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门》 正文 第一章 初遇 阿景背着重重的竹篓,挤过面前重重的人群,也不管中途踩了多少人的脚,终于是见到了那个敢和千辰阁掌柜争执的男子。男子大概十几二十岁,瞳仁乌黑,轮廓分明,黑发用细绳扎紧垂在脑后。身上穿着剪裁粗糙的兽皮外衣,脚下踩着大小不一的草鞋。唯一让阿景看得上眼的,便是他手中握着的那只断剑。剑身黢黑,锈迹斑斑,却从中间段成两截。断口凹凸不平,从断口处可清晰的看见,断剑里面也是毫无光泽。阿景眼珠子转了两圈,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相比起男子的寒酸与黯淡,掌柜就显得光鲜亮丽多了。他好奇地打量了面前这人半天,目光不时地落在这人手上的断剑上,最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小伙子,我说了,一颗南海明珠,我就接你的活,修补这断剑。我们千辰阁的铸剑技艺世间少有,但是我们从不做赔本的生意。一刻南海明珠,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把断剑给我,我先帮你看看。” 男子握剑的手一紧,笨拙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南海明珠,我把我有的都给你,你帮我补剑。” 掌柜摇了摇头,一边转身就往阁楼中走去,一边叹气说道:“可惜是个傻子。” 掌柜消失在富丽堂皇的千辰阁阁楼中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临走时还不住的讨论方才这场意外,话语中有调侃有遗憾。片刻之后,千辰阁楼前的空地上,就只剩男子和阿景了。 天空湛蓝一片,白云浮在头顶。几只小鸟穿梭而过,没留下一丝痕迹。四周是热闹的街市,吆喝叫喊声此起彼伏。近处高耸的木楼上,几扇雕花的窗户半敞开着,给空荡的蓝天增添了几笔线条。木楼里不时传来嬉笑之声,随着微风飘向远方。 不过阿景没有工夫欣赏享受这般生机与安详,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眼中溢满神采。男子仰着头看着千辰阁在日光下闪着金光的牌匾,独自出神,好一会才感受到阿景灼热的目光。他低下头,向阿景投来疑惑的眼神。阿景两眼放光,连忙点头回应。她看到男子正朝她这里走来,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开口。不过男子只是与她擦肩而过,独自往东走去。 阿景有些惊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大步追上男子,从男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等一等。” 男子被阿景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往旁边一跃,瞪大双眼凶恶的看着阿景,仿佛看到山中的野兽一般,全身都紧张起来。 阿景惊讶更甚,生气地说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会吃了你吗?” 男子不为所动,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阿景,一言不发,周身却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阿景感觉到男子的气场强过自己,但她也不害怕,反而发怒地跺了跺脚,气势汹汹地说道:“你不是要修补断剑吗?我帮你补,那么凶干嘛?我有的是法器宝物,才不怕你呢。还有,你不要小瞧我哦。我虽然比不上千辰阁里的铸剑师,但我天南地北去过不少地方,什么武器法宝没见过。让我给你看看,修得好的话你给我一百个贝币。怎么样,便宜吧。” 男子神情终于有一丝的松动,问道:“贝币又是什么?” 阿景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那你有什么?” 男子认真地说道:“我有虎皮,狼肉和羊毛。” 阿景看着男子期待的模样,一时之间居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勉强地说道:“除了这些呢?我看你也是修仙之人,怎么能没什么宝贝呢,其实丹药秘笈也可以。看你跟我这么有缘,你随便拿一样给我,不管什么等级的都成,你觉得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好心啊?” 男子呆呆地说道:“你指的都是些什么,我可以去哪里找给你?” 阿景觉得自己在男子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但她又着实不想放弃,无奈地说道:“你家在哪里,你带我去。我看中什么就带走,你不许拦我。” 男子愣了半响,终于说道:“好,我带你去。” 阿景跟着男子一路出了城,才不安心地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难道你家住山上啊?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动什么歪脑子,别打我的主意,我说了我不怕你呢。” 男子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座树木丛生的高山说道:“你家确实住在山上。”男子又皱着眉头想了下,接着说道:“我不打你,也不怕你。” 阿景嘴角抽了抽,忽略男子后面的一句话,说道:“你以为你是隐士还是高人啊,还住山上?” 男子好像没太听明白,不解地说道:“我是田生。” 阿景看着田生严肃的样子,本来憋了一股子闷气,现在却也不好发作,反而有些释然了。她装作不经意地整理了下自己耳边的发髻,悠然说道:“田生你好,我是阿景。” 田生看向阿景,顿时又觉得害羞似得,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看哪里,吞吞吐吐地说道:“阿景,你,你好。” 阿景不屑地说道:“行了,你在不好意思什么。要不是因为我今日出门太急,你早就该脸红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你真不用这么戒备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不知为何,阿景觉得她说完之后,田生的脸确实有些泛红。 田生别过脸不看阿景,继续往前走,像是挣扎了许久才生硬地答道:“我知道,你是女人,是用来生孩子的。” 阿景一怔,顿时连和田生理论一番的气力也没有了。算了,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如果找不到她想要的,那就去田生家搜刮些其他好东西吧。 等阿景跟着田生到了他家时,阿景才明白自己之前又过于乐观了。田生家在茂密的丛林里,花香四溢,草木繁盛。近处鸟鸣虫叫,远处虎啸猿啼。往北走百步就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往东走百步有一片开阔的田野。阿景想,若真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确实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她可从来没想过要隐居避世,还是不要胡乱感慨了。 田生的家是三间狭小的木屋,屋里十分简陋。借着木板缝隙间透出的几缕阳光,一眼便能将屋内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这里确实不只有虎皮,狼肉和羊毛,还有木材,铁锅和棉被。阿景坐在田生的床头苦思冥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拿什么走。而田生也只是默默地站在木屋的一个角落,平静地看着她。 阿景觉得头疼,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田生,完全无法将他和那些白衣长剑c飘逸脱俗的修仙之人联系起来。阿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问道:“田生,你为什么会修行?我看你就是山野的一个猎人,你还以为你也能做神仙吗?” 田生困惑地看着阿景,哑了半天才说道:“修行是什么?” 阿景觉得她已经完全能够明白田生的处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修行就是炼气,就是参悟天道,飞升成仙,长生不老。听不懂吗?不过对你来说不懂也很正常。你体内有天地之气流转其中,肯定是你打坐炼气的功劳。不过你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估计教你的人也不是什么得道高人。我猜,就是你爹让你修炼的吧,告诉你采集天地之气,汇聚于己,毕竟炼气之后打猎就方便多了,对不对?” 田生木讷地点点头,阿景却欲哭无泪,她还以为她能在田生这里占多大便宜呢。 不过阿景也没有放弃,继续说道:“不过以你这般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实属难得。我觉得吧,应该跟你修习的路数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你这断剑的功劳。你把它拿给我看看。” 田生死死地握着断剑,没有要交出去的意思。 阿景挑了挑眉,说道:“你不是还要我帮你把它修好么?我迟早要看的。你那么宝贵它,是你们家祖传的吗?” 田生握剑的手松了松,说道:“不是,是我爹捡的。” 阿景不耐烦地说道:“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我就看看,看完就还给你行了吧。” 田生迟疑了一下,向前两步走到阿景身边,两手捧起断剑,举到阿景面前。阿景迫不及待地接过断剑,右手抚过剑上的锈迹。剑身上粗糙的纹路随着阿景的指尖抚动飞速地映入她的脑中,阿景的双目不由的一亮。 还没等阿景仔细观察断剑,田生已经一把抓回断剑,重新握在自己手中,又匆忙后退几步,退到原先的角落,眼神中透着慌乱。阿景一惊,心想,田生对这断剑倒是十分看重,不仅不迟钝了,还机敏得很。 阿景被田生这么一闹,也来了脾气,身子后仰,两手撑在田生的床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她浅笑着看着田生,轻松地说道:“我都说了看完就还你,你还不信我。我是个行脚商人,会点铸剑炼药的技艺,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也不缺你这一笔生意。更何况我看你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好东西,真的,一样都没有。你也就是运气好,得了这么个稀罕东西,才能有此修为。但是你修炼的路数不正,毫无章法,用气出了岔子,与剑相冲,才会导致剑身断裂。” 田生猛地抬头看着阿景,半张着嘴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阿景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要修补此剑,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今日千辰阁的那个掌柜找你要一颗南海明珠。依我看,那都是便宜你了。估计他也是看出此剑不同一般,颇有兴趣,才会出那么低的价格,还说帮你先看看。说不定他一高兴,这明珠也都不要了呢。结果你当众拂了他的好意,好像他会抢你的宝贝一样。你现在没了这剑,家里又是这般光景,别说一颗南海明珠,你连十个贝币都拿不出来吧。我也真是的,之前太冲动,才答应了你帮你补剑。不过我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如果想要我帮你补,不仅这剑现在要让我好好看看,还要让我把它带下山,带到镇上去找器具火炉才能修补。我铸剑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你这剑我也实在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补好。你若是舍不得,对我放心不下的话,我走便是了。” 田生紧紧地握着断剑,一丝刺痛传来,怕是被剑刃割破了手心。田生松开手,又重新走到阿景面前,把断剑交给了她。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阿景走过的石子上,映着柔和的光。田生就坐在木屋前的土堆上,看着那排石子。阿景带着断剑离开之前,还不死心的在木屋里外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田生当时有些尴尬,他眼神空空地盯着前方思索了很久,也发现了他确实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事实。 对田生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阿景带走的断剑,那是他爹留下来给他的。另一个是木屋后的坟墓,那是他爹的坟。而那些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东西,他也不愿用来回报阿景。 阿景离开的第十天,田生也顺着她走时的那排石子下了山,来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个城镇,这是他记忆中第二次下山。第一次来这个城镇,他震惊于这里的热闹和繁盛,一直低着头走在屋檐下,却也不知该去向何方。模模糊糊听人讨论起千辰阁,据说是个拥有世间最高明的铸剑与炼丹技艺的组织。田生在心底思忖许久,才鼓起勇气,问了个小孩子千辰阁的所在。 这一次,田生无所顾忌地在城中奔跑,走遍了大街小巷,问过了男女老少,却还是没有得到阿景的消息。在城中绕了个圈,田生最后又回到了千辰阁前的空地,盘着腿坐了下来。他想,他和阿景是在这里遇上的,也许还能在这里碰到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初探 千辰阁大门里面一个小徒伸出头来,盯着田生看了半晌,忍不住说道:“你不是前些日子拿断剑来找我们掌柜的那个猎户吗?这回又是来找我们掌柜的补剑的吧。那南海明珠你带来了吗?多大一颗?先拿给我,我帮你鉴赏鉴赏。” 田生像是没听到似得,还是坐在地上不说话。旁边不知哪里冒出来个小孩子,咧咧大笑道:“他的断剑被人拿走了,他这是又回来找呢。听说拿他剑的是个女商贩,结果拿走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找了半天,连点音讯都没打听到呢。” 小徒恍然大悟,轻蔑地笑道:“你还真是个傻子,你被骗了啊,这不明摆着吗,你还找什么找?那女商贩肯定是发现你根本没啥值钱的东西,就把你的断剑拿走了啊。要不然补好了回来还给你,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而且看你这样,就是个猎户,没权没势的,难道还能找她麻烦么?商人啊,唯利是图,心眼最坏了。女人啊,更是难以看透,狠起来更是连亲近之人都下得去手。小子,你得了教训,以后遇事长点心,没坏处。哎,早知道你还不如把断剑直接交给我们掌柜好了,反正不管是在你手上还是搁在那个女商贩手里,都是浪费。” 小徒还幸灾乐祸地准备再调笑田生两句,掌柜已经走了出来,黑着脸斥责他说道:“你现在很闲吗?刚刚来的那些客人要买丹药,你都给他们备好了吗?快进去。” 小徒立马怂了下来,点了几下头,一溜烟跑进楼里没影了。 掌柜正准备转身往里去,田生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前疾走两步,走到掌柜的面前。掌柜一惊,像是明白了什么,叹气说道:“小子,你的事我也很惋惜,对你的事我也爱莫能助。我不认识那个女商贩,不能帮你找她。但你也别灰心,你那断剑并非凡品,若她真能找人把断剑修铸如初,让它重现于世,我们千辰阁必能得到消息。不过我只是千辰阁分部一个小小的掌柜,上等武器法宝不是我有资格过问的。你若真想拿回剑,还是要靠你自己。” 田生耐心地听掌柜说完,低声说道:“谢谢你。” 掌柜摇摇头,说道:“谢我什么,我说了,我帮不了你。” 田生连忙抬起头,难堪地看着掌柜,嘴唇不时抖动,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是上次,上次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是想帮我的,是我没能领会到。” 掌柜注视着田生,笑道:“那件事你也不用谢我,我不过是看你的断剑实在太过奇异,才想借来一探究竟,并不是有心帮你。小子,在这个纷乱的世间,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辜负别人的好意。其实你没了那把剑,对你来说也不全是坏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你还没有能力对抗这个世间的时候,就只能在它的法则之下规矩行事。” 掌柜说完之后,不出意料地看到田生眼中的迷茫和无助。掌柜摆摆手,自嘲地说道:“哎,我就是年纪大了,遇到个后生就喜欢说些虚无缥缈的空话,以为自己是个圣人似得,让你见笑了。你回去吧,也别再过来了,在这里你是找不回你的东西的。” 田生回到山中木屋,在屋后的坟墓旁坐了一个晚上。夜里太凉,他蜷了起来,把头埋在膝盖上。寒气还是从四面八方侵入他的体内,他双手把自己抱得死死的,却还是忍不住发抖。不过他没分清,这颤抖是因为太冷的缘故,还是他心里觉得难受导致的。自他爹死后,他还没有这么难受过。田生想和他爹说几句话,但是他们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所以田生想了一夜,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第二天,田生发了高烧。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木屋,喝了口水,啃了块生肉,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睡梦中,又是一轮日升月沉。 第三天,田生用木头做了把木剑,带着它去打猎。田生刚走进那个他从小长大的深山老林,就听到一阵响彻云霄的虎啸之声在林间回荡。田生被虎啸声震得全身发麻,他不记得以前在这森林里听到过这样厚重的虎啸声。田生在原地深吸几口气之后,才继续向前走。老虎的磨牙之声越来越响亮,田生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小心翼翼地拨开前方的一片树丛,长着血盆大口的老虎就出现在田生眼前。田生能清晰的看到老虎脸上的皱褶和胡须,正随着老虎嚼动的大口开合摆动。老虎琥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田生,沉重的喘息声带着一丝热气。一时间,林子里面静得吓人,鸟儿也不歌唱了,兔子也不奔跑了,连天上的云朵也偷懒不飞了。 田生毫不犹豫的出剑刺向老虎的面门,结果木剑打在老虎身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田生没来得及看老虎的反应,已经丢掉手中的木剑,迅速转身往外跑去。田生听到身后老虎破空而来的风声以及四肢踩在树叶上发出的嘎吱声。他脚下步伐未变,手指紧贴在一起,两只手臂在身侧划了一个大圈,似乎感觉到有无数丝缕般血气在体内流转沉积。 一阵窸窣的树叶响声,老虎在田生背后跃起,朝着他扑了过来。田生连忙转身,将手掌向前迅速推出。老虎也从空中落下,正好咬在田生的左臂之上,虎牙嵌入田生的血肉之中。 滚烫地真气从田生的两手之间迸发而出,将老虎硬生生地打出几丈之远。田生手臂上的血肉翻起,一片模糊。田生也无暇理会,拔腿就跑,什么自救的心思把戏都顾不上了。 田生一路飞奔,回到木屋,把门重重的关上,放下门栓,不停地喘着粗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田生还是觉得心悸,他觉得两腿发软,便任由自己瘫倒在床上,果然自己还是太傻了。 后来几天,田生哪儿也没去。他就躺在木屋外的土堆上,看着天空发呆。修行?聚天地之气?成仙?长生不老?田生想起阿景对他说的话,看着广袤无垠的蓝天,又用手抓了抓身上的泥土。田生记得小时候,他爹经常抱着阿景带走的那把剑,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坐就是十天半月。他不敢去打扰,有时候动作大了被他爹感知到,免不了一顿臭骂。那时他十分好奇,趁他爹睡觉的时候,将剑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又放了回去。结果第二天还是被他爹发现了,惹了一顿好打。他爹临死时,把他叫到床前,千叮万嘱让他看好那把剑,按照之前教授他的方法修炼下去。 他当时很疑惑,现在同样如此,即使他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爹所做的事情。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爹去世的太早,否则爹迟早也能飞升上天吧。如果真有仙人的话,那他们就住在那九天之上,成为天地间的神明,穿梭在风与云之间,与大雁飞鹰为伴,与日月星辰同寿。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这样想想,田生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所以田生也学着他爹之前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盘着腿,任由真气在体内自由流动。虽然闭着双眼,但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周遭的一切,这种感觉比以前来的更为强烈。嫩草正在破土而出,树根正在往外蔓延。蚂蚁成群结队的搬运食物,狗熊却在阴凉处呼呼大睡。田生有时只是个安静的看客,有时又感觉自己好像也能成为万物中任意的一员,虽然渺小,却依然坚持。 田生猛然睁开眼,因为他似乎感觉到了那只从他手臂上咬下一块肉的老虎,远远地,徘徊在斑驳的树影之中,正狰狞地张着大嘴看着他,眼中充满愤怒和凶狠。田生从土堆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夜里,田生又见到了他爹。他看到他爹换上了一身飘逸的白衣,神采飞扬,风骨清奇。他爹腰间挂着刻有花纹的宝剑,正悬在半空之中,脚下踩着一片五彩的祥云。田生朝他爹招手,他爹却似乎没有注意到田生,仰着头看向远方,眉眼处透出一股仙气。呼啸而过的山风吹起了他爹的长发,托起了脚下的祥云。田生看着他爹离他越来越远,人影越来越小,向着无边无际的天空飞驰而去。田生不觉得失落,他开心地与他爹告别,两手围成个圈放在嘴边,朝着祥云离开的方向大喊,就是不知道他爹听没听到。 半月之后,田生终于把凝聚了他部分真气的木剑插入了老虎的头顶。老虎还瞪大着眼睛看着他,锋利的虎牙就要咬上田生的脖颈。田生用手臂摸了摸头上的汗,把老虎的两只前肢抗在肩上,喜滋滋的往回走。田生觉得背上的老虎有千斤之重,不过这反而让他更加兴奋。 其实经过这段时日的修炼,他已经渐渐领悟到掌控自身之气的诀窍了。以前有剑在手的时候,他的一招一式,气息起落都收剑气所控。那把看似平平无奇的黝黑长剑能源源不断地为他体内注入气力,却也像在他四周竖起千丈峭壁,像个无底洞,把他困在洞底。他看不清楚外间的事物,只能跟随力量的诱惑,被剑牵着鼻子走。他最后一次用剑的时候,真切地感觉到剑对他的操控,让他木偶傀儡一般,毫无抵抗之力。也就是那一次,他强行将自身之气汇聚在气海之内,用来抵御剑气的入侵。他成功了,然后剑身就从当中裂开,段成两截。 而现在,田生觉得轻松多了,那把木剑使起来可顺手了。今日出门前,他就特别有信心,看到门前的松鼠野狐到处乱窜,也觉得是打猎的好兆头。不过他偶尔还是会想起断剑,毕竟那是他爹留给他的。如果被他天上的爹知道,他不仅把剑弄断了,还让小姑娘拿了去,他爹肯定会发火的。万一哪一日他也修炼成仙,上天之后碰到他爹,估计免不了又是一阵斥责。如果都当了仙人,还被人打骂,可就太丢人了。 田生就这么一会开心一会忧愁的慢悠悠地拖着老虎的尸体往回走。只是还没等他走近木屋,远远地就看到梳着精致发髻c穿着鹅黄纱衣的阿景,正举着一把完好无损的古朴长剑向他挥手,灿烂地笑着。 田生有些失神,老虎从他背上滑落在地,他也全然不知。可能是阿景的笑容太过耀眼,田生也跟着傻傻地笑起来。他脸红扑扑的,心里不禁想到,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初心 阿景看田生呆呆地站在远处,不知道在傻笑个什么劲,只好自己朝他跑了过去,喘气说道:“你傻站在这里干嘛,不认识我啦?我是阿景呀。你的剑我帮你补好了,你看,是不是跟以前一个样。不对,经过我的加工打磨,应该是更厉害了才对。来,你拿着试试。” 田生还是傻呵呵地笑着,等阿景把补得完好如初的剑递到他眼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接了过来。剑身还是黝黑一片,却比之前多了些光泽。田生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任何断口的痕迹。 阿景见状,得意地说道:“怎么样,不错吧。我就给你说嘛,不要小瞧我,我也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你这剑也太过霸道,我费了不少功夫,才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呢。算算也有一个月了,你肯定等得急了吧。” 田生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说道:“恩,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田生刚说完就后悔了,他神情一下变得十分紧张,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只是这把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的高深技巧,他还没能掌握。 幸好阿景也不在意,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哎呀,你这么想也很正常。当初我走之前没和你交代清楚,也没告诉你应该去哪里找我,你不放心我也合情合理。其实主要还是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想跟你计较这些,你也别往心里去了。走吧,我们进屋说去。” 阿景说着就转身往木屋方向去了。田生一手拖着死老虎,一手提着剑跟在她后面,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阿景也是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要如何跟田生开口,结果身后却突然传来田生蚊虫般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阿景有些困惑,她还以为田生不会主动和她谈价钱呢。不过由于田生的声音实在太小,她又只顾着困惑了,所以只是隐约分辨出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一概没有听清。 阿景停下脚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田生,声音洪亮地说道:“哎,你刚刚说什么呢?你可是个男人啊,拿出点男子气概可不可以,大声点。” 田生被阿景吓得猛然抬头,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是说,那个,谢谢你帮我把剑补好。我真的很感激你。我也没什么,我这里拿不出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用来报答你的。如果,如果你喜欢这把剑的话,你带走好了。”田生说着,把剑举起,毫不犹豫地递到阿景的眼皮底下。 阿景一愣,没有动作,田生的这番话彻底扰乱了她的思绪。她难以置信蹙眉问道:“你的意思你要把它送给我?你傻不傻呀。你知不知道这把剑很厉害的,都可以和千辰阁的上等武器相媲美了。你真的舍得么?还有,这不是你爹留下来给你的吗,你把它随随便便给别人,他会不高兴的吧。” 田生见阿景没有把剑接过去,连忙说道:“阿景,我不喜欢这把剑。我见你这么看重它,它在你那里应该才能发挥力量吧。虽然我爹要我好好保管它,但是等我死了,见到我爹之后,我会好好和他解释的。我想,他应该会原谅我的吧。” 阿景看着田生认真的模样,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当然即使不看田生的表情,阿景也知道田生不会骗人。阿景一时有些迷茫,她瞥了几下田生举到她面前的剑,又迅速撇开眼看向地下的石子。这样来来回回几次,阿景有些头晕了。 阿景抬起头,摊开手,耸耸肩说道:“我说了只是帮你补剑,补好了就还给你,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把剑是属于你的,你只是修炼的路数不对,才会和剑气不合,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之说。不过你这里也确实没有一样值钱宝贵的东西,我唯一看得上的就是你了,要不你跟我走吧,有事的时候帮我出出力打打杂,没事的时候给我捏捏腿捶捶肩,就算是报答我了。” 阿景只是随口一说,想要打趣田生,果然看到田生的脸又有些泛红了。阿景想到她和田生初次见面时的对话,认定田生的爹肯定从来没有用心地教过田生一些基本的常识,更别说男女之间那些高深莫测的事情了。阿景顿时有些后悔,怕田生想偏了以为自己真的对他有意思,又怕田生没想偏,呆的跟个木头似得一路给她出难题找麻烦。 不过田生也没有给阿景收回所说的话的机会,他严肃地答道:“好,阿景。” 阿景没想到田生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也只能先这样了。她胸中又是一口闷气,有些任性地说道:“谁准你叫我阿景了,我跟你很熟吗?女孩子的名字是你能随随便便叫的吗?你懂不懂男女有别啊。” 田生疑惑地问道:“那应该叫你什么?” 阿景挺起胸,叉着腰,高傲地说道:“你刚刚既然答应了我,给我出力打杂,那你就算是我的下人了。所以,我准你叫我阿景小姐,阿景大人,或者阿景主子。” 田生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说道:“阿景小姐,阿景大人,阿景主子。” 阿景扶额,没好气地说道:“不是叫你全都叫一遍,你挑一个你喜欢的叫就可以了。” 田生又眨了眨眼,这回半晌没说话。 阿景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行了,你就叫我阿景好了,免得我听着都怪累的。” 阿景和田生回到木屋中,阿景见田生拿起一把锋利的大刀,背过她麻利给老虎开膛破肚。场面太过暴力血腥,毫无风雅气质可言。一想到田生也算是个修行之人,阿景皱了皱眉头,撇撇嘴说道:“你别弄那只畜生了。你不是要跟我走吗,我现在就准备离开了。你收拾一些要带的东西,一会就跟我下山吧。也别带太多东西,我这个竹篓挺重的,你要一路帮我背着才行。” 田生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来看着阿景,说道:“我没什么要收拾的。” 阿景挑了挑眉,说道:“那正好,你带点水,带点干粮,我们就出发吧。我还准备在天黑前,赶去下一个城镇呢。” 田生犹豫了一下,说道:“阿景,我们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阿景眼珠一转,咧开嘴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这里,毕竟这一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永远都不回来了呢。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走就算啦,我不逼你。但田生你记得,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等我哪天想好了,要找你还的时候,你可不能拒绝哦。” 田生愣了下,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舍不得,只是如果我们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我想在走之前再做一件事。” 阿景不明所以,只好应声说道:“也行,如果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你现在赶快去做,我等你。” 阿景跟着田生绕到木屋后面,见田生从屋檐下扛起一把锄头,对着屋后的坟包就砸了下去。阿景吓了一跳,吃惊地问道:“这是你爹的坟吧?你不会还想把你爹的尸骸也带着一起走吧?” 田生没有理会,只是举起锄头,又刨了一大块泥土下来。 阿景看他使足劲的样子,也不敢贸然上前,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起,勉为其难地说道:“田生,其实你要把你爹带上,也不是不可以。我是绝对能够理解你的心情的。只是他老人家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何必再去打扰他的清静。而且我们这一路上,指不定遇上什么波折危险呢,万一让他老人家再磕着碰着,你说你该多不孝啊。” 阿景言语恳切,奈何田生干劲太足,完全没有听进去阿景的话。看着田生一锄头一锄头飞快抡起又用力砸下,两旁的泥土转眼间就堆成小山,阿景心里直发毛,也只好退到一边,坐在屋檐下两手托腮无言的看着田生,心里默念着,反正他爹的尸骸也是田生自己背着,与她无关。而且一路与死人为伴,说不定还能辟邪呢。 不过片刻,田生便将包裹着他爹尸骨的草席从尘土中搬了出来。草席打开,里面只剩一堆盖着破烂麻布的白骨。田生又转身进了屋,折腾了半响,从屋里接连抱出一大捆一大捆的木材,搭在屋后的空地上,搭成一个圆台。随后田生把他爹的尸骨连同草席一起放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手中捧着的是世间唯一的珍宝。然后田生没有一丝犹豫地点燃了木材。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阿景看得目瞪口呆,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打岔的时机。 一时熊熊的火光冲天而上,将那沉寂许久的白骨围在其中。滚烫的热浪直扑向阿景的脸庞,让阿景情不自禁地想后退。阿景看着田生挺直脊背站在火堆旁边,脸颊都被烤红了。跳动的火焰映在田生的眼中,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田生吞噬。阿景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她想过会一定要找个机会安慰安慰田生才行。 火焰逐渐熄灭,圆台也倒了下来,没了初时的简陋却又神圣的模样。一阵山风吹过,阿景看到灰白的粉末随风而起,四散开来,恣意地飞扬在空中。她大惊失色,高声朝田生喊道:“田生,你还愣在那里干嘛,快找个木盒或者棉布把你爹的骨灰装起来啊,要不然很快就会被全部吹走了!” 田生没动,也没回答她。阿景气得直跺脚,心里大骂着傻子,飞快跑到田生旁边,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着急地说道:“你再这样傻站着,你爹就真的要没了。” 田生回过头,脸上却是阿景意料之外的轻松与愉悦。他笑着说道:“阿景,我觉得我爹他一定想修成上仙,自在遨游九天的吧。我帮不了他,还把他拘在泥土地里那么久,他肯定恨死我了。其实都怪我自己太胆小太懦弱了,才一直舍不得他,想让他陪着我。这会儿他应该自由畅快一点了吧。” 山风逐渐变得凛冽起来,白色的粉末随着风的轨迹打着旋儿地往上飞,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轻盈自在,仿佛能一路飞到九霄之上。 田生兴奋不已,他忍不住追了上去,对着天空大喊道:“大风,我把我爹就交给你啦,你让他飞得再高一点,再远一点,好不好呀。” 田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开心了,连眼泪水都出来了。但他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于是他仰起头,朝着蓝天挥动着双臂,叫道:“爹,再见啦。”田生想,这次他爹应该听见他的告别了吧。 阿景也魔怔的跟着田生的步伐,跑到他身旁,学着他的姿势向蓝天挥手,叫道:“田生的爹,再见啦,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田生的。” 阿景喊完,又不由自主地鄙视自己,还没跟田生一起待多久,就被他的傻样传染了。不过见田生转过头,对她笑得那么欢快,阿景也释然了,就当是哄哄小孩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天地 青望c华霄和榣音三人坐在高楼栏杆边的红木桌旁,四周围满了身着素衣c手持利剑的修士。榣音眉如黛玉,肤如凝脂,水灵的丹凤眼中透出几分清冷与慵懒。她随意地转动茶杯,任由杯中水波荡漾,却也不去细看。反而是别过头,出神地注视着高楼之下的长街。 华霄见状,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榣音妹妹何必这么失望,你想要寻找一个大乘修为的男子作你的夫君,哪是那么容易能够找到的?你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更是没用,他们之中即使有一两个散修,恐怕也难以与你相匹敌。不过你也不必太着急,我自会帮你挑选出最适合之人。” 榣音朱唇轻启:“我何时说过要寻大乘修为之人为夫了?是你自己这么以为的而已。并且,我从未着急,一直都是你们想要赶紧把我嫁出去吧。其实无所谓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看楼下那个摊子外坐着的小子就挺不错的,样貌生的忠厚老实,吃个疙瘩条也那么认真,两眼就只是盯着碗里,惹得我都想尝一口了。” 华霄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榣音,那不叫疙瘩条,那叫面。你也就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换换口味了吧。不是我小看你,那些普通人吃的粗鄙之物,又硬又咸,根本难以下咽。估计你只是闻一闻,就会受不了。至于那些不通术法不懂炼气的平凡人,他们哪里知道天地之浩渺,万物之灵性,只求温饱便能安稳过一辈子,短暂而无味,连生老病死也不过掀起一阵如微风拂过湖面的涟漪。春花夏雷,秋雨冬雪,对他们而言只是是随着季节换棉衣还是穿薄衫的区别。你若真看上了谁,还得先过我这关,我可不会任由你胡来。” 榣音抿了抿嘴,眉头微皱,像是不愿理会华霄,还是固执地盯着楼下。 青望顺着榣音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只顾埋头吃面,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关心的男子。他身旁还坐了个穿着鹅黄锦衣的女子,正笑看着他说着什么。女子有一双大大的杏眼,柳叶眉横卧其上,牙齿如瓠中之子,方正洁白,鬓角被清风抚起,凭添几分轻柔。 与女子相比,男子就显得十分不修边幅了,两人坐在一起毫不相称。但听女子说完,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傻乎乎地笑了。女子眉眼一紧,但转而又舒展开来,莞尔一笑。这倒让青望不再那么怀疑,这确实是两个相伴同行之人。 青望也情不自禁地一笑,回头对着华霄和榣音说道:“华霄,你又惹榣音不痛快了吧。她自己的事,还是要由她自己做主。这样一来,就算她吃了亏,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就说她刚刚提起的那个吃面的小子吧,别看他那么质朴憨厚,他身边也已经有娇美女子相伴了,还轮不到我们的榣音公主呢。” 青望说完,又望向楼下吃面的男子和女子。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名女子也正好望向他。二人四目相接,青望不由地一愣。那名女子倒没有显露出任何震惊,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又从容地收回了视线,重新落在吃面的男子身上。 华霄没有发现青望方才一瞬的异样,有些轻蔑地说道:“若榣音真的看上他,那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他已有意中人,在榣音面前,那也算不了什么。青望,我知道你也只是打趣榣音。不过我们作为兄长,还是得让榣音明白,她不是常人可以般配得上的,别常和她说这种自贬自低的话了。” 榣音听得有些烦了,终于转过头,盯着桌上的精致菜肴,提起筷子,说道:“好了,我就是偶然起了点小心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刚刚那人我看了半天,还是没能记住他的样子,估计我也只是在发呆吧。我们吃东西吧,不是还要赶路吗?这个地方我已经腻了。” 青望其实是想替男子和女子辩解一番的,只是被榣音这么一打断,他也觉得自己反驳华霄的想法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自嘲的笑笑,无论如何,此事也已经过去了。 方才青望和榣音打量阿景和田生的时候,阿景也在揣摩着他们。眼见田生碗里的面快要空了,阿景往他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田生,你知道我们对面那座高楼里面的,那三个倚窗而坐的人是谁么?” 田生抬起头,嘴里还在不断嚼着。阿景也没等他嘟囔出几个字来,直接说道:“哎,我问你干嘛,你能知道才怪了。我告诉你啊,那个穿黑衣服的,是咱们北国国君的大公子华霄,白衣服的,是三公子青望。那个穿碧绿华裳的女子,是公主榣音。她几乎从未离开王都,今日能被你小子撞见,真是你的福气。你看他们三人出行,真是颇有风度和气派啊。” 田生把口中的食物吞下,问道:“那北国国君又是谁?” 阿景叹了口气,说道:“哎,田生,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对这个世间都没有一丝好奇吗?北国皇室一脉是上古之人的后裔。据说他们的先人是神明精气孕化而来,发现了修炼的法门,懂得如何聚气于己,羽化成仙。他们将修仙的秘诀传授于普罗大众,才使得平凡之人也有机会也去往九天之上,位列仙班,被封为神灵。后来他们在众人的拥戴下,便建立了称霸一方的北国。听说他们皇室之人,个个都有修为深厚。如今天下第一的修仙门派,载天朱派就是朱王所创立,朱王也是如今北国的国君,不过眼下他已经管不了事了。哎,给你说那么多,你也记不住。总之,你只要知道北国很厉害,皇室之人都是天之骄子就可以了。” 田生还是有些茫然,不过他毫不在意,又埋下头准备把汤底也给解决了。 阿景见他这么执着,笑道:“田生,你可真好养活。刚刚我见你那么喜欢吃面,就发狠话说让你一辈子都吃这个东西,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看你那么听话,本姑娘决定以后让你吃点好的。你是不知道,那些修仙的人,个个瘦骨嶙峋的,还自诩什么仙风道骨。我偏不信,我就要让你把灵兽异草全部吃到肚子里去,有多少吃多少,把它们的精气神统统吸收,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哈哈。” 田生喝完最后一口汤水,抹了抹嘴巴,问道:“它们比面条好吃吗?” 阿景重重的拍了拍田生的肩膀,故作凶狠地说道:“不好吃你也要吃,你现在是我的人,得听我的。现在我要你马上起来,跟我继续赶路。前面不远就到海滨了,我们这些天一路往东南方向走,是为了赶去岱屿山。岱屿山就在离东方海滨百里外的一个小岛上。据说岱屿山上有神明遗迹。我估计大公子他们也是要去那里,我们要赶在他们前边,否则好东西都被他们收去了。” 田生放下碗和筷子,站起身从板凳旁背起竹篓和包袱,可能是由于吃得太饱起来得又太急,一下子没把竹篓提起来,自己反而打了个偏,差点摔倒在地上。 阿景连忙走到田生旁边,不过田生已经很快站直身子,竹篓和包袱也都一并背在肩上了。阿景见状,有些担忧地说道:“估计是最近收的破铜烂铁太多了,才会那么重,你这样天天背着,也怪累的。等哪天有机会我去千辰阁换个珠椟袋来,就方便了。”看着田生疑惑的眼神,阿景解释道:“就是一种巴掌大的小袋子,但是里面却有四方天地,多大多重的东西都能塞得进去,连国君自己都用那个袋子装东西呢。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我们这次去岱屿山好好搜刮一番,等回去应该就能买了。” 阿景自以为她不是个那么爱说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碰上了田生,每天嘴巴都是干干的。不过幸好,田生虽然对她的话很多都理解不了,鲜少回应,但却都记在心里了,这倒是让阿景很满意,也多了几分说话的兴致。 眼看田生已经准备妥当了,阿景便在前面开路,两人迈着阔步向着东方海滨去了。等青望再次望向那个面摊时,已经见不到阿景和田生的身影了。不过他有种预感,他还会和这两人见面的。 阿景和田生是在某个黄昏时候登上岱屿岛的。田生站在岸边,身后是夕阳染红的大海。海面翻起洁白的浪花,跃出水面的大鱼,翱翔天际的海燕,似乎都与海浪融合在了一起。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草木青翠欲滴,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穿过袅袅升起的炊烟,掠过两人耳畔。 阿景看到田生木讷的表情,笑道:“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呢,比你原先那个灵气贫瘠的北方山头好多了呢。不过也亏得你那里不是什么风水福地,要不然你估计早就无家可归了。本姑娘带你来了这么个洞天胜境,你可要趁这段时间好好修炼,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听说这山里面还有不少稀奇的灵兽异怪,若是逮着个一两只拿来制器炼丹,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进山之后你可要万分小心,这里随意出来一只山猪或者狐狸,都比你之前打猎遇到的老虎啊,狗熊厉害多了,你可不要逞能。” 田生牢记于心,说道:“恩,我明白了。” 阿景还是不怎么放心,补充道:“不管遇到什么野兽,你立马把你的剑拿出来,先比划比划吓吓它们再说。我说的剑不是指你那支孩童玩的木剑啊,我是说我帮你补好的那把剑。记住了么?” 田生郑重地点头,说道:“好。” 阿景想了想,笑道:“田生,你那把剑可不是普通的剑。这种神器一般都是有名字的,我们来给它取个名字吧。” 田生也跟着阿景笑了起来,说道:“好啊好啊,阿景,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阿景偏着头思忖一阵,突然拍手道:“田生,这是你的剑,该由你来命名才对。” 田生眉头一皱,紧张地说道:“可是我不会取名字啊。” 阿景不答话。虽然她已经在心里默默的想好了一连串的名字,有风雅的,有霸气的,也有内敛的,和晦涩难懂的。不过这毕竟是田生的剑,阿景还是决定不抢了田生的风头。而且,田生和自己也相处了这么大半个月了,应该能从她身上学到半点雅致与灵动吧。阿景这么喜滋滋的想着,充满期待地看着田生。 田生被阿景似乎闪着亮光的双眼看得手足无措,嗯嗯啊啊了半天,终于不自信地开口说道:“那,那就叫田生的剑吧。如果你觉得中间有个的字不好听,叫田生剑也行。” 阿景噎了一下,看田生毫无愧色的样子,她也不好打击田生,只好黑着脸说道:“这名字是很贴切,但是一点都不威风,真是可惜了这么一把宝剑。田生啊,名字都是有寓意的。比如你吧,你为什么叫田生啊。” 田生觉得这个问题容易回答得多,立马接道:“因为我爹说,我娘是在田地里把我生下来的,叫田生正好。” 阿景脸更黑了,她犹豫了一阵,好像经历了许多人世间的苦痛挣扎,最后神情一悦,仿佛又想通了,顿时豁然开朗了。阿景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田生啊,田,禾苗五谷之基,代表大地。生,转世轮回之初,象征天意。所以这把剑就叫天地剑了。你觉得如何?” 田生一脸懵懂地看着阿景,阿景也底气十足地看向田生。两人这样大眼瞪小眼,持续了片刻,田生终于似懂非懂地说道:“好,那就叫天地剑吧。” 阿景松了口气,她觉得她在和田生的较量中,顺利地赢过了他,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又或者,田生根本不把这当作一场较量,因为他真的觉得阿景说的有理有据,不是随性的乱扯一通,所以刚才其实他是一直在细细品味这当中的奥秘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美景 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清晨,阿景和田生就收拾好行装,爬岱屿山去了。 二人一进山,田生就把天地剑紧握在手里,双目警惕地望着前方,耳朵也竖得高高的,一刻都放松不下来。山上树木茂盛,飞鸟走兽更是随处可见。稍有风吹草动,田生就举起剑指了过去,发现是虚惊之后才又重新把剑收回来,末了还深呼一口气。 几次过后,阿景有些受不了了,她鄙夷地看着田生,问道:“田生,你用得着那么紧张吗?我昨天在海边和你说的,也有那么一点夸张啦。那不是怕你不知道这里的危险性嘛,但你也不必过分谨慎了。这岱屿山又不是没人住的荒山野岭,就算真有什么猛兽,也早被人收复或者斩杀了,你就安心吧。” 田生听完并没有松懈,说道:“阿景,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对。我能感觉到你说的那股天地诸神之气,但这里的灵气也太充沛了。” 阿景嘴角上扬,无所谓地说道:“你就是没见过世面,要不然怎么说这岱屿山是仙山呢。” 田生还是固执地摇摇头,说道:“我以前炼气的时候,觉得那气息是自然而然与我融为一体的。哪些来自草木,哪些源于鸟兽,我好像都能分辨得出,就连它们的情感,我也隐约能够感知到。但这里就不一样,我总觉得有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想要往我身体里面灌,像要逼着我接受似得。阿景,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阿景先是惊讶于田生突然说了那么一大串话,惊异之余才开始认真思索他话中的意思。阿景想着想着便停下脚步,托着腮说道:“我大致知晓你的意思。我之前就说过,你炼气的路数不正,若不是依仗天地剑本身的威力,你根本不会有现在这般修为。万物都是有灵气的,那些奇珍异兽更是如此,它们同样能通达人性,参悟天道。你修炼时能感受到它们,也是再正常不过。只是,修士之所以成为修士,仙人之所以能升仙,便是需要能够摒除杂念,大彻大悟。之前你强行抵御天地剑的剑气,使它断裂。如今岱屿山的灵气对你来说,也是如此,你越是想要抵抗,越是感觉到它的压迫。正如水始终往低处流一般,你也应当遵循灵气的引导,顺势而上。” 田生不明其意地看着阿景。阿景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只好摊开手,自嘲地说道:“其实对修仙之事我只是一知半解,不过是看过几本低阶的秘籍,认认真真炼气打坐的日子屈指可数,所以你的问题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刚刚说的只是我的猜想罢了,你不赞同也是合情合理的。本来嘛,这修仙也不应该存在什么路数不路数的,我就不信现在各大派别所教授的,真的与上古之人修行时一模一样。等以后有机会认识到修为上乘的高人,我再帮你问问吧。不过田生啊,我还以为你十分崇拜我呢,原来你也知道我不是对什么都一清二楚的啊,还敢质疑我说的话了呢。” 田生连忙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道:“阿景,不是的啊。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尝试着不去排斥这种奇异的感觉,已经觉得好多了。” 阿景翻了个白眼,说道:“真是懒得和你说,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你对这股灵气那么敏锐,那你应该能分辨哪里灵气更充裕吧。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去有更浓郁灵气的地方。” 田生点点头,把天地剑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朝前探路。阿景还是觉得田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她也不想劝说田生了,毕竟田生自己不觉得累就好。 不过很快,阿景就明白了田生的防御戒备并没有过度。二人经过半日的攀登,终于爬到半山腰的一处山脊。穿过一片繁密的丛林,阿景和田生便看到不远处的岩壁下,似乎有一个天然的洞穴。洞穴不过只有一人高宽,即使眼下阳光普照,里面仍是漆黑一片。洞口上方还有藤蔓垂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只是田生感觉到四周灵气压迫感太过强烈,和阿景两人多停留了一阵,这才注意到了那个毫不起眼的洞口。 只是还没等阿景和田生上前细看,耳边突然响起悲怆的哀鸣之声。一时林中的小鸟都纷纷展翅高飞,兔子也惊慌失措的一溜烟跑没影了。哀鸣之声太过凄厉,阿景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模糊地浮现出无数人影。人影来回交错着,挥舞的肢体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嚎哭惨叫之声响起,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回荡。恍惚间,一道剑光向她劈来,好似要将她劈成碎片。 一个庞然大物从田生面前掠过,田生隐约分辨出有一只爪子正伸向天地剑的剑柄。田生连忙挥动手臂,锋利的剑刃向空中斩去。一击未中,反而被尖锐之物划破手背。田生忍着剧痛后退一步,伸开左臂将阿景护在身后,双目盯着那稍微远离一些的野兽,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只身长一丈的猿猴,周身都是银白色的长毛,只有爪子和脸是黑色的。爪子像是特意打磨过似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粗大的手臂使它长于攀援,如今正围着阿景和田生,从一棵大树的枝干上,摆荡到另一棵树上,任由树枝咯吱咯吱地叫着,它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阿景和田生二人。猿猴腿长无比,即使落在地上,行动也一样敏捷迅猛。 阿景方才被田生推到身后,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才站稳。她屏息凝神,也看清了眼前这只异兽。阿景从未见过这么高大的白猿,她眼神一凛,低声对田生说道:“看来要进入那个洞穴,还要先打败这只白猿才行。田生,我们刚来这里,情况还不清楚,还是不要贸然行事了。我们慢慢后退,离开它的领地,不要激怒了它。” 阿景话音刚落,白猿已经从树上跳下,朝他们俩扑了过来。田生将背上的竹篓放下,一个运气将天地剑推出,直直地击向白猿。白猿见田生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朝他狠狠地抡了过去。 田生体内真气迅速流转,脚下生风,眨眼间便奔出几丈,从白猿交错的手臂之中飞驰而过。白猿见没打到田生,疑惑地举起一只手臂抓了抓脑袋。田生得意地收住了步伐,停在了白猿的身侧,正准备从它的腋下穿过,在背后给它一剑,却被白猿突然抬起的手肘撞到脑袋。田生身形一晃,向后踉跄几步,再回头时,白猿也已经在原地一蹦,转过巨大的身子,张开大嘴狰狞地看着他。 未等田生做好应对的准备,白猿已经四肢着地,朝他飞奔过来。快到田生眼前时,白猿又直起身子,从喉咙深处再次发出惨烈的哀嚎。白猿巨大的身躯将阳光都完全遮住了,田生在它的阴影之下,毫无躲避的余地。白猿手臂落下,田生一手持剑,另一只手顶在剑尖,任由四周猛烈的灵气将他包围,硬生生地扛住了白猿的巨力。 这边,阿景蹲下在竹篓中翻找,转眼便翻出一个皮袋子,从中抽出一根九尺的长鞭。这根长鞭是由九头蛇怪的蛇皮制成,上面还凝结着蛇怪的血液,又腥又臭,腐蚀性极强。阿景将长鞭握在手中,站起来时正好看到白猿巨大的后背正对着她。阿景果断跃向前方,手中长鞭挥出,重重地打在猿猴的后背上。 白猿的持续用力早已让田生招架不住,体内的真气也窜个不停,完全不由他控制。田生紧闭着双眼,双腿不停地抖动,仿佛再有一片树叶落在他身上,他就会瘫倒在地。只是没等田生败下阵来,白猿的力量突然弱了许多。 田生睁开眼,却见白猿的表情更加狰狞,巨大的身体也开始打颤,牙齿更是咬的咔咔直响。又是一阵凌厉的风声过后,白猿完全收回了气力,站在原地不停的蹦跳,手臂不住地往背后抓去。 田生还在发愣,白猿身后的阿景已经急不可耐地朝他大喊道:“傻子,快弄死它啊,趁现在。” 田生回过神,双腿一曲,从地面高高跃起,一剑插入白猿的左胸当中。白猿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朝后倒去,千斤重的身躯砸在地上,周围的树木都跟着摇晃起来,抖落下无数叶片。 阿景和田生相视而笑,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惊讶的人声:“大伙们快来啊,那两个外来人杀死了我们守护圣境的瑞兽,肯定是想盗取我们的圣物,决不能让他们走了,快抓住他们。” 人声之后,又有无数人高呼呐喊的声音。阿景来不及与田生解释,把竹篓从地上提起,拖着田生就往山下跑。田生从阿景手上夺过竹篓,背在背上,又感觉到阿景的步子越来越慢,便深吸一口气,加快步伐跑到她前面,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她用力的往自己身上拽。 只是身后追赶的人群声还是越来越近,阿景用力甩开田生的手,退到田生身后。田生一怔,停下脚步,转身惊慌地说道:“阿景,你怎么了。” 阿景猝不及防地撞在田生背后的竹篓上,也顾不得叫疼,着急地说道:“你别停下来,继续跑,我在找音舞螺。” 田生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跑,阿景在他身后扒拉着竹篓,一边跑一边在竹篓里面乱翻,好不容易摸出个海螺一样的东西,递给田生说道:“田生,往里面输些真气进去。” 田生一愣:“怎么输真气?” 阿景也懒得和田生解释,把海螺按在他的手掌中。田生觉得有股热气在他和阿景的手心中来回流动,觉得舒畅无比。田生还慌不择路地往前跑着,突然感觉到后背被阿景猛地一拽,重心不稳,跟着阿景一起跌落到一个土沟里。 田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嘈杂的人声似乎就在几丈之外。他惊恐地看着倒在身边的阿景,正要出声,阿景连忙伸直手臂捂住他的嘴。阿景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将手中的海螺朝着山下狠狠地掷出。海螺一边随着山坡往下滚动,一边传出奔跑的脚步声。 阿景紧闭着嘴巴,朝田生勾了勾手。田生唇上还盖着阿景手心的暖意,他领会到阿景的意图,小心翼翼地朝着阿景挪过去。还没挪到阿景身边,便被阿景狠狠一拉,猛地拽了过去。阿景一手将田生的头抱住,两人脑袋紧紧靠在一起,后背死死地贴在土沟岩壁上。 十几人的脚步声依次在他们头顶响起,有尘土洒下,唰唰地落在两人的脸上。田生清晰的感受到阿景发丝的柔顺和呼吸的热气,他看到阿景脸上的尘土,情不自禁想要去帮她擦拭干净。 不过田生还是忍住了,他记得他爹曾经告诉他,见到女人一定要本分点,这样才能把她们娶回家,这样娶回家之后才能不本分。当初田生完全不明白他爹说这话的意思,如今他稍微有些懂得,什么叫本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相见 人声散尽,阿景转向田生,结果见到田生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虽然阿景内心认为田生可能只是单纯地望向她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但是二人距离太近,阿景一时也忍不住脸红,有些娇嗔地说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嘛?人都走了,你快起来。” 田生顺从地起身后退两步,依然盯着阿景说:“你脸上有灰。” 田生一副毫无杂念的平静模样,倒让阿景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阿景拿手抹了抹脸,说道:“好了,我们走吧。他们大概会追下山去,你说如果我们现在掉头回去那个山洞,会不会正好无人把守,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田生抓了抓脑袋,说道:“我不知道。而且我看那地方那么阴森,说不定很危险,所以才不让我们进的。” 阿景敷衍地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是很有可能的。我们刚闯了祸,还是暂时躲一躲,先下山去看看情况吧。”阿景整理好竹篓,交给田生后,两人便向山下走去。 田生有些担忧地问道:“阿景,我们真的要这么一走了之吗?毕竟是我们杀了他们的瑞兽。” 阿景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田生,第一,是那只白猿先攻击的我们,我们迫不得已才向它出手的。第二,我没有说要一走了之。你也看到了,刚刚他们那么愤怒凶恶,我们连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以后再找机会澄清此事。第三,你真是跟这里的阳国人一样没见识。我们杀死的就是一只体态较大的猿猴而已,猿猴不过是长寿了些,算什么瑞兽。我方才用的那只鞭子,据说是蛇怪相柳的皮制成的。相柳乃上古凶神,血膏所过之处,腥腐恶臭,寸草不生。仅仅是这条死的鞭子,就比那只活的白猿珍贵多了。若真说不通他们,我就把鞭子赔给他们好了。你不用担心了,我们先下山,说不定还会碰见了刚才那波人。我等他们冷静一点,再去和他们解释,这样行了吧。” 田生木讷地点了点头,安静地跟在阿景身后。他回想着阿景的话,忽然好奇地问道:“阿景,这鞭子这么厉害,你怎么把它收到你的竹篓里的?你用来装它的那个袋子,为什么没有被侵蚀呢?” 阿景沉默不语,田生只能对着她的背影,怀疑着她是不是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 隔了半晌,田生才听到阿景平淡的回答:“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 阿景和田生急急忙忙地跑下山,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只是二人到了海滨之后,才发现他们的船已经不见了。阿景无奈地说道:“看来还是被他们抢先了一步,把我们的船拖走了。” 田生倒是平静得多,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回不去了,那我们还是去找阳国人解释清楚吧。” 阿景摇头道:“我本来也没准备现在就回去,只是我也不想去和阳国人打交道。田生,没有船也不是大问题,找到帮手就行。放心吧,田生,我自有办法。” 田生看着阿景一脸自信,正想问她帮手是谁c有什么办法时,阿景已经转身又往山里去了。田生疑惑不解,他回头看了眼浩瀚无垠的大海,波涛汹涌,浪花依旧。 阿景和田生才刚爬上山不久,便听见前方隐约有人的争吵声。二人都是一惊,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一处开阔的空地上,有两方势力正在对峙。一方是以华霄为首的北国人,一方是以曲父为首的阳国人。华霄头戴金冠,身着华衣,手里正摆弄着阿景之前丢出的音舞螺,海螺中已经不再有奔跑之声传出。另一边,相比起眼前这个不过二十来岁,却给人强烈压迫之感的青年,曲父显得寒碜许多。虽然他才刚过完六十大寿,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这并不算是多大的年纪,但他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脸上也满是皱纹,身着粗布麻衣,手中所持的白色拂尘已经泛黄,显得破旧不堪。 未等华霄等人开口,曲父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怒声道:“你认识这个海螺?那么你肯定跟这个海螺的主人相识,你们是一伙的是吧。” 曲父见对方毫无反应,继续吼道:“那正好,你们的人杀了我们的瑞兽,快把人交出来,我就放你们安全离开岱屿山。你们这些无耻的北国人,又想来岱屿山窃取宝物与灵气。” 华霄轻蔑一笑,随手将手中的海螺向一旁抛出,任由它砸到地上,不屑地说道:“这种音舞螺在我们北国不过是低阶的法器,除了会重复声音以外,根本没什么其他用途,给我我都嫌碍事。能被带着这种法器的人杀掉的瑞兽,估计也就你们阳国人觉得是瑞兽罢了。” 曲父神情有一丝尴尬,但转眼又恢复刚才的凶恶,大声喊道:“我们阳国确实是比不上你们北国。北国受上天庇佑,幅员辽阔,实力雄厚,所以你们也没必要到我们的地盘上,跟我们争夺天地神灵的馈赠。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快走吧。” 华霄又是一笑,说道:“先生说的是,我们这次前来,确实不是要与你们争夺什么。” 曲父松了口气,正思索着是否要趁着瑞兽之死,在眼前这几位一看就来历不凡c大有背景的年轻人那里占些便宜时,又听华霄说道:“我是北国的大公子华霄,我这次来,是要收回我们北国的土地,岱屿岛。” 曲父面色大变,举起拂尘指向华霄,半晌没说出话来。尴尬之际,曲父身后一个不知从哪里挤出来的青年,疾步走到他身旁,附耳与曲父说了什么。曲父双眼瞪大,又是一愣。他收起拂尘,对着华霄厉声吼道:“北国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别以为我们怕了你。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不要在岱屿岛上兴风作浪,否则我要你们有的来,没的回。”曲父说完,便领着大队人马匆忙地往山上去了。 华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却也没有追上去。 阿景和田生在一旁默默地看完了这出好戏,正要离开,却见华霄突然抬起头,往她们这边看来,正好与她的视线相接。 阿景一怔,准备无视掉华霄的眼神,拉住身旁的田生,就要转身。结果华霄也不给她这个机会,朗声说道:“二位可是我北国中人?能在此相遇,即是有缘。若二位遇上什么麻烦,尽可告知与我。” 阿景知道避无可避,也不再犹豫,昂首阔步地向华霄走去。田生倒没有阿景那么丰富的心思,只是无言地跟在阿景身后。 青望见到阿景和田生从树林的阴影里走出来,颇有兴致地挑眉。那日和阿景匆匆一面之后,青望便不时回想起阿景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估计是她也没想到青望会突然看过来吧。青望很想弄清阿景这股强烈感情的缘由,他可不认为这是由于榣音那时正盯着田生。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身旁的榣音。的确,榣音此时也正看向二人,不过她的眼中满是困惑,估计是觉得这二人有些眼熟,却想不出来是在哪里见过吧。 阿景带着田生走到华霄面前,躬身行礼之后,直截了当地说道:“拜见大公子。我叫阿景,是个商人,这是田生。我和田生昨日上的岛,今日在山中闲逛的时候,碰到了一只白猿,失手杀了它,结果被阳国人追赶,才借助音舞螺脱身。此事确实是由我们二人惹出,大公子有要务在身,就不劳烦大公子出面了。我们自己会想办法摆平的,多谢大公子好意。” 田生记起阿景曾和他说过眼前这几人的身份,也学着阿景恭敬的样子,给华霄行了个礼。 阿景说话间,华霄一直在打量她和田生。阿景脸上灰扑扑的,却也不难辨认是个好看的姑娘,但对于华霄来说,这样的好看就跟音舞螺一样,也是再普通不过了。田生就显得更为质朴了,若把他扔到人群当中,再让华霄来分辨的话,华霄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认出他来。若不是他背上背着一把黝黑的长剑,华霄很难相信他也是修行之人。 可就是这两个毫不起眼的人,居然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帮助。华霄没由来的觉得很不舒服,脸上却还是保持从容,轻描淡写地说道:“阿景姑娘何必如此客气。看阿景姑娘和田生兄弟的打扮,应当也是我北国中人。作为北国的大公子,自然应当帮二位解决困难。阿景姑娘是否觉得此事太过棘手,才不想将我们牵扯进来,阿景姑娘当真是良善之人。”见阿景并无反驳之意,华霄骄傲一笑:“只是这白猿也并非什么奇禽异兽,死了便死了罢。阿景姑娘怕是被那些见识短浅的阳国人吓到了,才会觉得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吧。阿景姑娘不必惊慌,在我看来,这并非什么难解之事,阿景姑娘尽管开口便是。” 阿景从前只是远远地看过华霄几面,虽然也听人提过他自负狂妄,却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得罪了他。若是只有阿景一人,阿景也就自认倒霉了。只是如今她身旁还站着田生。她虽然不知道田生有没有感觉到华霄的嘲讽意味,但是华霄脸上藏不住的得意神情还是把阿景的倔强和傲气给激起来了。 阿景向华霄再次恭敬地行了个礼,浅笑着说道:“多谢大公子。我的确是没见识过什么稀罕之物,毕竟上古之时的神怪瑞兽,到如今已经几乎见不到影儿了。我曾听说上古之时小华山中有一种鸟,名叫赤鷩。本以为来岱屿岛会有幸得见其英姿,却也无功而返。大公子是修为高深c学识渊博之人,想必一定知道哪里可以见到这种叫赤鷩的鸟儿吧。”见华霄云里雾里地念了句:“赤鷩?”阿景继续讲到:“天生鲜艳,有着金色的冠背,翠绿的头颈,它们也因此十分骄傲,整天在水岸边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洋洋得意。结果看的久了,羽毛的光芒把它自己射得头晕目眩,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跌入水中溺死。我一直很好奇这种鸟儿到底有多么美丽,结果走遍南北,却也连一只都没见到。” 华霄和榣音还有些不明其意,华霄身后的青望却已经笑出了声。他上前几步,对着阿景拱手说道:“阿景姑娘,我叫青望,是北国三公子。不瞒你说,我也没有见过这种叫赤鷩的鸟儿。不过我想,它虽然美丽,但论起姿色气质,仍然难以与凤凰朱雀这样的神兽相比吧。虽然凤凰朱雀也是罕见之物,但阿景姑娘若是有心,一定能见到。” 阿景本想出言讽刺华霄一番,结果被青望这般看似好心的提点,倒真显得她心胸狭窄了,阿景心底顿时积了一股郁气。华霄和榣音也大致体会到了阿景和青望话里的意思,榣音这会儿正抿着嘴笑,华霄眼中却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气。 不过这怒气还是被阿景捕捉到了,她也不敢再惹怒眼前这位大人物,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阿景头埋得低低的,真挚地说道:“三公子说的是,阿景定当铭记于心。” 青望预料到阿景不会再和他争辩,但是见阿景态度这么诚恳,他反而有些疑惑了。但是阿景话中的诚恳又不像是装出来的,青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下他倒是不急着想要分清这其中的真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仙山 虽然阿景和华霄两人有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不过华霄最后还是决定帮助阿景解决他们和阳国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矛盾。因此,阿景和田生也就跟着华霄豪华的阵容一起在岱屿山山腰的客栈里住下来了。 从田生家到这岱屿山,阿景和田生一路风餐露宿,如今住进了客栈反倒不习惯了。当阿景跟华霄说,她要和田生住一间房的时候,她似乎听到身后青望和榣音在说着什么悄悄话。虽然阿景很想知道他们两人对话的内容,但是无奈她耳力有限,又不能直接上前质问,只好把强烈的好奇心压下,还故意做出一副毫无羞色c正气凛然c坦坦荡荡c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 华霄c青望和榣音三人坐在客栈大厅一角,正商议着什么事情。田生背着竹篓和包袱跟着阿景上了楼,快要进入走廊时,田生发现阿景略微放慢了速度,似是漫不经心地往楼下望了望,又迅速回头,向走廊深处走去。在阿景转头的瞬间,田生似乎察觉到阿景有一丝慌乱,田生觉得这慌乱来得莫名其妙,所以他断定是他看错了。 看着阿景和田生转进走廊,青望才低下头。方才他在阿景的眼中看到了诧异,这让他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看来,阿景的确对他们很感兴趣。 门外一个修士匆匆忙忙跨入客栈大厅,半跪在华霄面前,严肃地说道:“启禀大公子,我方才追着曲父他们去到一处山脊,看见他和一个黑衣人在交谈。他神情慌张,手还不断地比划着什么。后来那黑衣人说了句什么,曲父就没动作了,然后两人就分开了。曲父回了他们在岱屿山上的院落,黑衣人的去向我没看清,他速度太快,一瞬间就没影了,我估计他至少有中乘上阶的修为。因为怕暴露行迹,所以我离他们有一定距离,没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是我的失职,请大公子降罪。” 华霄俯视面前跪着的修士,平静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你尽力了,起来吧。”华霄又转头看向青望,眉头紧蹙,沉声问道:“看来曲父这里还有些我们没能查清楚的事情。青望,你觉得这个黑衣人会是谁?” 青望摊手,说道:“我不知道。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担忧,如果我们真能轻而易举地拿回岱屿岛,我反倒会觉得这是个陷阱。如今世间中乘上阶的修士并不多,我们朱派中拥有此等修为的人,我心里都有数。若他们行迹有异,朱派里的人便会用传音符告知我们。其他门派中,中乘上阶的修士,据我所知,少之又少,并且都是门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这样的人要无声无息地来到万里东海上的岱屿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完,青望陷入沉思,继而神色一变,不经意地压低了声音:“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人是墨派之人,是墨王的旧部。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墨派只是销声匿迹,潜藏于暗处,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如今父王昏睡不起,正是墨王东山再起的最好时机。” 青望说完,华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榣音更是忍不住问:“青望,那我们该怎么办?” 青望见二人这么严肃,只好尴尬地笑笑,说道:“这些都仅仅是我的猜测,我只是说那人有可能出自墨派,而且天下之大,那么多奇人异士,我们又不是全都知晓。就算是散修,若是天赋秉异,说不定也能达到大乘之境,你们尽可不必如此担忧。”青望见他们神色依然凝重,便打趣道:“不说远的,就说那个叫田生的散修吧。虽然没见过他出手,但是依据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我觉得他即使还未到中乘境界,也离中乘不远了。他跟我们一般大年纪,在朱派这个年纪拥有这样修为的人都屈指可数,而他只是一个山野小子,真想知道他的师父是谁。不过这也跟他手中那把剑有关。不知你们注意到没,那把剑虽然看起来黝黑无光的,但我总是隐约能感觉到有股陌生之气在剑的四周流转,像是剑本身发出,但又不那么像。总而言之,榣音你没有看错人啊。” 榣音正听得入神,突然发现青望说起她来。其实在与阿景和田生同行来着客栈的路上,榣音就认出田生了。不过她并不在意田生,所以也就没有与谁谈起这事。眼下看青望提起这茬,榣音不屑地瞥了下青望,说道:“那小子与我有何关系,说正经的。” 华霄一头雾水,看了眼榣音,又看向青望,道:“你们在说什么?” 青望见状,耸耸肩,然后换上严肃的神情,郑重地说道:“总之,我们现在无法知晓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去了哪里。我们在这里商量争论再久,也无济于事,不如主动出击。那曲父明显对我们的到来没有准备,那我们就更要趁他毫无防备之际,给他来个措手不及。我们找不到黑衣人,就让他亲口告诉我们黑衣人的信息吧。华霄,我们现在就去找曲父。榣音,你是公主,不要随便抛头露面,就在客栈等着我们。” 阿景从窗边看到华霄和青望两人带着十几个修士离开客栈,往山上方向去了。屋里田生已经在地上铺好了被褥,正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阿景,见阿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问道:“阿景,你在看什么?” 华霄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森林里。阿景也收回视线,转过身,两只手肘靠在窗框上,莞尔一笑,从容自如地说道:“在看大公子和三公子,他们带了一队人出去,应该是去找曲父了。” 田生哦了一声,然后静静地看着阿景。阳光擦过阿景轮廓,从窗户的缝隙间照射进屋子,阿景的两颊上都映着橘色的柔光。 阿景见田生不说话,有些失望,笑容也收敛了些,问道:“田生,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去找曲父么?或者说,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赶来岱屿山吗?” 田生不解地说道:“还好吧。那么阿景,你关心么?” 阿景自嘲地一笑,说道:“恩,田生,我关心。正好现在也没什么事做,我给你讲讲岱屿山的事吧。岱屿山是东海上的一座仙山,最早便是由北国皇室的先祖发现的,也是他们为此取名岱屿。只是岱屿山一直漂浮在大海之上,没有根基,有时近,有时远,有时根本见不到影子。人们担心它会飘走,飘到万里之外的孤地,或者人世的尽头,或者直接沉入海里。因此即使人尽皆知岱屿山是洞天福地,灵气充沛,也不敢在上面居住,修炼。就连发现它的北国皇室先祖,也只是在上面待了几年还是十几年的时间,有所突破,修炼至大乘境界之后,便乘船离开了。十几年前,岱屿山突然不再到处漂浮,一直停留在这里。那时,正值北国内乱,大片疆土处于混乱之中。各个小国间也是纷争不断,根本没人顾及这座仙山。后来许多人都发现岱屿山已经不再随意移动,才惊觉这里是个宝地,引来各方人士的争抢。阳国人是最早发现岱屿岛不再漂浮的人,也是自那以后最早在这里定居的人。阳国在东海边上,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国。但是北国经过十几年前那场内乱,已经大不如前,许多小的国家也暗地里联合起来,防止北国重新壮大。只是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既然北国的大公子和三公子已经来了这岱屿山,即使没有腥风血雨,也绝不会风平浪静。这岱屿山平静了那么多年,也该闹腾起来了。” 阿景说完,又转身,上半身俯在窗台上,眼神一凝,注视着远方。 田生听完阿景的大段述说,又哦了一声。这一声虽然比方才那一声尾音拖得要长一些,但是依然没有带多少感情。 阿景更失望了,她刚刚趴好,正想着保持现在的姿势,沉思一阵,听到田生的回音,又十分不满地转回来,带着一丝责怪的语气,问道:“田生,你如今跟着我,也算是半个北国人了。你说,你觉得这岱屿山该是谁的。是北国的,还是阳国的?” 田生被阿景问得一愣,说道:“啊?这个重要吗?” 阿景狠狠地跺脚,说道:“当然重要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灵气多么稀缺?千年前,万年前,神州大陆上,到处都是灵气充沛之地,哪里有什么仙山福地的说法。那时候修行之人中,最终能够突破大乘,飞上上天者,虽说是万中取一,但至少也是有的。那时候到处都是奇珍异兽,它们身上样样都是宝贝,各有奇效。春夏秋冬不重样的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处处生机盎然。如今,天地之气已经衰竭得不成样子了。近百年当中,连一个飞仙的人都没有。千百年之后,天地之气只会有减无增,修行更是越发困难。如今世上修为最厉害的人,便是载天山上的老祖宗。他是朱派之人,世人都称他为真仙。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是仙人,只是他身上寄托着所有修仙之人的期望罢了。到如今这个地步,修行之人都变得豁达大度多了。以前若听说谁升仙了,大家心里难免嫉妒。现在,世人都盼着真仙早日真正成仙,至少让人知晓,这修行升仙并不是一条不归路。至少让人看到,祖辈的荣耀不只是记载在书中的干瘪的文字。” 阿景见田生眼中终于多了些兴致的光彩,同时也伴随着担忧的失落。阿景连忙安慰他道:“田生,你也不要失去信心嘛。虽然这天地之气越来越难炼化了,不过这制器炼丹的技术可比百年前要好上太多了。高阶的武器法宝有助于修士炼气,让修行事半功倍。上等的丹药更是大补,甚至能让修士直接突破到下一个境界里去。以前那些修士,哪有这个福气啊。说不定遇上个瓶颈,一辈子都过不去呢。如今修行不靠一点法器丹药,那是寸步难行。千辰阁的制器炼丹比平常人要高明千百倍,要不然千辰阁怎么会势力那么大呢?等这次回去,我也去千辰阁替你挑些好东西。虽然你现在有天地剑在手,但天地剑也不是万能的,它的威力很可能与你的气息不匹配。而且,不同的时期当然要换不同的武器,才会更适合嘛。你看啊,你就凭着一把剑就可以修行至这个程度。你比那些修仙门派里的人都要厉害呢,他们费了那么多武器法宝,吃了那么多丹药,也不见得比你修为深厚到哪里去嘛。所以,田生啊,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你也会飞升上天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我呀。” 田生难得被阿景夸奖,嘿嘿得笑了起来,说道:“阿景,等我成仙了,我就天天来找你,带你飞得高高的。” 阿景神情一滞,她看着田生这么傻傻的表情,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转眼,阿景也开怀地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连说话都有些费力了:“你啊,一点追求都没有。等你成仙了,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天地那么大,你想到哪里去,就飞到哪里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懂不懂?” 田生一边嘿嘿地笑,一边努力思考着,他想到哪里去,想做什么呢。田生笑得都累了,脸都抽筋了,还没想好。他甩甩脑袋,先不管那么多了,到时候真成仙了,他应该就会知道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阋墙 榣音在门外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嬉笑,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叩响了房门,朗声问道:“阿景姑娘,田生小兄弟,我是榣音。我有些疑惑之事,此番前来,想请阿景姑娘解答,不知是否打扰到你二位了?” 阿景有些疑惑,她敛了笑容,换上一副淡然的神情,走到门口,将两扇房门向里拉开。门外,榣音正微笑着看着她,神采奕奕。阿景一边彬彬有礼地将榣音迎了进来,一边说道:“榣音公主,你太客气了,能为你解答疑惑是我们的荣幸。你有什么不解的,尽管问我们便是。” 榣音进屋找了个地方坐下,田生还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他不明白为何榣音会此时来找他们,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算妥当,或者说这是第一次他同时面对两人,让他略微手足无措。等阿景朝他使了个温和的眼神后,田生才似懂非懂地从地上起来,退到角落。 榣音见状,朝田生言词和婉地说道:“田生小兄弟,其实我是对你那把剑颇有兴趣,不知眼下能否借我一看。” 田生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阿景。阿景对他点了点头,他便将靠在竹篓旁的天地剑拿起,递到榣音面前,小声地说道:“我叫田生,你叫我田生就好。” 榣音接过天地剑,正想向田生道一句谢,见他头垂得低低的,却又不像是出于敬畏才这般模样。她回忆起青望之前调侃她,田生还轮不到她的话,一时起了些坏心思,争强好胜的性子被勾了起来。她语气更加柔和,声调婉转悠扬:“好,就叫田生。之前也没有好好介绍过,田生,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叫榣音。” 田生顺从地抬起头,看向榣音,两人四目相接,田生有片刻的晃神。他记得阿景的眼神,阿景的喜与悲并不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和阿景相处久了,他还是能看出些端倪。高兴,与他谈笑风生时,阿景的双瞳中会散发出闪亮的神采。低落,遇到麻烦时,她的眼角会微微皱起,瞳仁也黯淡得很,有时只剩下他看不明的深邃。而此刻,与阿景不同的是,榣音双眸中透出些柔美的光芒,如春日般温暖,又如秋风般清凉,让他不知觉地想要靠近。这种感觉太过陌生,田生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榣音,竟这样看得痴了。 站在身旁的阿景不由得一蹙眉,她意外非常,不知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何突然对田生这样一个无名小子有了兴趣。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榣音是真的看上田生了。毕竟他们在岱屿山相遇时,榣音可没认出田生来。阿景见田生神情呆愣,心中十分不畅快,暗自思忖,没想到这个榣音公主还是个喜欢暗送秋波c招蜂引蝶之人呢。不过阿景也没打算从中作梗,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娇艳欲滴的公主到底有些什么高招。 三人都没有说话,屋里寂静无比,像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这是榣音没有预料到的,她等了半天,田生还是不说话,眼神既空洞又专注,这难免让她感到一丝尴尬。不过一想到,田生可能是被她的无边魅力迷住了才如此失神,她心里又觉得舒坦点了。因此,她只是优雅地往后靠了靠,将天地剑横在胸前,青葱修长的手指搭上剑尖,顺着剑身的纹路抚过,直到剑柄。 从最初接触到天地剑那一刻起,榣音就感觉到了这把剑奇异的剑气。剑气若隐若现,有时霸道异常,让她本能地想放手,有时又轻柔舒畅,令人神清气爽。只是即便她已经反复地探究过这把剑,还是分辨不出这股剑气的由来与特质。榣音心中满是疑惑,不过她觉得,这也许是因为她修为不够,才不能洞晓这剑中的奥秘。 榣音抬起头,谦虚地问道:“田生,此剑是家中祖传的宝剑吗?它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田生已经回过神来,他摇摇头,诚实地说道:“不是,这把剑是我爹捡到的,他死之前交给了我,叫做天地剑,除了黑了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说完,又低下了头。 “天地剑?”榣音不由地重复了一遍。她看田生老老实实的样子,没想到还给剑取了一个这么张扬无比c威风八面的名字。虽然这剑是一把宝剑,但也看不出有何异于常物的神奇威力,如何能以天地为名,与天地相媲美。 阿景注意到榣音脸上的疑惑,依稀猜出她心中所想,她也懒得与榣音解释,只是平淡地说道:“我和田生只是粗鄙之人,取名天地,也就是图个开心,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这把剑一直是田生修行时用的剑,我也时常问他,这剑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这武器向来如此,有时候你一门心思想要摸清它,它却像个彻彻底底的死物,连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出来。但有时候,有幸遇到什么机缘,它的异能突然就显现出来了,让人捉摸不透。这天地剑,可能是哪个不知名的铸剑师铸造而成,就是个品阶一般的武器,所以才会被随意弃置。但同样,说它是上古仙人不幸遗落人间的神兵利器也是可以的,毕竟我们也无法证明它并非如此,不是吗?” 榣音耐心地听阿景说完,情不自禁地笑道:“阿景姑娘说得在理。”榣音虽然还是有些困惑,很想弄清这天地剑的奇特之处,但也该明白此事不能强求,莞尔笑问:“田生,你便是用这把剑杀死曲父口中的瑞兽的吗,能死在这样一把奇异之剑下,那只瑞兽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对了,你们怎么会惹上它的呢?” 不等田生回答,阿景已经接过了榣音的话头,说道:“我们其实也挺纳闷的。在山中碰到一直身长一丈的白猿,我们惊讶无比。虽说只是一只白猿,但它身躯巨大,我们哪敢惹出是非,本来想避其锋芒,一走了之的。只是那只白猿率先攻击了我们,不依不挠,我们难以脱身,就只能应战了。对抗之下未能顾虑太多,这才失手杀了它。只是这白猿已死,我们有嘴难辩。这白猿既然是曲父他们口中的瑞兽,还得有劳大公子和公主帮我们向曲父求个情了。” 榣音摆摆手,对此事毫不在意,高傲地说道:“这岱屿山本来就该是我们北国的土地,与他曲父有何关系。那只蠢笨无礼的白猿袭击了我们北国人,那它就是该死。阿景姑娘,田生,你们大可放心。” “你们凭什么说岱屿山是你们的国土?”岱屿山曲父所住院落的厅堂里,曲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高声说道,“岱屿山是我们最早在这里定居生活的。我们刚来那几年,从来没见过你们北国人。更没人前来宣称,说这里是你们的领地。如今你们气势汹汹地要我们把岱屿山还给你们,真是可笑之极。” 华霄坐在厅堂的另一边,他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青筋突起的曲父,悠悠地说道:“这岱屿山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北国的土地。你们刚来的那些年,我们北国国内刚刚平定内乱,大片故土河山都要重新治理,无暇顾及这东海上的岱屿山,确实是我们的过失。但你们因此鸠占鹊巢,怕是说不过去吧。” 曲父放声大笑,言辞激烈地说道:“鸠占鹊巢?大公子倒是会给我们安罪名。在我们来之前,这岱屿山就是一座荒岛,根本无人迹可寻,摆明了是个无主之地。就连你们北国所绘制的地图上,也未能画出岱屿山的位置。若不是你们知道了这岱屿山早已不再飘浮,又是灵气宝地,你们北国哪会在意这个地方。如今不过是眼红我们能在这里安心修行,才想横插一脚而已。” 华霄也慷慨激昂地说道:“曲父,这岱屿山从来都不是无主之地。岱屿山是我们北国人最先发现,岱屿这个名字,也是我北国的先祖所赐予,而北国的古籍中,也不止一次提到岱屿山的存在。我们之所以没在地图上绘出岱屿山,那是因为岱屿山飘忽不定,我们不愿意误导世人而已。” 曲父不屑地一笑,尖酸刻薄地说道:“大公子真是好口才。就算是你们最先发现岱屿山,给它赐名,这岱屿山就是你的了么。浩天之中有二十八星宿,若哪天我发现天上有颗星是前人不曾提及的,便随意为它命名,然后那就代表那颗星是我们阳国之物了吗?真是强词夺理。” 华霄神情一滞,一时也接不上话,却听身旁的青望从容说道:“没想到曲父还对天上的星辰有所研究。你若是真有机会为哪颗星赐名,要争取它为你们阳国私有之物,我们北国也会竭尽全力支持你,帮你排除众议。” 曲父脸气得通红,抬起手指着青望的鼻子,指尖不停地抖动,却吐不出一个字。青望看着曲父有些扭曲的面容,毫无惧色。 来之前青望收集了一些曲父的资料,知道曲父是阳国在岱屿山的领头之人,长年修行,德高望重,十分关心照顾阳国后辈子民的生计与修行,这才会带着一些先驱者,从阳国前来这岱屿山,开辟出一番新天地。但他脾气却不是很好,遇事性子过急,也不常与人打交道。其实青望对于曲父还是打从心底里敬佩的,才不过六十来岁的曲父已是满头银发,这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确实太罕见了。只是如今这个形势,容不得他退缩。 华霄见曲父以及其他在场的阳国人都没能再开口,说出些争辩的话,脸上得意更甚,正想趁着此时形势对北国有利,直接将岱屿山索要回来,门外却传来一名熟悉男子的声音:“大哥和三弟真是好气派,身边随时都带着十几个中乘修士,阵势确实不小啊。” 华霄心中大惊,转头果然看到沐冯已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自顾自地找了个桃木椅坐下,理了理衣摆,笑看着华霄和青望。此时,华霄的左前方是怒形于色的曲父,他已经被身旁的人拉了下来,正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狠狠地盯着他,恨他入骨,像是要用眼神把他的皮肉都刮下来一般。右前方则是笑意盎然的沐冯,他身着紫色长衫,腰间挂着翡翠玉佩,脸上一副亲切友好的自在表情。他心底暗笑,这一趟果然不会那么顺利的结束呢。 沐冯坐定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啊,你和青望c榣音相约来这仙山宝地,也不告诉我一声,不得不说,我还是有些失落的。这山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岱屿山。一直以来也没听父王提起过,此次出外游历,听人说起才知道这里有座仙山,非比寻常,是个修行圣境,便想来见识见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们,我们兄弟之间果然是心意相通啊。只是我方才在屋外听到你们好像和曲父有些争吵,大哥,我们北国虽然是一方霸主,但也是讲道理重礼仪的,有什么问题,好好说,都是能解决的嘛。” 华霄心下一沉,这曲父本来就是个顽固性子,若是沐冯再掺和进来,这事就更难办了。而眼下看来,沐冯还是铁了心的要和他们作对。 青望定了定神,温润说道:“二哥,你有所不知。这岱屿山本来就是我们北国的土地,我此次和大哥前来,便是想讲道理重礼仪,与曲父商议,将岱屿山收归,却不曾想闹了些不愉快。” 曲父一听这话,又要发作,只是沐冯比他快了一步,疑惑地说道:“哦?这岱屿山真的是我们北国的吗?我上岛之后,见到的大多都是阳国的子民,只有少数来自其他各国的修士。我也在山上转悠了几日了,没见到哪里立有象征我们北国疆土的碑石。我听这里的人说,他们在这山上也生活了十几年,如今才从三弟你口中得知,这里居然是我们北国人的地方,真是有趣得紧。” 沐冯说完,又转头看向曲父,恳切地说道:“曲父,听说你在这岱屿山上修行已久。这岱屿山太过高大,我想我短时间内不可能去遍所有角落了。所以还想请你为我指点一番,这岱屿山上都有哪些难得一见的奇景。在这岱屿山上,都出现过哪些神迹。” 曲父难得的露出轻松表情,清了清嗓子,大概是打算长篇大论了吧。华霄和青望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今日看来是很难有所收获了。 在曲父的侃侃而谈中,华霄和青望向他道别,然后走出了大门。曲父看着他们离开,话语未断,只是从鼻腔中发出厚重的哼声。沐冯余光瞥见二人从容不迫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好戏才刚刚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纠缠 离岱屿山千里以外,有一座十层高楼,精雕细刻的栏杆c玉石砌成的台阶,用红木镂空地描绘着鸾凤飞鸟的窗户,一切宛若画卷中的景致。皓月映在阁楼高处丹红的圆柱之间,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千月立在阁楼顶层的中央,她的面前是一块朴实无华的四方形苍色石台。石台前低后高,台面向千月所站立的方向倾斜着,中心处与她胸口齐平。石台上随意散落着九九八十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栗色木珠。木珠表面圆润无暇,却不见木珠顺着台面滚下来。每一颗木珠都似乎与其他的毫无区别,稳稳地浮在石台上,即使清风拂过,也一动不动。 千月右手抚上木珠,手中真气流转。八十一颗木珠随着千月手掌的轨迹,各自变换着位置,发出窸窣的声响。等千月收回手时,桌上所有的木珠已经整齐有序地排列出一句话:华c青已至岱,司尚未取器。 千月将双臂抱在胸前,专注地盯着石台。过了好一阵子,石台上的木珠才又重新动了起来。每个珠子都似乎杂乱无章的乱窜着,但却没有一次碰撞与交叠,甚至连一寸的靠近都未曾发生过。月光照在石台之上,又被木珠光滑的表面反射,随着木珠的无穷变化,千缕万缕的银光在千月眼前交织闪烁,耀眼夺目。又过了好一阵子,木珠才全部静止下来。原先的排列已经完全被打散,只在石台中间留下一个硕大的笔一划都工工整整,既饱满又飘逸的“哦”。 千月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她真庆幸自己两眼还能看得清。千月按捺住内心的不平之气,右手如之前一般抚过台面,转眼又是一句:是否令司强行入洞。 这一次木珠没有再来一场随性所欲的表演,很快排成几个字:千月,强行也不一定有回 千月皱着眉,看着石台上浮现的大半的句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石台之上,但她实在不知道此举除了能浪费两人的时间与气力外,还有何意义。千月很想就此打断,强行灌入自己的真气,但又怕这样会破坏木珠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牵连,也只能气鼓鼓地瞪着眼前没收尾的话,对着这空荡荡的高楼发脾气。果然片刻之后,木珠又四散开来,重新排列出:报的。 千月也懒得计较,大手一挥,问道:你要如何应对。 这回,那边也果断答道:山上事,自该山上人应对。 千月没有再回应。她越过石台,走到墙边的木柜旁,从柜子上取出一张黄色的传音符,向其中灌入真气后,便看到符页上清晰地显出两句话来。千月松开手,后退几步,看着传音符悬浮在空中,燃烧了起来,转眼化为一团灰烬,向阁楼之外飞去。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千月望着灰烬离开的方向,正在出神,余光瞟到身旁亮起了一道银光,惊得她全身的气血都汇聚在了手掌之上。千月不由地朝着强光的方向转头,才发现石台上的木珠已经又欢快地舞动起来了。千月终于忍不住轻哼一声,往门外走去,也不知道那人玩得个什么劲,反正她到时间休息了。 阿景和田生送走榣音之后,很早就睡了。或许是今日实在太过奔波,打斗又耗费了许多真气心力,田生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梦里面,无数双眼睛在他眼前掠过。有大的,有小的,有狭长的,有浑圆的,他忍不住嘿嘿得笑了起来,指着刚刚飘过去的一双闪烁着粼粼波光的双眸,喜滋滋地说道,还是这个又大又圆的才好呢。阿景听到他的梦呓,一头雾水,喃喃自语道:“又大又圆?看来田生想吃馒头了。” 第二天清晨,阿景和田生下楼准备向掌柜的要点面食吃的时候,华霄c青望和榣音三人已经坐在大堂当中了。榣音见到二人下来,站起身来坐到另外一张空着的桌子旁,笑逐颜开地对他们招招手。阿景也朝她回以微笑,拉着田生就坐到榣音身旁,不解地问道:“公主,你怎么独自坐过来了?” 榣音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道:“我这次就是跟着青望和华霄出来玩的,其他事情我才懒得管呢。阿景,你去的地方多,再给我讲些有趣的事情吧。”榣音真诚地盯着阿景,“对了,你昨日不是给我讲了那么多奇花异草,凶怪神兽么,真想亲眼看看呀。阿景,我真羡慕你。” 阿景见榣音这么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不免觉得有些头疼。她原以为榣音身份尊贵,才鲜少露面,而且榣音一定十分高傲,对像她这样的寻常之人不屑一顾。昨日与榣音交谈下来,她才发现,榣音从小就被国君看得很紧,不仅鲜少露面,居然一次都没离开过王都附近,不是待在王宫,就是和青望华霄等人在王都郊外的载天山上修行,来岱屿岛还是榣音第一次跟着青望和华霄他们出远门。知道阿景是个整日四处奔走的商人后,榣音便缠着她问东问西,听她讲述旅途见闻,两人居然也就这么熟络起来。 阿景不想扫了榣音的兴,笑道:“公主,你可别羡慕我,我见的那些算什么啊。听说上古时候,天下间的奇珍异兽比现在多了去了,眼下却也只能在古籍里,才能稍微感受一下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了。” 榣音一听,脸色也沉了下去,颇为感叹地说:“哎,如果我能早出生个百年千年多好啊,那时候的天地肯定比现在更广阔,更灵性。” 阿景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却不这么想。千年前的世间固然好,但现在也不差。远古时期的珍品消失了,但我们现在又有许多新的技艺宝藏了啊。未来肯定还有更多神奇的东西呢,那是我们现在无法想象的。珍惜眼前所有,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榣音怔怔地看着阿景,片刻后豁然开朗地笑道:“说的也是。那阿景,你快把现在世间那些奇妙之处讲来听听,讲完之后再给我说说上古的传说吧。” 阿景叹了口气,幸好榣音没让她把未来的事情也展望一下呢。 和阿景她们隔着两个桌子之外的华霄和青望就没她们那么欢快了。华霄阴沉着脸,低声说道:“沐冯已经很久未在载天山上修行,他自己招些修士,为己所用也无可厚非。只是,沐冯他自己还没有中乘上阶的修为,我也从未听说过他的部下里面,什么时候有修为如此之高的人。如果那黑衣人真的与他一伙,那怕是个大麻烦。” 青望也难得地板着一张脸,闭着眼思索着什么。 华霄手指轻敲着桌面,“父王如今还在昏迷之中,沐冯对王位虎视眈眈,他若真想拉拢墨王,让墨王以及墨派之人支持他,也不无可能。只是那黑衣人若真是墨王的部下,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和沐冯合作。自从被父王打败之后,墨王就被囚在载天山山下的别院里,两名守卫都是追随父王多年的大乘修士,别院中的一丝异常,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这些年,除了父王在昏迷前时常去看他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与他取得联系。如果沐冯与黑衣人真的是互相利用,这黑衣人也真够蠢的,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帮沐冯夺得皇位之后,沐冯便会放墨王自由。” 青望耐心地听华霄说完,终于睁开了眼,眼神深不可测,语气却淡然自若:“你这话还是太武断了。我们现在对沐冯阻挠我们的意图和黑衣人真实的修为还一无所知,不能仅凭推断来猜测他二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这天大地大,无奇不有。说不定黑衣人的确就是墨王的人,而且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已经和墨王暗中联系上了,并受他的指使来到这岱屿山。” 华霄眼睛一眯,颇为疑惑地问道:“什么手段那么厉害,能瞒得过大乘修士?” 青望耸了耸肩:“我也是随意一说,我对这些法器又不了解。等回去之后找千辰阁的人问问吧,说不定他们会知道。行了,这件事情也急不得,眼下还是想想怎么从曲父手里把岱屿山拿回来。等岱屿山归了我们,就算还是无法探知沐冯和黑衣人的目的,也能阻碍一下他们的计划,之后再详细调查这事吧。” 华霄神情严肃起来,恶狠狠地说道:“沐冯如今摆明了站在曲父那边,我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要说服曲父把岱屿山交还就更难了。现在曲父还派了人来监视我们,胆子倒是挺大。不过他也算聪明,知道我们不敢轻易对这些人出手。其实他昨天用手指着你鼻子的时候,我就想直接出手教训他了。只是若真在岱屿山和曲父或者其他哪个阳国人打起来,这事就不好善了了。我们回去之后,难以与大臣交待。” 就在青望和华霄两人忧虑地叹气时,榣音和阿景却好像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两人的清脆笑声回荡在大堂之中。华霄心中起了火气,倏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榣音面前,一边拿眼神刮着阿景,一边责备地对榣音说道:“榣音,你是个公主,你不计身份结交朋友,我是赞成的。但你也要随时保持你该有的礼仪,别跟人学得没规没矩了。” 这话中的嘲讽太直接,连田生都听懂了,他起身厉声说道:“我们哪里惹到你了?我都听阿景说了,你们在曲父那里碰了壁,那你该朝他发脾气啊。你们不就是想拿回岱屿山吗?你们北国那么厉害,曲父他们又打不过你们,你们硬抢就好了啊。” 阿景被田生的举动震惊到了,连榣音和华霄也愣愣的看着田生,这让田生窘迫不已,被怒气染红了的脸更加烫了。 青望也连忙走了过来,拉住就要发作的华霄,努力思考着如何劝他消气。阿景看到田生红彤彤的脸颊,反而觉得分外安心,她面无惧色地望向华霄,婉转地说道:“榣音公主愿与我和田生结交,并且我们一直都是极其用心有礼的,我们深感荣幸。我想,这都是大公子的功劳吧,毕竟大公子对于曲父也同样保持着高贵的风度和端庄的仪态。我听人说,礼仪是用来款待朋友的,但是大公子这般用来取悦对手,倒是难得一见。” 青望感到他手中华霄的手臂一紧,连忙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华霄前面,迅速扬起一个笑容说道:“田生小兄弟和阿景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我们北国向来以和为贵,若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我们也不想与人起冲突。如今看来,若要拿回这岱屿山,确实不是几句话就能管用的。” 青望说着,忽然眼神凛冽地望向华霄。 华霄一惊,他看到了青望眼底的强硬和决心。这次来,他们带了十六个中乘修士,这阵容确实是十分气派了。而且,北国的实力是天下人都知晓的,当初北国内乱时,尚未有几个国家敢趁火打劫。现今,只要他们把握好尺度,不与天下人作对的话,想必也没有哪个国家敢跳出来公开与他们为敌。但华霄却还没认真地考虑过,要如何强硬地抢回岱屿山。然而转念一想,对于曲父的不领情而无动于衷,倒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了。至于北国那些尸位素餐的臣子,他何须顾虑那么多呢。 阿景见华霄也没有出言反驳,心中有了底,平心静气地说道:“大公子,三公子,方才是我说话莽撞了。若真因为岱屿山之事闹得北国和阳国不合加深,确实不值得。不过若真让曲父以为我们北国怕了他们,那就太可笑了。其实昨日我和田生在碰到白猿的地方,还发现了一个山洞。当时只顾着应付白猿,后来又忙着躲避阳国人,便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想来,那白猿和阳国人应该一直都在那山洞附近。所以我们才会被白猿攻击,那群阳国人也能那么快地发现我们。大公子,三公子,我觉得那山洞非同一般,我们可以一起去那山洞附近看看,就算最后没发现什么,也正好试探一下曲父他们的态度。你们觉得如何?” 田生好奇地看了看阿景,原来阿景也会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幽深 阿景和田生再次来到她们遇到白猿的山洞前方,这一次没有什么怪兽或者阳国人来阻拦她们。不过她想曲父估计是碍于华霄和青望,以及二人身后那十几个一看就很了不得的修士,才只能隐在暗处,不敢现身。 阿景想起初次到来时田生所说的话,便开口问道:“三公子,你们觉不觉得此处灵气太过浓郁?” 青望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是比其他地方感觉要强烈些,不过岱屿山是仙山,这也无可厚非。” 阿景赞同地点点头,正得意地看着田生,又听青望说道:“只是这灵气好像就是从这洞口散发出来的。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会有修士在这洞中修炼才对。但我大致看了下这洞外的情况,不像是有人经常出入的样子,看来这山洞应该另有蹊跷。只是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看。如果里面有什么通天兽灵或者上古法器,那便是我辈之幸了。” 青望说完后,便走在前面,率先进了洞,榣音紧接着跟了上去。华霄朝阿景望了一眼,悠悠说道:“你们二人与此事无关,阿景姑娘你修为浅薄,这洞中情况不明,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待在这里,或者回客栈好了。” 华霄留下了两个修士在洞口把守,然后领着其余的人一起进入山洞。洞口外只剩下田生和阿景两人。阿景站到田生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田生,一会进去之后,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还有,遇到什么奇怪异常的现象,也要立刻告诉我。紧紧地跟着青望他们,千万不要一个人冲到他们前面去,变成开路之人。还有,如果有了危险,切勿强行出头,我们两人赶快出来。听懂了么?” 田生郑重地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山洞。洞中只有一人高宽,一直向里延伸着。洞底倾斜着向上,坡度很陡,阿景进洞之后,只能看到前面那人的脚踝了。阿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条路肯定长着吧。 走在第一个的是青望,他一手提着灯,一手撑开,指尖从洞壁上划过。洞壁表面略微有些凹凸不平,似乎曾被一股外力冲刷而过。他停下脚步,贴着洞壁一侧,仔细地观察了下,洞壁的起伏连绵不绝,前后贯通,一呵而就,这样强劲的威力定然不是出自凡人之手。青望不由地看向前方,即使火光已经足够亮堂,但由于陡峭上升的坡道,他也只能看到不远处洞底浅浅的坑洼而已。在这种陌生狭小的环境下,青望难免有些心悸,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没有依据,但青望确信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会让沐冯和黑衣人不远万里赶来岱屿山,也是那日曲父与他们对峙时仓皇离开的原因。青望隐约感觉到,这里应该还和十几年前岱屿山突然停止漂浮之事有所关联。若真有股力量,能将岱屿山这座没有根基的高山托起,那该是九天之上的神灵才能办到的吧。青望如是想着,觉得前方似乎也没有那么诡异了。 只是再往里走了些路程,青望才逐渐明白,这洞中为何没有修士了。充沛的灵气会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在那样的环境下无论是修行打坐,还是操练兵器,都会让人觉得身心自得,心旷神怡。感受着天地之气将自己包围,像春雨无声滋润万物那样融入血液经脉当中,最后流淌进气海。而这洞中灵气的浓郁程度,用充沛来形容都显得太单薄了。 青望觉得这里的灵气已经化作了无形的大手,时时刻刻地压迫着自己,逼着自己向它臣服。他全身紧绷,暗自与这股奇异之气对抗,似乎只要稍有松懈,便有滔天的洪水将他吞没。 青望担忧地回头,却见榣音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了。她头上渗出许多细小的汗珠,正咬着自己的嘴皮,无助地看着青望。青望连忙握住她的手,果然,她手心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了。 青望着急地说道:“榣音,你还好吧?你都这样了,为何不早说?” 榣音眼神游离,有气无力地说道:“三哥,我没事,你继续往前走,我跟着你。”话虽如此倔强,身体的反应还是更为诚实可信的。榣音修为不如青望,早就觉得抵抗不住了,但是见青望一直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她倔强地不肯停下来,甚至连呼吸都努力克制着,不敢发出一声粗喘。然而此刻见到青望一脸紧张地回头,榣音苦苦支撑的意志终于妥协了。榣音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下。青望顺势扶住她,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青望稳住榣音,对着她身后大喊道:“大家先停下来,所有人一起念静心诀,将气力聚集在一起,以抵御这洞中摄人的灵气。” 榣音听到之后,也吃力地站稳了身子,两只手掌在胸前轻转,正准备念口诀,却被青望按住了手背。一股清凉之气从指尖传来,让榣音觉得舒畅无比。青望也合起手掌,一时间,玄青色的真气在众人身旁流动开来。 相比起榣音的虚弱,阿景的情况更加糟糕。在山洞里还没走出多久,她就觉得头晕目眩,开始忏悔之前来时不该对着田生说教了。她从衣袖中掏出一颗丹药吞了下去,稍微清醒了些,但效用也只在一时。不一会儿,她已经迷糊地快要看不清路了。 田生一早就注意到了阿景的不对劲,从阿景爬坡东倒西歪时,他就挤到阿景身边,将她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往上走。田生感觉阿景身上越来越烫,忍不住停下脚步,焦虑地说道:“阿景,要不然我们回去吧,不再继续往里走了。我能感觉到那股灵气越来越厉害,你撑不过去的。” 阿景缓缓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去过的龙潭虎穴数都数不清,还真没怕过什么。你帮我从竹篓里面,找一块千年水玉出来,我放在身上降降火。” 田生将阿景靠到洞壁上,往后退了两步,将提灯和背上的竹篓都放在地上,弓着身子在竹篓里面翻找。只是竹篓里面黑黢黢的一片,田生看不真切,急的满头大汗。这样找了半天后,他又把提灯拿在手里,举在头顶将竹篓照亮,单手在里面乱翻,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竹篓里。在他把竹篓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田生终于摸到一个坚硬冰凉的玉石状的物体。他迫不及待地把它拿了出来,玉石莹亮如水,甚是好看。田生也顾不得欣赏水玉,站起身来就朝阿景走去。 只是出乎田生意料的是,阿景看到他走来,双眸突然瞪大,眼中甚至没了之前的迷糊,显得格外透亮。只是这透亮中还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惊慌与恐惧,如同一层黑压压的阴霾,还在不断地变厚,变深。 田生疑惑不解,阿景却已经抬起手臂,奋力地挥动着,像是在抗拒着田生的靠近。阿景双腿发抖,口中还沙哑地叫着:“你别过来,你放过我们,好不好。你不要杀我们,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田生从未见过这般脆弱崩溃的阿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向她走了过去。他丝毫不费气力地将阿景伸出的手臂拨开,走到她面前,把水玉按在她的额头上。 阿景双手无力地打在田生的手臂和肩膀上,全身不停地颤抖。田生没有反抗,只是轻声说道:“阿景,我是田生。” 阿景还是挣扎着颤抖着想要挣脱,神色狰狞地哭喊,却没发出一丝声响。她有时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田生,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人。有时眼神又涣散开来,像个失了魂魄的人偶,面前的一切都只是木然地落在眼底,无法勾起她半分的反应。 田生手足无措,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阿景远一些。不管阿景在抗拒着什么,他的存在只会助长阿景心中的恐惧。可是,他不愿丢下阿景一个人,他甚至连一步都不舍得后退,只能笨拙地重复着:“阿景,我是田生。阿景,我是田生” 阿景这么折腾着自己,最后终于乏了,顺着洞壁瘫坐在了地上,水玉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田生也蹲了下来,捡起水玉塞进自己的衣服里面,又俯身将阿景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田生还觉得不够,他试探着将右手伸到阿景的背后,深吸了口气,正想抚上去,却觉得肩头湿漉漉的。 与此同时,田生感觉到阿景的双手缓缓地抬了上来,她微微半侧着身子,抓住了田生后背的衣服。阿景的手指慢慢收紧,田生却僵硬地一动不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就这么呆呆地盯着洞壁。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景终于抬起了头,双手从他身上离开。阿景资自个坐直了身子,眼神也变得格外清明。她扶着洞壁站了起来,镇定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田生,把水玉给我,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田生的目光追随着走在前面的阿景的背影,他既担忧又疑惑。他知道他不算聪明,但是这一刻他很清楚,对于阿景来说,他的疑惑与他的担忧一样,都是多余的。 越往里走,阿景越发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向田生求助。田生搀扶着阿景又走了一大段的路程,终于追上了青望他们的脚步。 田生疑惑地看着一股玄青之气在空中飘来流去,正想问阿景,阿景已经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如果真气的力量足够强大,就会显出色彩。大乘境界以上的修士才能拥有这样的威力,修士各自的光彩总是会有些差异的,不可能完全相同。不同人的真气聚集或者碰撞在一起,也会有这种效果,不过是何种光彩就说不定了。青望他们应该是将自身气力汇聚在一起,形成屏障来抵御这洞中强烈的灵气,这才出现了这流动的玄青之色。他们都是中乘修士,又有十几人,能出现这样的景象,也不稀奇。” 田生点点头,继续往上走,却听阿景问道:“田生,你不是在洞外就觉得这灵气太过逼人吗?你现在感觉如何?” 田生思索一阵,说道:“我没有特别的感觉,那种逼人的感觉还在,但是好像并没有随着我们的前进而加深得多厉害。我想,我应该能坚持的。阿景,要不你教我怎么像他们一样运气,这样我就可以帮你分担一下,我怕你支撑不住。” 阿景答道:“可能是你修行的路数本来就和我,和青望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反应没有我们这么强烈,这是好事。至于我,我也还支撑得住。有青望他们在前面开路,他们的真气屏障似乎将洞中的灵气驱赶走了些,我们跟在他们后面,也得了这份好处,我现在的感觉比刚进来时那一阵还要轻松一点。再说了,载天山的修士有他们自己独门的心法秘诀,其他门派的人想窥探点皮毛,都是痴心说梦,更何况我们这些寻常之人。若不是我们带他们找到了这个古怪的山洞,估计他们都不愿搭理我们吧。我们安生一点,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 阿景和田生在后面捡了便宜,前面的青望c华霄等人却是苦不堪言。青望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他觉得好像有千斤的巨石正压在他的头顶一般,让他连气都出不顺畅。他眼前已经一片混沌,好像周遭万物都是扭曲的旋转着的。 青望凭借着一路走来的感觉,吃力地迈着步子。明明没有人还有气力说话,脑内却总是有阵阵低鸣肆意奔腾。他不知道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屈从顺服,由着这股灵气将自己吞噬撕碎,与天地融为一体。青望不由得想,如果可以重来,他也许还会果断地选择进洞,但至少不会说那么慷慨激昂的话了。 几根青丝被一缕窜动的真气拂到额边,在青望的脸颊旁荡来荡去。青望烦闷不已,却还是假装不去在意这几根无足轻重却格外恼人的东西。他僵硬地重复着许久以来保持的爬坡姿态,然而再一次地提步之后,双脚并没有落到预想的坚实斜坡上。他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等他双脚终于碰到地面时,他已经稳不住身形,就要栽倒在地了。 一双温暖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将他猛地拉了起来。他没来得及站稳身子,后背靠上一双柔软,耳边响起宛转悠扬之声:“三哥,我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沟壑 青望使劲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强烈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之前那么长时间的抵抗和折磨都是幻觉一般。 青望再次站起身,抬起头,眼前是一个宽阔明亮的圆形石洞。石洞最宽处约有十几丈,地面呈弧形下凹,洞顶也以相似的弧度上翘着,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撑开的。顶部中间有一个手臂大小的孔洞,一缕柔亮的日光从孔洞中投射进来,洒落在地面上。石洞周围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口,黑乎乎的一片。青望左前方的洞壁上缺了一个偏平的口,一丈来高,三丈来宽。他顺着缺口望出去,只看到蔚蓝的大海,以及粼粼的波光。这石洞中的亮光,大部分便来自这个缺口。 榣音c华霄也已经从狭长的山洞中走出,来到这个宽阔明亮的石洞中。众人都感觉之前那股压抑的感觉竟消失无踪了,即便知晓还远未到安全之地,但也忍不住松懈下来。一时之间,每个人都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谁都没有再向前迈出一步。。 榣音见众人都停留在原地,便独自一人向着石洞中走去。青望见她越过自己,走到了前面,想要拉住她,可是由于之前心力消耗太多,抬手竟然慢了一步,只握住些空气。 榣音感觉到他的动作,回眸一笑道:“方才一直是三哥你在保护我,我现在感觉好着呢,也该出点力了,要不然多没面子啊。我就去前面看看,你放心吧。” 青望苦笑着叹气道:“恩,那你小心点。看到前面那个缺口了吗,我好像看到大海了。我现在晕晕的,也不知道看错没,你去看看,那是不是大海,我们这是在山的哪里了。” 榣音点点头,朝着那缺口的蔚蓝走去了。刚一走近,就听到疾风的呼啸声。等她终于站到缺口处时,才发现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峭壁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头顶是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九天。小鸟在她脚下的翠绿中掠过,连阳光都似乎更加耀眼。疾风吹落山崖上的尘土,从榣音眼前坠下。但是榣音内心没有一丝恐惧,反而觉得精神畅快,一路爬上来的疲惫都被疾风一扫而光。 正当榣音沉醉在这般钟灵神秀中时,华霄不耐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榣音,你看清楚了么?我们现在在哪里。” 榣音回过神,扶着石壁仰头看了看,说道:“我们离顶峰只有不足五十丈的距离了。” 榣音说完后,又转身回来。她在洞中观察一阵后,走到那几个一人高宽的洞口旁,依次探头进去看了看,同样感受到了一阵强烈逼人的灵气。她连忙退了回来,走到青望和华霄身边,说道:“那几个洞口也是向下的,里面的情况也差不多,非一人之力能承受得住。看来这里便是尽头所在了,再上也上不去了。” 华霄托着腮,疑惑地说道:“这里空荡荡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样子。但我想,这一定不单单只是绝壁上的一个山洞。青望,你怎么看?。” 青望深吸了几口气,身上有了些力气,沉声说道:“我们刚刚经历的那股像要将我们碾碎的灵气绝不是错觉,但一进入这里,反而半分灵气都感觉不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整座山灵气的要害所在。那股疾风激流般的灵气还在我们周围不断流转,但我们此刻已经来到了漩涡中心,所以才有这般风平浪静。”。 说着,青望缓缓走到石洞中央,抬头望了望那个不能算大的透着阳光的孔洞,若有所思。紧接着,他蹲了下来,摸了摸被亮光照射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他略微思索一阵,轻轻地将碎石泥土拨开,果然看到地面的石缝中嵌着一个青铜色的壶。壶身露出地面的部分只有巴掌大,一指高,周身都沾满了灰尘,已经与地面的土石混为一体,即使就在孔洞的正下方,被日光照射,不仔细看也难以分清。 其余众人还在思忖青望刚刚说的那番话,山洞里一片鸦雀无声。 青望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一寸一寸地接近这个不起眼的青铜壶。他难以克制地在脑中勾画出青铜壶从天上落下,砸在岱屿山顶的奇异景象。青铜壶破土而入,冲击碰撞,将原本或许微不足道的石洞强行撑开至此。又或者,这座大山本是坚实的一体,那个青铜壶从巨石土砾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将山体贯穿,撅开了这一方天地。 想到这里,青望又下意识地甩了甩头。仅从青铜壶露出来的部分也能想象到它的大致轮廓尺寸。如此体形的器具拥有这般擎天撼地c排山倒海的力量,实在是让青望觉得匪夷所思,看来是他胡思乱想了。然而他伸向青铜壶的手还是不自觉地顿了下。 华霄和榣音领会到了青望所说的风平浪静,知道此地依旧危机四伏。于是,二人朝他走了过去,见他神情如临大敌的严肃,不敢多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睛随着他的手指缓慢转动。二人心里都盘算着,一旦出现任何异样,立刻带着青望离开这所谓的灵洞,所谓的仙山。 当青望手指触碰到青铜壶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壶身没有预料的冰凉,这让青望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青铜制成。青望认真谨慎地将壶身的灰尘泥土擦掉,端详起来。青铜壶呈椭圆,壶身和盖子四边都有勾曲的棱脊,上面绘制着精致对称的纹路。不过青望看了半晌,也没看出这绘的是些什么。 华霄也蹲了下来,看着这古怪的纹路,问道:“这上面是画的什么?还是写的字?” 青望皱了皱眉,为难地说道:“不知道。这壶盖上画的又像人又像蛇的,壶身上又更像写的什么字。” 华霄踌躇了一下,道:“眼下不管那么多了,先带上走吧。回去找师父看看,他可能会明白。这里也没有其他路下山,看来我们还是要原路返回。这岱屿山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倒也有趣的很。” 田生和阿景急急忙忙赶到宽阔石洞时,华霄和青望两人已经站起身来,正商议着该如何处置这青铜壶,其余的修士盘着腿,在他们身旁打坐休息,面如冰霜。华霄听到阿景和田生两人杂乱的脚步声,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说道:“没想到你们还跟在我们后面,也爬了上来。虽然你们也挺不容易的,不过这里确实没你们什么事了。” 阿景这回倒也没有讥讽回去,紧张说道:“我们后面还有人跟着上来了,大概有十几个。” 华霄一脸毫不意外地说道:“那又如何?估计是曲父和沐冯他们吧。别说他们有十几人上来,就是他们岱屿山所有的阳国人都费尽心思爬到这里来了,也不是值得一提的事。我倒还愿意和他们一同欣赏这高山上的风景。” 话虽如此,华霄内心还是很愤懑的。他不是没猜到会有人跟着上来,只是进洞之前,他并没有想到洞中的灵气那么令人恶心难耐,白白糟蹋了这世间的稀有之物。虽然在这石洞中得到片刻休整,气力恢复了不少,但看到阿景和田生气血充足的脸色,想到后面的那群人也如同阿景她们一样,得了他们在前面开路的便宜,华霄便忿忿不平。 所以当曲父和沐冯带着十几个人从狭窄的洞口里逃命似的钻出来时,华霄冷笑地看着他们,笑道:“沐冯你不是最喜欢出风头,凡事都要和我争上一番吗?今日怎么这般谦卑,愿意在我之后追随于我?” 沐冯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这最后一段路走的太过辛苦,他差点就把命搁在这里了。因此面对华霄的出言嘲讽,他也不作回应,只当是没听到罢了。 曲父到底是比沐冯年长几十岁,修为高出沐冯不少,经历了不少险境,应付这洞中的古怪当然比沐冯来得得心应手。他调整了下气息,迅速打量了洞中的情况。嵌在石洞中央地面的青铜壶表面已经被青望擦干净了,曲父一眼便看清了青铜壶的模样。他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硬是压住疲惫朗声说道:“大公子,三公子,这里是我阳国的圣地,也是禁地,外人不得来此。大公子,我知道你们也无意闯入,若你们就此离开,此事我们就不予计较了。” 华霄听曲父一本正经地讲完,也不想与他多费唇舌,直截了当地说:“你方才眼珠子转的那么快,这洞中的情况你都看明了了是吧。你也别编造什么禁地这种可笑的谎言来应付我,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有我们在前面带路,替你们驱散了灵气,你们怎么可能上得来。既然这里是我们先到的,那么这洞中的东西自然就归我们了。” 曲父见华霄这么直接的拆穿他,也不再假装宽容淡然,面色有些狰狞地说道:“大公子,这整个岱屿山都是我阳国的地方,这石洞自然也归属于我们。不管是这里,还是岱屿山,都不欢迎你们,还请你们快点离开。” 华霄抬起头,面露凶光地看着曲父说:“我没与你提起岱屿山之事,你便真以为我是大度之人,要让你们继续占着这属于我们北国的土地?我刚想着要直接从你手里把岱屿山抢过来,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个地方,想必寻常之人根本到不了吧。你说,如果我在这里解决了你,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你的尸体?如果之后我大摇大摆地走下去,把这山上的阳国人都赶走,他们会不会起来反抗我?” 曲父被华霄凶狠的眼神瞪得面如土色,华霄这般态度突然的转变让他措手不及,他不由得暗自估量两方的实力,冷汗瞬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沐冯见曲父这般轻易的被华霄吓得说不出话来,失望透顶,看来还是只有他自己出马才行。他气息平顺了点,走到曲父身边,也狠狠地盯着华霄,义正言辞地说道:“大哥你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是让我们北国蒙羞吗?岱屿山之事我们还未与阳国人达成共识,大哥你却偏要在此惹是生非,居然还扬言要杀人灭口,你这般暴虐,若传回北国,让我们的子民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心寒无比的。” 华霄不怒反笑:“沐冯,这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吗?若我真在这里杀了曲父,你不就有充分的理由与我作对了吗?其实我还挺期待的,毕竟,我也看你不顺眼好久了。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为敌,不用这么假惺惺的兄友弟恭了吧。不过这样想想,好像那一天还要等很久,我怕我等不及。要不然,我在这里,也顺带把你解决了算了。” 沐冯从华霄严重看到了一丝杀气,自知自己实力不济,居然也被华霄吓得说不出话来,冷汗瞬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华霄见状,趁势往前一步,像是要扑向曲父和沐冯一样。青望连忙拉住他,手指用力,紧紧箍住华霄的手臂。阿景见状,也拉住田生,暗自使劲把他往后拽。二人本来站在华霄带来的修士身边,经过阿景的一番努力,二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退到石洞边缘的阴影下了。 其实阿景并不认为华霄真的会对曲父和沐冯出手,只是众人都在狭窄的山洞里经受了磨难,每个人心中都集聚了一团火气,头脑很难保持绝对的理智与清醒,不管是华霄c曲父还是沐冯。万一有谁按捺不住冲动,非要争出个是非对错,这石洞可就不那么宽阔了。她不想她和田生二人被波及到,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好。 青望也十分担忧事情会朝着难以挽回的局面发展,而他不能置身事外。因此,他虽然松开了手,但也已经站到了华霄身侧,保持着一贯的雅致微笑说道:“曲父,不管是岱屿山还是这石洞的归属,都不至于诉诸武力解决。想必曲父也注意到了石洞地面所嵌着的这个青铜壶,我也就不与曲父你绕弯子了。若你不阻挠我们取走这青铜壶,带回北国,并承诺此后不再以此扰乱我北国,那么我们也答应你,现在就离开岱屿山,从此这岱屿山就是你们阳国的疆土,我们再不插手。如何?” 青望说完,曲父还一脸疑惑,认真思索着青望话中的意思。华霄已经转头看向了青望,眼中满满的不赞同。青望坦荡地看着华霄,毫无闪躲。 其实这岱屿山离北国有五百里之远,若不是为了这里的灵气,华霄肯定都不屑记住它的名字。华霄想,青望愿意放弃岱屿山,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毕竟他们确实很难让曲父将岱屿山拱手让出,即使真的把岱屿山要了回来,这里离北国太远,期间肯定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只是他实在不敢确定,眼前这个小小的青铜壶是否值得他们来这一趟。他看着青望胸有成竹的样子,认定青望是过于自信了。 华霄对面的曲父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他心中也在不停的盘算,只是算来算去还算不出个结果来。一抬头,才发现华霄已经朝着青铜壶走过去了,眼看着就要弯下腰把壶从石缝里拔起。 华霄其实只是等不及了,就想试探一下曲父。若曲父不愿意他带走青铜壶,他自然可以顺水推舟,继续与曲父谈判。若曲父对他此举不加阻拦,那就是默认曲父同意了青望的提议。当然,那只是青望的提议罢了,他华霄可没有对此说过一句话,然而,他才是如今北国真正掌权之人。 华霄弯着腰,右手的五个手指都已经紧紧贴到青铜壶上了。他余光看去,曲父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但他还在踌躇当中,依然做不了决定。华霄嘴角些微上扬,看来只能委屈一下青望了。 只是不等华霄用力,一股强大的真气顿时充盈在石洞之中。面对强敌的本能让华霄连忙起身,回身望去,只见一道竹青之色朝他迎面袭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泽离他越来越近,全身却没有一处可以动弹。境界的压制即是如此。大乘修士的光泽之气,并非有助于修士辨认躲避,那代表着荣耀,只是为了让人铭记。即使不知道伤人杀人的修士的姓名,也不妨碍他们将这色泽永远刻入心底,永生难忘。 华霄此刻倒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他忙着在心里咒骂,那日跟踪曲父之后回来禀报的修士,竟然连中乘之境和大乘之境都分不清,这么多年也算是白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浮沉 竹青色之气毫无意外地打在华霄身上,华霄也本能地运气抵挡,但二人之间的差距岂是意志和毅力可以跨越的。更何况华霄也没有时间用上这些精神之力。因此,华霄顺理成章地被击飞,撞在石洞的侧壁上,倒地之后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洒在他玄黑的锦衣上,开出娇艳的红花。 十几名修士连忙从地上站起,挡在华霄面前,并起势出手,十几道真气汇聚在一起,凝成一团灰色,直冲前方而去。竹青色的真气是从他们面前一个黑衣人身上发出来的,,谁都不知道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来,他一路上潜藏在曲父一群人当中,还故意收敛了气息。 众人来不及细想,只见两道光泽碰撞在一起,在石洞中央剧烈散开,形成弧形的结界。结界之上,忽明忽暗的灵气交缠分离,瞬息万变,上一刻结界上还飘逸洒脱宛如仙人恣意的泼墨之态,眨眼之后,又变幻成虎狼之争的针锋相对形势。一时之间,两方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谁也无法再向前一步。 其余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震住了。田生已经从背后拔出了天地剑,将阿景护在身后,专注地盯着那刺眼的光芒,眼神满是神采。阿景见状,知晓这应是田生第一次看到如此奇景,连忙上前两步,举起手臂挡在田生面前,生怕他失神朝那变幻无常的绚丽走了上去。青望已经赶到华霄身边,手心抵上他的后背,灌入真气,想为他纾解体内的郁气。 榣音和沐冯都愣在当场。榣音从小生活在王都之中,虽然也时常在王都城郊的载天山上修行,但她喜欢的是诗文中的风花雪月,和画卷里的波澜壮阔,并没有修仙成神的豪情壮志。即使在载天山上看到大乘修士交手,也只是远远地观望,没有多大的兴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似乎一不留神就要被那道变化莫测的结界给吞没。 沐冯也是同样的又惊又急。来之前,沐冯便对这岱屿山的宝藏志在必得。他知晓黑衣人一人不足以抵抗华霄身后那么多的中乘修士。所以,进洞前,他狠下心,把带来的几颗稀有丹药都让黑衣人吃了下去,这本来是他积攒下来,为自己破境升入大乘而准备的。然而,他发现,虽然他忍痛割爱,做了那么大的贡献,黑衣人依然占不了上风。此刻,他心如刀割。 所以当曲父突然发力,从黑衣人身后一跃而出,冲到石洞中央,将青铜壶拔出来时,众人都没能拦下他,只能惊讶地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只是还没等华霄出声怒骂威胁曲父,地面青铜壶被拔出后留下的圆形小孔里面便传来一股轰鸣。 曲父手中的青铜壶也震动起来,变得滚烫无比。曲父下意识地脱开双手,青铜壶却没有落下,而是悬在空中,甚至震动地更加剧烈。突然之间,从青铜壶身和壶盖的缝隙中射出摄人的白光,将整个石洞照的透亮,每个人都被这强光照的睁不开眼。一股巨大的气力从青铜壶中发出,形成强大的气浪,向四周八方迸射。 曲父离青铜壶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爆炸似的灵气直接将他冲开,拍到几丈外的洞壁上,碰撞将洞顶的石块尽数震下,接二连三地砸在地上。黑衣人与修士们相持的局面也被瞬间打破,一并被击退好远,半晌都站不稳。两方真气的光泽融进这白光之中,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离得远一些的华霄c青望和榣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华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娇艳的花儿成双成对。青望因为曲父的夺壶之举,已经站了起来,刚要呵斥曲父,话音还未出口,就和榣音一起被冲击力推向洞壁的缺口。 榣音原本所站的位置,离缺口还要更近一点。青望克制不住地踉跄后退,又看到榣音已经快要飞出石洞,神情惊慌地向他求助。青望连忙伸出手想要抓住榣音,幸好这次没有落空。虽然青望只是勾住了榣音的一根手指,但也足够他把榣音拽回来。青望使劲把榣音拖到他怀中,背后疾风袭来,青望脚步不稳,顺势向前扑倒,和榣音两人重重地倒在地上。摧枯拉朽的灵气从他们身上飞驰而过,奔出石洞,散落在海天之间。青望也无暇顾虑他压在榣音身上的尴尬姿态,他和榣音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峭壁外面。他眼底映入的景色,已经是岱屿山上一颗颗青葱而又渺小的大树了。 白光散尽,石洞却还未曾平静下来。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众人提心吊胆,勉强运气维持身形。然而地面还是不断地倾斜摇晃,忽上忽下。洞顶无数的碎石落下,似乎就要坍塌。青铜壶却还在不知疲倦地剧烈震动着,好似在吸收着周遭的生气。 几股摄人魂魄的灵气从石洞四面狭长幽深的洞口中呼啸而来,在青铜壶的四周飞速旋转,时空仿佛都被扭曲了。在这种混乱诡异却又莫名壮观磅礴的情景下,不管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好像一个不留神,也会被卷入这狂风之中,然后被吸进壶里。 幸好,虽然青铜壶还是只在眼前震动着,像是在跳一支古老的舞蹈,但脚下的地面终于逐渐稳了下来。青望松了口气,这才记起,他和榣音还保持着倒下时的狼狈模样趴在悬崖边上。方才,他一直用手掌死死地扣着地面凸起的坚硬石块,不敢有一丝懈怠。此时,摇晃终于结束,他正想起身,却看到汹涌的海水正从四面八方漫上岱屿山,已经淹没了岱屿山岸边的礁石与沙滩。 海面不断地升高,滔天大浪打在岸边的树上,惊起了栖息的小鸟,它们在浪花上头不停的盘旋,凄厉地叫着,似乎在为曾经的家园唱着哀歌。翠绿的丛林渐渐沉到海面以下,连林中最高最古老的大树也无可奈何的往大海的方向栽倒,转眼之间便再也看不到那粗壮的古铜色的枝干了。 青望大惊失色,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石洞中大喊:“岱屿山要沉了,大家快下山,想办法回到船上去!” 除了榣音之外,石洞中的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青望。青望麻利地把榣音拉了起来,然后疾步走到石洞边,沉声说道:“依我刚才所见,照这个海水上涨的速度,不出一个时辰,这岱屿山就会完全被大海吞没。岱屿山离陆地有三百里的距离,你们当中谁若是觉得可以一路游回去,就这么耗着吧。” 石洞中之人原本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悬在中央的青铜壶,心底都清楚的很,这青铜壶是个通天神器。正因为此,没人敢上前一步,毕竟他们都见识过了这青铜壶的威力。此刻听青望如此一说,曲父还有些迷惑,以为是青望使出的诡计,想把他们骗下山。这岱屿山是仙仙,漂浮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会沉下去。而且此时石洞都安定下来了,想必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凶险之事发生。他不信邪地朝着缺口处疾步走了过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后,顿时面无血色。 曲父也不再迟疑,他折返回来,往下山的洞口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快跟我走,我带着几个人去海边稳住船,你们把山上的人都召集起来,领上船来!”曲父说完后,再无暇多看青铜壶一眼,带着和他一起来的十几个阳国人,急匆匆地离开了石洞。 华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曲父离开的洞口,讽刺地说道:“若这岱屿山真的在一个时辰内就会沉没,这山上修为深厚的修士还好,一般人估计还没看到船的影子,就被海水吞没了吧。我估计曲父他到最后,人没救到几个,反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青望愤怒了看了眼华霄,狠狠地说:“都现在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种话?这事也是因我们而起,我们就算不帮忙,也不该在此说风凉话。走吧,赶紧下山吧,我们的船若是被海水卷走了,我们就跟着这岱屿山一起沉到海底去算了。” 华霄被青望话语中强烈的斥责之气惊得一愣,难得地有些悔意。他正想跟着青望和榣音离开,又留恋地望了一眼那舞动的青铜壶。无独有偶,黑衣人也正望向青铜壶。眼下两人一左一右相隔约有五丈的站在青铜壶两侧,都将对方的心意了然于心。 只是华霄到底是怕了黑衣人,出手前犹豫了很久。黑衣人却已经朝青铜壶奔了过去,速度快得如同黑夜里出没的鬼魅。然而他还没能靠近青铜壶,青铜壶周身的结界赫然亮起,重新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壁垒。黑衣人自身运起的真气被尽数反弹回来,打在胸口上。 黑衣人捂着胸口步伐不稳地接连后退,未等华霄看清他的状况,他便果断的转身,钻进了四周某个下山的洞口里。沐冯远远地看到这一切,默念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跟着黑衣人,消失在黝黑当中了。华霄c青望和榣音也不再迟疑,准备离开了。 而方才一直离得远远的田生,错过了黑衣人飞身扑向青铜壶的场景。他此刻正鼓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阿景,坚定地说道:“阿景,我们快走,这山马上就要沉到海底了!” 阿景视线落在黑衣人和沐冯离开的那个洞口,苦笑着说道:“田生,我也发现了,按照现在岱屿山沉没的速度,我是不可能赶到停船的地方了,还不如留在这里。你跟着华霄c青望他们从山洞出去,一定要跟紧他们,明白吗?我们的船虽然不见了,但青望和榣音一定会同意让你上他们的船的。至于我” 阿景还没说完,田生就打断她,生气地说道:“阿景,我不会抛下你的,我怎么可能任由你去死?都是那个青铜壶惹的祸,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它按回地里!” 阿景看着田生举剑急迫地冲向青铜壶的背影,目瞪口呆。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要去死了,她的这条命她可稀罕了。她只是想着让田生先跟着青望他们上船,然后让田生带着青望他们开船来接她,毕竟这里也算是岱屿山的高处了。就算岱屿山真的沉没了,她还随身带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宝,总是能帮助她撑到田生过来找她的。凭着田生的倔脾气,她和榣音公主这几天的情意,自己肯定不会被丢在大海之中才对。 然而,一切都晚了。田生把天地剑紧紧地握在手中,朝青铜壶冲了过去。此刻,他俨然成为整个石洞的焦点,还在石洞中的所有人都忘了眼下的危机,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阿景在他后面扯着嗓子大喊:“田生,你回来!我不会死的!”华霄挑了挑眉,暗自嘲笑田生这个不会吸取教训的蠢货,毕竟上一个想夺走青铜壶的人,已经仓皇逃走了。青望听到阿景的话,隐约能猜到田生的意图。但是阿景的话都没能让他停下来,青望也只好保持沉默,但心里还是不由得佩服起田生的勇气,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便是田生这种人了吧。至于榣音,自从被推向缺口c差点落下悬崖,千钧一发之际被青望拉住,扑在地上之后,她便一直处于迷糊的状态,所以她对此没什么反应。 所以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田生高高跳起,跃到青铜壶的上方,双手紧握天地剑剑柄,剑尖对准青铜壶壶盖的正中就刺了下去。然而众人期待的窘迫场景并未出现,反而天地剑像是没有碰到什么阻碍似的,从上到下笔直地把青铜壶压回了石峰当中。 看到眼前的这一切,青望不禁在想,忙活了这么大半天,道也开了,架也打了,现在才发现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烘托田生的出场罢了,想想真是伤感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东山 不过身处众人视线中间的田生也不好受。他用天地剑将青铜壶压回石缝后,空气中又是阵阵狂风掠过。田生单膝跪在地上,感觉青铜壶正以千钧之力与他对抗,让他不敢放手。体内似乎有上千股气力在乱窜,就要将他整个人撕碎。田生咬着牙,艰难地说道:“阿景,岱屿山还在下沉吗?你快走,我在这里顶着。” 阿景一愣,连忙跑到缺口处去,往外望了望,回头说道:“还在下沉,但是看这个情形,一个时辰之内,岱屿山肯定不可能完全沉没,下沉的速度应该是比三公子之前看到的慢上许多了。” 华霄和青望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田生没有回应,阿景疾步回到石洞中央,才看到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额上已经全是汗水。田生持剑的双手上,青筋凸起,阿景甚至能隐约感受到田生血管中奔腾的血液。青铜壶盖还是在不停抖动,无数道似银似金的灵气从天地剑的剑刃上倾泻而出,在石洞中环绕,形成一圈一圈的漩涡。阿景心急如焚,但此刻她不管说什么,漩涡之中的田生应该都听不到了吧。 阿景想把他从青铜壶上拉开,然而只是稍微一提步,便感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她和田生之间,让她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却一寸都靠近不了。 阿景不禁一笑,笑容中既有苦涩,又有愉悦。她像是做了怎么决定,突然转身对着华霄和青望说道:“大公子,三公子,你们先走吧。劳烦你们坐上船之后,想办法来这里接一下我和田生。我会尽力取走这青铜壶,若这青铜壶在我手上,只要你们能带我们俩安全回到陆地上,这青铜壶便是你们的了。” 华霄微微抬眼,这对他来说倒是个不错的交易。他暗自思忖,眼下看来,只有田生能勉强接近青铜壶,他若想得到青铜壶,还必须依靠田生才行。就算阿景不提及青铜壶之事,在安全地上了船之后,他也会派人回来此地,搜寻青铜壶的下落。没想到,阿景居然主动要和田生一起留下来,帮他守着青铜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阿景说出这么动听的话。如果田生真的能支撑到最后,那么,他不仅可以得到青铜壶,还能让阿景和田生欠他一份人情。 华霄正想答应,却听身旁的青望恳切地说道:“阿景姑娘,你现在就和我们走吧。我们一上船,就来这里接田生兄弟。本来这事就与你二人无关,若不是被我们牵连,田生兄弟也不用以身犯险,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绝对不会扔下田生兄弟的。这青铜壶太过怪异,你们二人不一定能制得住它,千万不能鲁莽行事。你修为有限,留在这里,还是太过危险。” 阿景朝青望感激地一笑:“三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我也知道我留在这里对田生毫无裨益,只是让我现在就抛下他一人在这里,我却是做不到的。有三公子刚刚那番话,我也安心多了。三公子,我和田生就在这里等你。” 青望看出阿景的坚定,也不再劝她,说道:“好。那阿景姑娘,你们多加小心。” 华霄c青望带着修士和榣音离开石洞之后,这偌大的石洞中,就只剩下田生和阿景两人了。田生依然处在绚丽的光彩之中,眉头紧皱,全身静止,双手紧握天地剑,像是一座石像雕刻在这里,与这天地剑c与这青铜壶合为一体,天地间再没有外力能将这一人一剑一壶分开。 阿景站的累了,索性席地而坐,抱着腿看着田生。她突然觉得无比轻松自在,因为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到处奔波,从不停歇。在这个城镇转了一圈之后,又马上收拾行囊,往地图上标记的下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出发。征服了这座高山之后,睡一个晚上,又活动着筋骨,准备潜入另一条河流了。一直以来,她结交了很多人,也见识了许多神奇的事物,但似乎没有一样能给她,如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一般的安心之感。 想到其貌不扬,她的目光又在田生脸上停留了许久。虽然田生此刻的表情相当地狰狞,但是一动不动,倒也方便阿景仔细观察。田生额头不太宽,不太长,还有些平。眼睛细长圆润,眼窝不深,眉骨也不高。鼻尖微微上翘着,鼻翼宽而不塌。嘴巴,就是正常大小上下唇厚度一致的嘴巴。脸部的线条从耳朵到下巴,都是舒缓流畅的,没有任何突兀之处,勾勒出的轮廓不算修长,有一点圆,又有一点方。阿景有些意外地发现,即使不似华霄的张扬,青望的精致,田生也不似一个猎户该有的刚毅和硬朗,眉宇中竟透出几分秀气。 没错啊,田生就是个温柔的人。山中的风沙没能将他的外貌磨砺出棱角,反而是那般世人皆鄙夷唾弃的简单的生活庇护了他的纯粹和柔和。阿景想着想着就笑了,如果在场还有第三个人的话,看着阿景在这种情形下还这么傻乎乎地哈哈大笑,肯定会以为她是被吓傻了。 外面,海水还在缓慢地上涨。不过阿景也再没有去缺口处观望,这水到底淹到哪里了。她回忆着她和田生相遇至今的种种场景,她越发确信,田生就是一个体贴细心之人,只是小时候他爹的教育出了问题,把他带歪了。阿景在内心对自己说,今后一定要好好提点田生,让他保持他的优良品质,成为一个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再为他找一个同样温柔似水千娇百媚的美丽姑娘,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真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至于田生,他其实完全没有精力想些别的什么东西。他全部神志都用来运转自己体内流转的真气,来抵抗青铜壶巨大的上拔之力。不过这势不可挡的神器之力也不是他一人能完全抵挡住的。他能明显感觉到,天地剑与青铜壶之间存在着什么牵连。两者的气息中有一丝十分相似。这一丝气息偶尔在他经脉中游走,他却无法掌控。这股气息与这石洞中的灵气相比,又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然而他隐约发现,这一丝气息似乎引导着石洞中的其余所有力量的运转。他逐渐明白,他能勉强将这青铜壶压在石缝当中,并不是他自己多么厉害,大多都是这天地剑的功劳。 但田生也没有再去思考其中的缘由,他全身的真气都快要耗尽,气力就要被四周旋转的灵气给抽干。他想转头,从缺口处看一眼石洞外的情况。然而只是这么一想,手上的力道松了一分。天地剑猛然从地上跳起,速度极快,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推动了一样。田生也被天地剑带着飞出几丈之远,重重地摔在地面。青铜壶从石缝中弹出,这一次它没有悬浮在空中,反而落在了一旁的泥土上,还翻滚了几圈,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饮酒器具。石洞中所有的光芒一瞬间消失殆尽,那些光怪陆离的场面,仿佛只是田生的幻觉。 田生仰面趴在地上,他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使唤不了了。然而当他看到阿景走到他面前时,他还是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一脸地难以置信,想开口,最终却只是抖动了几下嘴唇。 阿景已经完全看明白了田生的意思,她走到田生身旁坐下,说道:“你那么笨,我走了你怎么办。你放心吧,青望他答应了我,会回来接我们的,你累了就睡一会,等他们来了,我再叫你。” 田生还是不放心,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疲惫过,他想,就算现在有几只山猪正嗷嗷地叫着冲向他,他也懒得逃跑吧。他看着身旁的阿景,阿景正对着他笑着,笑容明媚而畅快,就像他们现在不是正在逐渐沉入海底一样。田生眼皮快撑不开了,他告诉自己,只是闭着眼睛歇一会儿,千万千万不能睡着。 等田生再次睁开眼时,他感觉到身下又是一阵晃动。田生连忙起身,大叫道:“阿景,快走!” 不过他坐起来之后才发现,阿景还是坐在他身旁,见他醒转来,开心地说道:“田生,你醒啦?你别怕,我们这是在船上,很快就能回到陆地上了。” 田生觉得头有些疼,双手轻轻捶捶脑袋,不解地问道:“我们在船上?” “嗯。”阿景点头,“华霄和青望他们来接的我们,我们现在是在他们的船上。你往窗外看看,海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田生一惊:“真的?岱屿山真的沉了?” 阿景惋惜地说道:“恩。岱屿山无根基地漂浮了许多年。十几年前,不知从何而来的青铜壶坠落在岱屿山,并嵌在山体之中。壶内强大的灵气在山中流转,或许还郁积在山底,才能将岱屿山托起,使得它可以稳定下来。如今青铜壶被拔出,灵气大多又回到壶中,岱屿山失去依托,甚至连自身的灵气都被青铜壶吸入,才会无力支撑自身庞大的山体,连漂浮在海面上都做不到了,因此才沉入了海底。福祸相依,这万年仙山竟是这般结局,真让人唏嘘。” 田生也哀伤无比,他能猜到仙山被海水吞噬的场景,不由问道:“那山上的人呢?” 阿景欣慰地笑道:“若不是有你将青铜壶强行压入石缝当中,岱屿山沉没的速度会比方才快上许多。多亏了你,山上的人都得救了。” 田生有些害羞,低着头说道:“我当时其实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你安全离开而已。” 青望此时来到田生和阿景所在的船舱,恰巧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诚恳地说道:“田生,你无须觉得不好意思。此事不管你初衷是什么,这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幸好有你给大家争取了逃脱的时间,要不然我们和曲父之间c北国和阳国之间还不知道要结下多深的仇怨呢。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你若对修行感兴趣,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载天山吧。” 田生猛然抬头,阿景之前便和他说过载天朱派的情况。那是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高手如云。然而一直以来,只有皇室贵族子弟,才有机会入门。要拜在载天山的真仙或者长老座下,更是难上加难。田生虽然一直没有与阿景提起,但他也明白自己的修行毫无章法,难以循序渐进。听到青望的提议,他很想立刻就答应,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他望向阿景,想着,他已经答应一直跟着阿景了。至于去载天山修行之事,以后再说吧。 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只较小的木船,孤零零地飘在大海上。沐冯正坐在船头,一脸的气愤与懊悔。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指着卧在船舱中间的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司泽,我把仅有的几颗长夫丹都给你了,你居然还是没能从华霄他们手中把青铜壶夺下来,如今还气息奄奄地躺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来这趟岱屿山,还跟华霄结下了梁子,结果现在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我真是看错了你!” 黑衣人眼皮都不见抬一下,任由沐冯继续抱怨着:“我真是想不通,华霄他们都能顺利到达那放置青铜壶的石洞,你在岱屿山上足足待了一月,还得到了曲父他们的帮助,为何一点进展都没有。你若是能早点取回青铜壶,我也不会和华霄碰上,他现在恐怕是对我起了杀心了。” 司泽翻了个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平静地说道:“二公子,曲父和我只有两个人,岱屿山上的其他修士,即使跟我们一起进了洞,也只会拖累我们。那几条上山的山洞,我们都已经尝试过了。仅凭我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深入。你以为只有你心急吗?曲父比你还要着急。他很早之前便知道华霄他们已经在赶往岱屿山的路上,就想着早日把岱屿山上的神器取走,留下一座空山给华霄。只是别说一个月了,你再给我和曲父一年时间,我们也取不出那青铜壶。” 沐冯气得脸都青了,但司泽说的话,他也无法反驳,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表达着内心的不满和失望。 不过司泽并不懂得察言观色,他继续说道:“至于你和华霄的梁子,不是早就结下了吗?你以为他抢了你的王位,反叛之意路人皆知,他杀你之心早就有了,与我何干。你该庆幸,在石洞时他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要不然我不一定保得住你。” 沐冯可不是脾气好的人,他破口大骂:“墨王当初有千万手下,个个都是修为大成有勇有谋的高人,怎么现在就剩下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司泽毫无愧色地与沐冯对视,淡然说道:“若是那些故人还在,我也看不上你。” 沐冯全身真气骤然运起,整个船身都在不停摇晃,一圈一圈波纹在海面泛起,向四周散去。不过这晃动只持续了一阵,便又缓缓地安定下来。沐冯收回了真气,转过身,望向远处。海岸线在沐冯面前伸展开来,广阔的大陆触手可及,沐冯心下暗道:与眼前之人的联手,只是一个开始。潜藏在北国平静祥和表面下的暗流,就如这大海一样深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承诺 马车摇啊摇,晃啊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嘎吱响声。车轮在后面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又长又直,干干净净。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但空气中并不炎热,阳光打在人身上,格外温暖柔和。两旁是金灿灿的田野,禾苗正冒着新芽。远处层峦叠嶂,偶尔有一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看得人精神抖擞,也不至于让人完全沉醉在这种舒适悠闲当中。 阿景自在地靠在马车的车窗上,阳光透过窗户,铺在她脸上。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马车有规律的摇晃,觉得舒服极了。不过田生却静不下来,总觉得坐立不安。他从窗户望出去,前路看不见尽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却如蚊子一般问道:“阿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阿景没有动作,只是懒洋洋地说道:“跟着华霄和青望他们去王都呀。” 阿景慢腾腾地睁开眼,见田生还是一脸疑惑与紧张,忍不住感慨道:“你看我们跟着咱北国的公子,有马车坐,有客栈住,几百里的路,这么一想,竟一点都不觉得远?哎,一看你就没有富贵命,你要像我一样,学会享受。” 田生连忙摆摆手,说道:“不是。我就是想问,我们去了王都以后,怎么办?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阿景不慌不忙地撑起身子,盘腿坐起,两眼放光地看着田生:“你以前都不问我的,现在怎么关心起来这个了?那是不是我去哪里,你都和我一起?” 田生神情严肃,一脸坚定:“恩,阿景,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食言的。” 阿景也跟着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就算没人认识你,没人喜欢你,也还是要跟着去吗?对那里一无所知也不在乎?” 田生愣了下,不明其意,但也坚定地点头。 阿景认真地盯着田生看了半天,终于满意地笑道:“那好,你说话要算数哦。我们这次是跟着青望他们去载天山。” 田生疑惑不解,问道:“载天山?那到了之后呢?” 阿景说道:“到了就留下来啊。青望会帮你在载天山上找个师父,你跟着他修行,肯定大有裨益的。” 田生瞪大眼睛,问道:“那你呢?你也跟我一起去修行吗?” 阿景摇摇头,道:“我不去了。我没那个资质,也静不下来,修行还是算了吧。” “那我也不去了。”田生急切地打断阿景。 阿景挂上欣然的微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青望说载天山上有一个剑室,是为他们门中弟子铸造修补兵器用的。他答应让我去帮忙,正好我也可以在那里跟着经验丰富的铸剑师们多学习一些。这些日子到处走的也累了,该歇息一阵子了。” 田生还是怔怔地看着阿景。阿景莞尔一笑道:“田生,你不是还想完成你爹的遗志,修仙飞升么?你应该也想去载天山上跟着修为高深的修士修行吧,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努力才行。你修行的路数太偏了,让他们帮你看看也是好的。” 田生傻傻地答道:“之前在船上,三公子说起这事的时候你没有说话,我以为你不想去载天山。” 阿景摊开手,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我去哪里都无所谓。再说了,载天山是天下修士都梦寐以求的地方,那里才是你能大展拳脚之地。只是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之前没有想好。后来我去找了下青望,他答应让我跟着你一起去。三公子青望可真是个好人呢,上山之后你可要用心跟着师父,不要辜负了青望的一片好意。” “嗯。”田生认真的说道,“阿景,谢谢你。” 阿景又自在地靠到车窗上,迎着阳光闭着眼睛:“谢我干什么,如今我算是沾了你的福气,可以跟着你上山,何乐而不为呢,说起来还该谢谢你呢。” 田生羞赧地一笑,他也舒适地靠在车窗边,欣赏起沿途的美景来。马车嘎吱嘎吱地走着,车外鸟语花香。田生看着窗外的生机盎然,平静畅快,他想,如果能和阿景一起,一直这样自在祥和,也挺不错的。 不过乐极生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田生被马车这么摇着,心中却隐隐地生出一股不安。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阿景,你还记得我们在岱屿山山洞里发生的事吗?”阿景没反应,他就继续说道:“就是我们在去到那个石洞之前。你中途有一阵神志有些恍惚,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担心你,而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阿景,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 田生说完,阿景头还是靠在车窗上,一动也不动。呼吸平顺,像是睡着了一样。 田生本来挺紧张的,鼓起勇气说了那么一长串话,此刻心还砰砰直跳。他见阿景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心中又是轻松又是失落。他面色泛红,声音更小地说道:“阿景,我不是想探听你的秘密。我只是想尽力去保护你,想你开心。我知道就算你告诉了我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你,但是,我可以,可以” 田生焦头烂额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可以”后面应该接什么。他气馁地往后一仰,沮丧地躺在车板上,车轱辘的声音更响了。他愣愣地盯着车顶的绸布,鲜亮华丽,却让他更加心乱如麻。田生闷闷不乐地想,等以后再找机会问阿景吧。 田生也学阿景的样子,闭着眼睛,任由窗帘缝隙中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果然无比惬意,不一会就有了睡意。就在他快要进入梦乡时,阿景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小时候,有一名大乘修士,闯入我家中杀了我的娘亲,我的哥哥,还有我的姐姐。当时我也在场,娘亲将我藏在她身下,才躲过一劫。我没看清那杀我家人的修士的脸,只记得我的亲人们的鲜血和叫喊。所以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要去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日在岱屿山,想必是被山洞中的灵气侵蚀,意识不清,才会出现幻觉。” 田生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想问阿景,那个修士是谁,为什么要杀她家人,她是否一直在追查那个修士的下落,是否想要为家人报仇,他能帮上她什么忙。不过他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阿景望着窗外的高山,眼中的黑暗深不见底:“田生,这些年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开心,一个人难过。碰到好的事情,我可以和我自己分享这份喜悦,碰到艰难险阻,独自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我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愿意这样,孑然一身,无所依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孤僻的人,但我总觉得,至少我与这个世间的确是格格不入的。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也是需要陪伴的,原来我的朋友都比我有福气。田生,你既然答应我了,要一直跟着我,那么你便不能反悔。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够了。” 榣音提着裙摆,缓步走向阿景和田生的马车,赶车的车夫立刻识相地将马车停了下来。榣音掀开车帘,看到田生正躺在马车上,看着车顶,阿景坐在他旁边,望向窗外。两人都是难得的平静,甚至神色中还透着严肃。榣音有些迷糊,怀疑自己的出现是不是不合时宜。 不过阿景还是最先反应过来,她意外地看向榣音,笑道:“榣音公主,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过来看我和田生啊?你不是忙着拉着三公子陪你到处去玩吗?” 榣音毫不在意地跨上马车,优雅地盘腿坐下,说道:“阿景,你不要调侃我了,我来是和你说正事的。听青望说,你与田生要和我们一起去载天山啊。”阿景微笑地点点头,榣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真好,之前在船上的时候青望就和我说过,田生修为又高,品性又好,比载天山上那帮纨绔子弟厉害多了。我这回出来,好不容易交到你们这两个朋友。本来以为你不答应,不愿去载天山,我还惆怅了很久呢。这下好了,我又可以听你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阿景哈哈笑道:“公主,我觉得你应该多交几个说书的朋友才对。” “阿景,你真是坏,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榣音娇嗔完,又兴高采烈地说道,“你也别叫我公主了,叫我榣音就是了。阿景,等到了王都,你先带你们到处转转,然后再一起上山。” 阿景点头,又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不过榣音,这王都我可是去了无数次了。你不是说你父王把你管得很紧嘛,都不让你随意出宫。说不定王都我比你还熟呢,还是让我带你到处转转吧。” 阿景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马车内谈笑风生。 榣音说笑的久了,也后知后觉地发现田生的不对劲了。她挑了挑眉,望向田生,问道:“田生,你怎么都不说话,脸也黑黑的,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田生其实并没有黑脸,他脑中一直回荡着阿景对他说的那些话,半晌都不知如何回应。他也有很多话要对阿景说,他想安慰阿景,告诉她那些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让她不要担心。但他觉得这样还不够。那怎么做才够呢? 田生就这么认真地思索着,突然听到榣音叫到自己,猛然一惊,呆呆地“啊”了一声。 榣音此时心情高涨,看到田生这般傻傻的模样,居然觉得挺可爱,继续问道:“可能是我看错了。田生,你和阿景不是兄妹吧,可是一对青梅竹马?” 田生还一副不解的样子,阿景已经摆摆手,说道:“不是,田生可是我的小跟班呢。我之前帮他修好了天地剑,结果他没钱付给我。我可是个商人,吃不了这个亏,就叫他跟着我,为我卖命还债。” 榣音恍然大悟,笑道:“阿景,看不出来你和田生还有这般机缘。青望常在我面前说起田生,对他赞不绝口。阿景,你有这样的人跟着你,真是颇有福气。” 阿景得意地说道:“是啊,我也是有福气的人了。” 田生看着神采飞扬的阿景,一时双眸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他确实还没想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不过这件事太复杂了,他现在只要一直跟着阿景就可以了。 马车就这么一直悠哉悠哉的走着,直到位于北国中央的王都。 北国王都的千辰阁顶层,千月又像以往那般,站在中央的苍色石台前,利用石台上的木珠写道:华c青持女娲壶,已回。 千月写完之后,等了很久,都没见回应。但她莫名地自信,那人应该已经看到了她的消息了,正在思考对策。 她又迟疑着要不要把这句话先抹掉,重新再补充一句上去。其实华霄和青望从岱屿山回来,这一路也走了快一个月时间。沐冯一直在找机会下手,想要抢回女娲壶。沐冯暗地里联络了不少墨王的旧部,将他们安置在各处别院,还为他们搜集了不少神兵利器和珍贵丹药。即便如此,这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沐冯连放手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华霄c青望一行人的车队回到王都。不久后,女娲壶被带到载天山,机会就更渺茫了。 千月也知道此事已无太多转机,但她还是期望那人能给出什么主意,毕竟沐冯不是个聪明人,而她自己也只是整日打打铁,炼炼丹的匠人而已。只是还没等她重新出手,石台上的木珠已经动了起来,转眼写道:千月,是否你本名。 千月嘴角一抽,无视这句话,继续用木珠写道:司泽已至大乘。 她刚一写完,木珠马上又变换了位置,写道:先有千月,还是先有千辰。 千月淡定地把木珠打散,写道:我手下亦可相助。 没等这七个字在石台上停留一瞬,木珠又欢快的游动,这一次没有写字。千月看到石台中间由二十一个木珠围成一个弯月,弯月旁边其他散落的木珠,都从石台四周逐渐向弯月靠拢,在弯月周围转动。 千月觉得她的脸都要僵硬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不得不说她确实隐约明白了那人想表达的意思,不管是这石台上的图案,还是她想问的问题的答案。 千月有些头疼,果然她和那人性子不合。 千月闭目养神,心里默念着理解与宽容。觉得自己心情已经差不多平复下来了,千月从袖口掏出一张信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她还有事要问那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好。 石台上的木珠早已经全部停下来了,千月将信纸摊在左手手心,右手抚在石台上,正欲使力,却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爬楼梯之声。 千月皱起眉头,转过身,怒视着出现在她眼前的某个倒霉学徒,气愤地说道:“什么事,那么急!我不是说了吗?我在这里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学徒被千月吓得不轻,他呆了一下,还是沉声说道:“大公子华霄和三公子青望来了,就在楼下,请你出面一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法则 青望和华霄坐在千辰阁的正厅里,已经有人为他二人准备了热茶。千辰阁内明珠异宝山积,一片富丽堂皇。 不过华霄和青望也见怪不怪了。华霄喝着茶,随口消遣道:“这千辰阁才创立没几年,却能做到如此盛势,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印象中,这千辰阁的千月可不像是个心思紧密c城府深厚之人,而且修为也低得很,青望,你说她会不会是碰上了什么隐世的高人,受了高人的指点和恩惠?反正在我看来,她肯定是走了大运,碰上好时候了。” 青望不由得一笑,说道:“如今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你这么说话,不怕被赶出去吗?再说了,千辰阁并非修仙门派,根本不需要大乘修士撑场面。如今除了在我们北国境内,西至太华山,东至阳国,都有千辰阁的分部在,所依仗的,不过是千辰阁这块金字招牌。天下所有的铸剑师c炼丹师,没有人不向往那些能在千辰阁里有一席之位的人。千月姑娘的技艺,不管是在刀剑法器上,还是炼丹制药上,都是世间罕见,几乎可以说是无人能与之比肩。无论是何原因,千月姑娘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有如此作为,没点真本事绝不可能。你如此轻率地评价她,太不应该了。” 华霄敷衍地说道:“行,你说得都对。” 千月在门外就听到华霄和青望两人在谈论什么,不过她并不在意。之前她和两人便见过几面,不过从未有过多的接触,最多算个相识之人。今日这两人突然登门拜访,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千月也不是怕事的人,她大步迈进正厅,对着华霄和青望行礼道:“大公子,三公子。” 青望连忙起身,向千月拱手:“千月姑娘,你请坐。这次我和大哥不请自来,是有事想向千月姑娘请教,还请千月姑娘不要怪罪我们太过唐突,事先未告知与你。” 千月温柔地点头,找了个对面的椅子坐下,轻声说道:“三公子客气了。千辰阁能在北国立足,多得两位公子的照顾。三公子有何不解,尽管开口,我定当知无不言。” 青望也坐回椅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今日和大哥一起来千辰阁,本想挑选几颗丹药,以备不时之需。偶然听贵阁中人说起一种叫做量珠的东西,觉得十分奇妙,便想问个清楚。结果楼下的掌柜和我说了半晌,我也不甚明白,因此才想来向千月姑娘亲自请教。” 千月一听,莞尔笑道:“三公子当真是识货之人,此量珠并非货品,而是我千辰阁自用之物。既然三公子如此感兴趣,我定当言无不尽。” 青望脸上依然是一副友好的微笑:“那就有劳千月姑娘了。” 千月也不客气,从容不迫地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三年前,我与一个友人出游,无意中发现这世间竟有一种奇异之物,个体虽然微小,甚至很难用眼睛观察到,但一对这样的微小之物之间总是存在着某种牵连,或者是缠结。它们总是互相影响着,不管是否被分离开来,其中一个的改变必会立刻影响另一个的改变。虽然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它们之间这种奇异的感应是源于何处,但我已经做了许多次的尝试,像是添加一些其他东西进去,贯入灵气,改变形态,或者是将其中之一损毁之类的办法,大致明白了它们运行的规律。我如今可以通过掌控一对中其中一个的位置,来改变另一个的位置。如果利用很多对这样的微小之物,来组成一对同样的阵列。那么我就可以通过掌控其中一个阵列的形态,来传递消息给拥有相应的另一个阵列的人了。” 华霄听得一头雾水,他其实在楼下,听到青望和掌柜的谈论起有关量珠的事时,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本以为是掌柜的表意不清,才想在千月这里重新认识这个东西,可是听了半天才发现,千月说的好像跟掌柜的意思有几分相似,又好像毫无关系。 千月见华霄一脸迷茫,有些歉意地说道:“大公子,我是否说的太不清楚了?可能是因为说起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一件事,就有些滔滔不绝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这样,我重新解释一遍给你听。” 青望也看向华霄,见他还是紧皱着眉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华霄被青望嘲笑,狠狠剐了一眼,嘴硬的说道:“没事,千月姑娘你继续吧。”听不懂算了,反正青望听懂了就可以了,华霄如是想。 千月清了清嗓子,兴致昂扬地说道:“想必大公子和三公子也听出来了,我说的这种奇异之物就是量珠,实际上它们本身不是珠子模样的,只是我略微改动了些,把它们做成一种栗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木珠形状。一对量珠之间存在着感应,即使将它们分开很远,这种感应也存在。我想这种感应是与两者之间的距离无关的,但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还没有将二者分开千里放置来观察它们的变化。若将许多成对的量珠聚集在一起,形成量珠阵列,那么就可以在两人之间传递消息。由于它们之间这种奇异的牵连,两者的变化几乎是同时的。所以这样传递消息也几乎不需要时间,比起现在常用的传音符要快上很多,这也是它吸引我的地方。” 千月说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世间这样一对一对的量珠还是太少了,我已经让各地的千辰阁都漫山遍野地去寻找这种奇异之物,即使这样,这三年的收获依旧不大。我不清楚其他分部千辰阁中如今所存的量珠数量,不过到我手上的不过五百来对。而且由于我之前不清楚它们的规律品性,做了多次错误的尝试,现在仅存下来的只有八十一对。我把它们组合成了一对量珠阵,其中一个就放在阁楼顶层,另一个在太华山的千辰阁分部。太华山离这里有千里之远,不过,这对量珠之间的感应完全不是阻碍。” 千月喝了口茶水,难以自制地感叹道:“这世间真的是有许多奥秘神奇之处,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所知之事越多,才知道这世间不知之事更多。就比如修行,我想五百年后的人,肯定会有更多修行的捷径,但那个时候的人们,也可能根本对修行成仙再不感兴趣。法器技艺同样如此,若我当初不是和那位友人无意中发现了这量珠的神奇,估计它们还会沉积在阴暗之处,再等个五百年之久,才能大放异彩。而我即使现在发现了它,却仍然不知它是何物,从何而来,归向何方。” 青望深有同感,他沉重地点头,说道:“千月姑娘,当真是通透之人。我们的确太过肤浅狭隘,但只要坚持本心,,不管是修行也好,练技也罢,总是能越走越远的吧。” 华霄在一旁已经无聊地快要睡着了,他完全不理解这两人突然在这里多愁善感个什么劲,明明只是在说一件看起来没什么大用的法器的事情吧。华霄见两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天地浩大,我却渺小的悲伤之中,冷冷地说道:“千月姑娘,听你这么一说,我对这量珠的确颇有兴趣。你方才说,如今这千辰阁内就有量珠,不知是否方便借我兄弟二人一观?” 青望听到华霄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诧异。经过千月方才的描述,他觉得这量珠阵已经可以拥有千辰阁镇阁之宝的地位了,看来华霄还是没能理解千月的意思,才会轻率地提出想要一观。不过青望也没有反对,他还没有忘记他和华霄此次来千辰阁的目的。他已经明白这量珠阵确实是极为神奇也危险的法宝,只是他不方便再开口要求更多。由华霄来做这个坏人,青望倒是乐意的很。 千月听华霄这般提起,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量珠阵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只是眼下我还有些担忧之处,不愿将其轻易公告天下。既然大公子和三公子这么感兴趣,那便跟我上楼吧。” 在上楼的过程中,青望为华霄大致地解释了下千月方才所讲的内容,华霄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法器的珍贵之处。眼下他看着身前的苍色石台和散落在上面的栗色量珠,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奇异之感,问道:“千月姑娘,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向千里之外传递消息的量珠阵?” 千月点头,道:“这便是了。” 华霄又问:“那按照你的意思,我现在在此用这些量珠写几个字,太华山那边就能马上看到,然后给我回应?” 千月又点头,道:“没错,一对量珠之间的改变是同时发生的。大公子你可以试试。” 青望挑了挑眉,华霄右手已经抚了上去。但他手停在一颗颗量珠表面,却不知要写些什么。青望看华霄思索了许久也没动静,索性推开他,直接站到石台中央,随意地推动一个个量珠,迅速写道:事不宜迟,速决。 身旁的华霄一愣,又惊又疑地望着青望。 千月沉不住气,她慌张地往前迈了一步,急迫地问道:“三公子,你这写的是何意?” 青望没有作过多解释,他面对石台负手站立,面色平静。千月还想问清楚青望,正要冲向石台,却被华霄挥手拦了下来:“青望不过是随便写几个字,看看那量珠能不能动罢了。你是王都千辰阁的阁主,那么量珠那一头不管是谁,都算是你的手下,你把量珠阵交给他看管,就是信任他,器重他。这点小事,你不会应付不来吧。” 千月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地道:“他,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发现的量珠,所以,这一对中的另一个,交给了他。” 华霄显然不相信,他死死地盯着千月的脸,想从她的神色中瞧出些端倪:“千月姑娘,既然他不仅是你的手下,还是你的朋友,那你更不用这么紧张。之后,我们自会和他解释清楚的。” 千月依然面露难色,但是,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再言语。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石台上也许久没有动静,华霄终于忍不住问道:“千月姑娘,这个东西真的起作用?还是说,你的部下眼中根本没有你?” 千月神情尴尬,她迟疑地说道:“大公子,有可能是太华山的人还没有看到消息。” 华霄冷笑一声:“这么珍贵的东西,没有人一直在一旁看守吗?既然这量珠阵是为了及时传递消息,那如果阵列变化了,却没有人能立刻知晓,那么还有何意义?毕竟,用传音符传递消息,千里的距离也只需要小半日的时间罢了,何需这么大费周章。而且用笔墨写出来的,或者灵气意念刻画出来的消息,总比这几十个量珠来的明确易懂吧。” 千月眉目紧锁,还是固执地反驳道:“大公子,这么说来,这量珠阵比起传音符,传递消息是麻烦了点。但我们发现了它,并利用了它,就是有意义的。许多东西我们现在看似荒诞无用,那可能只是因为我们还理解不透它们,所以才看不到它们的功效,才会认为把它们弃置在一边,但其实” 华霄强硬地打断她:“我不想听你说那么多。如果你的部下再不回应你,你可能需要亲自去一趟太华山了。” 此时,石台上的量珠也很应景地动了起来,青望和华霄都下意识地注视着石台。他们三人都没有动作,在这阁楼中也丝毫没有感受到灵气的流动,但量珠还是欢快的游动着,几十颗量珠没有规律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一会才静止下来。最后石台上工工整整地写道:弯月,还是圆月。 青望和华霄对望一眼,他们有些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青望觉得这也许是千月和写字之人之间的暗号,他连忙转头看向千月,却只看见千月无奈的瘪了瘪嘴,眼神中满是不屑。 千月发现青望回头看着她,连忙解释道:“三公子,你不要误会,太华山那人就是奇奇怪怪的。我跟他联系的时候他也这样,互相自说自话的时候多了去了,这量珠阵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大公子,还是你说得对,真要传递消息,用笔墨写出来的,或者灵气刻画的,怎么也比这几十个量珠来得简单。” 千月话音未落,石台上又动了起来。这一回,量珠转眼就消停了,每九个量珠围成一个圈,一共有九个圈,整齐地排列在石台上。看上去,那人似乎是在画圆,不过有些扁了点,有些还突兀地冒了个角。 千月更是疑惑,她刚想上前控制量珠。石台上的量珠又动了起来,这回也很快静止,还是同样的九个圆圆方方的圈,只是换了个排列和布置方式。 这样反反复复十几次之后,千月已经头疼不止,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公子,三公子,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一直在掌控这量珠阵,我不敢轻易打断,怕导致量珠与量珠之间的牵连损坏。” 华霄并不相信千月,正想质问她。青望却已经轻笑道:“千月姑娘,你不必着急。依我看,你估计很长时间都无法掌控这量珠阵了。” 千月不解地望着青望:“三公子,你这是何意?” 青望思索了一下,道:“应该还有八百多个吧。” 千月一头雾水。 青望心里也还有许多疑惑,不过他不打算继续在这待下去了。于是,他向千月拱手道:“千月姑娘,关于量珠的事我已大致知晓,我和大哥就不打扰你们二位雅兴了。就此告辞,你也不必送我们。” 青望和华霄走了之后,千月又盯着石台上变幻着的量珠阵看了半天。每一次石台上显示出的还是九个圈,还是不同的排列和布置方式。不过那些圈倒是越来越丰满,越来越圆润了。不知这么看了多久,千月终于恍然大悟。她一甩手,直接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有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王都 青望和华霄随意买了些疗伤补气的丹药,便从千辰阁里出来了,此刻正往王宫走去。 走出千辰阁好远,华霄才开口问道:“你刚刚毫无预兆地就拉我出来,难道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还是这千辰阁,或者是这千月真的跟墨王以及沐冯没有关系?” 青望托着腮,沉声说道:“我不能确定,只是无论千月是不是在和墨王传递消息,今日我们恐怕是无法再挖出更多秘密了。” 华霄一惊,问道:“为何?难道是因为另一个持有量珠阵的人发现了异样,知晓并不是千月在和他交谈,所以他才会故弄玄虚,让我们看不清他的意图?” 青望说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若那人真是墨王,他也许的确发现了是我们故意试探他,但是,若是如此他已经掌握了先机,不需要说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完全可以更好地掩饰过去,毕竟,我们对千辰阁的技艺和经营一窍不通。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他直接无视我们的消息,而是诡异地向千月示好。我想我们来之前,千月便和那人在交谈着什么。可能千月提起了一些什么事情,那人也不想理会,两人都自顾自地说自己的,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不管那人是谁,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 华霄不以为然,说道:“千月怎么说也是千辰阁的主人,区区一个手下,有那么大的胆子吗?而且,你看千月的反应,不像是心里没鬼的。” 青望笑道:“华霄,说不定她是被你吓的。而且,千月虽是千辰阁的阁主,千辰阁又富可敌国,但千月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出身的年轻女子,我们这么冒然地闯了进去,她若还能保持从容不迫,那才值得起疑。” 华霄冷笑一声:“所以跟她用量珠阵联络的那人,当真只是她的一个追求者?她堂堂一个千辰阁的阁主,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金银首饰,奇珍异珠,也看不出半点庄重与威严。那人为何会醉心于她呢?” 青望缓缓摇了摇头:“千月的兴致都在技艺上面,其他的虚礼外物,都是累赘罢了。千月说那人是和她一同发现量珠的友人,想必也并非以貌取人之人。只是,这二人拥有量珠阵这样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宝,却只用来写几句情话,传递一丝情意,不知是可叹还是可笑。” 华霄更是疑惑不解,问道:“那千月和那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人到底是不是墨王?” 青望思索片刻,说道:“我还是不能确定。总之,不管那人是识破了我们身份的墨王或者墨派之人,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爱慕千月的千辰阁匠人,今日我们已经没有机会知晓了。” 华霄有些懊恼,失落地道:“说了半天,其实我们还是白跑了一趟,根本无法弄清这千辰阁是否和墨王有所勾结。” “这次来也不是一无所获。量珠阵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它的优劣很清楚。如果千辰阁真的用它暗中与墨派联络,那么量珠阵那头一定就是墨王。否则,传音符就已经足够了。”青望眉头紧锁,认真地分析道,“千月和千辰阁的掌柜都说了,那量珠的出现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情。但墨王被囚已经有十几年了。墨王的别院是禁地,父王从来不允许我们前往。连父王自己去看他,都不让侍从们跟着进去。别院又一直有大乘修士看守,别院中的一丝风吹草动,都难逃他们的感知。想要将这量珠阵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去,有如登天一般。” 华霄点头:“确实如此。所以,那人不是墨王。” 青望迟疑片刻,神色一凝:“难确实是难,但这天下神奇的事情太多,我不敢妄下定论。想要弄清此事,也很简单,去墨王所在之地查探一番,找守卫的两名大乘修士问一问,若量珠阵如今真的在墨王的别院里,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的。明日你去别院里,和守卫商量下。毕竟如今父王昏迷,你又是北国的大公子,这北国之内,不该有你不可涉足之地。至于我,就不和你一起了。” 离千辰阁两个街口的酒肆里,田生和榣音正端着两个大碗,碗里装满了深绿色的浑浊液体。榣音踌躇了很久,终于举起碗,抿了一小口,甘甜中带有一丝酸味,还好。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人们忙碌着,叫喊着,好似永远不会安静下来。榣音不由地笑了起来,觉得身心舒畅。她又举起大碗,这次她张开了嘴,任由清凉之感自喉咙而下,又立刻冲上了头顶。 榣音闭着眼睛回味了一阵,没品出什么飘逸深远的情志出来。她下了狠心,将碗中的浊酒一饮而尽,结果连一点晕乎的感觉都没有。不过幸好,还留存一分酣畅淋漓的感觉,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榣音满足地睁开眼,却见田生一直盯着远方,端着酒碗的手一动也不动。 榣音情不自禁地说道:“田生,你别光顾着看,我们是来喝酒的,你一口都不尝,真是暴殄天物。你也不用着急,阿景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虽然她走的时候没跟我们说她干嘛去了,但是我已经猜到了。” 田生立马回过神,问道:“啊?她干嘛去了?你怎么会知道?” 榣音皱眉,假装自怨自艾地道:“哎,我也只是关心阿景啊。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不说也罢。” 田生连忙摆手摇头:“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田生这么一紧张,碗里的浊酒也欢腾地洒了出来。田生更是面红耳赤,赶紧把碗放下,埋着头盯着桌子。 榣音被田生笨拙的动作逗笑了,好心说道:“田生,你明日便要和我们一起去载天山了。阿景肯定是去帮你买之后要用的东西了。毕竟这一次上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呢。山上虽然什么也不缺,但也没什么好东西。我猜阿景应该也会去千辰阁,那里面的宝贝可不少。你如果身上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的话,确实寒碜了点。” 田生明白了一点,问道:“那她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她去呢?” 榣音仰着头想了想,道:“她应该不是不让你跟着她去,可能是不想我和她一起,才让你陪着我吧。” 田生刚刚明白的一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榣音见田生傻傻的样子,解释道:“阿景可是个好强的人。这王都的东西都不便宜,她估计正和人讲价呢。” 田生还是有些懵,但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只好呆呆地说道:“公主,你真聪明。” 榣音喜笑颜开:“多谢你的夸奖了。不过我哪算的上聪明,就是刚刚喝了点酒,胆子大了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吧。阿景对你这么上心,我真是羡慕得紧。总之,你也不要担心了。阿景她那么厉害,遇到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你就陪我安心地喝两碗酒吧,阿景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田生还是提不起精神,一碗酒端到嘴边悬了半天,又重新放回了桌上。榣音见状,不悦地斜眼看他:“田生,我这可是好不容易说服青望,让我带你们在王都转转的。我可是公主,要不是你和阿景,一般人哪有这个福气。” 田生一惊,声如蚊叫地道:“谢谢,谢谢榣音公主。” “哎,你也别叫我公主,我是真心拿你和阿景当朋友的。”榣音说着,脸上的不悦很快就消散了,“这一路上,阿景给我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我有时候真羡慕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跟着她,肯定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吧。不过田生,你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但做起事来可不含糊。我还记得在岱屿山石洞的时候,你一个箭步就冲到青铜壶面前了,那气势,估计连大乘修士都要自叹不如。阿景真是有眼光” 榣音话音未落,就看到阿景兴高采烈地朝她和田生走来。田生倏地站了起来,向阿景挥手道:“阿景,你回来啦。” 阿景也对他挥手,飞快地走过来,招呼小二上一碗好酒后才坐下,说道:“恩,我回来了。田生,等急了吧,你猜我干什么去了?” 田生迟疑了下,答道:“你去给我买东西了。” 阿景一惊,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榣音,果然她正抿着嘴笑呢。阿景也跟着笑,说道:“田生,你变聪明了呢。我之前不就和你说过嘛,等从岱屿山回来,就去给你挑些好东西,我可没有骗你哦。” 阿景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巴掌大的藏蓝色布袋,丢给田生:“田生,这是我给你买的珠椟袋。珠椟袋你还记得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别看它那么小,能把你整个人都装进去呢。里面我还放了几套衣服鞋子,你去载天山上之后,可不能再穿成现在这样了,肯定会被人笑的。明天你就找一套换上,千万别跟我闹不舒服。我竹篓里面没卖出去的东西,我也一并放进去了。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器物,以后再找机会卖掉吧。田生啊,我所有的家当都在你那里了,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阿景看田生乖顺的应声,又转头对榣音说道:“公主,我现在身上一个多余的贝币都没有了,这顿酒钱还得麻烦你结一下了。” 榣音一听,故作哀伤地说:“阿景,我好不容易说服华霄,他才同意我跟你出来,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喝酒的呢。”不等阿景有所反应,榣音神采奕奕地说道:“要让我付钱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刚刚喝酒都小心翼翼的,就怕你心疼。既然这样的话,小二,再给我们来十碗。” 华霄和青望一路商议着大大小小的事情,走到王宫前时,已经日薄西山。经过宫门,华胥随口问宫门口的侍卫道:“榣音公主回来了吗?” 侍卫恭敬地答道:“禀报大公子,榣音公主还没有回宫。” 华霄脸上黑了半分,继续往宫内走去,声音中掩盖不住的恼怒:“青望,是你说要把田生和阿景这两个人带回来的吧?你还要带他们去载天山?我也不知你是什么想的,这就是两个普通人。不仅如此,那个阿景,不过是个市侩的商人,说起话来还放肆得很,根本不懂得尊卑礼数。田生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山野出身的小子,愚笨无知,不过是机缘巧合有了点修为,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你觉得载天山上有谁能看得上他们?” 青望不以为然,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啊,榣音啊。” 华霄脸色更黑了,说道:“你不提榣音还好,一提我就来气。你看一回来,榣音就被他们俩带着在王都到处跑,这么晚了也不回宫。榣音是个公主,跟着他们都学坏了。还是父王管教得好,可惜我这个兄长在她眼里,竟然半分威严都没有。我现在只盼父王能尽快醒来,让他好好教训一下榣音。” 青望笑道:“我都说了,榣音的事情你别管那么多。当初父王就是把她管的太严了,哪里都不让她去,这才让她现在这么随性放肆的。其实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榣音是个公主没错,但她也是个姑娘。王宫和载天山的姑娘太少了,榣音需要有更多的朋友才行。我觉得像阿景那样机灵自在的姑娘挺好。而且我觉得你对阿景有偏见,她那不是放肆,应该算是一分傲气,在她身上能看到这种傲气,也是罕见。田生是个老实人,不能说是愚笨,只是他没什么心机。榣音和他们俩在一起,无拘无束,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开心,我们也不用替她担忧,这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 华霄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生硬地说道:“行,我从来都说不过你,你就这么一直纵容榣音吧。虽然我看不过去,但我也按照你说的,以后榣音的事,我一分一毫也不会再管了。若是她哪天闯了祸,你自己帮她扛着吧。” 青望见华霄气鼓鼓地丢下他走了,无奈地耸耸肩,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然而青望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往自己的寝宫走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隔世 华霄打算在回自己寝宫之前,去一趟国君那里,看看自己的父王如今状况如何。自从三个月前,国君因为修行出了岔子,突然昏迷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无论是服用丹药还是输送真气,都不见起色。华霄也知晓此次去看望他,结果还跟之前一样。只是华霄被榣音和青望气得不行,内心的郁结还是要发泄一下才好。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另外一人,已经先他一步守在父王的床榻旁边了。华霄挑眉,不屑地说道:“沐冯,一回来就来看父王,真是有心。父王还安好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如今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出现,到底是何居心。” 沐冯早就听到华霄到来的脚步声了,他毫无畏惧地直视华霄,冷笑着说道:“父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几月,我四处寻医问药,却一直未有所获,甚至连迫害他的人都还没找出来。为此我寝食难安,才来此看望父王。王兄你却说我鬼鬼祟祟?果然是有人自己心里有鬼,便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居心叵测。华霄,难不成父王的昏迷与你有什么关联?” 华霄一惊,又随即恍然大悟般地厉声说道:“沐冯,你如此血口喷人,看来是做贼心虚了呢。” 沐冯也不甘示弱:“我做贼心虚?你一定是早就知道父王想把王位传给我,心中不服,觊觎王位,就对父王痛下杀手。对不对?” 华霄诧异地望着沐冯,眼中满是戏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沐冯,我真不懂你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认为父王看中了你,要选你来做北国的国君。我想你也清楚,从小到大,父王最疼爱的人都是我。我虽然修为不如青望,但论起治国方略,别说你沐冯了,就连青望都自愧不如。整个北国,无人不知,我华霄就是下一任的国君,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若安分一点,不与我作对,我可以考虑让你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毕竟我是要作国君的人,是该对兄弟宽容一点。” 华霄说完,又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里面,惊起了宫外落在树枝上的乌鸦。 沐冯静静地看着他笑完,微笑地走近他,从容而镇定:“行了,你不要再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父王昏迷前说了什么吗?他对榣音说的,是我的名字。是你逼迫榣音,说父王想要传位与你,你才敢如此大胆嚣张地摄政。你就不怕,哪天父王醒过来了,拆穿你的谎言吗?” 华霄神情微变,强硬地说道:“榣音她并未听清父王说了什么。榣音凑到父王面前时,父王已经神志恍惚,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气息微弱,就算吐出了一两个字,也不一定是在交代王位的归属,可能只是无意识的呢喃罢了。也有可能” 华霄眼中寒光乍现,声音更加低沉:“他是在告诉我们,谁才是迫害他至此的人。” 沐冯不以为然,面露嘲讽:“若我是迫害父王的人,父王直接告诉你就可以了,何必特地把榣音叫到面前,再说出我的名字。正因为父王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才会特意告知榣音,谁才是接替他的人选。” 沐冯回忆起当日的情形。那时,榣音趴在国君床边,耳朵凑到国君的嘴边,听到什么之后,脸色大变,顿时慌了神。退到一边的华霄立刻询问她听到了什么,榣音来不及反应,颤抖着嘴唇说道:“沐,父王好像说了一个‘沐’字。” 想到此,沐冯更加高傲地对眼前的华霄说道:“父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我来做这北国的君主。如今父王躺在这里,一定就是你造成的。因为你不甘心,你从来都高高在上,从未屈居他人之下。你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父王要把王位传给我,你愤恨不已,才会下此毒手。只是你没想到,父王昏迷前,终于还是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真是天意啊!华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谋害父王的证据。你以为你拉拢我,许我安稳,我就会由得你逍遥法外?华霄,无论成败,我都会和你死战到底。我要让你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沐冯说完,意料之中地看到华霄脸上的震怒和惶恐。他内心却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十分兴奋与得意。他们北国皇族,可没有一个胆小懦弱之人。他傲首挺胸地从华霄身边走过,该是他的东西,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自己拿回来。 在沐冯就要跨出宫殿时,华霄终于忍不住问道:“沐冯,你是不是和墨派私底下勾结?” 沐冯脚步一顿,他没想到华霄会这么快发现此事,不过他依然不敢轻易承认。因此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走。 华霄却不打算放过他,冲着他的背影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你不承认就可以了?今日我和青望去了一趟千辰阁,关于量珠阵的事情我们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已经与墨王联系上了吗?他给了你什么势力,让你以为你可以和我对抗?你又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愿意冒这么大风险来帮助你?我告诉你,当初父王不曾败在他手上,如今的我更不可能。你也让他不要痴心妄想,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出那个牢笼半步。” 华霄看到沐冯又再次停了下来,他的身体不住的抖动,在寒风中发颤。华霄得意地笑了起来,恐怕不用等明天去往别院,他此刻已经知晓答案了。 沐冯颤抖着转了过来,脸上却没有半分华霄预想的惊恐。沐冯不过是在笑而已,他笑得快直不起腰了。 “华霄,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我可不知道什么量珠阵,名字听起来挺厉害的啊。你不是一直想找机会除掉我吗?只是编造出个奇怪的玩意来污蔑我可不行,你唬不住我的。”沐冯眼珠一转,脸上的笑意更浓,“哦,对了,如果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和墨王联系上,那麻烦你找个机会告诉我一声,我的确很想与他说上几句呢。” 华霄气得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沐冯,这可是你自找的。” 沐冯好不容易止了笑,昂着头,下巴抬得更高:“华霄,高处不胜寒。我要等你尝尽了这种滋味之后,再让你摔得粉身碎骨。今日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大哥,再见。” 第二日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阿景c田生和榣音就守在宫门外了。清晨的街上冷冷清清,空气中都沉积着浓浓的寒气。三人紧张地看着宫门,榣音不停地搓着双手,阿景在一旁安慰她,什么好词都用上了。 一见青望和华霄的马车出来,榣音就提着裙子疾步走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换上练习好的委屈表情,华霄已经劈头盖脸地向她骂来:“榣音,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整夜不回宫,跟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你以为你随便找个人到我面前来说一声,我就会同意,就会安心吗?你再这样,载天山也别去了,就给我好好地待在宫里,反省一下你到底错在哪里。” 榣音被华霄吓得脸都僵了,脑袋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幸好这时青望也从另一辆马车里探出头来,和风细雨地劝道:“大哥,你何必这么动怒。榣音如今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再说了,她昨夜又没有出王都,在这城里,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要赶去载天山,离开了那么久,师父肯定想早点见到我们,就不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华霄还是生气地看着榣音,板着脸不说话。榣音低着头,脸上羞红一片,心里不住地后悔昨日不该喝那么多酒,要不然也不会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不过想想酒这东西也真是神奇,明明也不怎么好喝,却让人越喝越停不下来。哎,也不知道昨夜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阿景和田生两人也默默地站在街边,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整个街道都被华霄的阴沉之气笼罩,与清晨的寒气相辅相成,谁都不敢吱声。 最后还是青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向阿景和田生招手道:“阿景,田生,你们到我这里来。我给你们也准备了一辆马车,就在后面,你们直接上去就是。等到了载天山脚下,我们再一起爬山上去。” 阿景如释重负,连忙拉着田生,往青望所指的方向去了。两人一前一后,麻利地缩到马车厢中,瞬间没了影子。 青望又对榣音说道:“榣音,你到我车上来,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榣音听到青望的呼喊,如获大赦,她朝华霄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奔着青望去了。华霄面如冰霜,然而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是不要再被这些琐事干扰了。 三辆马车行至载天山脚下,几人从马车里出来。华霄和青望两人互相叮嘱几句后,青望便带着剩下的人往上山的方向去了。华霄带着两名侍卫,独自绕到载天山南面。 高耸入云的峭壁之下,四四方方的别院映入眼帘。别院毫无特色,没有多慑人的气魄,没有多高的院墙,却是这世上最为密不透风的地方。 华霄只是以前从这里路过时,远远地望见过这个院子。它就安静地坐落在山脚下,白天没有炊烟升起,夜晚没有灯火照亮。这些年过去了,他连里面住的那人的面容,都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人是个什么样的,温润还是狠厉,清高还是卑微,他统统回忆不起来了。 当年那场战争,在史书里并没有留下多少记载,结局仓促得就像一场赶着收尾的闹剧。许许多多的疑问在华霄的脑中浮现,此时,华霄终于明白,他其实早就想进这个院子了。 然而,华霄只是往前迈了一小步,一股强烈的杀气已经将他包围。华霄神情毫无波澜,他站在原地,静候着那名大乘修士的到来。果然,眨眼间,一名仙风道骨模样的人物,已经飞身降落在他面前,是守卫之一的英陆。 华霄恭敬地拱手道:“我是北国的大公子华霄。” 英陆没有过多地打量他,往旁边退了几步,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你要进去是吧?那请便吧,你带的人也可以同行进去。不过我提醒大公子一句,虽然这别院中,有我和招吾设下的法阵,足以压制墨王的修为。但墨王同样是一个大乘修士,并且诡辩狡诈,你切不可对他掉以轻心。” 华霄没想到英陆这么好说话。但转念一想,自己迟早是这北国的国君,这英陆不过是个明理之人罢了。 华霄再次朝英陆拱手,问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教英陆修士。别院近年来,可有异常之处?有没有人曾经来过这里,想要强行救出墨王?或者有没有尝试与墨王传递消息?又或者有没有人送来像木珠一样的” “没有。”不等华霄说完,英陆已经打断了他,“别说这几年,这十几年来,这里都很平静,除了国君,没有任何人来过,连虫鸟走兽都不曾靠近。进过这别院的,也只有国君一人。” 华霄有些不敢相信,但他也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他面前所立的这人,是天下间极少数的大乘修士之一,几乎没有什么异动能瞒得过他。更何况这里还有另一名大乘修士,此刻正藏在暗处。 华霄谢过英陆,带着两名侍卫往别院大门口走去。他眼前便是一道紧闭着的朱红大门,鲜亮的颜色原本代表着无上的尊贵,用在这里,只是象征着胜者的印记。华霄一时迟疑,不知是否直接推开即可。他回头,想问清楚英陆,去发现英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华霄不由感叹,这就是大乘修士,来去都不留下一丝痕迹。当然,也不是所有大乘修士都是这样,比如朱漆印记后的这位。 华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这似乎就是个平常的院落。院落中的木屋,门窗凌乱地开着。地上撒满落叶,仿佛许久都没有人踩过一般。 华霄使了个眼神,身旁的两名侍卫便向院落深处走去。这两名侍卫已经将华霄所描绘出的量珠阵样子,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估计一辈子都模糊不了。就算是被拆分成无数份,暗藏在细小的缝隙里,都不能就此躲过。 华霄漫无目的地在院中走着,院落中那颗零星挂着几片黄叶的大树下,有一个石子做的棋盘。华霄记起他的父王曾说起过,他常在这里与墨王下棋。华霄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棋盘上黑子白子交错摆着。华霄并不爱好下棋,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一个黑子,放在指尖把玩,却迟迟不肯落下。 突然,身后传来男人恶狠狠的声音:“你果然跟你爹一样,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隔阂 华霄回过头,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向他走来。华霄神情一滞,那人面容陌生得很,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阴冷和戾气又在他的意料中。 墨王略显惊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朱王呢?他死了吗?” 华霄眉头一皱,冷漠地说道:“劳王叔费心了,父王只是身体欠佳而已。”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墨王已经走到华霄身旁,一脸失望,他忽而又想到什么,诡异地笑着,“朱王可是大乘修士,哪里来的身体欠佳,况且他要是还活着,哪儿又轮得到你过来。”说完,墨王紧盯着华霄,似乎企图用眼神来给这个后辈施压。华霄并未立刻作出回应,他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便毫不畏惧地直视墨王的双眼,两人都想从对方眼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谁也没退让。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墨王的调侃:“你带人来我这里又是要想找什么呢?我如果要害他,可不会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他早已经死了。不过朱王树敌无数,你能想到我,我也是欣慰的很。” 墨王不等华霄答话,已经坐到棋盘旁边,装模作样地哀叹道:“就是可惜了这盘好棋,还没下完就已经结束了。” 华霄抬了抬眼,沿着棋盘走了一圈,然后坐到另一边,举起手里拿着的刚刚把玩了许久的黑子,说道:“王叔,不如侄儿来陪你下完这盘棋吧。” 墨王一脸不屑,冷笑道:“就凭你?”话虽如此,墨王也用指尖捏起白子,双眼专注地盯着棋盘。 看着棋盘上的黑子被一一提起,华霄面不改色。他本来就无意于与墨王争锋,只是平淡地说道:“听说上古时候的两位仙人,赤松子与赤须子兄弟同在天台山学仙道,食松脂茯苓,五百年后得到飞升。成仙后二人经常在天台峰弈棋,一局棋毕已是百年。王叔,父王与你并非敌人,也从未忘记过他与你之间的手足情意。若你能早日醒悟,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墨王脸色瞬间狰狞:“朱王杀我妻子儿女,独独留下我一人在这死寂之地,果然是与我兄弟情深啊。” 华霄手上一顿,他不愿承认他的确被墨王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华霄不由得回忆起进门前英陆说的话,墨王是一个大乘修士,此刻他的两个侍卫正在院落中四下寻找量珠阵的下落,而他和墨王之间只是隔了一个棋盘而已。 不过华霄还是强装镇定地把黑子落了下去,再不答话。墨王轻蔑地扫了一眼棋盘,迅速落了一子,华霄刚刚落下的那一子,连带着附近所有的黑子,又被提离了棋盘。 墨王得意地一笑:“你父王赢不了我,你也赢不了我。” 华霄也无所谓地摊手道:“我本就志不在此,不像王叔你,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琢磨各种棋局。” 墨王倏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华霄。一股杀气又将华霄包围,这是华霄今日第二次感受到自己被毫无余地地压制,只是这一次他不再那么镇定。那日岱屿山石洞中被大乘修士一击重伤的情景瞬间浮现在脑海之中,华霄双拳紧握,他再一次回忆起英陆的话,十分担忧英陆所说的压制墨王的法阵到底有多大功用。 随着华霄侍卫的到来,这股让华霄差点窒息的威压也消失不见了。华霄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而墨王立在大树下,气势汹汹。 侍卫半跪在华霄面前,恭敬地说道:“禀报大公子,没有任何发现。” 华霄没有感到失望,毕竟他在进门就觉得,这里不会有什么收获了。而且他也的确不想再待在这里,跟一个随时都可能失控的仇敌近距离接触了。华霄冷冷地恩了一声,说道:“我们走。” 只是还没等华霄走远,墨王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华霄,你不想知道为何你父王非要留下我吗?他恨我入骨,为何不敢杀了我?” 华霄全身一怔,顿时停下了脚步,两旁的侍卫都疑惑地看着他。他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外走着。然而墨王似乎还不准备放过他,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现在重权在握,又有载天朱派在身后为你撑腰,你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这北国的国君了吗?你不想知道你父王当初为何能打败我夺走王位吗?毕竟,我才是上一任国君立下的太子。” 华霄甚至有一种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了,但他还是没有做出这种小孩子的举动,毕竟这样做既无用,又好笑。 在华霄跨出院门的前一刻,连额上都已经渗出了汗珠,墨王的声音还在他脑中回荡:“我知道我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但是朱王的秘密,你也别想弄清了。若哪一天你真的知道了他的那些肮脏事,你的死期也到了。” 华霄带着侍卫离开了别院,外面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让他心旷神怡。他转头瞥了一眼四方的别院,毫不留念地走了。 别院中,墨王又坐回到棋盘边上,一脸悠闲自在,与之前的神态判若两人。华霄若是能见到此刻的墨王,估计还会忍不住感叹墨王的好心态和大肚量,只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回王都了。 离载天山不远处的王都千辰阁中,千月的手心也全是汗水。自从得到华霄今早离开王都前往墨王别院的消息后,她一个早上都焦急紧张地站在石台边,死死地盯着那八十一颗量珠。石台上量珠规规整整的排成行列,至始至终没有移动一丝一毫。如果说华霄还勉强知道一点对弈的规则和技巧,那么千月对此则是一窍不通。所以她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半盘零落缺失的棋局,牙关紧咬,却无能为力。 她没有去过墨王的院落,不知道他那里的棋盘和棋子是何模样质地,但她能确定的是,墨王原先有的白子,肯定和她用量珠捏制成的有所差别。只要华霄触碰到其中一个,便会发现那白子的奇异之处。 千月也曾想过,在华霄和青望面前编成套的谎话,来欺瞒过去。只是为了找到更多的量珠,几乎所有千辰阁分部的掌柜都知道量珠的存在和神奇,此事不好随意敷衍。她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说辞,应付了青望和华霄。但自从青望和华霄之后,她一直惶恐不安。毕竟,一旦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不知过了多久,石台上的量珠突然飞速的游动起来。千月脸色大变,手足无措,甚至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惊恐至极。只是等量珠全都停下来之后,千月才又走上前,疑惑地看着石台。 石台上的量珠围成了一个近似椭圆的大圈,上面更宽,而下面更尖。圈子里面,上半部分有两个并列着的像是被压扁了的圆月,圆月左右两侧稍显突兀,各留下一个不尽相同的尖角。圆月之上还有两道一气呵成的线条,像是疾风从上拂过一般,又直又平。圈子中间的部分,是一道倾斜着贯穿上下的曲线,在曲线的尾部,又向右延伸出两个小山丘似窄窄的纹路。纹路末端又复而向上延伸出一小段,与左侧倾斜的曲线对称。下半部分是一道弯月横在中间,开口朝上,量珠组成的线条并不平顺,中间有些凸起,但伸展而修长。 千月眉眼逐渐皱起,有些不愿意相信她看到的东西。虽然怪异得很,但她悬在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了下来。她右手抚上石台,量珠四散开来,又瞬间组合成句子:华c青是否会再来。 墨王也很快回应:千月,你长什么样子。 千月嘴巴不由地抽了抽,不过孤独与束缚确实是可怕的东西。她该宽容一点,就不跟这个不惑之年的伯伯计较了。然而千月还自诩是个好心的人,善意的提醒还是要有的。于是她一笔一划地写道:癫病,得治。 这回墨王似乎思考了很久,才写道:你不善谎言,若再来 千月神情紧张地盯着石台,很想知道,如果华霄和青望还有怀疑,她该如何应对。虽然对墨王这人的行事作风十分反感,但她莫名地对他有一种信任。当然,千月觉得这可能是因为自己脑子不太好使的缘故,毕竟她总能自得其乐,对争权夺利没有一点兴趣。 其实,墨王从未对她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最开始的时候二人也只是各自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墨王会用量珠做成的白子在棋盘上跟自己下棋,然后告诉千月,他是如何巧妙地破解了又一个珍珑棋局的。但是由于千月从来只能看到棋局很小的一部分,她自己脑中所描绘的场景,也不过是估算着如何将更多棋子更快地连成一条线,而这与墨王所推演的,毫无关联。 千月也很喜欢跟墨王分享她的一些得意之作,因为有些精妙奥秘的事情不能与旁人分享。就比如如何把白子送到墨王手中这件事,她想了不少办法。最后她是在献给国君的珠椟袋里做了手脚。 国君的珠椟袋与一般的不同,分为两层。第一层即是国君自己所用的那一层,开口便是袋口。另一层,开口是袋底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缝隙。千月便是通过那个缝隙,将五百多个与量珠阵相对应的白色棋子塞了进去,藏在珠椟袋的第二层中。当然,国君对此没有丝毫察觉。 在白子聚集在珠椟袋中,对应石台上的量珠也总是聚集在一起。在珠椟袋摇晃时,或者轻微摆动时,不会有白子从缝隙中漏出来,反之,当珠椟袋长时间处于静止时,白子便会慢慢滑向缝隙,有机会从珠椟袋中挤出来。这三年来,千月一直密切关注着国君的动向和量珠阵的变化。若哪一颗量珠与其它量珠分离开来,那么便是它从珠椟袋中挤了出来。若改变的时间和国君去往墨王别院的时间并不一致,那么千月便会将其毁掉。相对应的白子也会消失,连一粒渣子都不会剩下。 因此,最后剩下来的,留在墨王手中的,只有八十一颗白子而已,这让千月心痛了很久。当然,墨王并没有机会见识国君的珠椟袋,也不是很理解,这个量珠有多么神奇与罕见,每一颗棋子费了千月多少的心思。所以他也很难体会到千月的惋惜和哀伤。当初明白了这一点的千月伤心地快要流泪了,毕竟她可是耐着性子用仅剩的几十颗量珠,写出了几百字的长篇大论,来说明自己的劳苦功高的。 总而言之,墨王和千月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年纪不同,爱好不同,性格不同,阅历也不同。所以千月也很奇怪,为何她到现在还能耐心地看完墨王写的每一个字,画的每一副勉强称得上画的东西。她觉得她对墨王应该是同情的,但在两人的交谈中,她又觉得被同情的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千月想,总会有一天,她会受不了这个癫病严重的大叔,然后洒脱地将面前这些珍贵毁掉,切断她二人之间唯一的联系的吧。 正在这时,量珠又起了变化,千月也看到了剩下的半句话:寻机逃走,再不回头。 千月一时失神,很想接着问一句,那你怎么办。不过她转念一想,她为了这个人,已经赌上了整个千辰阁的过去与未来,她自己的小命,还是不要再搭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隔绝 阿景和田生仰着头往上看,载天山上云雾缭绕,看不到尽头,似乎沿着这座山峰一直往上爬,就能到九天之上,从那山顶往下看,就能望遍神州大地。 榣音见两人痴痴呆呆的模样,笑道:“你们别看了,我们不会上到顶峰去的。载天山高处终年积雪,寒冷刺骨,也就只有师父会喜欢待在那里。阿景,你要去的剑室就在前面不远处,马上就要到了。” 田生一愣,往山路前方望了望,确实看到几间华丽的房屋隐在树林之后,碧瓦朱檐,飞阁流丹。田生踌躇了一下,小声问旁边的阿景:“阿景,我不跟你一起么?我还要去哪里吗?” 阿景看了看前方茂密的树林,又抬头望了望远处云雾中透出的青绿与灰白,轻声说道:“田生,此事我也不清楚,你该问问三公子和公主。不过我想,我们俩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的。” 田生神情一下黯淡下来,他实在是不想和阿景分开。自从离开他破旧的木屋之后,田生就和阿景形影不离。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想过外面的一切与他有何关系。而离开家之后,他也从未考虑过应该如何面对世间的纷繁杂乱。如今看着这巍峨的高山,他才感觉到一阵无力与茫然。 榣音听到田生和阿景两人的谈话,也不避忌,走过来柔声说道:“田生,等安顿好阿景之后,我和青望带你去见夏云启,他在载天山的半山。大部分载天朱派的修行弟子都住在半山,没有特殊状况的话,不许随意下山。”见田生有些木然,榣音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但是阿景所在的剑室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只要她每日的任务完成了,应该就能来看你了吧。” 田生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毕竟他也没什么能够要求与辩驳的。阿景见田生眼帘低垂,尽是失落,好言宽慰他道:“田生,你要上山跟着修士们修行,可不能太任性。我先去熟悉下环境,一有空就上来看你,好么?” 田生还是埋着头,阿景只好一直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个不停,试图转移一下田生的注意力,一会感叹载天山的雄伟壮丽,一会羡慕修士的深不可测,好似两人只是像往常一般游历一处美景。她见田生逐渐抬头,心里也安稳不少。 无论如何,田生不能一直跟着她到处浪荡,若要潜心修行,这载天朱派应该就是田生最好的选择了。 话虽如此,跟着青望和榣音走进剑室之后,田生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剑室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宝剑,映着火炉跳动的火焰,流动着金色的光亮。许多剑室的学徒也都走了出来,聚集在大堂中,个个立得笔直,精神焕发。 站在最前面的是将干和邪莫夫妇,他二人是统领剑室的两位中乘下阶修士。两人披着长发,身着素衣,虽然修为不高,但周身散发出来的风骨神采却是一点不逊于这载天山上的高人。而不管是宝剑还是修士,对于田生来说,都毫无差别,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逐渐远离他的阿景身上。 阿景跟在青望身后,听着青望和剑室的铸剑师将干说道:“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阿景姑娘了。她是我的朋友,对铸剑颇有兴致,我便邀请她来载天山,与你和邪莫修士学习铸剑技艺。” 将干拱手客气地说道:“三公子言重了。我和邪莫对于铸剑也只是略有心得,谈不上赐教。我听说阿景姑娘曾修铸过一把古剑,可否借我一观?” 阿景知晓将干所指是田生的天地剑,估计是榣音和青望之前与将干介绍自己的时候顺带提起的。此事她也并不打算隐瞒,便抬眼望向田生。田生会意,从背后拔出天地剑,恭敬地交到将干手上。 将干接过天地剑,屏息凝神看了许久。手指从剑刃上缓缓划过,细致而谨慎。黝黑无光的剑身映照在他的双眸中,好似瞬间有了无限的光泽。青望见状,不由地用余光瞥向阿景,毕竟这把剑能得到将干如此的重视,实属罕见。阿景神色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将干会有此反应,这让青望隐约觉得疑惑。 将干看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眉头舒展。他将天地剑还给田生,开怀地说道:“真是后生可畏。这把剑绝不是凡品,阿景姑娘能将它修补的天衣无缝,想必铸剑技艺已经炉火纯青了。” 能得到将干这样的评价,剑室里的所有修士学徒纷纷朝阿景投来崇敬的目光。阿景毫不羞涩,大方地上前一步说道:“将干修士,你过奖了。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虽然脸上满是自豪和喜悦,阿景的语气还是十分恭敬与谦逊。只是将干似乎不愿领她的情,从容说道:“阿景姑娘技艺出神入化,我可教不了你什么,我们载天山的剑室还是太小,容不下阿景姑娘。我也不愿耽搁阿景姑娘的大好前程,以你的高超技艺,应该去王都的千辰阁一试。” 阿景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青望和榣音也是一怔,但是见将干说的坦然自若,不像是有意推辞,两人皆无言以对。田生更是急了,只是碍于人多,他又不好发作,只好疾步走到阿景身边,小声地说道:“阿景,我也不是非要在载天山修行,要不然我们一起走好了。” 田生的声音如蚊子一般,青望虽然没有听清,但大概能猜出他话的内容。青望又看了看阿景,阿景眉心皱起,没有回答田生。 青望叹了口气,对将干说道:“将干修士何必那么谦虚。阿景姑娘的确在铸剑方面十分有天赋,但毕竟还年轻,经验不足。你平生所铸上阶之剑已有百余,是后辈难以望其项背的。阿景姑娘是我的朋友,她如今有此机遇和实力,我便希望她能更进一步。所以恳请将干修士不吝赐教。” 阿景也诚挚说道:“将干修士,我虽然误打误撞修补好了天地剑,其实到现在对其中的一些细节还模糊不解呢。我还有许多地方想向你学习请教,请将干修士准许我留下来吧。” 将干和邪莫对视一眼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那你跟我进我的铸剑室来吧,我对那剑很有兴趣,你就给我讲讲修补的过程吧。” 将干说完,朝青望拱了拱手,就和邪莫两人往里面的铸剑室去了。阿景连忙追上他二人的步伐,快要进门时,她回过头,对着田生莞尔一笑,像是在告诉田生,她会好好应对的。 田生没想到阿景就这么跟着两人去了,他张大着嘴巴想说什么,结果还没憋出一个字,阿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了。 青望又和将干手下的弟子交代了两三句之后,就带着田生继续往山上去了。田生神情黯然,他还没有和阿景好好告别呢。 青望看着他耸拉着脑袋的样子,安慰道:“田生,你别这副模样了。等把你安顿好之后,我再下来问问阿景的情况。看样子,将干和邪莫会留她在剑室。她如果不是那么忙的话,就会上来找你。” 田生诺诺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青望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就缓过神来,也不计较,便尝试着和他交谈:“你放心好了。将干修士性格虽然古怪了点,但是个正直大度的人,一定会好好指点阿景,不会有半分保留。不过将干他的要求一向很严苛,这次却对阿景那么称赞,看来你的这把天地剑也算称得上天地这个名号。” 听青望提起天地剑,榣音也在一旁插话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在岱屿山的时候就问过田生了,这把剑其实是田生他爹捡的。随手都能捡到这样的宝剑,真是羡煞旁人啊。” 青望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意味深长地看着田生。田生有些害羞,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在脑中思考着,若是阿景在这里,她会怎么回答,结果一无所获。 田生低垂着头,任由青望和榣音在一旁胡乱揣测着天地剑的来由。只听榣音一脸憧憬,声音也变得婉转悠扬:“说不定这剑啊,是天上哪位仙人的佩剑,只不过他用腻了,又想到世间许久没有修士升仙,于是将此剑抛下凡尘,希望能对世人有所裨益。结果,这种绝世神兵没落到我们载天山的高人手上,反倒让田生你这个呆头呆脑的散修得了去。你说,这能跟谁说理去?田生你如今得了这大好的机缘,可不能浪费了才是。” 田生还没反应过来,青望已经笑道:“那这仙人也太任性了,这么随手从九天之上抛下来,砸到人了怎么办?” 榣音脸上浮出红晕,轻蹙起眉头说道:“仙人神通广大,哪会让剑砸到人这种事情发生。青望,你别胡说。” “若是仙人真有那么神通广大,又哪来的机缘之说。他愿意给谁,就给谁好了。说不定,他一早就看中田生了。”青望嘴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这么想来,田生,你可是上天选中的不凡之人啊。” 田生听到这话,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三,三公子,我。。我哪是。。” 榣音看着田生着急羞赧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田生感受到榣音温暖而愉悦的视线,更是连耳根都烫了起来,头埋得低低的,还倔强地小声说道:“我,我就是个普通的打猎的,不是什么凡不凡的人。这一路,还,还多谢三公子和公主了。我的确配不上这把天地剑,只是,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我,我” 榣音觉得自己心底的柔软之处似乎被田生触动了,她明媚地朝田生一笑:“行了,我知道这把剑是你的,我又不会抢了去。”榣音说着,又转过头,假装凶恶地冲着青望说道,“青望,你也不要再打趣田生了。你趁着阿景不在,就欺负田生,我可是会给阿景通风报信的哦。” 榣音话音一落,青望的脸色忽然严肃了几分,他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对田生说道:“田生,载天山不是岱屿山。在这里,不管是你,还是这把天地剑,都是极其不同寻常的,容易令人起异心,徒生事端。你心地善良,又不喜言辞,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田生听得似懂非懂,榣音却不耐烦地催促道:“哎呀,干嘛把载天山说的跟战场一样,我怎么不觉得这里哪里不太平了?我们快赶路吧,一会还要去找师父呢,再不加快步伐,估计今天连师父的影子都见不到呢。” 青望c榣音和田生通过崖边蜿蜒曲折的石阶,爬到半山,抵达载天朱派的大门前时,正是午后。几丈来高的霜色门柱竖立在悬崖之上,再回望来时依靠的峭壁,让人肃然起敬,不论是对这门派,还是对自己。大门上载天朱派四个浮刻在精雕细琢的石板上的大字,在烈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从大门往里看去,依然是同剑室一样华丽c却更加高大磅礴的屋宇。一座座楼台亭阁傍山而建,层楼叠榭。虽然已是半山,四周还是有不少挺立的树木与盛开的繁花,为这修仙之地带来生机与安宁。往上看去,隐约能看到载天山终年积雪的山峰,只是眨眼间云雾又聚集在一起,将那山峰遮盖住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背靠千丈悬崖,仰望云间顶峰,而眼前是无数身着青衫的修士,正潜心修仙之路。田生依稀明白了为何人们会有这种执着,不管是征服一座山,征服一条河,还是征服整个天地,本质都是一样。 不过还没等田生想个透彻,他已经被青望和榣音领着在来往的修士之中穿梭而过。期间不停地有人招呼着青望和榣音,或者直接上前与二人攀谈。无论是谁,都不约而同地向青望身后的田生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青望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也没有心思与人交谈,几句话便将人打发了。 最终青望将田生带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院落中。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面,一眼看过去只有四间房屋。一个年纪三四十岁c身材高大的男人见到青望和榣音进来,立马迎了上去。三人寒暄一阵之后,青望又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男人频频点头,各方似乎都很满意。 唯有田生,站的离三人较远,心思也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根本没有留意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隐约听青望称呼那人为表哥,托付他好好照顾自己。田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应该就是青望帮他找的师父了。 果然,青望与男人说完话,又朝田生这边招手,示意他过去。田生顺从地走了过去,却也没有抬头,只是站在青望身旁,低垂着眼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个男人的胸膛。 青望此刻还是有些担忧田生,他温和地说道:“田生,这位是我的表哥,夏云启,是中乘中阶的修士。因为我此次行程较为仓促,也很久没有回来载天山,不清楚如今门派里的情况。你的修为具体到了什么境界,我也没有仔细衡量过。你就先在表哥这里住下,由表哥照看你。等我解决了手头上的事情,再来看你,之后的事情我们再安排。” 田生木讷地点点头。他大致明白青望的意思,其实他并不在意被安置在哪里。至于眼前这人,他也没有任何喜爱或者厌恶的感觉,第一印象就是没有印象。不过他想,如今他已经在载天山了,估计要和这人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得稍微表现得热情温顺一点才好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向夏云启问声好,说几句客套话。只是还没等他酝酿完毕,青望已经开口说道:“表哥,我还有事,要去找一趟师父。田生就麻烦你了,我先告辞了。” 语毕,青望便带着榣音疾步离开了夏云启的院落,院子里就只剩下夏云启和田生两人了。田生顿时感到后背一阵凉意,那些他熟悉的人,把他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匆忙地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巅峰 夏云启没有给田生太多的时间自怨自艾,他用厚重的声音说道:“田生,你如今还不能算是载天朱派的正式弟子,我也不是你的师父,你叫我夏堂主就可以了。但你有三公子的引荐,要正式拜入哪位高人的门下,也并非难事。两个月后,载天山上会有一年一度的修为测试大会,朱派里的大乘修士以及各大堂主会在其中招收弟子,想必三公子定会让你前去参加。在那之前,你就在我这里安心修行,这些三公子之前应该和你说清楚了吧。” 田生还没有习惯和陌生人的交谈,虽然夏云启吐字清晰,语速也不快,但田生还是没能从中得到太多的信息,只是任由一个个的字词从耳边飘过。等到夏云启说完,田生才顿时紧张起来,使劲回忆着刚刚夏云启都说了什么。虽然他努力得面容都狰狞起来,还是无法将记忆中零碎的字词连成完整的句子,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夏云启对田生这样的反应十分不满。若不是因为青望的托付,他其实不愿意让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门下。但他既然答应了青望,就不敢怠慢了田生。田生低垂着脑袋,夏云启看不清他的面容,又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回应,这让夏云启心下焦躁。但他确实不能向田生承诺太多,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度了,毕竟他对于眼前这人所知甚微,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一时,整个院落里面都充斥着尴尬的安静。 二人静默之时,夏云启不曾怀疑自己是否表述不清,他只是越发觉得田生果然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青望把田生带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向夏云启透露太多有关田生的事,只说田生是一个朋友,很有修行天赋,希望田生能在载天山上安心修行,精进修为。然而,夏云启只是略微打量了田生几眼,就已经隐约猜到田生的身份。 一个出身平凡c妄图修行改命的“有志”之士。夏云启心中暗自琢磨,不知道田生是如何接近青望的,不过,即便田生他现在有幸来到载天山,却依然故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来就给自己难堪,绝不是个善茬。 夏云启越想越不对劲,幸好,夏云启门下两个小乘修为的弟子出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两个人都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叫越奇,一个叫句昌。先是越奇从屋里探出个脑袋往外看,看见青望和榣音离开,不由得叹了口气。句昌听到他叹气,也凑了上来,此时院落中只留下田生和夏云启两人沉默地面对面站立的身影。 越奇和句昌两人趴在门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院落中的夏云启和田生。听到夏云启说起修为测试大会之事,越奇小声嘀咕道:“这个田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居然受到三公子的青睐,还能去参加修为测试。我和你都不一定有这个资格呢。” 句昌往越奇身上挤了挤,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犹豫地说道:“他是跟着三公子一起来的呀?会不会是国君的亲戚呢?” 越奇嘴巴撅得高高的,颇为不满地说道:“句昌你看他,师父跟他说话他都不理,这么目中无人,我看啊,肯定就是国君的亲戚。这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一来,可有我们好受的。怎么以前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呢?” 听越奇这么一说,句昌又细致打量起来田生,然后摇摇头反驳道:“我觉得也不一定。你看三公子人不就挺好的吗?而且,你看他穿的那么普通,还不如我们呢。可能就是三公子的远房表弟吧。” 越奇还是不服输地赌气道:“管他是谁,反正在这灵岫堂,除了师父,就是我最大。要是师父任他耍性子,我就要帮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他了。” 句昌在越奇看不见的身后吐了吐舌头,越奇老是这么讲话,不被师父教训就算是好的了。果然,还没等越奇继续得意,夏云启阴冷的声音就钻进二人所在的小屋:“越奇,句昌,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到了夏云启这个年纪,中乘中阶的修为并非多么稀奇罕见。在这个静谧的院落里,要听清两个小乘修士的对话对夏云启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越奇和句昌都是一惊,两人耸拉着脑袋一前一后地出了屋子,并排站在夏云启身侧,两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腿边,恭恭敬敬地叫道:“师父。” 田生也恍然回神似得,抬起头来看着和他一般个头的两个少年。虽说还是陌生人的面孔,那两人还时不时的斜着眼睛瞥他,但田生心中还是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人多起来了,他就没有那么显眼了吧。 夏云启不好在田生面前对自己的两个弟子发作,只好强忍着火气,对越奇说道:“越奇,你是我灵岫堂的大弟子。这位是田生,这两个月就暂时住在我们灵岫堂,跟着我一起修行。你和句昌先带他去熟悉下环境,然后告诉他每日的安排。听清楚了吗?” 越奇一脸正经严肃地点头:“听清楚了,师父。我和句昌先带田生修士去卧房,把包袱放下。” 夏云启没有说话,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三人。越奇也学着夏云启的模样,抬起下巴给田生使了个眼神,然后和句昌转身往东侧的房屋走去。 与一路上的琼楼玉宇相比,东侧这朴实无华的房屋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不过所幸房屋占地较大,又正对着南面,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去,一片温暖祥和。房屋里面又分为三个里间,每间房都很宽敞。越奇和句昌两人各占了一个房间,还有一个堆满了杂物。不过只需稍加清理,就可以住人了。 不过越奇可不打算帮着田生清理房间。虽然田生并不是夏云启的弟子,但进了这灵岫堂,他越奇也算是第二个主人了,要能拿出点威望出来才行。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昂扬地说道:“田生,进门最右边的那间就是你的卧房了,里面堆了些物件,你把他们搬到过道上来。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着点,里面不乏仙丹宝物,弄坏了的话,师父怪罪起来,我们可救不了你。我和句昌今日的修行还没完成,没办法帮你,况且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一个人也很快能完成吧。” 越奇说完,听到句昌在一旁偷偷地笑。他恼怒的转过头,想要质问句昌,却发现他身旁只有句昌一个人。他惊讶地四周张望,原来田生还站在院落中央,愣愣地盯着夏云启的胸膛。 越奇连忙疾步跑回夏云启身边,正想开口,却听夏云启冷漠地说道:“越奇,把你那些没用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好好照顾田生。”夏云启说完,也不再听越奇的回答,提步径直往院落外面走去。 等到夏云启已经完全离开田生等三人的视线之后,越奇才没好气地说道:“田生,跟我走,我带你去你的卧房。” 田生隐约能感觉到越奇语气中的敌意,他有些不解,不过也只能跟在越奇后面到卧房去。从一踏进这个院落起,田生整个人就有些魂不守舍,总是觉得这里的人和事离他很远。但是他乐观地想着,等他待的久了,熟悉这里了,应该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迟钝失神了吧。 这边,还在爬山的榣音也担忧地说道:“青望,你说我们就把田生一个人丢在夏云启那里,田生他能习惯得了吗?或许我们该再多交代夏云启几句的。” 青望浅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榣音,你真是关心田生啊。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我对夏云启和灵岫堂不是很清楚,但是田生这么大一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榣音,上山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载天山上太平的很么,怎么现在又突然担心起来了?” 榣音长叹一口气:“上山的时候我以为你会让田生和我们一起,哪知道你会把他留在灵岫堂。哎,田生虽然不是个孩子,但他这人没什么心机,喜欢安静,不太会与人相处,也不知道他跟灵岫堂的人合不合得来。” 青望挑眉看着榣音,意味深长地说:“哦?看来你对田生倒是了解得很呢。榣音,难不成你真的喜欢田生?原来那日初见时,你说看上了他,不是敷衍华霄随口一说的啊?” 青望戏谑地看着榣音,本来只是想调侃榣音一下,哪知榣音神情完全阴沉了下来,眼中的悠闲全无,冷冰冰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我只是把田生当作朋友,所以才如此关心他。如今他来了这载天山,我怕他适应不了,多问了几句,就成了喜欢他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轻浮的人吗?” 青望被榣音突如其来的冷漠和凌厉惊得手足无措,他没料到榣音会有这么大反应,结结巴巴地说道:“榣音,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田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你和他做朋友,我很赞成。” 结果榣音面色还是冷清:“哦?赞成?难道我现在和谁交朋友,也要先征求你的意见了?还是你也被华霄说服了,要管起我的私事了?” 虽然觉得榣音的反应莫名其妙,但青望还是匆忙上前一步,慌张地想要和榣音解释:“我不是要管你,我只是无心地多问了一句。” 只是榣音并不领情,她不自然地后退一步,不耐烦地说道:“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你若非要管起我的事,我也没有办法抵抗,不是吗?毕竟从小到大,父王和华霄都把我看得紧紧的,不许我出远门,不许我私底下结交朋友,就连我喜欢谁,厌恶谁,都由不得我自己。我做什么都要顺着他两人的意思来,如今再加你一个,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青望急得汗都出来了,但他也不敢再靠近,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发自肺腑地说道:“榣音,我从来没想过要管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其他人怎么想,我总是支持你的。” 榣音一愣,双眸突然放空,下意识地说道:“什么都可以吗?” 青望见她终于平静了一些,连忙点头,坚定地说道:“恩,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榣音朱唇轻启,内心有股强烈的冲动,就要喷涌而出。然而她就这么微张着嘴巴,却连一个细微的音节都没有发出。 青望看着榣音欲言又止的样子,缓缓地迈着步子靠近她。榣音眼中深不见底,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远处的山峰,或者白云。 青望走到榣音身边,柔声说道:“榣音,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打趣下你而已。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主张父王和华霄那么拘束着你。上次你说要和我们一起去岱屿山,也是我说破了嘴皮子,华霄才同意的,你不该怀疑我。你能和田生成为很好的朋友,我真的很替你开心。”话音刚落,青望又后悔了,他不该再次提起田生的,他也是被榣音的这番火气扰乱了心神吧。 不过幸好,榣音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淡然说道:“恩,我知道了。我们继续赶路吧,要不然上去天都黑了。我们比不上师父,在那冰雪之地撑一个晚上,可是会要了我半条命吧。” 之后,二人再无话说起,就这么专注于脚下的路,不一会,云雾都在他们脚下缓缓浮动了。青望拉着榣音攀上一块岩石,两人站定之后,前方是一片壮阔的云海。云海之中,一位披散着黑发的人影立在突出的峭壁边缘,背对着青望和榣音,望着金色的日光和灿烂的。 真仙早已感知到青望和榣音的到来,此时,他从容地转过身朝二人走来。除了满头的黑发,面容上鲜少的皱褶和饱满的肤色也清晰地表明,真仙的一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然,这可能得益于他的高深修为。但修行到底有没有如此明显的驻颜作用,青望不得而知,而且青望也隐隐觉得,真仙的年纪与他表面看起来的,相差并不会太大。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打破了天地的束缚,使得他在这样的年纪却拥有这样的修为,不必说未来之事,真仙如今已经是世人所仰望的人间传奇。 虽然如此,世人对真仙的过往知之甚少。只有青望等王室中人,对真仙才有些微的了解。真仙是朱王的至亲好友,但一直醉心于修行,极少露面。在帮助朱王登临王位成为国君之后,真仙便接手了朱王一手创立的载天朱派,成为新一任的掌门,直至今日。虽然他极少过问门派中的大小事务,但只要他还在这人世间,还未飞升到头顶那似乎触手可及的九天之上,他就还是这载天山的主人,载天朱派也就还是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 青望曾向国君问起过真仙的名字,但国君并未告知与他,还告诉他,真仙的名字并不重要。在青望跟着真仙修行之后,他才明白国君的话。的确,不管真仙的名字是俗是雅,是简单至极还是拗口难记,都毫无意义。世人只需知道,他是真仙就够了。 此时,这个看起来和青望父王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朝他和榣音走来。真仙穿着素色的布衣,即使上面无任何点缀装饰,依旧让人移不开眼。他双手背负在身后,脚步不轻不重,就这么自在地交替向前。周围的空气却好像都随着他的步伐流动起来,在空荡的山顶上与疾风交错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 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如今广阔的天地间,只有云和山,那么纯粹无暇。但一眼望过去,却又是看不完的,那么变幻莫测。青望和榣音本来也想往前走,但是脚边似乎有千斤的重物正拉扯着二人,让他们全身紧绷,无法动弹,连眼珠子都转不了了,只能安静地看着缓步走过来的那人。而那人身后的云啊,山啊,也都成了一片模糊的阴影。 当真仙走到青望和榣音面前时,二人才像刚反应过来一般,微微颔首,肃然开口:“师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女娲 山顶的寒风呼啸而过,但真仙的衣摆却没有半分摆动的迹象。他淡然开口,声音清晰嘹亮,丝毫没有被狂风吹散:“这一趟去岱屿山还顺利吗?” 青望严肃地回答道:“并不十分顺利,我们在岱屿山遇到些波折,岱屿山也因此沉入海底,不复存在。” “哦?是吗?我以前只是偶然听人说起过岱屿山,本想着有朝一日能一睹这仙山风范的,没料到它竟已从世间消失。”真仙微讶,但还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沧海桑田,大抵如此,也没什么稀奇的。” 一旁的榣音却摇头说道:“师父,你没有去过岱屿山,我却是见过那里的秀丽与壮阔的。如今那样美丽的景色却只能长眠于暗无天日的海底,每每想到此,我就觉得万分惋惜痛心。” 真仙不屑地一笑:“榣音,这世间的繁花灵草,奇珍异兽,消失的消失,绝迹的绝迹,有些甚至还不为我们所知,就长埋地底,岱屿山又算得了什么。你既然已经去过了,该看的也看过了,已经没有遗憾了。” 榣音内心还是不服气,但她不敢再与真仙争辩,顺从地说道:“师父,你说得对。此次去岱屿山,已经让我大开眼界,确实没什么可不甘的。” 真仙毫无感情地恩了一声,然后转头问青望道:“你们此去岱屿山,想来应该有所收获,否则不会这么匆忙地来找我。” 青望连忙答道:“是的,师父。其实岱屿山的沉没与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我们在岱屿山临近顶峰的一个石洞中,找到了一个青铜壶。正是因为这个青铜壶被意外拔出,才导致岱屿山的灵气四泻,再也支撑不住,才沉入海底的。” 青望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之前阿景交给他的青铜壶,递给真仙,继续说道:“这便是从岱屿山带回的青铜壶。在岱屿山石洞中,从这个青铜壶里,曾经发出过耀眼的光芒,天地间的灵气都似乎被它控制,随之流动。我猜想它应该是极为罕见珍贵的宝物,但我和华霄二人又未曾听过这世间有这等壶状的神器,因此才决定带回来,让师父你鉴别。” 青铜壶高不过五寸,即使周身都铺满了阳光,也没有显出奇异的光辉和色泽,只是在雕刻着怪异的文字或者图案的凹处,留下浅浅的阴影。此时它稳稳地立在真仙的右手之上,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酒壶。似乎只要轻轻地揭开青铜壶上的盖子,就可以享用其中甘醇的美酒。 真仙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青铜壶,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就要抚上壶身。岱屿山石洞中的奇异景象让青望心有余悸,他不由地出声提醒道:“师父,这青铜壶的威力十分惊人。在石洞中,就曾有大乘修士冒然靠近,结果被青铜壶的结界弹开,自己也受到真气的反噬,仓皇逃离。师父是否知晓这青铜壶的用法,可别让这死物伤到了你。”虽然这些日子青望带着它一路从东海之滨回到王都,青铜壶都无异常,反而像普通器皿一般平凡无奇。但青望从不敢掉以轻心,此刻还是对它有所忌惮。 真仙略微迟疑,手停在半空中,他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等他再次睁眼时,瞳仁中格外清澈明净。真仙的左手还是覆在了青铜壶上,他缓缓转动壶身,将上面的纹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平心静气地开口说道:“我之前并未见过这青铜壶,但这青铜壶上的文字和图案,我看着有些眼熟。我猜想,这青铜壶可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器。这青铜壶盖上画的,或许是人首蛇身的上神女娲。” 青望和榣音皆是一惊,诸神的故事早已被岁月掩盖了棱角,只留下混沌的轮廓。如今听真仙说起,二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无数遥远的传说,或神通广大,或高深莫测。 真仙却十分平静,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女娲神通广大,化生万物。若此壶为她所制,那这壶中若是另有天地,也是理所应当的。这壶身上刻着的,应该就是上古的文字,可能记载着这壶的用法。只是我一时之间,难以将其辨认。青望,你将这壶留下来,我仔细研读一下这壶身上的文字。” 听真仙如此一说,青望心下稍定,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师父,我还有一事想向你您请教。我在岱屿山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散修,持有一把黝黑的剑,他称之为天地剑。在岱屿山石洞时,这青铜壶凭借自身灵气悬浮在空中,众人都难以靠近。唯有那名散修,提着天地剑硬生生地将青铜壶从空中强行压下,勉强封住了岱屿山灵气泻出的孔洞。我虽然对那名散修不是十分了解,但也清楚他的修为定不会高过我,更不可能高过那位冒然靠近青铜壶的大乘修士,那么他能暂时压制住青铜壶的原因,我认为应该是那把天地剑。并且,在上山的时候,我也让将干看过天地剑了,连他也啧啧称奇。若真如师父你猜想的,这青铜壶是上神女娲的器物,那么那名散修所持的天地剑,应该也有不凡的来历。” “或许是的吧。”真仙神情并如常,平淡地说完后,便将青铜壶握在手中,朝悬崖边走去。青望一愣,疑惑地看着真仙离去的背影。此时太阳已经沉到了云雾之下,余晖从云层的缝隙中向上透出,留下薄薄的光亮。 榣音见青望还站在原地没动,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青望会意,和榣音一起朝着真仙的背影,朗声说道:“师父,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真仙越走越远,青望和榣音也不再等他的回答。两人转身,往山下走去。 不过青望还是十分不解,皱着眉说道:“榣音,我方才和师父提起田生的天地剑,他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榣音步伐如常,不在乎地说道:“哦?他应该感兴趣吗?” “难道不应该吗?”青望不假思索地说道,“若那青铜壶真的是女娲的宝物,平凡的刀剑怎么能压制住它,说不定还未碰到壶身,就被汹涌的灵气撕碎了呢。那天地剑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的武器,师父不该如此冷漠才对。” 榣音双眼依旧盯着脚下的山路,随口答道:“你想太多了吧。师父也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那青铜壶也不是什么上古宝物,只是阴差阳错地吸入了岱屿山的灵气,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你看它现在,不就是个普通的器皿吗?你就是太谨慎了,不敢轻易揭开它的盖子,说不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青望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不仅是青铜壶,田生的天地剑也非同一般。看来得找机会,让师父也看下那把剑。” 榣音更加漫不经心:“师父自己都没说要看,你那么上心干什么。再说了,那是田生的剑,他若不给,怎么办?若那剑真的上古神作,你难道还要硬抢么?” 青望对榣音的态度有些不满,忍着怒气说道:“榣音,我就是对此上心又如何?若青铜壶或者天地剑真是世间珍宝,我即使得不到,也想一探究竟。你自己不注重修行,对这些法器什么的也毫不在意,那是你的事。你何必将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再说了,我何时说过要抢田生的天地剑了。你在乎他,我能够理解,但你也不能” 青望话还没说完,榣音已经厉声打断他,说道:“我就是在乎田生,那又怎样?你一遍又一遍地说,烦不烦人?你说得对,我对修行没有兴趣,你自己折腾去吧,也别拉上我了。”榣音说完,双脚提气,直接向下一跃,落地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望怔怔地看着榣音转眼就消失在石阶之下,完全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她。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丝毫没有头绪,只好作罢。 趁着独自下山的清静自在,青望也开始思索起了另外一件事。虽然此次到山顶来找真仙,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解答,但这也让青望确定,从岱屿山带回来的青铜壶绝对不是凡品,这的确是难得的收获。但回想一下,青铜壶得到得有些过于顺利了,不管是阿景他们为了脱险而与华霄做的交换,还是从海滨到王都这一路的平静,就这么轻易的带回了这宝物,其实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来形容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 这边青望还只是在担忧,另一边华霄已经被眼前黑压压的一群大臣堵得哑口无言了。王宫的偏殿里聚集了许多不知是什么官衔职能的修士,他们都一脸严肃地看着华霄,仿佛他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一个满头白发,一看就地位出众的大臣上前一步,恭敬却又强硬地说道:“大公子,这阳国人已经派使者到了王都,要在岱屿山沉没一事上向我们北国讨个说法。我们如果不加理会,得罪阳国人事小,失信于民可就是大事了,处理不好甚至会惹得天下人不满。” 华霄眼神犀利地瞥了白发老人一眼,淡然说道:“我去岱屿山的目的,岱屿山上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已经悉数告诉你们了。导致岱屿山沉没的罪魁祸首,就是曲父,是阳国人他们自己。并且,多年来阳国人擅自将岱屿山据为己有,我还没与他们计较此事,他们哪来的资格,向我讨说法?这件事谁占理谁不占理,还说不清呢。就算他们把此事闹大,弄得天下人尽皆知,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见华霄丝毫没有想要让步的意思,白发大臣也只好暂且妥协地说道:“大公子,你所言也是事实。这岱屿山本是是非之地,沉了便沉了罢。只是阳国人那边,着实不好打发啊。大公子,你还没回到王都的时候,阳国那边就遣了使者一路赶来北国,要求见你。” 华霄不以为然地说道:“阳国,弹丸之地,还要见我?你们随意找个托辞应付他们不就好了吗?他们还真想从我北国拿走什么不成?” 白发大臣附和道:“的确,岱屿山沉没已成定数,我们与阳国人之间也最好不要再生出什么是非。说不定阳国使者这一行,只是想商议个说辞,将岱屿山之事了结,回去好向他们的国君交代而已。我这就派人去和他们说清楚,把此事解决了。” 华霄点头,又扫了一眼偏殿中的众人,一副如此琐事何必如此小题大做c兴师动众的嘲讽姿态。华霄正欲起身,招呼各人散去,却见人群中突然冒出个面生的青年男子,他走到白发大臣身边,拱手作揖,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华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几下,看来今日这事还不易善了。 青年男子名叫支连,长相清秀,身材颀长。他虽然出身不高,修为寻常,但曾带领百姓在荒山开荒开垦种地,制陶捕鱼,声名贤德。后来被国君听说了,便带他回了王都,授予了官职。华霄之前并没有注意过这人,此番略微打量,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而支连接下来所说的话,也让华霄明白,这人确实就是要跟他对着干的。 支连行礼完,声音清脆干净:“大公子,阳国使者已抵达王都,也拜访过我。我听他们说起,他们来王都,其实是想拿回一样东西。大公子和三公子这一次从岱屿山回来,是否带回了一个青铜壶?据阳国使者所说,那青铜壶是他们阳国的圣物,希望大公子能将其归还。” 华霄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他和青望从岱屿山带回青铜壶之事,从未告知他人。不过和沐冯一起的那名黑衣人,乃是大乘修士。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事也确实不难被人知晓。这样一来,眼前这人,也跟沐冯脱不了干系。华霄不由得嘴角上翘,来得正好,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对付沐冯呢。 华霄向后仰着,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浅笑着说道:“哦?我和青望确实是从岱屿山带回了一个青铜壶,但我在岱屿山之时,可从未听说过那山上还藏有阳国的圣物。支连,你是叫支连吧,你是不是太年轻了?阳国人说那青铜壶是他们的圣物,那就是了吗?若这只是他们随口编造的谎言或者借口呢?” 支连听完,也不慌张,坦然说道:“大公子,阳国使者说了,那青铜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其实蕴藏了巨大的灵力。若是不知晓青铜壶的用法,就难以从中得到益处,甚至还可能被青铜壶所伤。而他们是这宝物的拥有者,所以他们知晓怎样适当地开启青铜壶,利用其中的灵气。” 华霄大为震怒:“笑话,阳国人被困在石洞中的束手无策,曲父带着阳国人逃离的惊慌失措,我至今还历历在目。他们若是宝物的拥有者c守护者,知晓利用青铜壶的方法,岱屿山也就不会沉,这青铜壶也就自然不会到我们手中了。” 支连见状,也不敢造次:“大公子,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宝物之说听起来诡异无比,他们可能只是在故弄玄虚,并非事实。若这青铜壶确实只是普通器皿,那我们还给他们便是。只是若它真是宝物,我们又不知如何使用的话,那就有些棘手了。” 华霄可不相信青铜壶是阳国人的圣物这种鬼话,但看着支连一本正经的样子,华霄十分好奇,支连,或者说沐冯,或者说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黑衣人,对这青铜壶到底知道多少,这青铜壶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交锋 旭日当空,清风徐来,田生静静地站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脑海中回忆着昨日句昌为他介绍的载天山的情况。 载天朱派是由当初的朱王c如今北国的国君所创立,创立之初,载天朱派汇聚了朱王的亲信以及大批推崇敬仰他的人。朱王登极之后,不再管理载天朱派任何事务,而是交由真仙打理,然而,载天朱派依旧凭借着与国君的关系,和真仙的修为,前来拜访求教的修士络绎不绝,载天朱派迅速成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 如今载天朱派的掌门依然是国君的挚友真仙。掌门之下,是四大长老,均是大乘修士。长老之下又有八大堂主,堂主修为参差不齐,但都在中乘之境,主管派中具体事务。 真仙极少招收弟子,如今他的名下,仅有华霄c沐冯c青望和榣音四人。显然,这四个人只是占了国君的光罢了。只是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世间,没人对此有所异议。实际上,华霄和沐冯已经鲜少在载天山上出现,只有青望和榣音还跟着真仙修行。而真仙这些年经常待在载天山的顶峰,与冰雪疾风为伴,独自赏日月星辰的轮回。青望和榣音两人在半山修行,一年之内与真仙同处的机会屈指可数。 与真仙相反,四大长老手下的弟子就比较兴盛了。大部分的中乘修士都是由他们一手教导出来的。他们在载天山上的日常,便是独自修行,以及与弟子一起修行。 载天朱派的各项事务,都是分配给八大堂主去管理执行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田生如今所在的灵岫堂,便是八大堂之一,夏云启便是灵岫堂的堂主。由于堂主掌管着载天山的大小事务,每天俗事缠身,很难有时间静下心来修行,对于堂中弟子的更是捉襟见肘。因此,各个堂志在修行的弟子更愿意拜入长老门下,与大乘修士一起修行。 而每年的修为测试大会,便是一个绝佳的契机。这一日,不仅四大长老,连真仙也会出现在大会上。每个堂都会选出几名弟子,与四大长老选出的弟子一起经受特定的考验,表现出众的弟子便可以得到一定奖赏,或是武器,或是法宝,或是丹药。若八大堂的弟子被长老看中,就有机会拜入长老的门下,与长老c出众的弟子一起修行,这是提升修为的最好途径。 真仙也会在测试大会上认真观察每一个弟子,但这么多年来,也未见他看中谁,将谁收入门下。许多人问过青望,真仙是否真的有意招收弟子。而青望没有否认,便是给了众人希望。因此,长老门下一些天赋秉异又勤奋努力的弟子,也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得到真仙的真传。 不过载天山上弟子众多,而修为测试大会的名额又十分有限,因此只有各堂中出类拔萃的弟子才有机会被堂主选中,进入考验。然而八个堂各自的情况又有所差别,自然能得到的名额也就不一样。 夏云启的灵岫堂地位并不高,堂中的修士也没有几个值得称道的,因此与其他堂相比,能参加测试大会的弟子人数很少,能顺利通过考验被长老选中的就更少了。多年的颓势已经让夏云启对教导弟子一事心灰意冷了,但堂中依然有弟子对修行抱着强烈的执念。毕竟这里是载天山,能来此修行的并非寻常百姓出身,大都抱有一颗激进的心。山间不时出现的大乘之气的光泽,更增强了他们的信念和决心。因此,即使灵岫堂再黯淡,部分弟子仅以在载天山修行就引以为傲,不思进取,却也有一些人看清了灵岫堂的现状,只把灵岫堂当做一个,迫切想要改变。这样一来,能被堂主选上参加修为测试大会就显得无比关键了。 田生想了半晌,终于明白他眼前举着剑直指自己面门的越奇,应该就是灵岫堂的有志修士之一。 昨日田生失魂落魄地跟着越奇和句昌在山上转了一圈,迷迷糊糊地被叫去睡觉,又迷迷糊糊地被叫醒,然后被拖来这个空地。在越奇酝酿出招的时候,田生总算是搞清楚了眼下的状况。不可否认,田生也很希望能有个靠谱的师父,他既然已经来了这载天山,便决心要坚持走下去。而且,此番也算是寄人篱下,只能顺从越奇的意思,与他过过招。 此时越奇正满含敌意地看着田生。他虽然是这灵岫堂的大弟子,但也只是因为他入派的时间早而已。他的师弟师妹中,不乏有修为高过他的。他之前掰着指头算了十遍二十遍,才稍微安心一点,觉得此次修为测试大会,他应该能被夏云启选中,去接受考验,说不定就能一举成名,然后顺利拜入哪位长老门下。虽然他修为还停留在小乘,但他还年轻,还有潜质,不是吗。 然后田生就出现了。不管田生为何出现,以何种身份出现在灵岫堂,对越奇有没有威胁,会不会影响他进入测试大会,都不是越奇所能考虑清楚的。虽然句昌也好意提醒过越奇,田生并非夏云启门下的弟子,并且他与青望关系匪浅,不是越奇的身份所能相提并论的。但这并不妨碍越奇把田生当作挡路之人。总之,越奇的剑已经出鞘。 看着越奇提剑朝自己冲过来,田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用剑砍过木头砍过柴,杀过虎狼杀过猿,就是从来没有往人身上挥过。越奇的剑瞬间便到了眼前,田生迟钝地用天地间抵挡,迫使越奇停了下来。然后越奇借着田生的力气灵巧地弹开,从侧方继续攻击。田生又僵硬地移动手腕,拨开越奇的剑,化解他的攻势。 越奇见正面进攻受阻,双腿提气,跃到田生身后,拿剑直刺他的背心。田生迅速转身,倒退出一丈来远。越奇紧追不舍,剑尖在天地剑剑脊上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 句昌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两人的比试,兴致盎然。虽然田生一直被越奇牵着鼻子走,从未处于上风,似乎没有反击的余地,但几十招交手过后,句昌逐渐明白了,田生的内力修为明显在越奇之上,足以抵挡越奇的任何刁钻进攻。田生手中的剑也与他更为契合,浑然一体,二者周围似乎有无穷的灵气环绕,成为无形的屏障,让越奇的每一次努力都只是徒劳。只是田生未有对敌经验,又畏首畏尾,出手欠缺果断,毫无斗志,自己把自己的出路都封死了。就像是一个力能扛鼎的孩童,实力再强,依然会被人耍的团团转。 只是旁观者清,局中的越奇却是越战越勇。他看到田生被他压制得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能被他戏耍,因此斗志昂扬,胜券在握。句昌想,这场比试应该会以越奇内力耗尽而结束吧。 远处的夏云启听到刀剑之声,初时以为只是门中弟子在比试,并不想加以理会。然而越听越不对劲,打斗之声过于激烈,又持续了太长时间,夏云启心下担忧,匆匆赶来,见到的便是越奇和田生正纠缠在一起。越奇正举剑冲向田生,田生也渐渐领悟到一些技巧,开始迎着越奇的剑意正面对抗。眨眼之间,两人的剑刃都已经快要贴上对方的脖颈。 夏云启脸色一白,想要将两人拉开,奈何他还在几丈之远,情急之下,只能高声叫道:“都给我住手!” 越奇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夏云启的到来,他心想来得正是时候,他可以趁此机会在夏云启面前表现一下,因此越奇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迟疑,反而又暗中添了几分力道。 田生背对着夏云启,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惊得一怔,就差回过头去看夏云启了。就在这瞬息之间,越奇已经冲破田生和天地剑结成的无形屏障,一股强烈的真气破裂开来,震得田生气血全涌上头顶,眼前顿时一黑。 越奇也感觉到田生周身真气的运行已经被他打乱,正在他思索是否应该撤退时,他的剑势已经来不及收回,破空而去,直指田生锁骨,正要穿刺而入时,田生总算察觉到了他眼前的危机。虽然眼睛已经看不见,但田生还是凭借身旁的真气流转,感知到了越奇的所在。他本能地举起右手,天地剑一横,整个剑身顶在越奇的胸膛之上。田生体内乱窜的真气顺着右手传入天地剑内,与剑气融为一体,又势如破竹地撞向越奇。 一时间,整个空地上方刮起一阵狂风,在场四个人的衣摆都被狂风鼓起。越奇的剑也再没机会往前一寸,而是随着被真气冲撞的越奇一起,向后飞出很远。 田生头疼欲裂,意识模糊。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睁开眼时,身上并没有预想的剑伤,反而是越奇已经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染红了他的下巴。田生又惊又怕,呆在原地,声如蚊叫:“我,我不是有意的。” 夏云启大步迈到越奇身旁,将他扶起,右手抵在他的背心,掌心运气,查探越奇的状况,皱眉问道:“你感觉如何?” 越奇他牙关紧咬,脸色煞白,恶狠狠地瞪着田生。一旁的句昌也看傻了眼,虽然他知晓田生的修为在越奇之上,却没想到田生的真气内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从方才田生那一击所迸发的威力,句昌可以断定,田生已经突破了小乘之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乘修士。然而一般的中乘修士,若没有刻意隐藏修为,旁人总是可以轻易感知分辨出来的。毕竟修士对修为总是十分敏感并且在意的,从他人的一举一动招一式或者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便能对那人的修为有个大致的判断。田生着实不像是那种能懂得隐藏修为这种高深技巧的人,但句昌从他身上,又并没有看出一个中乘修士应该有的举止和气势。 句昌困惑不解,夏云启也是一样。他本以为,这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子,修为一定不及自己手下的弟子,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走了眼。青望并未与夏云启提过田生的修为,因为青望自己也不清楚。即使在岱屿山见识过田生的壮举,青望也只是把它归因于田生的执念,以及天地剑的神秘。此时,夏云启也只能带着满腔的疑惑,一边为越奇输送真气,一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田生。 越奇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见田生一步都未靠近自己,像是自己的伤与他不相干一样,越奇不禁冷笑道:“哼,扮猪吃虎,我倒是看错你了。你到现在还在这里跟我装傻充楞干什么,是故意想看我笑话吗?” 句昌也已经跑到越奇身边,帮着夏云启将越奇扶起来,然后师徒三人齐刷刷地望着田生,似乎都在等田生的解释。田生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满脸通红,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三个人,没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但夏云启眼中的探究,越奇脸上的怒火,句昌神色的复杂,都在无形地压迫着田生。 田生的爹去世的时候,田生才十二岁。那时,他独自面对困顿的生活,面对凶恶的猛兽,虽然也曾害怕过,退缩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立与无助。幸好,这种感觉虽然冰冷刺骨,却也只是一瞬而过。 夏云启看出田生的窘迫,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田生,你先回房去。句昌,你扶着越奇去我房里,我看看越奇的伤势,走吧。”三人无奈的离开,田生根本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只觉得人的气息越来越远,最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后来,田生又在空地上独自一人发了很久的呆,估摸着夏云启已经处理完了越奇的伤势,才转身慢腾腾往回走。回房之后,看着简陋的房间,洁白的墙壁,和窗外的幽静,他又坐在硬邦邦的床上,继续发着呆。不知何时,身体某处好像隐隐作痛,田生疑惑地低头,才看到衣襟处已经殷红一片。 田生不由地皱眉,这衣服还是阿景前日在王都特地为他去买的,结果这才穿了第二天,就弄脏了。殷红的血块在素色的布料之上显得格外美丽鲜艳,同时诡异刺眼。 于是,田生噔的一下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衣服从身上扒拉下。田生把染血的衣服捧在手中,手忙脚乱地往外跑,准备去找点水赶紧把衣服洗干净。 田生一手拉开门,看也不看地往外冲,结果迎面撞上了正要推门进来的另外一人。田生的冲劲实在太大,门外那人被田生结结实实地一撞,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 田生也被撞回卧房,后退两步,率先站稳,抬起头正想道歉,才看清来人居然是阿景。阿景此时低垂着头,正用手捂着额头,嘴角微微抽起,发出吃痛的吸气之声。田生连忙上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拨开阿景捂着额头的手,余光看到手臂上挂着的衣服,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正着上身。田生一下子又僵在原地了。 自从田生离开家之后,他就和阿景形影不离。只是,二人露宿山野时,从来都是和衣而睡。路过城镇c住在客栈时,阿景为了节省一点,总是只要一间房。但其中一人沐浴换衣时,不需言语,另一人都会有意避开。其实,田生的爹没和他讲过什么道德礼仪,只是告诉过他,这男人和女人,只有成了亲,睡在一张床上之后,才能互相脱对方的衣服,看对方的身子,然后 因此,田生脸色大变,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更怕阿景见了这样的他之后,会讨厌起他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因果关系到底对不对,但这么危险的关头,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更多了。田生手足无措,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他想,他是不是应该马上把手上的衣服穿起来。 阿景的手已经从额头上拿了下来,双眼朝田生看了过来。果然如田生所料,阿景脸色大变,抬起手臂,狠狠地指着田生。 阿景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轰的一声,眼前的门飞快地关上了,连走道上的灰尘都被门风高高扬起,然后再悠然落下。 阿景愣在当场,她瞪大眼睛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木门,十分不明白为何是这样的迎接方式。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眼神越来越犀利,终于歇斯底里地大喊道:“田生,你怎么一来就闯祸!还想瞒着我!还敢关门!你马上把门给我打开,否则你别指望着我再偷偷摸摸上来看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关怀 田生颤巍巍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阿,阿景,你等一下,我马上,马上就开门。” 阿景眉头紧蹙,手握成拳头,上前重重地捶了几下木门,强忍着怒气说道:“我叫你现在就把门给我打开,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呢!”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阿景疑惑不解,她用手使劲推了下门,门纹丝不动。阿景气急败坏地跺脚,嚷道:“田生!你故意惹我是吧,不想见到我是吧,那我现在就走,不打扰你在这载天山上的安稳生活!” 阿景说完,抬脚就要转身离去。此时,木门终于重新打开。屋子里,田生身上挂着带血的布衣,一只手正在拉扯着衣襟,另一只手还没能从袖口中伸出来,将布衣撑得完全变了形。布衣上绽开的鲜红的花也舒展开来,更加饱满,生机。 田生半露着肩膀,扭动着身子,想把裹在衣服里面的手抽出来。眼下自己的模样让田生窘迫不安,不愿让阿景多看自己一眼,但他嘴上却还是说着:“阿景,你,你别走。” 阿景看着田生滑稽的动作,隐约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怒气未消,本想呵斥田生立刻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阿景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田生,你换件衣服,换好后再出来找我。” 田生如获大赦,连连点头,然后目送阿景离开。他笨拙地将胡乱套上的布衣扯了下来,放在了床铺上,又从珠椟袋中取出另外一套衣衫,迅速穿上。只是锁骨上的血块还未完全凝固,田生只能将衣襟拉开,让伤口裸露在空气中,然后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阿景站在灵岫堂外面的树荫下,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她心底的怒火也随着微风一起飘远。见田生朝她走来,阿景依然黑着脸,一脸严肃地说道:“田生,你锁骨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田生在出来见阿景的路上就想好了理由,他刚抬眼,话还未出口,阿景又更加严厉地说道:“你也别想糊弄我,我看得出来,那是剑伤。你一来就跟门派里的人打了一架了吗?” 田生感觉到阿景似乎并没有方才的混乱而生气,他暗自松了口气,诚实地说道:“是夏堂主的大弟子越奇,他说想试试我的修为,帮助我修行。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所以就与他交手了。” 阿景脸一沉。虽然她没见过越奇,也不知道越奇的真实想法,但田生刚来这载天山,什么都还不熟悉,对载天山的修行法则更是一窍不通,越奇就这么匆忙地要和田生比试,他定是别有用心。 阿景目光落在田生的锁骨处,炽热的视线让田生的伤口又隐约疼了起来,他有些后悔将这丑陋的痕迹展示在阿景面前了。阿景死死地盯着伤口,低沉地说道:“所以那个叫越奇的,用剑伤了你?哼,就算他是这灵岫堂的大弟子又如何,他可以与你过招,但出手没有轻重,不计后果,还将你刺伤,流了那么多血。他若是力道再大一点,你这根骨头都会被打碎,这说得过去吗?眼下还留你一人在房中,看来他是存心想将此事就这么轻易地揭过去。” 听出阿景语气中的强烈不忿,田生紧张地说道:“不是的,阿景。越奇被我的真气所伤,好像挺严重的,不知伤到哪儿了。而且他之前被夏堂主带回房疗伤了,所以才没空管我。阿景,越奇他吐了好多血,你说他会不会有事,我有些害怕。” 阿景一愣,思索了一下,突然感觉轻松了些,嘴角甚至还扬起一丝笑容:“田生,你别怕,有什么好怕的。其实啊,这修士之间的比试,虽然说应该是点到为止,但是真打起来,哪有工夫在意那么多。否则顾此失彼,说不定结果会更加糟糕。” 见田生眉宇间仍然阴云密布,阿景不由地抓住了他垂下的手臂:“再说了,拼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你没做错。就算你真打伤了他,那你也不是故意的,谁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应该互相理解,这点小事,互相关怀一下,就可以了结了。” 田生懵懂地眨了眨眼,不怎么相信阿景的话。阿景被田生看得有些动摇,也知晓这种轻飘飘的流于表面的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是该和田生说清楚些。 阿景盯着田生的双眼,格外认真地说道:“田生,我虽然不知道越奇是何人,但你才刚上载天山,他就急着拉着你去和他比试,我估计他想在你面前示威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如果真是这样,夏云启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他作为越奇的师父,一定了解越奇的为人,不会只归罪于你一人。” 田生双眼一亮,这件事真的能这么容易地过去吗? “然而,”阿景有些担忧地说道,“越奇毕竟是他的大弟子,你一来就伤了越奇,夏云启即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忿忿不平的。但你是青望带来的人,他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傻到因为此事,当面给你难堪。只是,以后他会不会暗中对付你,却是不好说了。我这次是跟着将干上山来,找了个借口溜走来看你的,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自己一个人,真的要注意了。” 田生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他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黄土,小声地说:“恩,我知道了。阿景,我会谨慎的。” 阿景抬起手,温暖的手心覆在田生的肩上:“田生,我希望你在载天山上可以安心修行,不要惹出是非。我也知道,你不是会无端生事的人。若真有人故意找你麻烦,你躲不掉,也不要害怕,不要退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抛下你。谁要是欺负你,就是欺负我阿景。我虽然不像青望那样有权有势,但有人若是惹怒了我,我会一直缠着他,烦也要把他烦死。” 田生缓缓抬头,阿景的双眸明亮,眼中的严肃深沉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此刻只留下了纯粹的温和。田生忍不住在想,其实偶尔闯闯祸也不错呢。 王都的某个不起眼的宅子里,沐冯神情凝重地坐在椅子上,他用手托着下巴,愁眉不展地问道:“照你所说,青望已经将青铜壶交给真仙了?那么真仙会不会发现青铜壶的秘密呢?你说阳国使者知晓如何开启青铜壶,发挥出它的威力,是真的还是假的?” 支连坐在沐冯对面,他也是一脸严肃,但是比沐冯又镇定自若许多:“这青铜壶听起来像是上古之物,真仙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就掌控它。然而真仙修为深厚,离升仙也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实力不可估量,说不定能参透青铜壶所蕴藏的秘密。” 沐冯脸上的不屑一闪而过,喃喃低语道:“我那个所谓的师父,只会故弄玄虚。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修为还是如此平庸,也不知他是不是徒有其表。” 支连假装没听到,继续说道:“岱屿山石洞中所经历的事情,二公子比我清楚。岱屿山的阳国人先前根本不知道青铜壶的存在,我所说什么阳国圣物,不过是与阳国使者串通好的说辞罢了。若让大公子轻易地将这青铜壶据为己有,二公子这口怨气怕是难以咽下去吧。不过若真仙真的能掌握利用青铜壶中的灵气的方法,我们怕是再难有理由,与大公子争夺这个青铜壶了。” 沐冯一惊,连忙说道:“那我该怎么办?” 支连淡然一笑:“二公子莫急,真仙如今还未能参透青铜壶,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再商议计策。只是我既然已经向大公子提出此事,他应该已经明白,我与他是敌非友。若大公子想要对我下手,我只能离开王都。到时候,还望二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 沐冯神色也恢复如常,带着一丝傲气地说道:“那是自然。我沐冯并非过河拆桥之人,只要你能站在我这边,与我一起对付华霄,我便不会亏待你。” 沐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缓缓朝支连走去:“其实墨王被囚在载天山下,已有十几年了。你如今能在王都有一席之地,全凭你自己的本事,没必要再受他指使,被他牵连。你若愿意跟着我,我便把你当作亲信,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支连,你觉得如何?” 支连起身向沐冯拱手,微笑着道:“多谢二公子抬爱。我入墨门之时,就曾许诺誓死效忠墨王殿下。还请二公子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沐冯神色微变,立刻大步上前,将支连的手腕握住,恳切地说道:“我本该知道你们墨派之人都是忠义之士,此番是我唐突了,还请支连你不要在意。你的身份,我当然会替你保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的不信任。眼下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宫了。若青铜壶一事另有进展,立刻传信与我。” 沐冯说完,和支连道了别,然后转身出了门。 门外站着的司泽看到沐冯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一处三岔街口,沐冯突然停了下来,对背后的司泽说道:“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回宫了。你已是大乘修士,我怕华霄认出你来。” 司泽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傻到在王宫里出手。” 沐冯转头,轻蔑地一笑:“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像上次在岱屿山那样不自量力,还累得我也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你为什么不跟支连学一学,多用用脑子?你修为再高又如何,这里是王都,不远处就是载天山。你哪天若是快死在我面前了,可别怪我无情,你知道,我不会救你的。” 司泽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沐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现在回去,到支连那里呆着吧,不要到处乱走。别到时候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就给我玩失踪。另外,墨王还有哪些隐匿在暗处的部下,你早些回忆起来告诉我。相信我,就凭你一个人,一辈子都救不出他来。” 沐冯说完,头也不回地往王宫走去。司泽一脸嘲讽地看着沐冯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尽头,终于也迈开了步子。但是他没有往回走,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司泽到的时候,千月正蹲在地上往火炉里加炭,十个指甲盖里都黑黑的,脸上被烈火烤得通红,还沾上了不少灰。司泽无声地落在千月身后,千月没有回头,但也感觉到了他的到来,随口说道:“你自己上去吧,别被人发现就成。” 司泽对着千月忙碌的背影,毕恭毕敬地说道:“谢谢千月姑娘。” 司泽正欲运气离开,千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倏地站了起来。司泽被千月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转身看着千月,没想到千月也是一脸的惊慌。 几缕青丝从额上垂下,在千月眼前晃动。千月嫌它们碍眼,拿手背往旁边一搓,蹭到耳后,对着司泽情真意切地说道:“你主子的癫病越来越厉害了,你知道么?” 司泽惊异更甚,完全不知如何回答。 千月见他如此,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哎,司泽,你要多劝劝他,勇敢面对自己的病症。现在我们谁也帮不了他,他身边也没有别人,只有靠他自己的意志,度过这个难关。” 千月忧心忡忡,这件事在她心中压了许久,终于碰到个能面对面讲出来的人了:“我其实也犹豫了很久,我想如果我不告诉墨王,他得了癫病这件事的话,他可能内心不会不安,不会有太多压力,还以为自己心志是正常的。但你知道,这心上的病,和身体的病不一样,太难捉摸了。若是放任他的癫病这么恶化下去,我怕他真的会病入膏肓,到时候药石无医,后悔也来不及了。司泽,我与你主子一向合不来,这你是清楚的。所以你去劝说他想办法稳住自己,是最合适不过了。” 司泽呆愣了半天,最终木讷地点点头。然后千月满意地笑了笑,回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司泽到了千辰阁顶层,用石台上的木珠与墨王商量完正事,应该离开了。但他刚后退了半步,眼前就浮现出方才千月充满关切和信任的双眼。他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下了手,在石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癫病不可怕,直面自己。 司泽写完,发现墨王许久没有回应。司泽鼓起勇气,在石台上用木珠写了抹,抹了写,一鼓作气地写了几句话:心平气和,看到希望。打坐冥想,感受天地。不要压抑情感,将怨气全发泄出来。 末了,司泽还情不自禁地把字擦了又写,写了又擦:无论殿下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追随殿下。 司泽写完,又赶忙运气,将木珠全都打散,石台上又只剩下散乱无序的八十一颗木珠,安静地将石台整个铺满。 司泽自嘲地笑,他还是不适合说这么深情的话,此刻他十分害怕最后那一句被墨王看到。同时,司泽又有些期待,墨王若是真的看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墨王没有让司泽失望。石台上的木珠又游动起来,转眼就在司泽面前摆出一个飘逸的大字:滚。 司泽心口一怔,身体一抖。他哀伤地想,千月姑娘说得对,殿下的癫病果然越来越厉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朋友 田生送阿景离开后,独自回了卧房,才发现句昌已经在房里等他了。句昌见田生回来,关切地问道:“田生,你去哪里了?” 田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句昌阿景来看他的事情。听阿景说,她是偷偷溜过来的,肯定不希望别人知晓她的行迹。只是这样一来,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然而句昌根本没有察觉到田生脑中的天人交战,以为田生只是被打伤越奇这件事吓到了,内心不安才出去的。句昌放缓了语气:“田生,师父刚刚帮越奇看过了,他受了些内伤,好在不算太严重,不过这段日子他还是需要多多休息,静心养伤。” 田生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但他还是觉得愧疚不安,低着头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打伤他。” 句昌上前,轻轻地拍了拍田生的肩膀,爽朗地笑道:“恩,我知道。师父也没有怪罪于你,你就放心吧。师父叫我去别院杀一只鹿,熬成汤给越奇送去,让他好好补一补。田生,你的伤要紧么?” 田生一时没理解到句昌想要表达什么,只是查看了下自己的伤口,也不知怎么回答。无奈之下,句昌只好更直白地补充道:“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就和我一起去吧。越奇养病的日子,需要人照顾,我一个人不知道忙不忙的过来。” 田生想,他确实应该和越奇道个歉,再为他做点事,好好弥补自己的过错的。看来,句昌也有意想缓解他和越奇之间的矛盾。田生欣然点头答应,然后跟着句昌出了门,往旁边的院落走去。 不远处一个较小的院落中央放置着一个一丈高的木笼子,笼子里面有两只洁白无瑕的高大成年白鹿,其中一只头上长有树枝状的角,另一只腹部微微隆起。在这两只白鹿后蹄边上,躲着十几只高还未到田生腰的幼鹿,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句昌轻车熟路地打开笼子,提步进到里面。两只白鹿立刻跑到笼子中央,互相紧贴着,两双潮湿的眼睛里闪烁着惊慌。句昌两手运气,打在挡住他去路的动物身上,两只白鹿被句昌的掌风分开,撞在笼子上,又顺势落下,瘫倒在地,一时再也站不起来,只能无力地伸长四肢,不断地挣扎鸣叫。 句昌充耳不闻,径直走到笼子角落。角落里挤着的十几只幼鹿缩成一团,连鸣叫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句昌随手抱起一只幼鹿,然后面色如常地带着它出了笼子,重新挂上了锁,任由幼鹿一直在怀中剧烈挣扎,嘶声鸣叫。 句昌似乎觉得幼鹿太吵了,一个手刀劈了下去,幼鹿眼中的恐惧便看不到了。句昌满意地抬头,却见田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句昌一边往回走,一边认真地说道:“鹿是长寿的仙兽,乃纯阳之物,生命力极强,即使有所伤病,不需治疗也能自然痊愈。我们灵岫堂的这两只更是能活千年的苍鹿,十分罕见,珍贵无比,是长老当年在山中捕获,送给师父的。” 句昌骄傲地扬起下巴,神采奕奕:“幼鹿灵气更加纯净,对人的身体c修为来说,都是大补。如今越奇受了内伤,师父才叫我来抓一只给他,平时他可宝贵着这些苍鹿了呢,不会轻易给我们吃。一般都是我们修行遇到瓶颈或者是需要突破的时候,才有机会用幼鹿进补。” 田生一路上都看着那只躺在句昌怀里沉睡着的幼鹿,听完句昌的话,田生感觉怪怪的,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没有从田生那里得到想要的反应,句昌就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下次师父还要抓幼鹿去给越奇进补,就由你来吧,我再帮你在越奇面前说几好话,你俩之间很快就能冰释前嫌了。” 田生知晓句昌的好意,轻声说道:“谢谢你。” 句昌热情地笑道:“田生,你虽然不是师父的弟子,但是你既然来了载天山,进了我们灵岫堂,我们也算是师兄弟了。越奇这人就是嘴巴臭了一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的,你也不要与他计较,好么?” 田生脸颊微微泛红:“我没有与他计较,是我误伤了他。能在载天山上,跟着你们一起修行,我真的很开心。不过我什么都不懂,如果做错了什么,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句昌点了点头:“恩,你放心吧,我会让你慢慢习惯灵岫堂的修行生活的。对了,其实田生你很厉害啊,你修为那么高,我和越奇都不如你,能和你一起修行,我才是开心得很呢。” 田生有些腼腆地摸摸后脑勺:“我没有很厉害,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修为到底是什么水平。” 二人说着话,已经回到了院落。句昌领着田生去了厨房。厨房坐落在灵岫堂的西侧,平时只有烧水的时候才会用到。厨房里大部分的灶台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只有水缸中的水是满的。 句昌从水缸中舀了点水出来,随便清理出一个台子,将幼鹿放在上面,从手边拿起一把屠刀,对着幼鹿的脖颈,干净利落地砍了下去。顿时,鲜血四溅。 田生没料到句昌这么果断,一下子没躲开,刚换的新衣又沾上了红点。不过此刻的田生还没有注意到这会令他万分沮丧的事,他看着那或许是安详地死去的幼鹿,有些发怔。 句昌麻利地对付着砧板上尸体,若无其事地跟田生聊天:“田生,你不要谦虚。我们都是一样年纪,但你已经是中乘修士了。我虽然三年前就已经拥有小乘上阶的修为,却至今还没能突破。田生,你突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感觉如何,那时的修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田生的思绪被句昌拉回,他偏着头回忆了一下,眉心拧得紧紧的,却还是一筹莫展,最后只是毫无底气地说道:“我不记得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修为是怎么分的,也不知道什么叫突破,只是一路上偶尔听人说起而已。” 句昌手上一顿,他将屠刀放下,转头将信将疑地看着田生,问道:“你之前不知道修为的三个境界么?你师父没同你说起过?这对于修仙者来说,可是最基本的常识。” 见田生依然一脸的懵懂迷惘,句昌只能自顾自地揣测道:“难道你师父是世外高人,不屑于和你说这个?田生,我不是有意向你打听你师父的情况。你是三公子带进载天山的,你和三公子的关系肯定很亲近吧,那你师父的身份也一定非比寻常。你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吧。” 田生一愣,憨声憨气地说道:“不是啊,我没有师父,我之前就是跟着我爹修行,他做什么,我就学着他的样子做而已。” 句昌恍然大悟,斩钉截铁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令尊一定是个厉害人物,能否请教令尊名号?” 田生被句昌炽热的目光惊到,傻傻地说道:“我爹就是山中一个猎户,没什么厉害名号。” 句昌面色又转为疑惑:“猎户?只是如此吗?那三公子呢?三公子是你什么人呢?” “三公子不是我什么人啊。”田生想了想,又没什么自信地补充道,“不过我们应该能算得上是朋友吧。”田生说完,不由得回忆起和青望相识的经历,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感,原来交到朋友真的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不过他好像没有为青望做过什么,希望下次他再说这话时,能够更加自信吧。 句昌眼中的探究和不解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消散开来。他背过身去,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重新拿起屠刀,对着砧板上红白相间的幼鹿重新捣腾了起来。 鹿汤熬好之后,句昌又让田生和他一起去找越奇。田生有些犹豫退缩,虽然已经决定了要和越奇握手言和,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完全不知道见了面之后要说些什么。句昌已经将汤盛在碗里了,汤里没有加任何佐料,清可见底,却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直抵肺腑。 田生惊奇地发现,那碗里装着的是水与肉,溢出来的却是让人精神抖擞的纯阳之气。原来天地间无处不在c却又随风而逝流转不定的灵气,还能如此平静地汇聚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瓷碗中,只需将其贯入身体,便成为自己的了。 句昌见田生又是一脸惊异,有些相信田生所说的话了。他小心翼翼地端起鹿汤,回头准备叫上田生跟他一起去越奇的卧房,却发现田生已经率先跑出厨房了。句昌一愣,往门外看去,原来是院子里来人了。 来的人是青望和阿景,此时两人才刚走进大门。田生无意中瞥见两人,眼中堆满了掩饰不住的愉悦,想也没想地就朝阿景飞奔过去。只是阿景身边还站着青望,田生快要到的时候,还是收敛了一下,不再奔跑,只是迈着大步,然而脸上的笑意却是收不住的。 见到阿景,田生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阿景,你又回来了。还有三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青望答道:“我有事找你,所以就来了。路上正好碰见阿景了,她偷偷溜走被将干发现了,还是我帮她解围的呢。我就知道阿景是来找你的,结果她看到我,非说是有事与我商量,就跟着我来这里了。” 阿景在一旁插话道:“三公子,说正事,说正事。” 青望展颜一笑:“好。田生,我们去你房里说吧。” 句昌在厨房的门边无声地看着田生c青望和阿景三人转身往东去了。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等三人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之后,他才端着汤c跨出厨房,往另个一方向去了。 田生三人到了卧房,青望也不与田生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田生,我想借你的天地剑一用,不知是否方便?” 田生下意识地看向阿景,阿景有一瞬的惊讶,之后才一脸的无所谓,一副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的态度。 青望见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从岱屿山带回来那个青铜壶,我昨日拿上山给师父看了,师父说他对青铜壶上的纹路图案看着眼熟,我就把青铜壶留在他那里了,希望他能参透青铜壶的玄机。本来这青铜壶的秘密,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参破的。只是华霄突然传信与我,说阳国使者已经到了王都,并且宣称那青铜壶是他们的圣物,只有他们知晓如何发挥出青铜壶的巨大威力,要我们物归原主。” 阿景不由地嗤笑道:“阳国人真是有趣,仅凭几句故弄玄虚的说辞就想把青铜壶骗过去?” 青望无奈地苦笑:“我虽然明白这只是他们编造的谎言,然而如今这青铜壶的存在也不再是秘密。一个岱屿山已经引出了众多麻烦,再添上这个青铜壶,许多事就更难说清了。如果此事不能妥善处理,拖得时间太长,只怕会惹人话柄,认为我们有意夺人圣物,倚强凌弱。所以要打发走阳国的使者,堵住悠悠之口,尽早挖出这青铜壶的来源和归属,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田生迷惑地看着青望,他并不明白青望与他说这么多,是何用意。 阿景无力地扶额,她转过头,格外认真地看向田生:“总而言之,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我们,让我们能够慢慢地去摸索这青铜壶的用法。但是在岱屿山的石洞里,你不是能够冲破青铜壶的结界,将其压制住吗?三公子觉得这跟天地剑有关,所以想借你的天地剑一用,看它是否真的能与青铜壶共鸣。阳国人肯定是不知道天地剑的,若是青铜壶和天地剑,这两者之间有所联系,那么说不清的就是阳国人,而不是我们了。” 田生似懂非懂地看着阿景,阿景还是一脸的无所谓。田生的天地剑就放在桌子上,他走过去,将天地剑拿起,脚步没动,只是转了下身子,将天地剑递到坐在桌子旁边的青望的面前。 青望没有立即接过,语气中带着对田生来说颇为罕见的严肃:“田生,我知道这把剑对你来说很重要。它里面到底蕴藏了多大的力量,我们谁也不能估量。你将这把剑就这么交给我,你可想过后果?如果,这天地剑根本不能与青铜壶共鸣,反而被青铜壶的巨大灵气所噬,化为灰烬了呢?又或者,这天地剑真的与青铜壶一般,是上古神器,然后被觊觎它的人夺走了呢?” 田生想了想,这些后果还真的很有可能,也真的很严重呢。眼前的青望双眸深邃,神情凝重,都不像是那个一直温文尔雅c笑如春风的公子了。然而不管怎样,这人都是他的朋友啊,他方才才在句昌面前得意地说起呢。 取舍之事田生并没有考虑太久,但他又确实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鼓足了勇气。田生将双手往前伸了一下,坚定地说道:“三公子,我虽然不是很懂,你为什么需要这把剑。但是,你要用就拿去吧。那个,三公子,我们是朋友,对吧?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一直坐在旁边毫不在意的阿景猛然抬起了头,此时青望已经接过了田生手上的剑,但他和田生依然无言地对望着。阿景胸腔中的跳动剧烈了几分,田生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吧,只是这对他来说,对她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生灵 青望带着天地剑离开时,越奇和句昌从门缝中注视着他的背影。越奇躺在床上,胸口还隐隐作痛,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还是自己端着鹿汤,小口小口地抿着,似乎这样一来,碗中的灵气就能更多一点。 一口热汤下喉,越奇来了几分精神,犹疑地问道:“你方才说,田生只是个猎户之子,与三公子没有亲缘关系?他们只是”越奇停顿了下,更加不确信地说道:“朋友?” 句昌点头:“恩。若不是田生亲口告诉我,我也不太相信。三公子身份尊贵,怎么会和一个猎户做朋友?还会把他带进载天山?载天朱派是天下第一修仙门派,本门的门槛也是极高的。若非王室宗亲,别说三公子,就是长老开口,要收一个寻常之人进门,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到这,句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爹和我爹都是国君从前的部下,所以我们从小就上了载天山修行。但是这么多年来,拼尽了全力,最终也只能进入这不怎么受重视的灵岫堂而已。这田生不仅轻而易举地就进来了,听师父的意思,还很有可能去参加两个月之后的修为测试大会,拜入长老门下,真让人羡慕。” “羡慕?”越奇冷笑一声,“三公子就是心底太好,无论对谁都是菩萨心肠。这田生与我们一般大年纪,就有中乘修为,来头肯定不简单。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何况只是个猎户?看来他不仅善于隐藏实力,还懂得攀附权贵,我确实是小看他了。我要加把劲了,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他。” 句昌虽然并不十分同意越奇所说,但见越奇斗志昂扬,也就不再反驳,只是关切地说道:“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伤养好,这样才有资格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而且现在师父还愿意让你吃幼鹿进补,算是因祸得福了,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就能一举破境,进入中乘。” 越奇不由得朗声大笑,由于这剧烈的动作,胸口震得一痛,不过脸上笑意未减,兴奋地说道:“是的,句昌。本来我们俩早都是小乘上阶的修为了,一直以来未能破境,师父也不着急,不替我们想办法。这次我受了伤,师父居然愿意拿出幼鹿,真是太难得了。” 说着,越奇又端起碗,抿了一口,缓缓咽下。灵气流过柔软的舌头与喉咙进入体内,越奇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这苍鹿的幼崽就是非同一般,灵气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与我融为一体了,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师父还会不会那么大方。” 越奇说着,突然将碗放了下来,递到句昌面前。碗中还剩余一小半,灵气依旧扑鼻而来。句昌接过碗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日,田生很早就起来了,跟着句昌去到饭堂吃过早饭,回来见到夏云启正站在院落中央,定定地看着他。田生有些疑惑,因为听句昌说,夏云启总是早出晚归地忙着门派中的大小事务,他和越奇白天都很难碰到夏云启。 句昌也惊异非常,他怔了一下,立马上前恭敬地叫道:“师父。” 田生反应过来,跟上句昌站到他身边,低头叫道:“夏堂主。” 夏云启平淡地恩了一声,对句昌说道:“我今日去看过越奇了,他恢复的没有预料的那么好。你还需再费点心,照料一下他。再过两月就是修为测试大会了,他若因为受伤,实力大减,怕是会有怨气郁积于心。” 句昌点头:“是的,师父,我记住了,我会照看好越奇的,师父放心。” 夏云启依旧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转向田生:“田生,你跟我来,我教授你载天朱派最基本的修仙法则。” 田生猛然抬头,呆愣地答道:“好。” 夏云启带着田生来到了堂前的空地上,旭日当空,清风徐来。两人面对面地立着,衣袖随着山风微微摆动,远看悠然自得。 实际上田生是十分紧张的,夏云启没说话,他也不敢擅自打破沉默,即使他有满腹的疑问,想要从夏云启这里得到解释。他来载天山也有三日了,然而这三日的唯一收获,大概是了解了载天山的起居生活,现在即使把他一个人丢在山上,他也知道如何默默无闻地活下去。显然,这对田生来说是不够的。 见气氛酝酿地差不多了,夏云启也终于开口:“田生,三公子说你以往都是独自修行,并没有人给予指点,不过你那名为天地剑的佩剑,是一把绝世神兵,也是这把剑一直在引导你修行,帮你聚集灵气,是否如此?” 田生答道:“是的,夏堂主。” 夏云启了然于心,说:“上阶的武器能给予修行者莫大的帮助,不过你凭借一己之力,突破小乘,进入中乘,实属不易。你是何时进入中乘之境的?” “夏堂主,我不知道。”田生诚恳地说,“其实我并不理解什么修为境界,也不知自己的修为如何,更谈不上突破了。” 夏云启神色如常,一字一句清晰明朗地说道:“你凭自身意念修行,与我派中人路数相异,用我们的规则去评判你,确实为难你了。不过你既然入了载天朱派,如今暂住在我灵岫堂,我们朱派的修行法则,你也该清楚才对。” 田生低低地应声道:“那麻烦夏堂主了。” 夏云启微微抬头,眼神从田生身上移开,飘向天地相接c云雾混沌的远方,将这世间修行的法则娓娓道来。 天地之间的气,或漂浮不定,或自成一体,但本质并无差别。然而气如何起源,又归于何处,却无人能说明确。世间万物有灵,树木花草,鸟兽虫鱼,皆是生命。然而灵孰高孰低,孰轻孰重,似乎是比较清楚的事情。 灵与气融合,成为自身之灵气。对于修仙者来说,将天地之气汇聚于丹田之中,便铸就了修行者的内力真气。其实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者,体内都是有真气存在的。只是大部分凡人的真气让他们存活于世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而修行者深厚的内力真气却能让他们逐渐凌驾于万物之上。 修行的三个境界,与自身真气的深厚程度有关,但也不仅限于此。对于小乘修士,他们与寻常人的差别,只在于他们比寻常人更加勇猛有力,健壮强韧。而一旦突破小乘,达到中乘,修士的五感瞬间通明,以精神之力省察形体,以元气之灵辨别声音。细小的虫子也会有魁然的身躯,蝴蝶挥动翅膀的声音也巨响如雷鸣,世间万物都越发清晰。已至大乘的修士,穷尽自身之气,便可招云雾,引雷电,飞沙走石,呼风唤雨。而大乘之后,便是九天之上无所不能的仙人,与星辰同寿,与日月同辉。 田生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似乎从岱屿山回来之后,他是感觉比以前耳聪目明了许多。想到这,田生脱口而出:“我应该是在岱屿山上突破的。” 夏云启一怔,说道:“岱屿山?你在上面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难道你们在上面和阳国人起了冲突?还是岱屿山灵气充沛,你修行时顺其自然地突破了?” 田生摇头,说道:“不是,应该是跟青铜壶和天地剑有关。在岱屿山的时候,我曾经用天地剑强行将青铜壶压进洞里。那时就感觉到有一股很强大的灵气四周流转,将我整个人压制住,不能动弹,呼吸都不顺畅,直至失去意识。后来我在船上醒来,虽然整个人疲惫万分,瘫软无力,却觉得体内的真气运行更加顺畅无阻。我想,可能就是那时突破的吧。” 夏云启神色中透出一丝惊异,沉声说道:“看来你是被那两件法器强大的灵气所驱使,无意识之间将法器之气炼化,才能突破小乘之境的。” 田生不由地垂下头,脸颊泛红:“我当时只想着要把青铜壶压下去,并没有想关于修行的事情,也没有刻意去引导气流,更没有想要去利用天地剑和青铜壶灵气,只是想能拖多久是多久。” 夏运启没有理会他,继续解释道:“其他门派我不太清楚,但在我们载天山,一般小乘修士想要突破,都必须借助外力,或者是法器,或者是丹药,或者是仙兽。其中又以丹药和仙兽的效用最为明显,毕竟直接进补灵气应是最为可靠有效。下阶法器与死物无两样,上阶法器威力强大,但寻常修士难以通晓其秉性,被法器反噬的情况屡有发生。” 田生听得似懂非懂,似乎修行是一件极其困难而危险的事。 “你能在两个法器的对抗当中安然无恙,甚至还借此突破,果真是难得的机缘啊。” 夏云启眼中不乏赞赏,但声音却格外的冷。 田生猜不透夏云启的意思,,不过他此刻心思并不在境界突破这上面,反而不识趣地问道:“所以才会在别院养苍鹿吗?即使真的需要苍鹿来提升修为,为何非要用还没长大的幼崽呢?我知道幼鹿的灵气更加纯净,但这样不太好吧。” 夏云启知晓句昌想与田生交好,对灵岫堂之事也是知无不言,却没料到田生对苍鹿那么“感兴趣”,更没想到,他一个刚来载天山三日的小散修,居然敢对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的堂主提出质疑,况且这质疑还是他灵岫堂的堂内事务。 夏云启有些不屑地笑道:“田生,你来载天山之前,似乎是一名猎户。我倒很想知道,你平时猎的都是什么?” 可能幼鹿安详地躺在血泊中的模样实在太过清晰,给田生的触动太大,田生此时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听出了夏云启的嘲讽意味。但他还是毫不退缩地说道:“我是打猎,杀豺狼虎豹,也杀麋鹿牛,但我不会对它们的幼崽下手。” 夏云启挑了挑眉,问道:“哦?为什么呢?为什么放过孱弱却更为珍贵的幼崽,非要去猎捕强壮却没什么用的猛兽呢?” 田生一愣,傻傻地说道:“因为它们还没长大啊,如果幼崽都没有了,那么,那么自然就没有成年的了,那以后连这种动物都没了。” 夏云启还是一脸冷漠,田生却更加急迫地说道:“就,就跟打渔一样,我之前跟着阿景,看见过住在湖边的渔民打渔。他们的渔网不都是稀疏的吗?不就是为了让小鱼逃脱吗?不是吗?” 夏云启冷笑道:“行了,焚林而田c竭泽而渔的后果我明白。不管是打渔也好,狩猎也罢,你所谓的怜悯根本不是为了种群的延续,不过是怕那些畜生绝迹了,以后在湖里就打不到鱼,在森林里就找不到野兽了而已。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 田生没听明白,但又隐约觉得不对劲,脱口而出:“不,不是这样的。” 夏云启懒得理会田生无力的反驳,似笑非笑地说道:“苍鹿为何是世间稀有之物?不正是因为它们明知自身珍贵,却无力自保,既无法与凤凰一同振翅高飞,也无法学鲛人深潜大海。畜生,就是畜生。我们把它们带了回来,好好地养着它们,让它们继续繁殖幼崽,就算不值得称道,也轮不到你来指摘。” 田生觉得他好像中了夏云启在话里设下的圈套,一步一步引诱自己走进去。但他依然不放弃,咬牙说道:“总之,你杀幼鹿,只为自己进补,就是很残忍。” 夏云启抬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杀成年的虎豹鹿牛就是狩猎,杀幼崽就是残忍?” 田生不想接夏云启的话,只是昂首挺胸地说道:“你在那两只苍鹿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带走它们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它们很痛苦吗?” 夏云启戏谑地看着田生:“那我在幼鹿面前,带走那对苍鹿,那么多幼鹿也会很痛苦。就算等幼鹿长大,我还是会带走它们的孩子,它们一样会痛苦。鹿的灵气随着它的成长,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浑。如若我不强迫苍鹿频繁繁衍,而非要等到所有幼鹿都长大,才吸收它们的灵气的话,整个灵岫堂的人都会很痛苦。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只能如此罢了。” 田生怒道:“痛苦这种东西怎么能用来权衡比较呢?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掌控它们的痛苦?你不怕报应吗?” 夏云启居高临下,懒得计较田生的无礼,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田生:“因为,我掌控着它们的生死。” 之后夏云启和田生才正式开始在空地上修行。夏云启教了田生一段心法口诀,据说是用来平复心境,感受天地之气的强弱轨迹。夏云启又为田生展示了一套掌法,掌风与四周的灵气一同流转,使得田生在没有武器的时候也能继续修行,提升修为。不过田生一直心不在焉,又变回了寡言内敛。这一点夏云启当然发现了,但他毫不在意。 夏云启今日之所以会看似心血来潮地来教导田生,是受青望的嘱托,在他将天地剑归还之前,帮助田生修行。青望不希望借用天地剑之事,耽搁了田生,毕竟在田生的修行生涯中,天地剑几乎没有缺席过。 帮他修行,这一点夏云启是做到了,至于田生到底能领悟多少,又或许田生现在是否真的能醉心修行,都与夏云启无关,他已经尽了他作为堂主的责任,完成了他对青望的承诺了。 夏云启虽然修为不高,但一直以来在载天山上接受最纯正的修行方法,对扳正田生这种散修的野路子最为恰当合适。然而也不怪田生无法集中精力,他脑中一直在回想方才与夏云启的对话,他现在可以确信,他确实中了夏云启在话里设下的圈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圣人 皎月被乌云遮住,万家灯火已熄,大地一片漆黑。城里偶尔有一声虫鸣响起,却更显静谧安详。 归于宁静的王都之中,唯有千辰阁上还透出些微弱的亮光,不过这光芒若隐若现,若有若无。从旁经过的打更人或者侍卫队无意间瞥见,再定睛一看,这光芒又消失了,似乎刚刚看到的都只是错觉。 千月也对这要死不活的光芒很不满意。这光芒是由一团游动在半空中的灵气发出,灵气被拘束在两块磁石之中,磁石由几根支架支撑,正随着千月的手在灵气四周不停的转动。 光芒越来越暗,越来越浊,承载着它的灵气也渐渐散开,向四面八方飘去。千月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磁石剧烈地转动着,光芒不时的亮了几下,最终还是趋于黯淡,好像下一刻就要完全消逝一般。 千月眉头蹙起,正要向那团漂浮着的灵气运功,后背突然袭来一股温热的气流。与此同时,一阵耀眼的亮光将整个千辰阁填满,想瞬间回到了白昼。 千月大吃一惊,她连忙在这阵明亮起身,大步走到窗子边向外看去,一道金光从云雾之中穿出,倾泻而下,瞬间铺满大地,如红日再临。整个王都笼罩在这片金光之中,金碧辉煌的王宫熠熠生辉,平凡无奇的瓦舍平房,也被镶上了一层金边,呈现前所未有的华贵。 不过这盛大的景象也未持续太久,眨眼间,金光褪去,像是沉入了地底,连半分余晖也没留下。王都再次被夜幕统治,黑压压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红墙,哪里是黑瓦。 然而千月伫立在窗边,望着发出金光的那片云雾怔怔出神。那是载天山的方向,那云雾缭绕的巅峰,就是真仙之所在。 从楼下隐隐传来一阵人声:“喂,你们看到没,刚刚那道亮光,实在是太厉害了,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我眼睛差点都要被闪瞎了。” “我也是,我也是,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异象,太震撼了,仙人下凡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吧。看那金光来的方向,应该是从载天山上发出来的。难不成是朱派掌门真仙他飞到天上去了吗?”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修行者飞升的景象,真是太有幸了。原来修行到最后真的能成为仙人,可惜我当不了修士。要不然,我早就抛下那整天干不完的活儿,也上载天山修行去了,说不定最后也能飞升呢。” “哈哈哈,你别说笑了,就算真让你上载天山,你家里的老小难道让我帮你养着啊。修士那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就算你真的走了狗屎运,能去到载天山上修行,你能和谁比?更别说真仙了,他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被世人熟知的时候,已经是大乘上阶的修为了。你啊,估计一辈子就只能混个籍籍无名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真仙又怎样,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我不一定比不上他啊?哎,你别走啊,你听我给你说清楚” 争吵之声渐远,千月也回过神来,转身朝里走去。磁石中已经空无一物,再看不出半点光亮色彩。千月长叹了一口气,略过磁石,往楼上走去。 到了千辰阁顶层,千月站在中央的苍色石台前,毫不犹豫地用木珠写道:女娲壶已启。 只是写完之后,千月又自嘲地笑笑。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千月想墨王应该已经睡了,不会给她回应,她应该明日一早再告知与他的。千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自己此时内心憋着一股郁气,难以舒畅,才会深更半夜来此,想要排解愁绪。不过就算到了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千月抬手将木珠打乱,正准备回房休息,却见石台上的木珠又动了起来,写道:金光万丈,蔚为壮观。 千月惊讶不已,没想到墨王还有心情感叹这番奇景。不过她自己也回忆了下方才见到的景象,的确罕见之至。又不由得想到楼下自己建起的粗劣的机关装置,那是她为了将灵气转化为光亮所作。只是,萤烛之火,哪敢与日月争辉。 于是,千月懊恼地写道:上神之作,非我辈能及。 木珠游动,写道:不过灵气充盈,天时地利。 千月神情一滞,双眸中却散发出一丝明亮。她有些疑惑,今日墨王似乎正常了许多,因为她觉得墨王说的在理。 千月虽然不知道混沌初开之时,这世间是何种模样,但那时的神与人若是天地之气汇聚所生所养,即便是全知全能,主宰万物,也不在话下。这女娲壶是女娲储备灵气的法器,壶中另有洞天,这一闪而过的金光的威力,至多损耗壶中灵气的万分之一。想到此,千月无奈地写道:穷我一生,也未能相比。 墨王难得得立马回应:你若为圣,无需与之作比。 千月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墨王真的是病的不轻啊,怪不得上次司泽离开的时候,脸黑的发青。看来得提醒司泽,让他们赶紧想办法,把这个孤寡的中年人早日弄出来才行。 清晨,暖阳照进田生的卧房,洒在他的脸上。田生还在睡梦之中,已经有人咚咚地敲门叫道:“田生,快起来,三公子来找你了。” 田生噔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呆滞地看着微微震动的木门,好半天才分辨出是句昌在门外喊他。田生甩了甩头,哑着嗓子道:“来,来了。” 青望c榣音和阿景三人立在院落外的草地上,看着田生披头散发地从院子里走出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阿景率先冲过去,跑到田生身边说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头发那么乱,你也不打理一下。你昨夜干什么去了,睡到现在才起来?” 田生没想到榣音和阿景也来了,他尴尬地拿手抓着头发,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昨夜没干什么。最近夏堂主一直教导我修行,他教了我些心法口诀,还有掌法和剑招。可是我太笨了,他教的那么多,我都记不下来,所以,晚上躺床上的时候,我就一直回忆,结果也回忆不起来” 田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站在他面前的阿景都听不清了。阿景本想骂田生几句的,结果她看着田生脸涨得通红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来这载天山也不过十余天,要你一下子学太多东西,也不太可能,你能领悟到多少,就是多少,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田生恩了一声,还是不停地折腾自己的头发,只是感觉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手上动作越来越乱,感觉发丝都搅在一起。 榣音轻笑出声,往前走了两步,柔声说道:“好了,田生,你也别弄你的头发了,就由着它散落在耳后就好了。修行之人,就该放浪形骸,率性而为。” 青望微笑着上前:“确实如此。田生,我和榣音都不是拘于礼数之人,你不必如此拘谨。你方才所说,对夏云启所授的心法招式有所疑惑,其实也很正常。你初入我载天山门下,却又是中乘下阶修为,夏云启估计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对你进行教导。” 榣音一惊,不假思索地问道:“田生已经是中乘下阶修为了?那岂不是和我一样?” 阿景也讶异地看着田生,一言不发。 青望点头,继续说道:“恩,这是夏云启告知我的,我之前也不清楚,不过这也不奇怪。田生的天地剑是上古神兵,田生能与它融为一体,用它来引导修行,能有此修为,也是理所应当。” 听青望提到天地剑,田生猛然抬头,目瞪口呆:“上古神兵?” 青望走到田生跟前,从腰间解下一把用布包裹好的剑,递给田生道:“恩,这是你的天地剑,还给你。昨夜师父用它开启了青铜壶,引出了壶中一部分灵气。只是壶中灵气太过充裕,师父只是稍微撬开了一个缝隙,便有铺天盖地的灵气溢出。师父怕难以控制,又迅速关上了壶盖。不过这已经足够证明,这天地剑与那青铜壶,都是世间神器了。” 田生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木讷地从青望手里接过天地剑。他将白布掀开,黝黑的天地剑露了出来,依旧死气沉沉,毫无光泽,田生实在是不能将此物与神兵联系起来。 只是田生眼下还顾不上诧异这天地剑的稀奇,天地剑又回到田生手中,这让田生有些不安,他担忧地说道:“三公子,你其实不用这么快就将它还给我的。既然这天地剑能开启青铜壶,你尽快拿去好了。你不是还要用它去对付阳国人吗?我其实不着急的。” 青望认真地看着田生:“谢谢你的天地剑,我们已经能打发走那些阳国使者了。毕竟昨夜载天山上所发出的万丈光芒,已经足以堵住天下人之口了。若真有胆大的人,想上山来挑衅,师父也有法子应对。师父说他大约能看懂青铜壶壶身上的文字了。那青铜壶的确是女娲所造,就叫它女娲壶好了。那壶中蕴藏女娲的神力,壶身上记载着使用女娲壶的方法,等师父将其参透,说不定就能使用那壶中的巨大灵气了。” 田生心中安定多了,连忙说道:“太好了。若有了女娲壶从旁帮助修行,三公子,榣音公主,你们肯定很快就能飞升成仙的。” 阿景轻敲了一下田生的脑袋,说道:“你光知道说别人,你呢?你什么时候有了中乘修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现在天地剑也到你手上了,夏堂主教你的口诀招式什么的,你好好领会领会。你现在是在载天山,可别辜负了三公子的一番好意。” 田生连忙又低下头,诺诺地回答:“恩,我知道了,我会用心的,阿景。” 榣音见状,笑道:“阿景,你刚刚还说不逼田生的。” 阿景也不示弱:“作为修士,当然应以修行为首,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分的。而且,田生有幸得到这把天地剑,更不该懈怠才对。” 榣音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其实,我对成仙没什么兴趣,我知道我没这个天赋,也肯定没这个毅力。不过,田生靠这把天地剑能有此修为,青望,你倒是也可以去问问师父,这女娲壶到底可不可靠,能不能助你修行。” 青望摇头:“师父也只是猜测罢了,谁知道这女娲壶到底能不能为我所用。只是要提升修为也不一定要靠法器,还有另外的办法,不是吗?” 青望说完,转头看了看田生。田生还以为青望有话要对他说,正集中精力,准备细听。但是他还没等到青望开口,青望又看向榣音,和榣音两人相视而笑。阿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会心一笑,眼中充满期待。只剩下田生一个人愣愣地看着三人,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依旧旭日当空,清风徐来,田生又回到了与越奇比试的空地,只是这次与他对面而立的人换成了青望。青望拔出长剑,剑身透亮,如瀑布直下。然而注目细看,又顿感深邃缥缈,如堕入深渊。田生将天地剑握在手中,还未运功,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 虽然田生屏息凝神,神经紧绷,榣音和阿景两个局外人却轻松惬意得很。榣音见二人还不出招,甚是无聊,却也不好催促二人,便问道:“阿景,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 阿景未曾细想,随口答道:“肯定是三公子。” 榣音没想到阿景这么果断,问道:“为什么啊?你就对田生那么没有信心?” 阿景道:“不是对田生没有信心,三公子修为阅历都在田生之上,我当然看好他。” 榣音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却还是诚挚地说道:“那也不一定。田生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地剑的引导,无需丹药法器助力,便有如此修为,实在是罕见的奇才。我和青望一直由师父教导,师父可是这世间最强之人。不仅如此,我们用着最锋利的武器,吃着最上阶的丹药,然而我与青望两人的修为,也不过尔尔。所以,我不觉得田生一定会输,他比我们厉害多了。” 阿景没有接话,榣音得不到回应,一下子来了兴致:“阿景,你再好好想想,田生有没有赢的可能。然后,我们俩打个赌,你赌谁赢?” 阿景斟酌一番,坚定地说道:“我赌三公子赢。” 榣音略微不满:“又没有赌注,你赌个田生又何妨?我看田生对你依赖重视得紧,你随口一句话,他都在意的不得了。如今他在这载天山修行,你与他也不再是主仆关系,你告诉他,你相信他会赢,给他点鼓励,这不是挺好的吗?” 阿景不在意地道:“我只是觉得,要赌就认认真真的赌而已。而且,我从来没把田生当仆人啊,虽然他的确帮了我很多忙。” 榣音连忙问道:“那你把田生当做什么?” 阿景皱了皱眉,说道:“不就是朋友啊。” 榣音不死心,她总觉得阿景和田生之间,应该不止于此。榣音眼珠一转,悠然自若地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到田生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那是在我和青望华霄赶去岱屿山的路上,我在酒楼上看到你和田生在楼下的面摊里,你肯定不记得了。那时,田生就那么安静认真地吃着碗里的面,似乎那面条就是这世间一切美好的源头。那一刻,我就对田生心动了呢。” 阿景一边听着榣音的描述,一边在心底默默说着,我哪会不记得,我那时偷偷观察青望,还被他发现了呢。田生哪是觉得那面好吃,不过是以前从来没见过,觉得新鲜罢了。 榣音见阿景不回答,以为是她被自己说动了,正在思索对田生的情感呢。看着阿景认真的样子,榣音一时情动,脑中千万的思绪都交汇在一起,沉声感叹道:“阿景,我其实没有什么宏伟的志向和愿望,我就希望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找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可是为什么只是想想,就觉得很遥远呢?” 阿景不由地看向田生,她从未想过田生和榣音在一起的场景。即使两人都有此意,想必华霄也不会同意。阿景可不想和华霄对着干,那人可是个大麻烦。只是田生到底应该和谁结成连理,又确实是难倒阿景了, 阿景还是更愿意田生暂时就这么独身一人,了无牵挂,才能陪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阿景深吸一口气,如此的自私与胆怯,果然这就是她啊。 阿景沉默不语,榣音也不再执着于她的回答。她看向空地中间依旧岿然不动的两人,心绪飘向远方,只希望这场比试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她对结果已经没有兴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争执 先出手的人是田生,他手心全是汗,他感觉他再不有所动作,天地剑就要从他手中滑落了。天地剑和田生一齐向青望冲去,剑尖划破空气,真气从中溢出,将田生整个人包裹起来,在他身边不断流转。 青望嘴角上扬,迎着田生强烈的气场,将手中长剑推出,两人擦肩而过。田生的攻势在半路就被青望挡了下来,周围的真气屏障也因为青望锋利的剑意划出一道口子,但转眼又恢复如初。 两人一招过后,又转身直面对方。田生沉下心来,全部真气聚于天地剑之上,转动手腕,天地剑在眼前划过,四周的空气似乎滚烫到扭曲起来,只能看到青望模糊的影子立在几丈之外。然而下一瞬间,天地剑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带着灼热翻滚的热浪,径直朝青望扑了过去。 青望挥剑抵挡,剑气如流水奔腾,与田生的攻势相撞,冰冷的凉意顺着交锋的剑刃传入田生体内,让他不由得身形一滞。真气四散开来,如狂风吹过,树叶草木都沙沙作响。 相持的劲力消散,田生连忙后撤几步。寒冷的气息却还留在田生体内,横冲直撞。田生两眼一黑,嘴唇僵硬,眉毛上像挂着霜一样冰凉。田生在黑暗中努力稳住心神,挥动双臂,微微颤抖的嘴里默默念着什么。那是夏云启前几日所传授的冗长沉闷的口诀,如今在田生的脑海中一一闪过,竟变得灵动起来。 田生再次睁眼时,双眸中尽是清明。他沉着运气,全身舒展,一时十几股疾风般的真气从背后窜出,在田生周围流动。在旭日的照耀下,大地一片祥和。然而,田生挥剑的同时,却似乎伴随着虎狼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间。 青望感受到咆哮声在胸腔中的振动,他凝神运气,手中之剑倏地向前一刺,眨眼之间剑气竟分裂成了千丝万缕,像是一只张开的无形大手,当它握紧时,无论多么坚硬牢固的东西,都会在它的骨节下支离破碎,然后从指缝间流逝。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忽然,田生毫无预兆地大喝一声,往前一跃,双手高举天地剑从上至下一劈而下,像是要将天地劈成两半。 田生身后的十几股真气顿时汇聚在一起,向前奔去。青望神色淡然,然而他手中长剑却飞速旋转,让人再难辨认细节,只勉强能感觉到一道透明的结界横在二人面前。 二人的剑锋再次碰撞,疾风冲天而上,让飞鸟都猛然失去平衡,往旁倾斜,险些坠地。疾风又从高处落下,撞击大地,将土里的虫鼠都震了出来,在阳光下四处乱窜。 一股巨力从天地剑上传来,田生双臂被震得酥麻,再难控制天地剑。他翻身往后一跃,落在地面。然而步伐不稳,踉跄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还想提剑再战,用力握住天地剑剑柄,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田生定睛一开,虎口处已被鲜血染红。 青望虽然抵挡住了田生大部分的攻势,但依旧被一丝气力击中。田生的剑气直扑面门,青望及时运气抵抗,两股气力在青望眼前对撞,流转交叠,最后又趋于无形。 眼前又清晰起来,青望举起长剑,摆好架势,却看到田生一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扶着天地剑直插大地,正大口地喘着粗气。 阿景惊呼一声,飞快地跑到田生面前,握住他垂在身侧的那手腕,将其抬起,紧张地问道:“田生,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快回屋去,我帮你包扎一下。” 青望连忙上前,满含歉意的说道:“田生,你受伤了?抱歉,我并非有意伤你。” 田生摇头,急迫地说道:“没,没事。三公子,就是点皮外伤,不妨碍的。” 榣音也走了过来,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先这样吧。田生,我这里有些治疗外伤的药,你拿去抹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了。” 阿景从榣音手中接过药瓶,感激地说道:“谢谢公主。” 榣音又和阿景唠叨了几句用药的次数和用量,便和阿景c田生道别了。 见榣音和青望就要离开,田生不由自主地说道:“三公子,你以后还会来找我的,是吧?” 阿景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田生,你说什么?” 田生说完,自己也被吓到了。虽然虎口还在流血,但他却觉得全身舒畅,原来和高手过招是这么令人痛快淋漓的一件事。只是他这么突然的开口,不需阿景提醒,他已经知道有些唐突了。 方才那一场较量,田生已经明白,虽然同为中乘修士,但他与青望的差距,依旧不是他一朝一夕的努力奋进就能赶上的。他能从青望身上学到许多,但对于青望来说,自己应该难以给他任何启示和领悟了。而且,青望是真仙的弟子,修行都听从真仙的指示,恐怕根本没有太多的机会与他过招,给他指点吧。 不过青望倒是毫不在意,只是笑道:“恩,还会来的。” 田生也憨憨地笑了,他想如果青望是他的师父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在睡梦中也会笑醒的吧。 那夜王都金光万丈,一闪而过之后,王都众人皆议论纷纷。有人说是修行者飞升上天,有人说是天上仙人私下凡间,有人说是传世法器重见天日,还有人说是天外流星坠入深渊。总之,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说法都冒了出来,然而谁也说不真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第二日,阳国使者就收拾行囊,踏上了归程。 只是还没等金光的事情完全平息下来,接踵而来的政事奏本又堆到了华霄的桌子上。北边出现了凶兽,南边遭受了洪灾。东边不知名的两个门派为争夺一处湖泽大打出手,偏远的西方山丘又出现了强烈的地动,将山峰削平,将沟壑掩埋。华霄只是胡乱地翻了翻,便觉得心烦意乱,叹息不止。 正值众臣僚赶来偏殿,华霄欣喜,可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群臣刚踏进殿里,还未站稳,领头的白发大臣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说道:“大公子,我们北国与阳国临近的几个城镇,近几日一直有阳国人涌进来闹事。听说是阳国使者去信阳国国君,说我们不仅偷盗了他们阳国的圣物,还窃取了使用圣物的秘诀,如今更是堂而皇之地将其霸占。因此才会惹得阳国百姓不满,纷纷到我们的领地上,与我们的百姓起冲突,侵占农田,骚扰农耕,还在街市上又砸又抢。” 华霄不屑地说道:“阳国使者编造的那些鬼话,也就只有愚笨的阳国人会信,我想天下人都只会当个笑话来看吧。没想到他们还敢以此为由,煽动阳国人来我们北国的土地上撒野,当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白发大臣却没有华霄那么淡然,急切地问道:“那大公子,我们该如何应对?” 华霄微微抬了抬眼,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即便如此,这也是小事一桩,你何必如此慌张。只要他们阳国的人敢来捣乱,那我们也不必手软,让驻守的军队将其打回阳国去,不就解决了吗?” 白发大臣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又走近一步:“如果真是些只有匹夫之勇的泼皮无赖也就罢了。听说来闹事的人大部分都是岱屿山原先的居民,他们被曲父召集起来,形成一支颇有实力的修士军队。一群人气势汹汹,十分勇猛,不好对付啊。” “曲父?”华霄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一只脚都踏入棺材的老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声望,就敢和我们北国作对,我看他马上就可以入土为安了。岱屿山,甚至是整个阳国的修士再怎么厉害,如何能与我载天朱派相提并论?我这就从载天山上选出一批修士出来,去对付那些不知好歹的闹事者。” 白发大臣拱手道:“老臣也是这个意思。阳国人颠倒黑白,趁机作乱,我们只需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就能让他们知难而退。此事,就麻烦大公子了。” 华霄慵懒地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从容不迫地说道:“恩,我记下了,你老也不用为此烦心,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白发大臣刚要退下,从他身后又走出一人。华霄看清那人,眼皮又不自觉地跳了起来。不过眼皮也只是跳了几下就安生了,华霄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人走上前来,微微鞠躬,向他拜了一拜。华霄见这人如此恭敬地样子,很是好奇,不知这次又要给他找什么麻烦。 支连抬起头来,平心静气地说道:“大公子,臣觉得此事不妥。” 华霄俯身向前,似笑非笑地说道:“哦?有何不妥?难不成你认为,我们北国还应该放任那群阳国人在我们的城镇里胡作非为吗?或者说,我们还应该和和气气地和他们坐下来谈一谈,好礼好酒地请他们离开?” 支连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臣不是这个意思。阳国人的确可恶,也的确需要教训,只是不该由大公子派遣载天朱派的修士前去对付他们。因为,无论是载天朱派的掌门真仙,还是在载天山上修行的所有弟子,一直以来,都应只听从国君一人的号令指示,由国君亲自调遣。” 华霄一怔,支连说言属实。载天朱派由国君创立,一直作为王室军队,驻守王都。在载天山上修行的门人,既是修行者,也是北国将士。而掌管这个军队,这些将士的人,就是国君自己。 只是多年来,碍于北国的威望和载天朱派的实力,北国境内一片太平太平,与周围众国也都相安无事。渐渐地,世人前往载天山,都只是为了修行而已。国君自己忙于政事,也甚少过问载天山上的情况,都交给了真仙负责。真仙醉心于修行,载天山的事务又都交给了各堂主处理。至今,人们只记得载天朱派是天下第一修仙门派,反倒忘了国君创立这支军队的初衷了。 眼下,支连突然提起此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这载天山的修士,的确不是能够轻易被人差遣的。毕竟,国君尚在,而大公子,也只是大公子而已,连太子都不是。 华霄气的牙痒痒,还未想好如何反驳,已经有另外的人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支连,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国君昏迷,无法亲自指派载天山上的修士保家卫国,由大公子代为号令,有何不妥?” 支连看向说话的那人,笑道:“若真到了危急关头,非载天朱派出手不可,确实是此一时彼一时。然而,杀鸡焉用牛刀?大公子也说了,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根本不需载天山的修士出手。大公子何必为了阳国人做这越矩之事?” 白发大臣也再次上前,说道:“大公子,支连所说也不无道理。其实在我们北国之中,有不少修仙门派,各门各派里汇聚了许多中乘以上的修士,由他们代为出手,我们赐以奖赏,一来可以解燃眉之急,二来又能拉拢这些门派,不失为一个应对之策。” 华霄不由冷笑,阴冷地看着支连:“如果我不想那么麻烦呢?” 支连也回望华霄,眼神犀利:“臣觉得,在没弄清国君因何昏迷之前,大公子还是不要与载天朱派有太多的牵连为好。” 华霄拍案而起,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算什么,我与载天朱派有多少牵连,你有何资格过问?你难道还认为父王的昏迷与我有关?”华霄说完就愣住了,他环视一周,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大臣脸上,已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诧异。 支连脸色也冷了下来,嘲讽地说道:“大公子何必如惊弓之鸟一般?我的意思是,若能早日弄清国君昏迷的原因,便可对症下药。臣知道大公子有意为国君分忧,但等国君醒来,这载天山就还是国君的载天山,这天上就还是国君的天下。臣可是为了大公子你好,不想让大公子被国君猜忌罢了。大公子,你觉得臣所言,是否在理?” 华霄和支连二人怒目相对,偏殿瞬间冷了下来。其余的人都低着头,冷汗从额上渗出。 华霄双手握拳,青筋突出,体内怒气飞速流转,终于抑制不住,喷薄而出:“此事容后再议,各位先请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争辩 青望和榣音二人并肩盘腿坐在树林中间,真气在二人身边缓慢流转,无声无息却又格外清晰。青望闭着眼睛,感受着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的意识带向远方。青望自小就在载天山上修行,载天山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对他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不过今日在此静坐,青望却依稀感觉到一丝惊奇,身边那些生灵,似乎蒙上了另一层奇异的色彩。 自那日和田生比试之后,青望就隐约领悟到一些不同的东西。。田生修行炼气的方法与他相去甚远,他与田生交手之前就知道了这一点。而现在,他似乎窥探到了半分这差别中的精妙,然而却又无法完全理清思绪。 此时,青望放空自己,整个人轻如薄翼,随着清风飘到空中,游曳在云雾之中。往下瞭望,载天山雄伟壮观的轮廓如同画卷一样徐徐展开。注目一处,每一篇细小叶片的纹理都勾勒得细腻而精致。虽说中乘修士对于这个世间的洞察力已经异于常人,但这一刻,青望觉得,不是他在观察世间万物,而是他本身就是这高山或者这树叶的一部分了。 下一刻,青望就从云端跌落回躯壳之中。因为耳边榣音的轻声呼唤,变作了九天惊雷,让他脑中一阵轰鸣。 见青望身形一震,眉头紧锁,脸上全是痛苦的神情,榣音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我不就叫你一声吗,你至于这么痛苦,露出这么厌恶的表情吗?” 青望还未缓过神来,头晕目眩,只能朝榣音摆摆手。 榣音却因此心烦意乱,没好气地说道:“你若不愿我在你修行的时候打扰你,那我以后不跟你一起打坐好了。” 榣音说着,就要起身离开。青望神志稍微清醒一点,连忙抓住榣音的手臂,苦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哪里厌恶你了。你没有打扰到我,我就是方才打坐的时候感觉有些奇怪,一下子走了神,你突然在我耳边说话,我措手不及罢了。” 榣音使了几分微薄的力气,当然没能将手臂从青望手中挣脱。她只好又坐了下来,娇嗔地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怪我。”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青望叹了口气,懒得再与榣音纠缠于此,也不等榣音答话,继续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事呢?” 榣音还未完全释然,眉心拧起,不情不愿地撇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感叹一下。这段时间你老是去找田生比试,他进步很快,我看啊,他的修为马上就要超过我了。” 青望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嘴角上扬:“是的,我虽然看不出他的资质如何,但他的确勤奋刻苦。他的修为精进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也从他身上领悟到一些东西,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 榣音当然也替田生高兴,但她此刻脸色却更眉头皱得更紧:“说到底,你就是不再需要我了。” 青望一愣,下意识地再次抓住榣音的手臂:“榣音,你想什么呢。田生是田生,你是你。我们俩之间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不一直都是一起修行的吗,别说不情愿,少了你我还不习惯呢。” 榣音对青望的回答依旧感到不满,但她余光瞥到青望因用力而突兀的指节,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些:“仅是不习惯了而已吗?” 青望摸不准榣音的心思,不知该如何回应。 幸好,榣音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垂下头,喃喃地说道:“哎,其实这跟我自己也有很大的关系。好歹我也是真仙座下的弟子,结果这几年来,修为毫无长进,估计要不是因为我是公主,师父都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弟子。你说,我要不要从此放弃修行这条路,做些其他喜欢的事情?” ” 青望见榣音态度有所缓和,心下稍定,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榣音你想做什么?” 榣音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她以为青望会摆摆兄长的架子,教育她一番,没想到青望真的问起她来。榣音愣愣地看着青望,好半天才说道:“算了,我开玩笑的。我不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还是跟着你修行好了。” 青望想了想,难得严厉地说道:“你既然要好好修行,那就该努力一点。你若有田生一半的劲头,早就不止这中乘下阶的修为了。” 榣音脸颊泛红,低着头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无奈:“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可是我做不到啊。你怎么不说,我若有田生那股子劲头,假以时日我定能飞升上天呢?你和我说实话,我现在是不是打不过田生了?” 青望盯着榣音,诚恳地地说道:“如果是上一次我见到的田生,你应该勉强能和他打成平手。不过那也是十天前的事情了。下一次再见他的话,就说不准了。” 榣音耸了耸肩,小声说道:“我真是没用。” 青望一把握住榣音交错的手指,温和地说道:“你说什么呢。田生他心思单纯,少有杂念,对人没有坏心,只一心沉溺修行,却又能做到不急不躁,坦然平和。在修行一事上,别说你,我觉得自己都比不过他呢。” 榣音凝视着青望覆在自己指尖的手掌,轻声问道:“青望,你很少如此称赞一个人,你真的觉得,田生他那么好?” 青望一愣,他并非有意称赞田生,他只是在解释为何田生的修为提升如此之快而已。不过他细细品味一番,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因此青望点头说道:“恩,田生他坦率真诚,又颇有实力,确实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 榣音听完,猛然抬头,情不自禁问道:“那你觉得,我嫁给他可好?” 青望瞪大双眼,他不明白为何榣音会突然说这样的话。然而看榣音严肃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说笑而已。青望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脑中立刻冒出许多想法和思虑,嘴里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榣音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也不催促他回答。但青望能从榣音的眼中感觉到,他的回答对榣音至关重要。 不过还没等这二人的对话有个结果,青望腰间的珠椟袋突然剧烈的摆动起来,青望和榣音都是一惊。青望连忙将珠椟袋打开,从中抽出那摇晃着的传音符,将其打开:要事相商,速归。 青望和榣音对视一眼,二人连忙起身,顾不得回房收拾东西,直接往山下走去。 二人匆匆忙忙赶到载天朱派大门口时,却见到一群修士正围在门前的空地上,有争吵的人声从人群中间传出来。其中一人的声音十分熟悉,青望和榣音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被修士围在中央的,正是阿景和夏云启两人。二人对面而立,阿景矮了夏云启整整一个头。阳光从夏云启的身后投射下来,落到阿景脸上全是阴影。 夏云启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景,眼中充斥着冷漠与不屑:“姑娘,我还有要务在身。况且昨日我就已经与姑娘说过了,田生之事我已经说了该说的话,做了该做的事。姑娘若执意要挡我的路,可别怪我对姑娘你不客气。” 阿景环视四周,冷笑着说道:“夏堂主好大的威风,如今周围全是你们载天山的人,我如何能挡夏堂主的路。我只想问你一句,若我今日执意要见田生,你带不带我去?若是我要硬闯,你又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夏云启冷冷说道:“田生如今在刑堂,那地方可不是你一个剑室的弟子能随意进去的,姑娘何必自讨没趣。” 阿景也冷冷回答:“我身份卑微,当然不敢造次。只是田生暂居在你灵岫堂中,本应由你照管。结果你仗着堂主身份,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他偷盗仙兽。我只是希望夏堂主能和我一起去刑堂,在众人面前说个清楚,将此事查个明白。我不会由着田生受你们的欺负。” 没等夏云启发话,榣音已经从围观的修士中挤了进来,着急地问道:“夏堂主,阿景,发生什么事了?田生怎么无缘无故被抓去刑堂了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青望没有跟着榣音一起,他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疑惑地看着夏云启和阿景两人。 夏云启看见青望和榣音,朝他两人的方向行了礼,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公子,榣音公主,事情是这样的。前日,我叫门下弟子句昌,去灵岫堂别院抓一只幼鹿炖汤,为我门下另一名弟子越奇进补。越奇受伤未愈,修为测试大会又已临近,我不想让他错过此次大会。只是当日句昌忙于照看越奇,便托付田生去别院抓幼鹿。” 榣音认真地聆听着,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夏云启忽然语气一冷,目露寒光:“然而田生从别院回来之后,不仅幼鹿没有抓着一只,别院里的那一对苍鹿和所有的幼鹿都不见了踪影。” 榣音一惊,脱口而出道:“那苍鹿去哪儿了?” 夏云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阿景,说道:“田生说,是他放走了木笼中的所有苍鹿,让苍鹿跑出了灵岫堂。哼,这番说辞何其可笑,他不过是有意将此等仙兽据为己有罢了。” 榣音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为田生辩解:“我印象中的田生,应该不会骗人才对。” “公主,你心底善良,哪里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夏云启淡然回答,“这两日田生在刑堂,刑堂堂主已经好言劝说他,若他能坦言藏匿仙兽之地,便对他从轻发落。直到现在,他一句有用的话没说,一直重复他只是放走了苍鹿,不知道苍鹿去了哪里。我们派出弟子在载天山找了几天,都没发现苍鹿的影子。看来田生早做好了准备,执意要将这仙兽藏起来了。这件事是我太大意了,可我确实没想到田生会这么做。” ” 夏云启说完,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一副自责与叹息的苦痛模样。 阿景看不惯夏云启这般惺惺作态,厉声说道:“有什么好问的?哪有什么藏不藏的?田生说他放走了仙兽,那他就只是放走了,没有其他意思。” 阿景一开口,所有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她,众人眼中有惊讶,有鄙夷,但都带着几分兴致勃勃的神采。 阿景心底冷笑,脸上却保持着克制:“此事确实是田生有错在先,但你们这么逼着他,要他说出那些鹿都去了哪里,有何意义?听说载天山后山树木参天,终年云雾弥漫,人一旦进入,不过片刻就会迷失方向,仿佛周遭变换无穷,道路曲折无尽。连熟知山野的猎人都不敢涉足,若是苍鹿逃入后山,只怕再难有踪迹可寻。” 榣音立刻附和道:“是的,夏堂主,那几只苍鹿可能逃到后山去了,一时半会估计是回不来了。” 夏云启没接话,阿景只好继续说下去:“夏堂主,我明白,那是一对能活千年的苍鹿,还有它们的幼崽,的确稀有。这鹿不见了,你们发怒是应该的,但我也不会让你们载天山白白吃亏。这一模一样的苍鹿我是找不到了,不过我答应你,不管是天上的鸾鸟,还是海中的玄龟,我定能带回来给你,还请你不要再责难于田生了。” 夏云启冷哼一声:“姑娘口气倒是不小,可是我并不相信你。此次是田生他先起了歹念,既然他不把我们载天山放在眼里,即便我不出手,也自有人让他明白这作恶的后果。” “作恶?”阿景上前一步,仰着头怒瞪夏云启,沉声说道,“我再说一次,田生不可能偷盗苍鹿,他放了苍鹿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我承认田生他做错了,但是我一定会带回能与苍鹿相媲美,甚至更珍贵的异兽回来,为田生补过。信与不信,都由你,总之,我今日一定要见到田生。” 夏云启冷笑:“若我不愿意让你去见田生呢?” 阿景面色一下子阴沉起来,双眸冰冷而锋利,上前一步说道:“我不会放过你。” 夏云启脸上笑意更甚:“就凭你?真是笑话。” 青望还立在一旁,榣音已经冲到阿景身边,一把拉住急促呼吸的阿景。榣音感觉到阿景的手臂不住地发烫,但她见阿景已没有继续上前的意图,便转头看向夏云启,略微带着一丝斥责地说道:“夏堂主,还请你注意言辞。我们是载天朱派之人,你更是灵岫堂的堂主,以势压人,恐怕不太妥当。” 青望本来只想等夏云启和阿景争执过后,找机会嘱托夏云启几句,让他消消气,照看好田生,不要让田生平白地在刑堂里遭罪。眼下看来,在夏云启那里,他的情面也没有那么好使了。 阿景不像是爱出风头,招惹是非的人,这次估计是担心田生,才和夏云启在众弟子面前争吵起来。但阿景本身并不软弱,眼下看来,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青望实在是不放心阿景和夏云启这么对峙下去,当然,他更加担心田生的处境和状况。 因此,青望离开了人群,也走了上前,对阿景说道:“阿景,田生既然入了载天山,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但你也不要太心急,载天山上都是明辨是非之人,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而且当初是我带田生上山的,他出了事,我也难辞其咎。” 青望说完,又转头看向夏云启:“夏堂主,田生是我的朋友,我知晓他的为人,他定然不是见利忘义,偷盗仙兽的无耻之人,我相信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夏堂主,我与田生相熟,不如让我去与他谈谈,或许能将这其中的误会解开,你觉得如何?” 夏云启考虑了一下,说道:“好,三公子,我这就带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争论 青望来到了刑堂,并在刑堂弟子的带领下见到了田生。田生被关在较为深入的牢房里,青望顺着阴森潮湿的过道走了很久才见到。牢房的栏杆都是手臂粗的精铁铸成,牢门上挂着一圈又一圈的铁链,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田生好像对此视若无睹。他默默地坐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两眼无神,只是空洞地盯着另一个角落,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青望沉声对刑堂弟子说道:“麻烦把门打开。” 刑堂弟子一愣,恭敬地朝青望拱手:“三公子,我听夏堂主说,此人已经拥有接近中乘中阶的修为。而且我们之前一直盘问他苍鹿的下落,他不是固执地说不知道,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十分倔强,是个难以相与的人。” 青望冷漠地往牢房里看去:“我进去和他说几句。” 弟子依然忧心忡忡:“三公子,你身份尊贵,可别让此人伤了你,就在这里说吧。若你觉得有旁人在不方便,我叫大家先离开便是。” 青望微怒:“我与田生相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明白。你尽管开门。” 刑堂弟子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从腰间掏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道:“三公子,我这里有精铁锁链。你先等等,我找几个人进去,先将他锁起来,你再进来。” 只是刑堂弟子刚一取下牢门的锁,青望就推开门往里走去,还不忘叮嘱身后一群紧张兮兮的看守,轻描淡写地说道:“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去忙别的吧。” 田生听到青望和刑堂弟子的交谈后,惊得站了起来。只是他张开了嘴,低低地叫了一声“三公子”之后,又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两日他见了无数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但他们都是同样嘲讽的说辞,同样鄙夷的神情。那种刚来载天山的孤立和无助又郁结在心头,让他除了木然的述说着放走苍鹿的过程之外,再无其他举动与话语。 青望的到来,让田生整个人都兴奋和激动起来。他有千言万语堵在心里,想一口气都告诉青望。但他又害怕得不行,当初是青望带他来载天山的,这些日子青望还经常来找他,与他过招,为他指点迷津。青望如此的信任他照顾他,而他却把自己送进了这种鬼地方,不仅让自己受苦,也让青望难堪。 田生想,就算青望现在进来,臭骂他一顿,或者给他两掌,他也会默默地受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所以,直到青望走到了他的面前,田生还是一言未发,反而耸拉着脑袋,脸上尽是羞愧之色。 青望见状,也不着急,只是轻声问道:“田生,你为什么要放走灵岫堂的苍鹿?” 田生惊异地抬头:“三公子,你相信我不是故意要将苍鹿据为己有?你相信我真的只是放走了它们?” 青望无奈地一笑:“恩,我不仅相信你说的话,也相信你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田生,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可曾想过后果?” 田生咬了咬嘴皮,坦诚说道:“三公子,那日句昌要我去抓只幼鹿,熬成汤给越奇送去。只是我刚进别院的大门,木笼里关着的苍鹿就不停嘶吼鸣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觉得我好像也能感受到那对苍鹿的绝望和痛苦一样。还有最初句昌宰杀幼鹿的场景,也一直在我脑中浮现,挥之不去。” 田生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下青望,声音也低了下来:“然后我就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木笼的门,眼睁睁地看着那对苍鹿护着他们的幼崽,冲出木笼,往外奔去,却什么也没做。三公子,对不起,是我做错了,给你惹麻烦了。” 青望苦笑着说:“你确实是给我惹麻烦了,但你就是这么为自己辩解的吗?你现在想清楚后果了没?你可后悔?” 田生安安静静地立着,想了许久,还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重复道:“对不起。” 青望叹了口气:“田生,当日我和你初次过招之后,我就知道,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的修行路数和我们不一样,所思所想与我们自然也不一样。一般修仙者与人交手时,身上都会散发出凛冽的杀气,但你的真气在我面前流转时,我才发现,它同样蕴含着宽厚与友善。世间万物皆有灵,我们从中吸收炼化灵气的方式,或许也影响着我们自身的想法与意念。你能感知那对苍鹿的情感,也是情理之中吧。” 田生眼中忽地一亮,急迫地问道:“三公子,你是认同我的,对不对?那对苍鹿,它们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我知道它们对灵岫堂很重要,但是还会有其他更加温和,或者没那么残忍的方法,是吗?” 青望注视着田生的双眼,平静地说道:“我这并非是认同你,田生。苍鹿因为它们的纯阳之气,被世人觊觎,你同情怜悯它们的遭遇,但世间许许多多的生灵,你又如何能顾得过来呢?羬羊的脂油可以治疗皮肤干裂,虎蛟的肉可以使人不生痈肿疾病,食肥遗鸟不仅可以治愈疯癫,还能祛除体内的恶疮和蛊虫。这些奇珍异兽同样被人们捕捉利用,它们的处境或许还不如苍鹿。你以为你眼中只有苍鹿,这样不计后果地放走苍鹿就是对的吗?你若只是被灵岫堂的苍鹿所迷惑c局限,又如何算得上是有胸襟有善心的人呢?” 田生眼中的明亮褪去,只留下迷惘。 青望明白田生不熟悉他所提及的东西,也理解不了他所传达的意思,但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也只有继续下去:“人想要活得舒适自在,光鲜得体,甚至耀眼夺目,超群越辈,必定要从其他生灵那里攫取对自己有益的东西。修行更是如此,将万物的灵气收归于己,满足自身驾驭一切的私欲。” 田生疑惑地看着青望,呆呆地问道:“为何非要这样?三公子,你为何要修行?” 青望神情未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变强,并且,我可以。” 田生觉得他能问出这话,实在太可笑了。连他自己也是如此,幻想憧憬着有朝一日能飞升上天,超脱俗物,享长生不老,受万世景仰。只是,他若真的如青望所说,是宽厚友善的,那么这世间怎么可能容得下他的妄念呢? 田生犹豫许久,终于说道:“三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此次是我太肆意妄为,我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只是,我并不觉得我有错。我上次听夏堂主说,苍鹿也是这世间稀有之物。我想,不管是生是死,是繁荣还是衰落,都应该由苍鹿自己来决定它们的结局。而且,无论苍鹿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此刻,它们应该是快活的。” 田生坚定的语气让青望内心震动不已,青望认真地看了田生许久,严肃地说道:“田生,你天赋秉异,又凭借着天地剑这样的上古神兵,年纪轻轻就达到中乘修为,这是你的福气。然而不是所有修行者都能像你一样有幸。仙兽c丹药,这些在你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是至珍至宝。” 田生目不斜视地看着青望,他意识到他之前考虑得太简单了。他依然有股反驳的冲动,然而,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 就在田生苦思冥想的时候,青望却忽然笑了起来,朗声说道:“有舍才有得。异兽的绝迹,湖泽的干涸,等等,这些世人都看在眼里。但在没有亲自体会过这些恶果c没有触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人们只是将其当做修行的代价,还义正辞严,心安理得。田生,我虽然不能说你没有错,但我觉得我更加没有资格去评判你的对错。虽然我们是修行者,但我们还不是这世间的主宰。这世间不只有修行者,因此,不该只遵循修行者的法则。” 田生一愣,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三公子,你真的这么想?” 青望不置可否,但他脸上的严肃逐渐褪去,温和地看着田生:“此事我会替你向夏云启解释,再从今年的王室贡奉中挑选珍宝给夏云启,弥补灵岫堂的损失。我现在就去找刑堂堂主,替你解释,希望能减轻对你的惩罚。但你答应我,下不为例,毕竟这世间之事不是你所能看透的,而我也只是个闲散公子而已。” 田生诧异地瞪大双眼,吞吞吐吐地说道:“三,三公子。我,我不值得你,你,是我” 青望耐心地等了很久,田生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青望浅笑着摇了摇头:“好了,田生,我还有事,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就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去找刑堂堂主和夏云启,尽快解决此事。你别太担心,也别想太多,有什么话等你出去了再说。” 青望走了之后,田生又抱着膝盖,坐到角落里了,只是此时的他,眼中多了些坚毅。 榣音和阿景二人站在刑堂外的大树下等了许久,都不见青望出来。榣音见阿景神情越来越阴沉,关切地说道:“阿景,你不要担心。要不我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你在这里等我吧。” 阿景脸上冷意未减,却只是平淡地说道:“不用了,公主,我相信三公子。” 榣音识趣地轻轻恩了一声,没再言语。 阿景望着刑堂的大门,看着来往的人流,突然开口问道:“榣音公主,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让田生来这载天山修行?” 榣音一惊,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吗?” 阿景没有回答,眼神深邃地看着刑堂大门。 榣音有些着急:“阿景,你不用太担心,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的,等误会解除了不就好了吗?夏云启所在的灵岫堂确实不是最适合修行的地方,但是修为测试大会眼看就要举行了。青望说会让田生参加,到时候让他拜入哪位长老门下,对他的修行一定颇有益处。” 阿景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三公子,他帮了我们太多,我真的很感激他。只是我总觉得,田生他似乎习惯不了这载天山。” 榣音更是不解:“这山上的生活起居是与山下不同,但田生也来了有一个多月了,我看他习惯得很好啊。” 阿景目光从刑堂大门移向远处的群山,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是指生活起居。我在剑室的时候,跟着将干修士铸了几把剑,也向他请教过天地剑的疑问。我想当初田生的天地剑之所以会断,便是他体内的真气与剑气相冲相撞造成的。我原以为是天地剑的剑气太过霸道刚烈,可是在剑室的这些日子,我才发现,天地剑的剑气并不是如此,至少比不过载天山上大多数弟子兵器所释放出的杀气。如果田生与天地剑尚有不能相容之处,又怎么能适应这载天山呢?” 榣音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阿景。 连绵起伏的群山上绿荫一片,依稀能听见几声鸟啼和虎啸。阿景眼中的黑暗更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榣音公主,你的先祖们发现了修炼的法门,飞升成仙,被奉为圣人,神灵。我修为浅薄,不能明辨这法门为何。但我想,田生的修炼之法,与你们可能并不十分相同。也许,这修行成仙,百炼称圣的路不止一条。” 阿景刚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在想什么呢?这世间所有的征途,总是跟掠夺和杀戮脱不了干系的。就算抛却一切物欲和杂念,寄情山水,也只是把自己所谓的安宁强加在不会言语的外物之上,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占有罢了。” 榣音觉得她俩人等的太久了,才让阿景有空在这里胡思乱想,神神叨叨。于是榣音不耐地说道:“阿景,你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等青望出来再说吧。如果田生不想在载天山修行了,那就依着他吧,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田生那么厉害,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阿景苦涩地一笑:“是啊,我又不懂他怎么想的,自个在这里琢磨也没用。田生这个人,看着不声不响老老实实的,尽给我惹麻烦。等下次见到他,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榣音笑得更开心了:“阿景,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哪次不是嘴上说田生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其实可关心他可在乎他了呢。而且看我田生心里看得比你明白,他知道你稀罕他得很呢。” 阿景一跺脚,正要狠狠地回击榣音两句,却见榣音已经灵巧地转了个身,朝刑堂的方向喊道:“青望,你可算出来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信任 华霄从偏殿走出,正好看到青望和榣音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向他走来。虽然二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华霄还是有些不快地讥讽:“你们回来的真是时候啊。” 青望疾步走到华霄面前,歉意地说道:“我和榣音一收到你的传信,就立刻下山了。只是临走前遇上了些事情,不解决的话我难以心安,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还请大哥不要怪罪。不知何事如此紧急?” 华霄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曲父因为岱屿山和女娲壶的事情,心存不甘,带了一群修士在我北国境内作乱。我方才已经传信给几个修仙门派,让他们召集一批中乘修士去对付曲父。阳国弹丸之地,养出一群刁民,不足为惧。” 华霄说着,就往寝宫的方向走去。青望不解,跟上华霄,困惑地问道:“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你传信与我,说要事相商,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有,若要对付阳国人,直接让我带着载天山上的弟子前去,不是更合适吗?何必找些不相干的人,横生枝节。” 榣音也跟着附和道:“没错。上次我们在岱屿山遇险,都是曲父他冲动妄为,莽撞地拔起了女娲壶,他居然还有理,来与我们争论。大哥,你不宜离开王宫。为何不让我和青望去跟曲父对峙,为我们北国讨回公道?” 华霄步伐一顿,冷哼一声,强压着怒气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你还记得我上次与你提起的,那个私下与沐冯勾结的支连吗?当日在殿上,我提出在载天山上挑选弟子前去边境城镇。结果他居然跳出来反对,拿父王压我,指出我没有资格调遣载天山上的人。我本来想等你回来,与你商量此事,只是群臣催逼得紧,说是曲父等人在边境横行,无法无天,此事要尽早解决,我才做了这个决定。” 青望一愣,托着腮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原来如此。” 青望心里想着,载天朱派原本就是王室军队,由父王亲自掌管。而且父王昏迷得突然,未来得及交代太多,这载天朱派的归属倒是显得尴尬了。只是如今北国由华霄掌权,大小事务无不是由他作最后决断。 想到这,青望直言:“当日支连不曾反对你监国,如今却对载天山之事有所异议,不过是存心挑衅,想从中作梗,你根本不必理会他。” 华霄举起手掌,挡在青望的身前,淡然说道:“此事已定,无须再多言了。” 青望内心隐约有一丝不安,担忧地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妥,不如我们再斟酌一下” 华霄冷冷地说道:“无碍。对付曲父那群人而已,何必费太多心神。” 青望见华霄那么坚定,而且似乎还被其他烦心事困扰,只好作罢:“既然如此,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宫去,明日再和榣音回载天山。” 青望正要转身往外走,华霄却立刻叫住了他:“等等,先别急着走。还有一件事,一直悬在我心里,让我深感不安。青望,榣音,你们跟我来。” 华霄神色异常严肃,让青望和榣音诧异不已,连忙问道:“什么事?”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华霄的寝宫门口,华霄推开精致的房门,沉声道:“进屋说吧。” 进屋后,华霄让侍女们都退了出去,三人围坐在红木桌旁,空荡的屋内一片沉静,透出一阵凉意。 华霄的话让这阵凉意更甚:“我要查出是谁谋害父王。” “谋害?”榣音不由地惊呼,“你是说,有人故意谋害父王?父王的昏迷不是偶然?这怎么可能?” 华霄轻蔑地一笑:“若不是有人故意谋害父王,父王怎么会至今昏迷不醒?” 当日国君忽然晕倒在自己寝宫的地上,经太医诊断,国君体内气血瘀滞,甚至出现逆流,进而导致了神智崩溃,昏迷不醒。 想到当时的情景,青望迟疑地说道:“太医说,父王的昏迷是因为修行时心神不宁,真气失控所致。若不将此真气引出,父王只怕难以好转。且不说太医也不知该如何将此失控之气引出,只是这真气乃修行者之本,自身尚难以完全掌握,一旦被旁人或者外力扰动,后果不堪设想” “行了,父王眼下的情况,我很清楚。”华霄不耐烦地打断青望,说道,“只是父王乃大乘修士,无缘无故怎么会修行出错?” 榣音忍不住说道:“正因为父王是大乘修士,真气深厚。修行时若心志不定,稍有偏差,便会被自身真气所噬。倒是像我这种,才不需要为此而担心。” 华霄用眼神狠狠地刮了榣音一眼,榣音立刻悻悻地闭了嘴。 青望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华霄,严肃地问道:“你为何会突然怀疑有人谋害父王?是不是在宫中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 华霄叹息一声,说道:“不是我怀疑有人谋害父王,是沐冯和支连他们怀疑,是我谋害了父王。” 华霄语毕,青望和榣音二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这让华霄又是一股郁气积聚心头,他神情瞬间变得狰狞,冷笑道:“怎么?连你们也怀疑是我谋害了父王?就因为他不肯把王位传给我?” 榣音被华霄的话吓得身子一震,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令她窒息。她见华霄如此暴怒,一心想着安抚华霄,急迫地说道:“大哥,沐冯何德何能,能与你争夺这王位。就算父王真的要将王位传给他,大哥你根本无须自己出面,满朝大臣自然会替你劝说父王,天下人也不会答应沐冯成为我们北国的国君。再说,在父王昏迷之前,他从未明确说过要立谁为太子,我们谁都不知道他的心意。你当然也不会知道他的想法,是不是?” 华霄面如冰霜,说道:“那若是我早就知道他有意将王位传给沐冯,若是我觉得其他人根本动摇不了父王的决心,你就该相信,是我谋害父王了?” 榣音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没这么想过啊。而且,父王已经这样了,你是大公子,你迟早都是北国的国君。” 华霄俯身,凑到榣音跟前,阴森森地笑着:“哦?你的意思是,不管我怎样都好,你都向着我?不管沐冯是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这北国都是我华霄的?” “够了!”青望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俯视华霄,厉声说道,“华霄,你有心情在这里吓唬榣音,你怎么不仔细想想,沐冯和支连他们为何要将你和父王昏迷之事牵扯上关系。父王从小就器重你,让你参政,让你建立功勋。我和沐冯从来没有被父王委以重任,父王将你立为太子,就只差了个仪式罢了。父王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吗?” 华霄一怔,意味不明地垂下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青望以为华霄是回忆起了国君刚晕倒时发生的事,青望继续说道:“当日父王忽然昏迷,我们聚在他床边时,他已然神志不清,一直紧闭着双眼。虽然父王嘴唇微张,似乎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吐出几个字罢了。他当时所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沐冯他不过是故意借此,生出事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而已。” 华霄和榣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饱含复杂的情绪。 青望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华霄,你和沐冯不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我和榣音一直都坚定不移地支持你,这你比谁都清楚。虽然我二人也没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但我们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以你为重。你不过是遇到了一点不顺,就把满腔的火气浇在我们头上,你就不怕我们寒心吗?” 华霄渐渐仰起头,看着青望,他看得出,青望是真的生气了。华霄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心想,他对王位的执念,竟让自己如此患得患失。他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往事,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青望也很快恢复平静,盘腿坐了下来,依然若有所思:“虽然我不觉得父王的昏迷跟他人有关,但你想要调查清楚,也是应该的。这样一来,再有人就此向你发难,你也好回应。还有,父王昏迷前那些含糊不清的话,你也不要太在意。你心中有什么疑问,等父王醒来,亲口问他就是。” 华霄轻松地笑了一声,高傲地说道:“我心中哪里有什么疑问。父王说的那些话,我当然不在意。不过是沐冯会错了意,以为他有了机会,可以和我一争。我就由着他去折腾,谅他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来。” 王宫外的某一间宅子里,沐冯平白无故地觉得堵得慌。他想这一定是由于司泽没有听从他的吩咐,擅自离去的缘故。 沐冯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不是叫司泽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吗,他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沐冯略显尴尬,只好装作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这次来,可是打算让他跟着我去东边,会一会曲父的。这么好的立功机会,被他错过了,我真是替他惋惜。” 支连也不说话,坐在一旁,只是微笑地看着沐冯。 沐冯心生不满,但他只是从容地端起手边的茶杯,拨弄着杯盖,说道:“华霄已经采纳了那个白头发老头的叫什么的大臣的建议,召集各门派修士,去对付曲父那群人。我作为北国的二公子,应当出一份力的。华霄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呢,这北国岂是他一人的地盘,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载天山再厉害又如何,能横行霸道手遮天吗?何况,这载天山也不是他华霄的。他以为他是大公子,就能理所应当地接受父王创下的一切吗?真是笑话。” 支连脸上笑意更甚,但是依旧不说话。 沐冯的慷慨陈词没有回应,让他有些恼怒,不屑地说道:“支连,听说你前几日和华霄还因为此事在殿上吵了起来。华霄的确是惊弓之鸟,但你不该做这个拉弓之人。他不过是嘲讽你几句,你就忍不住了吗?他原本就怀疑你与我的关系,你这么激怒他,难道不怕他伺机报复吗?” 支连终于开口,淡然说道:“二公子,那日是我一时大意,出言有失。其实,我也只是为二公子你深感不平而已。华霄狂妄自大,心胸狭隘,根本没有君主之风。哪像二公子你,选贤举能,知人善用。连我和司泽这样败军之人,也能得二公子青眼相待。我虽然是墨王殿下的人,但能为二公子谋划,助二公子一臂之力,当真是荣幸之至。二公子的知遇之恩,我感激不尽。” 沐冯听到此话,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不过他此番欣喜不形于色,只是面不改色地说道:“支连,你言重了。你和司泽,还有墨王那几个旧部下,都是出类拔萃之才,比我手下那些只会吃白食的人厉害多了。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自然愿意与你们共谋大事,以后那些感激之话,就免了吧。” 支连立即上前,拱手说道:“多谢二公子的赏识。” 沐冯将支连的欣喜看在眼里,心里想着,墨王不愧是能与国君争夺天下之人,虽然当年惨败,但如今还隐匿于暗处的部下,皆非寻常之辈。若是都能为自己所用的话,这北国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眼下他只需将这群人都找出来,好好拉拢利用一番,便有了和华霄对抗的实力。至于载天山山下那位早就不知是死是活的王叔,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支连放下双臂,眉头轻皱,谨慎地说道:“二公子,司泽他性格孤僻,不善与人相处,还请你不要与他计较。此次你要前去东边应对曲父,想必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还可能遇到危险。我这就告知司泽,让他赶紧回来,与你一道前去。” 沐冯回想起岱屿山的经历,颇有些头疼,生硬地说道:“不用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等他赶回来,怕是曲父都回阳国了吧。华霄最近一直在暗中监视打探我部下的情况,,我需要重新找些人跟我一起去。支连,你可有好的人选?尽管说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明灯 千辰阁里,千月稍微运了口气,手中的传音符瞬间化为灰烬。她转身站到苍色石台前,写道:已至南北,一切顺利。 千月等了很久,也不见有回应。只是角落的一个木珠略微动了几下,想必是墨王已经看见了,只是还不急着回话。不过她可等不住了,继续写道:偶有所得,可以相助。 这几日千月终于掌握了用灵气发光的秘诀,她内心十分满意。她亲自做了几个不同式样c材质各异的器物,有的像烛台,有的像漏斗,有的只是一根修长的圆管,有的还带着可以转动的木柄。每一个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有些外面还罩着白布,全部整齐地摆放在墙边的一张精雕细琢的檀木桌上,有两个此刻正闪着霜白的柔光。柔光映照在千辰阁晶莹剔透的石柱上,隐约能看见缓缓流动着的灰白灵气,似一条神龙,正翱翔九天。 千月写完,抬眼往檀木桌上一望,脸上又是一阵惬意与自得。 千月又立刻低下头,抬手在石台上写道:容我详述其功效。 不过墨王并不能领会到千月此刻的骄傲,他只是平淡地回应道:不必,以免暴露。 千月看到这几个字,心中那份想与墨王分享她不懈钻研和精神升华的想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千月沮丧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明白,如今她与墨王二人的处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步踏错,就会前功尽弃。 上一次为了量珠之事,好不容易才让青望和华霄打消了对千辰阁的怀疑。如今,她确实不该过多地动用千辰阁的力量,帮助墨王达成所愿。虽使明珠蒙尘,也好过招致祸患 千月懒散地拨弄了几下木珠,发现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她收回手,转身准备离开。只是石台上刚恢复平静,木珠又动了起来,很快写道:散之四海,即是相助。 乌云密布,夜空中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乌云的缝隙,为大地铺上一层浅浅的银灰。载天山山脚下的树林里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什么东西沙沙作响。低沉却又细碎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像是有恶人,想要趁着这夜黑风高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英陆背靠着一块大石头,两手抱在胸前,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那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如死人一般一动不动,与他靠着的那块石头一起隐在黑夜之中。若不细看,当真分辨不出来。 忽然,天空中闪过一道金光。金光如一条细线,从英陆的头顶划过。虽然短暂而微弱,但却足以将黯淡的夜空划破,再由着漆黑重新将天空填满。英陆神情大变,一跃而起,立刻跳到院落门前的空地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英陆双臂迅速交叠,又缓慢错动分开,掌心相对,真气在他身旁运转,如黑夜的寒意一般冰凉。四下依然一个人也没有,只是树林里的声音更加清晰响亮。 英陆疑惑不解,不禁皱起双眉。他方才已经用神识查探过,不过是几个修为平平的男人,在树林里鬼鬼祟祟地乱转,似乎是在跟踪另一个修为平平的女子。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英陆的掌控之下,并且他们根本没有要接近院落的迹象。 英陆越想越奇怪,这附近除了他和招吾之外,没有一丝大乘修士的气息,但方才那道金光又不是错觉。英陆真气一刻不停地流动,凉意却越来越甚。不知道过了多久,英陆额上冒出了几滴豆大的汗珠,看来敌人的耐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好。英陆冷笑一声,不打算再在此僵持,决定直接传信去载天山。 只是还没等他掏出传音符,一个模糊的人影如疾风般从远处向他靠近,眨眼就落到了英陆眼前。 “你一个人傻呆呆地站这里干嘛?这么晚还修炼呢?累不累啊。你修为好多年都没有长进了,还费那劲干嘛。”招吾歪歪斜斜地站着,散漫地说道。 英陆收回一部分真气,还是万分谨慎,沉声说道:“你看见刚刚那道金光了吗?” 招吾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看到了啊。我听说天上的星宿若是陨灭了,就会掉下来,形成一道金光。说不定就是那样吧。” 英陆不怎么相信他的话,说道:“你刚刚去了哪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那道金光真的只是星辰陨落的痕迹?不是出自大乘修士之手?”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招吾忽然神秘地一笑,“你知道吗?我刚刚英雄救美去了。方才树林里有个姑娘,穿的衣服可华贵了,然后就被几个匪徒盯上了,想要对她不利。我可是心善之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我才出了一分力,就把那群匪徒给吓跑了。” 招吾脸上刚浮现出得意的神情,眉头又用力地挤在了一起:“哎,一直呆这里太无聊了,好不容易遇见几个外人,又不经打,我很忧伤啊。” 英陆板起张脸,冷冷说道:“我不是说这几个人,我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大乘修士的气息。还有,这里这么偏僻,哪里会有女子深夜独自来此,你可问清楚了?” “问了啊。”招吾大方地答道,“那女子说过来赏月的。我当然不信啊,结果她就不高兴了,问我这树林是不是我种下的,这月亮是不是我挂上去的,若都不是的话,她想什么时候来这里赏月,就什么时候来这里赏月,我管不着。哎,她肯定看出来我是个善良和气的人了,知道我不敢拿她怎么样。” 英陆一愣,问道:“然后呢?” 招吾摊手:“然后她就回去了啊。她说没想到还有匪徒敢跟着她,此地确实太危险了,所以她就先回去了。” 英陆不解:“那她不怕那群匪徒又找到她,对她做什么吗?” 招吾答:“我也这么说的啊,她说不用我操心,然后转身就走了,一句正式的道别都不说,简直是没有一点留恋之情,我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啊。”招吾说完,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英陆若是再不安慰他的话,他就要心碎了。 英陆啐了一声,狠狠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附近,有大乘修士,出现过?” 招吾见英陆咬字咬得那么用力,知晓他有些暴躁了,连忙嬉皮笑脸地说道:“没有,没有。反正我没发现。” 英陆很是疑惑,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就奇怪了?难不成那金光真的只是星子陨落而已?” 招吾猛地一拍英陆的肩膀,说道:“你这人,看事情就是肤浅得很。这天地间奇异的事情多了去了,会发光的更是不少,萤火虫,迷谷树,你都见过的啊,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嘛。” 英陆并不理他,而是皱眉沉思着。招吾继续讲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千辰阁最近弄出一种会发光的法器,只需一点真气就能放出光亮,照耀四方。那些不懂修仙的凡人据说也能用,收集些微薄的灵气,插一根木柄转两下也能发光,听说色泽还不尽一样。总之十分有趣,我也打算哪天去弄一个回来玩玩。” 英陆回过神来,鄙夷地瞥了一眼招吾,不屑地说道:“一群庸人折腾出来的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以前千辰阁还不时铸出几把绝世宝剑,炼制一些能与仙家媲美的丹药,如今也就只会这些小伎俩了。” 招吾一听,连连摇头:“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华而不实,还小伎俩呢,你不是还能被天上一闪而过的金光吓到吗?那说不定也是天上仙人无趣时用作消遣的小伎俩。而且,依我看啊,那法器能发光照明,虽然用起来麻烦一点,但比火烛什么的有意思多了。我觉得你啊,就是嫉妒,看那些人日子过得异彩纷呈,你这天天一成不变的,心里不舒服了吧。我劝你啊,见识开阔一点,这样才能更大度,更自在。同为大乘修士,我就比你胸怀宽广得多” 英陆生气地打断招吾,厉声说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信没有大乘修士来过?附近没有任何异常状况?” 招吾见英陆的怒火已经压不住了,他摇了两下头,然后又疾风般地离开了。 庭院中的墨王虽然听不到招吾和英陆的对话,但方才头顶那道金线他却是看到了的。他不禁想到,应该是他当日对千月的“偶有所得”太过冷淡,才让千月憋了一股气,非要在他面前展示一番,心里才会舒坦。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叫千月当初说的那么谦虚呢。 载天山半山上,一间敞亮宽大的房子里。田生立在房子中间,眼光却被靠墙的一个高大的药柜吸引过去了,此刻正仰着头认真地打量这个药柜。药柜是棕黄色的,一丈高,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三寸高宽的药匣,每个药匣中间都贴着白色的布条,一连串地看过去,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田生身旁站着的,是领着他进来药室的女修士鸢仪。鸢仪也是灵岫堂的弟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面目清秀可人,身材娇小玲珑。她虽然修为只有小乘,但对医术和丹药颇有一番研究,因此夏云启将药室交给了她,由她掌管和打理。 田生还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药匣的数目,辨认着布条上的文字,鸢仪已经毫无预兆地开口了,只是话语中不带一丝情感:“药室是载天山上的药师炼制丹药的地方。这里是药室前院的丹房,储存着载天山上的全部丹药,为载天山上的修士提供丹药。每日有多少丹药进来,又有多少丹药送出,一颗一粒,都要记录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丹药的品种,从谁那里领取,又分发给了谁,准确的数目,统统都要记在这本丹药册上面” 鸢仪还在平铺直叙地说着,但是田生早就已经走神了。他刚从刑堂里出来,还未来得及回灵岫堂换身衣服,就被夏云启带到这里。 田生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在牢房时,后来青望又来了一次,跟他说了一下情况。青望已经在夏云启和刑堂堂主前为他澄清,他不是见利忘义之人,绝不可能盗取苍鹿,只是一时大意,让苍鹿逃了出去。青望会替他弥补灵岫堂的损失,但对他的惩罚也是必不能少的。 当田生听到青望提到“惩罚”二字时,脸色瞬间煞白。青望连忙安慰他,说已经和夏云启商议过,让田生将功补过。只是青望也不能为田生筹划太多,毕竟此次丢失仙兽的是灵岫堂,而田生一直又由夏云启照看,最终对他的处置,还是要由夏云启来决断。 田生异常困惑,夏云启把他带来药室干什么,他完全不懂丹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这些药匣上贴着的奇怪的名目。田生不由地在脑中勾画出一个高大的青铜炉,炉子下面是终日不断的熊熊大火。而他只能僵硬地站在火炉旁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气,将他整个人蒸成一块熟肉。 田生这么想着,总觉得怪怪的。他甩了甩头,继续盘算,这丹药应该也是需要灵气的吧,很可能是夏云启让他把自身真气渡到火炉之中。但是他对这炼制丹药一窍不通,现在才来学习,是不是晚了点?还是说,夏云启要把他直接投到那火炉之中,做成成千上百颗田生之丹,分给灵岫堂的人? 鸢仪说着说着,见田生完全没有反应,好奇地转过头看他,只见田生表情变化多端,不时极其扭曲。这一刻还是狰狞痛苦,下一刻又变作大义凛然,像是在说服自己做一些艰难而又荣耀的事情一样。 鸢仪稍有惊慌,她确实看不惯田生,准备给他些苦果子来着,但她还没来得及做啊,难道就被田生瞧出端倪了吗。鸢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故作镇定地问道:“田生,我刚刚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田生木讷地抬起头,脸上羞红一片:“啊?我,我好像,不是很明白。” 鸢仪将田生的呆傻收入眼底,却只是冷笑一声,说道:“哼,我看你是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吧。” 田生匆忙摆了摆手,慌张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你,额,你”田生很想跟眼前这人真诚地道个歉,但是他恍然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虽然这并不关键,但田生已经手足无措了。 然而,鸢仪却把田生这番行径看作是对她的轻视,想起田生放走的苍鹿,鸢仪骤然高声说道:“田生,你以为仗着有三公子在后面给你撑腰,就能在我们载天山横行无忌了吗?连堂主都不敢拿你怎样,只是把你安置到我的药室来,负责丹药之事。可是你听着,我可不怕你。一个山中猎户,真的以为能攀附上三公子那样的高贵风雅之人?” 田生一愣,诧异地说道:“我没有想要攀附三公子,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朋友?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和三公子相提并论?”鸢仪眼珠一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看来,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有关。只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你们好自为之吧。” 鸢仪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开了,只留下田生一个人站在排列整齐的药柜之下。田生半晌没有动静,他一直在琢磨鸢仪最后几句话。他只能明白个大概,好像是鸢仪在说阿景长得很好看吧,确实是这样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和鸣 阿景匆匆忙忙上山来找田生的时候,田生正独自盯着棋盘似的药柜出神。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才慌张地转过头来,傻乎乎地喊道:“阿景,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阿景迈着轻快的步子,三两下就到了田生跟前,开心地拍了拍田生的肩膀,笑道:“田生,你终于从那个破地方出来了。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瘦啊?你知道吗,你可把我急死了。” 田生嘿嘿地笑了两声:“阿景,我很好。” 阿景瞪大双眼将田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担忧地问道:“你在刑堂的时候,那里面的人有没有打过你啊?你有没有受伤?哎,我还是太没用了。” 田生连忙飞快地摇了几下头,眼神飘忽不定,东张西望地说道:“没,没有打我,就是问了我几句话,几句话而已。” 阿景见田生这般心虚的模样,大致明白了一些,只是如今她又能说些什么呢。于是,阿景叹息道:“田生,你的珠椟袋里面应该有我放着的几颗成色一般的丹药,还有榣音上次给你的那些治疗外伤的药。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很清楚,那些药你看着点用。如果确实不清楚的话,你现在在这药室做事,你问问这里的药师,他们应该明白。” 田生听阿景提到了药室,神情立刻黯淡了下来,埋着头低声说道:“恩,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阿景疑惑地看着田生,眼神灼热无比,把田生的脸都烤红了。阿景蹙起眉头,语气也冷了几分:“田生,你不要告诉我,你刚来这药室,就又闯祸了。我进来的时候,看着你傻傻地站在这里发呆,你在想什么呢。” 田生紧咬着嘴皮,依然盯着脚下的地面,好像地上无端地开出了几朵花儿似得。 阿景向上斜着眼珠努力回忆了一阵,又垂下眼帘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坚定地说道:“田生,我知道你对人对事都没有坏心,但是别人不了解你,他们若要往不好的方面想,你是控制不了的。” 阿景见田生眼中灰暗无光,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于是更加严肃地盯着他看:“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也不懂得如何与陌生人相处,说一些让人舒心的话。在一个新的地方,你难以安心,总是会胡思乱想,集中不了注意力,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毛病。但是我们现在是在载天山,这里由不得你只做自己。你既然来了这里,必然要主动面对这里的人和事。你要变得机敏,学会妥协,真正融入进去。” “可是”田生也不知道反驳什么,但是,阿景期望他做的事情,实在太难了。 “若是你非要这么孤傲冷淡,还期望别人能透过你木然迟钝的外表,理解你内心的友善和大度,那是不是太可笑了?” 田生的耳根子都烫了起来,像熟透了的樱桃,隐在浓密的黑发中。“阿景,我没有孤傲冷淡。”田生低声说道,语气里满是难过和不服。 阿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没有,但是你寡言少语,又实力不菲,别人若要这么想,你能怎么办?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我来之前打听过了,如今这药室的管事人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叫鸢仪。听说从小就痴迷于炼丹制药,又是王室近亲。我觉得,你如今在药室做事,不必与她有过多地接触,更不要与她有什么不和。” 田生浅浅地应了声,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不过田生脸上满是委屈和失落,不争气的样子看得阿景无可奈何地一笑,说道:“好了,田生。你此次也算是走运,我问过青望了,夏云启没有太过为难你,只是让你在这药室帮帮忙,就算是放过你了。这次多亏了青望在其中周旋,等下次青望来看你,你一定要谢谢他才行。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地在这里呆着,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明白了吗?” 田生顺从地答道:“恩,我明白。” 阿景满意地点头:“那就好,田生,我先走了,我还有几把剑要送去给其他堂的弟子。总之,你不要想太多,跟人相处交谈的时候,不要过分胆怯紧张,也不要太随心所欲。哎,说这些你也领悟不到,反正用心一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田生,我相信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阿景说完,又拍了拍田生的肩膀,似乎是在给他打气鼓励。两人相识而笑,田生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阴云也随着笑意消散了。 阿景见田生不再是刚刚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也安心多了。她收回搭在田生肩上的手,打算离开了。阿景这会儿心情舒畅极了,转身哼曲儿,还没走几步,曲儿也才起了个头,又听到身后田生叫她的名字。 阿景一愣,回过头疑惑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田生方才不由自主地想要叫住离去的阿景,但是等阿景真的停在原地了,他却又傻兮兮地不知道该说啥了。眼前的阿景正睁着水灵灵的杏眼困惑地看着自己,双眸依然如平常一般光泽,却又增添了几分迷惘。双唇微微分开,露出一小截瓠犀般洁白的牙齿,明艳动人。田生有些看呆了,只能半张着嘴巴,磕磕绊绊地说道:“阿景,你真,你真好看。” 田生说完这话才回过神来,正想告诉阿景,他没有其他事了,让她赶紧忙自己的去。谁知阿景神色一变,脸上的困惑一扫而净,眼神格外犀利。 她往田生跟前走了几步,意味深长地问道:“田生,你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田生不明其意,木楞地答道:“没,没有为什么啊。我就是,就是觉得你好看。” 阿景轻哼一声,说道:“你以为你骗得过我?是不是这药室的人跟你说什么了?” 田生脑中立刻想起鸢仪和他的对话。鸢仪走后,他便一直在药柜前拼命地回忆鸢仪的话,思考她的意思,总算有了些眉目。不过还没等他完全想清楚,阿景就来了。 田生沉思的模样让阿景对自己的判断坚定了几分,阿景不禁面露嘲讽:“那些人是不是跟你说,我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攀上了北国三公子的高枝。如今更是依仗三公子的权势,把你和我都弄进了载天山。然后你出了事,我还故意在三公子面前和夏云启发生争执,让他为你说情,连夏云启都不敢过多地责罚你?” 田生一听便急了眼,慌张地说道:“阿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他们也不是这个意思。” 阿景耸了耸肩,戏谑地说道:“他们就是这个意思,我在剑室的时候,特意趴墙角听剑室的弟子绘声绘色地讲起过了。他们把我说的可好了,我害羞地脸都红了。田生,你不是也说我好看么,三公子看上了我,想对我们好,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田生愣住,难以置信:“是,是这样的吗?” 阿景翻了个白眼,爽朗地笑道:“当然不是啊。我看啊,青望他现在心思都在修行上,就跟你一样,总觉得自己能成仙。所以,我又不是倾国倾城,又不是蕙质兰心,他眼中能有我?” 田生小声反驳道:“什么叫跟我一样,为什么修行就不能看上你?” 阿景也不理会田生的嘟囔,温柔地说道:“田生,我想过了,这载天山不一定适合你。这山上的弟子,即便不是王室贵族出身,也跟权贵脱不了关系。而且,他们修行的意志,对成仙的向往,都太过强烈了。在这载天山上,不管是人,还是规则,法理,都不是你能轻易适应得了的。如果你不想再留在这里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用顾虑任何人,不用在意任何事,你想走,我就带你走。” 屋外好像有人窸窣的低语声,屋内还有布帘被穿堂风吹过的扑腾声,但是田生的内心却觉得无比的宁静。他灿然一笑,说道:“恩,好。不过,阿景,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阿景也暖暖地笑着说:“恩,我明白。不过你记着,我虽然没有这里大多数人那么有势力,修为高深,但我阿景决定要做的事情,即使需要披荆斩棘,经历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不会放弃。” 从丹房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屋外的鸢仪和其他药室的弟子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鸢仪左侧一个女弟子不屑地说道:“虽然听不清他们俩在说什么,不过我已经隐约听到他们不止一次地提到三公子了。还直呼三公子的名字,真是不知所谓。你看他们,乐呵呵的那样,肯定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瞧那叫阿景的,长得也就那样啊,还没有鸢仪你好看。真不知道三公子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右侧一个男弟子也轻蔑地说道:“听说这个女的没来剑室前,是个到处摆摊卖货的,这种人虽然粗鄙低贱,但却最会玩花样手段。她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伎俩,把三公子勾引过来了。” 女弟子冷哼一声:“三公子真是大度善良之人,不仅把她弄进了载天山,还把她的姘头也带进来了。这偷盗灵岫堂苍鹿多大的事情啊,居然被三公子压下来了,说是要拿王室的贡奉弥补我们堂的损失,只让她姘头来我们药室帮忙,真是太便宜他了。” 男弟子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本想继续附和,只是余光瞥了一眼脸上一片寒霜的鸢仪,连忙安慰道:“不过,鸢仪师姐,你也不要太灰心。我看啊,那三公子对这女的,就是一时兴起,不能长久。你和三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麻雀飞上了枝头,也还是麻雀,怎么能和凤凰。” “行了,别说了。”鸢仪冷冰冰地打断了男弟子的话,“你们都很闲吗?分配给你们的事情都完成了吗?别在这里议论了。这三公子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几个操心。” 方才忿忿不平的一男一女立马收了声,毫不犹豫地往后院的炼丹室走去。等二人离开后,鸢仪重新竖起耳朵,才发现屋里已经寂静一片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郁气,一脸阴沉地往后院走去。 屋内此时只剩田生一个人了。方才鸢仪和两名弟子的交谈他听了个大概了,只是阿景临走的时候特别嘱咐过他,不要把别人的闲言碎语当真。他如今没受什么重的惩罚和处置就从刑堂出来了,别人定要把他当做眼中钉来看待。但此事又的确是他有错在先,面对这些人的讽刺责难,他只能忍气吞声。 可是田生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若那些人只是对他指指点点,也就罢了。田生本来也不想与这些人过多的来往,也懒得在意他们的看法,可是因为他犯的错,这下还连累到阿景了。那两人对阿景的嘲笑和污蔑,对田生来说,简直是不堪入耳。只是田生此刻也只能在原地咬牙切齿,面露狰狞,自己跟自己生气。 不过田生也没有生太久的气,因为陆续有人来丹房领取丹药了。田生不过是刚来丹房,对丹房的运作方式,药柜上不同丹药所在的位置,以及来往的弟子,一概不知。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满头大汗了,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 来领药的弟子,个个都没有给田生好脸色。一来是因为田生的手脚太慢,对领丹药的单子对了半天,找丹药又找半天,最后将出入记录在丹药册上,折腾得更久。 二来这些弟子当中,不少都对田生和阿景的事有所耳闻。即便是那些先前没有听过这些事的人,见丹房新换了弟子负责,也免不了会有疑惑。丹房中因为田生这个初学者的缘故,已经滞留了不少人,那些不知情的弟子随意一问,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脸色也跟着黑了下来。 田生从太阳刚刚爬上载天山的时候,就到了丹房,最后月亮都升了起来,他还在这里。中午的时候他饿的不行,从珠椟袋里面随意拿出一个,看起来不知是食物还是药膏的东西,直接就塞进了嘴里,也没品尝出味道,也没仔细咀嚼,一口咽了下去。不过那也是好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此时,田生又饿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肚子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抖动着,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得紧。可是他只能硬生生克制住想要逃离的冲动,听着鸢仪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着。鸢仪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着。她一会敲几下药柜,一会点几下丹药册,一会直接挥动双臂,把丹房里里外外都指了一遍,气势浩大,像是要把这丹房戳出百来个洞一般。 田生头昏昏沉沉的,脑中一片迷糊,但鸢仪还是铿锵有力地说着:“田生,你知道你今日犯了多少错吗?为了纠正这些错误,要耗费多少精力,耽搁多少时间吗?田生,你来我们药室,是接受惩罚的,不是来惩罚我们的” 田生忙不迭地点头,嘴巴里面干干的,想说道歉的话,结果声音嘶哑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最后,田生也不知道为什么鸢仪就放过他,让他回去了。他心里估摸着,大概是鸢仪她自己也说累了吧。 鸢仪走后,田生又按照鸢仪交代的,整理了下丹房,最后走出丹房,锁上门,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脸,脸上黏黏糊糊的,不过田生也不愿意往衣服上擦,就两只手互相搓了搓,拍了拍,算是干净了。 他顺着回卧房的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想走得快一点,但他现在已经直不起腰,整个人都是佝偻的,所以也只能这般慢悠悠地游荡回去了。哎,真是比修行炼气还累。 等田生终于走进他所住的院子,皎月已经悬在他头顶了。田生看到属于他的那间卧房的窗子时,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一些。但这精神的面貌也只持续了眨眼的功夫,当他发现越奇和句昌正站在房屋门口,四只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时,田生面容就难以克制地扭曲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追寻 田生强撑着心力走到越奇和句昌跟前,他们俩明显已经等得不赖烦了。田生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事么?那个,我现在有些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以吗?我现在能进屋去么?” 越奇手叉着腰,头昂得高高的,冷嘲热讽地说道:“你刚从刑堂出来,我们可还没有和你碰过面呢。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我们灵岫堂的人,我作为这里的大弟子,来看望你是我应尽的责任?” 越奇这般阴阳怪气说话,田生想,定是因为自己放走苍鹿一事,便态度诚恳地说道:“越奇,对不起,是我任性妄为,放走了苍鹿,我很抱歉。你的伤势好点了吗?” 越奇没想到田生不愿与他过多周旋,一来就提到了他最在意的事情。既然田生都这么直截了当,半句客套话都没有,他自然也就明明白白地说道:“哼,田生,你脸皮真厚。三公子来过我们灵岫堂,替你解释过了,说你确实不是有心想将我们灵岫堂的仙兽据为己有。我不是不信三公子,我是不信你。” 田生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反应不过来,不过越奇也并没有给他回嘴的机会,而是炮语连珠地继续呵斥:“也不知道你跟三公子说了什么,他居然听信了你那套辩解的说辞。三公子就是太善良了,我可没那么好骗。” 田生情不自禁地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骗三公子,也没有骗你们。” 越奇高声大笑:“得了吧,你不过是嫉妒我可以用幼鹿进补,怕我超过你,你才把苍鹿都藏起来了,田生,你虽然从刑堂出来了,还只是被师父罚去丹房帮忙,你就继续得意吧。就算师父原谅了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吧。” 越奇说完,潇洒地回头往屋里走去。田生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越奇只是为了骂他几句,才等到现在的?果然,苍鹿在越奇眼里,是至珍至宝之物,自己可能是太自以为是了。 句昌见越奇进了屋,才低声对田生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田生有些无奈:“刚去药房,很多事情不熟悉,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句昌不置可否,只是关切地继续着:“田生,现在越奇心中对你已经很是不满了,你也看出来了吧。你今日这么晚才回来,越奇已经跟我抱怨很久,不知说了你多少坏话。如今越奇是灵岫堂的大弟子,你又暂住在灵岫堂,该忍的,还是要忍。我也会帮你多劝劝越奇,让他不要再在这些过去的事情上纠缠,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句昌话语中的情真意切,让田生内疚不已。他想到自己给句昌带来的麻烦,歉意地垂下头:“句昌,这次我放走了苍鹿,还连累到你。当时你叫我去抓幼鹿给越奇,本是好意想要拉近我和越奇的关系,但是我却搞砸了,弄成这样。句昌,你师父有没有责罚你?” 句昌无所谓地摆摆手,爽朗地说道:“不碍事,师父只是责问了我几句,让我空闲的时候去饭堂那里给师弟师妹们打打下手,仅此而已,没有过多的责罚我,你放心吧。” 田生一听,更加羞愧:“这,这还不严重啊。要不,我去夏堂主那里替你解释,这件事完全是我的错。” 田生说话声越来越小,句昌却不以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田生,谢谢你的关心。你才刚回来,就想起我的事。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善心之人,你这般年纪就有了中乘下阶的修为,应该与你的胸怀大度有关。毕竟,一个心眼小的人,看东西都不分明,怎么能感知万物,掌控万物呢。” 田生声如蚊叫,这回句昌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于是,句昌接着说道:“田生,我知道你是看那些苍鹿可怜,才起了善念,放走了苍鹿。不过这里是载天山,凡事都有它的规矩。不管你以后会去哪个堂,或者拜在哪位长老门下,都要安分守己,千万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处事了。” 田生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他还想再问问句昌,有关夏云启的想法和行踪。毕竟,苍鹿一事他让灵岫堂和夏云启遭受了那么大的损失。他想到白天阿景来找他时对他说的话,他的确应该主动去找夏云启道歉,不能选择逃避。 不过句昌没给他机会,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田生,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屋休息,明日你还要早起的吧。丹房的鸢仪和我相熟,她性子是冷淡一点。但你与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也是个热心的人,不必害怕。明日你若回来的早,我再来找你,听你说说丹房的趣事。” 田生点点头,两人笑着一起进了门,各自回了屋。 田生回了卧房,感觉到桌上c床上c地上,都落满了灰。不过他也无暇顾及这些,直接扑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没来得及脱,仰面躺着,本想在睡前回忆一下今日在丹房的经历,以及鸢仪对他的叮嘱。只是他所想的事情,刚开了个头,就结束了。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载天山上的飞禽走兽都还安静着,田生已经睁开了眼,从床上爬起来。昨晚他和衣而睡,醒来时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田生心疼地蹙了蹙眉。将衣服脱下,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桌上,换了件干净衣服之后,随意洗漱了下,就出门了。田生路过饭堂,塞了几个馒头大饼,便匆匆赶往丹房。 太阳终于从载天山的山脊背后冒了个头出来,柔和的日光落在田生脚下的石子路面,泛着浅浅的光亮。路旁是一排排葱绿的小树,树叶上还挂着几颗晶莹透亮的露珠。一只早起的小鸟清脆的鸣叫着,然后伸展翅膀从巢中飞了出来,落在树梢。 树枝微微抖动几下,那晶莹透亮的c映照着太阳c山峰c树木c石子路的露珠,就从树叶上落了下来,从田生眼前划过。田生不经意地一瞅,一个静谧安详的世界就在他眼前铺展开来。田生深吸一口气,觉得舒畅自在极了。 当初在刑堂不见天日的牢房里,田生至始至终没见着几个人,但对他的嘲讽鄙夷,以及其他不堪入耳的话语却从未间断过。田生掰着手指头,也数不清日子。那时的他,说心中完全没有怨恨,没有半点不平之意,肯定是假的。只是他不愿表现出来,特别是在来看他的青望面前,更不愿将这些不快之事讲给阿景听。不过还好,田生现在出来了,虽然在丹房辛苦一点累一点,几乎没有时间修行,但这教训之中也有收获。 青望那日在牢房中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铭记在心。他想,比起世间大多数的修仙者来说,他的确是幸运的。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修行炼气,一点一滴地感受那来自花草树木,或是鸟兽虫鱼的微弱灵气,从山丘c湖泽c天空或者大地赶来,与他自身融为一体。 如果这些灵气不是善意的,是相冲的,他还有天地剑。天地剑总是威风凛凛的,虽然外表平凡无奇,但它所散发出来的剑气,却足以震慑四方。因此,被天地剑炼化过的灵气,再进入田生体内,仅仅是寡淡了而已。 或许正如阿景所说,这载天山并不适合自己,但田生并不想立刻离开。他需要自在地修行,但也希望有人能与他分享修行中的乐趣与烦恼。他更期盼有人能由此理解他,赞同他,不仅是他的修行方式,还有他的志向抱负,然后在他迷茫困惑时,给他指明方向,让他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地向前。 而对于这些,志不在修行的阿景,是给不了他的,而留下来的理由,很显然,仅有一人而已。这么一直有的没的地想着,不知不觉中,田生就已经到了丹房了。 田生今日的表现比昨日好上很多,对单子,拿药,记录的速度提升了不少。但还是有些手忙脚乱,被人一直紧赶慢赶地催着,不一会,就有两行汗水,从额角往下滑落。 快到午时,丹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田生一人。青望和榣音这才跨进丹房的大门,笑着和田生打招呼道:“田生,我们来看看你,不会打扰你吃午饭吧。” 田生本来已经有些疲累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正打算找个舒适的角落休息一阵子。不过看到青望和榣音出现在眼前,他又生龙活虎起来,立刻笑逐颜开:“三公子,榣音公主,你们怎么来了?” 榣音温柔地笑了起来,淡雅而真挚:“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结果看你这里一直有弟子进出,络绎不绝,我们就在庭院里等你。” 田生一下子涨红了脸:“是,是我做事太慢了,让你们等久了。” 青望不在意地说道:“没事,不耽搁什么。你在丹房做事可还习惯,听说这丹房从前一直都有两三个弟子,如今只留你一个,看来夏堂主这心里的火气还没完全消。田生,你可要小心咯。” 田生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紧张地说道:“不碍事的。是我先做错了事,我甘愿受罚。不管夏堂主让我做什么,不管多么艰难,我都会努力完成的。” 榣音不禁笑了出来,柔婉地说道:“好了,青望,你不要再打趣田生了。田生是个较真的人,你再这么吓唬他,他怕是会以为他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了。” 语毕,榣音又朝田生靠近了几步,认真地说道:“田生,我和青望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们载天山的修为测试大会马上就要举行了,就在半个月之后。” 田生不由地抬起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榣音继续说道:“这修为测试大会,你之前听说过的吧?青望觉得你应该去参加。你不用担心名额的问题,也不用顾忌资历身份,这个我们自然会帮你解决。虽然你现在在丹房做事,这么忙,也没有时间修行。但你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我相信你一定能在修为大会上大放异彩的。估计到那个时候啊,四大长老都争着要把你收入座下呢。” 田生听说他要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脸上立刻显现出兴奋地神采,但转眼这神采又黯淡了下来,只留下些微的紧张和疑惑。 榣音将田生的变化看在眼里,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田生,你不想去么?灵岫堂固然也是八大堂之一,但夏云启本身修为不高,又忙于载天山的各项事务,并不能给你过多的指点。” 青望也颇为急迫地劝说道:“田生,你修行路数跟一般修士不同,有益处也有害处。此时你修行一日千里,可能是因为你修为依然不算深厚,所以尚未遇到阻碍与限制。若真有一日,你的修行出现瓶颈,没有一个大乘修士为你指点迷津,你恐怕很难从困境中走出来,只会泥足深陷,再难突破。参加修为测试大会,寻一个长老做你的师父,应该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 田生一直以来修行都颇为顺利,如今听青望这么一说,心下一沉。的确,修仙哪会是一件容易之事,他所走的不可能是捷径,说不定更大的磨难还在后头等着他呢。而且,他总是信赖青望的,带有一丝崇敬意味的信赖。因此,田生不假思索地说道:“三公子,我能拜你为师吗?” 青望震惊地瞪大了眼看着田生,田生这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吗?然而田生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让他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身旁的榣音却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自己的笑声吓了一跳,榣音连忙用手挡了挡嘴,嘴角却还是高高上扬的弧度:“田生,你说这话,青望怕是承受不起的。他的修为,没比你高出多少。再说了,你们差不多一般大年纪,说不定青望还没有你年长,他怎么能做你的师父啊。” 田生刚说出此话时,也是愣住了。这确实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但他之前一直不敢说出来,怕冒犯冲撞了青望。只是此刻,他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好反悔的了,索性一鼓作气地讲清楚好了。 所以,虽然榣音还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田生还是执拗地说道:“三公子比我修为高不就可以了么,跟年纪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觉得三公子已经很厉害了,若是我能做他的徒弟,与他一起修行,一定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也一定能在我遇到困惑的时候指导我。” 榣音还是捂着嘴浅浅地笑着,青望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青望看着双眸闪烁着期盼亮光的田生,苦笑地说道:“田生,我确实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这世间比我厉害的人数不胜数。我不过是命好,沾了父王的福气,才能跟着师父修行,如今勉强能混做个中乘中阶的修士而已。四大长老门下更是有不少年纪轻轻便拥有中乘修为的修士,拥有上阶修为的弟子也偶有一二。田生,我若真答应了你,做了你的师父,那便是亏对你的信任了。” 田生没有出声,只是失落地垂下了眼帘。他知道青望说的很对,只是他见识短浅,又只喜欢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面,不肯让过多的人进入。他宁愿将自己十成的精力都投入在眼前这两个人身上,也不愿多费半分的心神,在一群陌生的面孔中寻觅一个崭新的位置。 青望见田生脸色比之前更加黯淡了,语气柔和了许多:“田生,我是没有办法做你的师父的。不过你若是想和我一起修行,那就容易多了。每年的修为测试大会,我师父真仙都会去。我能看出来,他是有心想招收弟子。你若能被他选中,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师兄弟了,一起修行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田生猛地抬头,神采飞扬的脸上好像会发光一样。脑中幻想着修为测试大会之后的种种,田生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归属 青望和榣音告别田生,从丹房出来之后,榣音还不时地发出几声轻笑。青望用十分不满的眼神刮了她几眼,榣音却当作没看见一样,继续开怀地笑着。 青望终于忍不了了,长叹一声:“你别笑了。你也知道田生他初次来载天山,心思又单纯,才会说要拜我为师。其实他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就会明白,我算不了什么的。” 榣音戏谑道:“哦?真的是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在田生面前故作高深,故弄玄虚,扮得像个世外高人一样?” 青望扶额,苦涩地说:“榣音,你不要再取笑我了。总之,这事就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榣音微微勾起嘴角,毫无诚意地答道:“好,我不提了。田生那么老实,你以后可别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他肯定会被你骗得团团转的。” 青望又是一阵苦笑:“你看到我几时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而且,我为什么会骗他?” 榣音不接话,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青望,让青望一肚子的气也发泄不出来,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愿再和榣音争辩下去,随她怎么想吧。 二人又并肩走了一阵,青望突然放缓了脚步,轻声说道:“榣音,你上次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榣音呆愣地转头看着青望,疑惑地问道:“上次和你说的什么?” 青望索性直接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和榣音面对面,神情极为严肃:“上次我们二人在林中修炼,你问我,如果你嫁给田生如何?” 榣音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轻咬着嘴唇,眼珠转动着,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看。脸颊红扑扑的,让人不由地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青望以为是他说起了田生的事,榣音才有了这般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本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但不知怎的,他也难以坦然地望着榣音,眼神跟着飘忽起来。 青望左顾右盼,最后盯住榣音身后一棵大树垂下的枝丫,假装从容地絮絮叨叨起来:“当时你突然说起你要嫁给田生这件事,我十分惊讶。因为华霄传了信过来,要我们赶回王都,事出紧急,所以我们就匆忙地要下山了。结果又遇上了阿景和夏云启在载天山的大门旁争执,你也看到了,他们已经快吵起来了,阿景和夏云启都不是软弱会妥协的人,所以我不得已,只能从中调解。然后我又去牢里看了田生,跟田生说了许久,到大致能理解他的想法。只是我一个人理解他,对他的处境毫无帮助。所以,我只能先去找夏云启和刑堂堂主,与他们解释,以我的名义为田生担保,以王室的贡奉为补偿” 那带着点点绿意的枝丫悠然地晃动着,高高低低,不紧不慢,好像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它一样。它愿意这般自由自在c惬意畅快地晃动着,就晃动着,反正也没有人来过问它。而这枝丫晃动了多久,青望就没完没了地说了多久。等它终于晃得累了,安闲地平静了下来时,青望也说不下去了。 青望将视线从枝丫上收了回来,落在榣音的脸上,却发现榣音此时也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榣音脸上的红晕虽然还没有散去,但双眸里却已没有了羞涩,只剩下似水的柔情。 青望也自嘲地笑了笑,他刚刚可能是魔怔了吧。青望定了定神,淡然地笑了笑:“榣音,其实我仔细想过你所说的事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正好趁今日,我把我的想法讲给你听” “不用了。”榣音突然开口打断青望,平静地说道,“我当日虽然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但也确实欠缺考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青望没料到榣音会如此说,这与他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原以为榣音是因为考虑到阿景的存在,不想去自讨没趣,才将此事憋在心中再不提起。可是见榣音此刻的反应,又好像对那两人之间那层朦胧不清的关系根本不屑一顾一样。 青望一时恍惚,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道:“哦,那,那也好。你能想通就行。其实,这世间好男儿多的是,你千万不要,恩,不要有所顾忌c畏首畏尾,不要在田生这里栽了跟头,就爬不起来了。” 榣音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微微仰起头注视着青望的双眼:“田生的事暂且不提,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青望不明其意:“什么事情?” 榣音停顿了一下,她的双眼在无言中沉寂成澄澈的湖水,那么平静,却又那么厚重:“青望,我们是亲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行,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我希望你答应我,以后不论我决定嫁给谁,或者一辈子不嫁,你都要支持我。如果华霄他不同意,他逼迫我做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都要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帮我劝他。好不好?” 青望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榣音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请求。他本想问个清楚的,但是看榣音坚毅决然的神情,他知道现在不是问清楚的时候,他问了也得不到答案,问了也不能改变榣音的想法。 所以青望也只是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青望说完,榣音脸上的凝重一下子就消散地无影无踪,又溢满了笑意,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榣音提着裙摆,往前小跑了几步,走到一处开阔的空地上,指着载天山的山顶:“青望,你想要师父收田生为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方才在田生面前说大话,就不怕露馅么。走吧,我们现在去找师父,先给他说说这事。若他不答应,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一直缠着他烦着他,让他不答应也不行。” 青望和榣音刚走,丹房就来人了。田生正把馒头往嘴里送,馒头又干又硬,吃着如同嚼蜡一般。不过此刻田生的脑子里不断地勾画着修为测试大会和与青望一起修行的场景,心中激动万分,所以这干瘪无味的馒头,未能引起他丝毫的不快。 田生虽然从未见过真仙,但来了载天山快两个月了,即便他再怎么消息闭塞,不与人交谈,对于真仙的事迹却也听过无数遍了。真仙是个大乘上阶的修士,离飞升成仙只有一步之遥。说不定哪一日,他就能挣脱尘世的束缚,去往九天之上了。又或许他真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对如今强盛的载天山依然不放心,想要再带出几个大乘修士,才能安心离开。总之,真仙是世间最强大的人,能跟着他修行,是每个修士的梦想。 田生不是没有在心里默默盘算估量过真仙的实力,但他确实想不出来。田生不是没有遇见过大乘修士,相反,正是因为他在岱屿山石洞中,见识过黑衣人出手,领略过大乘之气的威力,心中才更是敬畏,不敢随意揣测,这世间的力量,能强大到何种地步。 那时,那道满含杀意和色泽的气力打在华霄身上时,田生虽然隔得很远,但依然觉得不寒而栗。实际上,若不是因为华霄本身实力不低,司泽那时候又是通过服用长夫丹强行破境,刚升至大乘,对体内的真气掌控程度有限,气息也难以平稳,才会让华霄在他全力的一招之下,保住了性命。不过仅那一击,就够田生回味至今了。毕竟,华霄在那道竹青色之中,毫无还手的余地。 田生就这么一直愣愣的出神,于是,当来丹房取药的弟子晓茗进了屋,都已经走到药柜面前时,田生还捧着小半块馒头,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眼神呆呆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完全没察觉身后来了人。 晓茗见田生这般傻样,嗤笑道:“呵,我还听说,这丹房的田生是个中乘修士了,就这等洞察力,啧啧。” 晓茗的声音就像雷鸣之声在田生耳边响起,田生全身剧烈地一震,连忙转过身,朝来人看了过去。此时他的馒头还攥在手中,半张着的嘴里,还有些白色的碎屑,看上去更傻了。田生从弟子眼中看出他对自己的鄙夷,也瞬间反应过来,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把没吃完的馒头又塞回了珠椟袋内。 田生心里大为懊恼。他还记得阿景与他说过,他这人在不熟悉的环境下,就是特别容易走神,还喜欢胡思乱想。他想,这可能就是自己排解陌生感的方式吧,但是这方式着实太不好了。 田生两三下收拾妥当后,强装镇定地看着晓茗,说道:“你,你要取什么药。把取药的单子,先给我。” 晓茗从袖口掏出一张白布,随意地拍到药柜前面的桌子上,傲慢地说道:“你看清楚了。我师父大长老要从这里取些长夫丹,你快些准备去。” 田生顺从地点头,对着绸布上的字又看了一遍,又转过身,在药柜上翻找。 长夫丹并不是常用的丹药,田生一时记不起它所在的位置,找得久了点。整个找寻的过程中,田生都一言不发,虽然晓茗一直有意无意地说着最近载天山上发生的新奇事,和即将到来的修为测试大会。见田生完全没有回应他,连礼貌性的恩c哦c啊都没有,晓茗终是有些憋不住了。 晓茗来之前也听说了,这田生虽然看起来木讷寡言的,但心思可多了。要不然他一个深山打猎为生的野人,怎么能进入这载天山?做出了恶劣行径,还能被饶恕,对他的罪罚就只是在这丹房做事?所以,晓茗只是把田生的沉默当作他遮掩丑恶内心的掩饰而已。 晓茗清了清嗓子,突然拔高了声音:“田生,听说你也要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这可是我们载天山一年一度的盛会,你可真是有幸啊。” 这时田生已经找到了标有长夫丹的药匣,他抽出药匣,里面装着的是一粒一粒瞳仁大小的棕色药丸,一共有几十来粒的样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四方的药匣里面。田生将绸布摊在左手手心,按照上面的数目将长夫丹拣了出来,再放在绸布上,然后一并置于桌面,翻开丹药册,拿起笔,开始记录,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的。 晓茗见田生还是不理会自己,更加尖酸刻薄地说道:“不过,你别以为你能去修为测试大会,就显得你有多大的能耐一样。我告诉你,我们长老门下的弟子,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参加这大会,若不是师父逼着,我们才没有功夫陪你们这些修为浅薄的人嬉戏呢。” 晓茗神采飞扬,脸上得意之情更甚:“我几个师兄如今正忙着破境,升入大乘。你在丹房做事,这长夫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一粒一粒的,虽然小,但里面蕴含的灵气,十头苍鹿的幼崽都比不上,可珍贵了。用它来提升修为,帮助破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晓茗说话的时候,“苍鹿幼崽”这四个字格外的清晰明亮,果不其然地看到田生写字的手一抖。田生本来就不太会写字,这还是他离开家之后,阿景逼着他学的,到现在还生疏得很。这一抖,整个一页都被他弄花了。他皱着眉头叹着气,看来他要重新誊写一页了。 晓茗将田生的窘迫收入眼底,故作怜悯地说道:“哎,其实我挺欣赏你的,你好歹也是个中乘修士。所以对于你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依我看,不就是几只苍鹿吗?真算不了什么。不过你们灵岫堂,确实不能和我们相比,丢了几只鹿,想多出几个中乘修士,更加难咯。” 田生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放下手中的笔,一手五指张开,紧紧地按住丹药册的一面,另一只手掐住被墨水弄花的那一页的右上角,然后缓缓地往下使力,想要把那一页从丹药册上撕下来。 晓茗看着田生一副小题大做的样子,眼中满是嘲笑和不屑。瞥到放在丹药册旁的长夫丹,晓茗脸上又露出难掩的笑意:“你看看,我的师兄们要破境,这十几粒的长夫丹就准备好了。如果这次不成功,下次继续来取,师父绝不会吝啬。田生啊,你却还被罚着,要做这等繁琐无意义之事。你真要在修为测试大会上,好好表现一下才行,要不然,一辈子也就这样咯。你若就这般水平,怎么对得起,辛辛苦苦把你塞进我们载天山的阿景姑娘呢?” “嘶”得一声响起,那是田生一把将书页撕下来时发出的,尖利而突兀。晓茗被田生的动作惊到了,他不自觉得往田生脸上一看,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一阵凉意从晓茗的背心升起,直达头顶。 晓茗不过是个小乘修士,怎么能和田生相比,他只想来揶揄田生几句过过瘾而已。他心里不禁悔恨起来,刚才一时得意忘形,提到了田生的软肋,这下可惹怒了田生了,论实力,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哎,自己嘴巴怎么那么贱,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干什么非要说出来。 然后,晓茗一手抓起桌子上的绸布,把长夫丹胡乱地裹了进去,忙不迭地走了,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田生看着晓茗匆忙的背影,难受地想着,他果然没有阿景那么强大的内心,无法坦然面对不相干之人的嘲讽和污蔑。可是他要怎么样,才能向载天山的人澄清这件事呢?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现在的他,还是只能选择改变他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困境 青望和榣音二人再次登上载天山顶峰的时候,这里依旧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景象。金光从四面照射而来,远望却总看不到边际。二人感觉像是置身于虚无幻境,只有脚下的山和眼前的云在提醒着二人,他们还在凡尘俗世。 悬崖边上,依旧只有真仙一人,此时他手中托着女娲壶。壶盖轻启,从壶盖与壶身的缝隙间,有灵气溢出,漂浮在女娲壶周围。浮光流银,甚是好看。 青望和榣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欣喜。二人也不犹豫,迈步上前,一起恭敬地说道:“恭喜师父,参透此神器。” 真仙缓缓回头,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淡然地说道:“恩,这壶身上记载着开启女娲壶的口诀。只要熟记在心,倒也不难掌控这神器。” 榣音大喜,脱口而出道:“那师父不是可以凭借这女娲壶,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真仙神色不变,甚至让人感觉更加冷漠:“这女娲壶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惜我却用不上。用女娲壶这样的法器帮助修行,与食用丹药一样,都是强行将外物的灵气贯入体内,再通过运功修行,将其炼化为自身的真气。只是不同事物的灵气,灵性质地不同,对于不同修为层次的修士来说,能被炼化的难易程度各异,从体内消散隐去的时间也不同。” 青望一听,恍然大悟:“这女娲壶的灵气虽然好似无穷无尽,但师父你修为太高,从女娲壶中引出的一丝灵气,与师父你体内深厚的真气相比,只能是九牛一毛。还没等你将其分辨炼化,它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真仙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女娲壶虽是上古神器,但灵气并不霸道,反而像潺潺流水一般,幽然澄净。” 青望专注地看着女娲壶中溢出的灵气,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师父你无法借助女娲壶炼气提升,一来是因为师父你大乘上阶的修为,是世间修为的顶峰,外物的帮助实在有限,只是徒费功夫。二来,这女娲壶灵气虽然厚重,却不够猛烈,似乎与世无争。想必,它本来就不是助人修行之物。” 榣音疑惑不解地道:“这法器若不能助人修行,那又有何用?” 青望笑道:“若此物真是上神女娲所作,女娲开世造物,福佑四方,乃大地之母,又怎会拘于修行一事?” 榣音还想刨根问底,真仙已经出言打消了她的想法:“总之,这女娲壶对我而言,已无大用。而且这女娲壶本来就是你们带回来的,等修为测试大会之后,我便将此物交给你们。以你二人目前的修为来看,这女娲壶对你们的修行应该有所裨益。” 青望和榣音应声,再次恭敬地说道:“多谢师父。” 真仙口中默念几句口诀,女娲壶的壶盖就沉了下去,那壶盖与壶身之间的细微的缝隙便合了起来。浮光流银的灵气也立刻散落开来,一转眼就没影了。 真仙将女娲壶收入怀中,又抬眼看向青望和榣音二人,问道:“你们此次来找我,想来应该不是为了这女娲壶之事吧。” 青望连忙诚恳地答道:“师父英明,确实有一事与师父相商。师父可还记得上次来时,与你提到的那位持有天地剑的散修,他曾在岱屿山的石洞中,以天地剑之力压制女娲壶。我近日多次与他谈论修行之事,觉得他修行的路数以及对修行的理解都与一般的修士不同。且他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无人指点也已有中乘下阶的修为,是个可造之材。他也会参与此次的修为测试大会,还请师父多留意一下他。” 真仙凝视了青望一会儿,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想让我收他为徒?” 被真仙看穿心思在青望的意料之中,于是,他镇定地说道:“是。” 真仙随意地别开眼:“天地剑是能与女娲壶共鸣的神器,那散修凭借天地剑达到中乘修为,不足为奇。不过你说他修行路数有异,我倒也好奇的很。此事我先记下了,到时候再看吧。” 青望和榣音面露喜色,与真仙道别之后,便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途中,榣音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她开心地感叹道:“本来还以为师父没有那么轻易答应收田生为徒的呢,没想到他竟没有反对。还有,他说要把女娲壶交给我们。青望,有了这女娲壶,你应该能够一日千里吧。” 青望却没有那么兴奋,只是平淡地说道:“师父并没有确切地说要收田生为徒,这还要看田生在修为测试大会上的表现。其实我觉得师父很早就想收新弟子,只是一直没有合眼的而已。” 榣音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师父想收弟子?什么样的才算合眼呢?” 青望摊开手,无奈地说:“我猜的。我们从小就跟着师父修行,师父以前还一直住在半山,对我们的指点也颇有耐心。近几年,他常年独自在载天山顶峰修行,对修行以外的事情,都毫无兴趣。我想,师父应该是修行陷入了寸步难行的境地。毕竟,他已经是大乘上阶的修士了,对他而言,离飞升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的距离,却不知怎么才能跨得过去。师父他若要招收弟子,也一定想找那些有天赋,能给他启发的人。因此,我才敢在他面前提到田生。” 榣音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你还真看得起田生呢。” 青望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这点吗?总之,师父这边,能说的也说了,能做的也做了。接下来,就只有看田生自己的了。” 不远处的王都王宫里,华霄靠在金玉的椅子之上,听着部下陈述着连日来调查的结果:“国君昏迷前一个月的行程并无异常,也没有生人觐见。国君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朝政之事,然后晚上入睡前,会独自在寝宫打坐。这期间去了三次墨王所在的庭院,每次在庭院中大约呆一两个时辰,都是太阳落山之后才出来,这与过去一样,其中最后一次是在昏迷前的第三日。国君的饮食都有留存,我一一清点盘查过了,与平日无差,也未见有毒之物。国君在打坐时,使用的武器c服用的丹药也都是他常用之物。在昏迷前两日的晚上,国君还服用了两粒长夫丹。” 华霄本来是靠在椅背上的,此时他俯身向前,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完了?” 部下额上冒出一层密汗,强压内心的惧意,语气平稳地答道:“大公子,的确就只有这些了。” 华霄不满足于这样的结果,他用手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地道:“父王的丹药你也都检查过了吗?会不会有人故意在里面掺杂有害之物?还有,你说他昏迷前两日,曾服用过长夫丹?这长夫丹可有问题?” 部下答道:“这属下也调查过了。国君的珠椟袋内,还有十几粒长夫丹,粗看之下,似乎没有异常。” 华霄冷笑一声:“粗看之下,似乎没有异常?那里面还剩几粒,你都吃下去看看。” 部下一惊,没想到华霄会怀疑这长夫丹。不过这长夫丹可是个好东西,他这也算是走了大运。因此,部下顺从地说道:“好,属下这就把剩余的都吃下去。”部下说着,就要去国君的寝宫拿珠椟袋来。只是还没等跨出殿门,华霄又叫住了他。 此时,华霄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等等,给我一粒。” 部下诚惶诚恐,诺诺地应道:“是。” 千月听说华霄又来找她的时候,紧握精铁的两手抖了一下,火星从精铁上洒了下来,落在火炉之中,又被滚烫的热起托起,欢快地跳动着。 千月回忆起墨王曾交代过她的话,如果华霄和青望还有怀疑,再来寻她的话,她现在就需要回屋收拾细软,头也不回地逃走,去浪迹天涯。 千月当初的想法,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现在,她对如何逃走,应该带上什么东西,逃往那里丝毫没有头绪。千月自知不是个有主见有心计有急智有远虑的人,若是真这么走了,估计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半路上吧。 千月不由地想去顶层问问墨王,但下一刻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并不知晓华霄的来意,去了石台那里要怎么说呢?说华霄无缘无故地来找她,她心乱如麻?还是说事情可能暴露,她该何去何从?抑或是说,她不善谎言,打算以实相告,让墨王赶紧做好最坏的准备? 最后,千月只是回屋洗了把脸,为自己梳了个简单的云髻,插上几支精致的朱钗,抹了鲜艳的胭脂,最后打开衣橱,挑选了一件流云般的墨绿锦衣换上,对着铜镜照了几下,觉得分外满意。然后她就下楼去会客堂见华霄了。 华霄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可并没看出千月是精心梳妆过的。一见到千月,华霄就沉声说道:“千月姑娘,这次前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这几粒长夫丹可有问题?” 千月没料到华霄前来是为了丹药的事情。她走到华霄跟前,接过华霄带来的长夫丹,捏在指尖,凑到眼前看了许久,冷静地说道:“大公子,我看不出来。” 华霄冷哼一声,说道:“就看了这么一下,你就知道这长夫丹没有问题?千月姑娘怕是太敷衍了吧。” 千月摇摇头,诚挚地说道:“大公子,我的意思是我看不出来,这长夫丹到底有没有问题。” 华霄仔细地审视了千月许久,从她的脸上的确看不出异样。他沉思片刻,阴冷地说道:“这是我父王服用的长夫丹,我怀疑它与我父王的昏迷有关系。这长夫丹是你们千辰阁的丹药,千月姑娘,你是不是该用点心,再仔细地看一下?” 华霄说话的时候,双眼从未离开过千月的脸庞,一心想在千月的神情中瞧出些端倪。只是千月丝毫不见慌张,理直气壮地说道:“大公子,我看得很清楚了,这长夫丹外形并无异样。但这长夫丹本就是粉末揉在一起形成的,若有人将其表面削开,在里面掺杂什么其他东西,我分辨不出来?” 华霄对千月的态度十分不满,正要出声呵责,千月却没有给他机会,反而更加地不依不饶:“而且,炼制的长夫丹每年也不过十粒,由特定的炼丹器物制成,每粒的大小形态几乎没有差异。这些长夫丹大部分都送去了载天山,小部分贡奉进了王宫,我们千辰阁自己留下的都很少。贡奉给王宫的长夫丹,我们的人只负责把药送到宫门口,由你们王宫的人负责打理,若大公子怀疑有人在长夫丹里面做了手脚,要排查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华霄细思之下,觉得千月所言不假。其实他并没有充足的理由认定是千月在其中捣鬼,但当初因为量珠的事情,青望曾经怀疑过千辰阁并非简单的商铺,可能和各方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华霄才会首先来此。虽然眼下千月看似说的坦诚,但华霄尚有疑虑。不过他也不急着再追问千月,反倒是重新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悠闲自在地看着千月。 千月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心惊胆战,依然只能保持礼节性的微笑。华霄不说话,她也没敢再继续慷慨陈词。华霄不提要走之事,她自然也不能把人轰走,只好尴尬地站在华霄身边,苦思冥想该如何脱离这窘境。 幸好,华霄没什么耐心。虽然他始终放不下心,但是想到那一下吃了十粒长夫丹沉醉于修行生龙活虎的部下,只能暂时打消对千月的怀疑。于是,他一甩衣摆,头也不回潇洒地走了。 千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踌躇了一番,终于还是往顶层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技术 千月站在苍色石台面前时,盯着平静的石台,又犹豫了一会,才动手写道:华今日来此,问起长夫。 千月写完之后,伫立在原地,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手托着下巴,安静地回忆着刚刚和华霄的谈话以及自己的表现。 金色的阳光从千辰阁朝南的雕花窗户中透了进来,将阁楼照亮。千月头戴朱钗,身着华衣,一缕一缕的晖光勾勒着她柔美的曲线和婀娜的身段,并在金珠锦布上留下绚烂的色泽,这样静谧别致的画面,极其难得。只是千辰阁顶层如今就千月一人,而她此刻也并不安宁,倒是可惜了这般美好的风景,竟无人欣赏。 不一会,那同样被晖光照耀着的木珠们也游动起来,写道:无需忧心。 千月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执着地问:朱王因何至此。 墨王未如她所愿,答道:咎由自取。 千月继续追问:此事会如何收场。 墨王立刻回答:不必挂怀。 千月看出墨王有意逃避她的问题,她内心十分不爽快。其实千月知晓墨王有许多事情都瞒着她,这无可厚非,因为她也有事情瞒着墨王。二人之间,没有谁是谁的部下,非要为谁效忠不可,也没有谁是谁的恩人,一定要承谁的情。 从前墨王执着于绕着弯子说话,那时的千月会反击回去,叫墨王直接一点,不愿说就说不愿说,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或者冷眼漠视,当作没有看到,该说什么继续说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执着于互相试探的小伎俩,没必要装作老朋友般坦然交心,也没必要故意为了拉近距离找些尴尬蹩脚的话题。 不过千月今日就是特别的不甘心,她早就明白,自己的能力只够小打小闹,折腾些干巴巴的死物,思考会儿虚幻缥缈的法理。但她确实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没有帝王的权术城府,也没有圣人的胸襟情怀,实在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为墨王卖命。 千月确信,如果华霄再来一次,估计华霄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满含深意地瞅她一眼,她就要奔过去,抱着华霄的脚踝,求他原谅自己的无知与冲动了吧。这一点,她应该和墨王说清楚才对。 千月高昂着头,架势十足地写道:若华再来,以实相告。 看着石台上自己刚刚写好的几个字,千月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估计到时候,她还是会选择逃离吧,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且,这么威胁墨王也挺没意思的,虽然二人对对方的底细都是一知半解,但基本的信任还是应该维持,何必徒增烦恼。千月这么一想,决定将最后这句话抹去。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但承认失言的虔诚态度还是要有的,窝囊就窝囊点吧。 只是千月的右手刚刚抚上石台,还没运气出力,木珠就在她的掌心之下排列整齐。从青葱般的手指缝隙间,千月看清了墨王的回答:千月,你不敢。 一股急转奔流的真气从千月的右手掌心涌出,石台上的木珠像受惊了一样七上八下的乱窜,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散落在各处。千月生气地哼了一声,扭头就离开了,步子踏得格外响的,往楼下走去。 千月气鼓鼓地在千辰阁里踱步,这里看一看,那边瞅一瞅,还不时地给出些尖酸刻薄的意见。人们都惊疑地看着她,不少人都会关切地问上一句:“千月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炼丹铸器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了?和我们说说呗,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 千月听到这话,却更生气了。她内心的煎熬焦灼,怎么就没人能懂呢?在这偌大的千辰阁,就找不到能帮她分忧的人吗? 千月的威严和风韵虽然有限,但还是不容忽视的。没过好一会儿,千月身边已经围过来十几个炼丹师和铸剑师,把她围在中间,密不透风,想走一步,也颇为费劲。他们担忧地看着千月,锲而不舍地向她询问,是不是炼丹的火候弄错了,浪费了许多草木异兽,是不是这一批精铁的质地太差,一烧一敲就碎了,是不是新制的灵气明灯光芒太黯淡了,根本派不上用场,被人当作破烂无用之物丢了。 当然,这些人一个都没说到点子上,所以千月统统没搭理,冷眼看着众人,自顾自地生着闷气。结果这十几个人却越说越起劲,最后他们干脆把孤傲清冷的千月丢到一边,各自分成几波,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个个都争论得面红耳赤,却又觉得酣畅淋漓。千月欲哭无泪,果然,这千辰阁里没一个靠得住的。 一阵清风载着几丝灵气徐徐地吹进剑室,钻进阿景的怀里,引得阿景的衣襟微微抖动。阿景从怀中掏出传音符,巴掌大的符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惹得阿景忍俊不禁。 只是阿景还在这边笑着,就听到隔壁传来几个剑室弟子的议论声,是有关她和田生的。虽然阿景已经隐约猜到他们在说什么,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与阿景所料无差,其中一人正愤慨地说道:“修为测试大会弟子的名单你们看了吗?这田生真是好本事,来我们载天山还不到两月,竟然可以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真不知道长老们是怎么想的。” 另一人冷哼一声,说道:“估计长老们心里也不愿意吧,谁不知道,这田生能被选上,完全是因为三公子在背后为他撑腰。若没有三公子,别说是修为测试大会,田生这会儿,肯定还在刑堂呆着呢。” 一人附和道:“就是,没有三公子的赏识,只怕那个猎户还在山中跟野兽争抢地盘呢。” “不过我听说,这田生也有中乘下阶的修为。他看起年纪也不大啊,这么年轻就有此等修为,能去参加测试大会,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一人小声而迟疑地说道。 不过显然这人的话未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共鸣,反而点燃了其中一人的怒火。那人尖利地说道:“正是如此,才更让人气愤。那田生定是从三公子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你们可见过他用的那把剑,连将干修士都曾经称赞过,说是绝世神兵,世间罕见,独一无二。这种宝剑,他一个北边小城镇来的猎户怎么可能买得起?” “就是!你不提我还没注意,你们看他寒碜木讷的那副样子,祖上往上数十辈,也一定没有大才之人。那宝剑也不可能是家传之宝,他又买不起。你们说说,那剑是哪来的?” 有人讪笑地说道:“可能是天下掉下来的,正好砸他头上了!”众人哄堂大笑。 “行了,你们别酸了。我们只是剑室的弟子,田生去不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与我们何干?就算他不去,也轮不到我们去。还是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就算田生不参加,这名额也确实是到不了我们头上。但却说不上与我们剑室一点关系都没有。各位,你们可知道为何田生能得到三公子的偏袒?你们难道没听过,这田生和我们剑室的阿景,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三公子与阿景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隔壁传来阵阵轻笑,阿景终于忍不住,脸上一阵抽动。这些人真是闲得慌,怪不得她手上有那么多活儿要干。 “这三公子的事,可不能乱说。万一三公子对阿景姑娘无意呢,可能他们之间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三公子的为人我们都清楚,胸怀宽广,与人为善,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说得过去啊。而且,我觉得阿景姑娘跟三公子之间,没有那么多纠葛。那日在半山大门前,三公子为阿景姑娘挺身而出之后,就再未听闻二人有什么牵扯了。不是吗?” “你懂什么?这阿景颇有心计,说不定是她有意与三公子疏远,让别人以为他们之间没什么。而且,你又没有整夜整夜地跟着他们二人,你怎么知道那之后他们真没再见面?再说了,他们关上房门翻云覆雨的时候,你还能趴窗台看啊?” “亏你还是修行之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保不准有人还真这么做了。” “你们在干什么,没事干吗!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一声怒吼,隔壁立刻鸦雀无声。 阿景听出那是将干的声音,不由地笑了出来,终于可以清净了,她可以专注地做手上的事情了。只是,她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将干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阿景连忙收敛笑意,起身恭敬地叫道:“将干修士。” 将干注意到了阿景的神情变化,挑眉说道:“阿景姑娘宠辱不惊,真是好涵养。” 阿景微微颔首,平静地说道:“将干修士谬赞了。” 将干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捋着胡子,意味深长地道:“的确,阿景姑娘在剑室这些日子也已铸了十几把利剑了。但这些剑的剑气却不似阿景姑娘此刻这般淡然宁静。” 阿景猛地抬头,瞪着双眼看着将干。 将干神色语气均未有一丝变化,继续说道:“阿景姑娘,我并非要打探你的心事,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罢了。” 阿景眉头微微蹙起,正想回应,将干却抬手示意,让阿景只能选择沉默,听将干娓娓说道:“那日,我看过天地剑之后,便知晓你铸剑技艺高超,我能指点你的,实在有限。你在剑室所铸的这十几把剑,也都是极为宝贵的兵器,几乎都送去了四位长老手中。四位长老和门下的弟子都试过你的剑,试剑时将十成功力注入剑内,再挥剑让真气尽数泻出。其余弟子所铸之剑,在大乘之气的试炼之下,难免会有瑕疵产生,崩裂的情形也偶尔有之。唯有你的剑,从未出过任何纰漏,不管承受多么大的力量,都完好如初。” 将干说到此,刻意停顿了下。他看向阿景,阿景的脸上已经又恢复平静,双眸深邃无波了。 将干心下诧异,但面容如初:“阿景姑娘,你所铸之剑,技艺炉火纯青,但剑气并不纯净。虽无邪气戾气隐含其中,但终究有太多纷繁零乱之气掺杂进去。剑气便是人之气,剑魂即是人之魂。无论佩剑之人的修为多么高深,气息多么霸道,都无法完全掩盖掉铸剑者最初磨砺的痕迹。因此若要铸造一把绝世神兵,铸剑师必须要抛却一切杂念。这样一来,所铸的剑才会精湛无暇,与佩剑之人融为一体,与天地之气相生相通” 说到此,将干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你来了剑室,为我载天山的弟子铸剑,我作为剑室之主,自然该相助与你。只是对于你的技艺,我已无可挑剔之处。能告诉你的,也只有一句,若你心中无法安宁,你所铸之剑就只能局限于此了。” 将干说完,长叹了一口气。阿景眼中闪着微亮,恳切地说道:“多谢你的指点。” 将干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算什么。你在我剑室,受到如此多的非议,是我教徒无方。不过世人大多如此,固执而偏激,既卑微又自大,只愿相信他们愿意相信之事。你能看清这点,不与人争辩,确实难得。” 阿景谦虚地笑笑:“过奖了。” 将干淡淡地瞥了阿景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人言可畏。我虽不知道你为何来我载天山,你既然来了,又引出了这些事端,一言不发欠缺妥当。如此的孤芳自赏,在载天山这样人才辈出的是非之地,未必有用。” 阿景很不喜欢将干这般谆谆教诲的语气,这场景与她给田生训话时如出一辙。阿景在田生面前高大惯了,一下子被人这么耳提面命,她颇为不自在。 但阿景还是感激地点头,诚挚地说道:“将干修士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后来二人又讨论了些有关铸剑的心得,商量了剑室新铸之剑的分配与归属,才各自道别。将干离开之后,阿景懒散地坐在凳子上,胳膊肘抵在膝盖上,两手撑着下巴,对着跳动的炉火发呆。 其实将干说得没错,她虽然天天干的都是打铁开刃之事,但确实没用什么心神,只是按部就班地做了,没有特别的满足感,也不觉得有何新鲜之处。她看得出来,将干对她寄予厚望,不过她想,她一定会让将干失望的。 不远处又隐约有几人的低语声传来,阿景也没有心思再去细细辨认,她的确是毫不关心那些人对她的议论和看法。若自己的存在真的能让这里的人多一份乐趣,多一番生机,她甚至甘之如饴。 然而阿景还是慢慢挺直了腰背,从凳子上坐了起来,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和犀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憧憬 田生今日很早就关上了丹房的大门,日落前就回到了所住的院落。他心里畅快极了,丹房的事务已经处理的得心应手,以后应该会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修行了吧。 田生这么欢欣鼓舞地想着,刚一脸开心地踏进院子,就被院中站着的夏云启和越奇两人惊得神色一凝,动作一滞。他疑惑地走到两人面前,恭敬地叫道:“夏堂主,越奇。” 夏云启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波澜,冷冷地说道:“田生,明日你不用去丹房了。修为测试大会设在三日之后的正午时分。明日开始,所有参加大会的弟子,就该依次去剑室挑选武器。” 这事情来得突然,田生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好应声道:“我知道了,夏堂主,谢谢夏堂主。” 夏云启眼珠转了转,上下打量着田生:“另外,这三日里若没有特别的事情,你最好就在院子里呆着,不要乱走。参加修为测试大会有许多规矩,哪些事情不能做,哪些东西不能吃,都是一条一条说的明明白白的。你千万不可触犯,否则,后果自负。越奇也会参加这次大会,你有什么不清楚的,问他就可以。你可记住了?” 田生似懂非懂,不由地望向越奇。只见越奇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看得田生背上竟升起一丝凉意。 夏云启从鼻腔中发出低沉的恩声,又漫不经心地瞥了田生一眼,然后迈开步子,越过田生,往院子外走去了。田生背对着夏云启,他胸腔不住地起伏,呼吸格外急促。 自从从刑堂出来后,田生都没有见到过夏云启。一来是因为田生每日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丹房度过的,几乎不曾休息过。二来,夏云启自己也整日为了灵岫堂奔走,行迹不定。在田生心里,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夏云启当面道个歉。虽然他也知道,这并不能改变夏云启心中对他的不满和愤恨。 今日能见到夏云启,对田生来说,的确是很意外的事情,但夏云启的冷漠让田生望而却步。因此,在夏云启完全消失在田生洞察力之前的这一段不算短暂的时间里,田生内心一直在不断挣扎着。不过到最后,田生也没挪动半步,更别说追上夏云启,说出他早已准备好的几句话。 越奇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田生变幻无穷的脸色,终于看得厌了,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对师父有什么不满之处吗?师父知道你也要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才特许你这几日不用再去丹房,可以安心修行,为三日后做准备,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师父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啊。” 田生连忙摇头,慌张地解释道:“我明白夏堂主的好意,我没有不满。” 越奇抄起手,趾高气昂地说道:“谅你也不敢。” 田生诺诺地点了点头。 越奇见田生还呆呆地站着,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还愣着干嘛,回去睡觉了。怎么?发现自己能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高兴得傻了?哼,没见识。” 越奇说完,甩甩手转身回屋了。 田生连忙跟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越,越奇,夏堂主方才说,修为测试大会有许多规矩和条例。我第一次参加大会,什么都不知道,请你告诉我。还有,夏堂主方才说到要去剑室挑选武器,那是什么时候去呢。” 越奇头也不回,甚至还故意加快了步伐:“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还不是第一次参加,我也可以不知道啊。你不是跟三公子很熟悉吗?你有本事,你去问他,或者直接让他给你特殊待遇,让你可以不必遵守那些规矩。哎,我可没你那么好命,我只能管好我自己咯。” 田生盯着越奇的后脑勺,窘迫地涨红了脸。 越奇好像背后长了双眼,语气更加傲慢:“你可别说我小心眼,在心里记恨我,因为,我本来就是小心眼儿的人,你记恨我便记恨我罢,反正我也不在乎。你也别想着去师父那里告状,你猜师父信你还是信我?反正我是不会坏了规矩的,你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是你自找的。” 越奇说完,狡黠地一笑,飞身蹿回屋里,只留下一脸愁苦的田生。 田生对此次修为测试大会可是极为看重的,他还想在大会好好表现一番,争取被真仙看上,和青望一起修行呢。可是听夏云启这么说起,这修为测试大会还有什么规矩条例要遵守。夏云启又不许他乱走,一时之间他能问的人,只能是越奇和句昌。可是越奇摆明了不想告诉他,句昌最近去了饭堂帮忙,并且还在饭堂那边住下了,他要找也找不到。 田生叹了口气,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结果田生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天还没亮,田生就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床上爬了起来,守在越奇的门外了。 越奇睡意惺忪地打着哈欠推开门时,被蹲在墙角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田生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指着田生呵斥道:“田生,你干嘛呢?这么早就蹲在这里,特地吓我的是吧。哼,幼稚,我才不会被你吓到呢。” 越奇一边说着,一边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只是越奇走一步,田生也跟在他身后走一步。越奇去水缸里打水洗脸,田生也学着他的样子,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越奇去饭堂喝碗粥吃几根青菜,田生也喝同样分量的粥,吃同样数量的青菜。田生的做法确实是可笑了点,也成功地惹怒了越奇。 越奇不屑地嘲笑田生道:“说你蠢,你真是蠢。你以为你能学我到几时,有本事你这三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去茅房,你也跟着,你拉不出来,也要在旁边看着我拉。还有,我也会好好地看着你,若是让我发现你犯了什么错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长老那里告发你,剥夺你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资格。” 越奇放狠话的同时,田生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地听着他讲话,像是在听圣人传道授业或是说书人谈风流轶事一样。越奇甚至怀疑,田生会不会学着他的神态语气,将他说的话也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幸好,田生听完之后,只是眨了眨眼睛,嘴里还不住地嚼着青菜,似乎觉得青菜有些咸了,又喝了口热粥。 越奇的生活枯燥乏味,这是田生跟了他两日的感想。越奇每日除了吃喝拉撒,就是修行打坐。而且越奇每次打坐时心无旁骛的模样,总是让田生心底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田生在丹房的这段日子,也了解了不少有关灵兽丹药的知识。正如晓茗所说,苍鹿在补充灵气提升修为方面,虽然不如上阶的丹药那么有效,但对于小乘的修士来说,苍鹿这种仙兽却足以使他们跨越境界之间的鸿沟了。而灵岫堂少了那对能生育繁殖的苍鹿,要再出几个中乘修士,天赋和机遇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田生早就知晓,越奇是勤奋努力之人。他在载天山的这两个月,越奇的生活便是如这两日一样,鲜少有变。若非有强大的决心和信念,这种千篇一律的简单生活,就会变成一种折磨。 田生不禁在心中默默想着,如果那日他没有放走苍鹿,而是听从句昌的吩咐,杀一只幼鹿,让越奇进补,或许越奇此刻已经是中乘修士了。田生从未感受过破境的艰难,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还自以为理所应当。他无法理解越奇对苍鹿的渴求,越奇当然也理解不了他对待苍鹿的怜悯。所以,越奇不肯原谅他,故意刁难他,也是应该的。如果以后有机会,也要好好地补偿越奇才是。 带着这样的愧疚想法,这两日的田生十分安静。越奇虽然很不喜欢有人这么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一举一动都模仿他,但到后来也就习惯了。第三日清晨,田生跟着越奇一起离开灵岫堂,往山下走的时候,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讲话。最后当越奇走进剑室时,田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轮到他们来剑室挑选武器了。 越奇和田生二人进入武器陈列室之后,越奇慢悠悠地沿着挂满兵器的武器架走着,饶有兴致地把每个兵器都从架子上取下来,拿在手里耐心地把玩一番,又重新放了回去,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倦。田生也有模有样地把一排排武器架上的精铁都感受了一番,正打算跟着越奇去到另一边的时候,忽然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不快地叫着他:“田生,你给我过来。” 田生一喜,抬头往越奇的方向看了一眼,越奇还在煞有介事地对着手上一对双剑喃喃自语,似乎颇为欣赏。田生踌躇了一下后,还是转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了。 还未等田生跑到跟前,阿景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磨蹭,你看其他堂的弟子都已经挑完武器离开了。这里面放的都是差不多的品级,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为了防止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凭借上成的武器,而不是自身的实力取胜。所以你选一件顺手的就可以了,哪需要那么长时间。” 田生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到时候也不能用天地剑了?” “你之前不知道吗?”阿景惊讶地看着他,又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是越奇他故意不告诉你。哼,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田生立刻回嘴道:“阿景,你不能这么说。是我先对不住越奇的,他心里对我有怨气也是应该,我得想想法子去化解。” 阿景无奈地扶额:“你还真想得通。我看他就是故意作弄你,不过你别理会他就好。” 田生毫不在意地摇摇头:“阿景,没关系。他不告诉我也不碍事,我这几日都乖乖得跟着他,他做什么我也做什么,还是我先把他惹烦了呢。” “你跟着他?”阿景眉头一挑,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听人说了,这修为测试大会的要求很严格,不仅不能用自己的武器,还不能携带任何的法器,能提升修为的丹药也不能服用。参加大会的弟子不许寻隙滋事,互相勾结,也不能私下去找四大长老。总之,这其中很多规矩,你一定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能留人话柄,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田生认真地点点头。 阿景见状,心下也稍稍安稳了些,接着说道:“你上次不是传信与我说,你想要加入真仙的门下,与青望一起修行么?你能有这份上进之心,我真的很开心。本来想找机会来找你的,结果为了给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准备武器一事给耽搁了。田生,我相信你的实力已经足够,你在修为测试大会上,只需要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田生憨憨地笑了起来:“恩,阿景,我会努力的。明日就是修为测试大会了,青望和榣音他们已经答应我,会来看我的。阿景,你也会来的吧?” 阿景见田生眼中充满期待,柔声笑道:“我当然会来啦。就算到时候有事,我跟将干修士说一声,他是通情达理之人,一定会同意的。田生,明日就看你的了。” 田生一脸坚毅地说道:“阿景,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景满意地笑了笑,又想到昨日与将干修士的谈话,转眼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语气也严肃了起来:“田生,你在丹房的这些日子里,想必听到了不少难听的话吧。” 田生立刻紧张了起来,想要安慰阿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支支吾吾地道:“阿景,你别在意啊,他们都是胡说的,你和三公子什么事都没有。阿景,我其实是想辩解几句的,但是你知道,我嘴笨,我怕我会越描越黑。阿景,对不起,是我给你惹麻烦了。你真的不要伤心,其实,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 田生的声音越说越小,却还是直直地看向阿景,不愿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田生眉心拧起,像是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些什么。 阿景缓缓地摇头:“田生,这不是你的错。我如今在剑室,还不是在半山,已经听到许多不堪的流言蜚语了。而你暂居灵岫堂,又即将参加修为测试大会,那些嫉妒你,记恨你的人,他们会用多么恶意的心思来揣测你,对付你,我真的想象不出。” 田生垂下头,眼神飘忽:“阿景,我没事的。” 阿景长叹一声:“其实,我早该出面澄清一下的。即使我不在乎我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也要顾及青望的声誉,毕竟他不是那种贪图美色c以权谋私之人。我也应当考虑你的处境,当日青望邀你来这载天山,我明知载天山难以容下我和你这种无权无势之人,但我还是同意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该放任你被人非议,被人污蔑。你有天赋,有抱负,所作之事虽有差错,但也并非出于私心,你不该被人误解。田生,是我太自以为是,自命清高了,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阿景言辞恳切,让田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吞吞吐吐地说道:“阿景,你,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太蠢了,不懂怎么样才能和人好好相处” 阿景笑着挥手打断田生:“恩,我们都有错,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明日就是修为测试大会了,田生,那可是个好机会。你要让整个载天山上的人都看清楚,你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进入载天山的。” 阿景说着,上前一步,右手轻轻地拍在田生的肩上:“青望是欣赏你,看重你,当你是朋友,才会和你那么亲近的。这载天山,应当有你的立足之地。不管你之后是留在灵岫堂,还是拜入哪位长老门下,甚至是被真仙收为徒弟,都是你应得的。你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再不敢讲一句你的不是。” 田生被阿景话中的傲气和期盼感染,他感受着阿景掌心传来的力道,坚定地说道:“恩,阿景,我答应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澄清 越奇把武器陈列室都翻了一个遍,才发现田生已经拿着一把平凡无奇的长剑站在门口等他了。田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越奇,脸上平静如水,好像是看出了越奇故意在这里装模作样,浪费时间,田生也毫不在意,只当做欣赏越奇精心表演的这场戏。 越奇这般想着,气急败坏地抓过身旁的一把大刀,右臂一挥,直直地指向田生,怒声道:“你选好了不和我说一声,像个鬼一样的站在那里看什么呢?” 田生面不改色:“哦,我选好了。你呢?” 此时武器陈列室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越奇和田生来得并不算晚,在此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越奇有些尴尬,但还是一脸轻蔑:“哼,你看看你手里的那把剑,跟废铁有何差别。” 田生安静地聆听着,不置可否。 越奇却来了劲,一定要趁机显摆一下:“这武器当然要仔细挑选一番才行。与你的不同,我手里的这把大刀啊,坚韧锋利,做工精良,定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有此刀在手,明日的修为测试大会上,就算我不能拔得头筹,也会给四大长老留下深刻的印象。” 田生困惑地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可是,越奇,你不是用剑的吗?” 越奇一愣,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可是刀剑双修,你懂什么!”话虽如此,越奇还是把大刀放回架子上,又左右瞄了几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把刀虽然好,但实在是太轻了,拿在手中都感觉软绵绵的。我力能扛鼎,用这样轻质的刀,不能发挥出我的优势。” 越奇见田生不以为意,又加重了嗓音,大声说道:“而且,用宝刀取胜,也显得胜之不武。毕竟,我即使赤手空拳,也不惧任何人。这里的剑看起来也不错,我还是勉强挑一把,免得不带武器,会让人误以为我太过骄傲,看不起人。” 越奇一直碎碎念着,等武器陈列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终于挑了把同样平凡无奇的长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得意地看了田生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吝啬得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田生又随着越奇默默地回到半山时,已过正午时分,两人这么下山上山的折腾了许久,此时均已饥饿难耐。越奇和田生来到饭堂的时候,饭菜虽然都凉了,但至少还剩余一些。更让田生开心的是,他还看到了正在帮忙布菜的句昌,顿时有种想要上前打招呼攀谈几句的冲动。 越奇也看到了句昌,在田生犹豫是否要撇下越奇去找句昌时,越奇已经率先朝句昌走了过去。田生暗自松了口气,可以想想要和句昌说什么了。 此时的饭堂,到处都是空着的桌椅,偌大的空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修士还在吃饭。午后的阳光透过门窗洒了进来,暖洋洋的,给木制的桌椅都镀上一层金晖。修士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让人不觉得吵闹,反而愈发显出宁静,这样的饭堂着实舒适惬意。 句昌刚为一名弟子盛好饭菜,不经意地抬头,便看到了越奇和田生两人。他兴奋地挥手说道:“越奇,田生,你们到我这里来。” 田生见到句昌,倍感亲切,连忙疾步走了过去。越奇斜眼瞥了瞥笑脸的田生,又不易察觉地与句昌对视一眼,眼底暗流涌动。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来啊?”见二人来到面前,句昌热情地问候道。 越奇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饭勺,一边挑挑拣拣地往自己碗里装菜,一边抱怨地说道:“我们早上不是去剑室挑武器了嘛?田生他磨蹭得很,选个剑也不让人省心。他以往凭借天地剑横行霸道惯了,一下子不能用自己的武器,心里慌了吧。” 句昌不由地看了眼田生,见田生没有什么不快,才问道:“田生,越奇,你们一起去选的武器吗?” 越奇无奈:“其实我是不想带着他的,但你知道,师父要我看好他,我可不想他为我们灵岫堂添麻烦。到时候闯了什么祸,遭殃的还不是我们,我自然应该替师父分忧才行。” 田生像是没听到越奇和句昌的对话似的,等越奇放下饭勺后,他便把它又拿了起来,安安静静地盛着饭菜。 越奇盛好饭菜后,并不急着走,笑着说道:“句昌,你明日还要留在这里么?这在饭堂做事的,大多都是低阶弟子,让你来这种地方做这等无意义之事,真是委屈你了。” 句昌从容地笑道:“越奇,没关系的。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后厨管管事而已,最近为了筹备修为测试大会,大家都忙了起来,我才到饭堂里来帮下忙的。” 越奇依旧愁容满面:“师父也真是的,这明明是田生犯的错,他居然还要连着你一起罚,我都替你不值。明日就是修为测试大会了,这可是载天山一年一度的盛会,你可不能不去啊。若是师父不许你去,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和师父说情去。” 句昌连连摇头:“不用了越奇,我已经和师父说过了,明日想去感受下修为测试大会的盛况,他也同意了,你别因为我的事再去打扰他。你就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为你打气的。” 越奇这才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开了。田生也立刻跟上越奇的步伐,有些懊恼还没能和句昌说上话,只能对他报以歉意的微笑。不过身后传来句昌温和的低语:“田生,我也会为你打气的,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田生脚步一滞,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背对着句昌点了点头,这才又轻快地向前走。 越奇和田生相对而坐地吃着午饭,田生的心情十分舒畅,不知道嘴里嚼着的是什么东西,却还觉得味道好极了。 突然,越奇毫无预兆地起身,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狠狠说道:“田生,你别高兴地太早。我知道你盼着修为测试大会盼了很久了,但你以为你修为已到中乘,就一定能通过明日的考验吗?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有信心。” 田生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越奇了。 田生无辜的神情越发刺激到了越奇,越奇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田生,我可提醒你,这修为测试大会可不是修士之间的比试对抗,你可别把它想简单了。你以为你修为比我高,结果就一定比我好吗?痴心妄想。就你这种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才刚来载天山几天,没见识没自知之明,跟头蠢驴一样,你真以为长老们会看上你。就算有三公子为你撑腰,也不好使。” 田生本来是不想与越奇争辩,但回忆起早上在剑室与阿景的谈话,田生觉得自己也该说清楚才对,而不是任人消遣。因此,他抬起头,果断地说道:“越奇,我能进入载天山,确实是托了三公子的福。但我不是所有事都要依仗三公子,我相信我也是有实力的人。明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努力,请你不要再说些毫无根据的话了。” 田生以为自己很勇敢,然而越奇却完全不在意他的话,反而更加生气:“哼,田生,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还学会狡辩了?偷盗仙兽多大的罪,若不是三公子,你现在还在刑堂呢!还说不是依仗着三公子在我们灵岫堂胡作非为?” 田生没料到越奇还是这般固执,正想开口辩解,越奇却没有给他机会,说话的声音又高了不少:“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今早你去了一趟剑室,见了那个阿景姑娘,她教你说的这些话?她不是一向自命不凡,不屑于跟人解释吗,现在开始急了吗?田生,你等着吧,明日我就要让你看看,像你这种心怀不轨c攀附权贵之人,根本不可能胜过我。” 越奇说完,猛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田生惊住,正要起身追上越奇,越奇又回过头,冷冷地说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不嫌累,我都觉得累了。”越奇说完,提气一跃,跳到门外,转眼就没影了。 田生傻傻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一时困惑不止,看来他还是没掌握到和人好好相处的技巧,下次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好了。 整个下午,田生都没有找到越奇,看来越奇是故意躲着自己了。田生不由得叹气,这两日多时间与越奇的相处,田生发现,其实越奇是个很勤奋很上进的人,并且,越奇并没有总是恶语相向。田生还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是不是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就能和越奇冰释前嫌,一起修行了呢?看来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只是越奇这么一消失,田生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干些什么,修为测试大会的规矩自己一概不知,出去随意走动只怕误了大事,只好独自回了卧房,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屋顶的角落里,一只蜘蛛正在结网,它一圈一圈的拉着丝,好像感觉不到疲倦,反而充满了激情。田生想,等它结好网,它就会在这里定居下来。然后守着网,候着它的食物,而不是四处游走,靠着伪装捕猎吧。 哎,离开家真的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现在,他变成一个人,要独自适应新的环境,要学会和各式各样的人相处,还要变得有目标有抱负,有理想有追求 “田生,你在里面吗?我和青望来看你啦。”榣音清脆明亮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打断了田生的思绪,也驱散了屋里的沉闷。 田生如蒙大赦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欣然回应道:“我在呢。” 田生立刻下了床,奔跑着过去打开了门,果然看到青望和榣音站在门口对他微笑。他连忙将两人迎了进来,问道:“三公子,榣音公主,你们怎么来了?” 榣音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说道:“明日就是修为测试大会了,我们当然要来看下你的情况。” 田生还以为是他和越奇在饭堂争吵的事情让榣音知道了,不安地垂下头:“我,我没事啊,我很好。” 榣音温和地笑了笑,说道:“田生,你低着头干什么呢。我可不是不放心你,不过你想让我师父收你为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和青望上次去找过师父,与师父提到了你,他没有给我们明确的答复,因此还是要看你明日的表现。” 田生的脸一下红到了耳后根:“公主,你们还专程为了我的事,去找过真仙啊。其实,你们不必那么费心的,我应该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真仙的认可。让你们这么麻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榣音无所谓地说道:“田生,你不用这般客气。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愿意为你出一份力,尽一份心,我们高兴这么做。对了,还有一事。每年的修为测试大会的形式和内容都不太相同,基本上都是由师父拿主意,给参加大会的弟子们一个任务或者考验。我和青望讨论过了,青望说他大致推测出了师父要出什么样的题,你想不想知道?” 榣音神神秘秘地看着田生,嘴角带着浅笑,看得田生羞赧地摸了摸头发。田生犹疑了一下,答道:“多谢公主的好意,我想,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榣音没有对田生的答案表现出太多的惊异,只是微笑地问道:“哦?真的不想知道?田生,我知道你想在用你的实力来证明自己。不过,出身c机遇c朋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不必太过介怀。” 田生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说道:“不用了,公主,谢谢你的好意。” 榣音也没有再问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田生转身,朝着从一进门就笑盈盈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青望说道:“三公子,你为了我的事出头,替我解难,遭人非议,是我的过失。你和公主能把我当作朋友,愿意这样不计得失地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只是,我却没什么能够帮到你们的,只是希望你们不会再因为我,被人指责,被人误解。” 青望没料到田生会提到此事,他稍有惊异,转眼就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气度,坦然说道:“田生,我和榣音平时都是二人独自修行,鲜少与其他弟子有来往。不过,他们在背后议论的我与阿景姑娘c与你之事,我也略有耳闻。” 田生一听,更加羞愧:“三公子,给你添了麻烦,实在是太抱歉了。” 青望缓缓地摇了摇头:“这又岂是你一个人的原因。只是,这里面的种种,确实不足为外人道。清者自清,我以为你和阿景姑娘没有为此困扰,所以便任由他们说去了。既然你如今也说起此事,看来还是我疏忽了。田生,等明日修为测试大会一过,我会找个机会,和众人澄清此事的。” 田生颔首,歉意而诚恳:“三公子,谢谢你。” 青望不以为意地笑笑:“好了,田生,我们之间不说生分的话了。你并非八面玲珑之人,没必要面面俱到,那些你不擅自之事,与你不睦之人,暂且放到一边,不要过问。明日便是修为测试大会了,你现在有空思考这些问题,倒不如一门心思放在修行上。” 说到这,青望忽然严肃起来:“田生,不止是在载天山,放眼人世,对于一个人来说,修为都是最宝贵的实力。你要想载天山千百的弟子真心的接纳你,信服你,明天就是一个最好的契机。我和榣音能做的可都做了,现在只能看你自己了。你若真把我们当朋友,那就别让我们失望。明日师父的考题,若你不愿知晓,我也就不透露给你了。田生,我一直都是信任你的。” 青望和榣音走后,田生又躺回了床上,又瞥见了屋顶一角的蜘蛛。此刻,田生心底升起一股热流,看着那只勤恳专注的蜘蛛,它的网越结越大,他振奋地想着,他也会和那只蜘蛛一样,很快就有个新家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交汇 从载天山高耸的大门看进去,是一个的飞檐反宇的大殿。这是载天朱派的正殿,神工天巧,气势恢宏。殿前的台阶都由大理石铺成,让人望而生畏。大门与正殿之间,是一个可以容纳千人的圆形武场。地面上用玉石雕刻着一只鸣叫的鸾鸟和一只怒目的神龙,两只神兽围绕着演武场的中央飞舞,连羽毛的纹路和龙爪的尖锐都勾勒得清清楚楚,似乎真的是由相争相惜的鸾鸟和神龙所化而成。 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栩栩如生的神兽之上时,就已有弟子从四面赶来,聚集到演武场上,或打坐,或练武,个个都是神采奕奕。今日太阳已经高悬,演武场上还是空荡荡的一片。相反,那不常开启的正殿前,已经一字排开地站满了人,正各自扶着玉砌的栏杆,望向演武场中。 正殿前,四大长老和各堂堂主迎风而立,英姿飒爽,站在他们身边的,都是载天山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他来观看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都三三两两地站立在演武场的边上,等待真仙的出现。 田生跟着越奇来到演武场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演武场一侧的青望c榣音和阿景,他们三人有说有笑的朝着田生挥了挥手。越奇见状,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惹得田生心底暗自抱怨了几句,还是垂着头跟着越奇走远了。 榣音一脸惊讶:“诶?田生怎么不过来?” 青望见田生已经被越奇领着消失在人群中,沉声说道:“田生在灵岫堂过得不怎么样,看来还是我处理得太过大意了。” 榣音蹙着眉头,还在费力寻找田生的踪影,阿景却是苦涩地一笑:“三公子,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今日是修为测试大会,不管如何,只要不出岔子就好。三公子,我还有一事,想请你相助。其实此事本该由我自己解决,只是我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要麻烦三公子了。” 青望心领神会:“阿景,你言重了。昨日我去找过田生,他也有提起。等修为测试大会过了,我会找机会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阿景颇为感激地看着青望,情不自禁的道:“三公子,我和田生,让你颇费心力。” 青望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把你们当作朋友。自上次田生私放仙兽,被困于刑堂之后,我都不曾再见到你,不知你在剑室过得如何。” 阿景也微笑道:“撇开那些烦人的闲人碎语,还算不错吧。” 青望若有所思地看了阿景一阵,才缓缓说道:“将干修士很器重你,我也不止一次听长老们夸赞你所铸的剑,每一把都是不凡之器。阿景,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有如此精妙的技艺,即使想要进入千辰阁,也不应该会遇到太大的阻碍,为何会愿意待在载天山的剑室呢?仅仅是为了田生吗?” 阿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听出青望的话里并没有恶意,反而充满了友善和关切,但她还是半晌没有答话,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幸好青望也识趣地没有追问,而是转头看向正殿,轻声说道:“阿景,我师父来了。” 阿景也顺着青望的视线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了四大长老中间,右手托着女娲壶,环视四周。 自真仙出现之后,众人的眼神便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演武场周边到处都是窸窣的低语声。不过真仙毫不在意,他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女娲壶,口中默念几句口诀,女娲壶便腾空而起,如利箭一般向前飞出。 众人的目光也从真仙身上移到悬浮的女娲壶上,随着女娲壶的轨迹移动。女娲壶从正殿飘向大门,围绕耸立的门柱转了一圈之后,又折返回来,在演武场的中央上空停留了片刻。还没等众人看清女娲壶的纹理轮廓,女娲壶便骤然从空中落了下去,又在快要撞向地面的时候倏地停止,安静地立在了演武场的中央。 雕刻在地面的鸾鸟和神龙本来是互相对视着的,随时都会舞动身躯,腾飞去无边无际的苍穹。如今却变成了两只神兽都注视着这不过巴掌大的青铜酒壶,被它深深吸引,这才不愿挣脱大地的束缚。 下一刻,女娲壶的壶盖突然开启,金色的光从壶中射了出来,照向四面八方。一股强力的灵气疾驰而来,让人防不胜防。 众人皆是一惊,寒意从背脊窜向头顶,都本能地想要运气抵抗。不过散发着金光的灵气在演武场的边缘急转而上,冲向天际。无数的金光在众人眼前往上飞速流动,像是受到了天神的召唤,要翱翔九天。只是灵气在几丈高的半空之后又再次改变方向,朝着中间流去,最后全部汇聚到在了一起。 此时,流动的灵气已经将演武场整个罩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圆润无瑕的半圆的屏障。金色的光芒在屏障上恣意地流动着,看似杂乱无序,却又像是被什么法则指引着,控制着,会这样一直无休无止c不知疲倦地进行下去。 演武场中的鸾鸟和神龙,透过这若隐若现c光亮波动的灵气屏障看去,模样已经有些扭曲了,那些精雕细琢的鬓毛和鳞片,也再难清楚分辨。而演武场中央的女娲壶,更是让人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辨别出壶身和壶盖。 不少中乘修士看到这样的奇景,都是惊异万分,试图利用神识去看清演武场中的情景,但却徒劳无功,因为他们的洞察力,根本无法穿透那看似一触即破的屏障。 就在众人感叹这法器的威力和真仙的强大时,真仙已经开口平静地说道:“参加此次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需进入这屏障之内。谁能取得演武场中央的女娲壶,谁就能成为我的徒弟。” 真仙此话一出,场下的低语声已经变作了高声的议论。其中四大长老门下的弟子最为不甘:“取得那个什么什么壶就能成为真仙的弟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没有去争取修为测试大会名额?” “谁知道真仙此次是真的要收弟子?若我参加了此次大会,能拜入真仙门下的,就是我了。” “你已经是大长老的大弟子了,大长老对你那么看重,什么好东西都被你收入囊中,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那毕竟是真仙啊,是世间最厉害的人。” 没等议论声平息下来,真仙掌心一转,屏障的一角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缺口。真仙又低声与身边的大长老交代了几句,大长老身后的两名弟子晓弘和晓柏便疾步从正殿门前走了下来,站到缺口处,一脸的严肃与庄重。 晓弘手里拿着名单,朗声说道:“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每人仅有一次机会,进入演武场内。进入演武场之后,因为任何原因离开,都算失败,没有通过考验,不得再次进入。在演武场中,不能停留超过一炷香时间,停留时间过长者,我会叫到名字,到时候请自行从入口处离开。现在,我念到名字的弟子,请先到我身边来,接受检查后,便可从我身后的缺口处,进入演武场内。” 第一批进入演武场中的十个人,阿景都不曾听说过,想必只是载天山上一群默默无闻之辈。 虽是如此,演武场边上的众人还是饶有兴致地朝屏障内看去,里面的情形模糊不清,只能看个大概,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演武场虽然很大,但在弟子与女娲壶之间,并非隔着天堑和高山。众人未曾见到屏障内有何异象出现,对真仙的此次考验十分不解,似乎对于修为深厚的弟子,这女娲壶便可手到擒来。 又或许,真仙是想让众弟子互相争斗,毕竟这女娲壶只有一个。但众人盯着那些模糊影子许久,也未见有人大打出手,反而一直在离女娲壶还有十几丈远的地方徘徊。似乎在那空无一物的演武场中,藏着无形无影的洪水猛兽。 阿景也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演武场,不过她并不是对场中弟子的表现有所疑惑,而是震惊于真仙居然能如此炉火纯青地掌控女娲壶,将他们在岱屿山所经历之事在此地以这种方式重现出来。想必此刻屏障内的弟子,正克服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前行,一不小心就会被浓郁的灵气吞噬。想到此,阿景心中一阵欣喜,以田生当日在岱屿山山洞中的表现来看,即使没有天地剑,他要取得这女娲壶,也并非难事。 青望见阿景嘴角已经不可抑制地上扬,便明白她所想,也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此考验,像是为田生量身定做的一般。那日在岱屿山,我没想到你们也能抵达藏有女娲壶的石洞,不仅如此,看当时田生的脸色,比我和华霄还要好上许多。看来田生炼气的方式,与这女娲壶的路数倒是颇为相符。” 阿景不在意地笑道:“什么相不相符,他就是运气好,你别对他那么有信心,万一他让你失望了呢。”阿景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了。 演武场中已经有几名弟子承受不住,主动退了出来。晓弘又按照名单,叫了几名弟子进去。这是八大堂中某一堂的几名弟子,他们一进入演武场中,便发现了场中的异样。几人聚在一起,默念静心诀,打算暂时合力对抗着压迫人的灵气。不过他们也没走多远,合几人之力筑起的结界就被打破了,几人都被真气与灵气碰撞的强烈冲击之力推出很远,直接摔出演武场之外。 正殿门前站着的高人们,除了面容始终平静看不出波动的真仙,其余不是无奈地叹着气,摇着头,就是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下一批进去的几人是长老们下的弟子,他们同样暂时选择齐心协力抵挡灵气的侵袭,一步一步,艰难而又固执地往前走着。他们用真气汇成的结界之上,偶尔出现一两点亮光,但转眼就熄灭了。 当第一批最后一个进入的弟子由于时间过长,被晓弘叫到名字,沮丧地离开演武场后,越奇也走向了屏障的缺口。越奇一离开,田生就迫不及待地朝演武场另一侧跑去。绕过大半个演武场,田生终于到了阿景三人的身边,抑制不住内心的愉悦,笑着说道:“阿景,三公子,公主,你们来看我了啊。” 见田生急切的神态,阿景忍俊不禁:“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们了呢。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看着演武场中的情形,就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小心坏了规矩,被人取消资格。” 田生吓得张大嘴巴,瞬间面红耳赤:“啊?真的吗?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 青望和榣音立刻在一旁笑出了声。榣音瞥了阿景一眼,柔声对田生说道:“阿景她那是吓唬你的,你别信她。我看啊,她就是怪你,没有早些过来呢。我可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有不许乱跑的规矩。就算真的有,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演武场里,谁有心思注意到你。” 田生觉得榣音说的很有道理。但他还是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真的注意到了他刚才的举动。青望和榣音看他这般谨慎,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只是下一刻,他俩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田生嘴巴张得更大了:“三,三公子,那,那是你师父吗?他为什么,朝我走过来了?” 由于阿景四人站的位置太过偏僻,真仙也故意敛了气息,演武场中的形势还算是动人心弦,所以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不过他们也不敢声张,只是内心涌起许多猜测。 当真仙走到面前时,四人都是满脸的疑惑和紧张,对真仙这般突然的到来,谁也没有一点头绪。田生更是手心冒汗,心跳加速,见真仙终于站定,他立马上前一步,挡在阿景c榣音和青望的前面,颤巍巍地说道:“真仙大人,刚才,是我在场中乱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规矩,我应该没有扰乱” 真仙冷漠地扫了田生一眼,又往田生身后看去,不动声色地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田生还是瞪着大眼睛,困惑地看着真仙,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把话说完,他身后青望和榣音已经讶异地转过头,望向阿景了。 阿景一头雾水,但依然淡然笑道:“荣幸之至。” 阿景跟在真仙身后,并没有走出太远,真仙便停了下来。但阿景知道,此刻无论他们之间的谈话多么大声,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阿景其实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沉着从容,大乘修士的威压让她无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她只想快点结束,然后回到田生身边。 因此,她鼓足勇气,镇定地说道:“在下阿景,是载天山剑室的弟子。不知真仙此次找我来,是有何事?” 真仙没有回答,但阿景不会傻到以为是真仙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实际上,阿景实在想不出真仙对她产生兴趣的原因,难道真仙也会被尘世俗事烦扰? 阿景左思右想,决定再直接一点,于是她对着真仙的后背,大胆地说道:“真仙,我是通过三公子青望的举荐才能进入载天山的。我十分感激他,尊敬他,也很高兴,能成为三公子的朋友,但除此之外,我对三公子没有一丝非分之想。” 果然,真仙慢慢地转了过来。阿景一喜,正好趁此机会,为自己辩解一番。只是真仙眼中深不见底,想要把阿景吸入一般。那种仿佛坠入深渊的感觉,让阿景头皮发麻。 阿景内心安慰自己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然后毫无畏惧地与真仙对视,却听真仙平静地说道:“你知道东皇门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狭路 金丝织成的华丽帐幔之下,中年男人平静地躺在锦绣绸缎之中,呼吸平顺,面容安详,好像只是在沉睡当中,明日天一亮,伸个懒腰也就起来了。 华霄此刻的神情与面前躺着的这人相去甚远,他低头沉思着,绞尽脑汁,却理不出头绪。他命令部下将国君的饮食又重新验了一遍,剩下的几颗长夫丹拿到千辰阁给掌柜看过了,最后都让部下服了下去。这都过了十天,部下除了修为精进之外,并无异样。 国君常用的法器刀剑,华霄也都派人一一检查过,寝宫上上下下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收获了一堆陈年灰尘粉末。 华霄并不相信,国君如今与死人一般地躺在这里,真的是自身修行出了偏差,走火入魔导致的,但是眼下却找不到新的线索。不过,华霄还不打算就此罢手。他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像它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也不会以此种方式这么轻易地结束。 华霄一直都知道国君对他的偏爱,那日国君倒下后,他也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听到趴在国君床边的榣音说,父王口中念着的是沐冯的名字。那时的他其实没有特别震惊,也并未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从小就觉得他的父王身上藏了许多秘密。这些秘密压得国君本该伟岸的身躯日益佝偻,让华霄再不敢天真地以为,疼爱他的父王总会为他撑起一片天。 所以那些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应该与载天山下关着的那人有关吧,那人最后对他说的话,还无比的清晰,让他恍惚觉得,与那人的交谈就在昨日。或许什么时候,他应该再去拜访一下他的王叔。 “哟,大哥又来看望父王啊。你站的那么远干什么,还一脸严肃,是父王如今的状况不合你意么?”沐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国君的寝宫,这会儿已经越过华霄,径自坐到国君的床边了。 华霄冷笑不止:“哼,是你。” 沐冯面带笑容:“怎么,大哥不想见到我吗?” 华霄嗤之以鼻,带着狐疑的眼神盯着沐冯:“听说你去了边境,带领那群修士将闹事的阳国人赶了回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沐冯微微颔首,淡然说道:“大哥威名远扬,我不过是沾了你的光。” 华霄眼珠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吗?当初在岱屿山的时候,你就和曲父眉来眼去了,恐怕私底下早有勾结吧。如此看来,这阳国人说不定也是你特地将他们招惹过来,为我添堵的。” 沐冯故作失落地摇了摇头:“大哥,你怎么能如此胡乱猜忌我?我这次出门,本来是想寻仙丹灵草回来,为父王治病的。不过是在途中偶然发现了阳国人在北国境内寻衅滋事,我作为北国的二公子,自然该出面料理此事。如今父王身体欠佳,我们兄弟都该为父王分忧,不分彼此对吧。” 华霄看不惯沐冯那副装模作样的嘴脸,忽然想到一事,语气上扬:“寻仙丹灵草,为父王治病?哼。我已仔细查过父王昏迷一事,不管是所用的器物,还是所食的丹药,都没有半点不妥。就算当日父王的确是由于气息不顺,而陷入沉睡。然而,修行时的误入歧路,并不致于使他至今都醒不过来。” 说到此,华霄脸色瞬间阴冷:“我问过王宫中的人了,在父王昏迷的这几个月中,你不时地会带一些不明来路的丹药异草为父王服下,服用完毕后,也从未有一丝一毫交给宫人,留作查证。沐冯,你才是不愿让父王醒来的那个人。” 沐冯轻哼一声,站了起来,流露着轻蔑地双眼毫不退缩地直视华霄:“大哥,我为何要这么做?反而是你,口口声声说查清父王昏迷的缘由,实际上是在销毁证据吧?你怀疑我故意下药毒害父王,那你尽管来我府上搜查,我为父王求取的治病之物,每一样都有剩余,我都保管的好好的。” 华霄紧咬着牙,干涩的声音从牙缝间挤了出来:“你放心,我知道这事一定与你有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沐冯坦然地仰起头:“虽然我所求之物,都不能使父王有一丝好转的迹象,但我打听到王都以西五百里有一个寿南村,村中有一个能治百病的神医。等驱逐阳国人的修士都受到应有的赏赐之后,我便会亲自去请神医回来,为父王治病。” 沐冯说完,双眼忽地一亮,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大哥,我知道你为何急着要销毁谋害父王的证据了。因为你怕我找到神医,带回来治好父王后,你的阴谋会彻底败露?父王会降罪于你,你再无法像现在这般大权在握,逍遥自在?” 华霄嗤笑一声:“沐冯,贼喊捉贼这一招,你领悟地还不够透彻。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相信,父王真的有意将王位传给你?你以为这样,我和青望c榣音之间生出间隙,让你有机可乘?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愚蠢吗?” 沐冯也不甘示弱:“大哥,若论起颠倒黑白,我确实不如你。若你真的对自己那么有信心,当初为何要让榣音三缄其口,不让群臣知晓父王最后到底说了什么?还有,听说你去看过王叔了。你为何忽然有兴致去找他,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 华霄脸上立刻浮现出嘲讽的神色:“你还敢提墨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和墨王的旧部勾结?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有当日在岱屿山石洞中,打伤我的那人,我迟早会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沐冯毫不在意,反而转头看着床上的中年男人,温柔地为他提了提被子:“华霄,我的确在与那些反叛之徒联系,你若是有证据,尽管抓我去审问。至于我想做什么,你不是清楚得很吗?其实,我,你,父王,无论如何,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沐冯的举动令华霄有股干呕的冲动:“沐冯,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父王会醒过来的,到时候,你会一无所有。” 沐冯依然情意深长地凝视着中年男人,声音也越来越轻,像是怕打扰了男人的熟睡一样喃喃自语:“我原以为我真的一无所有,但那是在父王昏迷之前。如今,我越来越明白,父王的用心良苦,为计深远。” 华霄听着觉得格外刺耳,正想打断沐冯,沐冯却拔高了声音,尖利地说道:“华霄,若是你愿意放弃与我争夺王位,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我会把伤你之人抓回来给你报仇。不仅如此,我所知有关墨派的势力,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让你将他们一网打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华霄多么的厉害,再给你封一个头衔响亮的王当一当。怎么样,这个交易不错吧?” 华霄不由地仰头大笑:“有趣,真是有趣。” 沐冯也应景地笑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地笑了一会,可惜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 载天山上,阿景被真仙叫走之后,许久不见回来。田生有些心急,但是晓弘已经朗声叫道:“下一个,灵岫堂,田生。” 田生头上急出了汗,慢慢地往演武场的入口处挪了过去,但三步一回头地往阿景离开的方向看着。直到田生已经走到了屏障的缺口处,还是没能看到阿景回来的身影。 “请把你的剑给我看看。”田生被晓柏毫无起伏的话语惊了一下,恭敬地把手中的剑递了过去。晓柏仔仔细细地把剑从头到尾看了个遍,确认无误后,才将剑重新递回给田生。 “请把你的手放在这块玉石上。”晓柏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玉石,摊在右手心里,玉石手掌大小,中间刻有田生字样。田生顺从地把手放了上去,晓柏嘴里轻声念了几句,叠在两人手心之中的玉石放出了淡淡的辉光。田生觉得有股热气从自己的手心被抽了出来,似乎是自己的真气贯入了玉石当中。 “好了,你可以进入演武场了。”晓柏将玉石放回腰间的袋子里,又认真地打量了田生一番,才退到一边,平淡地说道。晓柏身后的屏障缺口完整地显现在田生面前,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 在进入演武场前,田生又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还是没有见到阿景的身影。此时的青望和榣音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无声地为他鼓劲。 田生内心不安,无数人从演武场四面对他投来探究审视的目光,这让他更加焦躁。只是,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种种陌生与不适,能勉强做到面不改色了。田生深吸一口气,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无名剑,从流动着金光的缺口处,挺直腰背地走了进去。 屏障内的灵气没有田生之前预想的那么浓郁,这比他在岱屿山山洞中感受到的,要微薄太多了。不过让他疑惑不解的是,这并不厚重的灵气却让他颇为难受,体内似乎涌起一股想要与之对抗的气力。一种摄人心魂的古怪灵气正钻入他的脑中,好像无数人正在他耳边说着一些他不愿听的话。 田生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全身紧绷。他默念口诀,真气逐渐在他周身运转开来。即便如此,田生还是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往中央的女娲壶走去。田生步伐稳健地向前走着,一时也不觉得有多大阻力了。 “田生!你快过来,和我们一起!”田生正专注地念着口诀,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他转头一看,是比他早进来片刻的越奇和灵岫堂的其他三名弟子。 还不等田生应声,越奇四人已经强压下脑中的轰鸣,朝他走了过来。 越奇虽然心下十分疑惑为何田生看起来如此从容不迫,却也无暇细想,他艰难地开口说道:“田生,你进来了正好,我们灵岫堂的五人都在这里了。我们一起运气抵挡这股灵气,先到中间那个什么壶附近,再商量下一步。” 田生本不想与越奇他们同行,但这灵气越来越浓郁,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稍有不慎,就会被灵气侵蚀,倒地不起。田生在刚进入这演武场之时,便有一瞬的心神恍惚,他确实应该加倍小心。而且,他心中本来就对越奇有愧,也不好拒绝他了。 田生点了点头,掌心翻转,重新念了口诀。越奇见状,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三名弟子,四人也合掌默念,两股真气汇合到一起,一张透明的映着金光的网便出现在五人的头顶之上。 这以后的路又好走了许多。本来演武场也不是多么宽广,但是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大半已经进入了演武场中,而这大半之中,又有大半已经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而这么长的时间里,女娲壶三丈之内,从未有过人影。 对于演武场里接受考验的弟子来说,兴许还因为逼人的灵气环绕而小心谨慎,不敢掉以轻心。屏障外围观的载天山弟子,却早已没了耐心。虽然他们从已经失败的弟子口中得知,这屏障内充裕着不友好的灵气,每走一步都是倾尽心力,但他们又的确没有亲身经历过。因此,看着那依稀可见的女娲壶就在一个奔跑疾驰就能触碰到的不远处,而所有人却如乌龟蜗牛般的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地安静前行,围观的众人感到非常不满。 幸好,这场修为测试大会的无趣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有两拨人已经在离女娲壶只有一丈远的地方相遇了,而且,他们似乎互不相让,僵持在原地,眼看就要兵戎相见。其中一拨人,是大长老门下的四名中乘弟子。另一拨人,就是田生他们了。 越奇率先提起心力,开口说道:“各位大长老门下的师兄师姐,我们十分敬重你们。但是我们先发现此处灵气稀薄,可以由此靠近那个壶。还请师兄师姐们,不要与我们相争,以免伤了和气。”一句话说完,越奇头上又冒出几颗崭新的汗珠。 大长老门下领头的孔彰上前一步,温和地说道:“先不论是谁先发现此处灵气稀薄的,我们此刻是在参加修为测试大会,接受的是真仙的考验,那么我们就该展示出个人的实力,没有什么好谦让的。” 孔彰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女弟子也迫不及待地向前,厉声大喊:“谁是你的师兄师姐。你们只是灵岫堂的弟子,就算我们此刻让你们先过去了,你们就能撑到女娲壶面前吗?笑话。再往前去,这灵气可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我劝你们还是就此放弃好了,免得被灵气所伤,损了修为,那就不好了。” 越奇不服气,立刻顶撞道:“之后会怎样,那也是我们灵岫堂的事情,不劳你们费心了,还请师兄师姐们让道。” 孔彰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脚下却没有半点让步:“这位灵岫堂的师弟,真仙中意的弟子,必定是勇猛强大之人。我们一同接受他的考验,若是因为太过顾及情分道义而让来让去,岂不是有违真仙的本意。既然你们也能走到此处,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不如我们就在此一决胜负如何?” 越奇谨慎地抬眼看着孔彰,虽然孔彰的神情当中看不出一丝恶意,但越奇知晓他已经心生厌恶,想在此解决了自己,这让越奇手足无措。 见越奇一脸戒备,却不答话,孔彰心下稍定,继续说道:“看来师弟是同意我的提议了。只是这里的灵气依旧具有很强的侵蚀性,不可轻易打破护体的结界。不如我们各自选一人出来比试,其余人在旁维持结界。败者为胜者让路,如何?” 越奇内心是反对孔彰的提议的,孔彰虽然不是大长老的得意门生,但也有中乘中阶的修为,而他们灵岫堂的五人中,拥有中乘修为的,却只有田生和另外一名弟子。 越奇眼珠一转,用手肘推了推田生,沉声说道:“田生,事不宜迟,就由你去和孔师兄过过招吧,可别丢了我们灵岫堂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歧路 灵岫堂的四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只剩下田生突兀地站在人群前面,手足无措。孔彰与身旁的人低声商量了几句,也抬起头,往田生这里走了几步,彬彬有礼地说道:“师弟,得罪了。” 田生一惊,环顾四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余的弟子已经往旁散开,在中间给他们留出一块不大的空地。弟子们手掌竖立胸前,默念口诀,起伏不定的结界在他们头顶和背后展开,将浓郁的灵气隔绝开来。 田生收回视线,眼前,孔彰已经提剑向他刺来。然而留给他们过招的地方实在太小,孔彰的力道还未用尽,已经与田生擦肩而过了。 田生本能地躲闪过后,迅速地回身,手臂用力,将剑向前直直地推出。待田生完全转过身之后,孔彰又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步伐敏捷地躲过进攻,右手五指直直地靠在一起,向田生挥来。手掌所过之处,伴随着凄厉尖锐的风声。 田生没料到孔彰速度如此之快,胸口硬生生地受了孔彰一掌,被打得双脚离地,向后飞去,半跪着落在了结界的边缘处。背后一阵刺痛传来,田生本能地往前俯身,侧头一看,一块衣服的碎布被风吹起,向远处飘去。 这集众人之力汇成的结界强行将灵气的运转打乱,结界之外的灵气流转更快,已经与利刃无异了。田生不禁皱眉,希望衣服的口子没有破得太大,回去稍微缝补一下,看不出来就好了。 田生还在脑中思绪着旁的事情,孔彰双手握拳,缓步向他走来。孔彰的剑插在他背后的地上,剑柄还在不断地摇晃着,想必他刚才能够如此迅速地回身给自己重创,是借了那把剑的韧力。 田生想,在如此狭小的空间,用剑这种兵器,确实太过累赘了。于是,田生猛地将自己手中的剑向孔彰的面门掷了出去。孔彰连忙挥手,将剑打到一边,哐当落地。 田生趁着这一空当,瞬间运气冲到孔彰面前,一掌打向孔彰的额头。正欲得手之际,却被孔彰抓住了手腕,力气卸了五分。孔彰双脚碾地,灵巧地侧过身,这下田生的进攻就完全落空了。 田生马上收住攻势,及时稳住身形,脚尖一转,另一只手从侧面箍住了孔彰的胳膊。孔彰也不见慌张,顺势回身,握拳打在田生的肩膀上。然后两人死死地黏住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为二人维持结界的弟子诧异不已,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难分难解的二人。屏障外的众人看不真切这里面的场景,只隐约明白这两拨人起了冲突,模糊地看到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翻过来转过去的。他们不愿意把这称之为一场修士间的比试,不似高人交手的洒脱与豪迈,不仅毫无雅致的美感可言,更像是两个小孩在争抢心爱的玩偶。 田生和孔彰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抱作一团,两股真气从二人身上散发,又交织在一起。二人都已面红耳赤,却不愿放过对方,即使偶然互相推离了一点距离,又你一拳我一脚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了,那些行云流水的动作到最后都成了蛮横的较量。于是,二人毫无章法地在结界里争斗,从这个角落推搡到那个角落,从这个弟子的眼底滚到那个弟子脚边。 不过他们不能这样无休止地纠缠下去,直到精疲力竭,对于二人来说,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孔彰想到此,往田生身后一瞥,瞬时有了主意。他不管此刻自己是什么模样姿态,双臂突然用力,将田生推得连连后退。 田生双腿使力,抵抗这孔彰的力量,终于在退出几丈之后完全停了下来。然而耳边狂啸的风声让田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只要再后退一步,即使那灵气之刃没有将他剥下一层皮,他也不可能再往前一步了。 田生清楚地意识到,孔彰的修为内力在自己之上。虽然他们打斗过程很难看,但田生确实是拼尽了全力,依然无法真正撼动孔彰分毫,即使这番较量不是以这种近身肉搏的方式进行,即使他手持天地剑,即使他能行云流水地舞出一套上成的剑招。 田生觉得自己应该屈服了,让孔彰他们从这里过去,自己跟在他们身后,再寻找机会。或者和越奇他们再绕到女娲壶另一面去看看,或许还有其他出路。 就在田生认真思索之时,孔彰手臂的力量又强了几分。田生猝不及防地再往后退了半步,一阵刀割的刺痛感从背后传来。田生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他牙关紧咬,像个木偶似的僵硬地抬头,想要告诉孔彰,他认输。 疾驰的灵气无孔不入,如鬼魅一般带着蛊惑人心的气息。恍惚之间,田生仿佛看到了许多灰色的碎布在他身后飘散开来。大多被灵气卷起,偶尔几片被灵气吹进了结界之中,悠然自在地浮着,在他眼前掠过。哎,他的衣服应该破碎得不成样子了吧。这一件衣服上次因为剑伤染上了血迹,他洗了好久才洗干净,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穿了。 其实不能穿就不能穿吧,直接扔掉就好了。这只是一件街市上随处可以买到的平凡布衣,就算是阿景买给他的,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叫阿景再买给他好了。即便是灵气将他全身的衣物都撕碎,让他衣不蔽体,让他羞愧不已,他大概只是去大哭一场,也就可以释然了,怎么可能成为别人一辈子的笑谈。 又或许,这一切都与这件衣服无关,自他来到载天山,他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别人的闲话当中。他早该习惯了,就算不习惯,他也早该看清了。就算他愚笨地看不清这原因,他也早该明白结果了。除了他自己妥协,他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不知为何,田生此刻依旧十分悲伤。 载天山上的一切,其实都与自己无关。田生想,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阿景买给自己的衣服坏了。可是阿景应该不会在意吧,阿景对自己那么好,但她似乎对谁都没有恶意,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只是因为自己特别依赖她,信任她,什么都听她的,她才会对自己那么特别吧。如果哪一天,她发现她并没有那么需要自己,或者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帮助她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再让自己跟着她了呢? 田生很失落。自从来了这载天山之后,他就很少见到阿景了,因为她都忙着剑室的事情吧。可是,他不相信阿景会沉溺在铸剑之中,但阿景又从来不告诉自己,她还做了些什么。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些问题,还是阿景原本就不想让他知道,即便他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还好,在载天山的这段日子,还有青望和榣音,他们经常来看他,给他指点和照顾。不过那又怎样呢?他们都是国君的孩子,是北国的公子和公主,他们不该和自己这样平凡的人做朋友。 青望和榣音身份尊贵,即使他没有攀附之心,也会在无意之中得到他们的帮助与庇护,还自觉理所应当。若非如此,他和阿景也不会被人猜忌和诋毁。 他本该不理会这些,本该装作什么都不懂,在人前继续扮演一副无辜懵懂的模样。可是离开了那个他独自生活多年的木屋,便活不成一个不悲不喜的野兽。 或许他不该想那么多,只要一心专注于修行就好了。可是,闲言碎语铺天盖地,他却无力反驳,他的确是凭借青望才能站在这里的。至于潜力天赋什么的,他不过是得了一把神器,才能有此修为。撇开天地剑,他现在还在深山老林里追着孱弱的野兔和麋鹿吧。 与鸟兽倾述,它们听不懂,为花草庇护,它们不明白。若它们真的跋山涉水而来,也只是为了仰望。修士独处于世,便是为了支配天地万物。这天地只有那么大,那些消失了的,不过是为了给更多的人留出有限的生存之地而已。包容不过是为了攫取,博大到最后都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个世间,只适于强者。 田生和孔彰长久地在结界边缘僵持,像静止的两座雕像,谁也撼动不了谁。 慢慢的,孔彰觉得田生身上变得滚烫,快要燃起来似的。孔彰心下不安,虽然过往有不少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受伤,这本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但他知道,他眼前这人是田生,不仅仅是灵岫堂的弟子。 不过还没等孔彰下定决心将田生推出结界之外,田生突然发力,周身真气瞬间膨胀,灼热的真气将孔彰整个人包围其中。孔彰下意识地松开了抵在田生身上的双臂,运气抵抗热流。 不过田生也没给面前这人任何机会。孔彰一松手,田生即将全身的气力汇聚在掌心之中,猛然出手,两掌重重地打在孔彰胸口之上。后者口吐鲜血,趴倒在地,挣扎了片刻,再也没能站起来。 此番变故让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唯有越奇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高声说道:“田生胜了,还请师兄师姐遵守先前的约定。” 越奇说完,立刻上前把田生拉回灵岫堂众弟子中,重新念起口诀,结界瞬间塌缩成独立的两个,两拨人彻底地分开,任由狂风在中间哗哗地刮过。 越奇拖着田生c领着众人继续往女娲壶的方向前行。他们身后,女弟子将嘴角挂着鲜血的孔彰搀扶起来,也立刻跟了上来。 灵岫堂众人离女娲壶越来越近,越奇的笑容也越来越大,这以后的路比他们想象地还要轻松。片刻之后,女娲壶在他们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安静地散发着耀眼夺目的金光。 众人此时都停住了脚步,再不前行一步。越奇收敛了笑意,转身对着灵岫堂的其余三名弟子,朗声说到:“各位师弟,女娲壶就在眼前,但能取下壶的只能有一位。”说完,威严得扫视了每一位师弟的脸,众人虽然无言以对,但眼中的渴望和随之而来的消沉却是掩饰不住的。 越奇见状,带着嘴角的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坚毅地说道:“我是灵岫堂的大弟子,若没有我一直教导你们修行,你们不会有今日的修为。若你们还敬重我这个师兄,应当知道该怎么做。等我拜入真仙门下,我也不会忘了师弟们今日的情意。” 越奇说完,又走到田生身旁说道:“田生,我知道你很想拜真仙为师。不过你和三公子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若替你在真仙面前说说情,凭借你方才打败孔彰的实力,真仙定会收你为徒。再者,你放走了我们灵岫堂的仙兽,这是你欠我们的,这个壶,你就不要与我争了。” 虽然越奇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能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都不是泛泛之辈。越奇的这番话他们都听在耳中,不过,也只能漠然以对。 越奇见田生半晌不吭声,还想再劝说他几句,却惊异地发现,田生脸色通红,怒目圆睁,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就在越奇发懵的时候,田生已经举步向前,挡在了越奇和女娲壶之间,然后蹲了下去,向着女娲壶伸出手去。 越奇立刻慌张起来,他原以为田生即便不愿放弃,也不会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哪会如此无视他。他匆忙运气,握拳向田生血迹斑斑的后背打去。只是越奇还未近身,便被田生的护体真气震开了。 眼看田生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女娲壶,越奇身后突然有尖锐的女子之声传来:“田生,你真的以为你拿到了女娲壶,真仙就会收你为徒吗?和你一起来载天山的那个姑娘,叫阿景是吧?她方才被真仙叫走了,你是亲眼看见了的吧?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真仙为什么要叫走她?” 越奇闻声回头,却是大长老门下的弟子也已经到了女娲壶附近。方才说话之人,正是之前的那名女弟子。 田生虽然没有答话,但是女弟子看见他的后背一震,握住女娲壶的手也不住地颤抖,知道田生已经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女弟子惊喜万分,连忙往前小跑几步,抵在结界的边缘,朝田生大声喊道:“田生,你何德何能能参加此次修为测试大会。你来我载天山不过两月,若不是有三公子一直以来袒护你,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吗?” 见田生并没有退后的意思,女弟子的声音更加急迫:“我不知道你方才是怎么打败孔师兄的,但是我告诉你,就算真的让你拿到了女娲壶,真仙也不会收你为徒的。你一个出身低贱的猎户,真仙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他若收了你,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他带走阿景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田生一动不动地握着女娲壶,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听不见身后那些喧嚣纷扰,不过其他人却不这么想。灵岫堂的弟子也忍不住说道:“田生,你肯定是将盗取的苍鹿都自个吃了下去,修为才会精进至此。三公子就是被你蒙骗了,才会替你开脱。你凭什么能得到三公子的青眼!” 女弟子轻蔑地冷笑:“这还用问?三公子不是看上了那个阿景吗?听说这田生是阿景的奴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仙怎么会让自己最器重的弟子,被这种女人迷惑。你们灵岫堂的人个个都是蠢货,失了仙兽,被这样的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方才还敢挡我们的道,我们就不该让着你们。” 灵岫堂的人都气红了脸,正要争辩,却见田生毫无征兆地向前倒了下去。越奇一愣,正想拉住他,可还是晚了一步。 田生直挺挺地砸向地面,然后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女娲壶被田生压在怀中,那压迫众人的灵气和闪着金光的屏障瞬间消失殆尽,整个演武场顿时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绝路 阿景欲言又止地看着真仙,真仙也意味深长地凝视阿景,二人眼眸中都流转着复杂的情绪,这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忽然,真仙眉心一拧,一股强大的气息从真仙身上迸发,素色的布衣随即被疾风鼓起,扑扑作响。 阿景大惊失色,连忙后退,急切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仙没有回答,反而倏地飞身一跃,往演武场的方向疾驰而出。阿景胸腔剧烈起伏着,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转身,也往同样的方向跑去。 等阿景回到演武场时,笼罩演武场的金光屏障已经完全消失了。然而围观的众人还是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场上,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似乎一切惊变都来得太快,他们来不及反应。 演武场中央,有一人脸朝下躺倒在地,那人身边聚集着七八个弟子,都埋头看向他,却一步都没再靠近。离得太远,阿景没能看清演武场中央那几个弟子的表情,但她却已经隐约分辨出,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就是田生。 真仙挥动衣袖,踏着空气,伴着疾风落到田生跟前。他掌心一转,默念了一句。紧接着,田生的后背微微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顶住了他的胸口。 真仙竖起两指,在空中猛然一划,女娲壶便从田生的胳臂底下钻了出来,升到空中,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回到了真仙的手中。真仙念着口诀将女娲壶从田生身下召唤回去之后,田生又再次撞向地面。 阿景方才还在认真思索,真仙对她说的话到底有何用意,对眼前的这一场变故毫无准备。此刻,见田生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阿景彻底慌了神,她把其余心思都抛到了脑后,拔腿向田生跑去。 不过最先赶到田生身边的是青望和榣音,青望半跪在地上,将田生从背后抱起,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停地叫着田生的名字。田生的五官紧皱,像是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任由四肢无力地垂着,对青望的呼喊充耳不闻。 榣音见状,更是着急,不等细想,抬手直指站在田生身后的越奇,厉声呵斥道:“你对田生做了什么?” 越奇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与他之前的预想相去甚远,一时之间,他都不知该如何让自己脱身,只好慌乱地摆手:“公主,我,我没做什么啊,我刚刚都没碰到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倒下去了。” 此刻演武场也已经沸腾了起来。一些不明情况的弟子低声议论着,他们以为田生已经拿到了女娲壶,这场修为测试大会可能会提前结束,正为此心思各异。还有些修为较高的弟子,已经看出田生这边似乎出了什么变故,其他弟子不一定会就此认输,真仙也不会轻易地接受田生。正殿前的四位长老虽然面色凝重,却只是一言不发。 青望摇晃了田生许久,仍不见反应,只好抬头,焦急地看着居高临下的真仙。真仙眼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轻声回应道:“带他去药室,看看情况。” 青望点头,一把搂过田生的手臂,将他背到身上,往药室的方向走去。榣音狠狠地瞪了越奇一眼,咬牙低声说了一句“我不会放过你的”,然后紧紧地跟上青望的步伐。 众人看着青望将昏迷的田生带走,正期待着真仙重新开启女娲壶,置于演武场之中。然而真仙只是将女娲壶收入怀中,平静地说道:“此次修为测试大会就此结束,各弟子的奖赏与招收事宜,都由四大长老全权处理。”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纷纭,或惊异,或失落。那些前来参加修为测试大会却还未能进入演武场的弟子,更是心有不甘。可是他们还没有胆子将一腔的怒火发泄在真仙身上,更不敢直接上前质问真仙,他们只能在心底将田生骂了千万遍。 真仙将众人的惊疑和怒气都尽收眼底,他环顾一周,面色如常,又以眼神向四大长老一番示意,也不管四大长老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乘风而去了,长老们也只能面面相觑。 演武场的热闹并没有随着真仙的离去而消失,有人已经果断地往四大长老那里奔去,胸中藏着千言万语,有人还在原地愤愤不平,以为真仙已经确定了要收田生为弟子。没有人认为田生有这个资格和实力,他们笃定田生一定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挡了他们的路,怀恨在心,嘴里不乏轻蔑的嘲讽,甚至恶毒的咒骂。 不过这些都离田生太远,他此刻人虽然躺在药室的床上,意识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气血逆流,真气失控导致的神志不清,意识涣散。”鸢仪冷冰冰地说道。 青望下意识地望向榣音,从榣音的眼中看出和自己同样的惊异。 “怎么会这样?可有办法医治?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一旁的阿景连忙问道,她是跟着青望他们一起过来的,本以为田生只是与人在争斗女娲壶时发生了冲突,受了什么伤,如今听完鸢仪的话,她心中一紧,田生的状况可能比她预料的要严重。 鸢仪思索一阵,不咸不淡地答道:“我不在演武场,不清楚他经历什么了。如今他气息紊乱,不知何时能醒过来,而且对这种情况,我暂时没有头绪。” 阿景心急如焚,又转头看向青望和榣音:“三公子,公主,当时你们在场,可看清楚了田生是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青望沉着脸没有说话,榣音一边回忆一边急切地说道:“当时好像是田生跟着灵岫堂的弟子一起结阵往女娲壶的方向去,中途碰到了大长老的弟子,然后田生和大长老门下的孔彰交了手,好像是田生胜了。然后田生他们就继续往前,靠近了女娲壶。” 榣音脸上渐渐浮现出困窘地神情,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之后我也看得不太清楚,只隐约知道是田生已经拿到女娲壶了,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倒了下去。他身子压住女娲壶后,演武场的屏障也就消失了。再之后,师父和你就相继回来了。” 阿景听了榣音的描述,反而更加疑惑慌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她见青望不出声,便想再问问他的看法,只是还未开口,就有人进了药室。 进来的人是真仙c晓弘和晓柏。青望立刻迎了上去,也顾不得师徒礼仪,直率地说道:“师父,你来得正好。田生好像是修行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内息紊乱,昏迷不醒。你可否帮他看看?” 真仙微微叹了口气:“青望,想必你心里清楚,田生如今的情形,与你父王之事,如出一辙。对于你父王的病情,我束手无策。对于田生,也是一样。” 阿景猛然抬头,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哼。像田生这种偷服丹药,妄图在修为测试大会中作弊取胜的小人,活该有此报应。”晓柏不屑地瞥了一眼田生。 在场的人俱是一怔。榣音不服气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田生偷服丹药,可有证据?” 面对榣音的质问,晓柏毫不退缩,从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一块隐隐发光的玉石,高举在榣音面前:“这是检验修士真气内力的玉石,田生进入演武场之前,曾将自身真气注入其中。根据玉石此时的光泽可知,田生的真气并不纯粹,而是混入了类似长夫丹一类强行提升内力的丹药。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孔彰师兄?他必然是想借助丹药之力,通过修为测试大会的考验。” “胡说!”榣音愤然反驳道,“田生绝不是投机取巧之人,更不会做这种不堪之事。我怎么知道这玉石之中蕴含的是田生的真气?” 晓柏铿锵有力地说道:“公主,你是怀疑我陷害田生吗?我与田生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陷害他?而且每个人的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掌门一探便知?” 榣音没有回答,但却直直地盯着晓柏,面色凛然,一刻不曾松动。晓柏顾忌榣音的身份,不敢再与她争辩,转而向真仙投去求助的眼神。真仙并没有转头看晓柏,随手接过晓柏手中的玉石,往田生走去。 真仙走到田生躺着的床边上,伸出右手按住田生的手腕,一股热流在二人之间流转。药室中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静静地看着真仙的一举一动。阿景c青望和榣音三人都不相信田生会服用什么丹药,即便心中难以平静,脸上的神情还算从容。 似乎过了好长时间,真仙才收回了手,他转过身,手背负身后,平淡地说道:“田生他体内确有一股与自身真气相冲的气息,这玉石中的真气也确实来自田生。” 阿景惊讶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紧闭着双眼的田生。青望和榣音对视一眼,此刻他们的脑海中不仅有田生,还有他们的父王。 “我就说,田生这两日定是服用了提升内力的丹药。根据玉石的结果,不离十,他吃下的就是长夫丹了。真是个卑鄙小人,不配做我们载天朱派的弟子。”晓柏声音又提高了半分,一脸得意。 榣音面色一冷,话语中带着渗人的寒意:“就算田生真的是服用过长夫丹,那他也是无意间服下的。在此事尚未清晰之前,还请你不要随意揣测,到处胡说。” 晓柏被榣音的阴冷吓得不敢再说话,一旁的鸢仪却轻哼一声:“公主,我知道田生是你的朋友,但公主怕是识人不清了。” 榣音一愣:“你什么意思?” 鸢仪长长地吸了口气,冷静地说道:“公主,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长夫丹可不是普通的丹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弟子可以随意拿到,想服用多少就能服用多少的。而且长夫丹一直由我们丹房负责保管。每次有多少长夫丹从千辰阁买回,哪些弟子由于什么原因,取了多少回去,都在丹房的丹药册上有记录。何来无意间服下一说?” 榣音神色一滞,皱着眉头固执地说道:“那也可能是田生因为其他原因,不小心沾染了长夫丹的气息,并非想借用长夫丹之力,来应对修为测试大会,这一次不过是误会而已。” 鸢仪缓缓摇头:“不可能是误会。如今田生体内还存有长夫丹的气息,那么他就是近几日才服用过长夫丹。若不是为了这修为测试大会,还能是因为什么?根据这块玉石所示,田生体内所留存的长夫丹之气并不算多,若是再少一点,可能这玉石就显示不出了,那田生就能顺利地蒙混过关。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榣音不愿听鸢仪多言,厉声道:“你也说长夫丹并非普通弟子能拥有,那田生他怎么可能有这东西?”榣音刚一说完,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果然,鸢仪粲然一笑:“公主,这些日子,丹房可都是由田生负责打理的。来丹房取长夫丹的弟子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几人的。若是田生在其中作了什么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榣音面颊上染上一层红晕,眼看怒气就要掩盖不住了,鸢仪却早有准备似的,微微颔首:“不过我想我这么空口无凭地说,公主你还是不信。此事涉及到我们药室,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其实我之前就有发现丹药册有些问题,现在就查个清楚,免得你说我冤枉了他。正好真仙也在此,还请真仙能留下作个见证。真仙请放心,我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鸢仪说完,令一个弟子去药室取来了丹药册。弟子将丹药册交到鸢仪手上,鸢仪依照丹药册上的记录,又叫了几个弟子过来,一一询问了一番。 阿景c青望和榣音在一旁听着鸢仪的问话,不曾有过一言半语,但三人神色却是越来越严肃。没过一会儿,鸢仪叫来的弟子都又离开了,只留下了晓茗。 鸢仪心满意足地拿着丹药册,走到真仙面前:“真仙,我查看过丹药册,田生在丹房做事期间来取长夫丹的弟子,我也向他们询问过了有关的情况。这丹药册上记录长夫丹的进出数目并无差错,与几名弟子所说的数目也逐一相符。记录所剩的长夫丹总数,与现在丹房药匣里剩余的长夫丹数目一致。” 榣音难掩喜色,声音也变得爽朗利落:“那便是说,田生并没有从中作手脚,他自己并没有盗取长夫丹服下。” 不过鸢仪却只是维持着她的微笑说:“公主,这正好证明了的确是田生他监守自盗。这载天山上拥有长夫丹的弟子,我都一一查探过了,并没有下落不明的长夫丹。而这长夫丹的数目与丹药册相符,那也就是说,没有人来丹房偷取过长夫丹。” 鸢仪一边说着,一边翻开手中的丹药册。翻到一页后,她将丹药册竖起,展示给众人,指着书册中央说道:“大家可以看到,这里明显有一页被撕下的痕迹。也就是说,田生他曾经将其中的某一页撕下,将内容重新誊写在后面一页上。” 榣音一把将丹药册抢了过来,仔细审视,鸢仪也不生气,继续从容地说道:“方才我对几名弟子的问话,大家也听得很清楚了。这位晓茗师兄是大长老门下的弟子,他说他当时也来找过田生拿药,但由于数量过多,他现在也不记得到底拿了多少粒长夫丹,只隐约记得是十几粒。而晓茗前来取长夫丹的记录正好是写在被重新誊写过一遍的这一页上,上面写道晓茗取走了十四粒长夫丹。” 说到这里,鸢仪意味深长地一笑:“所以,有没有可能田生他知晓,晓茗并不能清楚的记得取走的长夫丹数目,所以他才将原始记录毁去,这十四是虚假的数字。实际上,晓茗只取走了十三粒或者更少的长夫丹。这其中多出来的,便是被田生自己拿去了。” 阿景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鸢仪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这难道不是最合理的解释吗?要不然这多出的长夫丹是哪里来的。再说,田生之前还偷过灵岫堂的” “够了!”青望出声打断鸢仪,虽然他的语气平缓,可是谁都无法无视他脸上的寒意,“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鸢仪瞥了一眼晓茗,晓茗会意,立刻答道:“当初长夫丹的数目其实是大师兄仇丘确定的,写在一张有师父标记的白布上,作为取药的凭证。我凭着这张白布来找田生取药,不过我好像说了什么不太中听的话。那时田生正在这本丹药册上记录,突然就把正在写的那一页撕下来了。结果,我也没看到他后来又写了什么,就带着长夫丹离开了。” 晓茗停顿了下,余光打量着真仙和鸢仪,见他们无意追究自己的失职,才稍微安下了心:“回去之后,我将长夫丹交给了大师兄,那张取药的白布用来包裹长夫丹,也一并给了大师兄。不过大师兄如今在闭关之中,不便打扰,所以不能向他求证,但是等他出关” “行了。”这一次忽然出声的是真仙,“我已经清楚了,无需再多言。眼下田生这般模样,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长夫丹一事就此打住。” 真仙说完,便拂袖而去。鸢仪和大长老门下的三名弟子,晓茗c晓柏和晓弘也各自与青望和榣音道了别,离开了药室。药室中,田生还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眉宇间少了些痛苦,好似他只是困了睡着了,再过一会就要做美梦了。 阿景苦笑着看着田生,她不知道该不该感激真仙将此事压了下来。无论如何,阿景都不相信田生会偷取丹药,真仙这般态度,确已经是默认了鸢仪的说法。但鸢仪那一套说辞似乎天衣无缝,阿景难以为田生辩解。而田生又是这般模样,无法起身反驳。难道真的要让这件事情暂且就这么过去吗? 也许是的吧,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田生,让他醒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天命 王都之中,支连的小宅子里,沐冯坐在正厅中铺着厚厚毛皮的椅子上,沉思许久才开口说道:“载天山的修为测试大会你听说了吗,真仙居然将女娲壶都拿了出来,早知道我也去凑个热闹了。” “二公子,就算你去了,能拿到女娲壶,真仙也不一定会把它交给你。”支连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不过,真仙敢把如此神器展现在众人面前,看来他对女娲壶不是太上心,我们还有机会。” “真的?”沐冯眼睛一亮,然而转念一想,眼神瞬间黯淡几分,“只不过是女娲壶对真仙来说,没什么用处罢了。若让这等神器蒙尘,真是一大憾事,难道我还要硬抢过来不成?” 支连看沐冯一本正经的样子,神色如常,腹诽不断,嘴上平淡地说道:“女娲壶之事眼下是急不来的。另有一事,我听说,参加修为测试大会有一个叫田生的弟子,不知为何,现在也是气血逆行,昏迷不醒,与国君的症状一模一样。二公子,你可知情?” 沐冯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语气格外低沉:“这事我不仅知晓,还派人暗中查探过。这个田生,别看在载天山上待的时间不长,可是名头却还小。” 支连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听沐冯接着说道:“他和青望c华霄都是相识。当日在岱屿山石洞中,我就见过他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并未理会。” 支连不由地喃喃自语:“一个无名小卒,怎么会突然去岱屿山,还进了那个石洞?” 沐冯不屑地冷笑:“因为这个叫田生的,是个颇有心计之人,他去岱屿山,肯定是冲着华霄和青望去的。没想到他来了载天山还不知足,居然凭借长夫丹之力打败中乘中阶的修士,顺利取得了女娲壶。” 支连皱了皱眉,似乎并不认同沐冯。 沐冯却忍不住讪笑起来:“不过终究事情败露,诡计被真仙看穿,田生想必是因为羞愤难当,才会真气失控,神志不清的吧。” 支连叹惜一声,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急切地问道:“之前华霄调查国君昏迷一事,也曾提到了长夫丹。好像是国君昏迷前几天,曾服用过长夫丹。你方才提到,田生他为了应对修为测试大会,也服用了长夫丹。我们一直猜测,国君他不是因为修行走火入魔才昏迷不醒,而是有人向国君下毒导致。” 沐冯一惊:“你是说,长夫丹有问题?” 支连摇头:“我的意思是,这长夫丹本身没有问题,毕竟利用长夫丹破境的大有人在。但这长夫丹之气颇为霸道蛮横,若使用不当,或者服用之人心绪不宁,这长夫丹之气就可能失控,变得猛烈混乱,让修士被真气反噬,以致心智失常。” 沐冯沉默片刻,细细品味了支连话中的意思,脸色逐渐阴冷:“你是说,有人知晓长夫丹的弊端,故意扰乱父王的心神,才使得父王修行时心志不定,导致气血逆行,陷入昏迷?” 沐冯说完,又不安地蹙起眉:“不过父王昏迷之时,北国境内一片祥和,与周边各国也相安无事。父王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大风大浪,经历的生死险境不知有多少,不至于因为谁的几句话就坐卧不宁,忐忑难安,甚至失神落魄,如临大敌。难道华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扰乱父王的心神?” 支连连连附和道:“大公子一直以来都十分敬重国君,国君也始终偏爱他。即便是因为王位之争与国君发生冲突,大公子应该也不会出言不逊,或是做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心存不轨的或许另有其人。” 沐冯拍案而起,怒火中烧:“哼,你以为你多了解我那个大哥吗?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王位是他囊中之物,若是有一日他真的发现,父王根本不愿意把王位传给他,他还会一如既往地敬重父王,爱戴父王,听从父王的意愿吗?” 支连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华霄今日一早便出了城,往载天山的方向去了。我想,他可能是在怀疑殿下激怒了国君。” 沐冯挑眉:“殿下?你是指墨王?他早就成为我父王的手下败将了,还能掀起什么波澜来不成?” 不出所料,支连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快。沐冯心底暗自发笑,父王经常去墨王的院落,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二人之间能说的话早就说完了吧,况且面对手下败将,会有什么可发怒的呢。 虽然是这般想的,但沐冯还是好言好语地说道:“支连,你别多心,也不要与我置气。我并非瞧不起墨王,只是他如今被囚于载天山之下,与人世隔绝,想必早已绝望,不会有太多妄想,又怎么会再有闲心与父王起冲突?” 支连微微低头,似乎更加不满,沐冯看在眼里,便不再提及此事,继续说道:“华霄这次去找墨王,说不定只是个幌子,可能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让我不再怀疑他。可是,我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他呢?” 支连神情恢复淡然,声音中还是不乏冷意:“二公子对殿下是如何看法,我无权过问。只要二公子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遵守与我的承诺,支连便不会有二心。” 沐冯点了点头,从容地坐了下来。他往后一仰,头陷在柔软的毛皮之中,颇感舒适,连脸上都现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安逸。 就在沐冯快要陷入沉睡时,耳边支连毫无起伏的声音却彻底驱散了他的困意:“我与殿下已分别数年,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明白,殿下身上还藏着许多秘密。国君和华霄既然都一而再地去见殿下,那么他们可能真的是对那些未知之事有所顾忌。二公子,你如今能这般自信,安之若素,处之泰然,或许是你的福气吧。” 华霄再次见到墨王的时候,墨王正坐在树下,自己跟自己下棋。华霄径自走到树下,坐到墨王对面,整理了几下衣摆,手臂随意地搭在桌角,若有所思看着墨王。 华霄本来想提议与墨王对弈一局,不过看到棋盘上密密麻麻摆满了黑白相间的棋子,稍微思虑一下,就让他头昏脑涨,所以他便放弃了。他轻蔑地想,墨王把自己当做对手,真是无趣得很。 墨王专注地盯着棋盘,旁若无人。他手里捏着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上方,一会移到这个角落,一会又置于中央,犹疑不决,迟迟落不下去,似乎要做的这个决定关乎重大,一不小心半生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追悔莫及。 华霄把墨王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轻蔑更甚,他觉得墨王只是在装腔作势而已,如今不论墨王在做些什么,都无足轻重。不过华霄还是收起这些无关的念头,集中精神。他来之前,青望就提醒过他,不要自以为是,掉以轻心。 既然墨王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华霄也懒得客套,开门见山:“王叔,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父王时的情形吗?你们之间说过些什么,或者他当时有什么异样,有没有提到一些奇怪的事?” “啪”的一声,墨王手中的白子终于落了下去,坚定而有力。 墨王换换抬头,似笑非笑“那么远的事情,我可记不清楚了。我还以为侄儿今日来看我,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带给我呢。怎么,你父王还没死吗?” 华霄温和地笑着:“有劳王叔挂心了,我父王虽然还在昏迷当中,不过病情没有恶化。二弟沐冯也在四处为父王求药,想必父王马上就能好转,能醒过来了。” 墨王连连点头:“兄友弟恭,不错不错。” 华霄胸口一阵恶寒,正想就此打住,墨王却沉浸到了回忆之中,悠然自在地长篇大论起来:“说起来,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沐冯和青望了,不知你们三兄弟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么喜欢在一起嬉戏打闹。可惜我父王就只有我和朱王两个儿子,虽然说也能互相扶持吧,但还是不够热闹,真是羡慕你们啊。” “王叔” “小时候你好像是和青望的感情最好,你说什么他都听你的,你让他去干什么都可以。毕竟他看起来最没心眼儿,不争不抢,整天嘻嘻哈哈的,跟谁都能做朋友似得。你说他也不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对人一点戒心也没有,这对于一个公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品性。” “青望很好。王叔,我问你” “沐冯就好一点,那个小东西一看就是心里藏着些心思的。不过王室之人,若私下真没有些打算,也不配作国君的孩子。而且沐冯面上还是恭顺有礼,循规蹈矩,叫人讨厌不起来。对了,你方才说他去帮你父王求药去了?真是有孝心之人。如今你们一人掌管国事,一人为父治病,很和睦嘛。你父王知道了,肯定会十分欣慰的。” “王叔,多谢你的关心了!”华霄对墨王说的这些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高声打断:“我此次来,是想知道,父王最后一次来见你时,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若你记不太清了,那还记得些什么,就说什么吧。” 墨王说话间被华霄无端打断,却也不恼,饶有兴致地看着华霄,一脸的戏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说了,你就会相信我吗?” 华霄听出墨王有松口的意思,连忙说道:“王叔这院子虽然大,但是就你一人,也显得太冷清了,若是想要找几个人来陪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果然,墨王抬起了头,神采奕奕地盯着华霄。 华霄罕见地对墨王露出一个笑容:“又或者王叔想要其他的东西,也可以告诉我,若是力所能及之事,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王叔,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尽管告诉我你所知的,我便没有不信的道理。” 墨王眉目渐渐舒展,情深意长地说道:“年轻人,就是太心急了,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我不是一直在说吗,是你一点耐心都没有。而且,我从未想过要从你那里得到任何回报。” 华霄已经没了耐心,立刻说道:“那就请王叔不要再卖关子了。” 墨王长叹一口气:“好侄儿,你误会我了。我提到沐冯和青望,十分感慨你们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结果你就沉不住气了。看来你今日能来找我,不仅是为你父王的事情烦心吧。” 华霄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墨王。 墨王没有丝毫回避华霄的目光,看似无心地说道:“其实这王位之争,永远都不算晚,也永远都不算早。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想给天下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可以了,我的话你又何必在意呢?” 华霄依然默默无语,眉宇间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对墨王的话不为所动,并且固执地探索着他问题的答案。 墨王见状,突然高声大笑,双眼瞬间变得深不见底,周身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我们北国王室,是上神后裔,身份高贵。从一出生,就注定受万人敬仰。我们血脉中流淌着的,已经足够彰显无上的荣誉。北国屹立于北方,已有千年之久,无人能撼动我们的地位,无人能与我们王室比肩,不仅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大英明,更是因为我们是上神的选择。” 华霄愣神,墨王这又是怎么了? 墨王一挥手,手直直地指向天空,眼睛却死死地抓着华霄:“九天之上,我们的祖先一直在看着我们,为我们移山填海,为我们呼风唤雨。惊天之雷,是他们对我们的警告,凤凰齐飞,是他们对我们的认可。若没有神灵的庇佑,北国如何能够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华霄眉头紧皱,却又摄于墨王此时的威严,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有半点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王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我,墨王,同样是上神的选择,受上神的庇佑,因此父王才会立我为太子,我才应该是如今北国的国君,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那一刻,华霄竟然有一种错觉,他此刻正置身神庙大殿,地坛天宫,看着眼前的人接受上天的旨意。 墨王的声音平缓了些,但依然字字如重锤一样砸在华霄心口:“其实我与你父王之间,从未有过多少手足之情。他留我性命,并不是因为他顾念兄弟之名。他惶惶不可终日,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造反篡位,是逆天之举。那日他来我这里,我不过是告诉他,我梦见了父王,梦见了北国历任国君,梦见了九天之上的神灵。他们已经知晓了朱王的恶行,对朱王的审判即将来临。篡权谋位,违背天意之人,会有什么后果,朱王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其实也在日夜为朱王祝告求福,希望他能早日醒过来。若他就这么安详地走了,诸神都不会答应。” 华霄整个人笼罩在墨王的阴影当中,冷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划过鼻梁,嘴角,他却没有一点感觉,只是颤抖着说道:“王叔,你疯了。” 墨王狂妄放荡地一笑,朗声说道:“北国国君,受命于天,岂是无耻小人能够从中左右的。朱王他妄图改天换命,必不得善终。你以为你大权在握,就能登上那无上的宝座吗?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上神会选你继任北国国君之位吗?华霄,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对你没有恶意。若有一天,你真的寸步难行,那么阻碍你的,不是我,是上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落魄 华霄铁青着脸从墨王的院落里出来,却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华霄此刻心烦意乱,本不想搭理沐冯,但眼见那人正向自己看来,知道躲不过去,华霄反而释然了。他大步地走到那人身边,强作镇定地说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怎么,你想知道我和墨王说了什么。” “是的,大哥。”沐冯大大方方地承认,“载天山上那名昏迷弟子之事我也略有耳闻,既然我们兄弟俩所见略同,还请大哥将你与墨王的谈话告知与我。是否是墨王故意说些危言耸听的话,让父王心神不宁。” 华霄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犹豫着要不要照实告诉沐冯。 沐冯看出华霄的迟疑不决,轻笑道:“看来大哥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不过是刚刚过去的事情,需要想那么久吗?” 华霄不屑与沐冯赌气,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沐冯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若是他闭口不谈与墨王的对话,沐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华霄平静地说道:“墨王说,他是上天选中的人,本该由他继承王位。父王逆天而行,篡权谋位,即将受到上天的惩罚。” 沐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片刻后从喉腔深处发出一阵阵笑声:“大哥,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会相信你这种鬼话?还是你觉得,父王跟我一样愚蠢,会被这种毫无根据的恐吓惊得夜不能寐,失魂落魄?” 华霄耸耸肩,依然平静地说道:“墨王他的确是这么和我说的。我听他说起这些骇人听闻的话时,也不相信他。他可能是生了癫病,心智失常,又或者是在故弄玄虚,想让我们互相猜忌。” 沐冯沉思一阵,随即轻蔑地盯着华霄的双眼:“如果墨王真的疯了,你怎么会和他在里面待那么长的时间,你倒是很有耐心听他在那里胡言乱语?” 华霄不回答,沐冯刻薄地嘲讽道:“还有,你说他故弄玄虚,是想要离间我们?他被囚在这里已有十几年了,他连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会有心思来算计我们?墨王,他现在最想要的恐怕就是自由了。为了得到自由,他更应该向你示好,而不是让你去猜忌他。” 华霄也轻蔑地看着沐冯:“你又不是墨王,你如何能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我不想与你在此争论,你既已知道父王是因为服用了长夫丹,在修行时心志不定,真气失控导致的昏迷,就该明白这件事与我无关。希望你不要再在这上面与我为难。” 沐冯不愿退步,更加咄咄逼人:“那又如何?你与父王走的最近,你知道他服用了长夫丹,故意用言语激他,让他失控,不是更有可能吗?我确实不是墨王,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如我现在进去,与他见一面,让我看看他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 华霄心中怒火骤起,浑身上下散发出狠厉之气:“沐冯,你不要得寸进尺!” 沐冯却高声道:“华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从头到尾,都是你觊觎王位,妄想得到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你才是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华霄还想反驳,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他虽然不相信墨王所说的天命,但也明白,墨王早已看出,他和沐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已经争斗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根本不需要旁人离间。 其实不管父王认定的太子是谁,不管父王是因为什么原因昏迷至今,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他的敌人,如今只有一个,便是眼前这人。 华霄觉得很可笑,自己方才还有一股与沐冯重归于好的冲动,看来他的确是被墨王癫狂的话给震惊到了,慌乱之中,才会做出这些荒谬的举动,说出些自欺欺人的话语。 沐冯见华霄半晌没有反应,以为他被自己的气势压倒了,正想乘胜追击,却发现华霄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他往远处走去。沐冯感觉自己似乎被华霄无视了,面目狰狞望着华霄的背影,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沐冯又在原地停留了许久,面色恢复如常之后,才慢悠悠地往王都的方向走去。走之前,他转头看了一眼载天山脚下那个与普通人家无异的院落,冷笑着想,天命?若真有天命这种东西,那最好不过了。就由他沐冯亲自告诉上天,谁才是值得诸神眷顾之人。 你与华霄说了什么。千月在石台上写道。 说我天命所归。墨王回答道。 你与国君说了什么。千月继续问道。 大同小异。墨王继续回答道。 千月气馁地撇着嘴,天命所归这种话也就只能唬唬小孩子了,上神们早就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谁有心情来关心人间这些琐碎之事。这么看来墨王还是不打算告诉自己,当初他和国君到底说了什么,让国君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不过千月是个很执着的人,正好她最近没什么事情做,有大把时间跟这人耗着。因此千月一笔一划重新工整地写道:大同小异是何意。 千月心里想着,反正自己不是个聪明人,也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只要墨王不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不正面与她谈论此事,那么千月就装作不明白墨王的意思,一直追问下去。 见石台上许久没有动静,千月也不着急。她气定神闲地等待着墨王的回应,心想,墨王肯定又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想让她觉得难受又不知怎么反驳。不过这一次,她很有恒心和毅力,只要没有得到她满意的答案,她就不会放弃,大不了就是到最后墨王不搭理她了。 不过,千月回忆了一下,自从他们二人通过这个方式开始交流之后,好像从来都是墨王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她选择不回应然后转身离开的。毕竟墨王闲着也是闲着,而她应该是各种事务缠身,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这也无可厚非。 千月这般想着,石台上的量珠也突然动了起来,写道:千月,你为何助我。 千月一怔,立刻紧张起来。千月觉得墨王说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要和她作个交易。如果她想知道墨王到底和国君说了什么,那么她就要告诉墨王,她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将量珠阵弄进去,坚定不移地要执行墨王的命令。 千月顿时有些慌了神,她还不打算将自己的目的告诉墨王。她与墨王刚开始交谈时,墨王从未问过她缘由,那时千月还觉得墨王这人很体贴,很细心,很会为人着想,她对这人很满意。虽然后来逐渐发现这人有癫病,有怪癖,但到此刻千月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人一直以来都不曾完全相信自己。这让千月很伤心,所以她决定先去伤心一会。 不过墨王好像存心不让她好过,石台上的木珠又重新排列成三个字:东皇门。 千月哭笑不得,她觉得墨王肯定早就埋好了一个陷阱,一直在等她跳进去。不仅如此,墨王肯定还在哪里偷偷地看着她,见她不上钩,又硬是要把诱饵往她口中塞。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千月决定破罐子破摔,因此她写道:是。你与朱说了什么。 墨王立刻回答道:我猜对的。不告诉你。 千月有一种想把石台掀翻的冲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忍住的,然后她又再一次选择不再回应,转身离开了。 载天山上,由于修为测试大会结束地仓促而草率,弟子暗地里议论个不停,但是谁也不敢在四大长老面前多嘴,更不要提去找真仙说理了。真仙在这之后也径自回到了顶峰,离开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像是这场盛会从未被他重视过。至于他曾提出的要招收弟子一事,也就此作罢。 虽然,离盛会那天已过去了五六日,载天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该修行的修行,该跑腿的跑腿,该管事的管事。然而众人总是忍不住私下重新提起那日的情景。 “没想到真仙真的看中了田生,要不然怎么会田生一倒下,真仙就宣布此次测试大会结束呢?载天山上那么多的弟子,不少人在长老门下都已修行多年,竟然比不上一个刚来不久的猎户。”一名弟子感叹地说道。 “对啊,年纪轻轻就是个中乘下阶的修士,并且还能在演武场打败中乘中阶的孔彰师兄,这个田生确实不简单。”另一名弟子一脸地崇拜与羡慕。 “只是可惜了,听说田生不知为何,气血逆行,陷入昏迷,至今未醒过来。真仙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弟子,想要招他入门,结果中途却出了这档子事情,真是天妒英才啊。” 一众弟子皆是惋惜的神情,不住地叹气。 “哼,这其中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就在为田生可惜了。他为什么能在演武场打败孔彰师兄,你们可仔细想过?”有人在众弟子背后冷笑着说道。 弟子们都是一惊,连忙转身,将方才说话的人围住,急切地说道:“晓茗师兄,你怎么来了?这当中难道另有隐情?” 晓茗抬眼环视一周,神神秘秘地说道:“本来真仙是不想任何人将此事大肆宣扬的,他有心想要袒护田生。只是我见你们被田生那副仁义单纯的虚伪面孔骗得团团转,实在是替你们不值,才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你们听过便是,千万不要到处乱传,知道了吗?” 弟子们见晓茗说的煞有介事,立刻低声说道:“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就说了,田生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哪会有那么厉害,肯定是骗人的。” 另一名弟子迫不及待地接道:“哼,我早看出来那个田生一直在装傻充愣,苍鹿被盗那事,是他运气好才躲了过去。晓茗师兄,你还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们吧。你尽管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晓茗轻咳一声,说道:“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等这些话传到榣音的耳朵里时,又过去了几日。榣音大怒,指着一群窃窃私语的弟子说道:“你们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载天山是让你们静心修行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来搬弄是非的。你们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说三道四,不如回去好好背些口诀,练几式剑招,何必浪费时间?” 榣音本来也只是路过,无意间听到弟子的谈话,心急之下才没能控制住火气。虽然失了仪态,但若弟子们因此忌惮于她,不再多言,也就罢了。 谁料这群谈论的弟子中也有几个不怕事的,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已经站了出来,毫无畏惧地承受着榣音冷冰冰的眼神,朗盛说道:“公主,我们确实是不该私下谈论别人的是非,但正是因为我们对此事尚存疑惑,不能分辨真假,才会忍不住互相询问。” “公主,你是田生的朋友,当日他被送往药室医治,你也在一旁,想必对此事的前因后果知之甚详。相比于道听途说,我们当然更愿意相信公主,还请公主为我们解除疑惑。敢问公主,方才我们的猜测,是否属实?” 榣音紧握双拳,指节发出错动之声。其实青望事先已经与她说过,虽然真仙已经说过田生与长夫丹之事就此作罢,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田生还一直被有心人惦记着,这件事早晚会被外人知晓。现在情形和证据对田生不利,对于旁人的闲言碎语,最好不予理会。 但榣音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火气,只是这般出面,不仅没有起到半点威慑的作用,反而被人抓住了机会,逼她说出当日发生之事。 榣音对田生偷盗长夫丹的说法,始终心存怀疑,不过除此之外,她也确实想不出,是谁用了什么办法来陷害田生。此刻她心神不定,更是不知如何为田生辩解,反而被围观的弟子认定,她心虚了。 榣音越想越气,越气越急,终究是在与众弟子的对峙中败下阵来。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落荒而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调查 榣音来到田生的卧房时,发现除了一直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田生和不分昼夜守在田生床边的阿景之外,早些时候还和自己在山林里打坐修行的青望也站在窗边,此刻正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的风景。 榣音疑惑地问道:“青望,你怎么也来了?刚才我说要来看田生,你不是不跟我一起吗?” 青望也十分疑惑:“我还没问你,你反而先问起我来了。你走之后,我收到了阿景的传信,就过来了。你不是比我先出发吗,怎么比我还晚到?” 榣音懊恼地别开眼:“路上遇上点事情耽搁了。我还去找了一趟大长老,问了他一些疗伤的事情,所以才那么晚。” 青望应声说道:“那大长老怎么说?” 榣音叹了口气:“大长老说,修士被真气反噬的例子,虽不算多,但也并非绝无仅有。有一部分是因为修行之人操之过急,使用了与修为不符的心法或者器物。另外,修士与人交手时,被外力所伤,被他人的真气扰乱,同样有可能出现类似情况。” 榣音停顿了下,露出不安的神情:“由于自身心绪不宁,炼气不当而导致的真气失控,也有先例可循。伤势较轻的,可能只是损失一定的修为,严重一点的,修为尽失,经脉受损,甚至会为此丢了性命。” 榣音说的这些,青望早已一清二楚,急切地问道:“那田生是什么情况?” 榣音为难地看着阿景,抿嘴说道:“田生的情况,我问过大长老,他说他没有头绪,也不敢胡乱猜测,爱莫能助。总而言之,大长老那边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见榣音和阿景一脸失落与忧愁,青望想要安慰俩人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变了样:“榣音,阿景,田生的情况,和父王最为相似,很可能是因为长夫丹之气太过霸道,他二人又一时神智未清,才会被真气反噬,陷入昏迷。只要父王的病有所起色,田生的问题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果然,榣音神色又黯淡了几分:“父王的病我们想了那么多办法,仙丹灵药的不知给父王吃了多少,都毫无起色。如今田生也是这样,就算我们按照治疗父王的路子再走一遍,想必田生也难醒过来。” 青望见状,心里更是不好受,连忙劝道:“不过,榣音,我们也不能灰心,要往好的方面想。虽然田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但是他应该会和父王一样,情况不会恶化下去。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寻找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榣音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叹气,青望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没有。见榣音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青望只好说些其他的,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青望转向阿景,问道:“阿景,你刚刚说,你传信叫我过来,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彻查田生盗药一事?” 榣音一怔,惊讶地抬头:“阿景,你已看出此事另有蹊跷?” 自榣音进来之后,阿景一直默默不语地坐在田生床边。她的目光似乎是落在田生平静的脸庞上面。但若有人仔细分辨,就会发现阿景其实什么都没看,只是盯着前方发呆而已。 恍惚之中,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阿景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如常:“恩,是的。公主,我想,你也不相信田生会因为急迫地想要成为真仙的弟子,为了在修为测试大会中脱颖而出,而做出偷盗丹药之事吧。” 榣音坚定地点头:“恩,我当然不相信田生是这样的人,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我也不会让他蒙受这等不白之冤,等仇丘出关,我立马去找他,让他拿出当日取药的凭证,并向他求证,当初他到底从田生这里,取了多少粒长夫丹。” 阿景从床边站了起来,缓缓地说道:“仇丘那边是一定要去确认的,但是我不愿把希望放在他一个人身上。若是他找不到当日晓茗拿着前去丹房取药的凭证,怎么办?又或许他找到了那张作为凭证的白布,却说不记得白布中到底包裹了多少粒长夫丹,我们又该如何?无论他怎么说,我们都只能傻傻地听着。如果他有意诋毁田生,我们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青望和榣音脸色一变,眼看就要出声打断阿景,阿景却看穿了二人的心思,从容镇定地说道:“公主,三公子,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这是小人之心,仇丘作为大长老的大弟子,没必要去对付田生这种无名小卒。但是,由于我的疏忽,已经害得田生被小人所害,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也不敢让田生的命运被他人掌控。” “阿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榣音低声沉吟道。 阿景垂下眼,凝视着沉睡的田生:“如今田生躺在这里,我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我只希望他醒来时,不会被人指指点点,承受那些虚妄的谴责。希望他醒来时,看到的不只是我,还有那个陷害他的人,跪在他脚边,向他道歉,给他赎罪。” 阿景此时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她说的只是些平常的话,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但强硬的措辞,让人心生寒意。 青望淡然一笑,他对阿景此刻的冷静和尖锐并没有很诧异。青望一直都觉得阿景骨子里有一股莫名的傲气,这种傲气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让她无所畏惧,冷漠疏离,谁都不放在眼里。能成为她的朋友,似乎连身为公子的自己,都应该感到荣耀。 阿景身上还有一种摄人的狠劲,即便她看起来一无所有。这股狠劲让青望觉得,若哪一天自己挡了阿景的道,那么他和阿景之间的这份朋友情义,也会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过这都是青望内心一些毫无根据的想法,他此刻没有表露半分,只是平淡地说道:“阿景,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只寄希望于仇丘,若要彻底还田生清白,就必须找出那个陷害他的人。” 青望手托着腮,沉思着道:“阿景,你和榣音一起,去问问田生身边的人,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同寻常之事。有榣音和你一起,想必他们不敢敷衍你。我去查一查长夫丹,看是否如鸢仪所说,除了田生,没人再可能拿到多余的长夫丹。” 青望离开之后,阿景和榣音商量了下,准备先去问问越奇和句昌。 越奇正在院落外的空地上修行,他神色冷清,手持长剑,出手果断,一招一式都异常凌厉,毫不拖泥带水,有一种遇神杀神c遇佛杀佛的气势。见阿景和榣音从一旁走来,越奇大力挥剑,似乎要将眼前的景色斩成两半。等余力散尽之后,才潇洒地收剑,左手背负身后,挺拔地立在原地。 不过阿景并没有被越奇吓住。此次的修为测试大会,越奇未能得偿所愿。他没有被任何一名长老看中,还是只能留在灵岫堂当这个空有名号的大弟子。他内心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需要发泄一下。毕竟,不管是上次苍鹿的丢失,还是此次的修为测试大会的仓促结束,都与田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有榣音站在身旁,越奇估计都不愿搭理她吧。 榣音首先走了上去,柔声说道:“越奇,打扰到你修行了。我有些事想问一下你,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 越奇礼节性地笑着:“公主严重了。能为公主解答疑惑,是我的荣幸。这位就是阿景姑娘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们是为了田生的事而来的吧,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榣音莞尔一笑,声音宛转悠扬:“那就有劳了。” 阿景直直地望向越奇,开门见山地问:“越奇修士,自田生从刑堂回来之后,他每日都在丹房做事。这期间他可有过什么异常举动?他不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有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或者来找过他?” 越奇想也没想地答道:“我不知道。” 阿景没有丝毫不快,她原本就不认为越奇会有多么的热心,继续问道:“那田生从丹房回来之后,也就是从修为测试大会的前三日开始,他都跟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这你可知道?” 越奇依旧很快答道:“那段时间,他都和我在一起。因为要准备修为测试大会,师父叫我照看好田生,我们便一直在一起修行。” 榣音连忙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们那三日都在一起吗?没有分开过?那他那个时候有没有问过你一些奇怪的话,或者做一些奇怪的事?” 越奇回忆了下,说道:“恩,我们基本都在一起,没有其他人来拜访。田生就跟以前一样,我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榣音心下稍安,感觉轻松了点。不过越奇好像故意跟榣音过不去似得,又接着说道:“公主,其实田生盗取长夫丹之事,我也听说过了。那几天虽然我们几乎没有分开过,但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田生。而且,我又不跟他睡一起,他要上茅房,我也不可能跟着去吧。” 榣音和阿景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目光如炬地盯着越奇。 越奇立刻诚惶诚恐地回应:“公主,阿景姑娘,我不是说我怀疑田生。我内心其实也是相信他的,但是我实在不能帮他证明什么。田生如今是我灵岫堂的人,我作为灵岫堂的大弟子,也很想查清事实的真相,帮田生正名,也为我们灵岫堂免去闲言闲语,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榣音对越奇正义凛然的样子无动于衷,不满地说道:“你作为大弟子,的确该对此事负责。我问你,田生可知道长夫丹对参加修为测试大会的弟子来说,是禁药,是不能随意服用的?” 越奇从容答道:“这个我并不清楚。” 榣音咄咄逼人:“田生刚来载天山不久,又是第一次参加修为测试大会,依你所言,他那几日又没有与旁人接触。你若不说,他怕是不知道修为测试大会还有诸多的规矩和禁忌。” 越奇顿时有些慌张,急忙解释道:“我确实没和他说过,不能服用长夫丹这种提升修为的丹药。可是,我不是一直看着他的吗?他若真有这种想法,或者做出此等举动,我一定会制止他的。” 榣音冷笑一声:“你刚刚还说,你无法时时刻刻地盯着田生,现在又说会一直看着他,以防他做出有违禁令的举动。这么说你其实是故意不愿告诉田生,如果他真的因此做出违规之事,你自然乐见其成。” 越奇更加手足无措,说话支支吾吾:“公主,我真的不是这样想的。而且,公主你是了解田生的,他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有旁的心思?我也根本没有多想,以为他不会做那些小人之举,所以才松懈了。” 榣音眼神犀利地注视着越奇,让越奇后背心不住地发凉,他还想为自己辩解,张着嘴却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我清楚了,打扰你了。”阿景淡淡地开口,双眸平静如水,“田生在灵岫堂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照顾,我替他谢谢你。” 越奇如获大赦:“应该的,阿景姑娘。我是灵岫堂的大弟子,理应为师父分忧。” 榣音神色中的冷意也收敛了许多,越奇见状,还想与榣音解释两句,留下个好印象,结果阿景和榣音两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自修为测试大会之后,句昌就没有再去饭堂帮忙了。刚从外面回来,正在自己房间里休息,阿景和榣音就来找他了。还未等二人说明缘由,句昌就关切地问道:“公主,阿景姑娘,田生现在怎么样了?他醒过来了吗?找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了吗?” 榣音长长地叹息:“田生还是老样子,一直在昏迷当中。原因的话,我们也只有个猜想,不知道是否正确,眼下是找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句昌神色黯然,失落地说道:“这几日我听见不少弟子在私下议论田生的事,说他是因为服用了长夫丹,才能在演武场中打败孔彰师兄。还说若不是因为他现在昏迷不醒,又受到真仙的袒护,早就应该被逐出载天山了。你们想必也是为此事而来吧。” 榣音应声:“恩,确实如此。我们想查清此事,还田生一个清白。” “恩,我明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句昌思索了一阵,回忆着说道,“修为测试大会之前,田生一直都在丹房做事,早出晚归。我又经常去饭堂帮忙,所以我与他没有见过几次。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一次巧合。 “那时我在饭堂布菜,都快结束了,他和越奇二人才从剑室选了武器回来,到饭堂用饭,这才正好碰上。因为越奇也在,所以我没能和田生说上几句话。不过我看他当时状态还不错,信心十足的样子,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还有,我绝对不相信田生会为了修为测试大会,冒险服用长夫丹。但是何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得到长夫丹,又怎么样使田生服下的呢?” 阿景也为此疑惑不解,于是问道:“句昌,你在饭堂做事,若有人想在饭菜里下药,是否有可能?” 句昌认真的盘算了一番,说道:“应该是可能的吧,毕竟饭堂可以自由出入。后厨虽说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去,但也并不是什么禁地。” 榣音忍不住问道:“那你可有发现行迹异常的人在饭堂或者后厨出现过?有没有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想在饭菜里作手脚?” 句昌摇头:“没有。不过也可能是我没有注意到。” 榣音皱着眉头,还在思索着田生被人下药的可能,阿景忽然问道:“听越奇说,修为测试大会前三日,他一直和田生在一起,不曾分开过。是这样吗?” 句昌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此时,阿景的双眼清澈地如同一汪泉水,安静地流淌,不急不缓。 句昌又思索了一阵,才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说道:“最后一日,他们应该没有一直在一起。那时在饭堂,越奇和田生正在吃饭,越奇突然站起来,生气地说了几句话,就丢下田生自个走了。可能是事发突然,田生没有立刻追上去。不过我离他俩人有些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阿景绞尽脑汁,没想出这事和田生的昏迷有什么关系。之后,阿景又问了句昌一些有关载天山弟子饮食的问题,任何的细枝末节都没有放过。然而从句昌房间出来后,阿景和榣音依然觉得一无所获。或许只能期盼,青望那边会有什么进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亲近 青望从丹房回来时,阿景和榣音也正好去完饭堂,三人在院门前相遇。阿景和榣音眼中没有太多的欣喜,反而在看到青望的那一瞬间涌现出了强烈的期待。然而这股期待之情也转瞬即逝。 三人一起回到田生的房间,田生还是安然地躺着,胸脯有规律地起伏着,长长的眼睫毛却没有一丝晃动。 阿景看见田生这般模样,心里堵得慌,索性第一个开口分析道:“三公子,我们去找越奇和句昌问过了,也去了一趟饭堂,看了下情况。目前看来,似乎谁都没有机会对田生下手。” 青望眉头一皱:“什么意思?能说得清楚点吗?” 阿景点点头,缓缓说道:“越奇说,修为测试大会前三日田生都和他在一起,期间没有其他人来找过他们。但是既然田生在参加修为测试大会时,会被查出体内有长夫丹之气,那么田生他服下长夫丹的时间不会太早,否则长夫丹之气不是被田生炼化成自身的真气,就是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青望思索一阵,叹息着说道:“由此一来,田生服下长夫丹,应当就是那三日的事情。如果真有人要加害田生,最有机会的,就是越奇了。只是田生他虽然无害人之心,却并不是个傻子,我不信他看不出越奇对他不怀好意,他对越奇绝对是有戒心的。” 阿景愧疚地低下头,其实她早知道,田生过得不好。他是个自在惯了的人,不谙世事,根本不善于与人相处。这载天山既是修士的桃源仙境,也是豺狼虎豹你死我活的围场。她当初居然放心让田生独自面对那些险恶的人心,是她太过乐观大意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把田生的事放在心上? 阿景许久没有再说下去,榣音看出她陷入回忆之中,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即便长夫丹不是越奇让田生吃下去的,这长夫丹也一定不是田生自己主动服用的。根据句昌的描述,我和阿景也去饭堂看过,田生很有可能是在饭堂吃饭时,被人设计,无意中吃下了长夫丹。” 青望眉头皱得更紧:“但是饭堂人来人往,后厨也是是非之地。如果真有人在饭食中给田生下药,那么我们很难分辨出这人到底是谁,也不容易找出他下药的证据,并且我们现在连田生是什么时候吃下这长夫丹的都不知道,也不清楚那人是通过什么方法,使田生吃下这长夫丹的。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和田生一样,也在无意中吃下了这长夫丹?” “不会。”阿景眼中寒意乍现,“长夫丹是珍贵之物,而且效用明显,下药之人一定是只针对田生的。” 虽然青望和榣音不像阿景那么笃定,但也顿时感到后背瑟瑟发凉。来不及细想,榣音便急迫地问道:“对了,青望,你不是去丹房查过了吗?这长夫丹的数量真的没有问题?难道这长夫丹并不是从丹房而来?” 青望神情严肃,语气沉重:“上次鸢仪检查丹药册和询问取药弟子的时候,我们都在场。她那时并没有偏颇于谁,所推断的也好似没有破绽。但是你我都知道,田生根本不会有那种心思,只能是欲加之辞。” 榣音更加焦虑:“那你去丹房问清楚了吗?按照丹药册的记录,长夫丹的数目真的没有差错吗?” “是的,若按照丹房的记录,长夫丹的数目无误。”青望无奈地叹气,“其实因为上一批的长夫丹,已是去年从千辰阁处买回的,前两个月已经被领取完毕,丹房早就没有剩余。在新的一批还没买回之前,载天山上长夫丹十分紧缺,谁处还有多余的长夫丹,大家心里都挂念着,想着万一自己要破境,相互之间可以说个情,帮个忙什么的。因此,正如鸢仪上次所说,不论是丹房,还是整个载天山,都没有下落不明的长夫丹。” 榣音疑惑地问道:“那这长夫丹是从外边带进来的?难道是谁自己去千辰阁买回来的?” 青望苦笑道:“若田生服下的长夫丹真的不是载天山所拥有的,那么再想找出陷害田生的这个人,就难上加难了。” 田生的卧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唯有田生的呼吸声最为清晰。三个人脸上都是愁云一片,他们从不曾怀疑过田生,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加懊恼苦闷。看来真的只有等田生醒过来,才能知道,那几日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拨开眼前的迷雾。 “阿景,你可认识这个?”青望突然打破平静,从腰间掏出一个瞳仁大小的棕色药丸,放在手心拿给阿景看。 榣音也凑了上来,低声惊呼道:“这不是长夫丹吗?青望,你哪里来的?” 青望苦笑着道:“还能是哪里来的?我刚刚去丹房要的。” 榣音不解地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青望没有回答榣音,他见阿景专注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夫丹,轻声问道:“阿景,你见多识广,你见过和长夫丹外形类似的丹药么?或者不是丹药,就是长得相像的任何东西都行。” 榣音恍然大悟:“你怀疑有人拿假的长夫丹换了真的长夫丹出来,以此掩人耳目?” 青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我只是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而已。” 阿景端详了青望手中的长夫丹许久,才沉声说道:“我没有见过和长夫丹长得一模一样的丹药。即使有相似的,也做不到以假乱真。” 青望和榣音见阿景说的坚定恳切,都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阿景抬眼,目光如炬,“据我所知,千辰阁的千月姑娘,是个精益求精之人。她虽然自己不怎么亲自炼丹制药,但是她应该不太会允许这么丑陋的成品出现在千辰阁的货物架上。” “丑陋?”榣音一怔,目光又重新回到那粒长夫丹之上,凝神细看,长夫丹表面有些许的凹凸不平,不刻意地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青望和阿景对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看来,我还要去趟千辰阁才行。” 千辰阁炼丹师最近有了些新的想法,起因是他们觉得千月最近的火气似乎很大。当然,女人每个月都会有一段时间,火气会比平常大一点。然而千月的这段时间还不太固定,有时候隔得长,有时候隔得短。但这一次,他们觉得要为千月做一点事,尽一份心了。因为千月这次这段时间持续地长了些,火气也比从前大了许多,成日什么事都不做,到处冲人撒气,连早上来找她的大公子华霄都被她骂走了。 华霄走的时候,面色铁青,双眸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怒火。这让千辰阁的人觉得很有危机感,但同时也更有上进心。不过当他们下午看到三公子青望也来找千月的时候,他们就有些懊悔,觉得这份上进心来得晚了一点。 青望刚进千辰阁的时候,就被好心的掌柜告知,说千月最近需要大家的体贴和关怀,青望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直都是怜香惜玉的。等见到千月时,青望觉得掌柜有些夸张了。千月脸色是清冷了些,但并未让他有疏离之感。说话之声虽不是和风细雨一般,但也是平缓柔和。青望不由地想,也许千月对自己与对别人是不一样的呢。 千月坐在铺着白狐皮毛的红木椅上,喝着冒着白气的热茶,缓缓地说道:“三公子,你若是想问长夫丹的事呢,我的回答与早上同大公子所说的一样。我不知道这长夫丹有你和大公子所说的那种弊端,会令人真气失控,昏迷不醒。千辰阁售卖这长夫丹,已有几年了。修士走火入魔的例子自古有之,至今仍是无法避免,世人从未将这二者联系起来过。” “千月姑娘,我并不是” “不过大公子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丹药就和仙草异兽一样,不同之人服下之后效用不同,或者症状不同,都是极其正常的。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对修士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们若真认为我们千辰阁所炼的长夫丹那么危险,堪比毒药,那我们今后就不再向王室贡奉长夫丹了,换成其他你们看得上的物品好了。” 青望以为千月说完了,正想表明自己来此并非是要与她为难,却见千月只是又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至于国君的病情,我实在无能为力。虽然大公子坚决地说,国君的病因是长夫丹之气失控所导致。但是我方才已经说了,我对此毫不知情。就算我相信,确实是长夫丹引起的,我也想不出办法让国君醒过来。 “千辰阁虽然炼丹制药,却并非医馆,千辰阁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是大夫。因为国君的突然昏迷,我们千辰阁已经拿出了所有的灵丹妙药,可以一试的全部都献了出来,我以为这足以表明我们对你们王室的敬重了。如果你们还觉得千辰阁不够诚意,不如三公子你告诉我,我们千辰阁还能做什么。” 青望等了一阵,发现千月这回是真的说完了。此刻千月正端着茶杯,悠然自如地品着杯中的茶。青望温和地一笑,起身往千月面前走了几步,掌心摊开,露出一粒长夫丹,说道:“千月姑娘,我此次来,并非是为了父王之事。只是想请教一下,这可是你们千辰阁所炼制的长夫丹?” 千月从容地把茶杯放下,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端庄而文雅。她垂下头,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绣着春花秋月的绢黄丝帕,修长的五指随意地勾起,捏住丝帕轻柔地擦着嘴角。等嘴角的胭脂差不多全染到丝帕上时,千月才略微抬眼,瞥了一眼青望的手心,轻飘飘地说道:“这我可不知道。” 青望一愣,虽然也不是很明白千月这般做作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维持着笑脸:“千月姑娘这是何意?” 千月面色冷清,抬头望着青望,淡然说道:“我们千辰阁卖出的长夫丹,比这个光滑,好像还比这个要大一点。不过这也不能证明,这长夫丹不是我们千辰阁的货物,毕竟,我还不知道除了我们之外,谁还能炼得出这东西。” 如果忽略掉千月的态度和语气,青望对这个答案还是很满意的。他还想再追问,千月却已经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慵懒地说道:“三公子,关于长夫丹的事情,你若还不清楚,可以去问问掌柜。我对这些琐事可没有兴趣。我能力有限,实在是帮不上你的忙,还请你不要怪罪。” 青望在千月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觉得自己之前果然是产生了错觉,千月只是在用矫揉造作掩饰应付自己的不耐罢了。不过他倒也没觉得不快,有些事确实应该去问掌柜。 下楼到了千辰阁大堂,青望把那粒长夫丹拿到了掌柜面前,又询问了掌柜有关长夫丹去向的情况。掌柜把长夫丹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前前后后看了半晌,肯定地说道:“三公子,平常人或许很难察觉,但我不会看错,这个长夫丹比我们卖出去的要小上一圈,表面也多出了许多划痕。” 青望对这个答案并没有很诧异,只是问道:“掌柜,你能确定千辰阁所炼的每一粒长夫丹都没有瑕疵吗?都是差不多同等大小吗?” 掌柜挺直腰背,中气十足地说道:“我们炼丹的器具技艺精湛,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连细微的差别都很少会出现,不会出现这种偷工减料的情况。而且从千辰阁出去的每一粒长夫丹,都是要过我的手的,我对长夫丹再熟悉不过了,绝对不会有这样形状的。” 青望神色凝重,低声问道:“掌柜,你方才说,上一次送往载天山的那一批长夫丹,是灵岫堂堂主夏云启负责运送的?” 掌柜点头道:“是。每次载天山的长夫丹都是夏堂主来我们千辰阁取的,上一次也不例外。长夫丹的数目也是三公子方才所说的那个数目,夏堂主来取药时的单据还在这里,我现在就去拿给你看。”掌柜说完,便转身进到另一间屋子里找东西去了。 青望其实对那张单据没什么兴趣,所以他并不着急,只是眉头深锁地伫立在原地。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夏云启,实际上,越奇,句昌,鸢仪,以及灵岫堂的所有人,他都十分怀疑。若真是他们其中的谁对田生下的手,若田生就此再也醒不过来,青望应该会自责一辈子吧。他想,他当日不应该轻率地和田生提出,一起回载天山。 在载天山上,青望他哭过笑过,度过了许多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也经历着天地人世的争斗险境。但无论如何,这里是他除王宫以外的第二个家。然而对田生来说,载天山只是有着一个响当当名字的土与泥而已,甚至有些时候,这里比荒山沙漠更让他觉得荒凉。 青望猛地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懊恼自责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解决。眼下,他已经知道这多出来的长夫丹是哪里来的了,只是那人的手段如此简单拙劣,若没有证据,那人同样可以将罪责推到田生身上。而且,田生是什么时候在怎样的情况下服下长夫丹的,他还不得而知。现在这般无凭无据的猜想,不仅不能还田生清白,还很有可能为田生惹上更多的麻烦。 “三公子,你在烦恼什么?”千月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悦耳动听,“不如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对峙 榣音站在窗边,担忧地望着窗外:“青望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在千辰阁里遇到什么阻碍了吧?” 一旁的阿景答道:“三公子身份尊贵,而且又不是去找麻烦的,千辰阁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他。” 榣音仍然感到十分不安:“难道是我们想错了?长夫丹本来就长那个样子?青望在千辰阁没有收获,已到别处去寻找更多的线索?” 阿景轻笑一声:“公主,你太着急了,这才离预计的时间晚了半天而已。我也不知道我们的猜测对不对,无论如何,等三公子回来再说吧。” 榣音自嘲地笑了笑,是她自己太过紧张。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她便迫切地想知道结果。不过,这事可是急不来的。 榣音方才站了许久,此刻也觉得有些累了。她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看着躺在床上的田生,又看了看愁眉苦脸的阿景,诚挚地说道:“阿景,田生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我和青望难辞其咎。但你放心,不管多么困难,我和青望一定会和你一起,查清事实的真相,揪出那个陷害田生的人。不管此人是谁,我都绝不会轻饶。” 阿景轻轻地恩了一声,头也没回地说道:“公主有心了。” 榣音见阿景对自己的肺腑之情并不太在意,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继续假装无事地说道:“阿景,你这段日子都在照顾田生,他有无好转的迹象?虽然我父王已经昏迷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我想田生那么年轻,身体的调解能力,或者自愈能力,应该都比我父王要好。也许,他会比我父王更快地醒过来呢。” 阿景苦涩地说道:“公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田生体内的真气忽强忽弱,流转不定。你说,田生他会不会能听到声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话?如果我一直和他说话,他是不是就会醒过来?” 榣音一惊,犹豫了一下,柔声安慰:“阿景,自从田生昏过去之后,你一直都在他床边。我知道你担心他,又不放心其他人来照顾他,但是,你也要顾忌一下你自己的身子。” 阿景似乎没有听清榣音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独自面对很多事,但我也知道,田生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有田生在我身边,我觉得安心,觉得自在,觉得比以前更有力量。我不是没想过,以后可能会和田生分开。毕竟,他也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 榣音犹豫了下,不知如何回应。相识至今,阿景和田生总是在一起,从未真正分开过,似乎以后也不会分开。 阿景还在低低地说着:“如果田生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我不过又是回到了以前,那种我早已习惯的独来独往的日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公主,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榣音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看着阿景平静的面容。 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榣音一喜,起身想去开门。只是刚走到门边,榣音却发现不对劲,这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不等榣音有所动作,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榣音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看见门外来了一群人,是四大长老,夏云启以及几个灵岫堂和长老门下的弟子。 四大长老和夏云启径自走了进来,并未将房门关上。榣音被迫只能退到田生床边,和阿景站在一起。房门外站着的弟子都探着头向里张望,还不时窃窃私语几句。榣音和阿景心道不好,戒备地看着房里房外的不速之客。 大长老望了一眼床上的田生,冷漠地开口说道:“田生在修为测试大会中,擅自服用明令禁止的长夫丹,妄图在修为测试大会上取得好的名次,有更为突出的表现。这种不耻之举,为我们载天山所不容。” 阿景和榣音正欲反驳,哪知大长老根本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他厚重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刺耳:“只是田生目前已陷入昏迷当中,我们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虽然我们不对田生作出相应的处罚,只是此等小人,不配在留在载天山。还请阿景姑娘尽快收拾东西,今日就带他离开。” 阿景毫不畏惧地看着大长老,冷笑不止。榣音上前一步,把阿景护在身后,厉声说道:“大长老,田生与长夫丹之事尚未查清,你何以认定是他为了应对修为测试大会,而私自服用的?” 大长老对榣音的厉声责问毫不在意,说道:“公主,我知道田生也是你的朋友,你庇护他,为他辩解,也是理所应当。但此事在修为测试大会当日便已有结果,不是吗?” 榣音还是死死地将阿景和田生护在身后,一步都不愿挪动。 大长老面色如常,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公主这是何意?鸢仪已经查清了田生在丹药册上所作的手脚,我门下的弟子晓茗也已出面指证。公主所说的未明之事,应当是指我的大弟子仇丘到底拿到了多少粒长夫丹。真仙当日也是以此为由,压下了这件事。真仙是我们载天朱派的掌门,此事他不愿多提,我们自然也不愿插手。只是如今载天山上的大部分弟子都已知晓了此事,我们已经无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载天山的清誉,我们只能请田生离开。公主,还望你不要让我们难做。” 榣音气的牙痒,愤怒地盯着大长老身旁的夏云启。虽然夏云启进门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但榣音心中明白,四大长老一定是有人故意引来的。青望和阿景调查这件事,引起了陷害田生之人的警惕心,急于将田生赶下山去。只有田生离开,这件事才能最终了结。如今的情形,更加验证了阿景的猜想,答案呼之欲出。 “发生了什么事?”青望刚进院子就发现田生的房门外聚满了人,他急忙推开人群挤进门,迎面就看到榣音站在大长老面前,双眸中满是怒火。 夏云启往旁边挪了半步,给青望让出一条道。然而青望并没有越过他到榣音那边去,反而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从容地说道:“四大长老,夏堂主,你们这般气势汹汹地前来,想必是为了田生在修为测试大会期间服用长夫丹一事吧。田生并没有偷盗长夫丹,长夫丹应当是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服下的。田生因此被真气反噬,至今依旧昏迷不醒,他是受害者。” 大长老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青望。夏云启冷哼一声:“三公子,话可不能乱说。你这么确信田生是被人陷害的,可有证据?” 青望迟疑片刻后,才干脆利落地说道:“丹房的长夫丹有问题。” 青望从腰间掏出两粒长夫丹,放在手心,将其举起展示在众人面前:“这两粒长夫丹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仔细分辨,会发现其中一个比另一个要大一点,且大的这个表面光滑,而小的这个却到处都是划痕,像是被锐器锉削过的一样。” 青望的举动和话语引起了屋里众人的兴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那两颗小小的丹药上。 青望继续解释道:“大的这一粒是我从千辰阁拿回来的,而小的这一粒来自载天山的丹房。并且,丹房中所有的长夫丹都和小的这个一样,全是这般大小,表面不平。也就是说,有人曾经把这一批的长夫丹统统用锐器刮下来一层。” 一时之间,屋里低语四起。 青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相信在场的各位应该明白了吧。长夫丹本身就是粉末状的,这样将每一粒都削掉一点,就可以在保持数目不变的情况下,偷拿走一部分长夫丹。因此,虽然丹药册上的记录没有问题,也不代表除了田生之外,没有人可以拿到长夫丹。” 说话间,青望锐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夏云启脸上,不敢放过夏云启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不过,夏云启神情淡然,甚至还有些兴致盎然,像是在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样。 青望明白,夏云启料想自己没有证据,所以才显得这般气定神闲。青望并不想这么快与夏云启对峙,只是没想到被夏云启占了先机。不过青望没有退缩,虽然仓促了点,但也不一定会输。 青望不再只盯着夏云启看,他负手在后,慢慢地在屋里踱步,朗声说道:“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用此方法得到长夫丹。因为要从每一粒长夫丹上都取下一点,定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并且必须是每一粒都要这么处理,还要尽可能地保持被刮去一层的长夫丹,都是同样的大小。否则任何一粒与其他的有所不同,就有可能被取药的弟子发现异常。这样一来,有时间又有机会下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在丹房做事的田生,另一个就是从千辰阁将长夫丹取回的灵岫堂堂主,夏云启。” “夏堂主?”二长老忍不住重复道,这下子,所有的视线又移到了依然气定神闲的夏云启身上。夏运启依旧不慌不忙,饶有兴致的看着青望。 见夏云启没有回应,青望只能继续往下说:“夏堂主,我已经向千辰阁掌柜核实过了,他将长夫丹交给你的时候,每一粒长夫丹都和我现在手上这颗大一点的一模一样。当时还有千辰阁其他人在场,他们都可以作证。” 夏云启轻描淡写地说道:“这能说明什么呢?从千辰阁进长夫丹只是例行之事。” 青望胸有成竹:“不错,例行取药没问题,但当日你从千辰阁回来,最后将长夫丹送去丹房,这当中所用的时间,比平常多了半日,你作何解释?” 夏云启面不改色:“见沿途景色甚好,便停下来欣赏了半日,这有何不妥吗?再者,即便真的是我以此方法多造了一粒或者几粒的长夫丹,我如何将长夫丹放到田生的肚子里?自他去丹房做事之后,我从未见过他。” “嗯,夏堂主作为一堂之主,这段日子一直为举办修为测试大会奔波劳碌,哪有机会向一个无名小卒下药?”三长老低声议论。 “哼,夏堂主根本就不是设计陷害他人之人。”四长老瞥了三长老一眼,狠狠地说道。 夏云启心中暗自冷笑,嘴上却平淡说道:“三公子,我对你查清这多出的长夫丹表示感激,这正好解释了田生为何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偷盗长夫丹。而我,就算也有机会盗取长夫丹,我也没办法让田生服下,如果他自己不愿意的话。” “你确实没有机会,但你的弟子有。”阿景轻轻地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榣音,从榣音背后出来,一直走到夏云启面前,“修为测试大会前三日,田生一直都和你的大弟子越奇在一起。田生知道参加修为测试大会有许多规矩需要遵循,但如果没人告诉他到底是什么的话,他就只能借助别人的举动来辨别。由于越奇也要去参加修为测试大会,和越奇做同样的事,就不会触犯到禁令。” “那又如何?”夏云启的眉头难以察觉地跳动了下。 屋外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阿景听到之后不屑地一笑,继续说道:“修为测试大会前一日,越奇和田生中午去饭堂用饭,正好灵岫堂的另外一名弟子句昌正在布菜。如果句昌将长夫丹加在某一样饭菜中,然后他再和越奇事先约定好,越奇自然会引导田生选中含有长夫丹的饭菜。当然,越奇自己也要参加修为测试大会,他不用真的将含有长夫丹的饭菜吃下去,只需要确认田生吃下了就可以了。” 夏云启笑道:“阿景姑娘,你的故事确实相当精彩。只是,我们灵岫堂为何要大费周章地陷害田生?” 阿景强压下心底的愤怒,说话声中满含阴冷之意:“因为田生放走了你无比珍视的苍鹿,你对他有恨。因为田生没有如你所愿地遭受罪罚,你心中不平。” 夏云启依然笑着:“阿景姑娘,你说错了。田生不是放走了苍鹿,他是恶意偷盗苍鹿,想要据为己有。他本性恶劣,不知悔改,你何苦为他辩解。你说我们灵岫堂故意设计陷害他,无凭无据,可笑至极。” 阿景双拳紧握,正要再往前一步,却见大长老伸出手臂拦在她面前,冷冷地说道:“阿景姑娘,若这些都只是你个人的猜测,就不要再说了吧。” 青望见状,连忙开口说道:“大长老,我能找出证据。” 大长老挑眉:“哦?什么证据?” 青望恭敬地说道:“还要麻烦大长老将越奇和句昌请过来。” 青望话音刚落,就有两人从屋外走了进来,正是越奇和句昌。越奇一脸正直无辜地说道:“三公子,我和句昌俩都在这里,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吧,我们绝不会有一丝隐瞒。毕竟,我们不想被人诬陷。” 青望本不曾幻想能从这两人口中得到真相,因此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转身走到门口。在屋里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青望与离门口最近的弟子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名弟子点了点头,然后往外跑去了。 青望跟弟子交代完之后,又回到屋里,缓缓说道:“我此次去千辰阁,向千辰阁的千月姑娘仔细询问了这长夫丹的来源c特征以及功效。千月姑娘告诉我,长夫丹其实是有一种叫做的鸟的肉制成的。这种鸟有三个头,由于三个头的意见不一致,所以常常打架,把自己打的遍体鳞伤。也正因为此,这种鸟的灵气十分霸道,人吃了它,就会觉得有无穷的精力与元气,不知疲倦,对修士破境大有益处。” “长夫丹原来是这么来的吗?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四长老喃喃自语。 “畜生罢了,不足挂齿。”三长老轻蔑地瞥了一眼四长老。 青望没有理会三长老和四长老,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向千月姑娘借了一只这样的鸟回来,因为她说,这种鸟不仅喜欢自己跟自己打架,遇到同类时也会忍不住鸣叫挑衅。异兽对同类的气息十分敏感,只要不是被人吃下转化成为自身的真气,即使它们的灵肉变成了毫无生气的丹药,也能分辨得出来。” 夏云启脸色一沉:“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望漠然回应:“我方才说了,长夫丹是粉末状的,若有人曾用锐器削过那么多粒长夫丹,衣服上,鞋子上,或者锐器上,或多或少的,必然都会沾上长夫丹的粉末。我只是想用那只三头鸟来辨认一下,哪里会有它同类的气息而已。” 这一次,夏云启脸上的眉头皱得拧成了一条线。 青望见状,更有底气地说道:“我已经叫弟子把那只鸟带到这里来了。如果那只鸟在田生的屋里不会鸣叫的话,夏堂主,你也有机会提取多余的长夫丹,可否也去你屋里查探一番?” 此时,方才那名离开的弟子已经回来了,怀中抱着一只像山鸡一样的鸟。这只鸟的确有三个头,还有六只眼睛,三只翅膀和六只脚,此时这三个头正互相顶来拱去,争斗得不亦乐乎,十分滑稽。 不过夏云启此刻并没有闲心欣赏这等趣事,他愤怒地说道:“三公子,看来你定是要抹黑我们灵岫堂。我们姑且不说这畜生是不是真的如三公子所说,能够敏锐辨别长夫丹,只是我身为载天山灵岫堂堂主,岂能任由这种畜生随意出入我的房间?三公子,我敬你为我们北国的公子,才耐心地听你和阿景姑娘说这些虚假的话。若再任由你带着这只鸟进我的房间,想必以后任何人都能踩在我们灵岫堂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夏云启语气坚决,对受到这样无端的指责和不公的待遇感到忿忿不平。青望对此无动于衷,反而坦然地笑着,毫不畏惧地直视夏云启。 大长老也颇为难,好言相劝道:“如此看来,这件事确实还有许多疑点,尚待查明。夏云启毕竟是我们载天山八大堂的堂主,若是真让这只鸟进了他的房间,还在房中各个角落里肆意地争斗打闹,实在是过于难堪。” 二长老也随声附和:“三公子,我理解你想要查清此事的决心。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来也就罢了,若是什么结果都没有,怕是会令夏堂主的威严受损。如此行径如果传了出去,我们载天山的颜面又当何在?阿景姑娘,不如今日就此作罢,我们再给你一段时间。若你能找到其他证据,证明田生是无意中服下长夫丹的,我便在载天山众人面前,还他一个清白。” 三头鸟还专注于内斗,在此种紧张且渗着寒意的氛围下,显得十分的不合时宜,不过细想一下,倒也格外应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重生 “各位请等一下。”眼看着四大长老和夏云启等人就要离开,阿景突然高声说道。 众人也应声止步,回头望向阿景。 阿景盯着夏云启:“夏堂主,你是载天山上有头有脸的人。不仅是在这载天山,整个北国里,知道你夏云启名号的人,都不在少数。如今我空口无凭,确实不敢拿你怎样。不过你的大弟子,越奇,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远处。让这三头鸟去他房里溜达一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众人还一脸疑惑,唯有越奇脸色煞白,不住地颤抖。刚刚还昂首挺胸站得笔直,现在已经无力地靠在一旁的句昌身上了。 阿景瞥了一眼越奇,见他这般,不屑地一笑,越奇和他的师父可差的太远了。此时,屋里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越奇身上。大长老瞧出几分端倪,以命令的口吻对抱着三头鸟的弟子说道:“把这只鸟带到旁边的屋子去,看它有无什么异常。” 越奇听到这话,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若不是句昌眼疾手快,搀住他的手臂,估计越奇就要趴在地上了。 夏云启额上冷汗直冒,大声呵斥住抱着鸟就要出门的弟子:“慢着!” 那弟子连忙收住脚,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一下夏云启,又扭头看一下大长老。 大长老面露愠色,冷冷地说道:“夏云启,你这是何意?怎么,连你门下弟子的房间也那么金贵,不允许外人进去了?” 夏云启强作镇定,掷地有声地解释道:“大长老,并非是我有意庇护门下弟子,田生同样是我灵岫堂的人。他本是山间猎户,对修行的基本法则一窍不通。若不是三公子看中他有些修仙的资质,将他带进载天山,他凭什么能在载天山修行?” “就因为田生的出身,他就活该被人陷害吗?”阿景怒声吼道。 夏云启没有理会阿景,语速更快地说道:“自田生进入灵岫堂以来,我耐心教他心法口诀,亲自传授他剑招掌法,自问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可是他仗着三公子和公主的偏爱,盗走灵岫堂最为珍视的苍鹿,还以大意无心的借口,逃脱了惩罚。苍鹿之事,我只能忍气吞声。如今他又行此等龌龊之事,阿景还妄图将罪责推给我和我的弟子!” “是谁做出的龌龊之事,夏堂主你心知肚明。”阿景面色阴冷,言辞狠厉地说道。 大长老挑了挑眉,不由地看了眼阿景,又转头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夏云启。夏云启见状,焦急地大声说道:“大长老,你若听信小人之言,任由这二人戏耍,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不仅我灵岫堂的颜面荡然无存,更是有损我载天山的威信。” 青望心下冷笑,如今事实已然明了,夏云启这般看似慷慨陈词的言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大长老并非糊涂之人,怎么可能让他蒙混过去。 不过让青望意外的是,大长老确实犹豫了。他既没有催促抱着鸟的弟子赶紧去越奇的房间,也没有重提要暂且搁置此事的话。 青望暗道不好,载天山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一堂的堂主更是牵扯甚广,而田生和阿景,却没几个人认识。即使大长老相信阿景的话,他也很可能会为了维护夏云启,将此事遮掩过去。那么阿景就将背负诬陷堂主的骂名离开载天山。公义和颜面,孰轻孰重,青望不知大长老会怎么选。 夏云启见大长老迟迟不发话,更是急不可耐:“大长老,我承认我心中是对田生不满。但我又怎么会自降身份,与这种无名之辈较劲,更不会花那么大的心思对付田生这个无耻小人。” “你住口!”阿景声色俱厉地大声吼道,声音石破天惊,让所有人为之一怔。 阿景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走向夏云启,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夏云启,你口口声声说田生是无名之辈,无耻小人。你以为你算什么?你顶着灵岫堂堂主这种冠冕堂皇的头衔,或者还是半个皇亲国戚,除此之外,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 和夏云启相比,阿景即娇小又羸弱,可是看阿景一步步走向自己,夏云启竟觉得被千钧之力笼罩,双脚被紧紧地定在地上,半分都挪动不了。 阿景的声音越来越冷,却也越来越重:“这个屋子里,有修为大乘的长老,有国君的儿子女儿,他们才是真正尊贵的人,你哪来的什么身份?你不过是稍微有些家世背景,又勉强混了个中乘的修为,这才能得了个机会为这些尊贵的人跑腿打杂,你在这里得意什么?” 夏云启瞠目结舌地看着越来越靠近他的阿景,如坠冰窟。 阿景走到夏云启面前,她抬头仰视夏云启,声音中的冷寒意逐渐消散:“田生有愧于你不假,他确实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所以他就该死吗?你说你不会花心思对付他,哼,在我眼里,你根本不配。” 夏云启忍着后退的冲动,从牙缝中挤出几个沙哑的字:“你说什么不配?” 阿景脸上浮现几分笑意:“田生他之所以能来载天山,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难得的修行资质。当日在岱屿山,若不是田生挺身而出,稳住了女娲壶,岱屿山上的人,怎么可能个个毫发无损的逃出来。三公子感激田生,不是因为他的修为,不是因为他的资质,是因为他救人于危难关头的壮举,才愿意带他来载天山。这些,只是没来得及交待你罢了。” 夏云启愣了半晌,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青望,却发现青望的视线落在床上的田生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阿景环视左右,轻蔑地说道:“来载天山之前,我们还憧憬着这里是什么人间胜地呢。我以为,这里的人,就算不是个个都虚怀若谷,至少修身养性,无害人之心。没想到啊,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长老眼神一凝:“阿景姑娘,慎言。” 阿景轻笑几声,又看向夏云启:“夏云启,你是什么样仁义高尚的人,做过什么样光彩辉煌的事,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但是田生,就凭他在岱屿山上所做的事,他就比你更值得我敬重。夏云启,我不允许你三番四次地诋毁他。” 阿景说完之后,屋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各异,有人是震惊,有人是悲哀,有人是苦涩,有人是恐惧。 阿景离夏云启已经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了,夏云启一抬手,仅用三分气力,就能将阿景那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庞打碎。然而在阿景双眼的凝视下,他却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夏云启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无力之感,他也没想过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他当初不过是因为田生轻易地被青望从刑堂中救出而怨恨不已,他想让田生为他犯下的罪行赎罪罢了。结果,田生还未如他所愿背上偷盗之名,他反而招来了一个女子的厉声辱骂,却无从反驳。夏云启从未像此刻一般,低到尘埃里。他想爬起来,却不知该借助谁的力量。余光中,他看到不远处的越奇,却已经完全瘫坐在地上了。 大长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拿了长夫丹,对大长老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如今只想息事宁人。屋外聚着的人比之前还要多了,是时候打发他们走了。最好,他们在回去之后,还能对今日在这个小屋子里发生的事,讳莫如深。那么,该怎么含蓄隐晦地向他们传达这个意思呢? “阿景,我们走吧。”听到身后传来的虚弱却熟悉的话语,阿景身子一震。她立刻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田生已经坐起来了,正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她。 阿景灿烂地一笑,说道:“好。我这就带你下山。” 阿景扶着田生,花了大半日的功夫,还没能从载天山上走下来。离下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两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下一个土坡时,阿景一不留神,脚下一滑,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了。田生当然也不能幸免,跟着阿景一起摔在地上。 田生痛的龇牙咧嘴,但他还是立刻转头看向阿景,关切地问道:“阿景,你没事吧?痛不痛,没有伤着吧?” 阿景见田生鼻子眉毛都皱到一起的紧张样子,反而笑了起来。田生疑惑了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傻乐,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你们俩是中邪了么?在这里傻坐着干嘛。”身后传来榣音清脆的喊声,阿景和田生回过头,看到榣音和青望俩人从山上下来,正朝他俩这里走来。 阿景和田生互相搭着肩,花了好大的功夫,还是没能站起来。还是青望大步走了过来,将田生从地上拖起来。见田生满头大汗,青望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抓住他的胳膊绕过自己,让田生大半的身体重量都落在自己身上。 田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三公子,麻,麻烦你了。” 青望浅笑着说道:“你们俩是挺麻烦的,我和榣音不过是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就没影了,也不知道等一等。早知道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等一等。” 阿景不解地问道:“三公子,公主,你们也要下山么?要去哪里?” 榣音轻快地答道:“阿景,你和田生去哪里,我们就跟着你们去哪里啊。” 阿景一愣,更加疑惑地看着榣音。榣音一边走一边说道:“阿景,这次的事,我和青望真的十分自责。我们本是不愿意你们离开载天山的,只是田生说要走,我们也没有理由挽留。不过你们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所以只有跟着你们了。你不开心也得忍着,等你们到了安全的地方,田生的身子好起来之后,我们自然就离开了。” 阿景叹了口气,艰难地笑着说道:“三公子,公主,多谢你们。你们愿意来帮我们,我哪有不开心的道理。其实,我刚刚挺苦恼的,还在想要怎么把田生弄下山去呢。” 榣音用手肘碰了碰阿景,笑道:“你啊,就是太倔强。阿景,你不要再叫我公主,我早就让你叫我名字了。还有青望,你也不要叫他三公子。我和青望就是投了个好胎,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了。” 阿景一怔,连忙难为情地说道:“公主,是不是我刚刚在大长老和夏云启面前说错话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中伤你们的意思。” 榣音坦然地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阿景,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而且你和田生比我坚强多了,我真的很荣幸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今日我们没能帮田生正名,是我们太软弱无能了。你放心,等下次回载天山,我一定要在众人面前揭穿夏云启,让载天山的弟子都知道,谁才是小人,谁才是君子。” 田生费力地抬起头:“公主,多谢你的好意。你不用为我费心,我,我其实根本不在乎载天山上的弟子怎么看我。真的,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 阿景也附和道:“公主,此事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留给载天山上的人自己处置吧。而那些所谓的结果,也与我和田生无关了。” 榣音呆呆地看着阿景,过了好一阵子,才娇嗔地道:“田生,阿景,你们还当不当我是公主?说好不许再叫我公主了。” 阿景莞尔一笑,说道:“好,榣音。” 榣音满意地微笑,又接着说道:“阿景,我其实不是很明白,越奇的房间里真的有长夫丹么?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哪里来的啊?” 阿景缓缓解释道:“我其实之前也只是猜想。越奇他是有机会拿到长夫丹的,就是那日在饭堂。不知道长夫丹被句昌做出了什么样子,混在哪里,总之田生他会在无意之间把长夫丹吃下去,但是当时越奇却不能。而越奇又极其看中这些丹药,他一定会向夏云启争取,把这部分长夫丹留为己用,然后选择适当的时机吃下去,以增进修为。” 青望想了想,接着说道:“只是这段时间不太合适,因为田生之事,众人都在调查长夫丹的来源和去向。若是被人无意间发现,他突然修为大涨,难免会怀疑到他。所以,他一定还藏有长夫丹。而这种事又不能让旁人知道,即便他不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应该也在院子某处。” 榣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青望,这回幸亏你带回了那只鸟。对了,已经把那只鸟送回千辰阁吗?我觉得还不太够,我们找个机会亲自去和千月姑娘道谢吧。我之前都不知道她是那么热心的一个人呢。” 青望笑道:“对,已经安排人送回去了。道谢是一定要的,不过我们现在先带田生回王都,我叫王宫里的大夫帮他看看,他现在身子情况到底怎么样。阿景,你意下如何?” 阿景也笑道:“能让王室大夫为田生看病,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之后,田生一直靠在青望的肩上,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给青望带来不便。不过在临下山之前,田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载天山上依然云雾缭绕,看不到尽头,引人浮想联翩。只是田生已经明白,沿着这座山峰一直往上爬,却也爬不到九天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神树 青望和榣音从偏殿里出来时,华霄正站在走廊尽头的假山旁,抬头凝望着前方。 假山上生长着翠绿欲滴的青草,形状各异的灌木,几簇艳丽娇嫩的鲜花,在枝干和绿叶中出没。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小鸟,落在假山之上,隐在花丛之间,看不真切它们的模样,只能听到叽叽喳喳地鸣叫之声。 华霄对这种平庸之景,一点兴致都没有。青望和榣音一走近,他便朝假山上猛地一挥手,假山上瞬间起了一阵疾风。鸟儿慌张地挥动翅膀,四散而去,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了。 华霄收回手,朝偏殿望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怎么把外人带进王宫里来了?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榣音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青望背后。青望无奈,只好陪笑道:“抱歉大哥,这事没有事先与你商议可是田生他身子实在太虚弱了,阿景又只是个弱女子。把他们两人留在客栈,我确实放心不下,所以就带他们进宫了。” 榣音也在一旁附和道:“而且田生现在的身体状况与父王极其相似,我找王宫的大夫帮他诊治,也是希望能找出他与父王之间的一些共同点,作为依据来治疗父王。田生待在王宫里,也是为了方便大夫将他的病情与父王对比,免得大夫在宫里宫外两头跑。” 华霄冷哼一声:“算你们说得过去。那现在大夫去看过了吗?田生是什么状况,他怎么会突然醒过来的?如果父王真的与他的情况一样,那父王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青望回忆了下,说道:“我和榣音在回宫的路上,已经问过田生了,田生说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醒过来了。好像就是听到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和他讲话,他很想回应,不知不觉中就清醒了。” 华霄惊异地挑了挑眉:“这么简单吗?过去我也常去父王身边和他说话,并没见他有什么异样。” “的确如此,或许田生只是比较幸运罢了。”青望继续说道,“这一路上,田生身体都十分孱弱,稍微动几下,头上就会冒汗,四肢都使不上力,更别说提气运功了。方才大夫也帮田生把过脉,探过他体内真气的流转情况。大夫说,田生体内的气血依然不通畅,不时会有逆行的情况出现,总而言之,他的真气还是处于失控之中。” 华霄一惊,皱眉说道:“那是什么意思?” 榣音长叹一口气:“方才田生尝试用载天朱派最温和的心法来调解内息,只是刚一运功,就有一股猛烈的真气在体内上下乱窜。我们见他脸色眨眼间就涨得通红,双眼无神,神志恍惚,立刻打断他念口诀,让他停了下来。如此看来,虽然田生眼下已经清醒过来,神智完全恢复如常,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借用他人或者法器之力,依旧不能将此失控之气引出。” 青望补充道:“实际上,父王与田生的状况其实相差无几,田生能醒过来的原因是,他在昏迷时,机缘巧合地被外界唤醒了自我的意识。但是若不能早日将体内的真气引导至正途,他的身体就不可能好起来。甚至很有可能,在遇到什么刺激或者打击时,田生的神智又被这股真气侵噬,重新陷入沉睡。” 华霄神情凝重:“所以说,其实田生的醒来,对父王的病情没有任何用处?” 青望迟疑了下,失落地说道:“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的。父王刚昏迷那一段时间,我们几个没日没夜地陪在他身边,找了许多大夫为他诊治,他都没有一点反应。我想,父王和田生一样,都是遇到了心结,又恰巧体内含有猛烈的难以驾驭的长夫丹之气,才会在修行运气时走火入魔。田生的心结我想已经差不多解开了,他才会从黑暗中回过神来。至于父王,我们连他在忧虑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帮他分担。” 华霄不由地想起上次去找墨王时,他所说的那些话,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与焦躁。他抬手打断青望,不耐烦地说道:“这次算田生他走运了,那你下一步怎么办?你不可能一直留他在王宫里吧?” 青望想了想,说道:“恩,眼下让他暂且住在偏殿,主要是为了方便大夫为他和父王治病。不过看起来,很难有所进展了。下一步,我们也没想好。只是田生是因为我才遭受此难,我不能置之不理。” 华霄鄙夷地瞥向偏殿:“不过是一个北方来的山野村夫,你倒是看得起他。既然他现在与父王的状况也相差无几,醒过来也对父王的情况没有帮助,留在宫中也没有意义了,还是尽早把他送出去吧。” 青望一愣,慌忙说道:“大哥,我真的不能” 华霄不屑地白了青望一眼:“我知道,青望,你就是爱多管闲事。田生自己惹的祸事,你非要掺上一脚,我也不拦着你。沐冯不是说他一直勤勤恳恳奔波劳碌地为父王寻找名医仙药吗?上次他说,王都以西五百里有一个寿南村,村中有一个能治百病的神医,他打算去请那个神医回来为父王看看,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动身。” 青望眉头微蹙地看着华霄,知道他还有话没讲完,也不急着询问。 华霄见状,继续道:“我不是怀疑沐冯有什么居心,这种乡野大夫,我确实有些信不过,但万一他真的有妙手回春之术,又恰巧淡泊名利呢?青望,我不赞成你把田生留在王宫里。既然你那么关心他,不如带他去寿南村那里瞧一瞧,若真有神医,正好带回来为师父诊治。” 青望沉思片刻,说道:“恩,我再去找人确认一下。若是真有神医,我立刻动身。” 华霄点头:“好。你走之前告诉我,我找一队人马护送你。” 榣音见二人似乎已经约定好了,连忙从青望的背后跳出来,坚定地说道:“我也要去!” 华霄面露愠色,冷冷地说道:“你要去哪?等田生他们出宫了以后,你若不想待在王宫里,就自己回载天山去。” 榣音撇着嘴,不高兴地说道:“如果青望和田生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干什么,一点意思都没有。载天山我也暂时不想回去,有些人看着都烦。” 华霄顿时怒火中烧:“一个姑娘家,整日在外面乱跑,像什么话?更何况你还是北国的公主,你要随时顾忌着你的身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久了,居然像他们一样口无遮拦。” 榣音并不退缩,理直气壮地回应:“田生是我的朋友,他在载天山上遭人迫害,我也有一定责任,所以我也要陪他去寻访神医。” “不许!”华霄直接了当地说道,“你既然不想回载天山,那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闲着无事就到父王面前去和他说话,让他早日醒过来。” 榣音生气道:“如果我能把父王叫醒,我早就去了,可是我还能说什么。你和父王都一样,把我看得死死的,我出去见见世面不好吗?非要把我困在这个金丝牢笼里吗?” 华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牢笼?榣音,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懒得和你多费唇舌。你觉得这王宫对你来说是牢笼吗?那我就如你所愿,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想踏出宫门一步。” 榣音愤怒不已,还想和华霄争辩,华霄已经一甩衣摆,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阿景从偏殿里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朱红的房门,殿里田生平稳安定的呼吸声就听不到的。阿景此时心情十分舒畅,虽然田生身子十分虚弱,但至少已经醒过来了。仅这一点,就足以让阿景感激上苍了。 阿景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王宫的长廊上,随处可见高大华贵的宫殿,精心雕琢的亭台。彩绘装饰的屋梁,精巧交错的楼阁,参天的大树和繁盛的花草点缀其中,说这里是仙人所居之处也不为过。 从一处玉石砌成的拱门中穿过,映入眼帘的是花园中一棵两三丈高的小树。树冠茂密,枝叶伸展,依稀能听到小鸟扑腾翅膀的声音从树叶深处传来。其实这样一棵不算高大的树木在王宫里并不算显眼,阿景之所以能注意到它,是因为榣音正抱着腿背靠着小树坐下,神色黯然。 阿景疑惑地走过去,学着榣音的姿势并肩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榣音,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榣音叹息着说道:“青望和你们说过了吧,他准备明日启程去寿南村。” 阿景点头:“恩,他方才来找过我和田生了,和我们说了下之后的事情。你是因为三公子快要走了,才心情低落的吗?” 榣音苦笑道:“我给华霄说,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结果他不同意。” 阿景安慰榣音道:“榣音,大公子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身份尊贵,不宜出远门。若是途中遇到什么麻烦,你让大公子和三公子如何是好。” 榣音缓缓摇头,苦涩地说道:“阿景,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被父王和母妃看得很紧,连宫门都鲜少踏出。上一次去岱屿山,还是我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一路上,我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事,还交到了你和田生这样的好朋友,我觉得特别的开心和充实。我真的很疑惑,华霄和青望他们就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道只因为我是公主,就应该被困在王宫里吗?阿景,我有时真的很羡慕你,无拘无束,天南地北,就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好的一样。而我,在这光鲜亮丽的王宫里,只觉得迷茫。。” 榣音说的这般痛苦不甘,阿景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难堪,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为榣音排忧解难,心情也变得低沉起来。 榣音见状,却自嘲地笑了笑:“阿景,是不是我的忧虑连累到你了?如今田生能够醒过来,你应该很开心吧,可别被我影响了。其实,父王和母妃一直都对我很好,我要什么他们都会满足我,从来不会对我说一个不字。” 阿景点头附和:“哪有父母不宠爱自己的儿女呢?” 榣音摇了摇头,兴致勃勃地说道:“不,父王和母妃对我的宠爱,青望和华霄都比不了呢。我小时候调皮,经常做错事。我记得有一次,我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把宝剑,欣喜万分,成天举着它在宫里乱挥,结果不小心打翻了母妃的一个首饰盒。据侍女说,那个首饰盒里装的都是母妃出嫁时的首饰,许多都被我打碎了。结果父王和母妃不仅没有怪我,我仓皇去捡的时候,他们还阻拦我,叫我不要去管,否则可能会把手划破的。” 阿景欲言又止地看着榣音,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榣音笑得更开心了:“阿景,你是不是觉得父王和母妃对我太过纵容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小时候我父王和母妃几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骂我最多的还是青望呢。他年长我四岁,成日在我面前装大人。我稍微做的有一点不对的地方,他就端起兄长的架子教训我,责备我。我不听,他就追着我说,有时候甚至急的满头大汗。” 阿景也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们俩以前是这样相处的。” 榣音更加得意:“不过我这人也是奇怪,他越这样,我还越喜欢和他玩,最喜欢看他对我心烦又甩不掉我,然后只能自己生闷气的样子,还有他指责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好却无可奈何的委屈表情。” 阿景彻底没话说了,果然王宫里面的人,脑子多少都有些毛病。 榣音打开了话匣子,一刻也停不下来:“不过我也不是有意和青望作对,我就是想黏着他。而且,其实我知道,青望他可关心我了。” 榣音仰头,注视着头顶繁茂的树叶:“阿景,你知道我们现在靠着的这棵树吗?这是我母妃最喜欢的一棵树。我小时候唯一一次被我母妃打,就是因为在这棵树上刻了几个字。母妃生气极了,罚我在树下站了一天,要不是青望过来陪着我,我估计都撑不下来。我当时心里又难受又害怕,我从来没见母妃发那么大的脾气。青望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立刻就来嘲笑我了。见我规规矩矩地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就故意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还讲故事逗我笑。那个时候我不明白,还以为他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后来我就知道他的心意了,幸好知道的还不算晚。” 榣音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阿景连忙问道:“那你母妃为什么这么看重这棵树啊?”阿景问完,又有些后悔,她似乎抓错了榣音话中的重点。 还好榣音并不在意,耐心地为阿景解释道:“我三岁那年,宫中起了一次大火。那时父王刚刚登基,成为北国的国君,墨王的部下愤恨在心,夜里潜入王宫,放了一把大火。大火之后,这里原本是一片焦土,花草都烧得干干净净。结果没过两年,这棵树却长了出来。” 阿景立刻抬眼,仔细地打量起这颗树来,又听榣音说道:“我经常见到母妃她站在这棵树下祝告祈福,那样子可虔诚了。我想母妃她是觉得这棵树是神灵的馈赠,因此才会那么敬重。母妃死了之后,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想着天上的神灵会不会看到我,听到我的诉求。又或者母妃会不会看到我,然后借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来和我对话。” 阿景看着榣音专注的神情,心里默默想着,榣音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呢。 榣音似乎听见了阿景内心的声音,眨了眨眼,狡黠地说道:“阿景,你不会真的信了吧?这棵树确实是长得异常的好,我母妃也确实视如珍宝。我不开心的时候会过来树下坐着,也确实是想让人知道我有心事,我过得不顺畅,我需要关怀和帮助了。不过那个人不是虚无缥缈的神灵,也不是入土为安的母妃。” 阿景顿时明白了榣音的用意,看来方才榣音做出的黯然神伤的模样,不是给自己看的。亏得自己还十分谨慎小心,既想帮榣音排解忧愁,又怕自己的到来勾起榣音的伤心事。哎,算了,谁叫她们是朋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神石 几名大臣从殿里出来,正遇上门口的青望,行礼之后,便互相交谈议论着离开了。青望见殿里除了华霄,再没有其他人了,索性直接走了进去,停到华霄的书桌前。 华霄并不意外青望的到来,反而欣喜地说道:“你来的正好。还记得上次曲父带人在边境闹事的事情么?没想到沐冯他还有些能耐,这么快就带领着各门各派的修士把曲父他们赶回去了。如今那群修士也都来了王都,大臣们正在商议着给他们的奖赏。还有沐冯,这次他也算是立了功,若不给他点好处,他应当不会轻易罢休。” 青望沉思片刻,说道:“阳国和我们北国的纷争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沐冯他这一路过去,声势浩大,如今又得胜而归,深受朝中大臣和各路修士的赞赏。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从曲父闹事这件事上,找机会让我们难做。” 华霄不屑地冷哼:“有什么难做的,如今我才是北国的掌权者,他这般小打小闹的,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青望却显得十分严肃:“若只有沐冯一人,倒没有不放心的。可是如今看来,他背后肯定另有人支持他,帮他出谋划策。上次打伤你那人到现在都没有追查到踪迹,这群人并非等闲之辈。” 华霄两手交叠着放在桌上,神情凝重:“其实上次我和沐冯在父王床前见过一次,他已经承认他的确在暗中联络墨王的旧部。若不是苦于没有证据,找不到蛛丝马迹,我早就以谋反罪惩治他了。” 青望正欲接话,华霄已换上一副轻松的微笑:“不过沐冯有几斤几两,我们大致还是知道的。就算他有心拉拢墨王的旧部,就凭他的实力,也根本无法与我们抗衡。” 青望又上前一步,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一点,担心的就是沐冯背后的势力,毕竟我们对墨派如今的势力一无所知。而且,沐冯一定会借此次阳国之事大做文章。如果论功行赏,他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再者,朝中大臣心思各异,我们不能保证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忠于你。沐冯如今肯定会想法设法培植自己的势力,不得不防。” 华霄应声说道:“恩,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你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沐冯的事情吧?” 青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我派人打听清楚了,寿南村确实有一个神医。方圆几里的百姓,平时有个什么疑难杂症的,都会去找他医治。之前曾有几名修士,因为交手时被人打成重伤,也找他调理过内息,最后都恢复如初。所以我准备带田生去寿南村找那位神医诊治一番,若田生的病情真有好转,再把神医带进王宫里,给父王看病。我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明日就准备出发了。” “哦。”华霄淡然地说道,“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护卫的事吧。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吩咐下去,明日你出发前,护卫队一定会比你先一步在宫门口等着。你之后要赶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青望迟疑了下,试探性地说道:“我准备把榣音带上,一起去。” 华霄一笑,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榣音叫你来给她当说客的吗?” 青望苦笑道:“没有,是我自己来的。其实榣音她也不小了,虽然她小时候是比较任性妄为,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 华霄生气地说:“哼,好多了?只怕她现在是更加没规没矩了。” 青望也很无奈:“我们当兄长的,不应该对她有那么多拘束,那样只会让她更反叛。我们这一趟只是去寿南村,给田生看病,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榣音她那么紧张田生的病情,与其让她待在王宫里,整日胡思乱想,不如让她跟我一起去。” 华霄缓缓抬眼,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想把榣音拘在宫里吗?你以为我不想让她开心,由着她做她想做的事情?青望,正因为我们是她的兄长,才不能让她乱来,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榣音好。她是北国的公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青望连忙辩解道:“榣音她也没有总是在外面,只是偶尔想出去走走罢了。我觉得,让她见见世面也好。” 华霄不以为然:“公主,就该端庄文雅。可榣音呢,成天都想出宫,想去这里去那里,鲜少注重自己的举止,完全收不住心,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仪态和心思吗?以前父王一直管束着她,她忌惮父王的威严,还没那么放肆。最近她是越来越胡作妄为了,所作之事无一不是在与我作对。还是父王做得对,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她跟我们一起岱屿山。” 青望不想与华霄争辩,只是倔强地说道:“过往的事多说无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我会看好榣音的。她若有什么大胆的想法,或者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我一定会制止她c教训她的,不会让她有损我北国王室的威名。” 华霄轻蔑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向把榣音管的很好,我们都是榣音的兄长,不过你确实比我更担得起这兄长之名。但那又怎样?你能管得了她一时,能管得了她一辈子?” 青望立刻反驳:“为何不能?” 华霄嗤笑道:“榣音她终究是要嫁人的,等以后她嫁为人妇,她便是她夫家的人。若她德行有失,被她的夫家责难,你又能如何?你现在这么护着她,真的是为她着想吗?你若想毁了她,那便带她一起去吧,反正榣音只愿意听你的,不是吗?” 华霄眼中透露出的傲慢和嘲讽让青望忍无可忍,他再次向前走了一步,两手撑在书桌上,厉声说道:“什么叫毁了她?我不过是出宫一趟,想要带她一起,在你口中,我却像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一样?我知道榣音终有一天要嫁人,但那又怎样?她出嫁了,我依然是她的兄长,我依然有资格关心她,管束她。若她在夫家那里遭遇了什么不公,我依然会不顾一切地帮助她,替她排除万难。” 华霄不满地盯着青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本事可真大啊。” 青望难得地高傲凝视华霄:“榣音是我北国的公主,她有权利选择她要的生活。即便她成为别人的妻子,她也是高高在上的,没人可以对她指手画脚。” 华霄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不觉得你越来越纵容榣音了吗?若她真惹出了什么祸事,你只怕会追悔莫及。” 青望看着华霄近在咫尺的狰狞的脸,淡淡地说道:“若她惹出什么祸事,我一人承担后果。” 华霄情不自禁地大笑:“好,很好。榣音的事我不管了,这回我是认真的。她以后要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再多言了。” 马车缓缓地向前走着,发出咕咕的声音,这让阿景感到很烦心,觉得会吵醒在马车里睡着了的田生。车前的榣音却觉得这声音犹如天籁,她坐在赶车的地方,两只腿悬在马车边上,不停的晃荡着,惬意万分。 榣音瞧见路边的田地里绿油油的一片,连忙转身掀开车帘,想要询问阿景。阿景见她探头进来,立刻把手放在嘴唇上,缓缓地摇了摇头。 结果榣音丝毫不为所动,轻笑着说道:“阿景,你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 阿景压低了声音:“我想他多休息一下,你别吵醒了他。” 榣音却不依不饶:“可是自从我们上路以后,田生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只是肚子饿了才会醒。都出来三四天了,我几次想找他说会话,他看起来都是迷迷糊糊的,好像不愿搭理我。所以你就放心吧,就算他现在睁开眼睛,也不是因为我打扰到他了,肯定是要起来找吃的了。” 阿景拿榣音没有办法,也从马车中挪了出来,坐到外边:“你一出宫就这么有劲头,我可说不过你。你方才要说什么?” 榣音双眼放光,往路旁一看,那片田地已经过了。不过榣音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她仰靠在马车车框上,悠然自在地说道:“阿景,不是我劲头足。我和你不一样,王宫之外好多东西都没有见过,当然要趁此机会仔细瞧瞧。对了,阿景,你怎么能去过那么多地方。我看你我俩差不多年纪,你爹娘都不担心你的吗?” 阿景怔住,双目圆睁,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榣音被阿景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阿景,我只是无心地随口一问,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家世,你若不便回答,就当我没说过吧。” 过了片刻,阿景才缓过神来,不在意地笑道:“榣音,没有什么不便回答的,只是我自己也说不清而已。我自小就没了娘,我爹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其实我连他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居无定所,去的地方自然也就多了。” 虽然阿景对自己的过往并没有细说,但榣音已经听出,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包含了阿景许多的辛酸和艰难,她有些明白为何那日华霄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想到华霄,榣音又忍不住想到青望。她跳下马车,提着裙摆疾步向前走,头也不回地说道:“阿景,我去找一下青望,一会再回来。” 阿景本以为榣音会安慰自己几句的,望着榣音绝尘而去的背影,阿景苦笑不止。幸好,马车内依稀传来田生熟睡的呼吸声,起伏有序,让阿景觉得十分的安心。不知不觉中,阿景也荡起了双腿,这日子,还是挺自在的。 青望骑着马正走在队伍最前头,听到身后有人脚步轻快地向他靠近,他嘴角不由地扬起,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气定神闲地走着。 榣音转眼就从青望背后跃了出来,和他并肩靠拢,柔声说道:“青望,我这次能一起出来,多亏了你呢。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去劝说华霄,华霄一向固执,你能这么帮我,我颇为意外,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虽然榣音说的诚恳,但青望并不觉得她有多意外。榣音每次一遇到什么烦心事,解决不了的事,就喜欢躲到花园的小树下,抱着腿无助地坐着。她身边的侍女在花园里绕来绕去几圈都见不到她人影,他却一找一个准。每次问她怎么了,总要先扭扭捏捏一番,噘着嘴说自己好得很。 青望逐渐就明白了,榣音不说,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和他说,而是他还没问到点子上。榣音不是不喜欢他猜自己的心事,只是不喜欢他瞎猜。以前青望觉得榣音太装腔作势了,习惯了之后,也就懒得与她计较了,说到底,他确实是想让她高兴起来。 所以,青望一脸笑盈盈:“那你再好好想想,我不着急。” 榣音莞尔一笑道:“不着急最好,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两人并排往前走着,泥土的清新和鲜花的芬芳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两人都沉默无言,却并未感到不自在,谁都不用故意找些话头来说,只需要静静地享受着郊外的开阔与安宁。 不远处传来阵阵水声,青望和榣音寻声而去,远远地望见一道如银白长绢般的瀑布挂在山前。水流倾泻,气势磅礴,奔流而下,激起千层水花。蒙蒙的水气随风而起,与在阳光下闪烁着辉光的银帘一起,描绘出一个似真似幻的仙境。 瀑布之下,是一个半圆形的水潭。笼罩在水雾和烟霞之中的水潭里,几块大石露出水面。瀑布冲刷下那一块巨石不仅被磨平了棱角,石头中央还已经凹陷了下去。凹处被水流带来的一堆石块占据,有大的有小的,有圆的有尖的,一半露出水面,一半隐在水下。水柱从天上落下,撞到石堆上,珠玑四溅,似有天神仙人在此,散珠吐雾。 几条溪水从水潭周边延展开来,流向远方。溪水两旁,一间间农舍木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几处炊烟袅袅升起。 男人用木桶从溪边打水,然后挑着担子哼着曲儿往回走。水桶随着悠扬的曲调有节奏地摆动着,水珠成群结队地从桶里跃了出来,男人却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女人成群地蹲在溪边,面前放着搓板和木盆,一边洗衣一边闲聊,不知是有洗不完的衣服,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只公鸡逃出了鸡笼,咯咯咯地叫着,上蹿下跳。它的身后跟着一群梳着两个发髻的孩子,孩子们跑着闹着,像是执意要把这恼人的鸡抓住,又像是要把它赶到更远的地方去。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搬了个小木椅,坐在自家门前的小路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眼睛微微眯起,也许是在欣赏风景,也许是在打盹。 青望不由地放慢了步子,轻声说道:“寿南村,我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神医 田生半睡半醒地躺在木床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正离他远去。这种迷离的状态让他猛然一惊,身子微微一震。眼皮却如有千斤重,让他睁不开来,只好两手吃力地握紧,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阿景在一旁看得心悬得高高的,忍不住问道:“任大夫,田生他还好吗?为什么我看他表情那么痛苦?” 任风神色如常,淡然地说道:“阿景姑娘,不必太过着急。我不过探了一下他的内息,他本能地对我有些排斥,是很正常的。” 阿景依旧十分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任风感受到阿景不善的目光,从田生身上收回了手,转过头直面阿景:“阿景姑娘若是不相信我,大可以现在就带这位小兄弟离开。我们没必要互相找不痛快,不是吗?” 阿景面色更冷,正要开口,青望已经挡在她和任风中间,温和地一笑:“任大夫,你声名远播,我们才会特地来这寿南村,寻你为我的朋友治病。不知我的朋友如今情况如何,还请不吝赐教。” 任风也立刻换上同样的笑脸:“田生修士体内真气紊乱,想必是修行或者运功时心志不定所致。” 阿景在青望背后冷冷地说道:“还以为你有何高见呢。” 青望像是没听见阿景的话,诚恳地笑道:“的确如此。我们怀疑田生这次真气失控,还和他之前曾服用过灵气霸道的长夫丹有关。” 任风眉峰一挑:“想借用长夫丹之力提升修为吗?怕是着急了一点吧。” 阿景不屑地小声嘀咕:“你知道多少,就妄下定论?” 青望还是笑盈盈的:“此事说来话长。还想请教任大夫,若体内存有长夫丹之气,修行时是否更容易被心绪影响,导致气血逆行,神智受损?” 任风略微思忖,平静地道:“天地之气,虽不是虚幻缥缈的东西。但人若没了气,就是一堆同样的血肉和骨头,迟早会变成同样的烂泥与灰烬。气息之事哪有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正如天地间的生命,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无人知晓其起源。” 阿景一脸嘲讽地说道:“这么神叨叨的干嘛?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还故意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唬谁呢?” 青望见任风的眼角已经开始抽搐了,正想说几句轻松的话调节一下气氛,身后传来阿景洪亮的声音:“你到底能不能替田生医治?如果不行的话,你趁早告诉我们,我们就不耽搁你宝贵的时间了。” 任风额角的青筋已经凸出来了,他起身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我当然能治,我现在就去取药。” 任风进了里屋之后,沉默了半晌的榣音连忙走到阿景身旁,疑惑地问道:“阿景,你今天怎么了?我们大老远地找神医治病,但你好像一点都不信任他。” 阿景抿着嘴没出声,榣音疑惑更甚,追问道:“阿景,你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阿景依旧保持沉默。青望只好凑到榣音耳边,低声说道:“榣音,阿景担心田生的身体,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们现在还在任大夫的医馆里,这样私下议论他的医术什么的,不太合适。无论如何,一会出去再说吧。” 任风掀开布帘从里屋走了出去,手中多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他重新坐到田生的床边,将瓷瓶口的布取下,翻转瓶身从中取出一粒深紫色的药丸,眼看着就要往田生嘴里送去。 阿景连忙伸出手挡在任风前面,神色戒备:“任大夫,冒昧地问一句,你真的清楚田生现在的情况吗?还有,这又是什么丹药?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田生本来就是因为误服了长夫丹才变成这样的,我只是想仔细确认一下。” 任风没有将手完全收回,反而是抬到阿景脸颊旁,让手心的那颗深紫色药丸清晰地呈现在阿景眼前:“阿景姑娘,这是我任家祖传的丹药,可调理内息,疏通经脉。不过它没有名字,我也鲜少拿出来。你若不敢让这位躺着的修士服下,那你现在便带他走吧。只是请阿景姑娘离开之后,不要说我任风见死不救就好。” 阿景端详了那粒药丸许久,看不出什么眉目来。她又看了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的田生,微叹一口气,抬起手将药丸拿起,再俯下身把药丸喂给田生。 田生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异物进入,只是木然被阿景掰开嘴,又木然的合上。阿景有些为难,她不想吵醒田生,幸好身旁的青望递过来一个盛着半碗清水的小碗,阿景感激地接过。 清凉透明的水从碗的边缘缓缓流入田生的口中,凉意顺着田生温热的舌头和喉咙,直达肺腑。田生的眼皮倏地抖了一下,睫毛也轻轻颤动起来。阿景将手中的碗抓得越来越紧,双眼死死地盯着田生,似乎下一刻田生就会从睡梦中醒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任风不禁笑道:“阿景姑娘,我给田生吃的,既不是毒药也不是仙丹,既要不了他的命,也不会让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他看。” 青望也轻声劝道:“阿景,我们一直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会妨碍任大夫的诊治。我们出去等吧,有什么情况任大夫会告诉我们的。” 阿景终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阿景离开后,青望恭敬地对任风道:“任大夫,田生就麻烦你了。” 任风随性地挥挥手道:“青望修士,我会好好照料他的,你大可放心。” 青望见状,也不好再多言,转身出门去了。 一离开任风的医馆,榣音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她走到车队前,朗声说道:“青望,你和阿景就在医馆这里守着田生吧。我带着护卫去找落脚的地方,找到了再回来告诉你们。” 榣音说完,也没有给青望拒绝的余地,领着护卫们就朝寿南村深处走去。青望看着她兴致昂扬的背影,期盼她游玩时不要忘记自己的话才好,要不然今晚可能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阿景在医馆外找了长长的木凳子坐下,托着腮望着泥地上的人来人往。泥地上本来有一群打闹的小孩子,他们嬉戏追逐着,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打闹的孩童早就发现村里来了异乡人,想上前看个仔细地,但是被冷面的护卫队给吓到了,等那群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护卫们跟着榣音走了之后,孩童才敢靠近。 “大姐姐,你们是来找任大夫看病的吗?”一个小女孩仰着小脸,声音糯糯的,却丝毫没有胆怯。她身后还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正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阿景。 阿景看着围在她身边的这群小孩,心情一下开朗了许多,清脆地说道:“是的,我是来找任大夫,为我的朋友治病的。” 小女孩担忧地说道:“大姐姐,你的朋友生了很重的病么?” 阿景担忧地说:“是的,我的朋友病得很重。” 小女孩却很懂事地对阿景说:“大姐姐,你不要担心,任大夫一定能治好你朋友的。” 阿景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恩,谢谢你。听说任大夫的医术很高超,你们生病了也会来找他看病么?” 小女孩低下头,咬着手指头像是在思索什么,她身旁的小男孩已经嘟囔着说道:“小朵,就你们女孩子事情多。我爹说了,男孩子生点小病算什么,多喝点水,多出点汗,自然就好了。我和我爹就从来没找任大夫看过病,不一样活得好好的。我长大以后,还要像我爹一样健壮,一样勇猛。” 叫小朵的女孩子一跺脚,说道:“哼,小羽,谁说我们女孩子事情多了?我给你讲,我身体好得很呢,你说不一定还不如我呢。不信,我们来赛跑,看谁先跑到瀑布那里去。” 叫小羽的男孩子立刻叉腰,昂首挺胸地说道:“跑就跑,谁怕谁,我还会跑不过你?你是女孩子,我让你先跑十步,再来追你。” “一言为定。”话音未落,小朵就从孩童间的空隙中挤了出去,朝瀑布的方向跑去了。 “十,九,八,七,哎呀,小朵,你等等我呀。” 小朵和小羽在前面跑着,其余孩童在后面追着,笑声随着孩童们的远去,逐渐消失了。 孩童来得快,去得也快。阿景好不容易才放晴的脸,又慢慢沉了下来。她还是不放心田生,心中总是隐隐地不安。 “你好像很不看好任大夫,为什么?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吗?”青望突然问道。他走到阿景身边,指了指阿景坐着的凳子:“我可以坐下吗?” 阿景点点头,苦笑着说道:“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那个任风看起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真的是一个神医吗?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神医,他怎么会甘愿留在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村庄呢?” 青望与阿景并排坐着,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他留在这里的原因我们暂时没必要去揣测,但他确实太年轻了。不过我对医术本来就是一窍不通,也只能将田生交给他了。阿景,你虽不精通医术,但你对丹药不是有一定的了解么,你看得出来任大夫刚刚拿出来的那一粒是什么吗?” 阿景叹息着道:“看不出来。世上的丹药有千种万种,即使是普通的炼丹师,也不一定能单单只从外表就辨别出丹药的成分和功效,何况是我?” 青望困惑地说道:“那你又敢给田生喂下去?” 阿景一脸无奈:“实际上,我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任风手上拿的是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不会有意害田生,毕竟他与田生无冤无仇。” 青望放缓了语调,柔声安慰道:“阿景,你要对任大夫有信心。我之前打探过,他确实治好了几个前来求医的修士。至于德行方面,还没听说谁对他有不满,或者他跟谁有过过节。” 青望见阿景神情依然十分低落,继续说道:“听寿南村的人说,他平日里其实主要是在自家后院炼丹,但有人上门求医时,不管来人是普通人或者修士,他也从来不会拒绝,每次所收的诊金也很合理,所以不管是来治病的人,还是周围村落的百姓,都对他赞不绝口。阿景,你就放心吧,就算他的确治不好田生的病,应该也不会让田生的情况恶化下去。这里不行,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人医治田生。天大地大,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阿景敷衍地应声,明显没有将青望的话听进去。 青望十分疑惑,不由地说道:“阿景,你似乎不是对任大夫没有信心,你看起来像是对田生的病情完全不抱希望了。阿景,你为什么这么悲观呢?” 阿景嘴角扯出一个苦笑:“青望,我并没有悲观,我只是不想再让人折腾田生了。你方才看到了,任风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对田生运气。田生现在体内的真气十分脆弱与混乱,稍有不慎,就会重蹈覆辙,我是真的害怕了。其实,就算田生他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好不了了,我也不会难过。他如今醒了过来,在我眼里,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一直照顾他,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不会再让他受到伤害。” 青望听出阿景话中的情意,但他还是固执地反驳道:“阿景,你不是大夫,你没有资格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田生的以后。田生他是一个修士,他以后能达到什么样的境界,该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阿景苦涩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有草率,也知道不该擅自决定田生的人生,我知道他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可是” 阿景“可是”了许久,青望也没有听到下文。二人安静地坐在医馆外的木凳上,像是在等候着一场审判,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穿越 “啊!”突然从医馆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声。阿景和青望顿时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慌张地对望一眼,连忙向医馆里跑去。 阿景掀开布帘,任风已经坐到田生的床边了。他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伸出手臂示意他们先不要过来。阿景仓皇地停住脚步,握着布帘的五指关节清晰地突出,内心有一股想要将任风从田生身边推开的冲动。 青望站在阿景身后,田生的脸被任风的身体挡住,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任风的背影,好像能将任风看穿一般。 片刻之后,任风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床尾的方向退了一步,转身微笑着看着阿景和青望。 阿景和青望终于看清了田生的面庞,田生的双眼乌黑发亮,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二人。阿景忍不住冲了过去,趴在田生的床边,紧握住田生的手,想要问田生感觉如何,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田生,你吓死我了。” 田生艰难地笑了起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阿景,我好着呢。” 阿景却笑不出来:“方才任大夫替你诊治的时候,你突然就恍惚迷糊了,怎么叫你都不答应。我怕你又昏迷过去,我真的很担心。” 一旁的任风听到此话,悠悠地说道:“没想到阿景姑娘那么怀疑我啊?” 阿景有些尴尬,正要向任风道歉,却听任风又说道:“不过田生修士这个病也着实奇怪,我真拿不准。” 阿景一听,紧张地问道:“什么意思?” 任风解释道:“我方才又探了一下他的内息,阿景姑娘你放心,我这次小心的很。他真气还是很混乱,但是好像这一次脉络清晰了一些。也许是丹药起了作用,但具体是什么作用呢,是只能一时的缓解他的病情,还是能引导他的内息重回正轨” 任风说到最后,竟然喃喃自语起来。阿景紧皱双眉,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人。任风看出阿景的心思,不屑地一笑:“阿景姑娘,我说了,你若是不相信我,随时可以带田生修士离开。” 阿景忽然感觉田生的手指一紧,低头一看,田生正依旧笑容灿烂地看着她:“阿景,你不用担心,我觉得身上好像有一点力气了。” 阿景一喜:“真的?” 田生坚定地点了下头:“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呢。” 阿景眉目还是没能彻底地舒展,担忧地问道:“田生,刚刚我和青望是听到你的喊声,才匆忙进来的。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田生又坚定地点了头:“好。” 青望见田生身体确实有所好转,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走到任风身边,拱手道:“任大夫妙手仁心,田生就有劳你费心了。诊金方面,我们一定不会吝啬。任大夫若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尽管告诉我。” 任风朝青望回了礼:“青望修士出手大方,气度不凡,一看就知是贵人。我还怕我这简陋的医馆,亏待了你的朋友呢。按照田生修士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估计还需要在我这里多待一些时间。不知青望修士你们是否也要留在寿南村?若要留下来,可有找到落脚之处?” 青望答道:“我们与田生一同来寿南村为他治病,没有留下他一人在此c我们先行离开的道理,自然要在这里等他。舍妹已经带人去找住处了,多谢任大夫关心了。” 说话之间,青望听到门外有一群人的脚步声在慢慢接近。脚步声还没有近到清晰分明,榣音婉转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青望,阿景,你们在里面吗?” 青望无奈地一笑,自从离了王宫,榣音是越来越不顾礼数仪态了,华霄的担忧不无道理。 青望寻着声音出了门,榣音已经走到医馆门口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青望,田生怎么样了?还好吗?” 青望一边领着榣音往里走,一边说道:“田生他刚刚醒过来了,说身上有了些力气,看来任大夫的丹药起效了。” 榣音欣喜万分:“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任大夫果然称得上神医的名号,这么快田生的病情就有好转了。” 青望点头,又问道:“那你呢,去了这么久,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 榣音笑道:“恩,算是找到了。天色也不早了,因为寿南村没有客栈,我找了几间民房,还需要收拾一下。我们叫上阿景,现在就过去吧。劳累一天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田生这边,留两个护卫照看,我们明日再来看他,你觉得如何?” 青望和榣音此时已经走到田生所在的屋子了,阿景听到他二人的谈话,温柔地看了田生一眼:“田生,我和青望c榣音他们先去住的地方了。明日一早再过来,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任大夫。若是有事想找我们的话,就让护卫带话给我们,知道了么?” 田生轻声说道:“好,阿景。你们先走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榣音出门去叫了两个护卫进来,嘱咐他们好好照看田生。青望与任风交谈几句后,便互相道了别。任风往里屋去了之后,榣音也和青望一道往外走去。 阿景正准备跟着青望和榣音离开,却听到田生在身后叫她的名字:“阿景。” 阿景疑惑地转身:“田生,怎么了。” 田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阿景连忙回到床边,将他扶起,有些责备地道:“田生,你好好地躺着,坐起来干什么?” 青望和榣音听到田生的喊声,也回头来看。 田生脸颊泛红,支支吾吾地道:“青望,榣音,我有些话想和阿景说,你们能不能,能不能。。。。” 阿景不忍地道:“田生,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你看你,头上已经出虚汗了。” 田生低着头,默默无语,但其余三人已经看出了他的坚持。阿景无奈,又坐回床边:“青望,榣音,你们先去吧,我一会来找你们。” “恩。”青望应声道,“我找个护卫在外面等你,一会你出来了,就让他带你来找我们。” 青望和榣音离开之后,田生在阿景的帮助下,已经稳稳当当地靠在床头坐直了身子。 阿景苦笑道:“田生,有什么事那么着急,非要现在和我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些日子来,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了多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有什么话,简短地说给我听,若不是很重要,我们以后找个时间,再慢慢谈,可以吗?” 田生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阿景,严肃地说道:“阿景,修为测试大会那日,真仙和你说了什么?” 阿景一怔,半晌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慌张地看着田生。 田生知道阿景有意回避,但他还是倔强地说道:“阿景,我曾经对你承诺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我本以为这就够了。阿景,我也曾经说过,我无意探听你的秘密,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阿景别开眼,为难地回应道:“田生,现在还不是时候。” 田生却还是直勾勾地凝视着阿景:“阿景,我想陪在你身边,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想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我怕我一看不见你,你就消失了,而我还不知道怎么才可以找到你。我想要保护你,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那么也许你已经受到伤害了,我却依然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阿景不由地一笑,田生这番话想必已经酝酿了很久了吧。 田生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沉稳了许多:“阿景,在载天山的时候,我经常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一面。那时候,我还安慰自己,只要我足够强大,在你遇到危险困难的时候,我就可以保护你。因此,我只要安心修行就可以了。青望告诉我,我有机会成为真仙的弟子时,我心里真的雀跃万分。我以为,等我拜入真仙门下,载天山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议论你,欺负你了。可是当你被真仙单独叫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我连冲上去挡在你面前对抗真仙的勇气都没有,并不只是因为我打不过他。阿景,我那时很困惑,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面前,也不知道我该为你对真仙说些什么。阿景,你到底在乎什么?” 阿景也渐渐平静下来,直视田生的双眼,冷冷地道:“田生,我在找我的仇人。” 田生藏在被子下面的双手紧握,他强作镇定地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阿景叹息一声:“没有。我虽然没有看清那名大乘修士的脸,但我记得他真气的颜色。我在载天山的剑室里铸剑,每铸一把剑,都会亲自带着剑去找人试剑。四大长老以及他们门下的弟子,各堂堂主,等等等等。总而言之,载天山上的大乘修士,都试过我铸的剑。他们挥剑时,所发出的真气,并不是我当初见到的那个颜色。” 田生连忙说道:“你的意思是,载天山上没有你的仇人?” 阿景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望向一边。田生又仔细思索一番,说道:“还是说,你在怀疑,那人是真仙?” 阿景没有回答田生,只是沉思着说道:“那日真仙单独找我,他说是因为他在我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便和我说起了很多往事。当年国君和墨王为争夺王位而发起战争,真仙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带领国君的军队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当时的真仙是世间第一人,若不是他,国君不可能是现在的国君。当然现在他也是世间第一人,因此,他说他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也是可能的。我不知道他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没有恶意。” 田生拳头握得越来越紧,低声问道:“阿景,真仙到底是不是你的仇人?” 阿景自嘲地一笑:“如果真仙真的就是那个杀了我亲人的人,我该怎么办?” 田生愣了一下,苦涩地说道:“阿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阿景缓缓摇头:“田生,我不会的。其实我早就明白,我的仇人既然是一个大乘修士,不管他是谁,我都不可能和他当面对峙。只是,我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是吗?” 田生神色紧张,小心翼翼地说道:“阿景,我不是想让你忘记仇恨。你要报仇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 阿景猛地抬眼,清脆有力地说道:“田生,你听说过东皇门吗?” 田生困惑不解:“那是什么?一个门派吗?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阿景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穿梭时空,逆转乾坤。” 田生震惊地看着阿景,结结巴巴地说道:“阿景,这,这什么意思?” 阿景神色淡然:“就这个意思。田生,我确实没有足够的力量手刃我的仇人,但也许我可以救回我的亲人。” 田生双手从被子底下迅速地抽出,按在阿景的肩膀上,慌乱地说道:“阿景,我虽然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但我也清楚,天道运行,自有它的法则,岂是轻易可以扭转的?” 田生十指狠狠地抓着阿景,阿景隐隐作痛。然而阿景依旧毫不在意,轻蔑地一笑:“若天地真有法则,难道我就只能仰慕它,顺从它,赞颂它吗?与其仰望天地,虔诚地等待上天的恩赐,不如由我来掌控这个法则。” 田生僵硬地收回手,傻傻地说道:“阿景,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吗?” 阿景无言地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田生,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否则,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阿景说完,没有再看田生的神情,坚决地转身往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阿景听到田生平静的声音:“阿景,你之所以会去载天山,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想查清,你的仇人是否是载天朱派之人吧?” 阿景停下步伐,背对着田生:“恩,以前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上山。田生,你在载天山上遭遇的这一切,我脱不了干系,我会好好补偿你的。”阿景说完,再也没有迟疑地离开了。 阿景走后,田生又躺了下来。他觉得整个人疲惫极了,但是又没有半点困意,可能是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吧。田生瞪着大眼睛看着屋顶,屋顶的房梁数目和载天山上他卧房的数量不一致,这让田生很焦躁。田生后悔了,早知道方才就不和阿景聊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应该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反正只要能留她在这里多陪陪自己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难寐 青望跟着榣音走过寿南村中一座座小巧精致的木屋,最后停在几间错落排列着的木屋前的空地。榣音轻快地走到中间的房子前,一边敲门一边喊道:“李大娘,我们到了,你在屋里吗?” 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四五十岁裹着头巾的妇女从屋里走出,热情回应:“榣音姑娘你回来了呀。张大伯和王婶儿那边我都去说好了,已经腾出了四间房给你们用了,我这就带你们去。” 榣音感激地道:“李大娘,真是太谢谢你了。” 李大娘将卷起的衣袖放了下来,正要关门,门后面探出两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门外来的一大波外人。 李大娘作势要赶小孩子进屋:“小五,小六,你们自个的被子拿好了么,床铺好了吗?今晚你们要和我家的虎儿一起睡,虎儿睡觉时那叫一个不老实,别到时候你们的被子被他抢了去,冻坏了我可不好跟王婶儿交代。” 小五小六摇晃着脑袋,异口同声地说道:“才不会呢,李大娘。我们和虎儿挤着睡,可暖和了。” 李大娘乐呵呵看着他们:“那你们去玩吧,我先带榣音姑娘她们过去,把包袱什么的先放下来。他们风尘仆仆地过来,肯定累坏了。” 两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应了声,转眼就消失在房门后面了。 李大娘关好门,走到榣音面前道:“榣音姑娘,我这就带你们去刚腾出来的屋子,时间太赶了,里面有些乱,只有让你们将就一下呢。”李大娘说完,带着榣音一行人往旁边的木屋走去。 榣音紧紧地跟在李大娘后头:“李大娘,你太客气啦,是我们打扰到你们了。你放心吧,屋子里面的东西我们不会乱动的,若是不小心碰坏了什么,我们一定会负责的。” 李大娘笑盈盈地道:“榣音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这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碰坏了就碰坏了呗,正好换新的。” 榣音连连摇头:“怎么能再给你们添麻烦呢。” 李大娘却毫不在意:“榣音姑娘,你可不知道。我们村好久没有一下来这么多人了。有时来几个修士找任大夫看病,又威风又傲慢,我们还不乐意招待呢。榣音姑娘你跟他们不一样,能见到你和你的朋友们,大家都很开心,这算什么麻烦。” 榣音难得的害羞道:“李大娘你过奖了。” 李大娘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对了,张大伯还让我带话给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记得去他家作客呢。” 榣音欣喜应声:“恩恩,一定去的。” 伴随着一路寒暄,李大娘带着榣音等人找到腾出来的屋子之后,护卫便忙活起来了,喂马的喂马,打扫的打扫。 榣音将李大娘送出门,不忘再次感激地道:“李大娘,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若不是有你,我们今夜说不定就要睡在野外了。” 李大娘摆摆手,说道:“榣音姑娘,说了不用谢我了。你们来了寿南村,就是我们寿南村的客人,可别再跟我说什么谢谢了。”李大娘说完,余光瞥见站在一旁凝视远处的青望,问道:“榣音姑娘,你们是修行之人吧,个个都是这么的气宇轩昂。特别是你身边这位,那长得叫一个俊俏。” 榣音喜笑颜开,伸出手一把将青望拉到自己身边,欣然道:“李大娘,说了这么久,我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师兄,青望。” 青望一愣,木讷地道:“李大娘,我叫青望,今日真是麻烦你了。” 李大娘见二人举动颇为亲密,自以为了然于心,于是开怀地笑道:“都说了不麻烦了。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给我家的小崽子做饭,就不打扰你们了。对了,你们若要做饭的话,旁边就是厨房,缺什么食材的话,来找我要就好了。” 榣音答道:“恩,我知道了。” 李大娘的目光又大方地落在青望身上,将青望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然后不住地点头,这才满意地往回走去。 青望方才被李大娘看得心里直发毛,等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后,才疑惑不解地说:“榣音,你怎么和李大娘说我是你师兄呢?” 榣音随意地耸耸肩:“难道不是么?” 青望一噎,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作罢。 “阿景来了。”榣音突然指着远处说道。青望顺着榣音手指的方向看去,阿景正向他们走来。 “哎?”榣音困惑地说道,“怎么阿景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田生出什么事了?” 榣音和青望疾步走到阿景身边,榣音担忧地问道:“阿景,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苍白?田生呢,他还好吗?” 阿景从容地笑道:“我没事,就是太累了,田生他也一切都好。榣音,我想先休息了,不知我该住哪里?” “你们都没事就好。”榣音领着阿景往木屋走,“阿景,你和我住一间房,就面前这间。现在太阳才刚落山,你就要休息了么,还没吃晚饭呢?听李大娘说,寿南村晚上可好看了,你不想出去走走么?” 阿景疲惫地垂下头:“榣音,我实在是没什么精神,就不吃晚饭,也不出去走了,先去睡了。” 榣音不好强人所难,只能让阿景先进屋休息了。 青望见榣音一脸失落,柔声道:“阿景这一路上都在照顾田生,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现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你得让她喘口气。” 榣音眼珠一转,又兴奋地说道:“那青望,晚饭后我们俩出去走走吧。” 青望无奈地笑道:“榣音,你精神倒是挺好的。但你别忘了,我们是来给田生治病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榣音撇着嘴:“哦,我知道了。” 青望见榣音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心下不忍,柔声道:“不过这寿南村景致确实不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我现在去找人做饭,如果晚饭后时间还早的话,可以考虑出去转转。” 榣音神色忽变,欣喜地说道:“寿南村村口的瀑布和水潭可美了,今日我们进村时,光顾着打听神医的医馆了,都没好好欣赏,一会就去看看它夜里是个什么样子吧。” 青望啼笑皆非,只能默默地点头了。 阿景虽然很早就闭着眼躺在床上了,可是青望榣音他们什么时候吃的香喷喷的晚饭,什么时候兴高采烈出的门,什么时候意犹未尽的回来了,她都一清二楚。当榣音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连蜡烛都不敢点地在屋里摸索的时候,阿景终于忍不住说道:“榣音,我还没睡着呢,你点蜡烛吧。” 榣音被阿景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哎呀,阿景你还没睡啊?不是说累了么?是不是肚子饿了睡不着啊,我去厨房帮你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榣音动作干脆麻利地把蜡烛点上,正要出门,还是被阿景叫住了:“榣音,我不饿,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吧,别去厨房了。” 榣音怀疑地眨了眨眼:“阿景,你真的不需要吃东西么?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情太好了,我总觉得这寿南村的饭菜都比外面的要香。真的,比王宫的还香。” 阿景展颜笑道:“榣音,你就是心情太好了。快收收心吧,该休息了。” 榣音端着蜡烛走到床边,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阿景,早知道你没睡着,就叫你和我们一起去村口了。夜里的瀑布和水潭跟白天很不一样,虽然不如白天那般长绢玉带似的壮丽无暇,但是夜晚显得更静谧,更雅致,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绝世美玉。水潭深不见底,月光照在上面,波光粼粼的。还有那些飞溅而起的水珠,依然是那么的璀璨夺目。” 榣音这么说着,又回想起她和青望两人在水潭边的情景。那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榣音站的累了,转头看向青望。借着皎洁的月光,青望看懂了榣音的意图,两人又心有灵犀地转身离开。榣音想,这世间肯定还有比这更美好更耀眼的风光,然而,只要记住今夜的胜景,她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吧。 阿景对榣音口中描述的美景没有什么兴趣,随意地答道:“恩,听起来是挺不错的。估计田生的病没有那么快好,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以后再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此时榣音已经钻进了被窝,虽然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但幸好床够大够宽,两人不至于挤在一起。不过榣音还是故意往阿景身边靠了靠,侧躺在床上认真地看着阿景的侧脸:“阿景,你躺了这么久还没有睡着,是不是在想田生的事?其实服下任大夫的药之后,田生的病情不是有起色了吗?你在担心什么?” 阿景并不抵触榣音的靠近,但被人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她依然觉得有一丝难堪,似乎榣音能看穿她的内心,看到她那些不愿展示在人前的疤痕。阿景强压下心底的不适,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担心什么,可能就是到了个陌生的地方,有些不习惯罢了。” 榣音似乎真的觉察到了什么,她起身吹灭了蜡烛,黑暗重新降临。榣音平躺在床上,对着屋顶,平静地说道:“阿景,你觉得田生他这个人怎么样?你们之间又算什么呢?” 阿景一惊,她隐约记得榣音曾经和她谈论过她和田生的事情,应该是很早以前了吧,因为她已经忘记当时她说了些什么了。阿景不知榣音现在为何又提起田生,但她实在是心烦意乱,不愿多说,于是疲倦地道:“榣音,你与田生也相处了这么久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田生是我的朋友,但我不会为他说多少好听的话,因为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你若真心待他,我相信田生也会真心待你的。只是你身份尊贵” 榣音浅笑出声:“阿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曾经对田生有过一些想法,但都不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他。不过,我真的很在意他这个朋友。自从田生昏迷以来,我看得出你十分紧张他,关心他。他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对劲,你都害怕得不行。阿景,你以前可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你稳重大气,心思深沉,我有时候觉得,你比我更像一个公主。所以,阿景,你喜欢田生吗?阿景,你比我聪明,你应该早就看得出来,田生他心里有你,而且,只有你。” 黑夜的掩饰下,阿景终于露出一丝苦涩。她从未想过她喜不喜欢田生这个问题,她享受被田生追随的日子,但她又不愿意让田生分担她的忧愁,背负她的责任。也许是因为她觉得,田生和她不是一路人,他不能理解她。也许是因为她要做的事,变数太多,她不想随意将一个无辜的局外人牵扯进来。不过,田生到底是被她连累了。所以她愧疚,她不安,她想要尽一切所能去补偿田生,却还恬不知耻地以朋友间的关怀和帮助作为借口。毕竟,她有田生在身边,田生有她在身边,就足够了。然而,当田生今日拆穿她的伪装时,她才明白,没有谁能一直把谁当做傻子。 在榣音还没回来之前,躺在床上的阿景一直反复地想着,若是当初她知道田生会有此一劫,她还会不会顺水推舟地答应和田生一起去载天山。又或者,她在载天山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对田生多一点关心和提醒,让他不至于被夏云启等人陷害。这些问题,阿景想不出答案。她唯一能确定的后悔的事,是今日在田生面前,她承认自己是为了追查仇人才去的载天山。也许她该隐瞒这件事的,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再为明日要以一种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田生而辗转反侧了。 榣音见阿景半晌没有回应,但她又很确信阿景还醒着,因此她出声唤道:“阿景,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并不是有意想要为难你,你和田生都是我的朋友,见你这么不开心,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阿景怎么会没听见,但她心底对自己的解释却也无法告知榣音。她也知道榣音是出于好意,但这份好意她不仅无福消受,还让她更加愁苦不堪。 于是,阿景有意和榣音置气似的,别扭地说道:“榣音,多谢你的关心。你方才说你对田生有过一些想法,却都不是出于你的真心。那你为何还对他有那些想法呢?你是企图用田生来掩盖些什么吗?” 榣音身子一震,愣了许久。最后,她背过身去,靠着床沿,凝视着眼前的黑暗。 长夜漫漫,二人都没有睡着,却也都没有再讲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利益 沐冯带着几名修士昂首阔步地踏入大殿。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国君处理国事的地方,不过此时殿中央坐的是华霄。虽然华霄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不过近日,他越发觉得这金玉所制的椅子坚硬无比,寒气渗人,让他忐忑不安。 大殿之中聚满了许多大臣,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见沐冯进来,立刻议论纷纷,大多都是称颂赞美之词。虽然自从回到王都之后,已经有许多人登门拜访过了,所说之话与今日的低语相差无几,不过沐冯还是很受用。这些话他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坐在椅子的人自然也不会错过。 心里得意万分,沐冯表面上还是显得从容淡然。他走到华霄面前,恭敬地拱手:“大哥。” 沐冯身后的修士也一一走上前来,向华霄行了礼,顺便也把各自的名号报了上来。华霄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些人,这一会也懒得刻意记下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并不是各大门派举足轻重的人物,最多算有点分量。但这点分量,华霄还瞧不上。 华霄想,对于这样地位的人,还是比较好打发的。他早就与亲近的大臣们拟定好了对他们各自的赏赐,唯有沐冯最让他难办。 沐冯若只是解决了阳国的麻烦,将曲父等人驱赶出境,其实并不算是多大的功劳。可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还有不少地方臣子为沐冯请功,一会说他治水有方,提出的办法帮助解决了南边河道的洪灾,一会说他部下英勇无比,且仁义友爱,与北方的百姓一起击退了猛兽。另外,因为一直以来竭力为国君求仙问药的事迹,虽不见成效,但并不妨碍沐冯成为人们心中孝子的典范。总之近来,沐冯的名号比华霄可要响亮多了。 看着沐冯埋头向他行礼的样子,华霄暗自冷笑。华霄自以为为国为民做的事不比沐冯少,但是他骄傲惯了,没心思特地找一群看似不相关的人歌功颂德,好像北国缺了他就要衰败没落了似的,更学不来沐冯这般谦逊有礼的样子。 华霄有些后悔,他太轻视沐冯了,没料到沐冯在他背后搞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过,现在对付沐冯也为时不晚。毕竟,如今坐在这把象征着王权椅子上的人,是他。 身边的大臣平静地念完了对各派修士的赏赐,侍从接踵而至,将赏赐双手奉上。整个大殿里都是一派祥和的气氛,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盎然的,不管得到赏赐的是不是他们自己,也不管内心是否真的欣喜。 等侍从陆续退下之后,华霄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手掌大小四四方方的锦盒,将其托在手中。盒子周围镶满了晶莹剔透的珍珠美玉,盖子上是红木雕刻出的精美装饰,一看就知道这个盒子价值不菲,那么里面装的东西也自然不会是凡品。 华霄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走到沐冯面前,深情地说道:“沐冯,我的好二弟。若不是有你,我一定会被这么多的杂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你算是立了大功了。这锦盒,你就收下吧。” 闪着光芒的锦盒静静地躺在华霄手中,落在沐冯的眼底。他十分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看华霄的意思,这个锦盒已经是属于他的了。 来之前,沐冯已经和支连谈起过今日之事。两人都在不停地猜想,华霄会拿出什么样的珍宝。那时支连问过他,他最想得到什么,权力,还是修为。这二者有时是同一样东西,有时又差之千里。沐冯到最后都没想清楚,他是更想抛弃一切杂念,静心修行呢,还是要为了那世间唯一的宝座,拼上所有。 不过其实,不争权夺利,仅靠自身意志修行,对于寻常资质之人,已很难有所作为。沐冯的天资远远不如青望,没有所谓的权与利,估计终其一生,也很难踏入大乘之境。然而,即便他一心无二地要追寻那至高之位,到最后也可能是一败涂地。毕竟,当初国君昏迷后,理所当然掌权的人是华霄,而不是不受重视的他。 所以,即使那锦盒再如何闪耀,锦盒之中所保藏的东西再如何珍贵,此时沐冯也只能伸手将其推开,还大气微笑道:“大哥,你客气了。我和你同为国君的儿子,父王如今身体不适,我理应为他排忧解难。即使不是为了国君,北国的臣民,也都是我的臣民,我应当为他们做一点事。大哥,你这份厚礼,我如何收得下呢。” 华霄一愣,他没想到沐冯会拒绝他的恩赐。殿中的大臣又低语起来,华霄无意间听见几句,不禁皱起眉头。这些人就那么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吗?明明知道他是中乘修士,就不能回家之后再说吗?难道他们不知道他是个小心眼的人吗? 华霄懒得再听人议论,只是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于是华霄抬眼,看向沐冯背后,那里站着各派已经领完赏赐的修士。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木讷,方才领赏时,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谢恩的话,让华霄很不耐烦,结果到最后,也没听懂他说了些什么。 华霄视线落在他身上,将锦盒微微朝他的方向伸出,高高举起,朗声说道:“你,叫商与鱼是吧。这锦盒,就赏赐给你了。” 那个修士神情呆滞,华霄举锦盒的手都有些酸了,他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匆忙跪倒在华霄面前,接过锦盒,低着头说道:“微臣商于,谢谢大公子赏赐。” 司泽从千辰阁顶层下来,正准备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走,却看见千月独自一人坐在楼梯尽头房间的红木椅上,微笑地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跟他说。 房门大大地敞开着,千月的目光穿过长长的走廊,落在司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脉脉含情。司泽犹豫了下,还是朝千月走了过去。他无声地关上房门,转身恭敬地说道:“千月姑娘,可是有事?” 千月嫣然一笑,双眸中溢出满满的诚挚之情,亲切地说道:“没事,没事。你看你离开王都那么久才回来,路上肯定遇上不少麻烦事吧。我就是关心你,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聊过天了呢。” 司泽身上立即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千月这话说的好像跟他很熟一样。其实他来过这么多次王都,也在千辰阁停留了不少时间,千月都没有主动地要关心他一下。如此反常,千月一定另有居心。 见司泽起了疑心,千月也觉得自己似乎表现的过于明显了,顿时有些懊恼。但懊恼之后,她又自嘲起来,顾忌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如开门见山。 司泽对她内心的波澜起伏丝毫不在意,平静地说道:“有劳千月姑娘挂心了,在南方的时候确实遇上了些意料之外的事,不过我一切都好。” 千月根本没在乎司泽说了什么,只是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恩,那就好。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华霄和沐冯好像开始怀疑国君是被人谋害的。华霄还去找了你家主子一趟” 司泽淡然开口:“千月姑娘,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哦?是吗?”千月压下心中的失落,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昨日之事你又知道了吗?” 司泽微微一笑:“不知千月姑娘所说何事?” 千月眉毛一挑:“昨日大殿之上,华霄将瑰山山主的令牌用锦盒装着要赠给沐冯,结果沐冯拒绝了,好一副大公无私的做派。最后华霄慷慨出手的高山被一个无名小卒占去了,真是好笑。” 司泽反驳道:“原来千月姑娘是在说这事儿,华霄并不是慷慨之人,他有可能只是想以此为饵,让沐冯以为有机可乘,等沐冯或者说我们露出破绽之后,再一网打尽。如果沐冯没有如他所愿有所行动,也可以引诱沐冯离开王都,与朝中大臣断绝来往。再者瑰山虽不是荒凉之地,但与载天山那灵气充沛的仙山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山上还可能有华霄事先安置好的人。” 千月对司泽所说的毫无兴趣,随意地说道:“会不会是你想太多,华霄可能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犒劳一下自己的兄弟,表现一下兄弟之间的情谊罢了。” 司泽一脸冷漠:“即使华霄真是一片好意,他也没有资格在大殿上赏赐任何东西给沐冯。” 千月耸耸肩,懒散地说道:“哎。我算是听出来了,总之不管那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沐冯都不会要是吧。所以你家主子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他就那么有把握沐冯不会见好就收?万一你们的人劝服不了沐冯呢?而且,现在看来,你们什么好处都没有,这一趟不是白忙活了?” 司泽微微颔首:“千月姑娘不是应该早就猜到了么,所以才会送那份大礼给我们?千月姑娘,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感激不尽。等我下次再回王都之时,再来报答千月姑娘的恩情。” 千月不知道司泽是不是有意在讽刺她,她怎么可能猜得到王室之人七拐八拐的复杂心思,想多错多的道理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吧。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说什么?你又要走?你去哪里?”千月疑惑不解地问道。 司泽迟疑了下,诚恳地回答:“沐冯要去寿南村,我会与他一起去。” “寿南村?”千月眼睛微微眯起,“你说那个据说住着神医的寿南村?” 司泽点头:“恩,就是那里。” 千月不屑地一笑:“沐冯他前前后后求了那么多灵丹妙药回来,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吗?结果他还是这么执着,国君的病是治不好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司泽神色如常:“若是寿南村的神医真的对国君的病毫无帮助,甚至是徒有虚名,青望他们早就回来了。” 千月神情一紧,惊异地看着司泽。 司泽不知为何千月会如此困惑,大概是太过自信了吧。于是,司泽忍不住说道:“千月姑娘,我从来不怀疑你在法器丹药上的造诣,但这世间,总有你暂时还未了解领悟的东西。我不敢拿殿下冒险,因此,我会跟着沐冯一起去。” 千月还是不死心,追问道:“怎么?若那神医真有通天之能,能将国君救醒。你要怎么做?杀了他吗?” 司泽重新抬起头来:“无可奉告。千月姑娘,多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在此耽搁太长时间了,这就先走了。” 千月看着司泽坚决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之前的火气还没消,新的又添加上去了。熊熊烈火在她心底越燃越旺,她想保持平静从容,对怒气置之不理。然后那团火焰就在她面前跳起舞来,让她把自己的幼稚看得清清楚楚。 千月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噔噔噔爬到顶层,在石台上飞快地写道:国君可能会醒。 墨王也飞快地写道:有不平,还是,有后悔。 千月当作没有看到,迅速擦掉又迅速写道:他若醒,必知是你。 墨王不知看没看到,反正他也是迅速擦掉又迅速写道:回过去,还是,去将来。 千月心乱如麻,她觉得自己不能被墨王带过去,什么不平之事,什么过去将来,现在统统与她无关。她平复了下心情,认认真真地写:国君不会放过你。 千月写完,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她写这种恐吓小孩子的话,是想向墨王展示,她的心灵有多么的脆弱吗? 上次和墨王不快而散之后,千月就再也没有和他交谈过。一来是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好说,没必要让墨王打扰了自己勤勤恳恳探究世间的高尚生活,二来,她还有一股闷气郁结在心,没想好怎么发泄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千月对自己的忠告,虽然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幸好,墨王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千月内心的波澜起伏,看似悠闲地写些故意刺激千月的文字:活亲人,还是,救国家。 千月一边口中愤愤不平地骂着“与你何关”,一边写道:可以考虑遗言了。 墨王还是自说自话地继续写着: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千月苦思冥想之后,终于行云流水地回复道:癫病,得治。 然后,千月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友谊 寿南村村口的泥地,是村里孩童们最爱聚在一起嬉戏打闹的地方。这里开阔宽敞,地面又软和,即使摔倒也不会伤到,只是在衣服上留下痕迹。幸好,负责给孩童们洗衣服的母亲们从来不把这当一回事,孩童们打闹起来自然就无忧无虑。 温暖的阳光总是伴随着孩童的影子,一起出现在这里,鲜少例外。即使到了寒冷的冬日,孩童们也只是换了些新的玩耍花样而已。 不过今日,孩童们却没有一如往常地在这里互相追逐玩闹。他们依然过来了,却都站在泥地边上,眼睛鼓得大大的,看着泥地中央那个挥着一把黝黑长剑的外来人。 黝黑的长剑,是在珠椟袋中蒙尘许久的天地剑。挥剑之人,是重新焕发荣光的田生。 自从来了寿南村,田生的身体日益好转,真气的运转逐渐恢复如常。只是经此一难,内力损失严重,体内的真气更是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修为大减,比当初跟着阿景离开家时还要差上几分。 对于这一结果,田生和阿景其实并没有太过失落伤感,反而是青望和榣音两人颇为懊恼和惋惜。不过见田生自己都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二人自然不能多言。 田生并不是有意想要霸占这片泥地。他一大早就起床过来了,那时这里只有两三个精力充沛的小男孩在打闹。田生找了个离男孩们稍远一点的空地,专心地挥起剑来。虽然招式稍有生疏,内力也比之前逊色很多,但好在田生心志坚定,从容淡然,因此没有耗费太多的心神,就已沉浸在修行炼气之中。周围的欢声笑语没有让他分心,反而感觉更加畅快淋漓。 等他练完一套剑招后,才发现泥地四周已经站满了小孩子。还有几个大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田生羞涩难当,想要离开,却又被大人和小孩一起劝了回来。在村民们的诚心挽留下,田生最终妥协了,村民们的一番好意,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实际上,村上也不仅仅是出于好意,他们对田生的修行十分好奇。田生不过是在泥地中间舞剑,四周的大树隔得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却不时地沙沙作响,声音格外清脆。 今日泥地上空飞翔的鸟儿也好似比平常多了一些,它们欢快地鸣叫着,像是在回应树叶,又像是和树叶一起,谱着一首动听的曲子。泥地上还会毫无征兆地扬起阵阵疾风。疾风扑面而来,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害怕,那只是比和煦的春风走得更快了些而已。村民们听着大树与小鸟的合奏,感受着拂面而来的舒适,惬意无比。 阿景正和村民们一起,在一旁看着田生舞剑。不过她并没有其他人那么自在。心中思绪万千,田生能继续修行,对她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田生能一直这么安心地修行下去,最后一定能飞升成仙的吧。她不该再拿自己的事情困着他,碍着他。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和他道别。 想到这,阿景又猛地摇了摇头。田生的病还没有好,使不上力,真气阻滞的情况偶有发生。而且,她始终对任风以及任风那来路不明的丹药有所担忧,还是等田生完全恢复了以后再和他说吧。 榣音闻声赶来,正好看见阿景独自坐在树荫下摇头。榣音踌躇了下,还是朝她走了过来,随意地理了理衣摆,也学着阿景的样子,抱着腿靠着大树坐着。 阿景对榣音的到来有些讶异,讶异过后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是太小心眼了。 自从那次不算愉快的夜谈之后,两人再难好好地说上几句话。阿景每日很早就起床,赶去任风的医馆。虽然嘴上说的是去照顾田生,其实她一天下来也没和田生有过太多接触。田生能下地之后就带着天地剑出去了,阿景却整日待在医馆。有人来找任风看病的时候,她就帮着任风照顾病人,烧水拿药。没人的时候,也不会闲着,这里打扫打扫,那里检查检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阿景是任风的徒弟。 榣音这边也没有闲着,她凭着为寿南村出力的借口,整日到各家各户去串门,从破晓忙到黄昏,还乐在其中。 这样一来,榣音和阿景两人虽不是有意避着对方,但也没有必须要找对方的理由,所以这段日子再没有正儿八经地交谈过。但其实,有时候想找某个人说几句话,并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的。 就像现在,榣音坐下来,和阿景肩并肩之后,才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想要告诉她,但那些话,又似乎都不重要,还不如琐碎的闲话。 就在榣音有些后悔这么冒然地靠近之时,阿景突然转过头来,诚恳地说道:“榣音,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知道你是看我不对劲,才好意关心我。我那时实在是太心烦了,说了那些话,伤害到了你。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榣音愣了片刻,才莞尔一笑道:“阿景,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也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这人就是太自我了,根本不知道顾忌别人的感受。那日明知道你心烦,想要静一静,我还一直吵个没完,非要得到想要的答案。阿景,我不知道你在烦些什么,我也不会再追着你问。但我想你知道,你是我的朋友,若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我,可不许嫌弃我没用哦。” 阿景也笑了起来:“恩,好。榣音你怎么会没用,你看你把青望还有护卫们照顾的多好,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你老实说,你骗着寿南村的村人给了你多少粮食。” 榣音立刻娇嗔起来:“怎么能叫骗呢?这最多叫哄。不对,我也没有哄。寿南村这里土地肥沃,草木繁盛,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足够的存粮。他们大大方方地给我,我只是没有拒绝而已。” 榣音说完,头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感叹道:“这寿南村真是个好地方啊。” 阿景在一旁咯咯咯地笑,笑着笑着又突然停下来,疑惑地托着腮:“你说寿南村这里没感觉到多么充裕的灵气,怎么感觉大家的日子都过得那么丰裕呢?不止是村人,村庄附近树林里飞着的麻雀,跑着的兔子,也都不怎么怕人,真是奇怪。” 榣音悠悠地说道:“动物不怕人有什么奇怪的。村里没几个猎人,大家各自种着地,养些家畜,生活已经很舒坦了。” 阿景还是疑惑不解:“我去过许多村子,都不像这里这么安逸。种地的收成有丰有歉,家畜也不是那么容易养的。” 榣音不以为然,随口答道:“可能他们看得开吧。寿南村大部分的人我都认识了,他们的心态很好,专注于眼前的事,辛勤劳作,没灾没病,衣食无忧。能和喜欢的人这么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 阿景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榣音,希望你能早日如愿以偿。” 榣音抬眼望向远方:“恩,谢谢你,阿景。” 榣音舒舒服服地靠着树干没多久,突然双眼一亮,俯身向前,惊喜地说道:“青望过来了。”阿景也抬眼一看,果然见到青望正风尘仆仆地朝她们走来。 阿景和榣音二人一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青望正好走到眼前。 “榣音。”青望直接说道,“我刚刚收到华霄的来信了。” 阿景听到此话,便对榣音说道:“我先回医馆了,去看看任风那边需不需要我帮忙。” 阿景离开后,青望才继续说道:“沐冯他已经在来寿南村的路上了。” 榣音不耐烦地说道:“他怎么也来了?是为父王求药吧。不过我们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如果任风的药真的有效,我们到时候带回去给父王不就可以了吗?他何必再亲自跑一趟?” “也不尽然。”青望慢条斯理地道,“这寿南村毕竟是沐冯先打听到的,他自然该亲自来一趟。” 榣音一脸不屑:“那他早该来了,他从边境回来之后,在王都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青望大致猜到,沐冯这段日子留在王都,应是为了壮大他的势力,想做到能与华霄分庭抗礼。不过如今看来,应该还欠缺些火候。 不过这些话青望不打算告知榣音,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沐冯想做什么,自然不会告诉我们,你不用管他,当然你也管不了。到时候沐冯来了寿南村,我去见他就好了,你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榣音连连点头,她确实不想去应付沐冯。其实,她跟这个二哥说不上有过节。相反,沐冯心思深沉,那双细长的眼睛似乎总能看清她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小时候的她十分渴望这种窥探,至少这让她觉得被关怀和理解。但因为那些她不能左右的纷争和情愫,她和沐冯之间也只能慢慢疏远了。 榣音正回忆着,又听青望说道:“除了这个,华霄还告诉我另一件事,那才是会让我们头疼的。” 榣音一惊:“什么事?” 青望苦笑着道:“还记得我上次跟千月姑娘借用的那只叫的三头鸟吗?它不见了。” 榣音更是惊讶:“那只千辰阁用来炼制长夫丹的异兽?什么叫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们离开载天山之前,你不是叫人把它送回千辰阁吗?我还记得你嘱咐他们千万要小心。难道那只三头鸟是在回千辰阁的路上不见的?” 青望点头:“恩。听负责送回去的弟子说,好像是在下山的途中,那只鸟突然躁动起来,不停地鸣叫扑腾。力量太大,居然冲破笼子飞了出去,一转眼就钻进树林里去了。” 榣音难以置信地惊呼:“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那它能飞去哪里了?” 青望无奈叹气:“你也知道,载天山方圆几里,树木繁密,遍布鸟兽,到处都是各种难以分辨的爪印皮毛。后山更是长年云雾不散,极易迷失其中,即使是修为有成的修士都不敢独自进入。弟子们在载天山上搜寻了许久,连那只三头鸟的影子都没见到。” 榣音担忧地问道:“现在都还没有抓到?那估计更不好找了吧,说不定那只鸟早就离开载天山了。都过了那么久了,千辰阁的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三头鸟走失了吧。” 青望答道:“恩,千月姑娘已经知道了。这几日华霄正在和千辰阁的人商讨补偿的事宜呢。” 榣音连忙说道:“那有结果了吗?千辰阁的人想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青望,你是在忧心此事吗?” 青望轻描淡写地道:“此事其实没什么好忧心的,既然事情已经挽回不了了,华霄也已经亲自出面,千辰阁不能怎么样。我只是在想,那只三头鸟到底去了哪里,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 榣音心下稍定,随意地说道:“这鸟都飞走了,你还能管它去了哪里?若是遇到不识货的,估计就直接杀了下锅,煮了吃了。就是可惜了这么珍贵的异兽,本来可以做成好多粒长夫丹的呢。青望,你说千辰阁不会从此之后,不再出售长夫丹了吧?” “那倒是不会。华霄问过了,千辰阁还有几只三头鸟。”说到这,青望突然灵光一闪,“你说,当日三头鸟突然鸣叫,挣脱了牢笼,是不是因为它感觉到附近有它的同类?是不是有人故意抓了那只鸟?” 榣音紧皱起眉头:“哪有那么多的三头鸟啊?” 青望神色一凝:“正因为此,我才感到不安。” 榣音愣住,不由地放低了声音:“还是说,你在怀疑千辰阁?可是,千辰阁都成立了这么多年了,好像从未做过什么别有用心之事。而且除了掌柜外,楼里的人,不管是炼丹师还是铸剑师,都挺坦率热忱的,谁会费那么大的劲做这些事。他们为了什么呢?” 青望眉心拧起,一言不发。 榣音眼珠转了几圈:“难道他们只是想要从华霄那里得到些补偿?这说不通吧。千辰阁里的东西,比我们王室的好上太多了。说实话,我都想不出他们缺什么。而且,千月姑娘看起来就很直爽,不像是个有坏心眼的人,至少我这么觉得” “可是,”榣音面露难色,“若那只鸟不在千辰阁的人手上,一般的修士也不懂怎么把它做成长夫丹啊,那岂不是白费心机?” 榣音自顾自地说着,青望却只是在旁沉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榣音说的口干舌燥了,青望才后知后觉般地平静说道:“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