兽传说中可以迷幻众生神志的一种飞禽。 谁也不曾见过,铁索与将臣只是听老族长曾经提及起“九天鸾凤”“彩翼迷蝶”“巨擘鬼猿”“铁甲飞兽”这类的异兽灵物。 若非刚才那个族人一不小心引火自焚发出的一声惨嚎,几乎所有人都会迷醉在“彩翼迷蝶”那销魂蚀骨的幻声之中。 天边远远地闪烁着一只绚丽的影子,剪影般的穿行在泛蓝的天空下,朝阳探出了半边红彤彤的身子,将新鲜柔腻的光芒洒满了偌大的平原丘陵。 铁索大声疾呼着让所有人将耳朵捂住,清醒过来的人忙不迭地捂紧了耳朵,同时飞脚踹醒那些还有些意识模糊的同伴 奇怪的是“彩翼迷蝶”滑翔着绚丽的双翼划过低空,未做任何盘旋便消失在一片密林之后,似乎已经远去,又抑或是藏匿其间栖息休憩。 不一会的工夫,将臣等人又陆续搬运回十多桶黑物,依照厉王的指令尽数倾倒在火堆之前纵深一丈几尺的地方,犹如一条蜿蜒曲伸的黑线横亘在双方中间。 铁索带领几个人砍伐了一些树木枯枝扔弃在黑物之间,待到一轮红日跃出山峦的时候,这一道屏障竟然已呈现出半弧状地圈住这一片高地。 “巨擘鬼猿”扔了几棵大树之后,似乎有些无计可施,盘坐在山坡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时露出上下两排巨齿做出凶恶的样子,两只硕大的长臂锤击在地,地面上现出两个深深的凹坑。 厉王与铁索将臣召集众人齐齐站立在火场之后,厉王将手中铁剑拄在地上,双目环顾着众人,只见这些残存下来的族人个个面目全非脸的污腻厚垢。 目前所剩下的人几乎都是“有步族”的族众,无论伤势轻重都是靠着一股毅力强自支撑,每人脸上虽然污秽不堪,但数十双明亮的眸子却都紧紧地盯着厉王。 厉王振臂高声道:“咱们自前日被异兽大军追杀至此,一路上不知折损了多少族中兄弟,‘有步族’已是人丁去半,除了女人孩子,就只剩下眼前你们这些铁骨铮铮的勇士了。” 一位衣衫破败不堪的男子一抹脸说道:“只要咱们的女人孩子能保无恙,‘有步族’今后还会纵横在草原之上。” 厉王点头道:“不错,如今所有的女人孩子都躲进了鬼谷族的地下城池之中,诸位尽可放心,咱们从最初的毫无抵抗能力任由异兽追杀屠戮,到现如今的斩杀异兽无数呈出相持之势,我也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 众人看着四周火光冲天,前方坡上异兽成群,心中皆想到此处,厉王所言确是如此,都静静地听厉王娓娓道来。 厉王继续说道:“有步族一直游荡在平原之上,居无定所,走到哪里便在哪里呆上数日,如此动荡不安的生活习性终究造成衣不遮体c食不果腹c人丁愈加稀疏的局面,长此以往只怕难逃天谴人亡的结果,便如这次异兽侵袭,事先毫无征兆,虽则是仓促应战,短短一会工夫便伤亡过半,精锐之士瞬间消耗殆尽,只好一路溃败逃窜,若非鬼谷族收容在此,想来已是亡族灭种了。” “如今若非是亲眼所见,实在不敢想象咱们这帮残兵剩将居然能够将异兽阻挡在坡外,不敢进犯,鬼谷族的防御之法让我不得不佩服之至,此番劫难后,让我明白了,驻守一地才可形成抵御异兽的周密安排。” 那名衣衫破败不堪的男子拖着一条伤腿向前走出两步,眼中似有热泪盈眶,哽咽说道:“如今咱们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只愿拼了这条性命为昨夜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对赚一双” 厉王双手扶住他双肩,脸上抹上一层冰冷刚毅的神情,大声疾呼道:“我知道弟兄们都是不畏生死的汉子,也都是部族的荣光所在,但弟兄们是否想过没有,若是经此一役,咱们全都葬身于此,那么躲避在地下城池的人又该当如何自处?难不成终年终日见不得阳光,永远藏匿在那阴暗湿冷的地方么?” 众人不禁哑然失声,厉王继续大声说道:“如今我已有脱困之计,大家且听我安排,但教留得这条性命,不作无畏的牺牲,将来才能将异兽驱逐出这片平原之上,再建家园。” 众人听到厉王有意率领族人脱困,且有谋划,一个个眼神之中重燃希望,当下聚拢过来,听他详细安排。 厉王命一些腿脚利索之人加快运送黑物,倾倒在火前,同时削枝作箭,又将水车向前推送一些距离。 如此忙活至午间时分,地上火势重又变弱,对面山坡上的群兽又在蠢蠢欲动,厉王等待的正是这个时机,让一些人手持弓箭伏在火势背后,静待异兽攻袭。 将臣另带几人将拾取的枯枝残叶堆成数十垛分散摆布在周围,每人各举一个火把,只待一声令下,便将其点燃。 刚才那个衣衫破败不堪的男子则手足并用,爬上水车之上,四肢扭动地冲着对面山坡大声叫嚷,他腿上血流不止,却仿佛丝毫未有知觉,将一根长枝甩来甩去,意图激怒异兽。 铁索则带领四五个人攀到几棵华盖遮天的大树上,各自提弓引箭,目光紧盯在坡前那十多只“魅影”身上。 过不多久,只见对面坡上的异兽一多半站起身子,十多只魅影远远地在扑棱着羽翅,铁索向着厉王打了个手势,厉王心领神会,率领几个健硕有力的族人陆续将十多桶黑物分别背到水车之上。 巨擘鬼猿兀自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两只长臂不再锤击地面,宛如老僧入定一般,就这么静静地盘坐在地。 这时浓烟渐渐稀薄,由白转黑,升腾至半空就已经消弭殆尽,但周遭方圆数里却仍是弥漫着一股焦臭难闻的味道。 巨擘鬼猿一直垂坐不动,甚至脑袋也不曾抬起,厉王等人知道它是这群异兽的首领,眼看着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异兽大举进犯,将它们诱入弓箭火势能及之地。 过了半晌,那只巨擘鬼猿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硕大浑浊且血丝密连的赤目竟是几欲喷出火来,它眼睛本就猩红加上此刻面目有些狰狞,忽然间仰首厉声长啸,双足双手在地上猛地一蹬一撑,壮硕无比的身躯顿时腾空而起。 这一纵跃竟然高达数丈,远远地向着部族阵地扑了过来,主帅尚且身先士卒,异兽大军顿时从山坡上倾泻而下,魅影双翅一展,立时蹿入空中 将臣一声令下,便见几个人影穿梭跑动,将数十垛枯枝残叶统统点燃,铁索等人隐没在树荫中间,引弓待发。 巨擘鬼猿身巨臂长,几个纵跃便来到适才异兽尸体焚烧的地方,它的瞳孔之中映出一个手舞足蹈的人影出来,它一声厉啸,身形顿时暴涨,浑然不顾迎面一排弩箭奔袭而至。 它一跃而起,两只胳膊一阵挥动抵挡,多半弩箭尚未及身就被它拨散打落,唯有几枝射在它身上的也都被它坚硬皮毛弹落在地。 众人见它犹如一座铁塔般横冲直撞过来,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忽听一声令下,站守在火前的众人忙不迭地手中火把投入黑物之中,那油腻之物沾火就着,顿时掀起一排极强极高的火焰,挡在它的面前。 巨擘鬼猿怒吼一声,双足用力一蹬,身子跳的老高,竟从火焰堆上堪堪越过,刚一落地,忽觉得脚下炽热难耐,原来它这一跃虽然避开了烈火焚燃,但此刻地上全是零星散火,饶是它皮毛坚硬,也是忍受不住。 它强忍双脚剧痛,双臂向前一探,又向前跃出几丈,已来到一架水车前面。 水车上那个衣衫褴褛破败不堪的男人依旧手持着一根枯木向他来回舞动,丝毫不见惊惧,反而一边扭动身子一边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它的愤怒与莽撞。 巨擘鬼猿左臂长拳捣向那水车中间,右臂巨灵神掌径直拍向那男子。 那男子丢下枯枝,撬动水车机关,巨擘鬼猿忽见一簇黑水激射而出,心中更是愤怒,也不管这股黑水溅落在身上哪个位置,一拳一掌业已将水车拍得粉碎,那男子被它扫落在空中,仍是哈哈大笑声不断,巨擘鬼猿不及他身子落地,顺手一抄已将他抄在手中,手指发力,顿时将这人捏成血肉模糊一团。 厉王等人在旁边水车上看得惊怒悲戚不已,手底下却毫不闲着,将黑水射入空中,洒落在前方偌大的一片空地上,地上一些伤重之人纷纷将早已包裹涂抹了易燃之物的箭枝射出,一时间数十枝火箭激射而出,与迎面的异兽们碰个正着。 巨擘鬼猿甩掉手中一团血肉,径向另一架水车扑去,这些水车是老族长砍伐树木所制,如何禁得住它这样的巨兽一掌一拳之力,水车上的人未待它拳掌拍落,早已抱着一桶黑物一齐跃下,那木桶一经落地立即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黑浆撒了一地,那人在黑浆中一个滚翻,将身上沾满浆水,只露出两只怒火圆睁的眼睛。 巨擘鬼猿又拍碎一架水车,顾不得脚下疼痛,心中觉得有些痛快,猛地双拳捶胸,发出一声怒吼长啸,听到吼啸的异兽们面前虽有巨焰涌动,但脚下不敢懈怠,一个个犹如飞蛾扑火般地一头扎进熊熊烈焰中。 天上的魅影掠至低空,长翅挥动反而催动火势愈加强烈,火苗吞吐之际,漫天的大火与枯枝残叶中汩汩冒出的浓烟早已将天空混淆成一片褐色,几只魅影不待铁索等人长箭击落,便因窒息体力不支坠落在火海之中。 厉王亲眼看见两架水车连续被巨擘鬼猿砸成碎屑,心中知道若是不能降服眼前这只异兽,则火场后方被异兽们强行突破后,所有人唯有一命呜呼死无全尸。他正在焦虑地思索时,瞥眼间看见地上一个满身都是黑浆之人手持一根火把,向着巨擘鬼猿跑去。 此时此际厉王也忍不住热泪长流,悲泣出声 巨擘鬼猿正自仰天怒吼,赶促异兽们勇猛冲锋,冷不防觉得自己腹部一阵疼痛袭来,忙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火人在它胯下高举着火把将它腹间绒毛点燃后,纵身跳至它大腿上向上攀爬。 它身上本来就沾附着不少黑浆油腻之物,奈何火势散布太快,瞬间将胯下毛发烧着起来,它一巴掌拍向火人,那火人将它腿上毛发点燃后未及它大手拍至就已坠落地上,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这一着火,火势立时向上延伸,从胯下席卷而上燃烧至胸前一堆黑水上,登时焰火四起,饶是巨擘鬼猿钢筋铁骨,也不禁惊慌失措,它身长腿短,顺势扑倒在地打起滚来。 巨擘鬼猿左右一番翻滚,恰巧滚到了厉王身居的水车下面,厉王心中悲愤交加,二话不说提起一桶黑浆向着巨擘鬼猿砸了过去,这一下正砸在它的头顶,木屑碎裂后一大团的黑色浆水顺着它面颊流了下来,续连着身上的火光登时全身上下都燃烧了起来。 巨擘鬼猿哀嚎一声,顾不得扑灭身上火焰,宛似一个盲人一般四处伸臂踢腿,一捅乱踢乱揣,竟将三架水车拆倒轰然倒地。 浓烟之中,厉王从地上缓缓爬起,他全身伤痕累累,仗着那柄铁剑一步步向着巨擘鬼猿靠近,此刻他的心情清爽无比,眼见这个庞然大物站立不起只能四处打滚,意图压灭身上火苗,奈何如今它身上前后都沾有易燃的黑浆之物,这边刚灭那边倏忽又起,前面火苗刚被压灭后面又冒出浓烟,至此巨擘鬼猿才有些惊惧绝望,大嘴咧开连续发出几声厉吼,声音中居然带着一丝恐惧。 异兽大军已有一半冲入前后数丈之距的火堆之中,奔至一半便陆续倒毙,火场这边早埋伏好一众的弓箭手,群箭齐发,源源不断地射入火场之中,有几只好不容易带着一身火焰冲出火堆,却被迎头而至的翎箭射中头颅或是足蹄,就此毙命。 魅影一直盘旋在上空,不敢压低靠拢,奈何火势旺盛,黑烟白烟混淆在一起,掺杂着浓重刺鼻的气味笼罩着这一片区域,好多只魅影眼睛微闭着越飞越低,铁索众人瞅着距离合适便群箭射去,飞禽往往容不得受伤,只要翅膀与胸腹头颅中了一两枝冷箭,便只能拖着长长的尾巴曳落而坠。 厉王拖着铁剑离着巨擘鬼猿只有不到三丈的地方,他的脸上挂着冷酷的笑容,那是一种轻蔑与快意的浅笑,自从昨晚伊始,有步族的精壮勇士几乎全部沦丧在异兽的利爪之下,如今异兽首恶近在咫尺,他没有理由心情不感到一丝畅快。 他双手举起铁剑,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离着鬼猿越来越近,终于对着鬼猿的头颅正中一剑劈下,这一下他用尽全身力气,长剑犹如狂风闪电般带着迷之幻影自上而下 巨擘鬼猿一双赤目本已半开半合,忽然下面一对蓝魅眼睛倏忽睁开,四只眼睛紧紧盯着厉王,厉王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剑劈下正中猿脸前额顶上,顿时一股献血激射而出。 鬼猿一声嘶嚎,两只长臂巨掌狠狠地拍击而来,厉王向前一个纵跃,脚尖掂住鬼猿的鼻翼,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中身子硬生生地拧扭过来,头下脚上,双手合剑,一剑贯入鬼猿的头顶双耳之间。 鬼猿顿时神志模糊不清,双臂强自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数步,忽然仰面便倒,这一下正好倒在一簇火团之中,身上毛发瞬间燃烧起来,厉王顾不得拔出铁剑,身子如疾风中的落叶一般被鬼猿甩出数丈之外,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他趴在地上看着巨擘鬼猿淹没在火海之中,忽然间忍不住开口想要大笑,却“咿咿呀呀”地发不出声响,原来浓烟穿透脸上布巾,早已熏哑了喉咙。 鬼猿在火中数次起身又摔倒,口中只能呼呼地发出沙哑的声响,不一会一张脸上也是火苗四起,四只眼睛圆圆地睁大,似乎不明白如今身陷何种处境,它长臂胡抓乱挠之下竟然拍死几只闯入火堆的异兽,渐渐地庞大的躯体为火焰吞没其中,最终躺在火海之中,四肢有些抽搐着任由烈火焚烧。 厉王挣扎着扯下面上布巾,一脸快意地欣赏着眼前的场景,忽然一股浓烟喷面扑来,他脑袋感到一阵迷瞪,竟然晕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翼翅龙王 那只魅影头部连遭箭翎重拳锤击,当下拼命挣扎,无奈箭翎曲臂环箍着它的颈部,无论如何也是挣脱不出,只好奋力扇动翅膀,不辨方向地径直向前方飞去。 箭翎原来心中想着将魅影打得昏沉,好教它收翅下落,却不曾想到它竟驮着自己越飞越高,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一拳刚刚挥出,只看见魅影的眼眶内一片淤血,红彤彤的似乎肿胀了起来,心中升起一丝不忍,拳至中途便慢慢地放下。 那只魅影可不知道他心中起了变化,两只巨大的翅膀越扇越急,竟是越过密林山峦,径直向东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箭翎探头向下望去,只见下面一条河流蜿蜒曲折地通往一片湖泊,这片湖泊着实不小,宛如一块绿意盎然的织布覆盖在丘陵之间。 魅影的双翅也不如先前那般急促挥动,身子探低着向下滑行,它两只巨翅伸展开来约有四五个人的长度,这一番滑翔恰从湖面掠过,最后落足在湖边的一块葱郁草地上面。 箭翎从它身上一跃而下,但见魅影早已筋疲力尽,连脑袋都耷拉着耽在地上,鼻翼之中呼呼地喷着热气,一只眼睛肿得像是暴突的核桃。 箭翎从它身边走过,用手抚着它的脑袋道:“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你还是自由了。”说完信步向着湖边走去。 湖边堤岸垂柳,野花簇锦,波光敛影中倒映着蓝天白云,浩渺烟波里涟漪轻轻荡漾,水色粼粼c光华激滟,波纹水痕像是忧思的愁绪般柔柔地吹皱了银面湖水。 箭翎心道:“不知此刻族长爷爷是否安好无恙?是否躲开了魅影的袭击?”他的目光穿过低垂的柳梢投向清澈的平湖,湖水中游过几条小鱼似乎在啃咬着入水的梢芽。 他正欲伸手折断一根梢枝,只见湖水中映出一个满脸油腻污秽的面孔来,不禁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这时才恍然悟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他双手鞠起一捧湖水,啜饮两口,顿时觉得疲累减了一半,长吸口气,只觉得胸臆间开豁爽透,这才俯身将脸庞清洗了一番。 身后魅影“扑哧扑哧”动弹了几下,发出低沉沙哑的怪声,箭翎知晓这个扁毛牲畜的嗓子多半已被浓烟熏坏,便双手探入湖水中鞠起捧水,给它喂下。 魅影另一只眼睛起初怒目圆睁,此时不得不耷下眼皮,眼睑下一片湿润润的,似乎正在流泪,它飞行上百里路,早已筋疲力尽,加上遭受浓烟熏染,喉管里干涩炽热,忍不住地张嘴喷气,箭翎将手中捧着的湖水尽数倾倒进去,魅影伸颈咽下,这才又睁开眼睛,目光中竟然蕴含着一份渴求。 箭翎知道它还想饮水,但见它躯体庞大,单凭自己的力气绝无可能推动它至湖边,只好来回跑了几趟接水给它灌下,待到最后一趟的时候,魅影已经闭合了鸟喙,眼睛半睁半合地望着箭翎,眼神中已无乖张戾气,只剩下淡淡地忧伤与无奈。 箭翎看着它的眼神,脑海中突地闪现出一个念头:“莫非这些异兽也和人类一样有着七情六欲?也同样有着喜c怒c悲c思c忧c恐c惊的感受?”他心里这样想着,顺手去摸了摸它受伤的眼睛,魅影低嘶一声,缓缓地将头靠在他腿边,闭拢了双目。 这时和风轻缓地拂过湖面,吹至岸边,箭翎抬头看了看天空,他委实无法辨认来时的方向,他只是记得起初魅影飞高的时候他每每冲着魅影打出一拳,魅影便会折翅斜飞,如今稀里糊涂地飞到这里,不知如何才能返回鬼谷部落? 他这么怔怔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渐感眼皮沉重,终于脑袋一歪,斜倚在魅影的身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暮西山,晚霞漫天,箭翎才悠悠醒转,睁开眼后只见湖边青草之上只剩下自己一人四肢张开平躺在草地上,身边的魅影已没了踪迹。 他从地上翻身爬起,起身的一刹那,一个圆圆滚滚的东西从怀中往地上掉落,箭翎眼疾手快,伸手一勾一拿,便将那枚彩球托在手心,彩球似乎有些变幻了颜色,不再像之前那般绚丽多彩,颜色变得发黑发亮了许多。 箭翎始终不太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托在手心上却觉得较之前沉了不少,看着这枚彩球,他不禁想起了雀儿,如今雀儿安然躲避在地下城池之中,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重逢。 他之所以从地下城池中夺门而出,便是因为那时听到厉王与属下说话,知道老族长身陷险境,当时不及细想也要救得族长爷爷于异兽群爪利喙之下,无奈如今生死两茫茫,天命各所依,他流落至此,也不知如何寻来时之路。 箭翎沿着湖边漫步而行,走了一会,看见前面有黑压压的一片树林,林中隐隐传出人声,他心中微觉讶异,便向着树林方向走去,侧耳聆听。 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劝诫着别人什么,只听那个男人轻声说道:“你几天不饮不食,这可是要愁死我呀!”过了半晌那个男人又说道:“这一片环境幽雅,本想着你能心情愉悦些,你却无心欣赏留恋,你看看这片镜湖水质清冽,青草葱郁,你怎么就是连一眼也懒得看呢?” 箭翎听到这里,不禁觉得好笑,他和雀儿相好以来,有时雀儿使小性子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劝慰。 那个男人长声叹了口气,语带委屈道:“你一直不吃不喝,我心里难受也陪着你不吃不喝,我饿上几天倒是无所谓,你这几天清瘦了许多却着实让我不知怎么办啦,我心里烦躁焦急你能知晓么” 箭翎一直听这男人说话,却始终未曾听到有人回他半句,心想这男子的女伴脾气可比雀儿难缠得多,雀儿往往几句话哄上一哄就会破涕为笑c转怒为喜了,但是这个男子的女伴却似乎始终不为所动,至此仍是一声不吭。 他忍不住探头朝里面看去,但这片树林枝叶甚是繁密,只能从微细的缝隙中看到一黑一白两个模糊的影子,那个黑影时不时晃动,但那个白影却是一动不动。 箭翎心道这种恋人间的争闹纠缠自己一个外人随意闯入总是不合时宜,他自己年纪虽然不大,但自幼与雀儿夜华她们一起长大,却让他早早通晓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他转身走开不远,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碎叶声音,却是个一袭黑色长衫的男人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白马从林中走了出来。 这男子看到箭翎也不禁一怔,似乎没想到此处居然有人出现,只见眼前这位少年一身兽皮作衣,模样英挺不凡,但神色之间稍显落寞憔悴,便略略探身作揖,也不说话,牵着马从他身边走过。 箭翎见这人颇有礼数,也还施一礼,,待一人一马从身边走开之后,箭翎目光仍是盯着那片密林,却不见再有女人现身出来,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 眼看着那个男子越走越远,箭翎高声叫道:“那位大哥,请您留步。” 那名男子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疑问道:“小兄弟有什么事么?” 箭翎走上前去,压低声音道:“刚才我路过这片树林,事有凑巧刚好听到大哥说话,一时不及避开就听到了几句。” 那名男子面带笑容道:“怎么了?” 箭翎正色道:“大哥如若此刻就这样离开,以后再要重归于好只怕就要大费周折了。” 那名男子有些不明所以,仍是疑道:“怎么了?” 箭翎面色有些凝重道:“我也有个极要好的朋友,每次我惹她生气,都会好言好语地哄她c陪她,若是这个时候弃她不管,她可就要恨死我啦,有时都能赌气几天不再理睬我。” 那名男子盯着箭翎瞧了片刻,忽然间笑道:“那又如何?” 箭翎心中愈加感到奇怪,心想:“这人惹了女伴不高兴,哄了几句也没见到效果,如今居然不管不顾撒手而去,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当下便继续说道:“你将她一人丢弃在树林里面,就不怕从今之后她记恨于你么?说不定也要好多天对你不理不睬,让你独个儿闭门思过,想好错在哪儿!” 那名男子微微一笑道:“我不怕,因为它从来都是对我不理不睬的,我早就习惯了。” 箭翎脸上浮起一丝难堪怜悯的表情,讷讷道:“原来这样,那倒是我多嘴了。” 那名男子笑意更浓,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白马,目光揶揄含笑道:“刚才树林里没有旁人,就只有我和它两个,心情不好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爱耍性子的家伙。” 箭翎顿时目瞪口呆,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发胀,同时目光也移到那匹白马的身上,只见这匹白马身形瘦削c毛色黯淡无华,就连四只马蹄也磨削得有些偏小。 那名男子指着白马道:“它心情不好,一直懒得吃食,于是我只好带着它来到这里,原本想着这里风景还算不错,水美草青,或许它就能好转起来,没想到白费了一番工夫。”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边叹息一边仍是爱怜地抚着马背上的长鬃摸个不停。 箭翎见此人对着一匹老马竟然如此情深义重,心中忖思这人应该不坏,他如今身在陌地,正愁思不知如何离开,想到这里就开口问道:“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那名男子上下打量了箭翎一眼,疑惑道:“你这身装扮难道不是神鬼部落的人么?” 箭翎摇摇头道:“我不是这儿的人,更不是什么神鬼部落的人,神鬼部落就在附近么?来到这儿,你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人了。” 那名男子一脸的惊讶道:“你不是神鬼部落的人,怎会出现在镜湖这里?” 至此箭翎方才知道这片湖泊的名字叫做镜湖,然而这片湖泊风景秀丽c环境清幽,但却周围一片死寂不见人烟,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便抬头远望天空沉默不语。 那名男子见他不再说话,又说道:“你不知道镜湖是神鬼族的禁地么?我也真是糊涂的紧,倘若你是神鬼部落的人就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从哪里来还是赶紧回哪儿去吧。” 箭翎心想:“我又何尝不想从哪里来便赶紧回哪里去,只不过如何回去却不得而知了。” 那名男子见他一脸的迷惘,索性不再理他,牵着老马慢悠悠地走开,刚走了几步,那匹白马忽然向前蹿出两步,长声嘶鸣,那名男子一听之下,猛地转身拽过箭翎,箭翎不明就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子已被那男子拉到马前。 那匹老马忽然之间肋下生出双翅,原本瘦削的躯体刹那间丰硕起来,那名男子轻跃上马,将手一伸急促道:“快些上来。” 箭翎虽不知发生什么,但看见马上之人面色惶急,当下不及思索便借着他一臂之力翻身跃到马背之上,这时胯下白马双翅齐展,四蹄疾奔,竟载着二人飞跃起来。 箭翎此时扭头看去,只见镜湖上掀起一阵巨大的涟漪,后浪推动前浪,湖水瞬间淹过岸堤 白马长翅舞动,蹄足已跃过几棵柳树顶端,向着天空飞去,那男子左手紧紧拉住箭翎手臂,目光却向下望去,口中居然啧啧有声道:“真不知道是老子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居然能有幸目睹‘翼翅龙王’重现世间!” 箭翎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曾经亲耳听到老族长箭隼提起过“三头雕龙”c“巨擘鬼猿”c“彩翼迷蝶”c“九天鸾凤”与“翼翅龙王”都是上古神兽,“巨擘鬼猿”与“彩翼迷蝶”他已然亲眼目睹过,如今一天之内居然能看到三只上古神兽,还有胯下这匹神奇至斯的飞马,他忽然之间觉得这个世间竟然是如此奇妙无比,情不自禁地也低头向着镜湖看去。 镜湖上波浪开始剧烈翻滚起来,湖心处忽然喷射出一道巨大无比的水柱,不待水柱落下,旋即一条巨大的长影从水中跃出湖面,顿时激起湖水一阵震荡,喷洒在湖面上空,犹如疾风骤雨般掀出无数水花弥漫在水柱周围,那条长影在水幕中穿梭上行,竟是御水飞翔腾空而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三头雕龙 第十四章:三头雕龙 顷刻之间,茫茫水雾之中钻出一条长形怪物,头项处生有一双巨角,周身上下皆是披满金色鳞甲,在如烟雨幕中蜿蜒凌空飞行,飞至半空中忽地肋生巨翅,亮出一双黑如墨玉般的长翅。 巨翅划掠长空,将无数水珠拍回湖面,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敲击之声,宛如爆竹破岁,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那名男子策马回首,身子犹在空中,口中已是连声惊叹道:“今日得见神物临凡,真是不枉来此走上一遭了。”他胯下龙马似乎很是畏惧这只怪物,疾挥两只翅膀只想着躲得越远越好。 箭翎眼看着怪物长翅抖动冲破水幕,腾跃在暮日之下,这时终于看得清清楚楚它的真颜,只见它长脸巨额c圆目狰狞c唇有髯须c口似血盆,颌下逆鳞泛白,与满身金甲相映成辉,再看颈后骨骼崎岖嶙峋,肋下飞翅有爪,黝黑的羽毛覆盖其上,当它伸展双翼之时,两条粗壮后腿凌空蹬踢,其掌缘粗鄙c内生四爪c似鹰非隼c锐利无铸,一条长尾悬垂向下,形如弦月弯刀c尾末坠有骨锤,状似斗大千斤 龙马折向飞远,箭翎仍是回头观望,此际心想:“若是有人可以驱使这些上古神兽那该多好,也省得祸害世间。”他亲身经历“巨擘鬼猿”统帅异兽弑杀部族之痛,如今又亲眼看见“翼翅龙王”湖中现身,却不知它此时现身意欲何为? 那名男子忽然说道:“我救你一命,你须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既非神鬼族人,为何出现在镜湖?” 箭翎答道:“并非是我不说,只是说出来怕你不信罢了,我是鬼谷族人,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 那名男子信手向下一指,说道:“你瞧瞧这镜湖四周是叠叶障林,里面瘴气厚重,人只要进去就难以活命,我原以为你也是和我一样骑乘来此,怎知你独自一人,当真奇怪的很,你是如何穿过这片叠叶障林的?” 箭翎叹道:“我们鬼谷族遭受异兽侵袭,正打得不可开交,我从树上坠落到一只魅影身上,稀里糊涂地就到了这里。” 没想到那男子却毫不起意,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箭翎问道:“草原之上我也见过众多马驹,自己也曾养过一匹,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身长双翅的飞马,莫非它也是异兽么?” 那名男子笑道:“你看到的只是寻常马驹,我这匹却是龙马,说它是异兽倒也不为过,但西方异兽潜没之地好像没有任何一匹龙马存在。” 箭翎奇道:“那这匹龙马你是从何处得来?” 那名男子大笑道:“这话说得太过狂妄了,不是我从何处得来,而是它选择了我,普天之下能有我这般幸运的人当真是少之又少。” 箭翎还想再问,却一眼瞥见翼翅龙王钻入云层之中,隐没不见踪迹,那名男子却忽然扭过头来说道:“鬼谷族我倒是曾经听人提起过,不过我瞧着你却不像是东夷人,他们不会有这样的眼睛,你这样的眼睛倒是和巨人有相似之处。” 箭翎早就听人们议论过他双目色泽呈现蓝色的问题,心里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可没有那么魁伟壮硕的身躯,巨人嘛,想来无论头颅还是身体都要比我们大得多才是。” 那名男子微笑道:“你这句话说得有点道理。” 两人边说边聊,待龙马飞过一片洼地,慢慢地压低身子缓缓地降落在一块方地上,龙马刚一落地,身形顿时萎缩许多,二人跃下马背,那男子爱怜无限地轻捋马首,口中却道:“你的部族与异兽相互拼杀,那是自寻死路,恐怕连个全尸也落不下来,如今天色已晚,你我就此分手吧。” 箭翎本欲相求于他,想求他带自己回到鬼谷族的地方所在,但如今身处异地,方向尚且辨析不清,更不知鬼谷族所在地在哪里,这人刚才说的一番话,处处推崇异兽,似乎是瞧自己族人不起。 他心中虽然有些生气,但这人终究将自己从镜湖边带到这里,躲开了“翼翅龙王”横空出世时带来的劫难,当下仍是客客气气地与他告辞,心中却暗下决心,纵使千难万险也要找到自己本族的居所。 那人牵着白马沿着一个坡道向着一个小山头走去,箭翎忽然间才想起从始至终也不知人家姓氏名谁,便冲着那人的背影大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声音远远地传至那人耳中,那人停下脚步,转身指了指龙马喊道:“它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 箭翎不禁一怔,那人的声音又远远地飘来:“你叫什么名字?”箭翎大声回道:“箭翎” 那人似乎猜到他要去往何处,远远地又送来一句话:“祝你好运”说完转身一人一马向着山头越走越远。 如今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箭翎只剩下孑然一身c无依无靠,他长吸口气,看了看四周,眼前俱是芳草萋萋,也没有道路可循,正在四下彷徨之际,忽听得头顶似乎有些动静,便仰首向着天空望去。 天边掠过一道金光闪闪的影子,在晚霞与灰色的云层中穿梭游走,箭翎知道那是“翼翅龙王”在四周游弋潜翔,不知为何,他对着这只上古神兽有着强烈的新奇感,心中不止一次地臆想着能够驾驭着它在天空翱翔。 他的目光随着“翼翅龙王”的身影而游动不定,神思与目光齐飞,不禁悠悠出起神来,但见“翼翅龙王”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地隐没在烟霞的幻影之中,终于不再出现的视线里,这才垂下脑袋,只觉得脖子好一阵的酸痛。 回路已是无迹可寻,前面又是一座野岭,他自幼便跟随夜之心父女狩猎,心里知道须得在夜幕降临之前穿过那道野岭,否则林中什么样的虫豸猛兽都会随时出现,如今他手无寸铁,倘若遇上了只怕会有危险。 他双手在身上一通摸索,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供防身的武器,这时忽然想起怀中的彩球,便掏取了出来托在手心里反复地观看,这时彩球早已失去颜色,变得更加黑亮,他看得仔细,忽觉这个圆滚滚的东西在手中隐约地颤动了一下,他怀疑自己眼花,目不转瞬地盯着良久,发觉这东西真的又再颤动了一下,掌心明显地感觉到震动。 这一下突兀其来,箭翎觉得手心的黑球似乎有些声响,便凑上倾听动静,果然球体里面传出敲击的声音,这声音并非一下一下地传来,有时甚至是同声而至,“咳咳砰砰”地愈加明显。 他好奇地看着黑球,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只觉得眼前之物越看越像是个卵蛋,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急着想要破壳而出。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浑然忘却了趁着天黑之前穿越过那片野岭,索性盘地而坐,静瞧手中的变化。 过了一会,黑球的外壳慢慢地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块黑壳破碎坠下,从里面居然探出一个湿漉漉的黑色小脑袋出来,这个小脑袋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上下翻动,似乎有些惧怕,迅速将脑袋又缩回了壳中。 箭翎瞧得有趣,这时壳洞内又探出一个红棕色的小脑袋出来,两只眼睛半睁半闭,一副困意犹在的神情,额前一团红艳艳的稚毛份外显眼,箭翎心里愈发感到不可思议,只见它双目之下鼻翼冲天,长长地探出一截嘴喙出来,有些类似鳄兽一般。 外面的壳身紧接着又再碎裂一块,箭翎拨开黑壳向里面瞅去,里面一个纯白的小小头颅正努力地噘嘴顶着内壳,肉肉的躯体盘缩着蠕动不停,四肢却不时收缩伸开,敲击着壳身。 箭翎不由惊得张口结舌,这个肉肉的小家伙居然长着三个头颅,并且颜色各异,分为黑c白与红棕颜色,三个小脑袋大同小异,除了色泽略有不同,大小也有些差异,白色的那个小脑袋似乎最是弱小,黑色最大,红棕色的居中。 此刻一道电光火石般的念头突兀闪过,“三头雕龙”四个字在箭翎脑海中瞬间久久回旋,他愈瞧着掌心中的怪物便愈加印证自己想法,透过蛋壳尚能瞧见蠕动的躯体上似乎长有两根小小的肉芽,那分明是羽翅的雏形。 这个小东西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蛋壳啄碎裂开,箭翎将壳屑择除干净,赫然一个肉乎乎的小家伙趴卧在手掌心上,三个小脑袋懵懂不解地望着周围渐渐发暗的树木与天边泣血残阳。 落日余晖的温热业已感受不到,凭空而至的轻风倒是送来丝丝凉意,箭翎见它三只脑袋全都瑟缩缠在一起,仿佛有些怕冷,便腾出只手来,笼捂住这个小家伙,嗫嘴向里面吹了几口热气,立刻觉得手心中的小家伙蠕动了几下,他心中觉得惊喜新奇,早已将夜幕前穿越野林的事情抛之脑后,自处张望一下,瞧着一株老树下半掩着一个树洞,便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的宝贝走了过去,盘膝而坐。 刚一坐下,这才发现树洞四周密密麻麻地爬行着许多不知名的虫豸,体积虽是微小,但数量着实够多,从树根下连贯着树干上到处都是,箭翎忙不迭地伸手拂拭,饶是如此,身上仍是爬上了数十只小虫,其中一只振动着翅膀将将落在了他左手手心之上。 那个肉嘟嘟的小家伙似乎闻到异样的气味,黑色脑袋上的长嘴忽然张开,只见一条细细长长的舌头倏忽而出又倏忽而收,已将那只小虫吞入口中,这一下犹如灵蛇吐信般迅捷无比。 箭翎浑然不觉,依然挥动右手手臂驱赶虫豸,那个小家伙刚将小虫吞咽下去,三个脑袋顿时引颈抬起,三张小嘴错致无序地有开有合,从身边捕捉虫子吞食。 箭翎见此处实在无法容身,只好屈膝蹲起,这时方才看见手心中的小家伙正吃得不亦乐乎,肉肉的身躯在掌心来回扭动,腰身不知何时已粗了一圈。 再看那三个脑袋上的眼睛竟然都是圆圆睁开,长舌所到之处,尽皆卷着一两个小虫勾回口中,正吃得津津有味。 箭翎见它吃得开心,心念一动,右手缓缓放下,不再驱赶虫豸,任由它们爬动飞舞,过了一会,手心中的小家伙似乎大快朵颐后甚是满足,发出一声轻微的鸣叫后,三只脑袋依次徐徐垂下,缓缓合拢双目,似乎想要休憩一番。 这时箭翎全身上下不知爬上多少细小莽虫,前胸后背早已被叮咬了数十口,有些隐隐发痒,他原本身上就是兽衣遮体,裸露着一半前胸后背,不得不来回抖动不停,身上的莽虫顿时噗嗤嗤地往下掉落。 眼见翻山越岭无望,只好就近择地过夜,好在他野外狩猎经验颇为丰富,只粗略地扫望四周一眼,便有了决定,不远处一棵卧蚕老树枝丫繁茂粗壮,阔叶如盖,箭翎将那个小家伙挪放至腹前兽衣内侧,与自己肌肤相亲,这样便可以时时感受得到它的动静。 四周枝木采之不尽,只一会的工夫便堆积成大大的一团置于树下,箭翎挑拣了些干裂枯木引火燃起,焰苗出溜出溜地上窜,挟带着汩汩浓烟,一下子熏散了众多虫蛾,箭翎除净一片草地,贴着火堆坐下,双手也不闲着,从木堆中择出几根藤条,又撕下些青涩树皮捻搓成绳,首尾相衔成扣挽成死结,一会便有了长长一根粗绳。 这时攀上卧蚕老树,将绳索交错缠于两枝相邻树杈中间,绕了十多道来回,俨然形成一张睡床,他飞身下树,将余下一多半的短木残枝推进火中,火势一时间腾高了许多,噼里啪啦地爆出脆响。 箭翎仰面躺在绳床之上,腹部感受到那个肉乎乎的小家伙传递来的微弱温度,心中却想起了部族中的战事如今是何种境地?他不知不觉中已在这个诡秘的地方耽搁许久,他一经闭上双眼,脑海中顿时浮现起老族长箭隼为魅影所擒时的情景,但后来如何,却不得而知,族人们是否抵挡得住群兽轮番攻击,那个半截小山一般粗壮的巨擘鬼猿又该如何应付?他怔怔地想了许多结果,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凉,突然眼角一阵凉意,原来是两颗泪珠从睫毛下流出滑落鬓间。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完全落了下来,野外却是并非漆黑一片,天上残月繁星闪烁光芒,映得大地上颇显得明晃亮堂,地上火堆中的焰火一直不大不小地燃烧着,有些原来稍显新鲜的木枝熔在火间烘烤干了,续燃着火势,箭翎所系的绳索距离火堆不远,火堆的热浪时常能够波及散至,树端虽有凉风袭过,奈何这株老树阔叶婆娑,遮住了多半的轻风袭扰,反倒让人觉得特别的舒爽。 箭翎睡到半夜,突被一阵巨大的响动惊醒,竖耳聆听许久,一切又归于静谧,他蹓下树来,将余下的树枝尽数扔入火中,这才翻身上树,双手枕在脑后,琢磨起刚才那一声巨响会不会是翼翅龙王去而复返,重又潜入镜湖中去了? 想起了翼翅龙王,不由得又想到尚自伏在腹前的小怪物来,他依照老族长的说话,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小家伙十之八九就是传闻中的终极异兽之一的三头雕龙,但它如今是如此之小,不知道将来能够长有多大?若是像翼翅龙王那般矫若惊鸿c更能上天入水,兼有能像龙马那样陪伴身侧左右,不啻于人生一大幸事 三头雕龙伏在腹前一动不动,仿佛是在慵懒地熟睡之中,箭翎尽量平缓呼吸,省得腹部上下起伏过大对它有所惊扰,他的思绪不经意间又飞至初时发现彩蛋的时候,那时雀儿的容貌立刻清晰地映入脑海之中,那乖巧无比天真无邪的一笑一颦一幕幕地闪过,伴随而来的是涩涩的痛楚与两情相悦地由衷欢喜,两种滋味掺杂一起,他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夜倒算是安稳,只因火势一直未灭,邻近偶有路过的野兽瞧见火焰升腾,早早地避开他去,箭翎半梦半醒之间直至睁开双眼,才发觉晨曦已至,四处天空晴朗,头顶旁侧叶簇拥挤反而遮住了朝阳的光彩,箭翎伸手入怀轻轻触摸三头雕龙,手刚一摸下,浑身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入手处空空如也,三头雕龙竟然不知去向,箭翎立时腾身而起,双手在身上到处摸索,目光上下搜寻,额头冷汗不禁涔涔而下,他心道:“莫非夜里做梦辗转之际,三头雕龙竟会从怀中坠落树下?”可是探头下望,树下除了泥土青草,并不见其踪影。 他左右仔细观察,只盼着忽然瞧见它踪迹,但数十根大大小小的树枝上长叶簌簌作响,却杳无半点痕迹。 箭翎心中懊恼不已,忍不住提起手掌欲要抽自己一记耳光,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弱弱的鸣叫声,他曾听过这种声音,不由得心中狂喜,循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上面枝叶过于繁密,看不清楚三头雕龙身在何处,当下右手擎住一根粗枝,左脚踏上,轻轻地向上爬去。 爬至接近树冠的地方,赫然看见三头雕龙伏趴在一根枝杈上面,三个脑袋高高抬起,对面一条通体黝黑带有细条绿纹的怪虫正对着它不时用触须试探。 箭翎内心虽然焦急万分,但树冠处枝丫纤细柔软,支撑不起人身的负重,他奋力伸手过去,却依旧差出好远的距离,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三头雕龙与怪虫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实在无法阻止,若是折根枝梢探过,又恐将冠顶枝杈拂动,极易将三头雕龙弹落坠下,当下此时也只能远远看着怪虫一步一步靠近三头雕龙,触须几乎快要碰上中间的那颗黑色脑袋上了。 三头雕龙依旧纹丝不动,肉肉的躯体蛰伏在纤弱的枝条上,三个脑袋仍是高高昂立,只是鸣叫声愈加频繁起来,颈部似乎上下吞咽着什么,来回咕咚咕咚着不停。 对面那条怪虫依仗着身上披有一层厚厚的甲壳,数十条长腿密密麻麻分布在两侧,不时向前探步前行,眼看着额头的触须直抵三头雕龙头颅的嘴边,便在这一瞬之间,三头雕龙的红色脑袋忽然小口一张,竟从里面吐出一团羸弱火焰,登时将前面的触须烧焦殆尽。 那条怪虫受此惊吓,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数腿齐动,咧开盘口,径向三头雕龙直撞过来,箭翎看到此处,忍不住心中慌乱,却也只能目不转瞬地紧盯着三头雕龙,以防它随时翻落下来。 三头雕龙避无可避,黑色脑袋中忽然喷出一团黑水,犹如细小雨柱般激射而出,那怪虫被它冲得惶急,盘口大开,冷不防黑水径直灌入口中,三头雕龙探出最右侧的蓝色头颅猛地喷出一团冰气,立刻罩住怪虫左右,那怪虫长腿顿时宛似为冰霜冻僵,或伸直或卷曲地不再动弹,但方才直冲之势却是不减,一身甲壳仍是撞上三头雕龙的颈上,三头雕龙肉身终于撑立不稳,径向树下掉落。 箭翎不及细思,双足一蹬,两只手拢开迎着三头雕龙下落的方向跃飞过去,这一下兔起鹘落,三头雕龙将将落入手掌之中,箭翎无暇察看身下枝丫情况,匆忙之际,将三头雕龙放入兽衣内里,右手四下乱抓一气,抓断了几根枝条,这下降的势头总算有所迟缓,忽然觉得双腿为一根横出枝杈挡住,双膝借势曲起,恰如倒挂金钩般垂悬在树上,怀中三头雕龙从衣内滑出,他双手齐拢引颈上望,三头雕龙正好抵住在颌下,肉乎乎地有些黏腻之感。 刚才那只怪虫也从上往下坠落,落在箭翎胸膛上后又弹落开去,箭翎只觉得似有一块冰凌一般砸在胸膛上,想来那只虫子刚才被三头雕龙喷了口冷气,竟然幻化成冰,从箭翎身上弹开后在落下的途中,为枝蔓所挡,竟分裂成数块,散碎地落于树下。 箭翎轻手轻脚地从树上滑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三头雕龙,只见它六只眼睛齐刷刷地半合半拢,静静地卧在箭翎的手中,似乎有些倦意,身躯一歪,躺倒在侧。 箭翎想到三头雕龙失而复得,幸喜无事,仍是将它轻轻放在腹前,这才信步向着那片野岭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龙蛇争霸 这片野岭只是一座荒野森林,地面上叠落着厚厚数层腐叶,因为太过茂密,阳光鲜少渗透进来,高树笔直参天,矮树枝藤纠缠,一入林中便觉得一股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这气味中有一种酸涩难闻的味道,直教人觉得呼吸不畅甚至带有恶心欲呕之感。 箭翎入林之前,折了根长长的枝条用以探路所用,他走了不久便看见前方几棵大树卧躺而生,更为新奇的是树下汇聚着一汪碧水清池,走近一看,但见水质清冽透明,水底下的残叶脉络清晰鲜嫩,原来地下冒出一股细小清泉汩汩涌出,只是水量不多,聚而不散终于汇成小片汪溏。 汪溏上横亘几株树干恰如弯曲蜿蜒的桥梁,箭翎轻跃至树干之上,曲曲折折地走到汪溏中间,低头向下望去,发现那股泉眼正在脚下位置旁侧。 泉眼处有数十条银色小鱼盘绕而游,箭翎心中一动,想道:“如若想着将三头雕龙喂养长大,须得时时身边常备些食物给它,三头雕龙或和翼翅龙王一样,喜欢呆在水中,必然喜欢吞食水中的活物,这些小鱼体型渺小,正好可以用来喂食于它。” 他想到此处,心中主意拿定,便将长枝耽在一旁,顺手摘了一片阔叶,这片叶子直比人的三四个手掌还要大上一块,他将树叶轻轻探进水中,伸至银鱼的下端,将一圈小鱼尽数兜在叶缘之内,缓缓地提起,只因他动作极为轻缓,数十只银鱼丝毫未有察觉便被他捞出水面。 这时三头雕龙似乎与他心意相通,在兽皮内发出“嘶嘶”的叫声,箭翎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三头雕龙,将叶子摆放在它面前,三头雕龙拖着肉肉的身躯,三只脑袋凑上前去闻了闻,眼睛忽然发亮,三只脑袋迅疾低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叶子上面的银鱼一扫而光。 吃完最后一条小鱼后,仍不舍得抬头,又将树叶上的水渍舔舐干净,这才恋恋不舍地看看叶子又看了看箭翎,最后又看了看树下的清水汪溏。 箭翎不知它想做什么,心中怀疑它没有吃饱,最后看着汪溏的意思到底是希望自己再去捞些小鱼上来?还是它想去水中嬉戏一番? 三头雕龙六只眼睛圆圆睁大,抬头看着箭翎,身子却慢慢地挪向水边,箭翎用手一指树下喃喃自语道:“你这个小家伙莫非想着下水自己玩耍么?” 话音未落,三头雕龙忽地向右一歪,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径直掉入水中,箭翎不禁“哎呦”一声,已是来不及伸手相救,急忙探身伏在树干上向下察看,只见三头雕龙一经入水,不待水花散尽已然潜入水底,肉肉的身躯此时变得灵敏异常,首尾来回摆动竟在水下游弋自如c穿行无碍。 箭翎生怕它就此游走不再回来,贴伏在树干上目不转瞬地紧紧盯着,只待它游得稍远便即翻身下水去抓。 他这么仔细地看着,却渐渐地瞧出了一丝蹊跷之处,三头雕龙绕着泉眼四周不停地扫尾打转,三只头颅间或不停地伸至泉水汩冒的上方又不断地被冲散一旁。 那股泉眼涌出的水流并不湍急,兼之眼口不大,三头雕龙屡次被水流冲至一旁却仍是锲而不舍地探头过去,这时一线细长阳光投入林间恰巧射进水中泉眼中间,洞里立刻反射出一道五彩斑斓的光线,直入箭翎的双眼。 箭翎凝睛细看,似乎在泉水眼口有一块小指大小的石头将投射而下的一缕阳光折射出来,“莫非三头雕龙一直不停地绕泉探首便是因为这块石头么?”箭翎挠了挠头,望着那块异色石头,百思不得其解。 眼见三头雕龙周而复始地伸进脑袋又不断地被水流弹开,箭翎拿起那根探路的枝条,伸至泉水眼口,手上发力轻轻地撬动那块石头,那块石头一经松动,顿时被水流冲出,三头雕龙身躯一拧,蓝色脑袋猛地探下,迎着石块一口含住,身体随之浮出水面。 箭翎急忙伸手捞起,忽见树下清水一阵翻动,原本明净清澈的汪溏渐渐开始变得浑浊不堪,颜色由绿变黑,一阵难闻的气味开始从水中散发出来。 箭翎不明就里,慌忙之下将三头雕龙揣入怀中,双足连点,沿着树干向着林中方向窜逃而去,他逃得惶急,树下黑水上涨得也不缓慢,在他奋力一跳跃过最后一段树桥后,黑水刚好漫过横生的卧树。 这一片荒野森林高低不平,箭翎只能拣着上坡的方向疾足狂奔,好在黑水蔓延速度不快,水流遇见低洼处便会流淌过去,但水势却愈加地汹涌,似乎地下的泉眼不再是细细地喷涌而是如洪水开口决堤一般,一些凹低的地方如今竟已成为一片黑水积潭,仍在缓缓上升之中。 向上本来无路,好在箭翎身手矫健,犹如猴子般连跳带跃,一会的工夫已攀至野岭的峰顶上,这时向下看去,只见黑水弥漫之处,树木纷纷倒下,浸没在黑水之中直至看不见踪迹。 箭翎不禁长吸口冷气,环望四周,另一座山峰尚在数十里之外,如若任由着黑水上涨,不到日暮西垂时分,只怕自己就要葬身于这莫名其妙的水灾之中。 他心知必然是这块玉石的缘故,才让清水变黑,汪池漫成洪水,个中缘由已无暇揣测,此时就算有心将石头放归原处,消弭掉这场祸事也是力有未逮,当前之计只能是想个办法逃离此地,再寻回路。 他从怀中掏出三头雕龙,想要察看一番那块带来祸事的石头,却见三头雕龙的口中早已空无一物,那块石头不知是被它吞入腹中抑或是攀爬途中自它口中掉落。 他望了一眼山下颇觉束手无策,黑水迷漫四侧周围,自己犹如捉鳖瓮中,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脱身的计策来,唯有期盼黑水不再上涨,方才能够逃过此劫。 三头雕龙趴在他手心上,此时却起了一些变化,箭翎初时只想着从它口中寻找石头,并无留心,只是这一低头,眼角余光扫到它的躯体上,忽然发觉它肉身上的两颗肉芽已由白变绿。 两个肉芽明显地膨胀起来,这时只觉得它身躯越来越见沉重,便俯身将它放在地上,三头雕龙后肢刚一着地,原本肉乎乎的蹄足上竟然各自长出六块银色趾甲,稳稳地抓牢峰顶的山石,同时长肢渐渐撑直,努力地抬高挺直身体。 箭翎站在一旁,心中又惊又喜,再看它三只头颅顶上,不时幻化着溢彩流光,像极了刚才碧水池中的彩色石头,他心中存下疑惑,留心看着三头雕龙的一时变化。 三头雕龙起先只是头部光彩幻变,渐渐扩散至全身上下,待到光彩旋绕周身上下,它的身体竟渐渐膨胀起来,细嫩的肌肤下仿佛一瞬间滋生了众多的肌肉,变得不再光滑,一层鳞甲状的东西从皮肤下隐现而出,兀自发出幽冷暗黑的光芒,背上的两颗肉芽越抽越长,渐成折翅的模样,上面稀稀拉拉地沾满了绒绒的毛羽 箭翎亲眼看见这么一个白乎乎肉嘟嘟的小东西在片刻之间长成一副孔武有力英姿雄壮的小异兽,心中不禁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他惊喜的是自己终将拥有一只类似龙马一样的异兽相伴,但心里隐隐担忧的是不待三头雕龙长成便要陪着自己一块丧身在黑水之中。 他心中有了这份凄凉,便伸手去抚摸三头雕龙,三头雕龙三口齐开,发出齐声长鸣,声音雄浑响亮,如同槌击铜钟般余音旋绕不散,箭翎也不禁吓了一跳,三头雕龙这时已有他半身高度,抬头望他似乎受了惊吓,顿时闭口不再鸣叫,将三只脑袋贴在箭翎手缘处不停摩擦,宛似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 它三只头颅颜色各异,同样不是一般大小,但在三只脑袋正中间的地方都仿佛镶嵌着一颗似蓝非绿c周圈又带有些墨褐色晕边的菱形图案,犹如国王皇冠上的珍稀玉石。 箭翎托起它的三只脑袋,三头雕龙闭合着眼睛任由他轻抚脑门,鼻息徐徐吹出三道气流,正中黑色龙头轻启下颚,露出两排叠落错致的锐齿獠牙,其间吐出一条细长反卷的舌头舒缓地打开,不停地在箭翎的胳膊上上下舔舐,状犹亲密。 箭翎发觉它身上鳞甲几乎从皮下完全呈现而出,似乎不止一层,一层刚刚浮出便立时被里面瞬即冒出的一层抵推出肌表,形成薄薄的数面铠甲紧紧地箍在身上。 背上的双翅虽然折拢在身侧两旁,却仍是不停地变大,稚毛尚未脱落,油亮的羽毛从毛缝中如雨后春笋般钻地而出,顷刻之间,一双炫彩亮丽的翅膀竟然有了雏形。 箭翎原本低头俯托着它的头颅,谁知一会的工夫,三头雕龙已能与他目光平视,健硕的两条下肢愈发地粗壮,腿上的肌肉线条盘根错节,如同嶙峋险峻的山溪勾勒出一幅幅墨色的图画。 三头雕龙忽然间数只眼睛圆圆睁大,从箭翎手中挣开向后迈出两步,引颈向天,两双翅膀一阵抖擞后“嗖嗖”地忽然间向外展开,箭翎不由得张口结舌c惊骇不已,原来这双翅膀伸开后竟远比它的身躯更为颀长,更为奇妙的是翅端处各有筋爪,人有五指,它却另有三根趾爪瑟缩在羽翅檐下。 箭翎不知它意欲何为,但心中想道:“若是三头雕龙能够振翅飞翔,那么逃离此地则会大有希望。” 怎料三头雕龙引翅“扑棱”几下,只是作出一番模样,旋即将脑袋伸至箭翎跟前做撒娇状,箭翎苦笑一声道:“你自己单飞尚且不能,何况我这副身躯也有些份量,若是想要你驼着我逃离这里,岂非是太为难了你。” 三头雕龙听到他说话,将脑袋缩回,虽然听不懂人语,眼神之中却顾盼左右,扭过头看看一旁,自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箭翎展颜一笑道:“既然难以逃命,索性就不管这许多了,眼前能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不过你这小东西与我有缘相伴生死,总得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才好。”他抚额想了想,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这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自然无法与人商量,箭翎仰首看天,只见天上白云悠悠,遮了一半的太阳,太阳兀自不动,云朵却飘然浮动,他心道:“若是族长爷爷在的话,定会取出一个霸气的名字,哪怕是雀儿也行,她单纯如晨曦里的滴露,取出的名字一定别致得动人。”他脸颊上刚露出一丝浅笑,脑海中却忽然闪现出另一位姑娘来:夜华幽怨凄清的身影和狡黠睿智的眼神 “如今这些人都远在部族,而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被魅影带至这么一个诡秘的地方,不但归去无路,如今还身陷险境,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时阳光从云后探出,刺目的光芒映射在他的面庞上,箭翎冲着无限苍穹戏谑道:“他们都不在我身边,如今我也只能问问你了,你若有什么好听的名字不妨给些提示也好我问天问地眼前实在是无人可问了”话音未落,脑海之间灵光一闪,登时蹦出两个字出来。 “问天” 他抚摸着三头雕龙的脖颈,意兴阑珊道:“从今以后你就叫做问天吧,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是好与不好,一切自有天意,你若通晓灵性,自己去问问老天去吧。”他连续轻呼几遍“问天”,三头雕龙果然似有灵性,起先三只脑袋微怔地用目光看着他,听到箭翎再喊第五遍的时候,便将头低下不停地摩擦着箭翎的脸庞。 这时黑水已经漫至山腰,树木纷纷倒垂,林间竟无一只飞鸟飞出,酸涩的气味已是越来越见浓重,箭翎连着猛吸几口气息,头脑一时觉得有些眩晕,他生怕三头雕龙为黑水气味所熏,伸手在它面前拂了几下,谁知三头雕龙根本无所顾忌,侧过中间黑色脑袋使劲嗅了嗅,然后避开箭翎,将一双折翼轻缓打开,双足一弹,于箭翎狐疑之际,竟已腾升至峰顶林巅之上。 箭翎心中又惊又喜,抬首仰视着三头雕龙的身影在半空中升起,只见它腹下羽翎攒生,两条擘肢苍劲有力,末端甩出一根光秃短尾,在空中来回摆动。 三头雕龙振翅掠过峰顶一片高树丛林,盘旋两圈后忽地沉降滑翔,俯身贴在黑水源上,似乎对这股恶臭丝毫没有嫌隙,水面虽然仍在涨高,但势头却平缓了不少。 三头雕龙发出一声尖锐厉嚎,突兀之间身子猛然拔高,下面黑水沸腾,汩汩作响,响声处水分两边,竟然自水中冒出一个黝黑锃亮的巨大长虫。 这长虫通体黑如焦炭,半截身子隐没在黑水之中,一颗硕大的脑袋呈三角形状,上下颚一阵乱响猛地咧开,从喉管里喷出一道墨剑般的水流直奔三头雕龙而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道水剑宛如长了眼睛似的,三头雕龙挥动翅膀左右横飞,水剑亦是紧追不放,三头雕龙仓促间掠过一株古树,旁侧头颅回首张开巨口,一簇熊焰烈火从口中喷薄而出,水火相交之下,黑水登时化为乌有,空中立刻弥散起一团黑烟。 箭翎这半天之内屡见异事奇观,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地下黑水中居然冒出一只水怪,看来这漫山的污秽黑水与此怪脱不了干系,或许那块莹脆多彩的石头原是镇压水怪的符咒,被自己无意之中解除封印,终于逃脱出来,才酿成眼前的大祸。 其实他这番想法确是没错,这条地下冒出的黑色长蟒原是海神之子凛混的一个念相化身,只因数百年前在人间掀起洪水巨浪为祸多年,海神蒙诺念及它是凛混的一个化身,不忍夺它性命,便拆甲化石,诵念一道符咒将它镇在此处蛮荒之地,使它百年不得见天日,常栖地下。 如今这道符咒已被三头雕龙吞食腹中,那是海神蒙诺的一片鳞甲幻变而成,符咒已然不再,黑蟒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自地底下破洞而出,欲要再掀波澜。 三头雕龙自从吞下石头之后,五脏六腑之内处处灼气充盈c热流奔涌,身形陡然间粗壮阔伟不说,胸臆之中一股憋闷不住的躁狂癫乱,于是黑色头颅兽口猛地张开,用力一吸,山中四处翻涌的黑水升空而起化作一道长流径直纳入口中,它双翅疾拍,身子停滞在半空不动,漫山的黑水源源不断地被它吸入腹中,它口中吞咽黑水无数却如同饮水止渴,除了身体愈见庞大,肚腹处仍是不见异样变化。 黑蟒从黑水中蜿蜒探出身子,高耸着三角怪头,血盆大口中吐出一条长长的引信,迅疾无比地击向三头雕龙,谁知这个时候,三头雕龙黑首兀自不动,红首低头吐出一团炽火,但见数簇火焰顿时引燃了黑蟒吐出的长舌引信,黑蟒吃痛不已,旋即缩回引信喷出一道浓墨黑水。 就在这时,三头雕龙的蓝色头颅一声低鸣,它这颗头颅原本在三个脑袋中形状最为小巧,一直瑟缩在一旁,忽然间鸣叫声未歇,开口喷出一道雾气白烟,那道黑水陷入白烟之中立刻化作寒冰,一寸寸一节节地凝固成型,于半空之中突然碎裂成块,纷纷洒洒地坠落下来。 那条黑蟒见状不好,缩头欲要潜回水中,它身躯庞大臃肿,这么一个折身的空当,三头雕龙俯冲而下,已将它擒入爪中,双翅急速扇动,竟将黑蟒提起七八丈高。 黑蟒不甘受擒,转回头来狠狠地咬向三头雕龙的腹部,三头雕龙不待它外齿靠近,双足利爪已然松开,同时下肢用力蹬踹,将黑蟒用力砸向峰侧的一片岩石之上,那片山石嶙峋陡峭,尖锐处着实不少,黑蟒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地摔落在峭壁横亘上面。 箭翎此时方才看得清楚,这条黑蟒不但通体黝黑发亮,而且双目之中蓝意盎然,像极了琼湾碧海的颜色,它一经摔落着地,立刻捲盘起身子,蛇头高高耸立,时刻提防着三头雕龙俯冲疾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无垢国(夜谋) 月下花前,皎洁的柔光洒满了宫廷的里里外外,苍穹顶上星罗棋布,一弯新月在众星的簇捧之下愈加地妩媚清怜。 略带迷惘的月光婆娑着山石后的一座亭榭,亭榭内擎起一根跳跃着焰火的巨大火烛,火烛散发着苍黄的光芒,足以照亮亭内每个人的脸庞。 不同的是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人斜倚着栏杆,鹰隼一般的眼神环视着面前跪拜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悲愤c狠毒与暴戾的神情,然而更为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神里却透出一股殷切的期望与希冀。 似乎他们在等待着斜倚栏杆的那个人发出一道命令,一些人已经愤怒得全身颤抖不已,赤红布满血丝的瞳仁里发出冷酷狠戾的目光神色。 唯一坐着的人终于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从他额前凌乱的发丝中仿佛可以窥探出他的犹豫,月色与烛火交映下的面庞上挂着无血的苍白与默然。 他的喉结上下咕噜咕噜动了几下,矛盾复杂的目光投射向漫天的璀璨星云,他在找寻着什么? 天际边一颗流星突兀划过,瞬间明灭,拖着一道暗淡的白光消失在茫茫星河之中。 其实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早已满面沧桑,沟壑丛生的面颊上印证着经年沙场战争的洗礼,他扼腕长叹一声,依旧面无表情地越众而出,竟丢下众人扬长而去。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当中一人低声问道:“四王子一言不发,这是何意?” 众人之间有一人站起身来,朗声道:“四王子方才虽然一言不发,却早已留下暗示,诸位大人且听伊荒一一道来,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人名唤伊荒,年纪约莫五十上下,一顶布帽罩在头顶,几乎便要遮住双眼,刀削一样的清瘦脸颊下长着三缕花白的胡须,他手捋着胡须看了一眼周围,余下众人纷纷起身,不约而同地围拢在他身旁,想要听听他如何说法。 伊荒脸上按捺不住浮起一丝笑意,用力一握拳头,沉声道:“四王子一向忠孝双全,大伙这般逼迫于他,只会让四王子进退维谷拿不定主意。”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凝望远方缓缓道:“然而我等做部下的,就是要在主子为难之际,顺照主子的意思,为主子排忧解难才是,如今王上昏聩年迈,其余诸位王子犹如虎狼般虎视眈眈地盯着王位不放,四王子虽然功绩彪炳无出其右者,但生性宽厚c尊崇仁义,这般弑君夺权的恶名唯有着落在我伊荒的身上,才能不玷辱了四王子的一世英名。” 旁边有人附议道:“伊大人忠义,但我等屡次劝奉四王子拥兵自立,四王子皆是勃然大怒,为此凌将军与封将军还挨了好一顿军威棒伺候” 话音甫歇,一个虬髯满腮的黑衣大汉一步跨到伊荒身前,大声道:“我是个浑人,不怕军棒伺候,更不怕担负恶名,只要伊大人吩咐,老子这就去宰杀了曲幽风曲妙风这两个奸佞小人,他们多活一天无垢国迟早” 伊荒急忙伸手掩住黑衣大汉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将下去,面带凝重道:“四王子欲要登基继位,绝非杀了大王子和二王子这么简单,封将军且请稍安勿躁,容伊某将话说完。” 黑衣大汉被他捂住嘴巴,点了点头,示意不再说话,伊荒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转向众人说道:“四王子虽然宅心仁厚,却也是天下一等一聪明之人,换作平常咱们这么逼迫于他,四王子早就拂袖而去,诸位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了,可是今日情况大有不同,四王子非但不曾出言叱责,反而眉目间颇有忧色,大伙的谏言,四王子终于听进去了。” 众人回想四王子刚才确是如此,不由得各自点头称是,伊荒继续说道:“适才诸位或许不曾看到天上星陨云落,正是暮星西垂c新星更迭的征象,四王子通晓星相,自然明白其中的寓意,故此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黑衣大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伊荒点头道:“封将军请问。”黑衣大汉压低声音问道:“既然如此,四王子何不与大伙分说清楚呢?” 伊荒轻笑道:“只因此事有悖常伦,四王子若是说出来,那才印证他心中犹豫矛盾,他走得决绝,正是证明王子殿下决心已下,但后面的事情却须得咱们去做,至于如何做法,四王子既不想知晓也不会干涉。”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众人皆觉得伊荒说得大有道理,这时从外圈挤进一人,这人面目白净c五官匀称,但眼角处却透出一股狠辣之气,他刚挤进来便伏拜在地,语调冷冷道:“原暮云苟存性命至今,便是一门心思想着诛杀昏君佞臣,以报家世血仇与四王子收留之恩。” 伊荒连忙将此人扶起,轻咳一声,展颜笑道:“暮云公子愿意出手相助,则大事必成。” 人群中忽有两人返身撒腿就跑,刚跑出十多步,便被人团团围住,这两人满脸惊慌恐惧,其中一人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这是要要谋朝篡位,连连大王也也不放过” 不待伊荒走上前来,原暮云分开众人走至这两人面前,拱手冷笑道:“原来是寺大人与令大人,不知二位大人缘何匆匆离开?” 方才默不作声的令大人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液,面带惧色道:“我等也是决意追随四王子左右的,但如今诸位所商议的事宜绝非除去大王子与二王子这么简单,这弑君之罪可是万万不敢担当,杀兄虽是不仁,但那也只是大王子二王子报应不爽自寻死路,如今各位大人图谋的却是除去当今大王,诸位大人中多半也是世沐王恩,如何能够下得去手呢?” 寺大人一旁附和道:“正正是” 原暮云面有戚色,悲怆道:“我原家也是世沐王恩,终究只落得个家破人亡,只剩下我一人如丧家之犬苟活于世,原家世代忠良,上至曾祖牧公起始,下至先父原佑大人,可说是忠心耿耿服侍他曲家王朝近逾百年,然则当今大王居然偏听偏信二王子一席谗言,竟将原家全族诛杀,他下得了手,我为什么便下不得手?” 令大人面有惭色,支吾道:“那是大王一时糊涂,但究其原因却是二王子利欲熏心清除异己,才致原家满门被杀,做人臣子须得讲究忠诚守礼,暮云公子虽然蒙受不白之冤,那那也是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切不可为一己私恨而沦落为千古罪人” 寺大人一旁又连声道:“正是正是” 原暮云怒道:“迂腐之至,大王年迈昏庸,不知错杀了多少忠臣良将,若是个个想要沉冤待雪,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天亲地亲亲不过父母妻儿,如今我原家只剩我一人,却也要报仇雪恨,二位若是诚心坏我好事,原某说不得只好得罪莫怪。” 他一言说罢,手腕一抖,长剑拔出鞘来。 伊荒连忙压住他手中长剑,对着令大人和寺大人身后的两人使了一个眼色。 令大人还想再说,忽听背后一阵疾风吹过,耳畔听到一声惨呼,心中瞬间明白寺大人已遭毒手,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声长叹未尽,头颅早已被人砍下,骨碌碌地滚开好远。 伊荒一脸惋惜道:“二位大人追随四王子多年,实在不该心怀二主,想着向大王通风报信,坏了四王子的大事,希望诸位引以为戒c莫要糊涂。”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伊荒执着原暮云的手招呼道:“此间大事须得诸位好好合计一番,请大家随我来。” 他边说边引着众人穿过亭榭山石,步入一栋宽敞木屋内,这里本是四王子的一座行宫,只因四王子这几年失宠,所以行宫内颇有些破败。 众人进了木屋后,只见屋内背手负立一人,这人发髻低垂,散披于肩上,中间银发斑驳,看上去年纪似已不小。 但此人衣着光鲜亮丽,加上身材魁伟,隐隐中自有一股王者之气,身后虽有脚步拖沓的声音,但此人恍若未闻,依然岳峙渊渟般站立不动。 众人瞧着这人背影都觉得似曾相识,心念之间霎时浮现一个人的名讳,但谁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人会是心中所想到的那个人。 伊荒快步上前走到那人身边,轻轻咳嗽一声,那人这才转过脸来,他这一转身不要紧,众人中超过一半人只觉得膝盖一软,跪拜在地,齐声颂道:“参见大王!” 只见这人稍显惊慌,眼神之间有些游离散乱,竟侧身向着伊荒身后躲避,两只手儿似乎不知放在哪里合适,十指交错显出一副扭捏的姿态。 众人这时才觉出异象,眼前这人虽然身材相貌与当今无垢国大王曲无极一模一样,但曲无极一身睥睨天下的豪迈气概这人身上却是半点也无。 下跪之人中有些人迟迟疑疑地站起身来,除了原暮云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人身上上下打量,这人被众人目光瞧得手足无措,脸上立时浮现一副讪讪的笑容。 伊荒抖擞两下衣袖,躬身作揖道:“参见大王。” 那人连忙拽紧伊荒的衣襟,语带惊慌道:“伊伊大人免礼” 怎料伊荒面色一沉,提起手掌正正反反地扇了这人四记耳光,这人被他扇得连退两步,这才站稳身子,嚅嗫道:“这这”这四记耳光虽然不重,却已将他彻底扇得有些发懵,目光盯紧伊荒,眼神中露出一丝惶恐疑惑的神色。 伊荒双袖一拂,重又躬身作揖朗声道:“参见大王。”他这句话说完,双眼一翻,两道锐利已极的目光直射过去。 那人强自镇定,咽下口唾液,脸上浮现一丝骄纵的神情,抬起头仰望屋顶,从喉管内挤出“嗯”的一声。 伊荒脸上始露出一丝喜色,躬身后退两步,那人捋起长须一甩,昂首大笑数声,眯着双眼环顾一番众人道:“诸位大人一切但听无妄城主的吩咐便是,老子困了,你们都散去了罢。”说完,果真一脸的倦相,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双手掐腰,宛似旁边真有几名宫女搀扶一般,竟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自个儿走了出去。 众人心里都已明白,这人只是相貌与说话和当今无垢国国王曲无极一般无二,但却绝非曲无极本人,脑筋灵光的已隐约猜出伊荒意欲李代桃僵,用眼前这个冒牌货去替代真正的曲无极,待到这个假的曲无极篡位之后,再将王位传给四王子,这下大王子与二王子在朝堂上的一众拥趸除了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四王子曲云风曾常年驻守边境无妄城,统领一支精锐之师,与周围烽皇国c圣域国屡生战端c虽则各有胜负,但却保得无垢国后方安定,然而正是因为曲云风功绩卓著,无妄城又是举足轻重的卫国城防,无论大王子c二王子如何巧舌如簧添油加醋地诋毁曲云风,曲无极终不为所动,依然保他驻守边防之城,以抵外侮。 但近年来曲无极沉溺于求取长生不老之术,不知吞食了多少术士所炼化的金丹银丸,神志已渐渐有些糊涂,甚或有时在宫廷内撒足狂奔c登高而歌,心情阴郁时没来由地便要胡乱杀人,搞得整个朝堂之上唯唯诺诺提心吊胆,生怕某一日说错句话便得脑袋搬家甚至诛灭全族。 从前大王子曲幽风与二王子曲妙风屡进谗言,曲无极尚且能够明辨是非,多次叱责二人嫉妒贤能c居心不良,但这一年多来,曲无极一心向往修仙化神,已将朝政撒手不管,交付与曲幽风c曲妙风二人共同把持。 若非这两位王子各自心怀鬼胎,都想着除去对方而自立为王,无暇顾及远在边境的四王子曲云风,加上二王子曲妙风自知势力略弱,有心笼络四弟曲云风为已所用,屡次在曲云风情势危急之时伸出援手,化解掉曲幽风精心设计的陷阱圈套,这才保下四王子曲云风性命至今,然而每次施以援手之后,曲妙风又心生悔意,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对着这位其貌不扬c剽悍刚毅的四弟始终持有戒备防范之心,只因朝堂之上有些谋臣良将对着他这位四弟始终秉持以礼c尊崇有加。 那位假的曲无极刚刚迈出门槛一步,伊荒咳嗽了一声,那人立时转过身来,腆起肚子又大模大样地走了回来,这几步貌似走得大开大阖c气势雄壮,但脚步轻浮无力,身子左右有些摇晃,竟和真正的曲无极丝毫不差。 众人看得叹为观止,天下间居然能够找出相貌与行为举止如此相似之人也算是奇事一桩。 这人从众人目光里看出赞许之意,心中愈发有些自得,他辛辛苦苦于见不着人的地方苦练日久,如今终于得以施展开来,心中沉疴既已放下,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越来越收放自如,面容上的狂傲之气和外强中干的弩末之相顿时展现得淋漓尽致,甚或眉梢间残存的一丝英豪气概也是流露得分毫不差c妙到毫巅。 他快步走至伊荒身畔,弹了一记响指,微微翘起唇角,斜眼笑道:“伊大人,寡人今日胸中烦闷,这早朝的例会便由你着落国事罢!” 一言说罢,便寻了张长椅,亲自上前搬起,恭恭敬敬地放置在伊荒身后,继而轻轻搀扶着伊荒缓缓坐下,直如儿子伺候老子一般毕恭毕敬,然后敛起模样,低头垂手伺在一旁。 原暮云双手拍起,一边鼓掌一边踱步上前,走至假的曲无极面前,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口中啧啧称赞道:“伊大人所说的难言之秘,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假的无垢国国主罢!果然是半分不差,足以以假乱真,便是后宫的女人也是瞧不出丝毫破绽来。” 众人虽然不知伊荒的行事计划,但这人凭空出现却无形之中平添了不少信心,伊荒站起身来,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张布卷,转身铺开在长椅上面,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只见伊荒在人群中间口若悬河般将弑君篡位的计划娓娓道来,众人皆是竖起了耳朵细心聆听,各自接领了任务。 这一夜,星光恍如水银般倾泻而下,揉进了苍莽的大地上,惊枝飞鸟“咿呀”而坠,起伏间树叶“簌簌”作响,奏响了不知是荣耀堂皇的赞歌还是悲戚凄凉的挽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倾心 第十七章:无垢国(倾心之计) 长夜虽漫漫却有尽时,尤其在充满着憧憬与希冀的夜。 夜空苍茫中袭来一层又一层的雾霭,让人在倦怠时有些迷醉于幻境的缥缈虚空之间。 残叶不待凋落,新枝又吐嫩芽,看似静谧的水滴在深绿的叶林中徜徉着摆动,间或捎带着月色的余光溅落在尘埃里,湿润了泥土的芳心,终于惹得晨曦的珠泪涟涟 深夜谋划的人群尚未完全散去,那个假的曲无极百无聊赖地斜倚在凉亭中,他的眉头并未紧锁,而是完全地舒缓开来,双眼微合,鼻息声中沉稳地一呼一吸,似乎在小寐的状态。 他睡眠一向很轻,每当从木屋内走出一人,他都会从眯缝的目光中窥视得见,在伊荒讲述计划的时候,他只扫了一眼,就默数出木屋内算上自己,一共有三十九个人。 同时他清晰地知道这些人看待他就像是看一个笑话,他做不了自己,他只是一个随用随丢的工具,等到他不再具有价值的时候,他会像晨曦中的露水一样,虽然熬过了凄凉的长夜终究还是要消失在艳阳普照的白昼之中。 他知道这个时刻自己的命运已牢牢地被别人操控着,他压根没有想过去反抗,冒充当朝国王的机会不是便随什么人就能得到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遭遇了不幸。 但是他都能坦然面对,他以自己的付出与牺牲换取了父母妻儿的生活改善,起码他不再担心他们吃不饱饭,即便他已一年多不曾见到过他们。 伊荒将他们不知藏匿在了何处?他只是知道他们的存在就是四王子手下众人要挟自己的资本所在,他不得不俯首听命于人,并心甘情愿地舍弃自己的性命为他人登基做嫁衣裳 无数的小人物沉溺在历史隆隆的战车席卷下的恢弘洪流之中,巨浪吞噬了一切,教后人无从考证。 直至伊荒领着一位英姿挺拔的将军从屋内走出,他赶紧快步跟上,小心翼翼地随着他们身后走进地牢的入口。 他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地牢内栖居了一年有余,因为他这个人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地牢内的装饰倒是异常的奢华,里面虽然不大,但却是依照宫廷内景摆设而成,这是伊荒为了他能无缝重合真正的曲无极所耗费的心血所在。 里面的婢女早早地迎将上来,柔腻的小手伸进他的腋下,托起胳膊,将他搀扶进一间偌大的房子里,这座房间的正中是一把极为宽阔的座椅,扶手处镶嵌着各色宝石玉器,在墙壁上悬挂着的油灯的照射下发出妙幻失真的颜色。 在这里永远不许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这座小小的地牢里面,他就是曲无极,无垢国的大王,或许在三天之后,他也许能够成为地牢之外的曲无极,但是能够维系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计划在三天后开始实施,这是伊荒亲口所说,另外的三十八人都是四王子曲云风的心腹爱将,他们每个人都在接受指令后赶回去筹谋着行动计划,心意不坚定者如同令大人与寺大人那般,早已草草地掩埋在这座破败的王子行辕之内了。 这时一名面容姣好的婢女端来一盆清水,另有一名男子手托着衣盘走了进来,不待他们说话,假的曲无极已开始宽衣解带,他明白宫廷内的大王今日的穿戴必然也是这套服饰。 他鞠了一捧清水轻轻扑在脸上,水珠沿着指缝滑下溅落在木盆内,一个清秀温婉的面容在涟漪中微微晃动,他怔怔地看了良久,直至盆中的清水恢复平静,一双含烟带愁的眸子在水盆的倒影中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是那名婢女的双眸,在低头的时候映出的影子,他忽然间心生怜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看见那名婢女樱唇轻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中饱含着幽怨与无奈,似乎是在自艾自怜又或是同情他的境遇。 旁边的男子将衣盘搁在一旁,犹如唱戏般地说道:“恭请陛下更衣”话虽说完,但拖拽着尾音拉长,显得有些滑稽。 婢女将水盆放下,从衣盘中取过衣饰,伺候着牢内的曲无极穿戴整齐,她转至曲无极的身后整理玉带的时候居然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与方才那声叹息同出一辙,皆是含着无穷的凄凉。 曲无极转过身来与她四目相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试问道:“你有什么心事么?” 那名婢女偷偷抬起双眼,双目之中竟积聚着两泓清泪,她身子微微轻颤,两行泪水从眼眶中径直滑下,恰巧滴落在曲无极的手心之中。 曲无极轻声问道:“你怎么哭了?”那名婢女强行收起泪水,为他系上襟环,抬头与他对望一眼,轻抬柔荑,用三根葱葱玉指在他胸膛之上敲击了三下,不待他反应过来,已转身收起木盆,袅袅婷婷地走至旁边男子跟前颔首示意。 那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这几日服侍陛下须得用心些才好。”婢女“嗯”了一声旋即匆匆离去。 那男子上前拿起衣盘,上下瞅了一眼,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口中却戏谑道:“陛下嘿嘿容小人先行告退” 曲无极目送他离开,缓缓踱步至座椅前,一跤坐下。 他回味着方才那名婢女三指轻敲究竟饱含了什么寓意?还有她那满面愁容与凄清的眼神,仿若他一年未再谋面的妻子临别时的感伤,他一时无法理清头绪,只好静静地坐在宽大的座椅上,直至另有一位哑仆端来了饭菜,一碟碟一盘盘地摆放在他面前,伺候着他吃下。 他委实有些吞咽不下,那个哑仆怒目一翻,将送食的盒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随后双手掐腰,喘着粗气乎乎有声。 曲无极只好拾起筷子胡乱地吃了几口,他心中本来已经看淡生死,知晓计划成功之日也便是自己殒命之时,但不知为何,此时脑海中时刻萦绕着方才那一双含烟带愁的双眸 哑仆收拾好残羹剩肴步履蹒跚地走了,只留下他一人觉得甚是无聊,便想着举步四处走走,地牢之内他尽可自由通行,起初伊荒尚且担心他会逃跑,于是派了重兵把守,一年多下来,不曾见他有丝毫异动,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地牢内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便只留下十余名兵士驻守,牢内养了一些小厮丫鬟专为服侍于他。 他藏有心事便随性而走,不一时走到一个地牢的门口,门口守着一名兵士,曲无极刚向前迈出一步,那名兵士微笑着摇摇头,将手中长戟横过,意思是不得进入。 他不禁有些奇怪,这个地方前几日他曾经进出过,里面确是个牢房,地上还铺着一层枯草,莫非今日有人被关在里面?他探头向着里面瞅了瞅,怎料那名兵士斜跨一步挡在他身前,将他目光遮了大半。 虽只有余光扫进,却分明看见一个头戴士冠周身锦服的人伏在干草上一动不动,这人面孔向下,看不见容貌,鬓间数缕银发披散在后背上面。 那名兵士看他一直向着里面窥望,有些着恼道:“陛下还是速速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逛逛罢。” 伏在干草上的人忽然抬起头低声叫道:“陛下陛下你在哪儿” 曲无极自知自己是个冒牌货色,但也知道此人必是当今大王身边的近臣,只是不知为何也被抓至这里。 地上那人挣扎着探起上身,目光向着这边望了过来,一眼瞥见假的曲无极的长袍锦服,忙不迭匍匐在地,惊慌失措道:“老臣老臣恭迎陛下” 曲无极叹了口气,抬步正待走开,谁知牢房里那人突然声嘶力竭哭喊道:“老臣万死不信陛下会要了老臣的性命老臣这条命早就是陛下的只求陛下再看老臣一眼” 曲无极听他这番嘶喊,心中略有不忍,便想停下脚步应他所愿多看一眼,却见那名兵士长戟往地上一杵,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他心道:“便是多看他一眼终究还是救不得他性命,多看这一眼又有何用?这人瞧着倒像是个忠臣,不过我这个冒牌大王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多活不过几日,就算有心多行善事也不能够,还是各人各安天命罢。” 他心中有些颓丧,任凭那人大声哭喊也作充耳不闻,抬步继续向前走去,前面有处拐角,里面分作两条通道,一条蜿蜒幽深通往丫鬟们的住处,另外一条则是去往水牢的途经之地。 这一年多来,他在地牢内来来回回不知走过多少趟,伊荒早先让人将这座地牢扩建壮大,里面前后修缮多遍,名义上是地牢,实则成为一座地宫,四王子远在边境驻防之时,伊荒便精心筹谋这等逆天大事,这座地宫是他成事根本,里面大到足以藏下一支数百人的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曲无极走近几步,只见里面有两个人影晃动,瞧着身形便是女子,里面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至靠近门口的垂帘竖木处站立下来,这两人发髻衣饰都是一模一样,曲无极离得颇远,无法辨认出哪个才是那名轻轻敲他三下的婢女。 但里面的声音却隐隐约约地透了出来,只听到一个女子“哼”了声道:“这几日过后,咱们便能重见天日么?你呀,想也别想了。”另有一名女子道:“珊姐姐,我偏偏不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一切逆来顺受,那才真的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唤作“珊姐姐”的那名女子半晌无语,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倾心妹妹,这里是四王子的地下行辕,只怕连当今大王都不知道,咱们来此已有一年,这一年里我早已四处探察过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出口,外面都有人看守,想要逃出去的话是绝无可能的。” “倾心妹妹”嗯了声道:“四王子失宠多年,处处又为他的两个兄弟暗中倾轧,按理说来,早应绝了登基为王的念头才对,珊姐姐,你说是不是?” 珊姐姐有些疑惑她怎会突然换了话题,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身居四王子的境地,虽然屡立战功,但身受父王与兄弟们的猜忌,心中只会想着如何保存自己的性命,登基为王一事只怕想也不会去想。 “倾心妹妹”继续说道:“然而四王子终非常人,他知道躲得了一时,避不开一世,就算他能活得过大王在世一天,若是他的兄弟登基继位后仍是不会放过于他,珊姐姐,是不是这个道理?” 珊姐姐听她说得颇有道理,不由得点头道:“是这样的道理,但但这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倾心妹妹摇头道:“若是我们身处这地宫之外,不在伊府作了丫鬟,那自然与我们没有半点干系,但如今我们被伊大人送至这里伺候那个假大王,却是有了性命之忧,四王子与伊大人谋逆之举无论成败,都不会让我们这些人多留世上一天,那个假的大王要死,我们这些丫鬟要死,甚至外面守护地宫行辕的兵士连一个也休想活命。” 珊姐姐声音委顿道:“从进来的第一天看见那个假大王第一眼我就知道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日出日落c月盈月亏了,这等谋逆的大事一经沾上就休想脱身事外,眼下多活一天是一天罢!” 倾心妹妹似乎沉默了一会,忽然又说道:“珊姐姐,你知道伊大人决定三天后行事么?” 珊姐姐身子一震,慌张道:“这么快?”随即语带哭调幽怨道:“咱们姐妹一场,就就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 谁知倾心妹妹轻笑一声道:“伊大人定的是三天之后,以妹子在伊府这些年伺候大人对大人的了解来看,伊大人明日就会动手,绝不会拖至三日之后” 珊姐姐轻泣道:“倾心妹妹,姐姐一生下来就命薄福浅,一天享乐舒己的日子也不曾过过,好不容易长到花蕊年华,却却”她越说越是伤心,忍不住啜泣起来。 倾心妹妹的声音又轻轻缓缓地传来:“珊姐姐,妹子纵然命毕于此,心中仍是对着四王子与伊大人敬佩不已,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身处险境却绝非束手待毙,这份胆识气魄足以令妹子甘心情愿地献出这条性命” 珊姐姐泣道:“你甘心情愿,我又不是我还没有活够呢。” 倾心妹妹忽然语调放轻,说了几句话,曲无极竖耳倾听却模糊已极,实在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却听得那个珊姐姐惊声轻呼道:“你这话当真么?你当真给他留下了暗号?” 这时倾心妹妹的声音才又传了过来:“他若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我不是无意之举,若是此人愚笨蠢呆,那么咱们姐妹也只好同赴黄泉一路上作个伴也好。” 珊姐姐急问道:“倾心妹妹,你怎知这人愿意帮我们呢?”倾心妹妹“扑哧”笑出声来,轻声道:“傻姐姐,他自己性命难保,是我们帮他保全性命,顺带着保全了自己罢了,他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拒绝咱们姐妹的一片好意?” 珊姐姐思索一番,语带坚定道:“那倒也是,今晚三更时分姐姐在外为你把风,你去说服于他,他若肯听你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倾心妹妹忽然间叹气道:“妹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此事不成,姐姐也休要怪责妹妹” 珊姐姐道:“若是不成,早死晚死不过多了几个时辰而已,妹妹你只管耐心劝说于他就是了,怕就怕那个人不知晓三更时分与你的约定。” 两人又耳语了几句,身影一转便消失不见了。 曲无极再听不到有人说话,侧耳又听了一会,着实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挪开步子沿着来路返回,他边走心中边想:“若是伊大人当真明日举事,四王子得势之后,自己尚能多活几天,若是宫廷之变功败垂成,真正的大王便是再糊涂透顶,也绝不会容自己多活一个时辰,何况大王子二王子环伺在侧,手起刀落,自己一条性命只得就此交代。” 他自知已是必死之人,却不免奇怪那位叫做“倾心”的婢女如何助他保全性命,今夜三更之约,他立意无论如何都要前往赴会,好好听听那位婢女如何说法。 正如人溺于江河之中抓住一根浮木,拼死也不放手的缘故,他决心已下,心中顿时豁然,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起来,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径直走回屋内,斜身卧在长椅上,静静地等着光阴流逝,夜晚降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无垢国(柳暗花明) "第十八章:无垢国(黎明前的黑暗) 曲无极一夜未曾合眼,躺着便睡着了,直至哑仆送来饭菜,囫囵吞咽下去,只觉得胃口有些发胀,连打了几个饱嗝,哑仆低头收拾碗筷,半眼也不瞧他,临走时右脚一个拌蒜险些摔倒在地,他步履本就蹒跚,手中又提着装饭的篮子,眼看着就要倒下,这时哑仆左脚轻点地面,身子滴溜溜地宛如陀螺般转了一圈,这才稳住身形,依旧拖沓脚步缓缓离去。 曲无极却瞧得目瞪口呆,他从前在荒野中狩猎,论及真实本领,也是部族中小有名气的猎手,后来年纪渐渐大了,腰膝有些退化,但适才哑仆那么转陀螺地卸力站稳,却非常人所能为之,便是盛年时期的自己也不能够。 他紧盯着哑仆离去的身影,不禁若有所思,那哑仆走出门外,突然之间转回头来,目光中透出一丝怜悯,竟然微微摇头,慢悠悠地走出门外。 曲无极略一忖思,便即明白,想来是那哑仆知道他命不久长,为他感到悲哀所致,他心中此刻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想着夜半三更快快到来,至于这个哑仆为何有如此利索身手,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实在无暇细思。 地牢之内见不着阳光,全是凭仗火把油灯照明,每至时辰便有人隔着牢门外敲更打锣,锣声由外及内,隐约可闻。 地牢外日起日落,转瞬间一天又要过去,夕阳丢下最后一抹光晕沉入地表之下,不一时,残月从西面升起,四周群星璀璨,众星托月般显得夜空如珠洒玉盘皎洁如洗,上弦月径向中天缓缓移动,掷下柔光万丈。 曲无极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虑多则倦,智昏神迷,这一觉睡得噩梦连连,中间几次几乎便要惊醒。 其间哑仆曾送过一次饭来,见他睡梦中四肢轻微抽搐,面目表情有些狰狞扭曲,便叹了口气,提起饭肴未做停留而去。 曲无极深陷梦境之中,梦境里战火屠戮一处村落,四周都是熊熊火焰,宛如一片火海,火势之中十多骑黑甲武士手持长刀纵马奔驰,见人就砍,一时间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间破败不堪的草屋内,一个中年妇人紧紧搂住怀中十二三岁的孩子相拥哭泣,外面每传来一声凄惨厉嚎,两人皆是情不自禁全身一颤 这时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冲进一个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这人半缕短衫用一根粗绳系在腰间,脸上沾满血渍,血滴沿着颌下虬髯不时滑落而下。 这人自一进屋便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一双眼睛早已一片赤红,他将右手长矛换至左手,一手拽起那名妇人,口中急切道:“快走快走” 那孩子怯生生地喊了声“爹”,他恍若未闻,提起腿冲着墙壁一脚踹了过去,那堵泥墙应声而倒,露出一个洞口出来。 这人一手抱起孩子,将身子蹲下,那妇人伏在他的后背上,他身子向前一探,从洞中钻出,草屋后是一片荒草,约有半人多高,本来无路可行,他左手持矛一路开道,向着山腰处逃去 却听得身后有人一声吆喝,十多名黑甲武士陆续下马,走至那间草屋跟前,为首一人探头进屋瞧见墙壁上的破洞,回头向着同伴说了几句话,余下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为首那人接过一根火把掷进屋内,火势顿时燃起,撩至屋顶草垛,一团火光冲天而去,照射着屋后的驳乱杂草茔茔昏昏。 那个男子抱儿背妻攀至山腰,回头望见自己的屋舍终究也被烈火吞噬,自己又是前途凶险万状,不知道能不能脱离眼前险境,耳边挟风带来黑甲武士的大声喧闹,原来那些黑甲武士居然舍了坐骑,各人手执一根火把向着山上搜寻而来。 这人将心一横,力气不见消耗反而见长,迈开双腿向着山侧东首一处悬崖奔去 曲无极冥冥中觉得似乎有人靠近,赫然从梦境中醒转过来,起身一看,却见门前一道人影在地面上晃动,原来门前通道两旁悬着数量众多的油灯,敢情是门口有人在探首来看屋里的动静。 这时外面隐约着传来敲锣的声音,他知道时间大概差不了多少,便慢慢地走至门前,一步跨出之后,迎面却是一张满腮胡须的大饼柿子脸,他不禁骇了一跳。 这人他倒也认得,半年前派驻进来负责巡逻的兵士,这名兵士一扭头看见是他,笑道:“陛下睡饱了么夜半三更地就不要到处闲逛啦!” 曲无极不由得有些失望,只好强作镇定道:“我只在附近走走。”言罢,忽然看见兵士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绿色的影子闪过,他知道那个影子若非是“倾心妹妹”定然不是别人。 谁知那名兵士伸手在他身上一推,仍旧笑道:“陛下还是继续睡觉罢,这外面冷清得很,可没什么好逛的。” 曲无极见到那道绿色的影子,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线希望,只想着好好听听那位“倾心妹妹”的脱身逃命之计,于是将脸一板,微嗔道:“方才睡得长久,如何还能再睡?” 那名兵士敛起笑容,正色道:“若是平日里,陛下尽管自便,可是今日晚间伊大人着人传下命令,让陛下好生歇息c休有异动。” 曲无极正待说话,忽听一阵脚步声拖沓而来,那名兵士也听到异响,转过身去,却看见哑仆手中提着篮子慢悠悠地走近。 哑仆走至兵士身前,将篮子放下,揭开罩子,里面装有一些饭菜让兵士过目,那兵士有些奇怪地嘟囔道:“这么晚了还送饭来?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他边说边俯身用手去拨开饭菜上的盖子,想要看看是什么好吃的吃食。 说时迟那时快,哑仆翻手从罩子下抽出一柄短刀,迎着那兵士的脖子向上一撩,那兵士“嗯哼”一声,鲜血从喉管处向外迸溅,顿时了账,哑仆不慌不忙地从篮子里取出一块布条,将他致命处裹了两道,再将他胳膊担在自己肩头,扶拽着向着水牢的方向走去。 只剩下曲无极一人怔怔呆立原地,望着哑仆的背影不知怎么回事,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哑仆走至方才那个绿影闪过之处,抬手招了两下,继续拖着兵士的尸身向前走去,暗影中闪出一人,果然正是那名叫做“倾心妹妹”的婢女,只见她花容失色,面目上浮现惊慌失措的神情,看了一眼哑仆的侧影,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向着曲无极跑去。 曲无极此时业已定神,“倾心妹妹”脚步急促却不失轻盈,贴近他身畔之时,一把攥紧他的手,将他拽回屋内,双颊泛起两片绯红语音焦促道:“你可曾猜透我与你的约定么?” 曲无极点了点头道:“夜半三更。” “倾心妹妹”又道:“眼前已是大祸临头,你知道么?” 曲无极又点了点头道:“伊大人明日便要动手,绝不是三日之后,你们的命活不过三日,若是大功告成,我兴许还能多活几日。” “倾心妹妹”后退一步,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曲无极,啧啧道:“你这个大王虽是假的,人倒是个聪明人。”她声音婉约柔嫩,灵巧动听。当下臻首一歪又问道:“我若能救你一命,你如何报答于我?” 曲无极沉忖片刻,说道:“你若能救我一命,我必然不会置你不顾,我若能保全性命,必会带上你一起逃离此处。” 谁知“倾心妹妹”轻轻摇头道:“我不愿离开这里,更不会自行逃离,你若是应允了我的条件,我定会保你坐上这无垢国大王的宝座。”她这席话一经出口,曲无极不禁目瞪口呆,半晌缓不过神来,不知如何接对她这席狂言乱语。 “倾心妹妹”察言观色便知他一时转不过脑筋,便走上前一步,理了理额前秀发,将领口轻轻拽下些许,露出一截冰肌雪肤,脸带笑意道:“陛下觉得我美么?” 曲无极微皱眉头道:“我又不是真的陛下,你你声音好听模样也很美” “倾心妹妹”轻笑道:“你这番话说得含糊,心里一定觉得我丑陋得紧,配不上你这个大王” 曲无极摇头正色道:“你自然是极美的,只不过只不过此时说起这些又有何用?” “倾心妹妹”轻抬柔荑,拉起曲无极手掌在自己脸上摩挲道:“你若是不嫌弃我丑陋不堪,我助你当上大王之后,你便要封我做个王后可好?” 曲无极只觉得此事太过滑稽,将手挣脱出来,苦笑道:“我本就是一个猎户而已,只因为了妻儿老小的周全,没来由地卷进这场祸事之中,天可怜见,若是能留下这条残命已是意外,怎敢有此心思” “倾心妹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抵在曲无极的唇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却面带愁容道:“你既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瞧得出伊大人素来心思缜密,做事呢又从不拖泥带水,四王子登基王位之后,他先要杀的便是你这个冒名顶替的假大王,便是认得你的人也会一个不留。”她这几句话说得阴阳顿挫,最后四个字更是说得斩钉截铁,曲无极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起村落里熊熊燃烧的冲天火焰 “倾心妹妹”瞧他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默默地将手指抽回,幽怨道:“我们这些人活得过明日也活不过后日,伊大人自然通晓这样的道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曲无极一把将“倾心妹妹”抓住,双手握紧她孱弱的双肩,急切道:“那那该当如何是好?” “倾心妹妹”被他抓得生疼,娥眉微蹙道:“当今之计,唯有将计就计错进错出” 曲无极这时才发觉她脸上有些痛楚,忙不迭松开双手,问道:“如何将计就计?错进错出?” “倾心妹妹”无奈一笑,神情有些萧索道:“真亦假来假亦真只要身居宫廷的那个真大王被人错杀之后,你自然就是真正的曲无极了,那时所谓是真的曲无极再诛灭谋逆乱党重新把持朝政c号令天下谁还敢动你妻儿一分一毫?” 曲无极颓然后退数步,跌坐在长椅之上,摇头喃喃道:“这等天大之事我一人如何” “倾心妹妹”莲步轻移走至他的身畔,柔声道:“你若是应允了我作你的王后,我自然全力相助,但眼下最紧要之事却是要救出一人性命。” 曲无极抬头问道:“谁?” “倾心妹妹”向着门外一指道:“便是被关在外面牢房里的岑犰岑大人,这人若是能逃脱这里,则大事已成了一半。”曲无极张口欲问究竟,“倾心妹妹”忽然间好像想起一件事来,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陛下何时收下哑仆这样的高手了?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曲无极奇道:“哑仆不是你的人么?” “倾心妹妹”不禁一怔道:“我瞧见哑仆在你面前亲手杀了那名兵士”她说到这里,忽然闭口不再言语,与曲无极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四目之间都带着疑惑不解的目光相互打量。 二人皆从对方的眼神之中读出一丝恐惧之意:这哑仆杀人手法干净利索,将人一刀毙命宛似捏死一只蟑螂一般,杀人之后的这份淡定从容确非常人所能为之。 二人正自胡乱臆测时,门外又探进一颗脑袋来,轻呼道:“倾心妹妹倾心妹妹” 曲无极一听声音便知是那位“珊姐姐”,果然一个衣饰发髻与“倾心妹妹”一般模样的女子侧身闪了进来,她甫一现身,立即拉住“倾心妹妹”的手就往回走,口中急道:“伊大人手下的易将军正赶往这里,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罢。” “倾心妹妹”眉头一皱,问道:“珊姐姐如何知晓易将军正赶往这里?” 珊姐姐将手一摊,原来手中攥了一张布条,上面写着:伊府易欢亲率兵丁数百欲藏匿地牢,以求谋逆之举,望相机行事c早行定夺。 “倾心妹妹”望着这一行小字,忽地以手掩面惊呼道:“这这布条是谁给你的?” 珊姐姐被她吓了一跳,有些张口结舌道:“是是那个送饭的哑巴” “倾心妹妹”劈手抢过布条,看着上面矫劲腾扬的字迹不禁眼中热泪滚滚,呜咽道:“我早知早知你不会弃我而去原来你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珊姐姐不解道:“你说得是谁?” “倾心妹妹”抬手轻轻揩拭去泪水,脸露微笑道:“先不用管他是谁,咱们先去救出岑大人再说,若是易将军率兵进驻地牢之后,便再无机会了。” 三人正待走出门外,却见哑仆引着一个兵士走了进来,这名兵士虽然一身甲胄穿在身上,却松松垮垮的有些异样,加上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脑袋低垂着不向前看,一只手一直拽着哑仆后背的衣襟,身形摇摇晃晃地有些不稳。 曲无极与珊姐姐不识此人是谁,却知道这人绝非刚才已然毙命的那名兵士,“倾心妹妹”却早已迎了上去,扑入哑仆的怀中。 哑仆此时已是老泪纵横,浑浊的泪珠自眼角“哧哧”而下,他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搂紧“倾心妹妹”,嘴巴张开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倾心妹妹”伏在他怀里边捶边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在我身边却不来与我相认?为什么你害死了一家人自己却还活着?为什么你变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哑仆挺直身板,他本来佝偻着身子,突然之间身形高大伟岸了许多,他面露凄苦眼噙热泪地轻抚着“倾心妹妹”背后长发,喉结上下滚动几次竟用嘶哑已极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敢” “倾心妹妹”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你是担心又害了我么?我如今这样又害怕什么?” 哑仆似乎已有多年未曾开口说话,此时一腔话儿想要倾吐出来,却只能嘴巴微微瓮动,反复叨念着“我我” 倒是身后假扮兵士的那人忽然诧异道:“你你是烈风将军不是?你不是早就死了么?”哑仆似乎想起什么,将“倾心妹妹”从怀中一把推开,他言语不太利落,用手一指假扮兵士的那人,然后又指向门外,跟着手指弯曲向上不动。 谁都一眼看得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将这人送出地牢之外,“倾心妹妹”这时也缓过神来,轻步走到那人面前躬身说道:“想必阁下便是岑犰岑大人了,这位正是十二年前被大王下令诛灭满门的烈风将军,奴婢是烈风将军的女儿,如今父女相见,情非自己,让岑大人见笑了。” 岑犰却没有看她一眼,径直两眼呆呆地从烈风将军身后一瘸一拐地走至曲无极身前,口中喃喃道:“这位既是烈风将军那那位大王便是假的” “倾心妹妹”上前一步道:“不错,眼前这位大王并不是真正的曲无极,他只不过是四王子与伊大人找人假扮意图谋朝篡位罢了,奴婢在伊府多年,听闻伊大人常常说起当今大王暴戾恣睢复又神志不清,一天的时辰清醒没有糊涂的时候多,不知伊大人所言可有虚妄?” 岑犰依然紧盯着曲无极的面庞不放,却点头道:“伊大人所言非虚,但非尽实,大王一天之中几乎没有一刻清醒过,四王子与伊大人这么做自然是不想稀里糊涂地掉了脑袋,宁可放手一搏也不愿屈负枉死而已。” 倾心妹妹“嗯”了一声,又问道:“若是四王子取而代之登基做了大王,势必会清除异己,将大王子与二王子的亲信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岑大人那时尚能自保么?岑大人的家眷又能确保无恙么?烈风将军与奴婢如今就站在岑大人的面前,奴婢实在不愿这般惨事再发生在岑大人的身上” 岑犰至此方将目光从曲无极脸庞上移开,双目盯着倾心妹妹,目光中透出丝丝疑惑,问道:“那依照你的意思,岑某又能做些什么呢?” 倾心妹妹昂首道:“岑大人从前便和家父同殿为臣,一直深得大王宠信,这才能十数年屹立不倒,奴婢也曾听得伊大人向四王子进言时提及岑大人掌管宫廷内外兵马大权,若要废黜当今大王曲无极,便得先除掉岑犰岑大人” 岑犰全身一震,急问道:“此事当真?那四王子又是如何说?” 倾心妹妹叹息道:“四王子说他只管战场杀敌c冲锋陷阵,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只好请伊大人权宜行事,不必另行禀告,岑大人被擒至此处关进地牢,应是伊大人的吩咐。” 岑犰不由得点了点头,气愤道:“四王子骁勇善战,不谙权谋,一门心思只想着战场厮杀,快意恩仇,哪是老奸巨猾的伊荒的对手,如今落入伊荒的毂中,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倾心妹妹接口道:“不错,若是四王子登基继位,以伊大人的手段,这宫廷内外的兵马大权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岑大人的手里,何况他既已撕破脸今日就要除去你,又岂能容你活到那个时候?” 岑犰一时有些惶急又有些无奈,长叹一声道:“可是如今大王利令智昏c昏聩糊涂,从早到晚只想着服食丹药谋求长生不老之道,哪能辨清忠奸,岑某便算从此处逃脱出去也是于事无补,我虽掌管宫内兵马,但前些日子大王已将兵符索去炼制丹药,只怕早已烧得不成样子了。” 倾心妹妹一把拉过曲无极,双目瞪视着岑犰道:“那位大王昏聩糊涂,眼前这位大王却是清醒得很,岑大人若想重掌大权,只须将两位大王调换下位置便可,同时四王子与伊大人犯上作乱之事自可一并平息,岑大人这份匡扶社稷的丰功伟绩自会流芳千古,自此以后无垢国的权势谋略尽在岑大人一手掌握之中,岑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岑犰看了一眼倾心妹妹,又看了一眼假的曲无极,最后却将目光定格在烈风将军的身上,此刻他内心之中汹涌澎湃,委实难以决断,这一念之差将决定无垢国的国运及数以万计人的性命,他目光在烈风将军脸庞上游移不定,显得彷徨无措。 烈风将军张大嘴巴,颇为困难地说道:“当机立断断” 岑犰沉吟半晌,心中忽然洋溢起一股说不出的畅爽痛快,这份快感直抵心底深处,足以消融不安与恐慌之感,他猛地点头道:“便是如此这般,请姑娘告知如何行事?” 倾心妹妹聚拢众人,将计划和盘托出,再看各人神情,岑犰目光之中充溢着钦佩之意,曲无极则又是彷徨迷惘又是蕴含欢喜,烈风将军神情未有异样,眼光中却流淌出一份萧瑟光景,只有珊姐姐娇媚的脸庞上浮出兴奋的表情,甚或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无垢国(宫斗) "宫廷内绿树红墙,屋舍连绵,偌大的后花园里分隔出三片池塘,池塘中锦鲤成簇,拧动着身体从小桥下穿过,岸边奇花异草缤纷着多彩多姿的盎然情趣。 三片池塘各有小渠连贯,精巧的木桥横跨小渠之上,数座木桥环绕着中间一块圆圆的广场,广场上宫女来回穿行,一个个身姿婀娜,容色俏丽。 一个衣着华丽的宫娥碎步走至广场中央,轻咳一下,脆声道:“大王今日恭奉仙人临凡,诸位处子须早做准备。”话音刚落,宫女们顿时双人成排,齐齐地低头垂手侍立一旁。 不一会的工夫,仙乐声起,一众乐手手持羌笛弦管自一座假山后走出,边走边吹,笛声婉转飘渺c不绝如缕,弦乐悠扬缓长c宛如天籁,一个清脆高亢一个低沉悠远,两厢交织融和之下,若清风拂岗似空谷幽兰,竟有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一众乐手过后,四个彪形大汉扛着一座铜炉步入广场中间,那铜炉上烟雾缭绕,散发出一阵酸涩的香气立时笼罩了广场的各个角落。 随之而后步出无垢国朝臣数十名,身后是两排银甲卫士,簇拥着无垢国大王曲无极缓缓行至铜炉跟前,曲无极绕着铜炉转了一圈,忽然双掌一击,那四位彪形大汉整齐呐喊一声,将铜炉放置在广场中间。 这时自曲无极身后走出一人,这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头亮银般的白发披落于肩,偏偏面貌却年轻得很,丹唇凤眼,剑眉入鬓,两只净白廓圆的耳朵侧立两旁,颇显卓尔不凡,这人端得是丰神如玉c仪态洒脱至极。 这人微微躬身,曲无极咧嘴一笑,大手一挥,这人退后三步转过身子朗声道:“今日天清地远c恰逢吉日,陛下心虔志诚特于宫内恭迎仙人临凡,诸位适逢其会,那是沾了陛下的光彩,散仙逍遥子得宠大王恩沐,在此作法相邀方外神仙现身人间。” 逍遥子碎步走至铜炉前,袍袖开合之间,仙气袭人,他绕着铜炉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将双手一扬,铜炉内紫烟升腾而起,升至半空之中,聚而不散渐渐凝化成团。 曲无极眼望着紫烟在半空中变幻不定,神情有些痴迷向往,那团紫烟忽地一分为二,各自成形,好似一双无形之手在捏揉搓捻一般,竟渐渐幻化成两个人形模样,口眼鼻耳四肢须躯一应俱全。 逍遥子拜伏在地,口中依然不停诵念经文,曲无极见此情形,早已挣开众人,一步一步慢慢向着铜炉走去,面部有些抽搐不定,双目之中满是痴狂迷离。 广场上众人此刻都被眼前幻象震慑,个个都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曲无极伸出双手在胸前虚空抓取,口中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道:“仙人仙人带我走带我走” 逍遥子脸上露出诡秘一笑,忽然站起身来,双手合击发出“啪”地一声,那两团幻影顿时在半空摇曳起来,犹如扶风摆柳般形散不断,其中一具幻相对着曲无极轻轻招手相邀。 曲无极心旌摇荡,浑似陷入无边无际的迷宫之中,正自彷徨迷乱之际前面却总有个仙人携着他的手,引着他在迷宫中时而踏歌翩翩而行时而凌云御空飞舞,他心中只感到无比畅快通透,狂笑声中手舞足蹈地向着铜炉越行越近。 铜炉内紫气氤氲,萦绕在炉口四圈,久久不散,曲无极离得越近便愈加对着幻影瞧得越是真切,向他频频招手的那尊幻相此刻在曲无极眼中已是一副仙气飘飘c行欲飞走的神仙模样,仿佛在说:“你慧根非浅,仙缘已至,权势富贵恍如昨夜黄花一片,镜月一樽,何不与我一同归去” 曲无极脚底下一个趔趄,幻觉中眼看那位仙人翩然若逝,忍不住哀嚎道:“仙人莫走携我同往极乐世界去罢”他趔趄之下向前又跨出两步,双手几乎便要触碰到铜炉的边檐。 逍遥子嘴角浮起一丝狞笑,这笑容只在他面庞上一闪而过瞬间便即消失隐匿,他眼见着曲无极神魂颠倒地便要纵身跃入铜炉之中,自此之后无垢国便要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怎料铜炉边忽有一个人影掠过,飞起一脚踹向曲无极腰畔将他远远踢出,同时双脚连环乱踢,将那座偌大的铜炉踢翻在地,铜炉内滚出一堆堆石块和一些杂乱墨色物件,兀自发出成串连环的清脆声响。 一阵细风拂过,半空中那两团紫烟登时灰飞烟灭,两个雾隐中的仙人业已随风消逝殆尽,只留下绰绰约约的一大堆茫茫烟雾应风飘散。 那道人影踢翻铜炉之后,身形晃动着径向逍遥子扑来,逍遥子心中慌乱转身便跑,他刚跑出十多步,却看见前面横出一人挡住去路,这人脸上似笑非笑,挂着一副得意的神情。 逍遥子一眼瞅见此人,心中更是惊慌失措,他尚待返身再跑,后面那人也蹿了上来挡住来路,逍遥子眼见无路可逃,匆忙之间将头上发髻的束带解开,抬手一荡,束带已变成一根长戟。 后面那人停驻脚步,哈哈大笑道:“王兄,这厮本事不小,今天可不能让他跑了。” 前面那人亮出手中一根玄铁长棍,在胸前一横道:“二弟,这个人蛊惑父王日久,无垢国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个中缘由此人才是首恶,今日必先除之而后快。” 逍遥子将长戟在手中挥舞,口中桀笑连连道:“大王子二王子,小人只是伺候陛下炼丹修仙,从未过问国事,这般欲加之罪,二位王子何苦推责给小人?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术士,又如何担当得起?” 大王子曲幽风将玄铁棍高高举起,大声道:“父王如今神志迷乱昏聩不堪都是拜你这妖人所赐,如今朝纲不振,君臣二心,只怕要不了多久,五国之中无垢国运势堪虞,将来又如何抵抗外侮?这些都要拜你这个妖人所赐。” 逍遥子笑道:“此言差矣,陛下一心求取仙道,早已不问世事,这无垢国大王的宝座自然是能者居之,大王子二王子都是当世俊杰,何不自行取而代之?若是二位王子从此执掌朝纲,倒是要承谢小人无心之功臂之援才是。” 曲妙风道:“王兄,这妖人说话倒有几分道理,眼下国力虚弱,父王糊涂,做弟弟的愿意辅佐大哥登上王座执掌无垢国,好教咱们无垢国屹立五国之巅,不再受人欺辱。” 逍遥子附和道:“二王子说的极是,若不是小人常年服侍陛下精研长生不老之术,荒芜了国事,大王子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登基为王,二位王子不记小人之恩,怎么反倒恩将仇报想取了小人性命?” 曲幽风看了看远处伏在地上的曲无极,曲无极一动不动似乎是晕厥了过去,几个宫娥围拢在大王身侧正不知如何是好,逍遥子将长戟拖放在地,亮出一剪兰花指指向曲无极道:“陛下修行日深,不日间便要撒手人寰归列仙班,二位王子须得早做安排,四王子一向居心叵测,如饿虎谗狼般环伺在侧不得不防啊,小人这番善意,二王子不领情,大王子却要三思在先谋动在后” 曲幽风冷笑道:“父王为你所惑,今日若非我兄弟二人赶到,父王便得葬身于这铜炉之内,你这妖人处心积虑如此这般,究竟何为?” 逍遥子仰首大笑一声,将长戟重又拿起,他笑声中颇有悲愤之意,眼角扫向曲无极微微一瞥,语带怆然道:“陛下欲要修仙成道,每日里非要逼迫小人呈奉仙丹妙药,若有一日丹药炼化晚了片刻,便将小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二位王子不妨仔细看看小人的身上”他边说边将长戟抛下,一把扯下身上衣衫,衣衫除去之处只见逍遥子上身伤痕累累,痂结满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众人一瞧之下,都是不自觉地不寒而栗。 逍遥子继续说道:“前几日陛下自觉神颓身疲,心中愈加害怕不久人世,而长生之药却久久不能炼制出来,心里对小人更是愤恨不已,便差人将小人打得差点断了气,小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施法招来仙人同度陛下升仙,这些情形二位王子都是看在眼里的” 曲妙风沉吟半晌道:“王兄,此人终究常年陪伴在父王身边,可见父王早已糊涂得紧,完全无心于国事,这般下去的话,国无明主只能任人宰割” 逍遥子连声道:“没错没错小人也曾经苦心规劝过陛下,可是陛下完全就像是疯了一样,无论什么样的丹药都要胡乱服食一气,身子愈见委顿不堪却偏偏更是喜怒无常,朝上的诸位大臣都是死的死散的散,剩下业已不多了,长此以往下去,不待陛下归仙,无垢国便先就归属了旁国了” 曲妙风急切道:“王兄,此言不虚,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再由着父王折腾个一年半载,保不齐你我就得作亡国子民了。” 曲幽风长叹口气,面露难色道:“如今父王虽然糊涂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但父王终究还是无垢国的大王,我若贸然登基为王,则名不正言不顺,何况那个那个”他本意说的是王印不知何所踪,但凡登基为一国之王,印章绶带缺一不可,否则便是无法昭告天下,势必为臣民所不认可。 曲妙风却接话道:“王兄若是忧虑四弟则是大可不必,四弟素来戍守边境以国事为重,只要为了无垢国臣民安康幸福,四弟也是通晓大义之人,断然不会横加阻拦。” 这时众位朝臣齐拜在地,齐声道:“大王子功德可昭日月,臣等愿辅佐左右!” 曲幽风看着身旁伏拜的一众人等,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远处本来伺候在曲无极身旁的宫娥也迟疑了一下,拜伏在地,只剩下曲无极仍如死人一般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曲幽风将手中玄铁棍向天一指,朗声道:“我此番登基为王也是迫不得已,为江山不可易手也为民生大计,诸公任何一位若有异议,便请站出来指教一二,小王绝非贪恋权位之人。”众人齐声道:“绝无异议!” 曲妙风也跪拜在地,此时抬起头来双目之中露出喜色,大声说道:“王兄只要应允登基为无垢国之王,臣弟愿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他话音刚落,后面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传来:“老臣昨夜观望星相,主星黯淡无光c将星蓬荜生辉,视为更迭替往之兆,今日果不其然应验了卦象,陛下元阳耗尽正是大王子主政之时,此乃天意不可违逆呀!” 曲妙风问道:“暨大人,既是星相卦象有此印兆,那我王兄何时登基方为顺应天时天意呢?” 暨大人是当朝星官,闻听此言忙磕了一个头,这才颤声道:“这个老臣夜观星相时也曾推演过大王子是将星逆袭为主,须得越快越好,勿求良辰吉日,只要一个快字便是顺应天时天意”这句话说得许多人不由得一怔,但眼前大王不知死活无法再行理政,王子继位也是理所应当,众人齐齐纳首拜道:“恳望大王子顺应天时天意,早日登基!” 曲妙风等众人音落又再问道:“暨大人,这一个快字是否便是指今日今时王兄即刻即位才是顺应天时天意?”暨大人看了他一眼,面部微微抽搐,垂下头道:“二王子聪慧过人,天意确是如此!” 曲妙风闻言起身,拍了拍手大笑道:“既然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原是父王礼仙朝圣的吉日,可见时辰极佳,王兄这时即位为无垢国之主正好顺应天时人意,不可再行推辞了。” 曲幽风却突然面露悲戚之色,丢下手中玄铁棍,快步奔向曲无极躺卧之处,人未及而膝先下,以膝为足跪步而行,行至父王身边,探手扶起曲无极紧紧拥入怀中,双目眨动之余已然泛起泪水一片。 他双臂暗中运劲紧箍曲无极胸腔,其实曲无极只是一时昏迷过去,为他使劲一勒,竟吐出口气,气息随之窒碍得难受,竟醒转了过来。 曲无极刚待开口呼吸,却被一张手掌紧紧捂住口鼻,原来曲妙风担心意外,也快步赶至,正好瞅见曲无极眼皮微抬口角瓮动,急切之下连忙悲嚎一声,抻开袍袖将曲无极拢住,一只手使劲地按捺住曲无极右臂,另一只手则捂紧口鼻,双腿屈膝下跪之际正好压住曲无极下肢致之无法动弹。 曲幽风心中稍显慌乱忐忑,他平素对父王逆来顺受绝不敢忤逆半分,这份奴性早已深入骨髓,饶是他常常夜半时刻仰望星空时无数次想要得到这一机会c盼望这一时刻,但当机会当真出现,一切唾手可得之际,他仍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悸动与彷徨失措 曲无极神志甫明,这才发觉双手双足被人钳制得根本动弹不得,加上脖颈遭人勒紧,口鼻吸不进半分气息,就连喉头呻吟声也被两个儿子悲嘶厉嚎所掩,这一霎那,他忽然一切洞悉明白:两个平日里低眉顺目的儿子如今联手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他悲哀于自己身子亏虚无力反抗,更悲哀于自己修道成仙的愿望化作泡影,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当下双目紧闭,屏住呼吸不再挣扎,任由两个儿子辣手施行,顷刻之间,耳中听闻的悲泣声越来越是模糊不清,渐渐地什么也听不到了 曲幽风与曲妙风初时尚能觉察出父王极力挣扎,慢慢地不再感到反抗,两人对视一眼,竟都从对方神色之中看出恐惧与兴奋,曲妙风挪开手掌,只见曲无极已然气息全无,双目微微闭合,眼角处渗出两行浊泪,面颊上尚挂着一丝诡异的苦笑,神情却尽显安详之意。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哀声痛哭,四周伏拜众人听得两位王子哭声戛然而止,不知所以,连忙齐声大哭起来,以求能够续上哀恸悲戚,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瞬时之间哭声雷动,有长嘶哀嚎的,一道道哭音由弱渐强连绵不绝,音至高处忽然停滞不动,半晌不见次声发出,也有含糊不清的,犹如口中含有七八个枣核一般,哭声平缓有度,仿佛念念有词却又连自己也分辨不清哭诉了些什么 旁边的那名宫娥怯生生地说道:“二位王子不必悲伤,陛下羽化仙去,得偿所愿,心中想必是快活的,且容奴婢为陛下整理容妆罢。”曲幽风与曲妙风适才联手杀死父王,正自有些彷徨,闻听此言,忙不迭双双将曲无极平稳放置在地上,曲幽风探手摸了把鼻翼下端,曲妙风则是搭着曲无极手腕脉搏,二人确信父王已然毙命,这才啜泣着退身离开。 那边逍遥子早已束手被擒,两只眼睛怔怔地望向曲无极的尸身,神情萎靡不振,目光中有些空洞无神又有些悲戚萧索,不知此刻他的心中是在感叹曲无极殒命的世事无常还是在忧心自己前路的未知叵测? 曲妙风命人撤去铜炉,一时间有不少大臣凑前帮忙,一众人等三手两脚地将地面上清理得甚是干净,曲妙风另行命人取来王袍冠带,曲幽风推辞不过,三个宫娥上前与他换了王袍羽冠,曲幽风心知大事即成,却心里总有隐隐担忧,侧首问道:“四弟因顶撞父王被幽禁在自家的府邸不得出门,今日我既然登基为王,少不得要受臣属朝拜,这四弟放与不放你有何计策?” 曲妙风沉吟道:“四弟虽然禁足,但他手下却有一众追随人等,若是放他出来,只怕惹出了乱子不好收拾,他常年戍守边境,朝中虽无几个心腹,但殿前众位将军却是心折他能征善战c骁勇威猛,不放他出来,众位将军嘴上不说心中定会有所猜忌。” 曲幽风面露难色道:“既是如此,该当是放还是不放呢?”曲妙风接道:“放是一定要放,但却要接了四弟家眷老小一齐进宫朝拜王兄登基大礼,王兄许久不见那两个小侄子想必一定想念的紧。”曲幽风顿时明白他的心思,颔首道:“这样最好不过,若是四弟稍有异动,难免投鼠忌器,还是二弟想得周全。” 这边商议停当,宫内侍从宫女们开始布置起登基大典事宜,曲无极的尸身已由人敛起,众位大臣纷纷赶往大殿之上,只待时辰一到,便要朝拜新王。 众人前往大殿门前等候,不一时无垢国朝臣陆续赶至,殿前长阶上一时间熙熙攘攘,众人交头接耳,后来者询问方才未知情形,先至者添油加醋地唾沫横飞述说先前情由。 人群中有几位身材高挺者围聚一起,当中一位面膛赤红者忽然高声道:“陛下稀里糊涂地殒命于此,又没有遗命传下,如何便就是大王子继位为王,四王子论文治武功哪一点都要远胜于他,老臣心中不服”旁边立刻有人截断他的话头,低声道:“盛将军千万不要说此狂悖之言,小心传到两位王子耳中那就得祸及家人了。” 这时旁边一位面目白净的中年人仰首大笑数声,朗声道:“在下无婚无配c父母早亡至今孑然一身,不必担心祸及家人,这实话却忍不住要多说两句。” 殿上大臣陆续来了不少,众人听闻话声高昂慷慨都侧目相望,竟有许多人不认得这位面目白净的中年人是何许人也,只见他身穿一袭素衫c长袖拂地,面上两道卧蚕浓眉下双目炯炯有神,三缕长须垂至胸前,这人见众人目光都望了过来,索性上前两步,大声说道:“这番实话且容在下说出来,诸位大人听听是否言过其实还是大有道理。” 大臣们越聚越多,纷纷围拢在这人身侧,素衫中年人面沉如水道:“今日大王驾崩之时有多少人亲眼目睹过?”这句话问了出来,大臣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这人嘴角一撇,继续说道:“大王混沌之时,那一脚是二王子踢的,若非二王子那一脚下去,大王势必葬身火炉之中,诸位一定是这般想法吧!” 他语音一顿,看了一眼旁人神情,走至盛将军身旁道:“将军大人,请问身子骨一向可好?”盛将军疑惑道:“尚好,却又如何?”这人拱手一鞠道:“将军年纪与大王相比,不知哪一位更为年长?”盛将军怔了一下迟疑道:“老臣痴长五岁。” 素衫人接着问道:“若是在下踢上盛将军一脚,不知将军可否愿意?”盛将军微嗔道:“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踢我一脚?”素衫人低头凝思半晌,猛地抬头道:“二王子一脚踢飞大王,大王因此丧命,盛将军尚且年长大王五岁,若是二王子一脚踢在将军身上,盛将军安能保全性命么?在下可是从未听闻过二王子弓马娴熟的说法,坊间传闻都是二王子酒林美人池c坐享温柔乡这样的传闻。” 一位苍髯鬓白c头戴花翎的老者插话道:“陛下听从妖人蛊惑,误食丹药多年,身子早已大不如从前啦,便如空管竹批,外强中干,莫说是二王子那一脚,寻常人只须轻轻一推,陛下也是承受不起了。” 盛将军闻言怒道:“放肆,陛下圣体安康,前些日子老臣在校场之上还亲眼见过陛下搭弓射箭,一箭射穿百步外的靶子,你这般说法究竟意欲何为?”众位大臣忍不住惊嘘一声,人人皆知曲无极常年沉溺于炼丹修仙c求取长生不老之道,至于大王竟能现身校场弯弓射箭都是惊诧不已,但眼前这位盛将军是朝中出了名的实在人,绝不会信口雌黄c凭空捏造,那位苍髯老者半信半疑道:“盛大人此话当真?陛下真的搭弓射箭箭射穿百步外的靶子?” 盛将军笃定道:“自然当真,老臣虽然离得远些,但确是陛下无疑。”众人闻知不禁面面相觑c心里都在暗自揣测不已。 素衫人“嘿嘿”冷笑道:“诚如盛将军如此说法,二王子远不如陛下身子硬朗,这一脚踢得倒是蹊跷,大王没有葬身火炉之中,倒是死在了二王子的一脚之下,两厢权衡,这与葬身火炉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被他一席话说得胆战心惊,细细思索之下却又有理可循,但“弑君夺位”四字任是谁也不敢说出口来,但曲无极方才在广场上已然死去,这是人人都见的事实,似乎除了朝奉大王子即位为王之外,诸人也只能心中琢磨一番而已。 素衫人竖起二指道:“适才只是其一,这第二个蹊跷的地方劳烦诸位再来想想,如何两位王子这般急不可待c非要在大王驾崩之日匆匆继位,莫说本朝先代王者至尊,便是临近的烽皇国与圣域国也是无此先例,陛下膝下共有四子,除了曲幽风c曲妙风二位王子以外,三王子曲灵风幼时失踪不见,不提也罢,就剩下能征善战且战功彪炳的四王子曲云风了,四王子如今被大王禁足,但大王既已不在了,这禁令已告消弭才是,这继位为王的更应是四王子而不应是寸功未立的大王子才是。” 这番话甫一说完,一位大人边拍着手掌边侧身进来,口中啧啧称赞道:“这位不知位居哪里的大人当真是字字珠玑c大有见地,方才那番话只怕此刻已传入两位王子那里去了,你此时若不逃命还待何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