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七世桃花一世情》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洛洛几乎】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书名:快穿之七世桃花一世情 作者:当归陈皮 文案 芮央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天君,可是到最后,她却爱上了魔君。 她负了他七世,最终只能穿越回去一世一世地再把他抢回来,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七世桃花七世郎,惟愿世世爱未央。 这是一个几世爱恋的故事,每个故事风格迥异,女主每一世xìng格身份技能均不相同,情节根据故事发展的需要而展开,不会一味追求爽感,男女主不渣,1V1。不喜勿喷,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异世大陆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芮央 ┃ 配角:太多,作者大大记xìng不好 ┃ 其它: ================== ☆、楔子 云雾缥缈,天地浩瀚。 霞光正好的碧蓝晴空之中,一只鸟儿正在一路疾飞。 鸡头、燕颔、蛇颈、龟背让人感觉有些突兀的是没有尾巴,而且全身的毛都有些灰蒙蒙的,活像一只快被烧焦的秃尾巴乌鸦。 这只鸟儿叫芮央,说句大实话,她绝不是什么秃尾巴乌鸦,她是一只凤凰。并且,她正是神鸟谷中凤族君主凤帝最小的女儿。 此时,她已经在前往魔界紫煌宫的路上飞了大半天了,又累又渴,却都比不上她心中的焦虑。她也有些神伤,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当年凌曜是怎么做到天天去神鸟谷的谷口等她。 听说,过几日,便是魔君凌曜和林筱芙大喜的日子了。爱人要成亲,新娘却不是自己。这是一个千古悲伤的话题。 可是芮央不怪凌曜,她只怪自己早做什么去了,凭白地让他等了自己快两万年。 终于到了紫煌宫的宫门外,芮央收了翅膀从云端落了下来,想要进去,却被守门的魔兵死活拦住不放行。 其实,这不能怪守门大哥无情,芮央冒然前来,一没有喜帖二没有拜贴,她说是来贺喜的,却长得实在像只乌鸦。就说她落地之后化chéng rén形穿的那身衣服吧,全身素白,头上还戴了朵硕大的大白花。 芮央十分客气地陪着小心,尽量装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款款问道:“不知两位大哥尊姓大名?” 守门的魔兵倒是十分直爽,一人答道:“我叫见鬼,他叫碰鬼。” 好名字芮央内心哭道,果然是极迎合她此时心情的好名字! 另一守门大哥问道:“小乌鸦,你穿成这样,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你果然是来贺喜的,不是来奔丧的?” “我不是乌鸦!我是凤凰!”芮央忍不住叫道,虽然没了五彩的尾巴,可是她还有翅膀,虽然那翅膀黑了些,却只是暂时的! 她顶着见鬼和碰鬼质疑的目光,那目光分明在说:这鸟儿有毛病!她决定不和他们计较,毕竟混进宫门见到凌曜才是大事。 她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了方才升高的音调,耐心地解释道:“我真的是诚心来贺喜的,只是突然听到你们魔君要大婚的消息,忍不住心中悲痛,一时未能节哀,顺手戴了朵白花罢了。你们若觉得不妥,我不戴也成!” 芮央说着真的就把头上的白花摘下来了,可是她的话却半点没能打动两位守门大哥,见鬼和碰鬼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把她扔到yīn沟里去,却再也不肯听她瞎扯半句。 不让进,芮央也决不肯走。 她就在紫煌宫门口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几坛子好酒,自斟自饮,自说自话,又哭又笑。旁人或许以为她疯了,其实她只是在祭奠她那刚刚明白过来就没有了的爱情。 喝了酒,芮央用她迷离的醉眼望着天,一幕幕往事就随着云卷云舒,慢慢展开来,让她陷入了年少时的回忆 芮央自生下来,便是一只于修仙上,资质奇差的小凤凰,胎里不足,后天愚钝。可以说,整个凤族,从古至今,都没有出过一个比她更差的。 白狐一族有狐尾,仙法越高者狐尾越多,当今世上的九尾狐少得真如凤毛鳞角。不错,凤族有凤毛,仙法越高者凤尾上的翎毛越是鲜艳漂亮,例如,凤帝和凤后都拥有世上最绚烂夺目的七彩长翎。 当同辈的哥哥姐姐都骄傲地拖着两根长长的凤翎时,芮央还是一只秃尾巴鸡。 可是,这丝毫不能影响凤帝和凤后对芮央的疼爱,也丝毫不能阻挡芮央的梦想。芮央打小的梦想便是嫁给天君。 芮央的梦想,曾经被人无情地嘲笑过,说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芮央不以为然,天君哥哥是条龙,而她是只凤凰,这是多么般配啊! 那时,天君楚潇还是天宫的太子,因为凤族同天族一向亲厚,楚潇少时也常来神鸟谷玩耍。 他是个翩翩少年,温润如玉,他言行儒雅,如玉树临风,他像一个温和亲切的邻家哥哥,也是芮央心中,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他就是芮央一直以来心中的一个梦,芮央决定为了他发奋练功,她一定要练就一身最漂亮的羽毛,才能配得上她心目中的楚潇。 自此,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太阳未出,到满天星辰,神鸟谷的谷口总会有她勤奋练功的身影。 也不记得从几时起,那谷口总是会坐着个身穿黑衣的清俊少年,他不大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芮央练功。 芮央也盼他少说话,因为她记得他,他便是那个曾经说她是癞蛤蟆的少年,他不像楚潇那样脸上总挂着温和得如阳光一般的笑容,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深秋的寒霜。 后来,他除了挖苦的话,也常常会带几个紫黑色的果子来送给芮央,那果子甜美多汁,总是会让练功疲惫的她觉得神清气爽。 他仍然不多话,他俩却比从前熟络了许多,芮央问他叫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说了两个字:“凌曜。”那时,芮央才发现他虽然看起来清冷,眸子却很有神,目光炯炯的样子,就好像眼睛里藏着一个明亮的太阳。 工夫不负苦心人,芮央两万岁的时候,终于拥有了四根长长的凤翎。 就在她潜心练功的这些年里,她的姐姐们都陆续出嫁了,只有她仍然是一心扑在修炼上,一颗榆木脑袋,于男女之事上半点不开窍。 芮央凭着她那么差的资质修成这如今这样的成果,让凤帝凤后十分地欣慰,却又很是为她担心,怕她一心扎在修行上,日后嫁不出去。 那日凌曜给她送果子的时候,突然多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三万岁时还没嫁出去,我便来娶了你吧。” 芮央愣了半天缓不过神,这是在求婚吗?哪有人求婚就用几个果子,而且将求婚的话,说得看不出半分柔情。 她撅了撅嘴:“我要嫁给楚潇!为什么世人都觉得我会嫁不出去?” 他俊逸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芮央的心突然有说不出的感动,他说:“因为他们只看见你的美,而我喜欢看你努力变美的样子。” 当芮央快三万岁的时候,她已经炼成了第五根凤翎,彼时,楚潇已经继位成了天君,而芮央则凭借自己世间少有的五根凤翎当上了天宫的司霞女官。 众所周知,这世上有神鸟三足乌,历代掌管太阳的起落,出任天宫的司日官。而凤凰一族,则会有历代出类拔萃者,被选往天宫出任司霞官。 每当清晨黄昏,芮央便会和三足乌一起,各自驾着自己的神车,将太阳和云霞送往天边,日出日落时,芮央都会舞动她五彩的凤尾,在云霞上织就绚丽的光芒。 那时,每当遇到楚潇上朝的时间,他也经常会远远地看一看天边的彩霞,露出一个浅浅的旭日般的微笑。 凌曜那段时间也似乎变得忙了起来,可是芮央每日返回神鸟谷的时候,仍然常常会看到他一袭黑袍静静地站在谷口等她。 他仍然会给她带果子,也时不时地会再求一次婚,可他总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嫁给我?” 芮央是果子照吃,话却并未放在心上,她的梦想是嫁给天君,梦想岂能说变就变? 就在芮央当司霞官当得春风得意的时候,她却犯了一场大错,依照天规,被罚下人间历劫千年。 悔不该,那日她与三足乌一起,喝到了天宫的醇酿星光醉,一时贪杯,俩鸟都喝得有些多。醉酒之后,芮央和三足乌又各自驾着神车去上工,谁知迷迷糊糊地竟然驾错了车。 芮央只当自己的车上是朵云,平日里也常常躺在云上睡会觉,可是今日一躺下去屁股便着了火,我的个娘啊,她错拉了三足乌的神车,车上分明是个太阳。 太阳发出来的火是神火,一下子便将她那引以为傲的五彩凤翎烧成了灰,就连身上各处的毛,也全成了乌不拉几的颜色。 都说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何况毛都秃了,还成了这般颜色,芮央当时真是十分的心塞,痛不yù生,只有颗想死的心。 可她偏偏是个死心眼,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带伤上岗,于是,那天的彩霞生生被她演绎成了漫天的乌云滚滚,活像是妖怪来时的飞沙走石 就这样,芮央被罚下了人间,历劫千年,也不知道是多少次轮回。等到她好不容易再回到神鸟谷的时候,她失望地发现,那谷口已经从此没了那个等待她的身影。 她此时方才明白,原来离开了千年,她最放不下的,并不是天君楚潇,也不是代表神力的美丽凤翎,更不是什么司霞女官的职位,让她千年来念念不忘的,是他日复一日的等待,是他的果子和他简单的那句“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嫁给我?” 如今,她想好了,他却不见了。 好在他的名字很容易打听到他的下落,凌曜,竟然会是魔界的圣君,他常常送给芮央的果子,也不是什么凡俗的果子,而是魔界的圣果魔幽果,可与仙界的蟠桃媲美,吃了可助灵力。 难怪芮央那么差的资质,可以进步得那样神速,除了她的勤奋,怕也离不开这魔幽果的帮助。 芮央才刚刚打听出凌曜的身份,三界中便传来了魔君将要大婚的消息 芮央坐在紫煌宫前,一边喝酒一边哭唧唧,从头上摘下来的那朵白花被她一瓣一瓣地揪着,纯白的花瓣撒了一地。快两万年都等了,他为何不能再多等我一千年? 泪眼汪汪地,只见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她抹了把泪,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白胡子花花的老爷爷,她也曾在天宫当过值,自然认得他司命星君。 也不知道司命星君他老人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芮央一坛子好酒便在他那里套来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消息。 原来,芮央入世历劫的这些年,凌曜也以历练为名,跟着她去了凡间,他们在凡间相遇了七世,她硬是负了他七世,因此,他这才死了等她的一颗心,决定娶别人为妻。 那林筱芙原是魔界护法之女,与凌曜本就是自幼相识,他等了芮央多久,她便等了凌曜多久,也算得上是个痴情的女子。如今凌曜既然对芮央灰了心,决定娶林筱芙也就不奇怪了。 芮央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何我对凡间之事半分记忆都没有,可他却能记得?” 司命星君答道:“你是被罚入世,返回时便会被抹去凡间的一切记忆,而他是魔君,自愿入世历练,回来的时候自然记得你是如何负了他七世。” 芮央抚额,这委实有些不公平,她入世成了凡人,又不知道哪一个是凌曜转世,负不负他可就全看天意。可是如今到底是自己伤了他的心,到底是自己想把他抢回来。 她一把拉住司命星君的宽袖,声泪俱下道:“我改!司命爷爷,您是我亲爷爷,您帮我穿越回去吧,我要一世一世地把他抢回来!” “如此”司命星君沉吟了片刻,口中念了个召唤诀,芮央的面前突然蹦出个白白胖胖的大萝卜。 那萝卜竟然生了副极为清秀的眉眼,还带着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她欢脱地在芮央面前飞了一圈,突然向着司命星君一跪,口中说道:“师傅,弟子终于可以出山了吗?” 司命星君“嘿嘿”一笑,向着芮央说道:“这是老夫近年收的新徒弟,老实说,于仙法上,还是个半成品”那萝卜听见师傅这样说她,眼见着露出个委屈的表情。 “奈何我其他的徒弟都已有公干了,也只有派灵萝跟随你去人间走这一趟了。” 灵萝?有灵xìng的萝卜?果然浅显易懂的名字。灵萝终于听得自己可以出任务了,忍不住喜笑颜开。 自此,芮央与凌曜的前尘七世将一世世展开,她要带着灵萝回到曾经,踏上一条夺夫之路。她要让自己爱的人重新爱上自己,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于几日后成为别人的夫君。 七世桃花七世郎,惟愿世世爱未央! ☆、第一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突然置身于一片冰冷的水中,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的耳鼻之中都灌进了水,她被水一呛,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又很快喝了几大口。 她惊慌之下手脚并用,一顿扑腾,然而,除了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之外,并没有什么用。手脚偶尔伸展之下,会碰到一些滑腻的叶子,像是某种水草。 入世之前,她已经被封住了所有的神力,此时,她才发现一个最为严峻的问题她是不会游泳的。废话,这天下,哪里有会游泳的鸟类?芮央的真身是只凤凰,天空才是她熟悉的世界。 穿越到一个世界,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一般都是穿到床上躺着的吗?为啥只有自己是一来就被水淹? 芮央被淹得七荤八素之下,用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心中默念了那条与灵萝约好的口诀,然后用生命在呼唤:“萝卜萝卜,快救命!” 然而,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在这样一个危急的关头,灵萝居然不知去向,见死不救! 芮央心中暗自骂着:“小样儿的,别让我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把你劈了炖汤喝” “咕噜噜”又是几大口,不是萝卜汤,而是那冰凉呛口的水,她有些绝望地闭了眼,无力又无助。 突然,身后有划动的水声由远及近,芮央终于被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从后面强势地搂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那只臂膀带着她一路向上,直到她的口鼻终于露出了水面,呼吸到一口自由的空气,她感觉到头顶和周身来自一个身体陌生的气息,终于疲惫地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没过多久,芮央便在一阵嘈杂声中醒了过来,身下硬邦邦的触感告诉她,她是躺在地上的。 一睁开眼,她便被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呆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伏在她的身上,与她口鼻相对。 他的唇正与她紧紧地贴在一起,可是他的唇很冷,冷得如他的呼吸一般,他衣裳半敞着,露出一个紧实有致的胸膛,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滴着水,泛着晶莹的光。 他在看见她睁眼的那一瞬间也愣了愣。她浑身湿漉漉的,带着水光的肤色显得愈加的晶莹剔透,一双眸子清亮如水,几缕发丝贴在她的额边。她的唇在他的挤压之后显得略有些发红,像一片娇艳的花瓣。 他停住了嘴下的动作,让自己的唇离开了她,一张俊脸却突然有些可疑地泛起了红霞。 芮央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前胸的衣服,衣服虽然还在,可是被水浸湿之后全贴在身上,将她一身玲珑有致的曲线曝露无遗,却比没穿还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诱惑。 而这个男子却这样近地伏在她的身上,对她做着些轻薄之事 血气上涌,芮央在接连地意外之中又怒又羞,想也没想,扬手便甩出一个耳光。 一巴掌下去,清脆响亮,那男子尚未从方才的怔忡之间回过神来,脸上便添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芮央盛怒之下,用的力气是有些大的,而他那张俊脸原本便生得俊逸不凡,肌肤光洁无痕,此时一个巴掌印留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分外地突兀。 他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寒意,黑亮深邃得犹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却很快被他抑制了下去,他默默地起身,退到了一边。 已经有一个身着粉裙的小丫环轻快地过来,将芮央从地面扶起来,让主子舒服地靠坐在自己的身上,她声音清甜:“郡主,您可醒了,当真是吓死奴婢了。” 对了,这一世,芮央是个郡主,天照国的云安郡主。她是淮南王莫北麟的独生女儿,当今天子慕容的表妹莫芮央。 身后这个正扶着芮央的粉裙婢女叫做,是从小便跟着她的贴身侍女。 芮央有些虚弱地靠在地身上,打量了一下四周。此时,已是深夜,黑漆漆的夜幕中挂着一轮光晕模糊的月,像是一只睡意未散的眼,难怪方才在水中那样黑,什么也看不清。 此处,正是莫王府后院的湖边,经过方才这一番动静,周遭已围满了丫环和家丁,几个灯笼照得人影绰绰,而自己,正是今晚这出大戏的主角。 芮央想起来了,方才,自己是刚刚被人从湖中救起的。她搜寻了一下自己这一世的记忆,原来,自己是不慎落水了,救自己的人,正是王府中的侍卫,芮央是见过他的,只是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样说来,自己方才是错怪他了,他并非是在轻薄她,他只是在救她虽然这方式让她至今一想起仍有些面红耳赤,可若不是他,自己可能真的是一穿越便淹死了。 她有些内疚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他的身影,很快便看见了他。 他身着王府中侍卫统一的短打练武服,裤脚束在黑色的软底靴中,长发在头顶束着,随意地绑了条丝带。 他浑身上下都滴着水,水光在他的周身笼上了一层拒人于千里的寒气,他正自挤着自己衣服上的水,只是那么平常的地站着,便在人群之中显得卓然独立。 芮央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一行脚步声匆匆而来,有下人通报,王爷和王妃来了。 淮南王莫北麟是武将出身,半生戎马,战功赫赫,人也生得英武不凡,后被先帝封为淮南王,与太傅陆长同为先帝托孤重臣。 淮南王王妃是先帝最宠爱的妹妹昭容公主,自嫁于莫北麟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虽膝下唯有一女芮央,莫北麟却是一直没有再娶。 似这般恩爱情深的王侯伉俪,在天照国一直被传为一段佳话。 听闻宝贝女儿出了事,王爷和王妃自是来得火急火燎 随着他们的到来,下人们也被指派得团团转,王爷一边询问着方才此间发生的事情,又忙不迭地差了人去宫中请太医;王妃拉着芮央的手见她并无大碍,这才连声唤人将郡主移回房去歇息。 芮央听见方才救了自己的那名侍卫平静地告了退,便淡淡地转身离去了。 这般折腾了大半夜,芮央也确实是累坏了,等不及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头一挨枕头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此时,并不在身边,芮央一睁眼便看见了在她床帐之中悬空飞着的灵萝。 大约是为了不被凡人看见,灵萝此时只有一只蜜蜂的大小,奈何她的肚子实在是太白太圆鼓,芮央一眼便看出那不是只蜜蜂,而是那个见死不救,害她差点淹死的臭萝卜。 她一肚子气,不想理她,翻了个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灵萝飞到她耳边叫她:“芮央,芮央,你还好吗?” “好什么好!”为了不被人听见,芮央还是开启了心灵jiāo流,不动唇舌,不出声音,只在意识里说自己想说的话,“你是在坑我吗?哪有人一穿越就差点淹死的?” “嘤嘤嘤,表生气嘛,我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法力的,当时那么多人在湖边,我如果突然把你弄上岸,咱们就穿帮了” 好像也有道理,好在自己命大,芮央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她横了灵萝一眼:“这次暂且饶过你,下次一定把你煮汤喝!快说,凌曜在这一世是谁?我此前可有见过?” “这个么”灵萝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遗余力地讨好着芮央,饶是小成了一只蜜蜂,芮央也能远远瞧见她展露出的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我还是先帮你复习一下你这一世的人生轨迹吧,你目前只有云安郡主此前的记忆,后面发生的事,你定是不记得了。” 灵萝说得对,芮央自千年历劫之后返回仙界,便已将历劫中经历的事全然忘记了,若是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她又怎能知道自己这一世到底是如何负了凌曜。 灵萝已经开始娓娓道来:“你这一世,是天照国皇帝慕容的表妹,你娘是他的姑姑,他爹是你的舅舅,他是你的” “够了够了,这些我知道,我是他的表妹嘛,拣我不知道的说!”芮央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你是他最疼爱,最怜惜,最喜欢的表妹”灵萝笑得意味深长,“云安郡主从小便是淑女一枚,温婉端庄,最得圣心,最终,你被一道圣旨宣进宫,做了这天照国的皇后,一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我最终是皇帝表哥的女人?那么如果我要改变命运,岂不是要抗旨?这可是杀头的罪! 芮央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看着灵萝此时那有些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中不竟感慨:想穿越回来抢个男人还真是不容易,第一世便碰上个大问题! 天照国民风开化,贵族女子大多同男子一般,少时有入学堂者,成年后有养面首的。皇室在慕容这一代人口凋敝,慕容并无姐妹,少时的玩伴除了几位皇室兄弟,便只有两名贵族女子,一个是太傅陆长之女陆莞,另一个,便是云安郡主莫芮央。 ☆、第二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自幼便与表哥慕容十分亲厚,慕容文武双全,xìng子温和,待芮央也自是同旁人不一般。 随着年纪渐渐大了,芮央也隐隐地觉得皇帝表哥对自己太好了些,却从未往男女之情上想过。然而都道是圣旨不可违,若是皇帝表哥一旦开了口,便由不得自己拒绝了。 那一世自己心中没有别的人,嫁给表哥一世无忧,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可这一次,她是为了凌曜穿越回来的,又怎能再让此生重蹈覆辙呢? 芮央抚了抚额,对上灵萝的目光,此时她俩是心意相通的,灵萝的眼中充满了理解和同情。芮央叹了口气:“那么,这一世的凌曜到底在哪里?” 灵萝目光闪烁,一边对手指,一边说道:“抱歉我还不知道” “啥啥?!”芮央顿时火大,“你说你不知道?” “你听我解释嘛,那凌曜他是魔君,原非仙界中人,仙界的司命薄中是没有关于他的记载的,所以,关于他的前世之事,我还要去查” “我要向司命星君投诉你!”芮央yù哭无泪,“你对我太不负责任了吧,一来就让我淹水,好容易活下来,你告诉我不知道目标人物是谁你让我以后回了仙界还怎么混?” “千万表投诉我,拜托拜托!”灵萝一个劲地求饶,“真的不能怪我,谁叫你的目标人物超出了仙界管辖的范围,还有,我又怎么知道你一个堂堂郡主,千金小姐,大半夜地不睡觉,会跑去偷看帅哥洗澡,还垂涎到掉进了湖里” “什么鬼!” 刚刚不是还说这一世的云安郡主是个温婉端庄的淑女吗?怎么可能会跑去偷看帅哥洗澡!怎么可能会因为垂涎而掉进了湖里!难道自己真的是个道貌岸然的假淑女? 为了给自己正名,芮央开启了冥思苦想模式,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然而,让她遗憾的是,她居然偏偏就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何要大半夜地不睡觉,跑到湖边去。她只是隐约觉得,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却不能跟人说,想不到最终,连自己也忘了。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昨晚跑到湖边的时候,四周静寂无人,她突然听见了湖中有水声,她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一个让人心跳加速的背影。 结实修长的臂膀,浑圆的宽肩,窄紧有致的腰身,光洁匀称的后背,几缕墨发垂落下来,湿湿地搭在背上,更添了几分魅惑。在神秘光华的月影之下,那个背影泛着若有若无的水光,散发着一个年轻男子独有的魅力 那湖水虽然清澈,却因为布满了月辉,显得波光旖旎,若有若无的波澜,恰到好处地掩去了水下那让人血脉偾张的无限风光 芮央一抬头,便看见灵萝又白又胖的脸上挂着两道血痕,她突然想起,她此时仍然是用意识在与她jiāo流的,因此,她所想之事,灵萝都能感应到 芮央恼羞成怒地一个枕头向她砸去:“你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这话怎么像在骂自己? 灵萝一手捂着鼻血,一手抱头而逃,谁知道晕头转向之下,一脑袋撞在窗户框上,她狼狈地嚎叫了一声,夺窗而去。 她身后,芮央还不忘记大声地叮嘱着:“快去查清楚到底谁是凌曜,不然你别回来!” 这边灵萝刚刚从窗户飞走,那边便进来了。 见芮央已醒,粉白的圆脸上露出个浅浅的微笑来,顺带着显出两个好看的梨涡。她向芮央行了个礼问了个安,便唤了几个侍女进来,麻利地服侍郡主洗漱。 自小便服侍芮央,自然最懂主子的心思,一应穿戴、发饰、妆容,皆是妥妥的,又快又得体。 直待其他的侍女都退下了,屋中只剩了时,芮央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昨晚救我的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 救命之恩,芮央觉得还是该好好谢一谢的,何况昨晚被淹得神志不清时,还打了人家一巴掌,怎么样都有些过意不去。 听她一问,脸上的神情似有些古怪,然而主子面前不敢造次,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答了一句:“回郡主,他叫夜寒。” 芮央对从小跟在身边的自然也是十分了解的,她满意地对着镜子又照了照,瞥了一眼她那yù言又止的神情,问道:“你怎么了?有话就说。” 这才不假掩饰地撇了撇嘴:“郡主昨晚落水,闹得阖府惊动,今早我在院中听见有下人们居然在悄悄地议论,他们居然说说郡主落水,是为了偷看夜寒洗澡”说完,一张小脸已经绯红。 “啊”芮央对着镜子愣了愣,一时没说出话来,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还真快啊。 一心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郡主,你别难过,我这就去回了王爷和王妃,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撵出去,看看还有谁再敢随便败坏郡主的名节!” “不必了!”芮央唇角一勾,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这小妮子也有会错意的时候啊,她哪里有难过。 名节这东西真的有用么? 芮央凤眸一扬,其中光华万点,她已经不再是这一世那个温婉端庄的云安郡主了,的话倒让她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她起了身,顺手扯了扯身上银丝华锦的裙摆,任xìng地对着一脸抑郁的说道:“说我偷看他洗澡么?说得对,我就是喜欢偷看他洗澡,那又如何!” 芮央一拉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口,正yù推门进来的淮南王莫北麟,他正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的宝贝女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有他身后,静静地站着个长身玉立的侍卫,他微微地低着头不去看她,一张俊脸却是红了白,白了红地,煞是好看,不是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寒是谁! 芮央干咳了两声,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她那头已经低得让人看不见正脸。这可好,才刚刚出言不逊,便被抓了个现行。 场面一时蜜汁尴尬,芮央厚着脸皮硬挤出一脸笑容,可爱地唤了声:“爹,您怎么来了。” 莫北麟也假咳了两声,绷着一张老脸踱了进来,此时各找台阶下,他尽量装作没什么都没听见。 毕竟女儿大了,又是个郡主,天照国女子地位高,富家女子同男子一般有些风流韵事也属正常,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就行。 芮央给父亲让了座,夜寒便在门口守着没有进来。 其实,莫北麟不过是不放心芮央的身体,过来看看她,又特意叮嘱她不可大意,好好将养。 芮央谢过了父亲,她哪里就那样娇贵了,她是将门之女,虽然功夫不算好,却也不似那些闺阁小姐般弱质纤纤。原不过是呛了几口水,睡了一觉早就没事了。 芮央送父亲出门时,又看了一眼夜寒,她原是想着今日该向他道个谢的,可是没想到如今这样的气氛,又是当着父亲的面,芮央只得把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由着他跟在莫北麟的身后,离开了她房前的小院。 次日阳光甚好,芮央例行地请过安便回了房。挨到了下午,她便换上了一套让提前准备好的男装。 临到了溜出门时,芮央特意将留在了王府,命人去唤了夜寒陪她出门。夜寒骑着马,芮央坐着轿子,直奔着城西一家最有名的南风馆而去。 走近了那片烟花之地,夜寒的面色便开始有些僵,他不明白郡主来这里做什么,然而他只是个侍卫,郡主说去哪里,他便只能陪着她去哪里。 芮央故意在离南风馆还有半条街的地方下了轿,命轿夫先行回府,自己只带了夜寒步行前往。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那么豪华的王府轿子,半道打转,想不打眼都不行。 偏偏芮央虽然换了身男装,却又故意弄得一身的脂粉味,加上她本就面目清秀,倾城之姿,只要是不瞎的,都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女扮男装。 夜寒的身姿高大挺拔,人又长得十分俊秀,此时默默地跟在芮央的身侧,这两人走在大街上,要多惹眼便有多惹眼。夜寒不禁皱了皱眉,这是掩耳盗铃吗?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掩耳盗铃? 他悄悄地侧过脸去看了看芮央,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云安郡主是个绝世的美人,肌肤似雪,面若桃花,即便此刻扮了男装,让人看着亦是赏心悦目的。 只是,自昨夜她落水开始,她便让他看不懂了,从前,他只知道她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子,如今,她的行为却一次次反常。 就如此时,她只专心地走着路,向着南风馆而去,似全然看不见四周的目光,他绝不相信她是真的智商有问题,也不相信她会是个急色之人。 能在这繁华的京城里把生意做大的人,从来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芮央和夜寒尚未进门,门口已有几个十分娇柔的小倌儿一脸含情地迎了过来,还有两个倚在门上,风情万种地冲着人抛媚眼。 芮央做出个镇定自然地微笑来,意气风发地大步走了进去,已有个妖娆多姿的就势偎了过来。他还没碰着芮央的胳膊,夜寒便紧张地叫了起来:“郡” 那声音过于冰冷敌意,将那小倌吓得一颤,怏怏不乐地收了手。 芮央笑了笑,对面前管事的解释道:“本公子姓君,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子,不在乎钱,烦劳为我挑上个最好的!” 这口气真是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呆萌作者这段时间好忙,又想为端午节存点稿,所以更新会慢一点,如果小天使想打我就来吧,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喜欢就收藏一个吧,爱你们,么么哒~~ ☆、第三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这家南风馆本就是京城中最有名的,价钱也是贵得吓人,此时见芮央穿得一身贵气,已知她有个有钱的主儿,再听她这样一说,那管事的仿佛已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忙不迭地便唤人去了。 非常神速地,芮央的面前便已经站了好几个小倌儿,燕瘦环肥各有特色,更有心急的为了攀上个有钱的主儿,已经按捺不住地仗着自己的“天姿国色”向着芮央蹭了过来。 那“天姿国色”的身上脂粉味极重,让她有些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却还是微笑着,赏脸地伸手在他的下巴上一勾,做出个十分浪dàng不羁的姿态来。 却不曾想,那“天姿国色”脸上的粉擦得着实有些厚,芮央有些嫌弃地顺手在他前胸的衣服上揩了揩手,那动作看起来让人有些想入非非,倒像是在他身上揩油,惹得那小倌儿面露喜色。 可谁知,芮央却只是在他胸前搓了搓,便将视线移开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不住地腹诽着,明明是男人,擦那么多粉做什么,一个个弄成这样,还真不如回头盯着自家的侍卫看看,赏心悦目得多! 她却不知,此刻的夜寒正在她身后一脸郁闷地盯着她,那俊脸上的神情,便像是结了层霜,要多冷有多冷。 芮央终于觉得自己面前的脂粉气淡了些,定睛一看,是个穿着比较朴素的小倌儿,长得也确实有些普通。 她开口问道:“你,会什么?” 那“小朴素”没想到这贵公子会偏偏看上自己,显得略有些拘谨地答道:“小的会弹琴,只是弹得不好。” “我就喜欢弹得不好的!”芮央笑嘻嘻地说道。 有钱就是任xìng!众小倌有些会意地想着,原来是个不在乎才艺的主儿 那“小朴素”也似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愈发拘谨地说道:“小的是新来的,服侍人的功夫也学得不好” “哦,新来的我就喜欢新来的!” 又是一阵会意的轻叹,原来这有钱人还在乎小倌的身子干不干净呢,真叫一个作! 那“小朴素”似是憋红了脸,有些不情愿地又接了句:“我还特别的贵” “本公子就喜欢贵的!”芮央一脸笑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就是你了!” 当房门一关,将夜寒和其余一众的小倌儿们都关在了房外的时候,那“”地一声门响像是突如其来地敲在了夜寒的心上,一时之间,竟让他觉得有些不好受。 这叫什么事!陪她来找小倌,看着她一顿挑肥拣瘦,最后还被她堂而皇之地关在了门外 胸口莫名的一阵烦闷,只要想想房内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的心便会隐隐地有些抓狂,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心,有些酸涩,有些郁闷,又好像有些生气。 他怔忡之间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难过。芮央是个郡主,在他的心目中,皇亲国戚原就没有一个好人,天照国的富家千金,官宦小姐,原本就大多是风流成xìng的。更何况,她风流也好,不羁也罢,与自己又有何相干! 可是不知怎的,在王府做侍卫这些年,他总是会忍不住地对她另眼相看。她温婉端庄,谦和有礼,从来不会端着郡主的架子,也不会没来由地任xìng使气。 那一年他刚入王府,就像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他年少气盛,桀骜不驯,常常忍受不了那份低三下四的委屈。 有一次,他犯了错,王府的侍卫总管章朝为了磨他的xìng子,让他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罚跪。夜寒xìng子极倔,连着跪了四五个时辰也不知道讨饶。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雨,他本就又饿又累,一场雨淋下来直让他头昏眼花,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就在他感觉到摇摇yù坠的时候,一把浅粉色的油纸伞撑过了他的头顶,伞上绘着一朵朵的桃花,眼前,那个撑着伞的素衣少女比桃花更加明媚动人。 许多年过去,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幕,他的世界里,只有血雨腥风,而她,是绝望中唯一的光亮,是浊世间一朵出尘的桃花,是他心中一方无雨的天空 可是她好像变了,亦或许是,自己从来不曾真正地了解过她。 夜寒无语地冷笑了一下,嘴角抽动的不知道是对她的讽刺,还是自己的心痛。她到底是个郡主,她和那些皇室中人到底都是一样的 当芮央从南风馆走出来的时候,已近深夜了,京都繁华,这花街柳巷更是个不夜之地。 晚风拂动,连呼吸里都闻到混杂不清的脂粉味儿,南风馆的门口,还有双双对对的人儿在打情骂俏,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娇声软语,都透着yù说还休的情yù。 夜寒蹙紧了眉,看着芮央同别的客人一般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身后还站着那个依依不舍的小倌儿,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外,还一脸含情地望着她。 夜寒的脸色禁不住又寒了几分,这小倌儿变脸倒快,芮央看中他的时候,他不是还有几分推拒之色么,怎的才一个晚上,便做出一副痴情汉的模样来。到底是小倌儿都擅长虚情假意,半推半就,还是这位云安郡主的魅力实在太大? 无论是什么,夜寒此时的心情都十分地不爽,他脸色有些发青,努力排解了一晚上才平静些的心情此刻又是乱糟糟的。 他绷着一张脸,低声地对芮央说了句:“郡主,马车已经备好,在巷子口等候多时了。” 芮央点了点头,便抬步向着巷子口走去。她喝得有些多,脚步看起来十分地虚浮。夜寒看着她走得摇摇晃晃,一颗心就跟着悬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扶,又怕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不扶,实在担心她摔着碰着会伤到哪里。 正自踌躇,芮央突然弯腰蹲在路边像是难受得要吐,夜寒再顾不上迟疑不绝,冲上去便扶住了她。 芮央酒量不好,平日里也一向并不贪杯。她当然也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之所以故意流连这烟花之地,装出个浪dàng不羁的模样,又喝了这许多酒,受上这份罪,皆不过是因为,她想叫她的皇帝表哥知道,她并不是什么温婉端庄的名门淑女,她担不起那后位,亦承不起他的厚爱。 说到底,她是为了凌曜。 被芮央选中的那小倌儿名叫苏霁,不过是因为家中母亲生病,弟弟又年幼,一时穷急了才想不开出来做了这份营生,又是刚来,心中原也是不大情愿的。 谁知道鸿运当头,一来便遇上了芮央这种只花钱不收货的主,一晚上只不过是陪她说说话吃吃东西,便收入了一大笔,这样的顾客,换了谁都是依依不舍的。 芮央俯身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来,只是觉得腹中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半晌,她才借着夜寒的力站起了身,谁知腿脚却是发软,身子一阵恍惚,她便软软地靠在了夜寒的怀中。 夜寒身体一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芮央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的胸前,他微微一低头,便能闻到她发间的馨香。她眼带迷离半睁半闭,他的目光在她光洁如玉,绯红若霞的脸颊上默默地流连。 为了支撑她的身体,不让她摔倒,他的手臂只能环住她的纤腰,可是一双手却是僵硬地张着,不敢去触碰她的身子。 她身上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他再怎样避免用手心去碰她,她身体的柔软和温度仍然通过他的臂膀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和心上蔓延。 心,突然地一阵狂跳,瞬间乱了节拍 芮央微微地抬了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夜寒,突然柔声说了句:“那日是我被水呛糊涂了,我不该动手打你的,你有没有生气?” 夜寒又是一愣,他没想到,芮央难受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还会惦记着对他说这些。她是郡主,是金枝玉叶,可她的语气里却全然没有一丝的骄纵,倒是生怕让他受了委屈。 他心中一软,连忙说道:“属下不敢。” 他在她的目光下有些莫名的慌乱,突然想起自己的一双手臂,还揽在她纤弱的细腰上,连忙松了手,退开半步,又说了句:“郡主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可是此时,芮央哪里还站得住,他手一松,话音还未落,她的身子便踉跄了一下,他只得惶惶然又再次上前一步,将她搂了个满怀。 只听得一个声音娇笑了一下,突然说道:“哟,这不是云安郡主吗?想不到郡主姐姐身边的人,还真是有些意思!” 这条街是京城最有名的花柳巷,虽是深夜了,仍是灯红酒绿,生意兴隆。路边偎偎抱抱的人不少,芮央和夜寒倒也不算打眼,可是那么巧,遇见的偏偏是个熟人,她一眼便认出了女扮男装的芮央。 芮央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晃了晃醉意朦胧的脑袋,转身看了过去。 此人,正是太傅陆长之女陆莞。 当初,先帝在位之时,芮央和陆莞都曾入文华殿,与宫中太子和皇子们一起念书,因此,她俩也算是自幼相识。 芮央深知陆莞的xìng子,她就是个十足的官宦千金,虽是骄横成xìng,却是没多少城府,她对芮央也一直姐姐、姐姐地叫着,十分的亲热。 陆莞素来无心于什么琴棋书画、歌舞女红,了解她的人都知道,世间只有一样是她所爱,那便是美男子。陆莞也对此从来不假掩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坦dàng得很。 因此,虽然陆莞深夜出现在这花街柳巷之中,且与芮央一样亦是男装,芮央倒并不觉得十分地意外。 ☆、第四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对陆莞的出现并不觉得意外,可是,陆莞却对眼前看到的一幕显得极有兴趣。 她杏目圆睁着,语笑嫣然道:“郡主姐姐,原来,你与我是志同道合的,我却今日方才知道,姐姐藏得好深啊!姐姐怕不怕我告诉皇上,他从此便不喜欢你了?” 芮央心中忍不住叫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啊去啊,快去告诉皇帝表哥啊,就怕你不去呢! 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淡淡地答了一句:“莞妹妹说笑了,皇帝表哥喜欢谁也是可以拿来打趣的么。” 陆莞并不将这个话题接下去,一双美目尽在夜寒身上打量,只见他身姿挺拔,容颜清俊,剑眉星目,丰姿奇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那种冷冷的气韵便已是卓而不凡。 她一边用目光贪恋着夜寒的样子,一边试探着向芮央问道:“郡主姐姐,你身边的这位莫非是姐姐的面首?” 夜寒一愣,有些窘迫,又有些气恼。天照国的富家女大多就是这副德行,没有地位的男子只能被当成玩物,供她们取乐,这他是知道的。他默默地将手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分明,却是忍着没有发作。 芮央的语气中带着丝不快:“莞妹妹休要胡说!你调侃我也就罢了,夜寒是王府中的侍卫,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芮央如此为夜寒说话,叫他心中有些感激,可是听到她把和他的关系撇得十分干净的时候,他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他知道,芮央说的是实话,她只是在一心地维护他。 芮央的话中虽带了些许责备之意,倒叫陆莞从心底里欢喜了起来,原来,这个俊俏的侍卫叫夜寒,他既不是她的什么人,那么 陆莞禁不住娇笑出声:“我不过开个玩笑,郡主姐姐何必在意呢!姐姐今日看来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妹妹改日一定备上厚礼,来看姐姐。” 从郡主姐姐干脆改口成了姐姐,平日里不常来往的人突然要备上厚礼上门看望,其实若在平日,芮央当明白陆莞的心思了,只是她此时带了七分醉意,脑子难免有些迷糊。因此,也没心思去理会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告了个辞,她便往巷子口走去。 旁边一家小倌馆的楼上,也不知是哪个醉鬼在发酒疯,突然地,便从窗口飞出个酒瓶子来,巧不巧便向着芮央的方向过去了。 芮央原也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的,可此时她醉着酒,路尚走不稳,哪里知道躲闪。 夜寒上前一步,右手凌空一掸,那酒瓶子便改了方向,轻飘飘地落在路边摔了个粉碎,再一个旋身,左手已经搂了芮央,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夜寒见芮央实在是没有精神,干脆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着巷口的马车而去。 身后的陆莞已经看得呆了,方才夜寒那举手投足之间,简直帅呆酷毙!她此时方觉得,平日里与她厮混的那些美男子们,美则美已,却全是些脂粉气有余,阳刚之气不足的绣花枕头,哪比得上眼前这男子,身手了得又周到体贴,虽是看起来清冷了些,却更是叫她放不下。 芮央强撑着与陆莞说了这会儿话,早已是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上了马车也只一个劲东倒西歪,夜寒只得陪着她坐马车,伸手扶住她,怕马车摇晃,将她摔下去。 芮央一心想睡,自然是闭着眼睛寻枕头,她抱住夜寒的胳膊,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夜寒身子僵直,虽是让她靠着,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马车晃了两下,芮央睡得极不安稳,她又抬起手臂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往他怀中又拱了拱。 夜寒微微地低头,目光落在她光洁如玉的粉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shè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形,她本就生得绝世容颜,墨发雪肌,此时弯眉微蹙着,脸上还泛着酒后的潮红,便如春日的桃花,明艳如画,又带着几分醉酒之后的娇媚。 她像一只温顺地小猫,安静地窝在他的怀中,娇弱柔软,楚楚可怜。他默默地看着她,黑眸中如星光流转,又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一丝异样的情愫悄悄地占据着他的心,他终是不忍地向她又挪近了一点,将肩膀放低,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轻轻地抬了手,有些迟疑着想要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捋一捋腮边的有些许凌乱的青丝,却又突然生生地停下了手。 他撇开自己的目光,隐忍地叹了口气:她是郡主,他只是个侍卫;他有血海深仇要报,而他想杀的那人,还偏偏是那个自幼宠着她的皇帝表哥。 马车前行中,芮央睡得并不安神,她如樱花一瓣的粉唇张了张,那唇色晶莹诱人,还带着淡淡的珠光色。 夜寒微微地向她靠近了些,听见她似乎是在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她的声音太轻又太含糊,最终,他只约摸听清了一个字:“凌” 当二人返回王府时,来开门的,正是府中看门的小厮名叫李二。 李二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实人,他在一打开门,看清楚眼前这场面的同时,便张大了嘴,任由那下巴像是脱了一般整个地掉了下来。 他看见,郡主是被一个侍卫抱回来的,抱进门的时候,郡主还睡着没醒。 李二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连忙自觉地偏开头去,默默地对手指,心里盘算着,侍卫都可以抱郡主了,不知道几时能轮到守门的 只道李二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第二天,便发现,王府中不少的下人都在悄悄地对手指,也不知道在盘算着啥。至于郡主与夜寒之间,偷看洗澡那一波还没平息,如今又添了新的话题。 芮央也不管别人说什么,自那日后,她便是我行我素,日日都要去那南风馆找苏霁消磨半日时光。外人看来,这个云安郡主当真是疯魔了,宠小倌倒也不算奇怪,可是她偏偏就是宠上一个啥都不会,长得也不算好看的小倌儿。 这样一连过了数日,灵萝突然来了。 她仍是变作一只白白胖胖的小蜜蜂,在芮央的帐中盘旋,芮央见她一脸得色,便知是打听的消息有了结果。 芮央有些抑制不住激动地问道:“萝卜,你打听出谁是凌曜的转世了?” “人家不叫萝卜” “好好好,灵萝小仙女,快告诉我吧!” “其实我还是没查到”灵萝眼看着芮央变了脸,就差一巴掌飞过来将她当成苍蝇给灭了,连忙接着说道,“不过,我虽然没查到,却也能猜到是谁了!” “猜?怎么猜?”芮央横了她一眼,心中感到深深的不靠谱,第一次听说,目标人物是靠猜出来的。 灵萝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查到凌曜这一世是江湖中名门之后,平日只穿黑色。所以,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如今江湖上,自十年前星月山庄被灭后,最有实力的门派,便是沧澜门了,而沧澜门门主上官博之子上官霖,正是穿黑衣的。” “上官霖”芮央念了念他这一世的名字,轻轻地叹息了一下,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连他的行踪我都已经帮你打听好了,今日午时,他便会途经荣华街,回他的沧澜门。”灵萝一边说着,一边愉快地拍着巴掌,那得意的神情好像是在说,看宝宝多棒,快点夸夸我! 芮央却并没有理她,她径直地出了门,命人备了马车,便向着荣华街而去。 午时,芮央已经在荣华街边一家叫做春风楼的酒楼二层的雅间内临窗等候多时了。 灵萝这次的情报还算准确,上官霖出现得不早也不晚。他果然一身黑袍,显得英气不凡,远远地策马而来,饶是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芮央还是一眼便看见了他。 当上官霖由远及近,眼看着便要从雅间的窗外经过时,芮央突然想起一个十分严重的失误:自己光在这边看着有什么用?竟然忘了早早地想个办法与他搭上句话。 芮央不禁心急如焚,像个没头的苍蝇一般,站在窗口直跳脚。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这么错过了吗?下一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勾搭不,能认识这位上官霖公子。 都说病急乱投医,可是也有急中生智的时候,芮央此时便想到了一个典故那潘金莲关个窗户能一棍子砸到西门庆,自己为何不能砸中上官霖呢? 她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地形,发现还真是有些困难。因为,那西门庆是正好站在潘金莲的窗户底下,而那上官霖离这雅间的窗户还真是有些远,要怪就怪这荣华街,凭白修得这样宽敞,要砸中个人都不容易! 芮央拿着个窗撑子,站在窗口比划来比划去,心中压力委实有些大,此番若是不能一击得中,那便是白砸了。 最终,她将身子向外探了又探,直到大半个身子都伸出了窗户,才将手中的窗撑子丢了出去。没想到,棍子是出去了,人也跟着出去了 芮央惊慌失措地大叫着,从春风楼二层的窗户直直坠了下来,那叫声惊得大街上一众路人纷纷回首,皆是被她坠楼这一幕吓得面色发白。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影自高头大马上疾跃而起,如惊鸿一瞥。 他迎着芮央下坠的方向飞身而去,众人尚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只见人影一恍,上官霖已稳稳地着了地,双臂之间接着惊魂未定的云安郡主莫芮央。 上官霖眉目舒朗,温文如玉,他柔声向怀中之人问道:“姑娘,可还好么?” 芮央终于缓过神来,突然泪流满面,上官霖只当她是吓坏了,她心中却在暗暗地为自己叫屈:我这是用生命在勾搭人啊,我容易吗! ☆、第五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不仅成功地认识了上官霖,并且,这日是上官霖送她回府的。 上官霖见她一直怔怔不语,又一个劲掉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估计是被吓得不轻,便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两人一骑,芮央只觉得腰间一紧,双脚便离了地。上官霖将她放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坐好,双手抓着马缰,芮央便被牢牢地圈在了他的双臂之间。 上官霖原是江湖儿女,行事自然有几分快意洒脱,不拘小节。可是芮央不同,她自幼养在深闺,又不似陆莞那般爱招惹美男,突然之间被上官霖拢在胸前,只觉得他气息仿佛都在近耳边,冷不丁腾地一下便涨红了脸。 方才芮央又是坠楼又是哭地,上官霖一直不曾细细地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此时他稍稍一低头,眼中便闪过了一丝惊艳,芮央的侧脸已是清婉绝世,此时带着一抹绯红的娇羞,更加动人心魄。 原来,这女子这样容易害羞呢。上官霖想着,唇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缰绳一扬,带着芮央策马而去。 长街暖日,公子佳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妙颜如花。 上官霖按照芮央所指的路径一路到了淮南王府的府门前,他自己先下了马,随后,还不忘体贴地将芮央抱下马来。 还是李二开的门,当李二弯腰恭敬地称呼了一声郡主时,上官霖才知道,原来今日自己偶遇的这个女子,竟然便是淮南王的独生女儿,云安郡主莫芮央。 上官霖连忙躬身抱拳道:“在下不知是云安郡主,是上官霖失礼了。” 他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笑意盈盈的明眸,眸中风华流转,如撒了一地的银光星子,她的笑中带着期待和温柔,一时明媚得如春天里最动人的阳光。 他不知道她是谁,她却是为了他越过千年而来,此时终于再次相逢在这一世里,一切顺利得让芮央觉得仿佛是一场好梦。 她极力地压抑了心中的欢喜,平静地向上官霖说道:“何曾有什么失礼之处?芮央今日蒙上官公子相救,改日必当登门致谢。” “郡主不必这般客气,上官霖原是江湖中人,又岂能见死不救,有违侠义之道。”他眉目舒朗,星眸朱唇,虽然是个江湖中人,说话却是谦和有礼,像个世家公子。 “莫非,上官公子是不欢迎芮央么?”她微微敛了眉,似是有几分失望和委屈。 “在下不敢!”她的神情叫他忍不下心来拒绝,“郡主若肯屈尊,是上官霖的荣幸,只需郡主遣人知会一声,上官霖定会亲自来接郡主。” “好,咱们一言为定!”芮央终于心满意足地走进了王府。 准备离开的上官霖,坐在马上显得那般英姿不凡,他并未急着纵马而去,却是缓缓地转身回眸。芮央的背影素白,如一株玉兰,清贵香远,朱门画栋为衬,而她步步生莲,一时间美得不似在凡尘。 这日,芮央坐在镜前由着为她梳妆,芮央抬眸看了看镜子,便一眼看出的神情又有些古怪。 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一支玉钗,一边问道:“说吧,又是什么事让你闷闷不乐了?” 撇了撇嘴,用目光怯怯地看了看芮央,却是没作声。 “又有谁说我偷看人洗澡了?”芮央蛮不在乎地笑了笑,又将玉钗比在发边左右试了试,倒像是心情大好。 这才忿忿不平地开了口:“岂止这些!如今流言四起,说郡主说郡主您风流成xìng,关于您的风流韵事都快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们说什么?” 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说您一面觊觎着自家的侍卫,一面贪恋着外面的小倌儿,夜夜流连在南风馆,还一掷千金,为个小倌儿赎了身,可是您喜新厌旧,才没几日,那小倌儿便失了宠。” 芮央心中有些暗自发笑,原来世人的想像力是这般的丰富,但凡有些捕风捉影的依据,便能将整件事说得像模像样。 自从芮央找到了凌曜的转世上官霖,她便不再去南风馆了。她的确是为苏霁赎了身,还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好回家照顾家中的母亲和弟弟,一方面是感谢他陪了自己演了这么久的戏,另一方面,也是叹惜他家中生计艰难,生活不易。 可是,如今世人将此事编得如此风流狗血,倒是顺了芮央的意,也不枉她日日逗留于南风馆,光是每日那几壶酒灌下去,腹内也是受罪。这般,倒总算是挣来了一个“风流成xìng”的恶名。 她不禁点头赞了句:“说得好!” 吓了一跳,寻思着自家主子莫不是气成了失心疯,她迟疑了一下,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接着说道:“他们还说,郡主您之所以抛弃了那小倌儿,皆是因为您见色起心,又恋上了上官霖” 这事儿传得还真快 芮央正有些愣神,便有家丁来报皇帝慕容亲临淮南王府,御驾已至朱翠街,莫北麟叫芮央速去前厅,准备接驾。 慕容少年登基,淮南王莫北麟与太傅陆长同为辅政之臣,且慕容一直与表妹芮央亲厚,因此,这淮南王府,他也并不陌生。 今日的慕容穿着一件黄色镶金边的袍子,玉带系腰,文雅秀气之中又带着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他今日似是有些龙心不悦,心事重重的样子,莫北麟饶是精心地为他准备了一桌子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又陪着小心说了一箩筐冷笑话,慕容仍是个秀眉紧锁,食不知味。 所谓伴君如伴虎,莫北麟总算是一边察言观色,一边陪着慕容吃完了这顿极不容易的晚饭。慕容临走前,抬眼看了看芮央,几番犹豫不绝,最终还是迟疑着说道:“你陪朕,去花园中走走吧。” 该来的总要来,其实,慕容此番的来意芮央早已猜到了几分,虽说一切皆在自己的计划之内,可无论换作谁来面对一个心情郁闷的皇帝,心中都免不了有些忐忑。 芮央保持着她在慕容面前一贯的笑容,平静地应了句:“是,表哥。” 花园中,月色如洗,奇花异树生得极是茂密,少时慕容也曾与芮央一道在此玩耍过。微风拂过,一阵阵花香轻轻撩拨着心底的情意。 慕容想起从前,心中竟觉得有些委屈。他是这天照的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会求而不得,可他偏偏心中早认定了芮央才是他命中的皇后。 他一直以为,青梅竹马便是承诺,一直以为,只要他倾心之人也必然会倾心于他,他以为只要安心地等芮央长大,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她入宫。 可是这些日子,他突然听到了些流言蜚语,让他的心又乱又难过。他放不下他天子的身份去与旁人争风吃醋,可是他一日不从芮央的口中听到一句实话,他便觉得坐立难安。 于是,他到底还是来了,整个晚上,他都不过是在等着和芮央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痛快地问她一句话。 如今真的有了这个机会,可是话到嘴边,却是痛快不起来。 要当着一个未出阁的王府千金,去询问那些与她相关的八卦传闻,其中还涉及到又是什么南风馆,又是什么小倌儿慕容做为一个少年皇帝的修养真的有些难以启齿。 倒是芮央硬着头皮开了口:“表哥,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慕容被问得脸上有些发热,好在夜色掩饰了他的神情,他只是轻轻地说道:“近日,朕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芮央淡淡地应了声:“哦。” 她的平静到底让慕容有些着急,他紧紧地蹙着眉,原就白皙的肤色在皎洁的月光照shè下更添了些苍白:“芮央,你不想同朕解释些什么吗?那些传言沸沸扬扬,我不信你自己便一无所知。芮央你告诉朕,其实,你只是一时贪玩,一时糊涂” “表哥,”芮央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出乎慕容的意料,被问到这些事,非但没有一丝的局促不安,反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表哥是在与芮央说笑吗?这样的事,在天照国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稀罕事,你让芮央解释什么?譬如莞妹妹,她向来如此,表哥便从不曾过问过,可见,习惯了就好。” “芮央!”慕容的语气中透着些不快,可他向来宠她,又不忍对她发脾气,“你与陆莞能一样吗” 这话,芮央没有接,慕容也没有说下去。若说不一样,岂非是要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迹?可是此时此刻,他没那个心情,也并非一个好时机。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芮央,我不信你真的贪慕美色,风流成xìng” 芮央干咳了一声,咬了咬唇:“那个表哥,我是真的风流成xìng” 慕容有些火了,她这是存心的吗,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难道,她当真如此不在意他的感受! 他从不曾如此抑郁过,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却看不透她的心,他忍不住气恼地说道:“芮央,你是瞎吗?从小到大,朕如何待你,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那些逢场作戏之人何来真心?难道你连真情假意都分不出来吗!” 芮央看得出慕容是真的伤心动怒了,其实,她心中何尝不明白他一直以来是如何待她,只是,真心需得真心才能配得上,可她给不了他真心。 她一咬牙,硬着头皮,又答了一句:“表哥,我是真的瞎” ☆、第六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当夜,慕容离开淮南王府没过多久,朱翠街上便一片喧哗。 一个惊天的消息传回王府,让芮央和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皇帝遇刺,好在有惊无险,如今凶犯在逃,正满城搜捕! 听到消息的时候,芮央正在湖边散步,她一边暗自思忖着,一边往回走。 慕容少年登基,虽算不上什么千古明君,倒也还算勤勉,这弑君之事还从未发生过,也不知为的是什么仇什么怨。 还有今日她与慕容的一番对话,也不知道日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自己这样一意孤行,连皇帝都敢得罪,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下长 一路胡思乱想着,芮央也不曾看路,待得抬头时,发现到了一排屋前。 这排屋子,是王府中专供下人和侍卫们居住的,芮央远远地看着,脑海中一个激灵,她突然想起,她落水那晚,曾经来过这里。 莫非,自己当日真的是为了夜寒而来的?被色所迷,特意跑去偷看他洗澡? 芮央走近夜寒的屋子,屋内并没有灯光,不知道他人又去了哪里。芮央想也没想,鬼使神差地便推开了门。 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云安郡主而言,简直是有些太过于简陋了。 天气已经渐渐凉了起来,而他的榻上却还只有一床极薄的被子,芮央一想到夜寒那张俊逸不凡,却总是冷冷清清的脸,竟然有些隐隐地心疼。 芮央原就不打算在此久留,因而,进来的时候也并不曾点灯,屋内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带着说不出的静谧与冷清。 房门突然一响,突如其来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一个黑影眨眼间闪进屋来,顺手关上了他身后的房门。 芮央被这意外的动静,和黑暗中鬼魅一般的人影吓了一跳,禁不住轻呼出声。 那黑衣人也似是没有想到屋内会有人,被她的呼声惊得身子一颤,继而用最快地速度冲了过来,一手将她抵在墙上,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狭小的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静得让芮央仿佛能听见自己因为惊慌而失了节奏的心跳。 一只微凉的手,捂在她的嘴上,她与那黑衣人靠得很近,近得让她似乎可以闻出对方身上,带着淡淡血腥味儿。 清清淡淡的白月光下,他蒙着面,她只能依稀地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黑亮深邃,却泛着让人心生怯意的寒冷。 芮央已经认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或者说,当他突然冲进来的时候,她便隐隐地猜到了。 那双眼睛也在注视着她,她那双如水灵动的美目,正娇怯怯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无助温软。她的睫毛轻轻地颤着,显得楚楚可怜。 她的柔弱让他忍不住放松了手下的力道,她借机拉了拉他的胳膊,在他的迟疑中,将自己的嘴从他的手掌中解救了出来。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低声对他说道:“夜寒,你放心,我不会乱叫了。” 他松开了她,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显得有些疲惫。他一手扯下自己面上的黑巾,一手捂上了自己的右胸。 芮央这才发现他身上那丝淡淡的血腥气的来源,她惊道:“你受伤了?” 夜寒尚未来得及答话,两人便听见一阵嘈杂的人语声和脚步声渐渐地由远及近。有人在大声地说着:“所有的屋子都给我搜!搜仔细了” 刺杀皇帝乃是惊天的大罪,方圆百里都会例行搜查,何况淮南王府的位置,离朱翠街极近,正是搜寻的重点范围之内,是怎么都不会被忽略的。 夜寒和芮央都是一惊,对方人多,屋内又小到视线之内一目了然,正是跑不得,也躲不了。 芮央看了一眼夜寒,急急地说道:“快脱衣服!” 夜寒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此时还穿着夜行衣,这样被人看到,是怎样都抵赖不了的。 芮央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去便帮着他拉扯他身上的衣服。自己如今呆在他的房中,如果他被人发现,自己便不是同伙,也是同伙了。 四只手一齐上的效率果然是极高的,夜寒很快便被剥得上身精光,下身只着一条中裤。他将带血的衣物卷成一团,才将将塞入床下,那脚步声便已到了门口。 衣服虽然是脱了,可是,他身上的伤怎么办?前胸那么明显一个带血的伤口,想要穿件衣服来掩饰也是来不及的了 他焦急地拉住芮央说道:“郡主,属下帮你跳窗户走吧,别管我了” 夜寒一张冷峻的脸上有些发白,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他最担心的事不是自己的命,也不是自己的伤,而是,他不想连累她。 从他多年前,决定潜伏在淮南王府,伺机刺杀皇帝慕容的那一刻起,他便早已想过,可能会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那一日。毕竟,弑君本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他便如飞蛾扑火一般,不得不做,谁叫他自幼便背负着血海深仇。 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芮央用自己的身体压上了他带着伤口的前胸,双臂一抬勾住了他的颈项,微微踮脚,将吐气如兰的柔软粉唇覆了上去。 夜寒浑身一震,他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她柔软的身体紧紧地与他贴合在一起,他的上身本就未着寸缕,赤luǒ的肌肤敏感地感受着她身体的触感和温度。 她的柔唇带着馨香的气息,温暖而娇嫩,她呼吸间的湿热轻轻地落在他的鼻间,像是在他的身上点着了一束跃动的火苗。 他的心一阵狂跳,那不受控制的感觉快速地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他心中明白,她只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做给门口的那些人看,可他就是那么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搂紧,让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加深这个浅浅的吻 门口的兵士们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一撞开门,便借着淡淡的月光,看见了如此香艳的一幕 屋内黑灯瞎火的,月影朦胧的气氛下,正适合做一些羞羞的事。床边立着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那男子衣着不整,luǒ露的上身在黑暗里看起来更显得光洁如玉,那紧致的肌肤上,仿佛还带着诱人的光泽。 而那柔若无骨的女子,正像藤蔓一般地紧紧挂在那男子的身上,显得又是娇媚,又是饥渴 所有人都几乎是艰难地合上了自己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做着一个吞咽的动作 芮央突然伸手,cāo起了旁边案上放着的一个瓷瓶,向着门口用力地一掷,瓷瓶被摔得粉碎,将一众人等从看好戏的状态中惊醒。 芮央用一种被人撞破好事,恼羞成怒的语气向着门口大声吼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当心本郡主把你们眼睛挖出来!” 众人被唬得一惊,终于有见过世面的小头领借着模糊的光线认出了这发怒之人的身份,他腿一软,跪在地上说了句:“郡郡主息怒,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 大伙一听说是撞破了郡主的好事,一个个吓得闪避不及,纷纷向门外退去,生怕晚了些被云安郡主记住了长像,日后来寻自己麻烦。 这小头领临走还没忘了转过头来,体贴地帮着郡主关上了房门,嘴里又讨好地说了句:“郡主您继续继续” 他随着房门慢慢合拢,无限留恋地从夜寒luǒ.露的肌肤上收回了自己贪婪的目光,心中暗自感叹着:瞧这身材这肤色,真是个绝世的美男,也难怪郡主一直那么紧张地将他抱在怀中,生怕让人看了去做一个属于郡主的男人还真是幸福啊 当脚步声尽数远去,夜寒终于难以支撑,他手捧着伤处弯下腰来,倒吸了口凉气。 芮央连忙扶着他在床上坐下,俯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势。那剑伤很深,若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已经晕过去了,可是夜寒从始至终哼都没哼一声。 芮央看着那骇人的伤口,心中便觉酸涩难受,今晚,若不是那过于香艳的一幕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苍白的脸色和地上点滴的血迹都将会叫他暴露无遗。 她抬头问道:“yào箱在哪里?” 夜寒是个习武之人,那么yào箱一定是常年备着的,只是夜寒一时未曾明白芮央的用意。 当他看到她寻来了yào箱,取出所需的物品,准备先为他清理伤口时,他才确定,芮央竟然是要亲自为他包扎。 他一把握住了她娇柔的小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口中说了句:“郡主,不可属下,不敢劳烦郡主。” 她柔声说道:“此时你不劳烦我,还能劳烦谁去?这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横竖我此刻马上离开也是惹人怀疑,倒不如留下来为你疗伤。他们总不过是以为本郡主风流成xìng,舍不得离开你这美男子罢了” 芮央说着忽觉失言,生生地住了嘴,忽又想起,纵是自己不在意名节,不在意别人议论,可是夜寒呢?自那日落水,夜寒便被无端地扯进了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之中 芮央一怔之下,发觉手上的温度突然烫了起来,他看向她的目光深邃难测。 他亦于怔忡之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那只纤弱的素手还被他牢牢地握在他的大手之中,那触感,似是柔若无骨 ☆、第七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夜色,化作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道解不开的情愫,在夜寒的心中悄悄地萦绕 此时,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芮央为她上yào。 她离他那么近,她的手指轻柔地为他涂抹着,指尖触碰着肌肤的感觉,酥酥麻麻的,让他的心都跟着有些痒痒的,一圈圈的涟漪自她指下化开,直漾开至他的全身,似是酥-痒,又似是灼热。 一时间,伤口的疼痛、yàoxìng的清凉,还有她指下的触感,同时围绕着他,让他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煎熬。 上完了yào,芮央便开始一圈圈地包扎,当她的手臂虚环住他的上身,将纱布从他背后环绕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快要贴上了他,手指偶尔无意地划过他背上的肌肤,那细碎的感觉,让两人皆是呼吸一乱。 芮央的手上顿了顿,下意识地一抬头,便对上了他深沉浓黑的双眸。 夜色那样清冷,他亦是那般清冷,可是在夜色中,他的清冷让人觉得风姿绝世,气宇非凡,便恍如这黑夜中的凛凛月华,清冽而皎洁。 方才在危急关头,芮央一直不曾多想,此时不过目光一转,便能看见他弧度优美的下颌,精致的锁骨,白皙有型的肩,结实紧致的窄腰芮央连忙错开了眼,这分明一个大写的非礼勿视 清新微甜的淡香钻入他的鼻间,如同一只迷人的小手在撩拨着他的心弦,她低垂了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一双水眸中的波光旖旎。 她白皙粉嫩的容颜在浅浅的月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如玉般的光华,带着深深的诱惑,让他总是忍不住心潮起伏,想要靠近,想要抚摸 芮央诧异于自己此刻的心如鹿撞,她终于为他包扎好,停下了手。 他穿好衣服,突然开口打破了这宁静,向着芮央问道:“郡主为何不问我关于今晚之事,还有我身上的伤?” 芮央默了默,反问道:“我该问吗?我问了,你会说吗?” 他静静地垂眸片刻,抬头时,眼中复又带着那种冷峻的寒意,一种隐忍不发的痛生生将他熠熠的眸光撕裂,让芮央无端地有些心痛。 他点点头:“郡主还是不问的好,属下实在不愿将郡主牵连其中。” 芮央轻叹了一下,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夜寒说道:“我每晚都会过来,帮你换yào的。” 夜寒的脸上竟然有些微微地泛红,他轻声回道:“不必了,属下不敢再劳烦郡主” 不知为何,她看着他俊脸微红的样子,心中竟dàng起一丝恋恋不舍之情。 是夜,芮央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眼前总是浮现着夜寒身上那个血淋淋的伤口,和他那带着寒意的目光。 此番,夜寒与慕容都没什么大恙,实在是万幸!若是那弑君之事再发生一次,她问自己,会希望是怎样的结局,然而,她无法回答自己,这两个人无论谁死,都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左思右想,半宿睡不着,芮央索xìng坐起身来,默默念起口诀,唤来了灵萝。 灵萝自随着芮央来了人间,不用修行,反倒是饱食终日,沉迷于人间美食不能自拔。芮央此时见她,那白白胖胖的身躯倒似是又圆了一圈。 灵萝一边问道:“唤我何事?”一边欢快地拍着翅膀,歇在了案上一盘鲜美yù滴的果子之中。 芮央有求于她,态度自然好得很,她从果盘中拿出一个黄灿灿的香蕉来,剥了皮递到灵萝的手上,说道:“我想知道,夜寒究竟为何要杀慕容,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恨?” 果盘中,横卧着个白皙水灵的萝卜,摆出一副惬意销魂的姿势,在吃着香蕉。她口中嚼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这一世回来,不是有上官霖便够了么?管夜寒和慕容的恩怨作甚?” “好萝卜好灵萝,别问了,告诉我吧!”芮央灵动秀气的眼眸一动,激将道,“你莫不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吧!” 灵萝一翻白眼,险些噎住:“你觉得可能吗!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的过往,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你别忘了,我可是司命星君的关门弟子” 灵萝虽是不解她意yù何为,却还是伸手捏了个诀,在空中一划,一道白色的仙气慢慢聚拢,形成了一幅流动的画面 这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屠杀场面。身穿盔甲,手持长剑的那些兵士们,从衣着和配置来看,应当便是朝廷的御林军,而那些正与他们生死一搏的江湖人士,有少壮青年,也有老幼fù孺 一块黑底金边的巨大牌匾残破地躺在鲜血横流的台阶上,露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痕,牌匾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星月山庄。 一中年男子在积尸如山的台阶前拼死抵抗,他灰袍锦带,气宇轩昂,眉目间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此时,他已经杀得浑身是血,处处是伤,他眼见着身边白刃相接之中亲人和属下接连死去,突然仰天狂啸,悲愤不已:“苍天无眼,昏君无道啊!想我星月山庄数百年行侠于江湖,从未做过苟且之事,说什么勾结外族蓄意谋反,这真是yù加之罪啊!” 说完,他突然发力,雄浑深厚的内力夹着凌厉的剑气,向着一众御林军横扫而去,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锐不可挡。 然而,他毕竟已是强弩之末,寡不敌众,御林军们从四面呈合围之势将他团团困在其中,他双足点地,正要纵身跃起,一个乌金罩突然从上而下,将他压在了包围圈中。 御林军从四面合力举着乌金巨笼的一面,向中间靠拢,终于将他如困兽一般地锁入了乌金巨笼之中。 任凭他再怎样神功盖世,力大无穷,任凭他如何在笼中挣扎砍杀,最终皆是徒劳无功。 此时,一fù人冲了过来,抱住巨笼的栏杆,向笼中伸进一只手去,紧紧握住那笼中之人的手,痛哭不止。 御林军中有人发了声号令:“放箭!” 只见乱箭齐发,一声声划破长空,将那笼子内外的两人皆躲成了刺猬一般,命丧当场,两人至死,手也不曾松开。 四周一片血腥,一片萧索,星月山庄之中,再无一活口,御林军终于收队离开。 画面中变得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卷着落叶,掩上那一地的尸身 芮央看得心中发酸,她忍着眼中的泪问道:“星月山庄因勾结外族蓄意谋反之罪被朝廷灭了满门?那么夜寒呢?这和夜寒有什么关系?” 芮央看着画面的时候,灵萝一直在吃,此刻听芮央问起,她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答道:“夜寒?那画面中的男女便是夜寒的父母,星月山庄的主人啊。灭门当日,他被他娘点了穴道,藏在了枯井之中,因此才侥幸活了下来。不过,星月山庄上下数百口全都死了个精光,夜寒身负着血海深仇,成了个孤儿” 灵萝说着,又伸手向着空中圈了几下,画面突转,芮央便看见一个黑衣男孩从枯井之中爬了出来。 那男孩约摸八、九岁左右,生得眉清目秀,依稀能辨出夜寒的模样。他在满地的尸体中寻找,最后终于抱住那中年男女哭了起来。 他不敢大声地嚎哭,只是低低地唤着:“爹娘”继而泪流满面 他的双肩止不住地抖动着,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只是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阻止自己痛哭的声音。 手臂上很快渗出了血,和着他肆虐的泪水,在这个小小男孩的眼中折shè出一种超越年纪的清冷,像是悲伤到极致的心死,又像是悲伤唤起的仇恨 芮央到底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抬手拭了拭眼角,向灵萝说道:“谢谢你,我明白了。” “别客气,其实,我挺喜欢来你这里的,不过记得,下次多为我准备点香蕉。”灵萝拍拍翅膀,欢脱地飞走了,当然,临走前,她也没忘记抱走了那案上的果盘。 芮央眼巴巴地看着她,有些不理解,她那薄如蝉翼的翅膀能带得动她那肥胖的身体已是不易,如何还能再受得起这一大盘的果子。 芮央重新躺回了床上,却仍是个睡不着 次日,芮央便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的房门,一早上莫北麟便已经叫来知会过她,说是今日,她要随着王爷王妃一同进宫请安。 王府中一众下人看见郡主睡眠不足,萎靡不振之态,皆是对视一眼,一副心照不宣,心领神会的样子。 昨夜一顿例行搜查,刺客没发现,却意外地发现了郡主与侍卫私会,如此劲bào的消息,还有谁人不知?只是想不到,那个叫夜寒的侍卫竟然如此给力,不过一晚上,便让郡主顶上了这样大两个黑眼圈 昨夜之事,莫北麟也多少有些耳闻,此时见了芮央的样子,心中便更添了几分疑心,不想女大不中留,如今闹出这样大动静,真是不让人省心! 莫北麟心中想着,禁不住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吩咐备轿。 ☆、第八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皇帝遇刺,这般的大事,做为皇帝的姑姑、姑父和表妹,怎么样都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前来问候一下的,何况,慕容还是在离开淮南王府的路上遇刺的。 慕容少年时便坐拥天下,自然是年轻气盛。此番意外遇刺,满城搜捕了一整夜,竟然连个凶手都抓不到,这让他委实气恼。 芮央听着他怒火难平的口气,心中禁不住有些歉疚,慕容自幼待她不薄,可如今,却正是她私下帮助刺客,逃脱了搜捕。 虽然昨夜,她目睹了星月山庄满门被灭的场景,她从心底里心疼夜寒,可是她也绝对做不到对慕容的生死不管不顾。 有些事,除非自己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便无法置身事外,总是个左右为难。 芮央顺着父母的话,跟着宽慰了皇帝表哥几句,既表现出应有的关心,又不愿过于亲热,再惹他误会。说完该说的话,她便告了安,要先行离开。 慕容见芮央沉默少语,似是有些闷闷不乐,以为她还因为昨晚两人的一席对话心存芥蒂,便也未多留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地叹了口气。 芮央径直出了宫,谁知就在宫门口,正遇见了陆长和陆莞,想必,也是进宫来问安的。 莫北麟和陆长在朝中皆是势力不小,多年来两人彼此制衡,其中的关系亦敌亦友,十分微妙。就连带着芮央与陆莞的关系也是十分特殊,算得上是发小,却又总有些志不同道不合的意味。 芮央依着礼法见过了陆长,又与陆莞见了礼,刚刚离开没多远,陆莞却又折转追了上来。 她二人的关系向来不曾好到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今日陆莞却是极为亲热的样子。她拉着芮央轻声说道:“自那晚与姐姐一别,陆莞其实十分想念姐姐,当日曾与姐姐说定,改日定当登门拜访,姐姐可还记得?” “那晚?”芮央偏着头想了想,好半天才隐约记起确曾在南风馆外遇见过陆莞,当时她正醉着,实在记不得了。 陆莞略有些不满地撇了摘嘴道:“姐姐身边佳人不断,自然是不记得别的事了。” 芮央有些应付地笑道:“哪里有什么佳人不断,莞妹妹说笑了,登门拜访实不敢当,莞妹妹去而复返,当是有什么话要说吧?”今日不曾醉酒,芮央已然智商在线。 “姐姐果然懂我!”陆莞一张粉脸笑靥如花,“其实其实是妹妹一直觉得府中缺个称心得力的侍卫,妹妹觉得那晚姐姐身边那个叫夜寒的侍卫,倒是甚得我心,不知,姐姐肯不肯割爱?” 哟,好烂的借口!偌大的太傅府中,竟然会缺一个侍卫,眼巴巴地由着太傅千金亲自来向人讨要。芮央素知陆莞那点爱好,敢情竟是一眼看中夜寒了呢! 也不知怎的,芮央一听见陆莞竟然向自己讨要夜寒,心中便是百般地不舒服,碍于面子,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强压着心中的不快,向她说道:“夜寒待在王府已有多年,便如家人一般,侍卫也是人,又不是件东西,说送人便送人,再怎样,也需得问过他本人的意思才好。” 陆莞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心中大悦,连忙说道:“是是是,还是姐姐想得周到!王府的家人,到了我这里,也绝不会亏待于他的,还请姐姐替我去问问他的意思,妹妹改日自当备下厚礼,亲去王府相谢。” 陆莞说得欢天喜地,说完一瞥芮央那脸色,便如染霜一般,冷得直掉冰渣,她察言观色,连忙告辞道:“家父还在前面等着,妹妹先行告辞了。” 芮央忍气回了礼,看着陆莞走远,却是怎样也打不起精神,原是想一口拒绝陆莞的,可是却左右想不出个适当的理由,毕竟,夜寒又不是自己什么人,他若是真的愿意去太傅府,自己又怎好将他强留在身边 一路心烦意乱,才刚刚回到王府门口,芮央便见到了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上官霖。芮央这才想起,今日竟然是自己与上官霖约好,要登门致谢的日子。 让来接自己的人在门口等了这样许久,而自己居然会忘记了,芮央觉得真是羞愧难当,着实对不住上官霖。她一面慌不迭地吩咐人将备好的礼品搬上马车,一面便准备出发。 王府的侍卫总管章朝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夜寒。章朝抱拳向芮央请示道:“郡主外出,还是带上几个人吧,叫夜寒领几个人跟着可好?” 芮央一见夜寒,不由得又想起方才陆莞所说的话来,脸色不由自主地便黯淡了几分,再一想到夜寒身上带着伤,不愿叫他跟着自己外出,便淡淡地回绝道:“不必了,上官公子自然会护我周全的。” 她原不过是推托地随口一说,却惹得两人脸上皆是神色一动,夜寒的脸色白了几分,上官霖却露出一个鲜活明亮的微笑来。 上官霖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微微地笑了笑,便似清风拂面,冬日暖阳,他如玉树临风般立在马车旁,向芮央伸出一只手来,温柔地将她扶上了车。 芮央也十分有礼地还了他一个微笑,那微笑落在夜寒的眼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如阳春三月枝头的一株桃花,那般明媚娇娆,却不是为了他。 马车渐行渐远了,夜寒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上官霖扶着她的手,和她浅浅的微笑始终在他心头萦绕不去,他的脸上看起来依如平常地沉静无波,眸中却有一丝落寞一闪而过,他默默地垂眸,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 其实,他前些日子,便听到过关于郡主和上官霖的传闻,心中总是固执地不大相信,毕竟世人对于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是总爱添油加醋的。 可今日一见,他心中竟无端地便想起了那日芮央酒醉后靠在他身上,口中喃喃而语,说的那个字来。 芮央说的,本是凌曜的凌,可是夜寒此时想想,便觉得应当就是上官霖的霖。他一时间,被“郎才女貌”、“一双璧人”这样的字眼刺得生疼。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王府门外远远地还站着个人,风起时吹得他衣角袂袂,茕茕独立间显得萧索寂寞,他此时,也正静默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发着呆。 他转过头来,看见了夜寒,抬步缓缓走了过来,夜寒认出了他,自芮央为他赎身后,他洗尽了铅华,倒是比从前看着多了几分清爽宁静之态。 他正是当初芮央挑中的那个小倌儿苏霁。 夜寒心中轻叹着,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地找上门来,郡主还当真是风流多情得紧啊。 待苏霁走到跟前,夜寒淡淡地说道:“你是来找郡主的么,不巧得很,你也看见了,郡主她不在府上。” 苏霁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看见了,是我来得不巧了,可即便是郡主在,似我这般卑微的身份,也不敢奢求郡主愿意见我。” 他说得这般谦卑,倒让夜寒有些心软,他抬眸看了看苏霁,向他说道:“你有何事?或许,我可以代为向郡主转达。” “我是来向郡主辞行的。”苏霁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尘世的沧桑,“多谢郡主为我赎了身,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可以照顾母亲和弟弟。如今如今老母亲已经过世了,我打算带着弟弟去他乡投亲,再做些小营生,恐怕,再不会回到京城了。” 夜寒也曾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不由得目带同情地说了句:“节哀”他想了想,复又说道,“此一去,你也不知何时才得回来,当真不打算当面与郡主道个别了么?或许或许郡主也希望能再见见你”说着,他心底有些发酸。 这一问,苏霁面露淡淡的忧伤,他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其实其实郡主对我连手都不曾碰过。郡主对我有大恩,她若是叫我留在她的身边,即便是当牛做马,她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可我没什么本事,也不能为郡主做些什么,如今要走了,惟愿郡主年年岁岁,喜乐无忧” 他说完,便淡淡地转了身,他一步步地走远,那背影看起来单薄冷清。地面在浅浅的日光下拉长了他的身影,就好似他对她留下的眷恋,那样沉默无望 郡主竟然,从来没有碰过他 夜寒此刻的心情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有几分轻松,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被苏霁感染的凄凉绝望。苏霁说,他不能为郡主做些什么,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似郡主那般金枝玉叶的身份,即便是不嫁给慕容,凤仪天下,也自然会嫁得门当户对,如花美眷,再不然,也会是上官霖那样的名门之后。 若非命运弄人,其实他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的,可如今,他注定了一生都要担负着血海深仇。下一次刺杀慕容,要么身死,要么,便是亡命天涯 夜寒嗤笑地转身,满怀惆怅,自己一个习武之人,何时也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起来,又何以会不自觉地,将自己同那苏霁相提并论 ☆、第九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马车在城郊一处别致的院落前停了下来,院里院外种着几株银杏,银杏的叶子还没有变黄,在微风中摇晃着,像是一树的小扇。 上官霖扶着芮央下得车来,是一位黑脸的老伯为他们开了门。 芮央早已提前同上官霖讲好,此番登门,只作朋友之间的拜访,一应接待郡主的礼仪全免。她这样的决定也甚合上官霖的心思,江湖儿女原本便是随xìng洒脱,上官霖也同芮央一般,年轻人的心思,对官场的俗礼都有些深恶痛绝。 若是他的父亲,沧澜门的门主上官博今日在家,他定是说什么也不会由得上官霖胡闹的,好在今日他不在,芮央也觉得自在多了。 芮央听闻上官博不在府中,便主动说道:“既然令尊上官门主不在,芮央也该去向令堂大人问个安,以全晚辈之仪。” 上官霖闻言,迟疑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说罢,上官霖前面引路,带着芮央到了后堂,来到一间十分幽静的厢房前。 两人尚未叩门,门便自己开了,屋内走出一个紫衫的丫环来,她手中端着个托盘,盘中的食物看起来像是未曾动过。 那丫环见了上官霖,连忙屈身行了个礼,唤了声:“少主。” 上官霖的目光在那托盘上转了转,带着几分神伤地问道:“母亲仍是这般不思饮食么?” 紫衫丫环俯首答道:“是婢子无能,夫人她,仍是食yù不佳。” 上官霖伸手接过托盘,温和地说道:“与你无干,不必自责,让我进去试试吧。”说罢,他便领着芮央进了门。 屋内的光线有些幽暗,帷幔低垂着,将明媚的阳光都挡在了窗外。 就在那帷幔后灰暗之处,一个中年fù人正歪在美人靠上发着呆。 她穿着件素裙,面目清雅,五官端秀,仔细看上几眼,便会发现其实上官霖长得颇有几分像她。只是,她身体过于削瘦,脸色过于苍白,白得有些死气沉沉。 自上官霖和芮央进屋,她便一直那样静静地靠着,一动不动,连目光也呆滞无神,让芮央觉得,她好像根本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罢了。 上官霖上前几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口中说道:“母亲,我是霖儿,我带了一位朋友,来向母亲请安。” 芮央也乖巧地走了过去,向那fù人弯腿屈身,行了个万福礼。 谁知那上官夫人却仍是一言不发,只是略抬了头,目光在上官霖的脸上停留片刻,似是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是她的亲生儿子,眸中难得地闪过一丝清明之色。 可是,当她再偏过头来看见芮央,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麻木,她再次低下头,又变成了一尊没有意识的“雕塑”,就好像,芮央并不是在跟她说话,眼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上官霖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毫无意外之色,只是微微地轻叹了口气,自行过来,将一直屈着身的芮央扶了起来。 芮央早已看出这上官夫人不大对劲,只是不好开口相问,此时,上官霖扶着她的手有些微凉,他的脸上也带着几分黯然神伤,他轻轻地对她说道:“让郡主受委屈了。” 芮央摇了摇头,用安抚的目光看着他说了句:“无妨。” 上官霖在托盘中端了碗海参蛋羹,在母亲近身处坐下,柔声说道:“母亲,让霖儿服侍您吃些东西吧。” 她似乎只有在面对上官霖的时候,才会略微有些意识,她呆呆地看了上官霖良久,终于顺从地点了点头。 芮央就陪坐在案边,看着上官霖一勺一勺地喂着上官夫人吃了半碗蛋羹,再要继续喂时,她已偏了头,不再张嘴。 上官霖软语陪笑着说道:“母亲今日便多吃些东西吧,若是这个吃腻了,霖儿再喂您喝几口汤。” 芮央闻言,便起身将托盘中一碗参鸡汤捧至上官夫人的面前。上官夫人却是愣愣地看着那碗汤也不吭声,待她目光上移,再次看到芮央是个陌生人的脸,她呆滞了片刻,突然闪电般地推出一掌,将芮央手中的汤碗直接拍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芮央整个人呆若木鸡,倒是上官霖眼疾手快,伸手一拉,便将芮央卷入怀中,一个旋身,避开了那飞溅而出的汤汁。 那碗与她擦身而过,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做为沧澜门门主上官博的夫人,手下的功夫自然是不弱的,这样防不胜防地突然出手,当真是让人心惊。 芮央吓得半天缓不过神来,直到上官霖的声音温柔地从她头顶传来:“郡主,你没事吧?”她此时方才惊觉,她还一直趴在上官霖的怀中。 他的怀抱带着一种银杏叶的味道,那是一种微苦的清香。他的手环在她的腰上,芮央局促地抬头,他黑漆漆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淡淡的柔光。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夜寒,昨夜冷清的月辉下,他那个带着血的怀抱,还有他眼中,隐忍而缱绻的眸光。 她怔了怔,刚要从他的怀中挣脱,他已经松开了手,松手时还在她的臂上轻轻地扶了她一下,确定她已经站稳,方才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他的言行总是这样恰到好处,温和清润,不会唐突,也不会让人难堪。 一道清晰的瓷片碰撞发出的声音,让两人都快速地回过头来,上官霖微惊地唤了声:“母亲!” 上官夫人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手中拿着一块碎了的瓷片,那锋利的边缘将她的手指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向外流着血。 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自己指上殷红的颜色,雕像般麻木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那神情好像不是在看几滴血,而是看见了什么世间最悲惨的事情。 上官霖连忙冲过去,将她手上的碎片抢了下来,扶她重新在美人靠上坐好,又唤了人来为夫人包扎,服侍她睡下,他方领着芮央告退出来。 两人在一株银杏树下坐了,上官霖命人沏了茶来,芮央拈着片扇形的银杏叶,心中对上官夫人实在有些好奇。 上官霖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抿了口茶缓缓说道:“十多年前,江湖上曾经有一个很有名望的门派,叫做星月山庄” 没想会从上官霖的口中,再次听到“星月山庄”的名字,芮央禁不住怔了一下。她看着他,仔细地听他说了下去。 “当年,星月山庄和沧澜门同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星月山庄的势力,还更在当时的沧澜门之上。因门派之间常有往来,我爹娘与星月山庄的庄主和夫人也算是熟识一场。” “后来,星月山庄便被人告发,说是私通外族蓄意谋反。这样的罪名,朝廷向来是最不能容忍的,很快,皇上便派了御林军前往,一夜之间,将星月山庄灭了门。” “我娘她生xìng善良,念着与庄主夫人的jiāo情,曾经悄悄地去星月山庄看过。据说,是横尸遍地,血流成河,其状之惨,难以言说。我娘回来后便终日郁郁寡欢,不思饮食,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上官霖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和我爹寻了许多名医前来为娘诊治,奈何却是yào石罔效,终不见好。” 芮央昨晚已亲眼见过那灭门的惨状,自然明白上官夫人当时的心情,能为好友之死焦虑至此,真可算得上是个有情有义的善良女子。 芮央一面对上官夫人心生敬佩,一面又再次不自觉地想到了夜寒,当时他还那样小,便要承受这世间最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目睹那人心难测的yīn谋算计。 他曾经也是个江湖大派的少主,他也曾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他本来也可以过着如上官霖一般的生活。然而,一夜之间,他便失去了一切。 他多少年来忍辱偷生,多少年来背负着仇恨,他是否也像平常失去父母的孩子那般,在深夜里偷偷地哭过,他是否早已经为了报仇,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难怪,他的眸子里总是那样地清冷,冷得像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芮央一抬头,便对上了上官霖探究的目光,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她暗自轻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一世,明明是为了凌曜而来的,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转世之人便是上官霖,那么,便如灵萝说的那般,她只要守住上官霖就够了,何必还要去为夜寒和皇帝表哥之间的恩怨而揪心 芮央换上一副清婉柔和的笑容,宽慰地对上官霖说道:“你放心,无论是皇宫的御医,还是隐世的神医,我一定会想办法请人来为上官夫人医治,但愿她能早日好起来!” 上官霖眉目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他带着感激地一点头:“如此,真的要多谢郡主了!” ☆、第十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才刚刚回到王府,方要回房间去,尚未进屋,已经听见动静迎了出来。 芮央见她一张圆脸涨得发红,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由得打趣道:“哟,这是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山贼抢亲来了,要捉了我家去做压寨夫人?” 是从小熟稔惯了的,知道郡主向来当她是自己人,倒是又羞又恼地瞥了自家主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如今倒霉的人却不是我,是夜寒呢。郡主你快去后花园中瞧瞧吧,王爷喊了人要打他呢!” “什么!”芮央一愣,不及多想,掉头便往后花园中赶去,也一路紧跟其后。 芮央不曾慢下脚步,嘴里询问道:“出了何事?我爹为何要打夜寒?” 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王爷今日从宫中回来脸色便十分不好,一回来便嚷着传了夜寒过去,又跟章朝说” 未说下去,却是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瞟了瞟芮央,脸上也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因为要说的话让她羞于启齿,竟然泛起了一朵红云。 芮央一听见父亲是自宫中回来便发了怒,心中已经将事情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 莫北麟伴君多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自是十分擅于揣测君意的,他心中自然也暗暗猜想过,自己的女儿芮央,当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 然而,昨日慕容闷闷不乐,与芮央聊得不欢而散,今日入宫,芮央又是早早地便告了退,他猜也能猜到俩人之间有了些嫌隙。若是此时,慕容再与他提一提昨日说到的那些传闻之事,只怕,提到谁的名字谁便要倒霉了。 虽然没有说下去,可是芮央看她的表情,猜也能猜到,夜寒受罚,必然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 一路奔至后花园中,人还没到,便远远地看见两个手持着军棍的兵士,还有两人正死死地按住夜寒,若是夜寒要反抗,恐怕这几个人都不够用,可是他却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就那样平静地趴着。旁边站着一人,是章朝。 莫北麟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他本就是武将出身,不曾说话却已是不怒而威。他突然放下手中一直慢条斯理把弄着的茶盅,说了一个字:“打!” 眼见着两个兵士手中的军棍就要重重地落在夜寒的身上,芮央大叫了一声:“住手!”冲了出去。 若是在平时,若是为了别的事,芮央或许可以不管,可如今,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她而受责打。更何况,她明知道夜寒身上还带着那么重的伤,几军棍下去,就算不是要了他的命,他身上的伤也是再藏不住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了芮央,两个兵士手中军棍举得高高的,一时间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只得呆愣在那里,齐齐地看向莫北麟。 莫北麟却是看也不看芮央一眼,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绷着一张脸,又说了两个字:“动手!” 两个兵士得了令,再不敢迟疑,cāo起军棍便打。 芮央急了,再顾不得与父亲废话,直接上前一步就趴在了夜寒的背上。 夜寒一惊,他怎样也没想到郡主会如此护着他,竟然会用自己千金之体来为他挡军棍!他禁不住回头叫了一声:“郡主,快让开!” 两个兵士不得不再次来了个急刹车,生生地拽住了手中下落的军棍,倘若真的一个收势不及,打在郡主的身上,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脑袋够不够砍。 芮央一边护住夜寒不撒手,一边不惜顶撞着自己的父亲:“爹,您为什么要打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莫北麟一见芮央这架势,如此维护夜寒,越发觉得传言不虚,想想自己的女儿,金枝玉叶,堂堂的云安郡主,怎么看也是皇后命,岂能就这样被一个侍卫给耽误了。 他不由得怒火更甚:“他不知恪守本分,竟然敢引诱郡主,败坏我女儿的名声,如今已然传到了宫里,连皇上都知道了,这还不是大罪吗?” 芮央心中暗暗冷笑,自己果然所料不差,皇帝表哥的一句话,一丝不快,便可以让别人无端遭受一场大祸,甚至丢掉一条命,这对于夜寒来说,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不由得为夜寒叫屈:“他何曾引诱我了?又何曾败坏了我的名声?难道为了些捕风捉影的事,便要搭上他一条命吗?” “捕风捉影?”莫北麟听到这个词,终于像是压住了几丝怒火,来了几分兴趣,“你是说,你与这个侍卫并无半点关系?” 芮央被问得愣了愣,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她越是护着夜寒,父亲便越是饶不了他,只有让他觉得夜寒并无丝毫威胁,他才会放过他。 芮央连忙痛快地答道:“自然没有!” 这个回答,让莫北麟安心不少,却让夜寒的心凉了半截,军棍没落下来,心却是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芮央想了想,又几步走到父亲的面前,一提裙子便跪了下来,她语气中带着些恳求之意:“父亲,虽然我与夜寒并无瓜葛,可是可是女儿也绝不想与那皇宫有瓜葛啊!” 她的话,让莫北麟和夜寒都有些暗暗心惊。做皇帝的女人,做后宫的主人,这是多少养女儿的官宦人家的梦想啊,她竟然会说不想有瓜葛! 夜寒心中暗自揣测着,她刚刚才撇清了与自己的关系,这会儿就急着说不愿入宫,莫不是,她已经对上官霖情深至此,可以为了他放弃荣华富贵! 他的手握紧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或许挨上几军棍,反而不会有这么痛吧! 莫北麟听了芮央的话,已经没心情再顾上夜寒,他瞪了芮央许久,目光中一片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末了,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甩了甩衣袖,郁闷地对着一众人等摆了摆手,说了句:“都散了吧。” 且先不说父亲此时有多不快,至少,夜寒今日算是逃过了一劫。芮央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深深地舒了口气,她一回头,正对上夜寒的目光。 他见她回头,却是飞快地低了头,错开了与她的对视,他淡淡地说了句:“多谢郡主!”然后果断地转身离开,再不停留。 入夜,芮央还是按说好的,去了夜寒的房中,为他换yào。 再次为他包扎伤口,芮央已经娴熟多了,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分心,这次,她倒并未觉得有多少男女接触之上的尴尬。 可是夜寒却怎样都有些不自在,这么多年了,他总是在不自觉地默默关注着她,若是日子一直平静地过下去,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打破现状,而只是甘心地,做她身边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卫,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 可是,这段日子,他好像突然与她靠近了许多,那感觉,就像是yīn雨连绵的季节里,突然shè入了一道明媚的阳光,会撩拨得他想要更多。可是就在今天,他亲耳听到她说,他们之间并无半点瓜葛。 宁静的夜色下,烛火摇曳着并不太明亮的光,那沉默让他有些说不出的煎熬。 他静静地看着芮央细心地一圈圈为他包扎着,终于开口说道:“郡主,郡主是千金之体,往后,还是不要再来为属下换yào了,若是让旁人看见,有损郡主清誉。” 她手上顿了顿,却是没有说话。 她也不是没有顾虑的,只是,她在意的不是什么清誉,而是担心自己和夜寒走得太近,又会为他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她怕父亲会容不得他。 她的眸光黯了黯,沉默无语,让夜寒的心不禁又凉了几分。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地说道:“你自己包扎不方便,无论如何,先把伤养好比什么都要紧,若是不好好治,怕是伤了身子,日后也难恢复了。” 她如此为他着想,让他的心头忽地一暖,她的关心也给了他勇气。 他默了许久,试探着问出了心底里一直不曾说出的疑惑:“郡主,其实你流连南风馆,为苏霁赎身,做出些风流荒唐的样子来,皆是因为,你不愿意入宫,是吗?” 他的话一语中的,芮央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夜寒的心中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喜的是,她果然不是那种贪恋生色犬马的贵族千金,悲的是,他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上官霖。 芮央并未留意到他的神色,只是为他换好yào便自行离开了。 离开时,她的目光又在他的榻上徘徊了片刻,回了房,她便特意吩咐了,让人为夜寒换床厚些的被子,再做两身换季的衣裳。 这几日,她果然每晚都会过来。直到两日后,夜寒听闻王府的下人们都在盛传着两件事,其一是,这几日郡主为了给沧澜门的上官夫人治病,不惜重金,遍寻名医;其二是,就在这日晌午,王爷与郡主在书房之中吵得不欢而散。 ☆、第十一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这晚,又到了芮央该去为夜寒换yào的时辰了,可是,她却没有来。 夜寒一直临窗默默地坐着,心中告诉自己,莫等莫盼,她来与不来,都没有关系。可是,时间过得越久,心情便越是烦闷而低沉。他猜想,王爷与郡主会争得不欢而散,一定是与那皇后的宝座有关。 事实上,夜寒猜得不错,这些年来,慕容的后宫之中虽已有一妃一嫔,可皇后之位一直空悬,这让朝中多少养了女儿,又正值妙龄的官员贵族们馋红了眼。 可是,众人皆知,慕容少年继位,任重道远,他一向也算是勤勉于政务,不大近女色。朝中与他自幼相熟的名门之女,也便只有云安郡主莫芮央和太傅之女陆莞。 淮南王莫北麟与太傅陆长在朝中的势力可谓不分上下,只在伯仲之间。多年来,两人皆身领要职,手握兵权。 另外,两人还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优势”,有人说淮南王莫北麟之女云安郡主自幼得皇上青眼,日后当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故而朝中势力更多地偏靠于淮南王一方;而太傅陆长,也有人说他的势力不仅在朝,而且隐于江湖之中,若是他调动朝野两股力量,真正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今,芮央竟然明确地表示出自己无意于后位,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终身幸福,还必将打破多年来莫北麟与陆长的制衡局面,令陆长的势力愈发壮大。 莫北麟并非贪慕权位之人,可是,他不能不顾及天下的太平,如今可以牵制陆长的,只有他一人,而平衡的局面一旦打破,谁知道陆长会不会暴露出更多的野心来,毕竟,江山诱人,可令人丧失理智。 这些年来,王妃昭容公主一向身子不大好,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是国事又是家事又是女儿的婚事,莫北麟cāo碎了心,偏偏芮央就是不知好歹,一口咬定了不喜欢她那皇帝表哥! 莫北麟武将出身,芮央又生得执拗,一来二去,二人自然是吵得不欢而散。临走时,莫北麟还放下狠话,不嫁给皇帝,别的男子你想也别想! 别的男子芮央不担心上官霖,他是沧澜门少主,莫北麟断不会没事找事,贸然去向江湖中最有实力的门派寻麻烦。 她担心的是夜寒,莫北麟若是铁了心地要找他的麻烦,他是躲也没处躲的,那日后花园中的事,有第一次便有可能会有第二次,谁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更过份。 芮央心中十分地自责,悔不当初自己口出狂言,承认偷看夜寒洗澡,如今事情一点点闹得大了,自己是如愿以偿地惊动了皇帝表哥,可夜寒却是凭白地被自己给连累了。 芮央左思右想之间,突然便想起了那日陆莞对自己所说之事。陆莞虽是花心了些,可是她对夜寒,倒像是极为在意的,而且陆府势大,他若是真的去了,也算有个依靠 芮央想着,心口蓦地有些发酸,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轻叹着摇了摇头,纵然是夜寒在王府待了多年,自己有些舍不得吧,可是陆莞相托一场,自己还是该去问问夜寒自己的意思。 芮央抬头望了望窗外那浓重的夜色,踌躇了许久,总算是打定了主意。夜寒的身世,那壮烈凄惨的一幕幕至今叫她为他心疼,既然她已经寻到了上官霖,那么也该为夜寒寻个好的归宿,再不叫他孤苦无依,如此,也不枉相识一场 芮央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夜寒独坐在窗边,烛火摇曳着屋内的冷清,更显得他形单影只。屋内飘散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夜寒面前的案上正放着几个酒瓶。 他白皙清峻的脸上因为酒精的作用,已经泛着一抹胭脂色,剑眉星目,那漆黑的眸子在看见她进来的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不曾压抑的欢喜。 他以为她不会来了。当她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似乎都明亮了起来,她披着一身星光,风华绝世,仿佛出尘的仙子踏月而来。 他终于从神思恍惚中清醒过来,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唤了声:“郡主。” 芮央浅笑了一下走到他的身边问道:“伤可好些了?今日来迟了,是我不好。” “郡主”夜寒的心再次因她而柔软,她的话总是那样温婉轻柔,不像高高在上的郡主,只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女子。 他垂眸说道:“不敢劳烦郡主,今日属下已经自己换过yào了,郡主不必挂心。” “哦”她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径自坐到了窗边,拿起酒瓶自己竖了一口。 好烈的酒芮央顿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夜寒慌着过来抢下她手中的酒瓶,在她的背上轻轻地为她拍抚着。 芮央好容易停下了咳,一张粉脸已是通红,眸子里水盈盈的。 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看夜寒,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普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显得修长而挺拔。可能是刚刚换了yào,胸前微敞,露出一小块紧致光滑的肌肤,五官如刀刻一般精致,棱角分明。他脸上绯红,衬得他肤色白净,俊朗之中透着些冷酷。 她回避了他的目光,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同你说” 他静静地看着她:“郡主请讲。” “上次在南风馆外,你也见过的那位陆大小姐”芮央斟酌着,清了清嗓子,“她特意向我说起,想要了你去陆府,不知你意下如何” 夜寒心中一沉,涌上无限的寒意,目光有些石化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芮央见状,又强挤出个笑容来,补充了几句:“我看得出来,莞妹妹她,对你倒是十分的钟意,她也说了,若是你肯,她自然不会亏待你” 他的眸光又寒了几分,漆黑深邃的眼底像是有一抹星光被生生地撕裂,继而有一股愤怒在汹涌。 她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于是,又试探着说道:“你倒是愿不愿意,我也好去跟她回个话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我下次再为你寻个贤惠温柔的女子,帮你说上一门中意的亲事,日后你也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所以呢!”夜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他双眸变窄,眸中闪出冷冷的光,“所以就是,郡主现在迫不及待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想要让属下离开了,是吗?” 芮央蓦地一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郡主是何意?”他突然欺身上前,他身上重重的酒气带着他呼之yù出的愤怒一下子笼罩了她,“属下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处妨碍到郡主了,郡主要这样急着将属下处理给别人!郡主是在顾及谁的感受,是慕容,还是上官霖?” 他此时真是气得极了,居然连皇帝的名讳也敢直接宣之于口,她迎着他僵持的目光,心中忽然有些慌乱:“上官霖,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冷哼,她真的是那样在意那个人,竟然会如此慌着为他分辩。 他忍着心痛,冷冷地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我算什么?既然郡主那么讨厌我,又为何要对我这样好,为什么来招惹我!”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一下子变得如此恼怒,她努力地为自己解释着:“我只是想,不让你再被我爹为难,我想为你找个合适的归宿,想帮你成个家” 她想什么都是自以为是地她想 他一下子握紧了她的手腕,她被捏得轻呼一声,他的脸上带着愤怒的寒意,和不知道是酒精还是怒火造成的绯红,他那样近地逼视着她:“那么郡主,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属下想的是什么!” 芮央一愣,她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色静谧如水,烛火摇曳着他的愤怒,在他黑亮得深不见底的眸中摇曳出一种让她看不懂的流光,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一时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悄悄地胶着。 他靠得离她太近,他的目光又太过于灼热,他一再的近逼已经将她逼到了案边,退无可退。他的双臂不知道何时撑在了案上,他高大的身子微微地俯下来,将她圈在一个逃无可逃的狭小空间里 她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她怯怯地抬头,对上他火热的目光。 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幽香,因为离得太近,那香味不可逃避地萦绕在他的鼻间,挑逗着他此时因为酒精和愤怒而有些失控的意识。 她肌肤胜雪,一张粉脸更是吹弹可破,青丝如墨,几缕秀发散落在腮边,衣领外,露着一截晶莹白皙的玉颈。在黯淡的烛光下,她整个人都带着一层如玉般的光晕,散发着让他无法抵御的诱惑。 ☆、第十二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夜寒那过于痴迷而火热的眸光让芮央的心一阵狂跳,她伸手去推他,可是她柔弱的小手推在他的胸膛上,他却纹丝不动,她只在自己的掌心里,隔着布料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她急了,再用力地推他,他突然伸手制住了她的双臂,紧紧地钳制着她,整个身体忍无可忍地俯了下来。 他含住了她的唇,他的唇焦灼而滚烫,在他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唇下那柔软娇嫩的触感让他一时间yù罢不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浑浊,唇齿相jiāo之间,仿佛有一簇星星之火,腾地燃遍了他的全身,他的体内烧起一把熊熊的火焰,在快速地形成燎原之势。 他狠狠地吻住她樱花瓣一般的粉唇,用力地厮磨吮吸着,她被他封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她本想开口叫喊,可是,嘴一张,他便侵了进来,霸道地长驱直入,一点点攻城掠地,他的气息沉沉地包裹着她,他带着蛮横的意乱情迷,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被他吻得快要窒息,情急之下,她脚下一顿乱踢。 他没有防备的松开了一些力道,她快速地从他的掌控之中抽离,可是,还没跑几步,身后的人长臂一挽,她便重重地向身后倒去。 她倒在他的榻上,他被她的体重一带,径自伏在了她的身上,伏下去的时候,他怕压着她,伸手一撑,不想,正握上了她胸前的柔软。 一团热气直直地冲上他的大脑,他搂住了她,一低头,将脸埋入她的颈项之间,与她jiāo颈相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发间的幽香,她的全身似乎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让他放不了手。 他的唇轻轻地在她的耳衅与肩窝之间游走,眸光变得越发黯沉。他忍不住一边吮吸着她的耳垂,一边低低地呢喃着:“郡主”声音沙哑得不行,带着深深的蛊惑。 “夜寒你放开我”她娇柔的声音低低地抽泣着,带着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边。 他放不开,反而越发地着迷,他搂住她纤腰的手臂一用力,将她带得更紧,两个人的身子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她惊愕地睁大眼看着他,睫毛一抖一抖地,还带着细密的泪珠,她觉得又无助又害怕,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他紧紧贴着她的地方,又硬又烫 她又急又怒,气急败坏地叫道:“夜寒,你疯了吗!” 他浑身无处不热,仿佛在被火烤着,唯有她身上的馨香和清凉才能让他得到缓解。他的声音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我就是疯了,郡主,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放开你!” 他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眼中跳动着熊熊的yù火,他的唇再次压上来,吻住了她轻颤着的粉唇,他的身体炙热得像火,他的吻激烈得如疾风骤雨,他的手无比痴缠地抚上她的脸,一点一点向下经过 她的玉颈光滑而细腻,锁骨处有优美精致的弧线,他的手流连过她削瘦的肩,突然一用力,她感觉到胸前一凉,听见了裂帛的声音。 她心中再一次默念着口诀,想叫灵萝来救她,可是,灵萝就好像是故意的,每次在关键的时刻,她都迟迟不曾出现。 衣衫下风光无限,她的身体玲珑有致,肤色胜雪,美得让他心头一窒。 他的撑在她的上方,目光迷恋地流连在她的身上。她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将会发生些什么!若真是那样,叫她如何面对上官霖,她穿越的意义又何在?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趁着他的身体与自己稍离,飞快地向着他击出了一掌。那一掌若在平时,根本伤不了夜寒,可此时,夜寒根本没有想过要抵抗,他硬生生地接下了她这一掌。 而这一掌,正打在他胸前的伤口上。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浸湿了他身前的衣衫,他一边手捧着伤口,一边淡淡地轻笑:“郡主,原来你真的这样讨厌我” 芮央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慌着拉拢自己被扯开的衣服,重重地把夜寒撞开,飞身奔出了房门。 夜色中的空气带着清爽的凉意,迎面而来,却怎样也拂不去她脑中萦绕的他的身影和他的气息。 一抬头,是满天的繁星点点,清辉如许,明亮如斯,却怎么也无法照进她的心里,她的内心一片混沌,她自己也看不懂自己。 她一路狂奔,心情一路凌乱 当她停下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只“嗡嗡嗡”的小蜜蜂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她心中郁闷,竟然也不知道灵萝是几时来的。 她无比烦躁地挥出一巴掌,灵萝舞动着翅膀轻盈地避开了。 “你走开行不行!”芮央气恼地冲她叫着,“每次关键的时候都找不到你,你此时来还有何用!” “央央”灵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我错了这次,我真是错得大了呜呜,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司命星君的信任啊啊啊,我不是萝卜,我简直就是个棒槌!” 灵萝这般自怨自艾倒是让芮央没想到,看着她悔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芮央倒忍不住心软了,她无奈地摆了摆手,向她说道:“算了算了,好在我也没事,你又不是第一次这般不靠谱了,我习惯了。” 谁知灵萝哭得更加厉害,她嘤嘤地说道:“其实,方才你一唤我,我便来了,我只是躲在屋外,不敢进去” “啥!你搞什么呢!”芮央刚落下去一点的怒火又蹿了上来。 “不是你说,非礼勿视吗?”灵萝的声音怯怯的,还带着些意味不明。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施法救我!”沟通真的有这么困难吗!真的是个棒槌吗! 灵萝出乎意料地默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央央,我没脸见你,我不救你,是因为因为我突然发现,原来夜寒才是凌曜的转世之人” 芮央的脑子“嗡”地一下zhà开了,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良久,她目光呆呆地看着灵萝:“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那上官霖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追问让灵萝苦了脸,她只得如实回答道:“上官霖那不是瞎猜的嘛为了做到认真负责实事求是,我这几日都在确认凌曜的转世之人到底是不是上官霖,今日一得到确切消息我就慌着赶来了” 芮央仍是一脸怔忡,她魔障了一般喃喃地说道:“名门之后” 灵萝点点头:“星月山庄。” “只穿黑色” “你们王府那侍卫服,可不是黑的么。” 芮央心中惊涛汹涌,如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股巨浪,那巨浪一再地拍打着她的心,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个名字夜寒。 她一晚上源自于理智地抗拒终于可以安心地顺从于内心,她突然发现,当自己不用再考虑如何面对上官霖,而是可以完全自我地面对夜寒时,一颗心是那样的轻松惬意。 灵萝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世,你原是嫁给了你的皇帝表哥的。你从来不知道,其实夜寒悄悄喜欢了你很多年,可是他碍于家仇和地位,一直没有向你表露过。后来,他为了成全你,不忍心杀你的夫君,只得一个人归隐,孤苦一世。他一生执着的只有报仇,可他最终却为了你,一生都没有再去复仇” 芮央心中一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她再无心与她多说,转身又再向着夜寒的屋子跑去。 她此时方知,莫说是负了他七世深情,便是这一世,都叫她还不起。 当她推门一头撞进屋内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一丝响动也没有。 芮央环视了一圈,便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夜寒。这个傻子,他的伤口裂了,他竟然不止血,他这样的重伤,今晚还喝了几瓶那么烈的酒,再被她一掌击中,自然是血流不止。 想来,他是有多心灰意冷,才会这样对待自己。 芮央冲过去跪在地上,将血迹斑斑的夜寒抱进怀里,心痛得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他就这般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闭着眼,清峻白皙的脸看起来那样安宁,那安宁像是他心死的绝望,此时也在敲打着芮央内心的绝望。 一滴泪落下来,落在他带着血的身体上,开出一朵妖娆的清涟 芮央又是悔恨又是心疼,几近要泣不成声。 夜寒,是我蠢,是我没有早点认出你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否则我只有重新再穿一次,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开你; 我是不想让你去陆府的,我也不想让你娶别人,今生,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娶,我再也不让别人打你的主意,我就是这么小气; 我没有讨厌你,其实,我喜欢你的吻和你的气息,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十三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夜寒恢复些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胸,伤口包扎得好好的,枕边,还散落着一些精致的盒yào,一看便知是王府中上好的内服金创yào。 他一偏头,便看见了伏在床边睡着的芮央,他心中一动,随即放轻了自己的动作,生怕惊醒了她。 他没想到,郡主会去而复返,还亲自守在床边,陪了他一整晚。他勾了勾唇,嘴角挂着丝苦笑,郡主到底还是那样善良的人,他昨晚那般强迫她,她却仍是不忍心让他死。 芮央辛苦了半夜,此时正睡得香甜,她两只胳膊扒在床边,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袖口处,露着一小截玉藕般的手臂,隐隐地还泛着一道道的红。 芮央本就天生丽质,又身为郡主,从小养尊处优,肌肤更比旁人娇嫩,她那腕上的雪肌亦是白皙晶莹,吹弹可破,昨晚被夜寒紧紧地攥着,竟然变成了这样。 夜寒看着,心中一时又是悔又是疼。都是自己不好,一时冲动,一定吓坏她了吧。 他手捧着伤口轻轻地起了身,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下得床来,一弯腰将芮央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芮央虽是困得紧,但是经这样一动到底是醒了几分,她卷翘的睫毛微微地抖了抖,喉中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身子轻轻地动了动,眼看便要醒来。 夜寒抬手一拂,点了她的睡穴。他眸色深邃,带着柔光缱绻,他不忍心吵醒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还有,他此时,不愿意面对她。 他就在她方才的位置坐下,目光依恋地看着她,沉睡中,她觉得有些平日里难见的脆弱,大约因为惊吓和熬夜,她此时的面色过于白了些,眼角眉梢更见楚楚动人。 她这模样,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既然她想让自己离开,那么走便是了,为何非要让她难过,让她害怕呢 夜寒想到此,清冷的眸色愈见幽深,他禁不住无比留恋地俯身,贴上她白皙光洁的额角,他轻轻地低叹着,带着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的心痛。 他有多舍不得离开她,这一别,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或许从此陌路,人生便再无jiāo集 他的目光贪恋着她清婉绝世的容颜,她的眉眼,是这世间最让他心动的画,他喉结一动,情不自禁地吻在她的眉目之间,他用他微冷的唇一点点地描摹,将她的容颜在他心中一点点镌刻。 当他的唇来到她娇柔的粉唇边,他又禁不住想起了昨晚,她让他心动不已的滋味,眸光瞬时变得火热,他一低头,压上她诱人的甜美。 他从小心翼翼,浅尝辄止,到气息紊乱,心动不已,良久,他才万般不舍地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开了她的唇瓣。那唇上,因为他的厮磨而泛着红,衬着她娇嫩的肤色,雪肌红唇,愈加诱人。 他强迫自己的视线与她偏离,自行平息着自己凌乱不堪的呼吸,许久,他终是定了定神,拉开门走了出去 于是,芮央醒来的时候,夜寒已经不见了。 几日来,芮央遣了人四处寻找,可他就如同消失了一般,踪迹全无。以夜寒那样的身手,他若是想避开她,她又如何能找得到! 芮央心中又是沮丧又是懊恼,这世上有些事,一旦错过了,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他,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抓紧他,而是放任他从自己的生活中从此消失不见。 芮央一直郁郁寡欢,灵萝心怀愧疚,好几次来,变着法儿哄她开心,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她是为夜寒穿越而来的,如今一日找不到他,她这一世便失去了意义,不如坐吃等死。 直到某日,芮央突然听到了关于近日皇帝慕容要去京郊围猎的消息。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秀眉紧蹙,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眼中霎时放出激动的神采,然而紧接着,又流露出隐隐的担忧。 皇帝围猎三日,最后一晚将宿于京郊的白泉行馆,此次一应的路线安排,随侍人员以及护卫事宜,皆是圣上钦点淮南王莫北麟与御林军首领一早商议好,并呈他亲自过目,才最终定下来的。 芮央早早地便打听过,确认随行的人员中有自己,才安下心来。除了云安郡主、淮南王、太傅陆长和护驾的御林军外,此次前往的,还有慕容的两个皇弟豫王和怀王,再就是几个近来颇得慕容赏识的肱骨之臣。 天照国皇族慕容氏于马背之上得天下,故而历朝历代的君王都非常重视骑shè之术,如围猎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莫北麟行武出身,骑shè更是一绝,于天照国中久誉盛名。只是如今位高权重,又见江山代有才人出,便不大显露自己的身手。 天照国中擅骑shè者不分男女,就是随行官员的家眷之中,也不乏英姿飒爽,骑术绝佳的巾帼高手。譬如此时,正有一红衣女子在表演马背之上百步穿杨,引得一阵阵欢呼声。 芮央眯着眼欣赏了一会儿,她认得那女子,正是新任的云麾将军之女李曼,所谓将门虎女,果然名不虚传。 她看了一会儿,目光便落在太傅陆长身后那名随身护卫的脸上。那人芮央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他虽已是中年,可是一双鹰目如炬,看人的目光太过犀利,总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此时那鹰目护卫正淡淡地看着场上的红衣女子,嘴角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轻蔑之色,仿佛她那人人喝彩的技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此人常年跟在陆长的身边,想来已有十多年了,芮央心中猜测他的功夫自然不弱,此时看他的神情,或许他不止是不弱,便是深不可测也未可知。 慕容自幼文武双全,据说,十二岁时,便可于飞奔的千里马上做到一箭双雕,可见,先帝膝下五子,之所以会对他格外钟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相比之下豫王和怀王便是平庸得多了,他们每次跟着慕容出来围猎,也不过是凑凑热闹,分些猎物,再寻个机会好好地拍拍皇兄的马屁。 皇室之中手足相残之事太多,可是豫王和怀王却可以一直坐享富贵荣华,无外乎两个理由,一是慕容仁慈,二是强弱实在太悬殊,一味地示弱,方是生存下去的硬道理。 慕容虽精于骑shè,今日却似有几分意兴阑珊,因为,他发现这三日来,芮央虽然跟在他身边,却始终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常常目光游离,环顾左右而言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芮央是在等夜寒。 若说李曼是将门虎女,那么芮央真正是有些不成气。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淮南王莫北麟,可她却是从小沉迷于琴棋书画,于习武之上最是懒怠。 她素来对于骑shè没什么兴趣,此番之所以这般在意那随行名单上有没有自己,只是因为,她在听到关于围猎之事时,意外地想起了落水那晚曾发生的事。 那晚,莫北麟正是与御林军统领在王府的书房内商议此次围猎的路线和护卫事项,芮央无意中发现,有个身着侍卫服的人在窗外偷听。 当晚,她便去他的房内找他,可是他不在房中,有人说,他向着湖边的方向去了。 芮央一路寻到湖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去洗澡的。她意外地看见了那非礼勿视的一幕,紧张之下,竟然失足落入了湖中 若说当时芮央不明白夜寒为何要偷听,那么如今她已经全都想明白了。夜寒一心想杀慕容,所以他想在这次围猎时寻找机会下手。 也就是说,她一定会再次见到他,并且,她要想办法阻止他的刺杀计划,她不能让夜寒暴露,也不能让慕容死,否则,国将易主,天下也可能大乱! 这三日来,芮央心中都惴惴不安,自夜寒一走,她派人遍寻京城而不见,如今,她既盼着他出现,又盼着他别来。他要做的事风险太大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她便是粉身碎骨,也护不住他。 三天转眼即逝,芮央已经渐渐地意识到,夜寒将会现身的地方,很可能就在这最后一日的白泉行馆。 御驾抵达白泉行馆,是在第三日的晌午时分,众人用了膳,芮央便听慕容身边的公公说,多时不曾来,皇上想稍作歇息后,便由众卿陪同,去园中走走。 白泉行馆面积不大,却修得十分雅致,亭台楼阁,假山错落,既不失皇家风范,又透露着与皇宫不同的别致韵味。 芮央独自在园中走了一圈,所有易于藏身之处都寻了个遍,却未寻着半个人影。她不禁有些沮丧,莫不是自己猜错了,夜寒他真的没有来? 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会,夜寒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唯有将自己和报仇看得重,那日自己伤了他的心,他便只剩下报仇这一件未了之事。 他如今离了王府,再要寻机会接近慕容是难上加难,这样的一次机会,他应该不会错过。恐怕,他不止不会错过,还会孤注一掷,不惜代价,哪怕是与慕容同归于尽 芮央想着,心中一片凉意。 ☆、第十四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园子的中心,是一个荷花池,现下已过了菡萏成花的季节,几支残荷露在水面,黄了的荷叶一片接着一片,在池面上铺呈着满目幽静与萧条。 属于上个季节的繁华与风姿皆已不见,徒留一泓浅浅的绿波。 芮央茫然地站在园子里四下张望,暗暗思忖着自己到底还露掉了哪些可以藏人的地方,这不是躲猫猫的游戏,事关生死,半点不能疏忽。 芮央轻叹了一下,那些自己能想到的地方,御林军也一定能想到,必然会是防范的重中之重,夜寒又怎么会笨到自投罗网呢? 这些日子,芮央为了调查当年星月山庄一案,私下做了不少功课,对星月山庄的各种绝技也略有了解。她突然想到,其中一样从不外传的绝技,便是可以潜于水下,以内力通过皮肤来呼吸,让人可以在水中呆上一日之久! 若是夜寒在御驾到来之前便混入白泉行馆,藏身于水下,想来御林军一定是想不到去搜查水底的。 想到这点,芮央爬上了那荷花池边的一座假山,居高临下,将池中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池塘里非常安静,只有日光照耀下的波光粼粼,偶有几只鸟儿飞来,划破水面的平静,又拍打着翅膀匆匆地飞去。残荷之下,是一片片淡淡的yīn影,芮央心中默默地想着,夜寒一定就在哪个yīn影的中央。 此时的日光正好,在湖面反shè得有些刺眼,残荷与假山倒影在水中,影影绰绰地,让视觉更加混乱。 芮央不得不承认,此番若是夜寒真的就藏在这水中,而自己又不曾提前洞察先机,恐怕,慕容真的在劫难逃。 芮央还不曾在这水面上看出丝毫破绽,便已经远远地看见,慕容一行人缓缓向这边踱来 过了午时,人们在暖洋洋的日头底下往往容易犯困,慕容此时慢慢地走着,脸上带着几分慵懒之色,路边守卫的御林军们半垂着眸,远不似早上精神。 随着慕容向池边靠近,芮央发现水面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波纹,只是那么一晃,便消失了,就像是风吹皱了水面,又像仅仅只是人一时的眼花。 可是芮央不会这样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果然,不一会儿,就在比方才出现波纹更靠近池边的地方,又再次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波纹。 是他!一定是他正在向慕容靠近 芮央紧张地趴在假山上,看着那神秘的波纹一次又一次规律地向着岸边慢慢靠近,眼看着便与慕容近在咫尺,她猜想,或许下一刻,他便会在众人防不胜防之时,发动进攻了。 芮央手一松,从假山上直直地跳入了荷花池中。 水花四溅,那清晰的“扑通”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当然,也惊动了水中的夜寒。 他回头看见水中的芮央一顿扑腾,怔了一下,却没有过多的思索,转身向前一冲,伸手便将芮央拉入了怀中。他记得,她是不会游泳的。 报仇还是救人,在那一个闪念,他选择了后者。 当他再次带着她浮出水面,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芮央和夜寒都有些恍惚,时光又再次倒回了吗?芮央心中暗暗地想着,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走! 芮央被水呛得快要背过去,手上却死死地拽着夜寒的胳膊,摆出一副死都不放手的架势,嘴里一边咳着,一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她曾经想过,若是夜寒在那一刻选择的是复仇,而不顾她的生死,那她该怎么办?可是事实证明,她赌赢了,这世上,若说还有一样东西能在他复仇的路上将他拉回来,那便是她的命。 这一刻,芮央觉得好开心,他虽然不告而别,可在他的心中,她仍然是最重要的! 可是,当他看见她咧着嘴的笑容时,心情却似乎并不太好。他明白自己上当了,她这样做,是在故意地阻止他杀慕容。他的脸又寒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话,可是戏总得有人演下去。那包括慕容在内的一众人只听见“扑通”一声,不一会儿,便看见一男一女从水中冒了出来。冒出来不说,那女子还浑身透湿地死死抓着那男子不放,也不曾见,有人落水落得如此笑靥如花。 更要命的是,这女子不是别人,竟然便是皇上的表妹,淮南王的女儿,云安郡主莫芮央! 她似是只一心沉浸在那二人世界之中,此时,她仍紧紧地搂着亦是一身透湿的美男子,美目流盼,声如百灵,娇声嗔道:“看你还往哪儿跑!这下让我抓住了吧。” 夜寒听她这样一说,当下明白她是在掩饰自己,只是听着她这软语温柔的声音,白皙的俊脸没由来地便有些微微泛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面露窘色。 他也不辩驳,也不挣扎,只是有些无奈地轻声唤了句:“郡主” 夜寒本是一肚子气发不出来,又见芮央如此掩护他,叫他接不上来话,当真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个老实人只剩下无奈。 可是他这无奈的一声轻呼,听在众人耳中,倒似几分羞涩,yù迎还拒之态,没的让人浮想联翩起来。 慕容已经气得脸色发白,莫北麟的脸上也十分地难堪,众人皆是一副掩面不及的样子,唯有陆长嘴角带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芮央轻轻地一抬头,似乎是大吃了一惊,两人连忙上了岸。 她故作难堪,一面向慕容行礼,一面吞吞吐吐地说道:“皇帝表哥怎么突然来了,表哥每日午膳后,不是都要小憩片刻的么是芮央不好,惊了圣驾,还请表哥不要怪罪芮央” 慕容平时待芮央本极是温和,可此时那脸色冷得快要掉下冰渣子来,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但凡不瞎,有些眼力的人都看得出,皇帝此时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当pào灰! 于是,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假装不知道咱们皇上中意于他的这位好表妹。 慕容于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不能显出失意的模样来,他的目光淡淡地在夜寒身上转了一圈,当鉴定完毕,发现的确是个美男子的时候,心情似是愈发的糟糕。 他冷冷问道:“他是何人?” 芮央粉颜如花,一脸娇羞,答得yù言又止:“回皇帝表哥,他他是他是我的侍卫而已” 这简直是yù盖弥彰,众人心中偷着乐,这样子若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只怕人人都抢着做侍卫去了。 莫北麟此时一脸黑线,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若说她真的荒唐到这个地步,他打死也不信,可是圣驾在此,他啥也不能说,只得抽了抽嘴角,无比郁闷地杵在一旁。 一听说是个侍卫,慕容心中疑惑又甚几分,他追问道:“叫什么名字?” 夜寒正要答话,芮央抢先一步,略抬了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看慕容,答道:“他便是夜寒。” 上回进宫,慕容向莫北麟略打听了一下夜寒这个名字,便让夜寒飞来横祸,说明,皇帝表哥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也很介意这个名字。如今,芮央就偏偏要告诉他,并且那语气叫慕容明白,她是知道皇帝表哥曾向她父亲打听过夜寒的。 果然,她那含意复杂的神色,让慕容感到面上无光,再怎样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也不能让人觉得,皇帝因为一个小小的侍卫吃了醋。 他顿了顿,随即强行挤出一个关怀备至的微笑来,对芮央说道:“芮央啊,表哥只是在为你的名声考虑,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表哥不得不为你cāo心,闹得如此不成体统,日后该找谁来做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的郡马呢?” 一句话,将自己与芮央撇得干干净净,他是要叫大家都听明白,他往日对芮央,不过是出于表哥的关心罢了;他也是叫芮央听明白,上次向莫北麟提起夜寒,也不过是出于为芮央的名声在考虑。至于芮央荒不荒唐,与自己并无什么关系。 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面子是挣回来了,可是,他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地否认了芮央做为未来皇后的可能xìng,大家都听清楚了,日后,她的夫君是郡马,而非皇帝。 这正是芮央一心谋算着想要得到的结果,她乐得顺水推舟。 芮央十分承情地笑道:“多谢表哥关怀!” 慕容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直对于芮央的“风流”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即便到了此时,他仍不死心地想要再试探试探她。 于是,他又再接再厉,将关怀进行到底,温和地对芮央说道:“芮央若是实在喜欢这个侍卫,表哥今日便可作主,将他赐给你做面首,或者做个侧夫也可,如此,也省了流言蜚语,坏了芮央的名声。” “来人啊!”慕容传下话去,“今晚好生侍候郡主,就叫这个朕新赐的侧夫来为郡主侍寝吧!” 一番话,说得体贴备至,合情合理,让人无可推托,夜寒当即僵在了原地。 慕容这一个“回马qiāng”杀得漂亮,让芮央实在是措手不及,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夜寒,若是答应,她确实有些怂,可若不答应,那之前所有的“表演”便都是欺君! 如今骑虎难下,芮央的错愕一闪而过,她只得露出个欢天喜地的笑容来,向着慕容连连拜谢,倒叫慕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真的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 他故做镇定地掸了掸衣袖,转身离开,一众的脑袋都低着,没人看见他脸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十五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白泉行馆,云安郡主的房里燃着一对红烛,柔暖的烛光充盈了整个屋子。 事急从权,芮央与夜寒尚未行过礼,他便奉旨侍寝,房内除了红烛外,亦是红纱红帐,尽量按着洞房的规矩来。 都说是红烛帐暖,可是,屋内的两个人,却全然不在状态。夜寒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坐在桌边。芮央看出他一直生着气,毕竟,他的复仇大计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她给搅和了,还硬是给整出一场莫名其妙的侍寝。 桌上一壶酒,芮央自顾地连喝了几杯,她一看见夜寒那抹了霜似的脸色便有几分怯意,她只是想默默无闻地救个驾,却轰轰烈烈地得了个冷面的侧夫,真不带这样买一送一的! 几杯酒下了肚,都道是酒壮怂人胆,芮央也觉得底气似乎是足了些。她倒了杯酒递给夜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笑语盈盈地说道:“夜寒,陪我喝个jiāo杯酒吧。” 说完,她也不管夜寒答应不答应,便将酒杯往他手上一塞,强行伸臂勾了他的胳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夜寒的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静静地看着芮央,她清婉出尘的容颜此时带着酒意,看起来艳若桃李,眼眸中笑意浅浅,水光潋滟,唇上还带着水色,晶莹粉嫩,分外动人。 他一仰头,终还是将杯中的酒饮尽,她满意地轻轻舒了口气。 可是,他放下酒杯,便开始自行脱起了外衣。他手脚十分麻利,也不言语一声,很快便宽衣解带,将外袍褪了下来,只着了一身白色的中衣。 他常年只穿黑色,其实,他穿白色也很好看,白色衬得他肤色如玉,愈发地清秀俊逸。 可是,她不由得有些心慌,她看了看已经被他搁置在一边的外袍,呆呆地问:“你做什么?” “自然是给郡主侍寝啊。”一句如此暧昧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冷得让她打了个寒战,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温柔和情yù,只有淡淡的冰冷。 他分明还在生她的气,可是他却突然地靠近了她。 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让她一时间有些迷恋,她没有后退,只是傻傻地站着,任由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地笼罩。 他离她很近,他轻声而低沉地问着:“郡主的衣服,是自己脱,还是属下来帮你脱?” 她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尚未来得及回答,他的唇已经覆了下来。 他的唇灼热地与她紧贴在一起,伴着湿润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他厮磨着吮吸着,唇舌之间激烈地纠缠,那酥麻之感,像是致命的dúyào,他只要一碰到,便会无法自拔。 这一次,她没有再抗拒,反而轻轻地伸出双臂,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环上了他的腰身。隔着薄薄的中衣,她感觉到他腰部的触感极好,结实紧致,无一丝赘ròu,掌心稍稍用力,便能描摹出那完美的肌ròu线条。 她手心的微热一蹭上他的腰,他便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身子微微一颤,双手一用力,猛然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两人的身体再次紧密地贴在了一起,红烛摇晃着一室妩媚的光晕,她在柔光下的秋波红唇显得格外煽情。 紧贴的身子彼此挤压着,胸前感受到的柔软让他愈发地意乱情迷,他嘴上愈加用力地厮咬着她娇嫩的粉唇,左手突然抬高,将她挤压之下本就有些松动的的领口扯得更低。 她的颈间露出更多雪白的肌肤,带着美玉般淡淡的光泽,他突然一低头,埋进了她的肩颈之间,火热地唇直接贴上了她的肌肤。 颈间感觉到他唇上的柔软和温度,他的呼吸尽数铺撒在她的耳衅,他的动作让她惊讶之下娇呼了一声,她又羞又怕,却仍是没有退缩。 他微微地抬起了头,看见她脸上泛着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处,她分明是害怕的,可是,她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对他动手。 他突然松开了她,呼吸归于平静,脸上表情冰冷而落寞。 “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救你的皇帝表哥吗?” 他的话让她一愣,他的声音虽然轻,却让她突然地心痛。 “我不是”芮央想解释,却发现无法解释。上一次,她为了反抗,不惜对他出手,让他伤口崩裂流血不止,这才过了短短数日,她便可以接受他了,换了谁会相信她是真心的? “郡主不必如此的。”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在芮央的心上,“郡主若是一心想护着他,可以直接跟属下说的,属下为了郡主可以不杀他” 她知道他可以做到,事实上,曾经在这一世,他的确是为了她而放弃了复仇,让自己遗憾终生。 可是她也知道,让他为了她放弃复仇,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多么自私多么残忍的事。星月山庄数百口人含冤惨死,为亲人报仇是他毕生的信念,叫他放弃,便等于折断了飞鸟的翅膀,他一生都不会安心快活。 “夜寒,我不是想要护着皇帝表哥,你想想,星月山庄被灭那年,皇帝表哥只有十岁,他当时也还是个孩子” “他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就可以滥杀无辜,就可以让忠义之人蒙冤,让别的孩子一夜之间痛失亲人,变成孤儿吗!郡主既然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又知道了我的身份,何以还能如此平静地为罪魁祸首开脱!” 他双眸带着血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觉得讽刺,也觉得愤怒,多少年压抑的仇恨与委屈在顷刻间bào发。 她慌忙冲上去用自己的一只纤纤玉手捂住了他的嘴:“当心隔墙有耳!” “郡主不必为属下cāo心,属下不过贱命一条,十年前就该随父母于地下了。”他抬手将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拢了拢,“郡主也大可不必为了他做出如此的牺牲,属下不配。”说完,他抓起自己的外衣便要离开。 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说道:“今晚,你只能待在这个房间里,哪儿都不能去!夜寒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追查当年星月山庄之事” 夜寒淡淡地挣脱了自己的手臂,仍是向着门外走去:“不劳郡主费心了!” 他出门的时候,还听见芮央在他身后说着:“我这样做真的不是为了皇帝表哥,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话放在平时,会叫他无比地欢喜,可惜这句表白说在这个时候,让他觉得无比地讽刺 她曾经亲手推开了他,可是现在,她说她是喜欢他的;他苦心经营的复仇计划因为她而功亏一篑,而她却在帮害死他父母的人说话。 此时,夜寒的心又冷又痛,世人皆可以伤他,反正他从九岁那年起,便已经没有什么痛承受不起,可是,如今让他心痛的那个人,偏偏是她 芮央很怕夜寒会再次一去不返,想要出去找他,可又怕动静闹大了让皇帝表哥疑心,只得待在房中等他回来。 红烛燃尽时,她终于扛不住睡意,靠在床头和衣而眠。 突然,窗户上一阵轻微的响声惊醒了她,她本就是在等夜寒,即便睡了,也只是浅眠而已,听见略有响动,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然而,她马上发现,发出声响的并不是门,而是窗!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窗外跃了进来 他穿着夜行衣,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只能隐隐看出是个身材十分壮硕的男子,然而,那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能让芮央感觉到森森的杀机! 他进得房来,只粗略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内的环境,便提剑向着榻边而来。 芮央原本在发觉他的时候,便想大声呼救的,可是她想了想,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一来,她不想惊动了御林军,不想让皇帝表哥知道,今晚夜寒并不在她身边;二来,她想知道这个杀手的身份和来历。 这白泉行馆是圣驾所在的地方,有御林军把守,若是没有内应,几乎不可能来得这样悄无声息。再者,自己到底与人有什么仇什么怨,会让人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这白泉行馆行刺? 那黑衣人奔至榻前向着床上便是一剑,然而,他随即发现床上并没有人,立刻警觉地回身,芮央已从身后偷袭而至。 然而,这人的武功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高上许多,即便是偷袭,她也并没有得手,那人的身法快如闪电,一察觉到身后的气流便已侧身躲过。 就在此时,芮央拔出了剑,剑光一转,一道寒光反shè在对方的脸上,他蒙着面,只露着一双眼睛,她仔细地看着那双眼睛,恍惚中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黑衣人见她死死地盯着自己,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一面转身,一面飞快地拍出一掌,打得她后退三步,口中顿时一片咸腥。 他击中了芮央却并不再向她动手,在确定了屋内没有旁人之后,急急地向门口奔去。 芮央明白过来,他并不是来杀自己的,他是来杀夜寒的!并且,他很可能认识自己,或者,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当他发现夜寒不在屋内的时候,他也并不想杀她徒惹是非。 如此,她更要知道他是谁! ☆、第十六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眼看着那黑衣人便要离开,她cāo起身边的一个琉璃摆件,举手便向着房门掷去。那人身形敏捷,向一旁闪躲,琉璃摆饰摔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这样的声响,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分外刺耳,屋内的二人都明白,外面的守卫很快便会闻声赶来。黑衣人再次向着门外奔去,芮央却已经抢先一步,背对着房门,将他堵在了屋内。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他本来并不想杀一个郡主,来为自己添惹麻烦,可是,如果是为了逃命,那就另当别论了,自然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的眼中露出yīn狠的杀意,让芮央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手中的剑光一闪,顿时化作万点星光将她团团围住。 她此时方知道从小懒怠于练武的后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方才是不想杀她,才让她折腾了这么久,此时他杀念一起,胜败立现。 当万点光雨停住的时候,长剑已经刺进了她的前胸,鲜血喷涌而出 此时的芮央也不去管自己还活不活得成,却是趁着对方靠近自己这难得的机会,在自己还能支撑着身体的最后时刻,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她突然抬手,一把扯下了他脸上的蒙面黑巾。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女子,哪怕是死也非要知道对方是谁。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依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可又总是让她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是在哪里呢 他由不得她再去细想,果断地一抽剑,剑锋便已离体,胸前一个血窟窿在汩汩地流着血,她用手捂也捂不住,她当即倒在了地上。 她自幼便是金枝玉叶,被淮南王夫fù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半点罪,此时只觉得好痛,痛到几近晕厥。 那黑衣人看芮央的样子,料想是活不成了。她终于不再纠缠自己,让他轻轻地松了口气,提步快速向着门外奔去。 可是,就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左腿一紧,突然被一双手臂死死地抱住。他低头一看,这个什么云安郡主就像块狗皮膏yào一般,正在坚持不懈地充当着他的腿部挂件。 她身前的衣服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她娇嫩的嘴角旁也噙着血,看她那弱的小身板,分明是随时便会一命呜呼了,可她竟然到死还要扯住他来当垫背的。 他又急又恼,长剑又是一挥,她的左臂上已经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她吃痛之下,收了左臂,可是,右臂却仍然固执地揪着他不放。 此时,她已经无力地趴在了地上,只有一只手还在用力地扯着那个凶手,她总是在想,夜寒到底会不会来救我 他高高地将剑提起,用尽全力向着她的背部落下! “当!”的一声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一柄利剑,暗夜之中如闪电划过,分毫不差地击中了那向着芮央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下的剑锋。重击之下长剑脱手,两柄剑一起飞出去,跌落在地上,再次发出响亮的金鸣之声。 黑衣人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已有一人如惊鸿一瞥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内,突如其来的,除了他的人,还有他的掌风!一击之下,那黑衣人被震得倒飞数米,重重地跌倒在地。 这一跌倒,他便再没有起身的机会,因为,已经有许多把剑将他团团围住,同时指向了他,那是御林军标配的长剑 芮央在听到“当”的一声时,一颗心便妥妥地落了下来,她知道,一定是他!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他来了 遍地的鲜血,她不再是那个素衣出尘的高贵郡主,而是一个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他的整颗心都在痛! 他被她的样子吓得魂都快要出窍了,他冲过去双膝着地,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身子躺在他的腿上。 他俊脸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郡主,是属下该死,是属下不该丢下你独自在房中,要杀要剐,悉听郡主发落可是郡主,你千万不能有事” 发落我当然是要发落你的,居然敢生我的气,丢下我不管!可是,不是杀也不是剐,而是终生囚禁 芮央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又感受到他熟悉迷人的气息,苍白的脸上浮着一丝轻笑,她心中这样默默地想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晕过去之前,她只做了一个动作伸出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来,抓住夜寒的手,十指jiāo叉,紧紧地握住 云安郡主身受重伤,惊得整个白泉行馆都沸腾了。虽还是夜色浓重,行馆之内已被灯笼和烛火照得宛如白昼。 御林军四下搜查有无同党在逃,随行的御医们被唬得战战兢兢,一边是淮南王铁青的一张臭脸,一边是云安郡主血淋淋的一身重伤,若是救不了郡主,也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得长。 芮央哪怕在昏迷中,也硬是没有松开手,可怜夜寒哪里都去不得,也实在不忍心强行将她的手掰开,只得始终坐在她榻前陪着。 榻前拉了块帘子,芮央和夜寒一个在里面躺着,一个在外面坐着,手倒是不必分开。夜寒眼睁睁地看着随行的宫女们一盆盆血水从帘子里面端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连呼吸也顾不上了。 那时,他负气离开,独自一人坐在荷花池边吹着夜风,虽是气着,心中却总是放不下她。他满脑子都是她,当年伞下的濯濯清莲,如今一次次救他护他的“风流”郡主,她或许没有从前那样的温婉贤淑,可是,却更加拨动他的心弦。 她说的对,无论如何,他今晚都不该离开那间屋子,若是被慕容发现她欺君,那她必然会被连累。 于是他决定回去找她,可是人还未到,便听见了暗夜中让人惊心的碎裂声,当他看见血泊中的她时,他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今,他疼不能替她,伤也不能替她,只能心痛地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得毫无生气的娇柔小手发着呆。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慕容匆匆而来。 原本为了怕惊扰圣驾,莫北麟已经叮嘱了等皇上早起后再报,可是这番动静闹下来,慕容还是被惊醒了。 慕容醒来后得知了发生的一切,亦是惊得不小,他本是一方面惦记着芮央,想过来看看,一方面怒气冲冲地想要问夜寒的罪,侍寝之夜他不知所踪,竟然让郡主被刺,岂可轻纵? 可是,当他冲进来看见夜寒连跪着也撇不开的那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时,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心酸和颓废,非要去试探什么虚实,如今倒好,真正成全了一对有情人,而自己,真正成了个孤家寡人! 慕容虽是说不出的惆怅和郁闷,一肚子酸水倒不出来,可也不能在芮央生死未卜之时便处置了她的人吧,好歹,她也是他最疼爱的表妹。 无奈之下,慕容只得一腔怨气冲着跪在一边的御医撒。皇帝一怒,真可媲美火山bào发,他金口一开,治不好郡主全都陪葬! 几个苦命的御医也不曾招谁惹谁,又是一顿战战兢兢,胆大的点头如捣蒜,胆小的已经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好在这几个御医虽然胆子小了些,却还当得上为国医圣手,在几番不遗余力的合力救治之后,芮央到底是在两日后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几个御医个个喜极而泣,心中皆道是祖上yīn德庇佑,方才不至于丢了这条小命。 原本三日之期的围猎此时已经为了芮央耽搁了两日,慕容见她终于醒来,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他一面着人安排回朝,一面又叮嘱莫北麟待芮央伤势好些才可挪回王府休养。 慕容和随行之人一走,整个白泉行馆便成了芮央的养伤圣地。莫北麟因为公务繁忙,平时并不在白泉行馆,只是每日里加派人手将整个行馆围了个里外三层,于守卫之事上再不敢有丝毫马虎。 又过了几日,芮央的精神开始好了起来,她便开始悄悄地打量着自己这位“俊色可餐”的侧夫,琢磨着那“终生囚禁”的惩罚该如何实施才好。 于是,这几日,夜寒片刻不能离开芮央的榻边,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他心知郡主恼他那日离她而去,故意刁难他,却每每总是将她的刁难照单全收。 芮央:“我想吃梨。” 夜寒内心独白:旁边不是站了好几个侍女么! 夜寒嘴上答道:“好!” 芮央:“手疼,用不上力要喂!” 夜寒内心独白:郡主不是还有一只手是好的吗?那日抓我的手可没有用不上力! 夜寒嘴上答道:“好!” 芮央:“梨太大了,不好咬” 夜寒内心独白:郡主的嘴几时也受了伤?属下这几日并未咬过 夜寒嘴上答道:“好!” 芮央:“梨不能分的,不吉利!” 夜寒内心独白:!!! 夜寒嘴上答道:“” 芮央:“就用嘴喂吧” 夜寒内心独白: 夜寒嘴上答道:“郡主旁边有人” “哪里还有人?”芮央凑过脸来,笑眼弯弯地问道。她盯着他局促的样子,剑眉星目,额上却微微地冒着汗,精致如刀削一般的玉脸上,早已经泛着胭脂红,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错愕地抬头四顾,果然,哪里还有人,方才明明站在房中的一大排侍女,早已不知道是何时不见了踪影。 ☆、第十七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只剩下二人独处的小小空间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夜寒对上她柔情缱绻的一双水眸,她的脸色虽还有些憔悴,可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亮生动,顾盼生辉。 芮央浅笑盈盈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不过分”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温柔,“属下早就想过,只要郡主能好起来,属下什么都听郡主的,郡主叫属下走便走,叫属下留便留,为了郡主属下可以不再提报仇之事。” 她愣了愣,有些心疼这样一个冷峻清高的男子会为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再次抓紧了他的手,十指jiāo叉,就如她昏迷前那样。 “我不会再叫你走,不仅这一世不会,每一世都不会!”她的话轻柔却坚定,她说的是真话,他们有七世相遇,这才是她穿越的第一世而已,可他不知道,这话听在他的耳中,是句多么动听的情话。 “我也不会叫你为了我而放弃报仇,”她明眸熠熠生辉,句句掷地有声,“我说过,我一定会为你追查当年星月山庄之事。只是,你的仇人并不是皇帝表哥,他当时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想将星月山庄置于死地的,当是另有其人!”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卷起了惊涛骇浪!她说的不错,是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一点,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了慕容的身上。原来,她从不曾阻止他报仇,只是,他一直没有明白她的用心罢了。 “郡主”此刻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似有万语千言,奈何他素来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看着他怔忡不语的样子,轻叹了一下:“莫非,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你可还记得那日,你离开时我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郡主说说这样做,不是为了他,是因为因为喜欢我”她说过的话,他从来不会忘记,何况,是这一句。在她受伤以来的日子里,他曾经悄悄地无数次想起,不论它是不是真的,他都绝不会忘记。 芮央发现,无论他什么样的表情,都是迷人的,清冷的,窘迫的,霸道的,温柔的 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今日你可听好,我要将未说完的话说完。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了,我在乎的那个人不是皇帝表哥,也不是上官霖,是你,只是你一人而已。” 她柔声婉转,语带温柔,她的话如同山涧清泉,一滴滴清凉地落入他的心里,点点柔情化开,迷了他的心,也迷了他的眼。 她清秀动人的粉脸在他的眼前慢慢接近,他感觉到她微热的呼吸和淡淡的幽香,她娇美粉嫩的唇带着浅浅的珠光和致命的诱惑,一点点地,靠近了他。 在这样的大白天,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后退,可是,他却入了魔一般地怔然未动,他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整个人都陷在深深的诱惑中,无法自拔。此刻,他的眼中,就只有她 柔软的樱唇终于贴了上来,这一次,是她主动的。他早就品尝过那芳香甜美的滋味,可是,却从不敢回想,因为,他只要一想起,便会叫他魂牵梦绕 她一面与他唇齿相依着,轻咬慢吮,一面用她葱段似的指尖,轻轻地拨弄着她抓住的他的手心,酥麻的感觉敏感地从唇上与掌心中同时入侵,一直痒到了他的心里。 他的身体里突然涌出一团火,让他觉得压抑而憋闷,他微张了嘴,本想做个深呼吸,她灵巧娇柔的舌尖却恰逢时机地探了进来,让他的呼吸又是一窒。 他被她撩拨得周身起火,终于忍不住用唇舌去回应着她,彼此辗转缠绵着,攻城掠地,极尽挑逗,酥麻的感觉如同星星之火,很快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紧紧地吸着她,一点点占据她唇边每一点柔软,他想离她更近一点,想要得到的更多一点。 可是他不敢将她抱得太紧,她的身上,伤势未,他怕自己太过用力,会让她伤口崩裂。 她太过诱人,此时的她,全不似平日里的清婉出尘,她明艳得如阳春三月枝头一朵最灿烂的桃花,她清秀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云,眸中带着水光,让他心动到了极致,又疼惜到了极致。最要命的是那被他厮磨吮咬得艳如滴血的红唇,在他的眼中那样动人,让他无法忽视。 他想要靠近她,又担心着她的伤口,这样左右为难的念头生生煎熬着他,叫他yù罢不能。 偏偏在此时,芮央双臂一展主动搂住了他,她轻轻地埋进他的脸侧,他的脸紧紧地靠着她,瞬间闻到了她的发香。 温热细碎的气息落在他的耳朵上,继而,是一个湿软的唇,慢慢地触上了他的耳垂,那无法抗拒的敏感,让他身子一软,两人便倒在了柔软的榻上。 他用手臂撑住自己的身体,不敢压住她前胸的伤,可是体内涌动的yù望,却让他难以自持地吻落下去。 呼吸越来越凌乱,两人贴在一起的那部分身体也越来越灼热,她眼神带着迷离,用深深浅浅的吻回应着他。 过电一样的感觉蔓延全身,他终于不由自主地离她越来越近,他好想,和她在一起 “唔”当上身紧贴在一起的时候,胸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她离了他的唇,微微地喘息。 她疼痛的声音让他从沉迷中惊觉,连忙重新撑起自己的身体,与她拉开了距离,可她的手仍然搂着他的腰,让他起不了身。 他眸光黯了又黯,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他俯在她耳边低声地说:“郡主,你若是再闹,我便要忍不住了。” 她的脸瞬间红成了一个大柿子,却终是无比难舍地松开了他。反正今生是要与他在一起的,日后还有大把的时光 当芮央的伤再好一些的时候,莫北麟便差了人来,前呼后拥地将她接回了王府。芮央回府的时候,已有小厮来通传,说王爷正在书房等她。 莫北麟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芮央已经看出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莫北麟还是强行将满腹的疑问压下,先与芮央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她的伤情。 待两人沉默片刻后,莫北麟终于直奔主题地问题:“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夜寒,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芮央的脑子在高速转动,揣测着莫北麟的用意。 “他前些日子无故失踪,我也便不追究了,怎么会又突然出现在白泉行馆?还有,你不是说,你与他并不瓜葛的么,如今却又是闹的哪一出?”莫北麟虎着一张脸,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被愚弄了。 无故失踪,他当然不会追究,事实上,他也会暗暗觉得夜寒走了是好事,省得他再与芮央不清不楚的。可现在倒好,人不仅又回来了,还被慕容金口一开,赐给芮央做了侧夫,这下子,皇后的梦算是没指望了。 “当时没瓜葛,后来,后来女儿突然又想有瓜葛了不行么?”芮央开始打马虎眼,只一味地胡搅蛮缠,“况且,父亲怎能说‘闹的哪一出’呢,皇上金口玉言,岂是胡闹?” 莫北麟突然冷笑了一声,老谋深算的眸子里放出一道精光,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休想糊弄我,当你爹我真的老了么?那日在白泉行馆之中,掉入莲花池的声音,分明是你一个人,夜寒他,是早就在池中的吧?” 芮央一惊,整个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她此时方才察觉,原来自己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实并不然,既然莫北麟能发现,保不定还有其他功力深厚,耳聪目明者也能发现,而当时在场之人众多 或是一般的人也就罢了,当时场面暧昧又混乱,大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跑偏了,可若是别有用心者,定然会发现其中的问题,那么夜寒的身份,也极有可能暴露。 而事实上,慕容才定了夜寒为芮央侍寝,当夜便有人行刺,这更加说明,在场之中,果然有人已经发觉了夜寒的身份,可是他并没有向慕容告发,而是选择私下解决。这说明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或者说,有些事,他不想让慕容知道,那么此人很可能,便是害星月山庄被灭的幕后之人! 芮央顿时意识到事态严重,她略略思屋忖了一下,决定不再装傻充愣,而是向莫北麟和盘托出。 能出现在白泉行馆的人,几乎都是位高权重者,如今对方已经出手,她需要得到父亲的帮助。 想到这里,芮央将裙摆一提,双膝落地,直直地便跪了下去。 她这举动倒叫莫北麟吃了一惊,他讶然问道:“这是何意?” 芮央抬头看着父亲,坚定地说道:“爹,从今往后,我与夜寒是再不会分开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此番女儿死里逃生,爹爹还能坐视不管吗” ☆、第十八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十年前,慕容登基不久,还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小皇帝。 那年,因北国骚扰边界,莫北麟亲率十万大军奔赴北境抵御外敌。就在他浴血疆场,镇守北境的那几个月里,另一位辅政大臣陆长正在京城中把持着朝政大权。 当莫北麟刚刚回到京中,便听说了江湖中最有实力的门派星月山庄因被人告发,勾结外族,蓄意谋反,被皇帝下旨灭了满门。 经办此事的,正是陆长。 因证据确凿,而陆长在此事上办得又格外雷厉风行,偌大一个门派从此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莫北麟回来的时候,星月山庄已成一片废墟,江湖中人对此事讳莫如深,生怕一个言行不慎,便被视为同党,遭到牵连。 星月山庄被灭之后,陆长的势力日盛,数年后,莫北麟曾听到传闻,说陆长虽然身在朝廷,势力却蔓延于江湖。他虽然也曾有过疑心,然而却无凭无据,若是贸然出手,只会被好事之人当做是两个权臣的党争。 芮央走出书房的时候,日已西沉,夜寒正在离书房不远的树下等她。 芮央走到他面前,二人会意地对视了一眼,她轻声说了句:“你来了。” 他点点头,亦是轻声地“嗯”了一声。 二人脚下未停,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院走去。芮央见夜寒一路无话,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恍然道:“你是不是听到我与爹的谈话了?” 他未答,却是反问道:“陆长便是害我星月山庄的幕后之人对吗?” 夜寒的猜想,与芮央和莫北麟是不谋而合的,然而陆长是朝中重臣,若是光凭猜想,而无真凭实据,那诬陷之罪可是不轻。 芮央叹了口气,尚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一串脚步声传来。 二人默契地缄口不提,只见一路跑着过来了,她行过礼,便对芮央说道:“郡主,陆府的陆大小姐来了,带了厚礼,说要见您呢。” 芮央点头答道:“请她在花厅稍坐,我即刻就来。” 又一路跑着去了,夜寒有些担忧地说道:“郡主,若是那晚行刺真的与陆长有关,那陆小姐此次来” 芮央轻笑道:“放心,我了解陆莞,她素来是个只问风月,不理权谋之人,虽然风流些,倒也简单。她此来,恐怕不是为了我,倒是为了你呢。只不过,我如今可是再容不得她打你的主意!” 她说完,却见夜寒低头不语,心中疑惑顿生:“你莫不是,真的想跟着她去吧”她心中突然一惊,继而小声言道,“你是想借机进入陆府,去杀陆长?” 他抬眸与她相对,才刚刚开口说了个:“我” 她已飞快地仰了头,用她娇艳yù滴的红唇封住了他的嘴,他当即一僵,要说的话硬是被生生地吞回了肚里。 她离开他的唇时,面带愠色,她恼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想都不要想!皇帝表哥金口玉言,如今你已是我的夫,从今往后你便只是我一个人的,别的女子你都要离得远远的,你的命也是我的,那些危险之事你若再敢惦记着,我便日日将你锁在房中!” 话音一落,她不由分说地拖住他的手,把他拽进了屋中,随即转身便从外面落了锁。这个郡主脾气,她竟然为了防止他跟着陆莞走,真的将他锁在了房中。 夜寒从大开着的窗户看着芮央气乎乎地向着花厅而去,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甜蜜。 以他的身手,这大敞着窗户的屋子如何能锁得住他?也不知道这位云安郡主是怎么想的! 况且,进入陆府,伺机报仇,这样的念头虽然也确实在他脑中转过一转,可是,如今他又怎能放得下她! 方才,她说他是她的夫。 他此时想起她说的话,和她当时那气急败坏的表情,他冷峻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地扬起,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郡主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他不仅听到了,也感觉到了,不论她刁蛮也好,霸道也行,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 虽然窗户大开着,夜寒却是没有逃跑,他乖乖地坐在房中等着芮央回来。过了片刻,房门突然开了,几个丫环和小厮们鱼贯而入,手上皆是捧着满当当的东西。 为首的那丫环名叫新钰,她一见了夜寒在房中,倒也不曾大惊小怪,只是十分稳重地向他行了个礼,口中称了声:“夜公子。” 莫北麟已经将皇上亲口定的侧夫之事吩咐了下去,只是尚未全礼,府中且先以公子相称。 一行人见过礼后便各自忙开了,有铺床叠被的,有chā花剪枝的,夜寒不知这样大动静却是为何,便向新钰问道:“你们这是?” 新钰回话时脸微红了一下,仍是依礼答道:“王爷与王妃jiāo待,夜公子自今日起便在此安歇。” 莫北麟是想着,反正在白泉行馆便已侍寝了,倒不如便让夜寒日日待在芮央身边,他武功高,也可时刻护着宝贝女儿,以免行刺之事再次发生。 今日莫北麟与芮央一番深谈,他也已不再纠结于那皇后的宝座,他本非贪图富贵名利之人,从前不过是怕慕容心怀芥蒂,淮南王府一旦失势,陆长定然独大。 如今既已知女儿对夜寒情有独钟,而夜寒又本是名门忠义之后,他也是个出身武将之人,所谓英雄相惜,他倒是对夜寒的身世生出许多同情来。 夜寒听了新钰的话,顿时一愣,倒生出些手足无措之感来,见屋内的人都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便退出房来,只站在院子里等着芮央。 又过了一会儿,他便见远远地来了,连忙迎上去问道:“那陆小姐可有为难郡主么?” 一见了他,便笑得意味深长,一脸灿烂,她向着夜寒福了福,说道:“她哪里为难了郡主,你没瞧见郡主那个气势,没有为难陆小姐,便是好的了。” 他松了口气:“郡主是哪般气势?” “咱们郡主冲冠一怒,可不都是为了你么?”笑道,“你可是没瞧见她那威风的样子!” 说着,便将手一叉,学起芮央的样子来,凭空指着无人处说道:“你可听好了,如今夜寒已是我夫君,在白泉行馆便已奉旨侍了寝,从此他便是我云安郡主的人,旁人休动妄念,还请莞妹妹日后敬而远之!” 那模样实在有些逗,饶是夜寒这般素来清冷之人,也绷不住露了笑意。他心中暖暖的,她真的是这样对陆莞说的吗,虽然强势霸道,却深情可爱 月光如练,夜色迷人。 芮央坐在房前的秋千上,一边让夜寒推着她轻盈地dàng来dàng去,一边发出如黄鹂婉转的笑声。 她裙摆翩飞,皎白的月光在她身上投下柔柔的光晕,她娇粉似玉的脸上梨涡浅浅,让他默默地看着,心生欢喜。 他薄唇微勾,藏不住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轻轻唤了声:“郡主。” 她慢慢地减了速,想要停下来,他伸手一带,秋千住了,她便向后靠进了他的怀中。 怀中的可人儿娇柔绵软,鼻息间一时尽是她身上幽幽的暖香,她腮旁有一缕青丝被风吹乱了,他俯身间,那缕青丝便柔柔地拂上他的脸,让他感觉有些痒痒的。 他轻声向她说道:“夜深了,外面起风了,郡主伤还没好,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他方说完,却又想起今日自己也要宿于此,这“早些回房歇息”便似乎带了些别的含意。他住了嘴,神色微窘,缓缓地低了头,借着夜色掩饰着自己的神情。 她倒像是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却是冲着他一抬双臂,软语娇声地说道:“那你抱我回去,好不好嘛?” 尾音轻轻地上扬,她向他撒着娇,她这副楚楚动人的娇嗔模样,总是让他无法拒绝的。 他看着她明亮如水有双眸,那眸中还有一个小小的他,他一边俯身为她捋了捋她腮边的墨发,一边应了声:“好。” 他一弯腰,便将她打横抱起,步伐稳健地向着房间而去。 室内暖意融融,鎏金镂空的雕花三足熏香炉中袅袅地飘着淡淡的暗香,如兰似桂,馥郁芬芳,让人一进来,便如同身置花海。他将她抱至榻边坐下,方才松了手。 屋内只有他二人,榻上是今日新钰领着丫环们新铺的一对绣枕和云衾锦被。目光从榻上扫过,两人对视一眼,不觉都有些脸红。 夜寒将她放在床边,正要起身时,她抱住了他的胳膊,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他坐下。 他顺从地坐了下来,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他头一侧,便闻到了她清淡的发香。 他低声地问:“郡主真的想让夜寒做你的侧夫么?” 虽然,她说过喜欢,虽然,他也能感觉到她心里是有他的,可侧夫一事,终究只是慕容一时兴起,他可以不在乎名分,可他却不想让她有半点的勉强。 “不想。”芮央的回答很干脆很果断,却是让他愣住了。 她看着他傻愣着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凤眸间尽是柔光万点。她复又牵了他的手,与他掌心相对,她娇嫩的手心能感觉到他掌中的薄茧。 “我不想让你做我的侧夫,因为,我不会再让别的人来做我的郡马,更不会有别的夫侍,我只愿效仿我爹与我娘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十九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月色温柔,芮央的话更是温柔得让夜寒心口发热。 他一个侧身,手臂搂住她的纤腰蓦地一收,便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她娇小的身躯软软地窝在他的怀中,将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再次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依然是那么好闻,那样让她心动。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将她紧紧地箍在自己的怀里,像是生怕她会飞走,像是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良久,她缓缓地抬了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为你的父母报仇,一起重建星月山庄,你信我吗?” 她仰着一张娇艳的粉脸看着他,她秋波如水,带着春风不及的灿烂和明朗,他禁不住抬手抚上了她似霞染的双颊,用指腹轻轻地摩挲。 他手下的触感极好,香腻软滑,她肤色细腻通透,宛如玉色,看着没来由地让人觉得香软可口。 他自幼身世凄凉,饱尝了人情冷暖,如今这世间,能让他如此心动不已,怜爱至极之人,便唯有她一人罢了。 他强忍着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薄唇微微一勾,说道:“我信。” “为何?” 他轻轻地将头埋入她的肩颈之间,心中柔软一片,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呢喃着:“因为,我也想和郡主一直在一起,哪怕只是默默地陪伴” 她想不起,他是从何时开始,没有再自称“属下”的,她语带娇俏地说道:“傻瓜,什么默默陪伴,今生,你是芮央的夫君啊!” 她感觉到,他环住她的盈盈细腰的手臂突然间又紧了紧,他默了许久,方才从她的颈窝处抬起头来。 他俊脸似玉,冷峻的眸中流淌着缱绻的柔情,他伸手将她脸侧的一缕青丝挽至耳后,又是温柔又是认真地说道:“若郡主真当我是你的夫君,可愿听我的话么?” “听!”芮央说着,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双臂圈上了他的脖子,一张娇艳的秀脸瞬间便凑到了他的脸侧,飞快地啄了上去,继而,露出一种得逞后的娇笑。 随着她的靠近,盈盈幽香再次袭击了他的嗅觉,她柔软娇嫩的唇在他的脸上留下酥麻的感觉,他一张白皙俊朗的脸霎时飞上了一抹胭脂色。 他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叹了叹,抬起双手伸到颈后将她柔滑的小手捉了下来:“郡主如今身上有伤,可否答应我不许再胡闹?一切都等郡主伤好再说” 她愣了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话虽然说得极是含蓄隐讳,却让她顿时羞红了脸。 他见她原本玉雪晶莹的容颜一时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其实,他对她,何尝不是心痒难忍,他做梦都想拥有她,可是,为了她的身子,他不敢冒这样的险。 她羞得不敢看他,只是说了句:“哦,那我睡了。” 今日晚间,她的长发原就只是用一支玉钗松松地绾着,此时,她只将玉钗一抽,满头如瀑的青丝便落了下来。她又自行宽了外衣,只着一身白色的中衣,便上了床。 平日里,这些事都是来服侍的,今日因为夜寒在,她总是觉得在旁边站着会有些不自在,因此便早早地打发她自己歇着去了。 夜寒见她躺下,便也宽了衣,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他见她面朝着里侧,背对着自己,自然知道她在害羞,心中无限怜爱,轻轻地唤了声:“郡主” 她转过脸来看了看他,他原就是俊逸之姿,如芝兰玉树,此时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那颜色越发衬得他玉容清俊。他正躺在她身侧浅笑地看着自己,她目光一扫,便看见他修长的身姿,若隐若现的宽肩窄腰,流畅的肌ròu线条 她脑中突然就浮现了记忆中他那日在湖中洗澡时的背影,泛着浅浅的水光,月华之下散发着无限的魅惑 她慌忙地又转过了头去,再不肯回过头来,心中暗暗地怪着自己那个天才老爹,在自己伤势未的时候,便放个绝世美男在自己的床上,这样真的好吗? 夜寒见了她的窘态,在她身后轻轻笑道:“郡主当初带着我上南风馆时,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芮央的脸上一时间五颜六色,更是好看。她此时方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她竟是领着自己未来的夫君大摇大摆地跑去找小倌儿,而且让夫君在外面守着,自己在里面花天酒地 内心是崩溃的,她干脆捂了脸,将眼一闭,耍赖道:“我已经睡着了!” 听到身后他浅浅的轻笑声,她心中又涌上无比的依恋,她虽然背对着他,却是向后移了移,将身子拱进了他的怀里。 背后传来他身上暖暖的温度,她像只温顺的小猫儿一样窝在他的胸前,果然安心地合上了眼。 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身前,他的手臂轻轻地搂上了她的腰,隔着薄薄的中衣,他能感觉到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处柔滑完美的身材曲线,他强行屏蔽着从她身上而来的清香,做了个深呼吸,也轻轻地合上了眼。 怀中抱着他心爱的女子,而且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自己却要学柳下惠,他心中暗暗地叹了叹,他有些怀疑,今晚到底能不能安心地入睡。 芮央受伤后体力一直不佳,此时的确有些困倦了,她合上眼,不觉渐渐睡去 恍惚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鲜血飞溅的星月山庄,那个秋风萧索,乌云沉沉的日子,杀伐之间骨ròu分离,横尸遍地泣血一场人间悲剧 当瑟瑟寒风将漫天的尘沙吹尽时,偌大的星月山庄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是一个种着银杏树的院落。 依然是那秋风冷冷地吹着,黄叶漫天袭卷,上官夫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一株银杏树下怔怔地发着呆。 芮央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见过上官夫人,就远远地看见她向着自己转过身来。 她转身转得格外慢,呼啸的狂风卷着数不尽的落叶围绕在她的身边,将她的身影遮挡得若隐若现 当她转过身来时,她突然变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那男子一直低着头,让她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的身形让她感觉分外眼熟,她努力地想要穿过风沙与落叶的阻挡看清楚他到底是谁,可那终究只是徒劳。 寒光一闪,他的手中突然多一柄长剑来,在拔剑的那一瞬间,凛冽的杀机贯穿了他的全身,那种感觉冷得让她一个激灵,她蓦地想起他就是那个曾经行刺自己的杀手。 那晚,由于夜寒突然出现,他在白泉行馆失手被擒,后来芮央曾问起他的下落,才得知他在被擒之后便服dú自尽了。 后来她一直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似曾相识之人,到底在何处见过 一道光影如闪电般向她奔袭而来,那人手执长剑,带着冷冷的杀气,如地狱的鬼魅一般由远及近,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想跑,却怎么也挪不开腿。他身上有一种寒冷刺骨的感觉深深地冰入她的骨髓,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在她无限的恐惧之中举起了那柄锋芒逼人的长剑 剑光一闪,正照在他的脸上,也如一道强光豁然探入了她的心里! 是他! 芮央还来不及说出她的发现,那冰冷的长刃已迎面而至,穿胸而过 她抱着锦被,大叫着坐起,从一场梦魇中惊醒过来。 就在听到她的叫声的那一刻,夜寒也警觉地跟着她坐了起来,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将她卷进了怀里。 他捧起她深埋在锦被之中的俏脸,脸上带着泪痕,眼圈红红的,一双秋波盈盈含着水光。她因为害怕,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娇柔的红唇被咬得艳如桃花。 她一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看着无比地心疼,他搂住她,柔声问道:“可是发噩梦了吗?” 她点点头,复又抬起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入他的胸前。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有在他的怀中,才能找到依靠和安全。 她娇小柔软的身子缩在他的怀中,湿热的气息细细碎碎地落在他的颈间,她的身子还跟着尚未平稳的呼吸微微地颤动着。 他将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她柔弱得叫他心疼,他突然间只想一生就这般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 他轻轻柔柔地抚了抚她的背:“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她的声音从他的胸前传来,她低低地呢喃着:“夜寒,我上一世欠你一次报仇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帮你报了大仇,我一定会帮你实现你的心愿的” 他微微地怔了怔,原来,她的噩梦竟然是与他的报仇有关,她连做梦都在想着他的心事。她恐怕是吓得不轻,说什么上一世,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心中一动,略略地低了低头,将一个深情的吻印在她美玉般的额头上:“央央,你可知,我还有一个比报仇更大的心愿,那便是,与你相守一世,不离不弃!” 芮央怔怔地抬起头来,那一声“央央”听起来柔肠百转,分外长情,她只是痴了一般地看着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重新扶了她躺下,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她鼻间尽是他的气息,让她无比地安心。 他将她搂在怀里,下巴轻轻地抵了她的额角,低沉地说道:“睡吧,我在。” ☆、第二十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次日,芮央起了身,梳洗停当后,便寻了个独处的时机,唤了灵萝前来。 这一次,她要知道的,是上官夫人当年的记忆,星月山庄覆灭,她抑郁成疾,到底是否另有隐情? 芮央之前曾答应过上官霖,要为上官夫人寻医治病,却一直苦寻良医而不得。老话说的好,心病还需心yào医,恐怕问题的关键,还在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上。 她突然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昨晚那个让她心惊ròu跳的噩梦。 梦中灵光乍现,她突然想起,原来那个刺客果真是一个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只是因为并不熟识,草草地见过一面,并且,她见到的那个时候,也并非是他的本来面目,因此,她一直苦思而不得其解。 那刺客,便是上官府中,上次为她和上官霖开门的那个黑脸的老伯! 其实,他的脸并不黑,经过伪装的肤色掩藏了太多的容貌特征,让芮央一直想不起曾在何时见过他。他却日日隐藏着自己的本来面目和一身功夫,在上官府中做一个守门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次的记忆搜寻,要比上一次难上许多。因为芮央需要的答案并非一个固定的场景,十多年前的记忆零碎而杂乱,而灵萝的仙力尚浅,确实费了好一番工夫。 十多年前,星月山庄还是江湖中最有实力的名门大派,而星月山庄的庄主,也就是夜寒的父亲是个正义耿直之人,一生我行我素,快意恩仇,从不与朝廷官员结jiāo。 当时的淮南王莫北麟军功赫赫,声望远在太傅陆长之上,这让陆长非常地恐慌,生怕有一日失势,会被莫北麟压制,抬不起头来。 因此,他一心趁着莫北麟远征之际笼络江湖力量,为己所用,他首先想到的,当然便是星月山庄。 可是当陆长想方设法找上星月山庄庄主之时,却因为他是个不畏强权,“不识时务”之人,而遭到了拒绝。 想那陆长是个一手能遮半边天的人物,一生呼风唤雨,旁人巴结还来不及,他向来习惯了阿谀奉承,怎能受得了被人拒绝! 他虽然没有得到星月山庄,可是,他很快便寻到了另一个目标,那便是沧澜门。 沧澜门虽与星月山庄jiāo情不浅,可是门主上官博心中久已不满屈居于星月山庄之下。他面对着名利的诱惑,一念之差,便答应了与陆长狼狈为jiān。 沧澜门自此归入了陆长的麾下,成为他隐藏于江湖的一股庞大势力,而陆长既为了能让自己更好地掌控江湖,又为了泄私愤,则主动提出,为沧澜门除去他最大的对手星月山庄。 朋友一旦反目,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上官博凭借着与星月山庄的jiāo情,轻而易举地便制造了星月山庄勾结外族企图谋反的罪证。 陆长趁着莫北麟不在京城,哄骗幼帝下旨诛杀,继而,他亲自指派御林军前往,将星月山庄夷为了平地。 上官夫人是个重情重义的善良女子,得知星月山庄惨遭灭门,只道是无妄之灾,原也不过是郁郁寡欢,为好友伤怀罢了。 可是不久之后,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方知那一切并非是什么无妄之灾,而是自己的夫君贪图名利,泯灭人xìng,做出的伤天害理之事。 她与上官博大吵一架无果,却被他以养病为由锁在了房中。她顾念夫妻之情,稚子上官霖年幼,终是不敢将事情闹大,怕毁了沧澜门的前程。 可是,良心难安,她日日夜夜被故友惨死的悲痛和知情不报的内疚折磨着,天长日久,终于抑郁成疾。 这些晦暗的往事,随着星月山庄的湮灭而被埋藏,知情之人也已所剩无几。而当年为上官博经办此事的属下之下,有一得力之人,上官博舍不得杀他,便让他伪装容貌进入上官府,做了一个小小的守门人。 芮央很快想明白了当日在白泉行馆发生的一切,那日跟在陆长身边的随行之人中,定然也有当年的知情人,他极有可能是认出了夜寒,所以急yù斩草除根,因此才通知上官博,派人于夜间行刺。 芮央沉吟片刻,向灵萝问道:“上官夫人的病,你能医得好吗?” 灵萝才将将帮她查阅了一段冗长的记忆,正累得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此时一听又叫她耗费灵力去救上官夫人,她干脆一翻白眼,就死了过去。 芮央用那葱段似的手指戳了戳她白胖的萝卜身体:“你能不能别装死?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呢!” 灵萝只睁了一只眼睛,斜斜地觑了她一眼:“没办法,我修为不够!” “这样啊?”芮央小声嘀咕着,“若是我返回仙界之后,用三百年的灵力来做为答谢的话” “此话当真!”灵萝像打了鸡血一般支棱了起来,“五百年?一口价!” 芮央鄙视地白了白她,痛快地答道:“成jiāo。” “啊哈哈哈”灵萝刚要从地上一跃而起,她突然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嗷!你干嘛呢!” 芮央一边掏出帕子将手中之物包了,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不过是在你的肚皮上拨了几根萝卜须,给上官夫人补补身子” “啊啊啊!”灵萝捂着痛处叫道,“别人补身子都是用的人参!是参须!我不是过是棵萝卜而已!” “可你是成了精哦,成了仙的萝卜,定然疗效非凡!谢啦!” 五百年的灵力啊,怎么也得买一送一吧,芮央得意地起身离开,只剩了灵萝还在身后泪流满面:“你个重色轻友的央央!你为了夜寒,竟然拔我的毛” “谁叫你一毛不拔!”芮央嘀咕着,已走远。 午间,芮央坐在窗前,几缕暖暖地阳光透进来,在她的全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她手上正在为几朵新开的墨兰剪枝,眉头却是微微地蹙着,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夜寒轻轻地握了她的手,将剪子从她手中取下,平放在案上:“别剪了,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当心剪到手。” 芮央不语,却是不经意地把弄着手中的墨兰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她唤了来,对她说道:“你且去一趟上官府,跟上官霖说就说,我自受伤之后,常常夜不安枕,想配些有助于睡眠的香料,还缺了些新鲜的银杏叶子,想向他讨一些来,不知他肯不肯。” 听着她的话,似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多问,只是应着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夜寒看了看芮央,直言不讳道:“你哪里是想要什么银杏叶子,分明是故意想叫上官霖知道你受伤了,让他来看看你。” 他虽是个老实人,却是心如明镜,芮央着脸凑近他,坏笑道:“你可是吃醋了?” 夜寒受不了她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脸上当即有些不自在,他干咳了一下,俊脸一窘:“若是吃醋,当日在南风馆时,便已让醋给淹死了。” 想不到似他这般冷峻之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芮央像是一时心情大好,她不由分说地贴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 他看着她胡闹,也不推开她,只是宠溺地摇着头,低低地唤了声:“央央” 她有些小得意地靠进他的怀中,侧过脸来,便望见窗外刚刚还甚是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布上了几片乌云。 云低低的,显得有些压抑。几片树叶在秋风中打着卷儿,飘落在无人的秋千上,树影摇晃,不知是苦苦挣扎,还是在闻风起舞 她敛了面上的笑容,幽幽地说道:“你可知,山雨yù来风满楼” 数日后,京郊的静月湖上,一眼望去烟波浩渺,微风拂来泛起层层涟漪。 湖畔的几株垂柳早已没有了随风轻摆的身姿,只剩一些枯枝在秋风中写尽了萧条,湖边并没有什么人迹,只是偶尔飞过几只水鸟,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飞掠而过。 空dàngdàng的湖面上,远远地停着一艘华丽的画舫,黄色的飞檐翘角,朱红色的雕梁画栋。画舫之上,格子花窗紧闭着,素白色的帷幔随着船行时的微风轻轻地飘动。 船舱的小小房间内,坐着两个人。 芮央依旧是一袭素裙,青丝高绾,玉钗斜chā,她此刻正安详地坐着,专心致致地烹着一壶好茶。 翠绿色的嫩叶在壶中舒展,氤氲的水汽四散开来,将小小的房中弥漫着优雅而清淡的茶香。 她清婉出尘的容颜在那白色袅袅的水雾旁像是被沾染了几分仙气,她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什么表情,可她此时的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实在难以做到如表面那般的淡定。 她对面不远的地方,坐着个男子,看起来已过中年,蓝色的锦袍看起来材质考究,样式却是随意低调。他肤色略深,长身凛凛,相貌堂堂,透着江湖中人的英气和一门首领的轩昂。 他的双眸之中敛着一道精光,此时,他默默地看着芮央烹茶,眼中,只有淡淡的yīn沉。这个云安郡主果然不是个平常的女子,她不带侍卫不带兵卒,却敢孤身一人与自己在这静月湖中泛舟品茶,果然有些胆识。 芮央纤纤玉指拈着一个小小的茶杯,轻轻地置于靠近他的案几之上,杯中一汪浅碧,微苦的茶香甚是诱人。 她素手虚抬,声音婉转而沉静:“上官门主,请!” ☆、第二十一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怕上官博见疑,为示茶中并不曾做过什么手脚,她自己先漫不经心地捧起一杯,轻啜了一口,又浅笑着放下。 上官博不动声色端起杯子,茶尚未品,茶香便已盈满鼻间,恍惚觉得已是唇齿噙香,他浅尝了一口,不觉得赞道:“果然好茶!” 芮央笑靥如花:“多谢上官门主赏脸。” “这茶,是好茶,只是恐怕,郡主意无好意吧”上官博面上不动声色,那话音却是突然一沉,带着令人心惊之感。 上官博得知之前派去白泉行馆刺杀之人已服dú自尽了,料想应当是无人会疑心到自己身上的。却不曾想,这几日妻儿突然不知去向,府中下人只说是公子接了夫人外出治病去了,却是一去数日,音信全无。 他正疑心似有不妥之时,云安郡主便派了人请他前来静月湖中品茶,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件属于上官夫人的随身之物。 如此,这一杯茶倒是由不得他不来喝了。 都道茶能清心,可云安郡主这杯茶,却是喝得他火起。想他纵横江湖数十年,还不曾有人敢在他上官博的头上动土,不想今日,这个rǔ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却敢公然地用他的夫人,来威胁于他。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一杯茶,并不是那么好喝的! 芮央一面又为自己续上了一杯茶,一面悠然说道:“上官门主多虑了!芮央今日孤身前来,于这静月湖中与门主一叙,足见诚意。无甚招待,唯有薄茶一杯,上官门主莫要见怪才好。” “所谓明人不说暗话,郡主差人以拙荆随身之物相邀,恐怕,并不是为了品茶这般简单吧!”茶虽好,可上官博却并无品茶的心思。 “好一个明人不说暗话!”芮央终于放下了手中把弄着的杯子,抬起头来,她目光明澈有神,强敌之前却毫不示弱,“芮央对上官夫人一直以礼相待,并不曾为难于她,这几日,上官公子一直侍奉于夫人身前,他可以为芮央作证。上官门主也可以随时与夫人相见,只不过,在相见之前,有些事情还请上官门主帮忙,芮央请上官门主务必要‘明人不说暗话’才好!” “哦?”上官博冷笑道,“看来郡主这个忙,在下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郡主不妨说来听听。” “很简单”芮央不紧不慢地为上官博将杯中茶续满,方才说道,“我要你揭发当今太傅陆长,我要你将当年星月山庄背后的沉冤写出来,一份状纸,直送天听!” “啪!”地一声,上官博一掌将小小的茶杯震得粉碎,他起身怒道:“笑话!你以为你挟持拙荆威胁于我,我便会做出这等污蔑朝廷重臣之事么?我道郡主安的什么心,原来,你是想为你父亲扳倒陆长,让莫家势力独大,我说的对不对!” 芮央冷冷一笑:“恐怕,只有泯灭人xìng,是非不分之人,才会将洗雪沉冤当作是争权夺利!若是为了党争,我莫芮央还真不屑于与上官门主相见,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底是不是污蔑陆长,上官门主比我更清楚!” “郡主有何凭据?”上官博眼中锋芒渐露,当年之事如今已经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郡主是如何知晓的,若是她真的知道,恐怕,也留她不得! “我没有凭据不要紧,上官门主有就行了,况且,上官门主自己,不就是算是证据么?”芮央抬头淡淡地对上他的长眸,他眸中精光隐隐,她已知,她今日便是要与虎谋皮。 “郡主此话何意?”他看似平静地问着,身体却又向着案前走近了一步。 芮央再次捧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已凉,便没有当初的醇香。 她心中非常清楚,上官博身上所带的杀气已经在靠近自己,可该说的话,却不得不说:“上官门主,事实上,芮央已经斗胆,命人以你的名义写好了这份状纸,我父亲淮南王今早便已将状纸送到了皇帝表哥面前。并且,芮央又‘一不小心’地,将此事透露给了陆长” “你!”上官博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陆长他会相信是我出卖他?” 芮央清了清喉咙:“怕是由不得他不信,因为,他已派人查知,上官门主的妻儿已经悄悄地离开了上官府,而上官门主,今日又与芮央在此品茶” “好你个云安郡主!”上官博手中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呼啸而至,冰冷的剑锋便已经驾在了芮央的脖子上。 芮央僵直地坐着,一只手还放在茶杯上,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上官博年纪大了,万一手抖上一抖,自己便是不死,也得留道疤。 她轻叹了一声:“你真是比我预料的,还要沉不住气” 上官博冷眼看了看她,语带不屑地说道:“郡主竟然敢孤身前来就当真不怕我杀了你?我上官博虽不敢称武功天下第一,可是眼下杀了你却是好比捏死一只蚂蚁!郡主莫要忘了,你可以用我夫人来威胁我,我也可以用你的命,来威胁你的父亲!还有,若是我杀了你,陆长便自然不会再相信我出卖他。” 芮央依然直直地坐着未动,冰凉的剑锋贴在她娇嫩的颈部肌肤上,那让人胆寒的感觉传遍全身,她的背上已经全是冷汗。 她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是让芮央,来为上官门主分析一下当前可走的两条路吧!” 船舱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上官博静静地执着剑,他想不出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其一,按我说的做,揭发陆长,为星月山庄洗雪沉冤,我保证不会将上官门主当年所做的事公诸于众,为沧澜门保住颜面。事成之后,上官门主可与妻儿共享天lún。” “其二,你可以杀了我,与陆长继续勾结,令亲者痛,仇者快!因为,我已经找人治好了上官夫人的病,她如今,已向令公子说出了当年之事” “你说什么?”陆长一惊之下手上一顿,吓得芮央连忙缩了缩脖子,“你说拙荆的病,已经治好了?你若是敢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上官博心中很清楚妻子是为何抑郁成疾的,这些年来,他心中不是没有愧疚;那陆长心狠手辣,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旦上了贼船,哪由得他半路下船呢? 上官霖从不知道自己父亲当年的所为,在他的心目中,上官博是慈父,也是英雄,而如今,他一旦知道了这一切,恐怕父子之情,便也到头了 “咣当”一声,上官博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地上,他眸中精光隐去,徒留无尽的惆怅。 他也曾经少年英雄,义气风发,他也曾经义薄云天,想要仗剑天涯,恨只恨一失足,贪慕虚荣,让名利蒙蔽了双眼 随着长剑落地,芮央长长地舒了口气,背上的衣衫尽已湿透。 她的手终于轻轻地离了手中的茶杯,在那杯底,有一个小小的机关按钮。只要她一用力,她身下的地板便会打开,让她落入静月湖中,而夜寒,一直在湖中暗暗地保护着她。 他是绝不会让她孤身涉险的,若非她想出这个办法,他怎肯放她前来。 芮央抬起手来,击掌三声,船头的船夫听见,便吹了一声哨子。上官博向画舫外望去,只见一条小船不知何时已靠了过来,船头站着一人,黑袍玉带,眉目舒朗,正是上官霖。 芮央对上官霖,是有些歉疚之情的,于此事上,她多少有些利用了上官霖对她的信任。 那日,她以治病为由,哄着上官霖将上官夫人接了出来,便将他们安置在一个隐蔽之所,当时,上官霖也曾对她的用意起了疑心。 好在灵萝及时地治好了上官夫人,让她神志恢复了清醒,向上官霖证实了芮央所说的当年之事,上官霖这才终于相信,芮央是没有敌意的。 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亦是一场煎熬,此时的上官霖再见父亲,已恍如隔世。好在,他并没有一错再错,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向亲情妥协,直面自己当年犯下的大错。 小船靠了过来,上官霖上前一步跪在上官博的面前,沉声说道:“霖儿多谢父亲,没有让霖儿失望,没有让母亲失望!” 上官博仰天长叹,事到如今,他已再没有了退路,他唯一的选择,便是成全妻儿心中的父亲和丈夫,而这,又何尝不是成全了自己。 接下来,上官霖便返回了母亲的身边,非常时期,他要确保上官夫人的安全。上官博随着芮央去了淮南王府,莫北麟已在书房中等候多时了。 芮央将一切安排妥当,便独自往后院而来,听得说,夜寒自静月湖返回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寒早已不住在当初的侍卫房中,而是搬进了与芮央相邻的院子,只是每晚奉王爷王妃的命,来芮央的院中过夜。 今日虽是一番凶险,然而大事已定,芮央急着见到夜寒,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门外站着个小厮,见郡主突然闯进去,似是一惊,张了嘴正想说什么,又突然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嘿嘿”地傻笑了两声,倒像是有些难为情地转身离开了。 芮央心中想着事,也不曾留意那屏风背后飘散出来的氤氲水汽,几步绕过了屏风方才呆在了原地。 是了,夜寒今日从静月湖中回来,自然是要先沐浴的 芮央捂脸,怎么办,自己又偷看了一次他洗澡! ☆、第二十二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室内的空气温暖而湿润, 屏风的后面, 浴桶中的水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水汽缭绕之中,夜寒正站在浴桶的旁边,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的中裤, 修长而挺拔的身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 可能因为刚刚沐浴时被热水蒸过的缘故, 他白皙清峻的脸上微微地透着绯红,身上的肌肤也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的头发还湿着,水珠一滴滴地落下来,经过他弧线优美的锁骨, 结实精致的肩,紧致白皙的背,和窄紧的腰 芮央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蒙, 可此时文采却似乎好了起来,一连串的词语排着队似地从她的脑中滑过: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秀色可餐、色令智昏 夜寒见她突然进来,也愣了愣,侧过脸来看了看她, 便伸手抓起一件中衣套在了身上。他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说道:“我以为你会在书房呆上一阵子, 怎么此时便过来了?” 她清了清干巴巴的嗓子,低声答道:“我只是, 急着想过来看看你” 她抬头看看他湿漉漉的头发,伸手取过浴桶边一条干巾,便凑了上去。 他比她要高,她微微地踮了脚,双臂环过他的脖子, 去擦拭他滴着水的头发。两人的呼吸一时便近在咫尺之间,她身上幽幽的甜香又一次充盈在他的鼻间。 因为离得太近,她的身体和双臂随着她擦拭的动作,时不时地蹭过他的身体,让他刚刚沐浴完的热感瞬间又添了几分。 她也闻到了他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香,他的眸中也仿佛沾染了浓浓的水汽,看起来雾蒙蒙的,带着些说不出的蛊惑。她一眼扫过,便看见了他优美的薄唇,和精致的下颌。 她呼吸一窒,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他的中衣是刚刚她进来时才慌着穿上的,领口敞了很大一块,露出一片带着水色的紧致肌肤,一滴水正挂在领口处的肌肤上,晶莹剔透。 她想也没想,鬼使神差般地伸出她葱段似的玉指为他将水珠擦去,她娇嫩的指尖在他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一种细细的酥麻感,极快地流窜开来。 柔柔的呼吸轻轻地落在他的颈间,她长睫低垂着,让他看不清她的眼睛,她俏脸微红,踌躇了半晌,突然开口软软糯糯地说道:“夜寒其实其实我的伤都已经好了” 说完,她一张粉脸算是红了个彻底,她心跳如狂,还来不及抬眼去看看他的反应,他已经一俯身,吻上了她娇艳的红唇。 室内的温度霎时变得炽热滚烫,yù念同时在两人的身体中翻滚。 四片唇瓣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两人的唇同样的灼热,身体同样的躁动不安。 他突然一弯腰,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着榻边走去,怀中娇柔的可人儿伸着双臂勾着他的脖子,绯红滚烫的脸颊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胸前,袖口往下倒垂着,露出一截玉藕似的小臂。 他俯身将她放在榻上,上身压了过来,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痴痴地看着上方他的俊脸,剑眉星目,俊朗迷人。 两人的气息轻轻地jiāo织,她迎着脸上方那诱人的薄唇,将自己绵软娇嫩的红唇覆了上去。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抚上了他的脸,柔软湿热的舔吻在他的唇边频频地点着火。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噙住了她一直肆意挑逗的唇瓣,她的唇殷红诱人,像一个晶莹水泽的樱桃,带着柔软和湿润,让他yù罢不能。 他与她厮磨吮吸了许久,他才舌尖一挑,长驱直入地与她滑腻的小舌纠缠在一起。她攀着他的脖子,将自己与他凑得更近。 深吻让两的呼吸变得愈加凌乱而灼热,室内的温度蒸得他们热血沸腾。他眸光一黯,黑不见底。他的手从她完美的身体曲线上抚过,最终滑入了她的衣内。 手下的肌肤光滑如丝细腻如水,她身体玲珑的曲线让他燥热难耐,他抬手将她发间玉钗一抽,她满头青丝便铺散在床上,像一朵盛开的墨色花。 他手上未停,再一动,便解了她腰间的束带和衣前的盘扣。衣襟散开,她雪白的香肩和胸前的无边春色跃然眼底。 他再次俯下身去,薄唇一动,便含住了她一片玉雪可人的耳垂,他慢慢地吮吸着,舌尖轻动,从耳侧到颈肩,她肌肤莹白细滑的质感,让他眼底燃起的火苗越烧越旺。 她身上的肌肤泛起了红,在他炽热的气息和唇舌之下情动不已。她的手摸索着去寻他中衣的系带,谁知,好容易摸到了,却让她情急之下扯了个死结,半天也没有弄开。 她带着求助地撒着娇,唤了声:“夜寒” 他低头看了看被她弄成个死结的系带,薄唇轻抿,无奈地笑了笑:“都道云安郡主风流成xìng,贪恋男色,是个情场老手” 她窘得连白嫩的耳尖都泛着粉,她向他恼道:“从此刻起,你的嘴不许用来说话!” 他果然闭了嘴不再说话,却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他自顾地俯身吻住她,那细细碎碎湿润的触感,让她娇躯轻颤,喘息也觉得混乱无力。 就在她只差用牙咬的时候,他衣服上那带子总算是被她扯开了。他是常年习武之人,身上的肌ròu结实匀称,既不文弱,也不粗鲁,带着精壮细致的线条,让她觉得口干舌燥。 失去了阻碍的身体终于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肌肤相接的地方,变得更加敏感而滚烫。 他的手和他的吻在游走,也将他身体的炽热传遍她的全身。 情之所至,极尽缠绵,温暖的屋内只听见喘息和娇吟声,在不停地响起。 半晌之后,他平息下来,伸手拉了锦被,与她相拥而眠。 她枕在他结实的手臂上,他微微一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慵懒低沉的声音传来:“央央,上天待我真好,有了你,我便一生都圆满了。” 她抬起脸来,脸上还带着未及散去的胭脂红,她在他的薄唇上回了一个轻轻的吻,声音娇柔:“你还会更圆满的,你还会有一个全新的星月山庄,会有我给你的家,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不久后,在上官博和莫北麟的里应外合之下,十年前星月山庄的冤案内情逐渐浮出了水面。就在慕容震怒,朝野震惊之际,陆长狗急跳墙,起兵谋反。 好在莫北麟早有防备,叛军于城郊十里坡遭受伏击,陆长与身边那个鹰眼侍卫被迫出逃,最终于天狼谷中与夜寒狭路相逢,两人负隅顽抗,终被夜寒斩于剑下。 苍天有眼,大仇得报! 就在查抄陆府的消息传来之时,陆府之内芙蓉园中,陆莞平日里最钟爱的几个面首慌作了一团,个个忙着收拾金银细软,便打算一走了之。 谁知那陆莞虽说是风流成xìng,却也是个xìng情中人,她一怒之下,将自己与他们全都锁在了芙蓉园中,一把大火化为了灰烬。 风流到底,竟也是别样的痴情。 数月后,沧澜门门主上官博金盆洗手,正式宣告退隐江湖,由其子上官霖继任门主之位。 继任大典当日,芮央与夜寒也曾登门道贺,与上官父子把酒言欢。上官博虽曾犯下大错,然而此番为星月山庄洗雪沉冤,不遗余力,又已金盆洗手,淡出江湖,夜寒愿化干戈为玉帛,仍以长辈之礼待之。 又过数日,淮南王莫北麟请辞,芮央也决定与夜寒归于江湖,陪他重建星月山庄。 莫北麟素来是个进退有度之人,从前,他与陆长彼此制衡,慕容倒也不必担心他们一方独大。如今平衡的局面被打破,为了避免功高震主,被慕容忌惮,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慕容虽然挽留了几句,但见他去意已绝,便也不再多说。事实上,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廷中新生的力量早已在他的培植之中。 倒是芮央离开之时,慕容生了几分感慨,他轻叹道:“十年前,朕年少不查,那些冤死之人,朕是不能还给他了。唯有在你们重建星月山庄之时,出一份力,还有,还他一个终身伴侣。” 一年后,一个全新的星月山庄落成,并迎来了庄主和庄主夫人的大婚之期。 据说,大婚那日,除了以上官霖为首的各路江湖人士前来道贺外,还来了一位便衣简从的慕容公子 次年,慕容册立云麾将军之女李曼为后,执凤印,掌管后宫。 芮央最终为自己所爱之人放弃了荣华,选择了江湖。 星月山庄在夜寒的领导之下日渐壮大,可是江湖中人皆知,星月山庄庄主一生最钟爱的,便是自家的夫人,为了让夫人安心,他一生从不涉险。 他们青梅煮酒,策马江湖,再没有权谋之争,一生过得恣意洒脱! 芮央常常会缠着夜寒教她练剑,可是也不知道是何故,任凭师傅剑术再高,任凭他教得多么尽心尽力,她却多少年来,于武功上并没有半分长进。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让他教她练剑,他教了一世,她也练了一世 且以此生共韶华,剑染芳菲嗅桃花。 她日日练剑虽然并没有练成什么绝世的好剑法,却到底达到了强身健体的目的,最突出的表现便是她这一生中为他生了四个孩子,两儿两女。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当他们雪鬓霜鬟走到这一世的尽头时,她如当年一般十指jiāo叉地握了他的手,对他说:“我会在下一世等着你,去给你下一个圆满” ☆、第二十三章小生有礼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可是让芮央感到太没有新意的是, 这一次穿越过来,她居然又在水里! 更强些的是,她是站在水里的, 没有被淹;更糟些的是, 她此刻,竟然没有穿衣服。 这里,是山谷中的一处河流,翠竹掩映, 十分地清幽。河水虽然有点儿凉,但是在这炎炎夏日中,却是让人分外地舒服。 由于河边绿树青竹颇多, 小飞虫自然也少不了,此刻,灵萝就在空中上下飞舞着,与那些胆敢纠缠于她的小飞虫作着顽强的斗争。 芮央没好气地问道:“搞什么鬼?我的衣服呢?” 灵萝终于在“斗争”中全身而退, 凑过来对她说道:“洛大小姐, 你忘了么,你是在这儿洗澡呢!” 芮央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自己这一世,是江湖中广灵门门主洛北华之女洛芮央,她擅使一柄大刀,少年时便已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女了。 她心中暗暗腹诽着:洗澡?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啊,上一世是我偷看了人家洗澡, 这一世,可别从哪里跑来个偷看我洗澡的,那才是亏了血本 刚想到这儿,便突然听见一年轻男子的叫声:“哎哟,我的天!” 芮央心中暗骂,自己几时竟成了乌鸦嘴,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她一面蹲下身子,用河水来遮羞,一面转过身去,便见河边站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他身着青色长衫,墨发用一根普通的带子束成个标准的书生发髻,只觉得身材略有些单薄,却是看不见脸。 因为,他此时正用自己的衣袖遮挡着自己的脸,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大约是听见水声,猜想她是转过身来了,于是,一面捂着脸未松,一面弯腰说了句:“小生有礼!” 真是个书呆子!她杏目一瞪,吼道:“礼什么礼!既知道本姑娘在此洗澡,还不快走!” 那书生被她突然一吼,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转头便要走,可是不知道怎的,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她站住了脚。 芮央见他停住,不耐地问道:“你又要干嘛?” 他在她十足不客气的质问下仍然保持了彬彬有礼的风度,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姑娘,你可不可以快些洗?小生,赶着要跳河。” 啥?这下,芮央来了几分兴趣,她走到河中一块光滑的大石边趴着,也不嫌累,摆出一副听说书的架势来,向他说道:“书生啊,你到底是碰见了什么伤心事,让你这般痛不yù生啊?反正你也准备跳河了,便说来让本姑娘开心开心吧!” 那书生也不恼,只是幽幽叹了口气,答道:“还不是为了亲事。” “亲事啊!”这一说可算是戳中了芮央的痛处,她感同身受地说道,“我太理解你了!你可知我为何要跑到这荒山野岭之中来?我是为了逃婚啊!” 月前,洛北华突然向芮央提起,说是她小时候便与一个叫楼语生的,定过娃娃亲,打算早些为他们把婚事办了。 楼语生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与洛北华相识的一个江湖郎中,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家一直不曾见面,芮央连对方长什么样、四肢是否健全都不知道,她怎肯嫁他! 更可气的是,她悄悄找人打听了一下她这位未婚夫,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完,她二话不说地跑了人。 她一肚子苦水,无比委屈地诉说着:“你不知道啊,我爹为我订的是个娃娃亲,我没见过那个楼语生不说,而且,我打听过了,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他不仅是个无用的书生,而且,他还是个傻子!” 芮央这样说,可是有依据的。 她打听之下方知,原来这楼语生竟然是江湖中十分有名的傻子,他的傻之所以这般有名,那是因为他的傻,与他家传的三颗赫赫有名的还魂丹有关。 传言中,那还魂丹无比的珍贵,具有起死回生,化腐朽为神奇之功效。可是,楼家祖传下来一共就三颗,全败在了楼语生的手中。 第一颗,他用来救活了明明已经断了气的马老夫人,马家庄的老爷马有才惊喜之下,自愿将小女马雯凤下嫁于他,以答谢他救母之恩。 那日,马有才邀了楼语生游湖饮酒,酒过三巡后,两人捶胸顿足,称兄道弟。马有才正高叫着“哥俩好啊”就被楼语生一巴掌拍进了湖里。 楼语生的酒顿时醒了一半,奈何他不会游泳,只能高呼救人! 来了个一身邋遢的渔夫,不仅把马有才从水里捞了上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任劳任怨地为他做了人工呼吸。 马家庄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富甲一方的人家,事后,马有才虽是捡回一条命,却是看见楼语生脸都绿了,当即悔了婚。 还魂丹的神奇威力让楼语生名声大噪,他被宣进了宫,用这第二颗还魂丹,治好了病危的皇帝,皇帝金口一开,许他金榜题名,入六部为官。 可是楼语生偏偏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和傲骨,他当场谢绝了皇帝的好意,扬言要靠自己高中三甲。 皇帝非常地赏识,对他大嘉赞赏。谁知,他一考之下,落了榜。 这不仅让皇帝感到颜面尽失,也让所有人差点笑掉了大牙。 还剩下最后一颗还魂丹,楼语生若是能将它卖个好价钱,倒也算值了,可是,没过多久,那最后一颗还魂丹,被盗了。 原本怀揣着稀世的珍宝,最终却落了个一无所有,从此,楼语生这傻子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芮央诉完了苦,见对方一直老老实实背对着她认真地听着,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来,她开口问道:“我说那书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没看见,他背对着她的嘴角抽了抽,只听见他规规矩矩地答了句:“楼语生。” 这三个字,瞬间冷了场。 这次,轮到芮央的嘴角抽了抽,继而,她终于回过神来,火冒三丈地冲着他咆哮道:“楼语生!你莫非也是在逃婚?你凭什么瞧不上我!遇上我洛芮央长得好看又能打,你简直是人品bào发了你!” 芮央顿了顿,忽而情绪越发激动,她拍“石”而起:“不对,我还只是逃个婚,你,你居然还要跳河!我到底是有多不招你待见啊,这是没天理啊!” 一顿嚎完,她才发现自己此时委实不适合拍“石”而起,因为,还没穿衣服。 偏巧那书生这会儿委屈无比地回了回头:“小生不是”两人一对视,芮央吓回了水里,他吓得重新转过了头去。 “小生并无轻视之意,只因兴州冷家的玉公子突然找上门来,非逼着小生退了这门亲事,叫小生实在是左右为难,走投无路。若真听他的退了亲,乃是背信弃义,可若是不肯,小生小生又打不过那玉公子,这才” “休要狡辩!你自己软弱没主意,却要将责任推给我玉哥哥。玉哥哥武功盖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当然打不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儿跑题,芮央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你走,我才懒得跟你废话!走啊,快走!再跟你多说一句话我就是头猪!” 芮央冲着岸上接连地泼着水,如果她此时穿着衣服,她一定会提着大刀将他赶走的,似这般的傻子窝囊废,怎配得上自己一代侠女! 楼语生果然让她连吼带泼地吓跑了,那一溜烟似的背影看起来要多怂有多怂! 芮央解了气,心中想到竟然是玉公子为了她去找过楼语生,又隐隐泛起一丝甜蜜的得意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若说到江湖中的兴州冷家,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冷家代代出美男,且文武双全,才智过人,不知道多少江湖女子的一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冷家的男儿。 冷家到了玉公子的父亲冷秋槐那儿,便已是三代单传,偏偏冷秋槐却是个无心于江湖之事的人,尤其到了中年之后,他只知日夜参禅理佛,与念珠香烛为伴,只差剃度出家了。 好在冷秋槐膝下出了一子,名叫冷玉,无论容貌气度,文武之才皆可算得上为冷家历代之翘首,少年时便得了个雅号玉公子。 玉公子其人,玉冠雪衣,如芝兰玉树,若绷个脸,真如冰山不可接近,若稍稍露些笑意,便如阳春三月的清风拂面、微雨含情,不知道是多少姑娘们的春闺梦里人。 偏巧的是,兴州冷家与洛家相熟,玉公子对芮央也一向是另眼相待的,前些日子,芮央曾为了自己这门子亲事向冷玉诉过苦,没想到,他真的便跑去找了楼语生,叫他退婚。 人人钦慕的玉公子会这样帮着自己,芮央想不开心不得意,都做不到啊! 灵萝的声音将芮央从完全的自我陶醉中唤了回来:“我说,我能chā句嘴吗?” “嗯哼,”芮央漫不经心地应道,“说吧。” 灵萝一边拍着小翅膀,一边伸手指了指楼语生跑过的方向,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便是这一世的凌曜。” “!!!你说啥?”芮央蓦地转过头来,盯住了她,“你刚才为啥不早说!” “刚才?你骂他是傻子,骂得正起劲,你给我机会说了吗?”灵萝摸着自己白白的肚皮,显得一脸委屈。 芮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现在怎么办!” “追啊!” “衣服呢!” “那边” 芮央一边慌不迭地穿着衣服,背上她的标志xìng大刀,一边听见灵萝在说:“这一世,你因为讨厌楼语生是个傻书生,所以,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悔了婚,抛弃了你自幼订下娃娃亲的这个未婚夫” 芮央yù哭无泪,穿完衣服,撒丫子便追,嘴里嘟囔着:“原来我这一世,做的还真他妈的绝!” 其实,芮央自己没发现,她如今也挺绝的,她刚刚才说了,如果她再与他说话便是头猪,等到楼语生叫她猪小姐的时候,她会明白,这个真是绝透了! ☆、第二十四章小生有礼 芮央顺着楼语生走的方向一路追去, 却是不见了他的踪迹。 此处山间人迹稀少, 却是竹林茂密,dú日头被繁枝茂叶遮挡,只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凭添了几许凉意。 林间非常地安静, 蝉鸣鸟语显得异常的清晰,偶尔踢落一块小石落入山谷,便激起一阵回声,惊得谷中群鸟投林。 一路走着, 愈见偏僻,并无现成的山路,青竹亦是分布得杂乱无章, 还有些竹子像是被人为地砍去了一截,或长或短,看起来显得有些诡异。 洛芮央好歹也是出自于广灵门,自幼行走于江湖, 也算有些江湖经验, 她当即反应过来,此间竹林, 有些问题,定是被人做过手脚的,可是若叫她细说是些什么门道,她又说不上来。 她提了大刀在手,一种责任感油然而起, 在这险恶的江湖,楼语生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然只能靠自己来保护了。 就在此时,她恍惚瞥见前方,似有青衫一角,一晃而过,待得她追上去时,却又再次不见了踪影。 竹林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芮央有好几次明明就要抓住他了,可又总是在最后几步跟丢了人。她有些着急,似他这般毫无章法地一顿乱穿,当真是非常危险的。 芮央对一直紧跟着她飞来的灵萝说道:“怎么办?你能帮帮我吗?” 灵萝摆摆头,说道:“不能。央央,这是你展现自己的神武和魅力,美女救书生的好机会来了,我怎么能抢了你的风头呢!我先走啦,祝你开启一段甜蜜浪漫的追夫之路” “哎哟!”灵萝话音未落,芮央已经以一种非常神武的姿态,跌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所谓神武,就是她控制了自己的身形,并没有用脸着地!先着地的,是屁股。 可是,当她仰倒在地之后,她没有控制好手中的大刀,一刀拍下来,正拍在了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俏脸上鼻子好痛 鼻子痛的时候,人往往不能控制地流出泪来,她可怜兮兮地求助道:“萝卜,快,拉我上去!” 灵萝飞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神秘地说道:“楼语生向这边来了,你叫他来救你吧,我走啦!”说完,她于转瞬之间消失在空间。 这是什么鬼!不是说好的美女救书生吗?怎么转眼就改成了书生救美的桥段?不过,不论是什么,为今之计,找到楼语生,从这个破坑里爬出去,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芮央开始高呼救命。 果然,没过多久,陷阱的坑口处便出现了一个小心翼翼向下张望的脑袋,随即,又探出了一小截青色的长衫。 之前,楼语生一直背对着河边站着,芮央并没看见他的长相,此时突然看清他的脸时,她不觉呆住,连救命也忘了接着喊。 他的皮肤白皙细腻,比女子也不遑多让,俊美的五官看起来精致醒目,皓齿明眸,唇色如涂了胭脂一般。 都道是月下看美人,此时,他背对着日光,从那坑口向下张望着,光影在他的身后朦朦胧胧的,芮央只觉得他别有一番风流韵致。 如此美色,恐怕天下间也唯有玉公子可与之媲美了,不同的是,玉公子的美让人有种含情无语的遐思,而他的美,带着一种,让芮央想要撩拨的傻气。 也不知道是谁傻,那书生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突然认真地问了一句:“猪小姐?你怎么从水里,又跑到了坑里?” 芮央的内心有些崩溃,为何这个呆子每次开口,都会让她有撞墙的冲动。她心中暗骂:书呆子!我若不是为了你,如何会掉进这个鬼地方! 可是她却努力地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谁让他是自己这一世的夫君呢,算他狠!而且,看在他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的份上,傻就傻点吧,我忍! 于是,她生硬硬憋出几分柔弱地腔调,挤出个自认为如花的笑脸,颤巍巍地叫了声:“生生啊” 她忘了,她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弄得身上衣裙皱巴巴,脏兮兮的,鼻子被拍红了没有好,脸上也不经意间擦上了好些泥,再配上她这诡异的笑容和声音,让楼雨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吞了吞口水,有些惊恐地说:“你丑到我了” 强忍着内心的抓狂,芮央做了个深呼吸,再次尝试着与他沟通:“楼语生,你看这天也快黑了,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呆在这陷阱之中,真是好生害怕啊” 这次,他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目中露出几分怜惜与不忍。可就在芮央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楼语生竟然一个纵身,也跳了下来。 芮央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再次咆哮起来:“你跳下来干嘛!” 她发现自己错了,傻是致命伤,真的让人忍不了啊! “不是你说你一个弱女子,独自呆在这里,所以害怕所以我下来陪你啊”他一脸真诚又无辜。 “你可以救我上去的啊!”芮央当然知道,像这么大的陷阱,一般是山路猎户用来猎捕猛兽用的,所以非常地深,他当然是没办法把她拉上去的,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下山喊人来救我啊!” 他突然有些羞涩地轻声答道:“你说的对,天就快黑了,这山间难行,我怕黑” yù哭无泪!芮央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yù哭无泪想不到自己这一世身为一个貌美如花,武力值bào表的江湖侠女,却摊上了这样一个只呆不萌,还胆小如鼠的傻子夫君,而且,还不能退货! 这一晚,她只想静静。 天,很快便彻底地黑了下来。山间的夜晚不比繁华的城镇,入夜之后没有灯火,因此异常地漆黑。 天气似乎变得yīn沉起来,起初还有些淡淡的星光,将竹林照得影影绰绰,那投入坑底随风狂摆的身姿,便如群魔乱舞一般,yīn沉而诡异。 随着几阵风吹过,仅有的星光也便隐入了乌云之中,再不见什么光明。耳畔呼呼的风声吹过,带着竹叶沙沙的声音,撕裂了暗夜的宁静,仿佛随时都会从什么地方跳出几个小鬼来。 芮央心中有些暗暗发虚,虽说这一世的武力值比上一世强了许多,可毕竟是个女孩子家,更是头一回在这荒山野外的陷阱中过夜。 突然,楼语生发出“啊!”地一声大叫,便向着她这边扑了过来。 自楼语生下得坑来之后,芮央因为生气一直不太搭理他,他也便知趣地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坐着。此时,芮央听见他突然大叫,吓得腿脚一软,冷不防备之下,便被他扑倒在地上。 芮央全身戒备着支棱起耳朵,一面细细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面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坑内和坑口处,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揉了揉被楼语生扑倒后撞得生疼的后背,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一惊一乍地要干嘛?是要吓死人吗!” 楼语生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紧紧地靠在她的身边,煞有其事地说道:“有老鼠!” “老鼠?在哪里!”看来,美人救书生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芮央顺着他一指的方向,果然发现了老鼠的动静,遇到敌情,她习惯xìng地将手伸向了她的大刀,这才发现,太神武的兵器在这个坑里似乎施展不开。 没关系,没有武器,丝毫不影响装逼,芮央一挽袖口,说了句:“我来!”说完,她伸掌便向着老鼠拍去。 这山中的老鼠怕也是快成精了,个大不说,身手还极其灵敏,她越是扑,它越是跑得快,让人着恼的是,它还偏偏就是不往别处跑,像是存心的一般,只是围着他俩身边打转。 芮央眼看着老鼠跑到了楼语生的身上,她盯准时机,照着就是一抓,没抓着! 老鼠被追赶得无比兴奋,还发出了挑衅般的叫声,完全惹毛了芮央,她连扑几下,老鼠没扑着,却是上上下下地,将他全身摸了个遍。 楼语生躲也没处躲,生生被这一人一鼠“两面夹击”,真正是有苦难言。芮央费了老大劲也没扑着老鼠,两人一鼠在这坑中闹腾了许久,让她又气又恼,很是没有面子。 最后,她终于瞧准了这只好死不死的小家伙,闪电般地就是一抓 黑暗中,她看不见楼语生那张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如玉脸庞,她那一抓,正抓在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上她尚没有反应过来,却犹不自知地再次捏了捏,试了试手感,手中之物突然硬了许多 他的声音显得闷闷的,有些压抑,好像是连呼吸都不大畅通,他低声地说了句:“你松手” 芮央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触电一般地撤了手,那老鼠仿佛是知道自己闯足了祸,终于“哧溜” 一下离开了这“嬉戏场”。 她羞得不知所措地在衣服上绞弄着手指,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冲他叫道:“你,你占我便宜!” 楼语生简直yù哭无泪:“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 ☆、第二十五章小生有礼 所幸的是, 这山间的猎户还算是相当勤勉的, 并没有让芮央和楼语生饿死在这捕兽坑中。次日,天大亮的时候,明媚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竹林, 撒落在陷阱之中。 芮央抬起头来,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方想起自己昨晚被老鼠那样一闹,倒也不觉得害怕了,反倒是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她起身时才发现, 自己是靠在楼语生的身上睡的,此时,他只穿着素白色的中衣, 还未醒来,那件青色的长衫,不知是几时脱下来,正在她的身上披着。 他的身上和衣服上, 有种带着薄荷的青草香味, 闻着很是宜人。他虽然瘦,可是靠在他身上, 触感却是软软的,并不觉得硌得慌。 他的皮肤白净细腻,如上好的凝脂玉,在晨时的阳光下泛着隐隐的光泽。他发如墨染,面如堆琼, 唇如涂朱,双目轻轻地闭着,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影出优美的弧形。 芮央突然发现,他安静的样子,真正是一道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他好像自带一种宁神的功效,居然能让她在昨晚那样一个可怕的环境中靠在他身边安心地睡下。 她忍不住凑近了,仔细地贪看着他,那如白瓷一般的肌肤也不知是如何长的,竟丝毫不输于女子,两个脸颊看起来软糯可爱,让她突然想起刚出锅的白米蒸糕,若是捏一捏,或者咬上一口被困了一晚上,芮央怕是真的有些饿了 就在此时,楼语生突然睁了眼,对上她垂涎三尺,闪避不及的目光,她骇得一个转身,就差自戳双目。 他却是并没有留意她的异样,而是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遮挡着阳光,抬头看了看坑口,说了句:“像是有人来了。” 果然,不久之后,头顶传来两个猎户的对话:“哟,空欢喜一场,还以为能捉到两中野猪呢!” “没有野猪也就罢了,怕是将这小俩口吓得不轻吧。” 看着这两个猎户一脸认真的表情,芮央心中想生气却又生不起来,这是怎么说话呢?说她还不如野猪呢?又说谁是小俩口呢! 且不必在这些小事上计较,重要的是,两个猎户总算是把他俩从坑底弄了上去。 两人连连道歉,只说是想捕些野兽糊口,不曾想让路人吃了苦头。说完,各自告辞,两个猎户又向着别处的捕兽坑而去。 未行几步,其中一个猎户突然回过头来,又说了一句:“你们两位此时下山怕是有些晦气,方才我们来时看见,下山的路口处围了许多人,听说,昨夜山中有人被杀了。” 楼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生听了,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微微点头,向那猎户道了声谢,便转头向芮央说道:“夫人,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其实他不说,芮央也是要去的,她自诩为江湖侠女,自然是要去那路见不平之处看看热闹的!然而,她却对楼语生这声称呼甚是不满,她白了一眼:“不许叫夫人,叫洛小姐!” 他也不与她争辩,两人一直行至将要下山的路口处,方才看见果如那猎户所说,围了一群人,看那样子,有樵夫,有附近村民,有带着武器的江湖人士,还有几个衙差。 两人挤进人群,便看见地上躺着个身形弱小的男子,年纪已是不小,大约有四十来岁,身上穿着件灰色的劲装此刻都已经被血染成了酱红色,胸前有伤,看起来甚是骇人。 芮央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胃里虽说饿了一整晚早已是空空如也,此时却是翻腾得难受。 只听见那长着八字胡,为首的衙差问了句:“你们当真确定死者便是燕子归?” 这话一出,芮央心中不竟有些暗暗吃惊。她是听说过燕子归的名号的,此人姓燕,以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闻名于江湖,因他施展轻功时身形敏捷,如惊鸿一瞥,燕子归巢,故而,江湖中人便称之为燕子归,他原本的真实名字,反倒是无人知晓了。 人群中纷纷应道:“错不了,肯定是他!他十天前还偷了财主牛老爷家五十两银子。” “他上个月还溜进张员外府中,躲在膳房内偷吃了三日才被发现。” “他前些日子还趴在屋顶上偷看村东头刘寡fù洗澡” 芮央憋着笑,心中却并不觉得奇怪。燕子归此人,虽说是身怀绝技,却从不肯好好谋些生计,而是仗着一身轻功任意胡为,骗吃骗喝,丝毫不在意自己声名狼籍。说他做出这些事来,倒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那“八字胡”闻言,对手下人说道:“去将牛老爷、张员外和刘寡fù全都绑了,传至衙门问话!” 那几个手下应了,正要离去,却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是定要如此,也无不可,只是,恐怕是白折腾一场,叫真凶逍遥法外。” 众人循声看去,楼语生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蹲在那死人身边,里里外外地一边翻看,一边说着话。 芮央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怕老鼠吗?你不怕死人” 楼语生却是轻轻一笑地指了指燕子归道:“他如今又不会咬我。” “八字胡”却没心情管什么老鼠可怕还是死人可怕,他黑着脸向着楼语生说道:“方才是你在说话?你认识牛老爷、张员外和刘寡fù?你如何敢肯定他们便不是真凶?” “不认识!”楼语生头也不抬地指着燕子归胸前的伤说道,“死者身上只有这一处致命伤,伤口窄薄,应当是一柄剑,那么差大哥,可曾在现场发现凶器?” “八字胡”不语,回身看了看左右,他身边的手下立即应道:“这附近都搜了,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楼语生点头微笑:“因为,此处根本不是案发现场。” 人群中发出轻轻的唏嘘声,有人开始jiāo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八字胡”也颇有兴趣地眯起眼睛问道:“你如何得知?” 楼语生终于站起了身,掏出块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燕子归此人,轻功独步江湖,若说能杀他的,不是没有。可是若说,有人能够从他的正面出手,一剑穿心,叫他避无可避,恐怕,还没有这样的人。” 这话说出来,又是一片哗然。芮央心中亦暗暗吃惊,她想不到楼语生一介文弱书生,竟然也会对江湖之事如此了如指掌。 人群之中有胆小怕事者应声道:“如此说来,杀人者,莫不是这山中的孤魂野鬼么” 当即便有几名身背长剑,剑客模样的人附和:“不错,燕子归轻功盖世,追上他都难,谁能从面前将他杀死,若不是鬼魂杀人,便是这江湖之中,又出了我们不知道的能人高手!” “若真是出了这样的高手,便是知道是何人,又能奈他何?”另一剑客叹道,“此番怕是要请得苍山派出面,才能解决此事了。” 彼时的江湖,风云变幻,门派众多,而苍山派则是武林之中公推的江湖至尊,武学魁首,数十年来占据着盟主之位。 那苍山掌门谷阳据说已经五六十岁了,终日里事务繁忙,除了cāo心苍山派内的事务,只要遇到纠纷,还要被江湖中各个门派请去主持公道,真正是鞠躬尽瘁,就差死而后已了。 更有甚者,说得更为夸张:“若真是这样厉害的角色,恐怕不止要请来谷门主,还要将他那师叔也一并请来才行!” 传闻中,谷阳确实还有个更为高深的师叔墨云子。芮央心中叹道:那谷阳都五六十岁了,墨云子估计至少已经七八十岁了吧,也不知道还动不动得了。 “谷门主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楼语生轻叹了一下,他说的话倒是正中芮央的下怀,“他也不能于千里之外,而知此地发生的事吧。” “咦,你个小小书生,竟然敢质疑谷门主,你真是不自量力啊!”不知何人发难,一时间声援者极众。谷阳在江湖中声望极高,哪由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书生在些妄言。 “都住口!”芮央大喝了一声,下意识地一提大刀将楼语生护在了自己身后。这个书生虽然呆了些,可他此时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她由不得别人来欺负他!要欺负也只能是她来欺负。 接着,她又有些忐忑地回头向楼语生问道:“依你之见,燕不归究竟是怎么死的?” “八字胡”也接口问道:“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你怎知此地不是案发现场?” 楼语生镇定答道:“首先,死者浑身鲜血淋漓,而其身边的地面上却干干净净,丝毫不见血迹,此其一。” 众人纷纷向地面看去,果然只见遍地青草黄土,只有燕不归的身上才有血迹。 “其二,杀他之人,并不是什么绝世的高手,当然,更不可能是鬼魂。他之所以能一击得手,只是因为,燕不归被杀之时,被困于一个竹阵之中,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多的精力来闪避那迎面一击。” 竹阵!芮央立即想到昨日她追赶楼语生之时,便发现那些竹林像是被人做过手脚,感觉甚是诡异,原来,那其中有一个竹阵。 她当时之所以会觉得那片竹林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是因为,有人想杀燕子归,却又不愿让其他的人误入阵中,因此才会在杀人竹阵的周围设下迷阵,改变了山中的路径。 看来,昨日跌入的那个陷阱真的不算什么,芮央此时方觉得脑子如一片浆糊,身陷沼泽之中,她猛然发现,楼语生和那片竹林一样,高深莫测,深不见底 ☆、第二十六章小生有礼 一大群人, 用一种无比信服的目光看着一个文弱的书生, 日光照在楼语生的身上,他的眸底恍若流淌着琉璃的光芒。 他仍是用那种淡而从容的语气缓缓地说着:“方才,我查看过燕子归的身上, 四肢和全身均有不同程度的伤痕。那些伤痕呈直状, 有的割破了皮肤,而有的,只留下淤青,应该是竹子的枝杆抽出来的。从伤口位置的分布看来, 这些竹子的分布内藏玄机,杀人者不仅武功超群,而且应当是一个精通八卦术算之人。” “依差大哥之见, 牛老爷、张员外和刘寡fù可是这样的人?”楼语生转眼瞥向“八字胡”,“即便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又岂会因为些鸡毛蒜皮之事,费如此的功夫来杀他!” 一时鸦雀无声, 楼语生行至芮央身边, 待要离开时,他又转身对着“八字胡”说了一句:“你们可上山寻找案发现场, 不过,竹阵应当已经被毁去了,只能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蛛丝马迹。” “八字胡”如梦初醒地叫道:“尚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楼语生。”他一如芮央初见时那般彬彬有礼地答道,复又转过身说了句,“我们走吧。” 芮央与他并肩下山, 回想着他方才的样子,忍不住赞道:“你方才的样子,有点帅诶!” 被她一夸,他清亮的眸子愈发熠熠生辉,口中却是谦虚地说道:“洛小姐谬赞了,小生只是帅裂苍穹!”说完,嘴角一勾,弯出一个扯也扯不回来的弧度。 真是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 芮央撇着嘴问道:“你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傻,可为什么传言中,你就成了个傻子呢?” “那是因为世人分不清何为傻,”楼语生轻笑着,笑起来花瓣似的唇勾了勾,露出向颗洁白的牙齿,“小生觉得,能达到目的的做法,便算不得傻。” “能达到目的”芮央尚在默默思忖着这是何意,楼语生突然一脸认真地停在她的面前,说道:“我不想入朝为官,更不想娶那马家小姐。小生,早有婚约。” 芮央素来自以为脸皮厚,此时冷不防地竟然有些脸红起来。他那张皓齿明眸、唇红齿白的玉脸此刻就停在她的面前,让她没防备地有些心慌。 “你如今问完了,是否该轮到小生发问了?”他用一种无比严肃地表情,问了一个在芮央看来委实有些八卦的问题,“方才被那些人发难的若是换了玉公子,你会不会挺身护他?” “玉公子武功那么好,用得着我护么?”芮央嘴角抽了抽,自己不过是昨日为玉公子说了句话而已,竟让他记得这样清楚,日后莫不是个醋坛子?有些误会还是得早些说清楚的好。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与玉公子不过是自幼相识,自然感情好,他虽然长得好看,又很厉害,可我对他又没什么想法。” “那你对谁有想法?”他听到“自然感情好”的时候,脸上便有几分不快,此时问得倒像是在赌气,平常只觉得是文弱的书生气质,此时却是气势足了几分。 芮央无语,怎么想都觉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她不答,却是催促道:“你不要嗦嗦的行不行,早点下山才是要紧的。” 说完,她脚下加快了步子,却见楼语生一边跟上来,一边口中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也长得好看,我也很厉害啊” 下了山,两人就近寻了间客栈,虽说不大,倒也还算干净,招牌上写着如归客栈,想是取“宾至如归”之意。 可是今日刚刚在山中见了燕子归的死状,芮央一见那客栈名,便总觉得是有些yīn魂不散。 昨夜在那陷阱之中弄得灰头土脸,更是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两人进得店中便先给了些银两,麻烦店家帮忙准备些干净的衣服。那店家倒也麻利,待得他二人风卷残云一般大吃了一顿后,干净衣裳便已送至了各自的房中,于是喊小二哥备了浴汤,各自回房洗浴。 芮央虽说是大大咧咧惯了的,可毕竟是个女儿家,待她梳洗完毕下得楼来时,楼语生已经点好了一壶茶和四样小点在等着她。 他原就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此时沐浴完,脸色被水汽熏过,染上了一层淡粉,更如去了尘的美玉,显得格外打眼。 芮央还未来得及走过去,便见门口进来主仆二人,走在前面那小姐纤腰素裙,面色也似带着几分憔悴,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身后那丫环正向店家打听着什么,还未说完,她主子便一眼瞟见了楼语生,那样子,真如离弦的箭见了靶子,直直向他飞奔了过来,口中急切地唤着:“楼公子,我可寻着你了!” 这一变故,让芮央定住了步子,想先瞧瞧这唱的是哪出。 楼语生听见那一声娇呼也是一愣,待人到了他跟前,他已经恢复了平常那不紧不慢的语气,十分客气地起身说道:“多时不见,马小姐怎么来了?” 原来,此女便是马有才的女儿马雯凤,看来,她父亲虽是悔了婚,她自己倒是十分不死心的,竟然寻到这里来了,这是千里寻夫吗! 马雯凤听他一问,便红了眼圈,无比委屈地说道:“楼公子有所不知,家父他已经过世了,是被人所杀” 芮央眼皮子直跳,就说是yīn魂不散吧,今日怎么总遇上这样的事。 “家父过世后,祖母伤心过度,也是一病不起,紧接也就”马雯凤越说越伤心,“我如今是无依无靠,这才带着丫环小翠来寻公子” 马老夫人也病逝了啊,她怎么也不看在自己吃过一颗稀世的还魂丹的份上,好好保重呢?实在是可惜了。 芮央还正想着,便瞧见马雯凤向着楼语生凑得又近了些,她此时哭得如此伤心,倘若是真的哭晕过去了,会不会正倒在楼语生的怀里?那楼语生会不会就顺势抱一抱她? 这不能忍!芮央想到这儿,毫不犹豫地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当她“噌”地一下就出现在楼语生和马雯凤的面前时,他俩都被她那敏捷的身手吓了一跳。楼语生怔怔地唤了声:“洛小姐,你这是” “什么洛小姐,叫夫人!”芮央说着,语笑嫣然,已端出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来。 马家主仆俩惊得张了嘴,下巴齐齐地掉下来。倒是楼语生最快恢复了镇定,正式地为马雯凤和芮央介绍了一下彼此的身份。 芮央立马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来,邀请马雯凤落坐喝茶,自己就堪堪坐在了她和楼语生之间,将两人分隔开来。 那个叫小翠的丫环倒是十分地机灵护主,只是她一心便认定楼公子与她家小姐才应该是一对,因此,她虽然站在马雯凤的身后,却是极不甘心地对着芮央丢了好几个大白眼。 那几个白眼对于芮央这张早已练就的厚脸皮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她视若无睹地为马雯凤又是添茶又是加点心,殷勤得只差直接塞上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嘴,叫她说不出话来。 楼语生喝了口茶,默了一会儿,开口向马雯凤问道:“你方才说,马老爷是被人所杀?可知道是什么人吗?” 马雯凤摇了摇头,黯然说道:“那凶手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官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老爷可是与什么人结过仇么?或者,家里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楼语生沉吟着再次问道。 马雯凤依然摇头:“家父生前为人豪爽,从未听说他与谁结过仇。他被杀之后,我也曾清点家中之物,并无短缺。” 芮央默默地瞧了瞧楼语生眉头紧蹙的样子,心中暗叹,想不到这书呆子会对这类人命案子如此有兴趣。 马雯凤见楼语生沉默不语,她忽又说道:“楼公子,你之前能救活我家祖母,如今可还有法子,能救得活家父么?” 楼语生被她一问,唬得险些将口中茶水都喷出来。他无奈摇头道:“马老爷故去多日,我又不是神仙,岂有从阎王手里再将人抢回来的道理,马小姐,你太看得起小生了。” 芮央看着马雯凤一脸失望的样子,干咳一声,起身送客道:“马小姐,你看看,我家语生都说了他帮不上忙了,实在抱歉得很。你看这天色不早,要不然” 马雯凤果然知趣地站了起来,芮央正等着与她说几句告辞的话,谁知,她却美目一转,眸光灼灼地对着楼语生说道:“要不然,雯凤也在此间客栈中先住下,明日再与楼公子详谈。”说罢,她真的吩咐了小翠,去找店家要一间上房。 芮央顿时气结,顺手从桌上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却是味如嚼蜡,半天咽不下去。 一只书生特有的白皙修长的手,端着一杯茶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芮央接过来便喝了两大口。楼语生一便轻抚了抚她的背,一边用他那一贯温和的声音说道:“想不到,夫人如此热情好客” “噗”芮央直接噎住。 ☆、第二十七章小生有礼 此间有马雯凤, 不可久留!芮央本想着次日一大早, 便带着楼语生离开如归客栈,直接甩掉那马家主仆。 可是,好巧不巧, 那马雯凤就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 而那丫环小翠又是偏偏不知道去寻个正经大夫,却硬是要一大早上来敲楼语生的房门。 习武之人睡觉本就警醒,何况知道这如归客栈中住进了马家小姐后,芮央睡觉便跟防贼似地听着旁边房门的动静。 听见敲门声, 她神速地起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向旁边看去,这才看见楼语生开了门。小翠站在他房门口急切地说道:“楼公子, 你快去给我家小姐诊诊病吧,这病来如山倒,可真是急死人了。” 楼语生家中虽说是行医的,他爹便是个江湖郎中, 可他自己毕竟只是个落榜的书生, 算不得正经大夫,即便曾经靠着几颗还魂丹挣了些名气, 可谁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没有还魂丹了。 芮央开门的动作如此神速,此时又作出一副关心倍至的模样来说道:“病了如何不快些去请个正经大夫啊?若是耽误了病情,可就不好了。” 楼语生也跟着点点头,让芮央心中暗暗得意。 那小翠却是伶牙俐齿:“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 我们初来乍到,怕是出去寻大夫更要耽误了病情。何况,楼公子医术高明,我家小姐最是信服的,楼公子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所谓医者仁心,楼语生虽不是正经大夫,却也是自幼受父亲耳濡目染,再怎样也没有不管的道理。他当下点点头,便跟着小翠前去,芮央也只得跟在他们身后。 那马雯凤看起来弱质纤纤,昨日便有几分憔悴之色,此刻躺在床上,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她一见楼语生跟着小翠进了屋,立即开始哼哼唧唧,蛾眉紧蹙,似是病重得就快要落了气一般。 芮央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双手伏在案上,上面压了自己的脑袋。她冷眼瞧着楼语生搭了马雯凤的腕,为她诊着脉,她一边抽着嘴角,一边用力地压住自己的一双手臂,她怕自己没忍住冲过去挠她! 诊完了脉,楼语生正要撤手,马雯凤却突然反手抓住了他,她一张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说道:“楼公子,你可要救我啊,雯凤如今无依无靠,是个无福之人” 芮央一肚子火“腾”地一下就蹿了上来!这是当我瞎啊!居然当着他夫人我的面就拉扯上了! 好在楼语生快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及时地避免了一场“斗殴”事件,他平静地说道:“马小姐多虑了,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罢了,抓两副yào吃吃,也就没事了。” 说罢,他自去案边取了笔墨,写了张方子jiāo于小翠,又说了几句“好好保养”之类的话,便与芮央一同出了房。 一出马雯凤的屋子,芮央便气鼓鼓地一把拽了楼语生的胳膊,将他扯回房中。 楼语生木讷地看着她又是拿盆又是倒水,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至,芮央准备停当,将一块帖子塞在他手中,对他说:“洗手!”他仍自呆呆地站着没有动。 芮央干脆一挽袖子,亲自抓了他的手,便按在了盆里。楼语生的一双手本就生得细皮嫩ròu、白白净净,被芮央按着又是搓又是蹭的,直到皮肤都发红了,她才终于取了帕子为他拭了手。 她方才的动作虽说有些粗鲁,可他还是第一次让女子帮他洗手,看着笋尖似的纤纤玉指在自己手上搓来搓去,他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不经意地漾开。 他呆头呆脑的表情上终于露出一丝了然,他突然微微一低头,将一张美玉般的脸凑到她的面前,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莫不是吃醋了?” 她怔了怔,红唇一撅,用力地将手中的帕子扔进盆中,溅得水花四起:“醋个鬼啊醋!”说完,她转身便走,脸上却是悄悄地飞上了一抹红云。 他看着她自行回房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吃醋的样子,为何会让他觉得,看着有些开心 接下来这两日,芮央每每打算带着楼语生跑路时,那小翠都会及时地出现在楼语生的房门口,芮央真怀疑这丫环会不会太过机灵了,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那马雯凤虽然是柔弱了些,却也不至于是个病殃子,早上头疼脑热,中午胃口不好,晚上又睡不安枕,就只差请了楼语生去住在她房中了。 芮央哪受得下这份窝囊气,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时候,她悄悄地溜进了楼语生的房中 楼语生被她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芮央却二话不说,拉起他便走。 他一脸惶恐地看着不请自入的芮央问道:“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回家!”芮央头也不回,只管抓紧了他不撒手。 “回哪个家?”楼语生睡意未消,仍是一脸茫然。 “自然是回我家!” “回家?我怎么越看越像是要私奔啊?”楼语生无奈地说道,半夜三更,路上早已不见行人,芮央一副急吼吼的样子,还确实像是要私奔。 芮央叉了腰,气势逼人:“我是你夫人!你是我相公!私什么奔?用得着私奔吗!” 楼语生轻笑起来,娇艳的唇瓣便像是一片带露的桃花:“夫人你不是出来逃婚的么?如今,不逃了?” 芮央被他问得又一次染上了一抹绯红,她再次强行拽住他的手便往外走,嘴里却是认真地回答道:“暂且不逃了。” “暂且”他手下紧了紧,还未来得及说话,已被她风风火火地拉出了门 当芮央趴在洛府的围墙上,向楼语生回头看来的时候,他禁不住再次怀疑地问了一句:“夫人,这果真是回家?” 芮央肯定地点点头,送上一个惭愧的笑容:“这不是逃婚多日不归,怕我爹打我屁股吗。不过没关系,本小姐爬墙熟练得很!” “可小生不熟练”楼语生简直要无言以对。第一次陪着夫人回家见岳父大人,竟然是用翻墙而入的,遇上这样一位特别的夫人,这圣贤书怕是都要白读了。 芮央俯视着他:“飞虎爪会用吗?” “不会。” “用绳子可以吗?” “不会。” “就是说,你除了好看,什么都不会?”芮央认真地分析着。 “好看难道不是很大的优点了么?”他认真地回答道。芮央发现,这回答,还真的没毛病! “少废话,把手给我!”芮央努力将手放低了些,楼语生无奈,只得撩起袖子。不要怂,就是干! 他能顺利地爬上墙头,主要得益于两点,其一,当然是他有一位身手了得,威武强悍的夫人;其二,经常独自行走江湖,而又不会武功的人,手脚往往都是非常灵活的,关键时刻用来逃命。 然而,两人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些,为了将他拉上来,芮央有些用力过猛了,以至于他刚刚爬上墙头,两人便顺着惯xìng,向后一仰,一起栽了下去。 似乎所有的故事,男女主摔下去的时候,一个都会压在另一个的身上,而且那么巧,小小的嘴唇一定会百发百中地碰在一起。 所幸的是,他们的嘴并没有碰上,而不幸的是,芮央正巧是垫在下面的那一个。 背上被撞得生疼,整个人都快要散了架,芮央脸上的五官全都拧到了一起,当她终于从痛感中回过神来,她发现身上趴着的那个人居然还安安稳稳地趴着,半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楼语生呆呆地趴在芮央的身上,眨巴了一下那双灵动有神的眼睛,感受着被他压住的那副身子纤细而柔软,手下的触感丰满而柔软属于女子独有的柔软让他的脑子突然间被放空,放任身体极是留恋地有些舍不得起来。 因为离得近了,他轻易地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好像还有点甜甜的。她因为摔得痛了,樱桃小嘴一直郁闷地撅着,娇艳诱人,仿佛在召唤着他不自觉间慢慢地靠近 芮央终于叫了起来:“你压死我了!你的手是往哪儿放呢臭流氓!” 楼语生被她用力地一推,倒下来跌在地上,傻书生白玉一般的脸上泛起了红,紧接着,他不服气地说道:“不对啊调戏良家fù女那是臭流氓,可你,你是我夫人啊” 芮央不理他,自顾地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泥土,一个转身便撞上了一堵“ròu墙”。 她马上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哈哈哈,小姐,你又被我逮住了吧!” 站在芮央面前的这位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丫环叫做苗条,她从前是不叫这个名字的,只因为人越长越胖,后来她便自己改了这个名儿,指望着能人如其名。 苗条一直是伙房的丫头,自从月前洛北华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说是要节俭开销,便将洛府中一应的丫环小厮都辞了,只剩下几个身手特别好的,其中便有苗条。 因为人手不够,苗条便兼职做了芮央的贴身丫环,于是芮央时常能在苗条的身上闻到些引起她食yù的味道,例如,刚出锅的蒸饺,余味悠长的鸡汤 ☆、第二十八章小生有礼 芮央从前是不好吃的, 可是自从身边跟着苗条, 她便总是觉得饿,估计,馋病是能传染的! 别看苗条长得不苗条, 可是她身手确实不错。天波府出了个烧火丫头杨排风, 洛府出了个烧火丫头苗条,可见,伙房是个出高手的地方。 从前,芮央常常摸进她爹的书房, 偷本武功秘籍什么的,便总是被苗条发现,如今, 她又常常于深夜去伙房偷只烧鸡什么的,也总是被苗条发现。芮央觉得,苗条逮她有点上瘾。 果然,此时当苗条的目光看向地上坐着的楼语生时, 一双被脸上横ròu完全遮挡的细缝眼, 突然变成了一双明眸大眼,她张大了嘴说道:“小姐, 你你这次偷大了,你居然偷上人了!” “啊呸!”饶是芮央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苗条这般口没遮拦,她上前一步就捂住了她的嘴。 楼语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礼貌地解释着:“姑娘误会了,小生并非是‘偷’来的, 而是自幼便与你家小姐订了亲的。此番,特来登门登墙拜访。” 苗条吃惊地从芮央手中挣脱了她的胖脸,激动地说道:“原来是姑爷!我家小姐总算是可以嫁出去了” 芮央一翻白眼,这是怎么说话呢,怎么就说得好像自己是嫁不出去了,求着楼语生来娶她似的! 她还未来得及发飚,突然,听得一声碎裂的巨响,在这黑暗的夜色中,撕破了原本的宁静。三人同时定住,仔细分辨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芮央和苗条同时做出了反应,飞快地向着西北方奔去,楼语生紧随其后,那边,正是广灵门门主洛北华的房间。 院中熟悉的景物,在漆黑的夜色中蒙上了一层陌生而神秘的感觉,潮湿的空气中像是挥发着离人的眼泪,遍地皆是草木和假山在惨淡的月色下投出的灰暗,影影绰绰的,宛如隐身于夜色下冷血的杀手。 还未赶到之时,三人又听到了一声大叫,那叫声带着惊愕和愤怒,完不似洛北华平日的沉稳风度。大叫之后,夜,再度恢复了一片让人胆寒的死寂 芮央心中蓦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刹那间袭卷了她的全身!她又一次加快了脚步,第一个冲进了洛北华的房内 此刻已是丑时,正是千家万户沉睡的时辰。洛北华的屋内没有点灯,他床边的一个红木落地灯倒在了地上,琉璃的灯罩碎了一地。 借着窗外那极淡的月光,她看见洛北华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躺在地上,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脚上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 在他的胸前,有一个和燕子归一样的伤口,鲜血淋漓,让人触目惊心。他身前的衣服,和身边的地上,是殷红惨烈的颜色,和他纸一样白的脸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苗条凑过去,伸出她微微有些颤抖的胖手,俯身探了探洛北华的鼻息,脸上顿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就像一个被抹平了褶皱的大包子,瞬间变成了东北大馒头。她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看着芮央默默地摇了摇头。 空气中,流淌着属于自己父亲的血腥味儿,冲得芮央眼睛一热,她呆愣着一步步向前,想要再仔细地看一看他 楼语生抢先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上,用身体遮住了她的眼,他低声说了句:“别看。” 芮央没听,她怔怔地推开了他,又再一次地向着洛北华靠近,可是她走得极慢,她的内心在抗拒着不愿意去承认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口中低声地呢喃着,不知道是在说给死去的父亲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为什么要走,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给我订的亲我答应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会过得很幸福” 楼语生没说话,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他的臂膀和他的怀抱此时让她觉得格外地可靠。 她静静地靠在他带着薄荷草香的怀中,突然,感觉到他那只扶在她胳膊上的手突然轻轻地紧了紧,像是在向她示警。她迷茫地抬起头来,看见楼语生的眼睛里此时绽放出一种异常清明的神采,他的目光正屋内默默的梭巡,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沉浸在悲痛中的心立即清醒了过来,她很快明白了楼语生的用意。 他们进来的时候,门窗皆是紧闭的,而他们进来之后,一直占据了出门的位置,那么凶手是怎么出去的? 唯一的答案是他根本没有出去,他一直都在这个屋子里! 芮央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一直与他们共处于这个黑漆漆的房间里的,竟然还有一个冷血的杀手,他也许就在哪个角落里,也许就在哪处yīn影下,也许就在自己的身后 苗条也终于在二人的示意下回过神来,她比芮央更加胆小,目光虽然也开始暗暗地搜寻,腿却不听使唤地有点发抖。要说明刀明qiāng地打,她不怕,可是这种黑暗静谧的诡异,总是让人心里发虚。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 突然,就在几人一个眨眼的功夫,从落地的帷幔之后闪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如隐藏在夜幕中的鬼魅一般,飘忽而至。如此的身法,轻功当算得上是罕见,恐怕与燕子归尚在伯仲之间。 苗条眼疾手快,冲过去,用她肥硕的身体将房门挡得死死的,阻断了那黑衣人的出路。 谁知,那黑衣人却是虚晃一qiāng,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生生改变了方向。 楼语生一声惊呼:“声东击西,他想跳窗!” 可是,已经太迟了,那人的身法快得像一抹黑色的雾气,他冲到窗前,一个闪身便跃入了浩渺的夜幕之中。 芮央哪由得杀父仇人就这样从眼前溜走,她紧追不舍,也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楼语生大急,冲着她的背影叫道:“央央,穷寇莫追!”可是,那无边的夜色之中,早已不见了凶手和芮央的踪迹。 他只听见一声嚎叫:“姑爷,快来拉我一把”是苗条想去追芮央,被卡在了窗户上。 芮央不愧是名门之后,洛北华的女儿,虽然那人的轻功极高,又是在视物不清的夜色之中,可是她一路追踪,硬是没有被那人甩掉。 那黑衣人似是被逼得急了,当他被芮央追赶至一个山崖边的时候,他竟然想也不想地一个纵身,便跳了下去。 芮央也不信邪,那人既然跳得,她又有何跳不得,何况,自那人跳下之后,听声音来判断,这山崖下面,并没有多高。所谓艺高人胆大,她也随着那人跳下的方向,跟了下去 芮央猜想的不错,这崖下的确不算高,而且落下之处,正是一块松软的草地。可是,当她从草地上爬起来,再想要往前追的时候,她的心中顿时凉了一片。 崖底,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在云穿雾绕之间,只见一片茂密的竹林。随着她的一步步深入,她终于发现了这竹林的可怕之处。 每当她前行几步,便会遭遇到或柔韧反弹的竹枝,或尖锐锋利,被人削过的“竹剑”,也有时,会是猝不及防的陷阱,可谓是一步踏错,步步惊心。 原来,楼语生说穷寇莫追是对的。眼前的一切,让她想到了燕子归的被杀,似燕子归那般轻功独步于武林之人,尚且死于这杀人竹阵之中,那么她更是没有半分胜算! 迷茫的夜色连同着缥缈的雾气,将整个诡异的竹林修饰得像一张魔鬼的面庞,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有接连的杀机凌空而来。那种破空而至的声音,像一种死亡的召唤,在这黑暗无助的崖底,显得格外的恐怖。 芮央一边应对着频频来袭的危机,一边试图寻找某种规律,然而,她很快便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这竹阵暗藏玄机,出自某种精妙的八卦周易之术,而她对此一窍不通! 她在上下腾挪地闪躲之中,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可是那竹阵却像是没有尽头,就仿佛是无尽的深渊,在拼命地将她扯入死亡的谷底。 她的身上很快便被柔韧的竹枝抽打出数道伤痕,还有尖锐的竹锋划破的地方,在往外渗着血 当旭日东升的时候,崖底终于出现了一丝光明,浅浅的日光穿通浓浓的迷雾,照进了这片恐怖的竹林,可她已经筋疲力尽,即便在阳光的照shè下,也感觉不到一点生机和希望。 她的脑海中,开始不断地浮现出燕子归死时的样子,他身上那些伤痕与她此时身上的伤痕如出一辙,而洛北华胸前的那个伤口,又与燕子归胸前的伤一模一样。 她猜想,当她再也无力支撑的时候,或许她就会再一次见到那个黑衣人,他会像杀燕子归和洛北华一样,给她最后那致命的一剑 ☆、第二十九章小生有礼 芮央在杀人竹阵之中坚持得越久, 便越是伤痕累累、精疲力竭, 她渐渐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而那竹阵也开始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 直至最后几株青竹的枝叶弹起,将四周遮挡得严丝合缝时, 她发现, 自己已经被囚禁在了一个用竹子围成的密闭空间里,无处可逃! 她喘息着跌倒在地,身上一道道伤口让她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她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为什么连燕子归也躲不开那当胸的一剑, 因为此时,来的即便只是个孩子,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她。 正当她这么想着, 她的面前真的出现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她抬起头,便看见了那长剑的主人。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从上到下只露着一双眼睛和一双手,他周身散发着一股yīn森的肃杀之气, 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魂。 他手提着长剑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而她就像一只受伤的猎物,毫无反抗能力地一点点后退。他并没有急于杀她, 而像是在享受着一种主宰生命的快乐。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身上一点点滑过,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那些如刀剑一般的竹锋划破,他魔障一般地盯着她白皙光滑的肌肤,眸底渐渐流露出异样的贪婪。 他yīn阳怪气地说了句:“你的肌肤好白啊” 一种比死更可怕的危机感, 让芮央打了个寒战,她挣扎着又再爬起来试图逃跑,可她此时已是强驽之末,又怎么可能跑得了? 她只觉得背上一凉,一道犀利的剑气准确地撕裂了她背部的衣服,大片又白又嫩地肌肤展现了出来。芮央又羞又怒,她只能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让自己暴露的玉背离开他龌龊的目光。 他的眼中隐隐地泛出赤红,昭示着他强烈的占有yù望,他突然出手,不过一招,芮央便被他一掌击中,再次倒在了地上。 他这一招,并不是想杀她,而是想要制服她! 他看见芮央手捂着中掌之处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逃跑和反抗的能力,终于扔下手中的剑,向她扑了过来。 他让她羞愤到作呕,她听见自己胸前的衣服发出碎裂的声音,这个让她无比恶心的男人怔怔地盯着她娇嫩yù滴的肌肤俯下了身 随着他“啊”地一声大叫,鲜血喷涌而出。芮央用尽全部的力气,拔出刺入他颈部的金钗,鲜血瞬间浸湿了他半个肩颈,也喷在了她的脸上。 当她想要再一次将手中鲜血淋淋的金钗刺下的时候,他已经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腕,他眼中汹涌着被激怒的火焰,这一次,她是在劫难逃! 她试着召唤灵萝,可是她曾听说过,凡间的八卦周易之术,可以通灵异、驱鬼神,灵萝只怕也难以救她了。 芮央已经想好了,如果金钗不能扎在他的身上,那便直接戳入自己的心脏!她宁可清清白白地死,陪伴父亲于地下,也绝不愿受尽屈辱苟活于世!只是,父仇未报,她好不甘心! 就在她冷笑着准备将金钗带向自己的前胸时,一把长剑凌空而来! 那原本正与芮央处于僵持之中的黑衣人侧身一滚,堪堪躲开了飞来的剑锋,那剑刺了个空,斜斜地chā入了地面的泥土之中。芮央认出来,那是苗条的剑!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若她没有猜错,这崖底的杀人竹阵之外定然也如那日她在山中所见一般,会有迷宫一般的竹林作为掩护,苗条莫说是找到她,便是靠近这杀人竹阵,也是不可能的。 四周如竹墙一般的竹林仿佛有意识一般,向两边自动移开,露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失去了茂密的竹叶的阻挡,金色的阳光强势地穿透了崖底的浓雾,驱散了厚厚的yīn霾。 杀人竹阵被人破解了,一切顿时变得豁然开朗,而那温暖灿烂的日头底下,站着个青衫翩翩,衣袂涟涟的书生,破阵之人竟会是他! 楼语生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总是一再地让她觉得格外可靠! 苗条从楼语生的身后飞奔而来,伸手从土中拔出自己的剑,她长剑一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威武得像一个冲锋杀敌的大将军。 那黑衣人用手按着鲜血淋漓的脖子,见竹阵已破无所倚仗,立即施展轻功向远处遁去。 楼语生向着芮央大步而来,她挣扎着支撑起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勉力地向他移动了几步。她突然想起,那日他笑她跌落陷阱,浑身是泥的样子很丑,如今,她这满身满脸的血,怕是更加狰狞。 可是楼语生却似乎并没有嫌弃她,近得身来,长臂一挽,清风盈袖间,已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一边让芮央疲惫不堪的身子靠着自己,一边侧头对苗条说道:“不用追了,带你家小姐回去治伤要紧。” 苗条连忙应着转身回来,好像对楼语生敬若神明一般,言听计从。芮央想着,印象里,她好像就从来没有这般听自己的话。 也难怪,楼语生竟然可以带着个小小的苗条,便轻而易举地破解了这鬼神难测的竹阵,世人皆说他是傻子,也不知道傻的到底是哪一个。 芮央十分疲惫地靠在他的肩上,他的侧脸轻泛着隐隐的流光,眸中清澈明亮,带着像是能洞穿一切的灵动。 她眼中带了几分崇拜,傻笑着说了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越来越帅了!” “是么?”楼语生一笑起来,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红唇勾得分外动人,他抬起另一只手来,在她吹弹可破的粉脸上将血迹擦了擦,“可你怎么越来越丑了?” 虽然是在说她丑,可那语气,却听不出半分的厌恶,倒是带着几分宠溺,让她心中一漾。 芮央经历了一场生死,待得回到家中,见了父亲的遗体,陡然间再次陷入巨痛之中。 她本就有伤在身,一直勉力强撑着,此时突然急火攻心,一时间再难支撑。她冷不防地呕出一口血来,两眼蓦地一黑,便一头栽了下去。 苗条慌得服侍她在床上躺下,芮央好半天方觉缓过些气来。她微微地侧了头,看见楼语生正坐在她的榻前,一手搭在她的脉上。 那是一只典型的书生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它静静地搭在芮央的腕间,带着微凉。她想起那马雯凤如此喜欢让楼语生为她诊病,心中竟一时泛着酸。 接下来的几日,芮央便一直在养伤,只苦了楼语生,一面照看着芮央,一面帮她cāo持着洛北华的丧事。 偏偏芮央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姐,她因着伤心过度,每日里睡够了便去灵前哭半晌,哭累了又被人搀回去睡半天。楼语生陪着她又是哄又是劝地,稍不留意倒有些着了风寒。 这日芮央起身时已近晌午,却迟迟不见楼语生的面,待得苗条送yào进来时,她方得知,楼语生居然去了如归客栈! 这些时日来,也不知怎的,预感好像变得格外灵验起来。当初看到如归客栈的名字便觉得不吉利,没几日家中果然出了大的变故。那日见了楼语生为自己把脉,突然想起了数日不见的马雯凤,他果然便去看她了! 芮央心中一时憋闷得难受,只要一想到楼语生心中竟是对马雯凤念念不忘的,便觉得一片酸涩无处发泄。 偏偏苗条看出芮央闷闷不乐,捧了yào碗上前劝道:“这是姑爷吩咐煎的yào,小姐快些趁热喝了吧。” 芮央听得她提起楼语生,一反手便将yào碗拍落在地,连碗带yào碎得满地都是。他此时,恐怕也在吩咐那小翠为马雯凤煎yào呢,他是如何为自己把的脉,还不是也一样地为马雯凤把过脉 芮央的心中像是入了魔,着了火,她大喝一声:“不喝yào,拿酒来!” 芮央将自己关在房中,喝了一下午闷酒,饶是苗条也被她反常的脾气唬得不敢进屋劝上一句。连日来的悲痛和此时心中的酸涩,一旦举起酒壶来,便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缺口,喝的不是酒,喝的是寂寞! 也不知道这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了无滋味地往肚里灌了多少,只看见桌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好几个酒壶。都道喝闷酒容易醉,芮央觉得这话没道理,她怎么倒觉得自己越喝越清醒,越喝越难过。 直到又听见有人进来,芮央当是哪个不怕死的下人又来劝阻自己,头也不抬地一酒壶扔了过去。 看来,到底是喝多了些,发挥失常,居然扔偏了。 芮央晃悠悠地抬起喝得满面桃色的粉脸来,向门口看去,来人一身青衫翩翩,如芝兰玉树,她怔怔地看着楼语生如玉般的俊脸,突然鼻子一酸,无比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第三十章小生有礼 楼语生自如归客栈回来, 听苗条说芮央独自一人关在房中, 喝了半日的酒,一惊之下,便慌忙赶了过来。 他一进屋, 就被一股冲天的酒气熏得头脑发晕, 只见一屋狼籍,此时的芮央娇嫩的小脸泛着粉粉的胭脂色,平日里璨若星河的眸中含了淡淡的烟雨色。她一看见自己进来,玉珠似的眼泪便簌簌地往下滴, 难得一见的楚楚动人。 他蹙了蹙眉,带了些责备的语气说道:“伤还没好,怎么却是喝了这么多酒!” 芮央也不答话, 他还不及走过去,便听见她“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得他一阵心慌。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楼语生的面前, 一把搂了他的腰, 仰头气鼓鼓地问道:“说!你去哪儿了?” 腰上被她紧紧地环着,她粉粉玉玉的脸拱在他的胸前, 猫儿一般不住地摩挲着他,吐息间带着酒香和一种独属于她的芬芳,楼语生的脸有些微红,他一面伸手扶住她有些东倒西歪的身子,一边柔声哄道:“夫人, 你醉了,我去叫人给你煮些醒酒汤来。” “不许去!”芮央蛮不讲理地扯住他的衣裳,恼道,“你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去见马雯凤么?你想都别想!我才是你夫人,我倒是哪里不如她了,我至少比她能打” “好好好,你能打,你最能打!”楼语生当然知道,跟个酒疯子讲道理恐怕是白费力气的,此刻,他只想一边哄着她,一边脱出身来。可是谁知道,芮央虽然喝多了,力气却是半点没小,他拽了半天,也没把自己的衣裳从她手中解脱出来。 芮央见他只是一个劲地挣扎,又咬着唇啜泣了起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楼语生见她一张粉唇咬得通红,哭得伤心,一时心软起来,也便松了手,任由她抓着,轻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你别哭了,你怎么又哭了?” “我难过我一见你惦记着别人我就难过了”她突然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说道,“唔我好想” 楼语生一颗心顿时柔软得不像样儿,忍不住抬手轻轻地为她抹了抹泪:“你好想如何?” 芮央突然一顿粉拳雨点似地向楼语生落去:“我好想打死你你这个负心汉” 都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楼语生此时方有深刻的体会。他一介毫无还手之力的书生,被芮央打得频频后退,东躲西藏,最后硬是被她几拳砸倒在榻上。 芮央俯身凑了上去,她此时早已被酒气冲得浑身发热,而楼语生的身上感觉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 她趴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白皙如玉的面庞,光滑细腻,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冰镇过的荔枝,唇红齿白,那唇色宛如阳春三月的桃花一瓣,明媚动人,每一处,都诱惑着她下嘴的冲动。 她想也未想,便遵从了自己的内心,缓缓地将自己娇柔软绵的唇覆了上去 当唇与他的身体接触,体内翻滚的燥热和激动的情绪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宣泄口,她一时沉迷其中,用灼热的气息和温软的唇在他的脸上细细地描摹。那如画的眉眼,清亮的眸子,绯色的唇 楼语生微微一颤,心跳突然加速,仿佛就要撞出胸口,他被芮央压着,起不了身。 他伸了手去,想要推开身上失控的人儿,可是手臂却变得无力,就在他迟疑的那一刻,她娇艳的红唇已经轻轻地含住了他敏感的耳垂,并且缓缓地向下移动。 世人常用“冰肌玉骨”来形容美女,可是楼语生身上的肌肤清凉而滑腻,完全当得起这四个字。芮央完全地沉浸在属于他那股淡淡的薄荷草香味里,努力地想要寻找更多的凉意。 她带给他强烈的愉悦感,那种感觉一时间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他浑身的每一处都在战栗,yù拒还迎。 她此时的模样太过诱人,全不似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样子。她白嫩的肌肤都泛着红,额上细细的满是汗水,耳边的一缕青丝被汗水濡湿了,衬得容颜愈发清丽,清丽中又带着他从不曾见的妩媚。 楼语生深深地吸气,身体里像是有被她点燃的火苗,“噌噌”地直往上蹿。他强行地找回那几缕残存的早已支离破碎的理智,抬手捧住她的俏脸,让她微微离了自己。 他侧了脸,艰难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她分外诱人的样子。他一边轻轻地拍了拍芮央,试图安抚她失常的情绪,一边让自己的喘息平静下来。 芮央连日来又是伤又是痛的,精神原本便不好,又喝了这半日的酒,闹了半天,神志早有些不清醒。此时被楼语生轻轻地拍着,放松下来,身子一软,便无力地靠进了他的怀中。 他再次向怀中的人儿看去,只见她呼吸变得均匀了许多,眼睛轻轻地阖着,竟是已经睡着了。 他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为她拉好锦被,她枕在他的一只胳膊上,他也便没有动,只是侧身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她清婉秀丽的眉眼红唇。 多年前,两家分别的时候,楼语生也曾伸出他白嫩的小手指,细细地描摹过当时尚在襁褓中的洛芮央,那时的她玉雪可爱,那时的她,也有着极好看的眉眼和软糯的小唇 楼语生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便轻轻地眯了眼,也沉沉地睡去。 当明媚的晨光照进屋来,也带来了几缕属于夏日的暖风,轻柔惬意地拂在芮央的脸上,她鼻子一痒,懒懒地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 这是她第二次在楼语生的身边醒来,若说上次在陷阱那般恶劣的环境中,她还能有闲情逸致悄悄地贪看他的睡相,那么这次,在这柔软温馨的床榻之上,云衾锦被之中,她却除了慌乱,还是只有慌乱。 宿醉后的头很疼,她一边发蒙,一边任由着脑海中关于昨晚那些断了篇的记忆一串串地浮现出来,她抽了抽嘴角,一下子跳了起来,险些压住楼语生。 然而,当楼语生被她的动静吵醒,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复又躺了回去,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刚刚从熟睡中醒来的楼语生俊脸白里泛着红,带着静如处子的动人之态,他见芮央这上蹿下跳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害羞了。 他试着扯了扯被子,奈何被子被她从里面拽得紧紧的,他轻笑道:“夫人,别把自己捂坏了!” 被子里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楼语生上下拉扯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被子掀起一个角来,芮央也不知道是被捂热了,还是害羞了,小脸红得像个熟透的大苹果,楼语生一见,嘴角噙了笑,眸中的清辉也愈加明亮起来。 他一本正经地柔声说道:“左右也没怎样,夫人不必自责。” 他这一说,芮央倒更自责了,自己从来不是个如此色胆包天之人,昨日一定是气糊涂了,才会如此鬼迷心窍,头一回“神勇”,便险些强了自家的夫君。 最最不该的是,楼语生这几日风寒未好,又为了洛北华的丧事极是cāo劳,若是病情加重,便真正是自己的罪过了。 芮央心怀歉意,用可怜地小眼神检讨着说道:“可是,你有bing” 楼语生嘴角抽了抽,保持着从容地回答着:“夫人不必担心,我有yào” 对了,芮央终于有些安下心来,他自己也会看病,小小风寒应当是无碍的。 她将将有些宽心地抬起头来,向楼语生看去,目光一瞥,便看见他左边白玉一般的耳垂现在还是红红的,犹如她作恶的铁证,清晰可见。 她抿了嘴,再次心虚地低了头 虽然芮央今日极不想见人,可是,偏偏就是在这日的午时,广灵门中来了位大人物,此时江湖中的泰山北斗苍山派掌门谷阳。 洛北华身为广灵门门主,他的身后事自然会惊动武林中各门各派,这几日消息传开,早已有几位素日里往来亲厚的江湖中人前来吊唁过。 一向与洛家相熟的玉公子当然也早就来过,只是不巧,他来的那日芮央刚喝了yào睡下,他亦不曾相扰,只是向苗条问了问芮央的伤势,便说改日再来。 芮央不曾想,这么快消息便传到了苍山派,而这位在江湖中地位崇高的谷阳掌门,竟然亲自来了。 谷阳面相十分庄重威严,说起话来却是宽和有礼,是个让人感觉和蔼可亲的长者。他头发胡子已经有些花白,眼角也有几道深如刀刻的鱼尾纹。 因着广灵门与苍山派相距甚远,芮央平日里又不大参与门派间之事,故而,这么多年来,她倒是头一次见到谷阳。 ☆、第三十一章小生有礼 谷阳依礼吊唁了一番, 芮央便叫人上了壶好茶。 谷阳先是细细询问了关于洛北华遇刺前后之事, 芮央一一答了,他一边听着一边品着茶,只是一言不发。 末了, 他也不急着走, 又与芮央闲话些家常,倒像是与她十分相熟的样子。 芮央不解其意,然而谷阳是武林前辈,又地位非凡, 他愿意主动向广灵门示好,芮央自是没有不迎合的道理,故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聊得倒也投机。 直至傍晚前后,离得近的江湖门派便一个接一个地接踵而来。有青河帮的李当家、白凤门的凤老大、秋城帮的邱帮主就连平日里闭关不出的少树派无方师叔也匆匆赶来了。 极巧的是,素来一心理佛,许久不问世事的冷秋槐今日也亲自来了。 一时间, 门庭若市, 络绎不绝,前厅很快便坐满了人, 芮央看起来,倒有几分像个小型的武林大会,看来这谷阳的号召力,当真是非同凡响。 众人喝着茶,少不得要谈到为洛北华报仇之事, 谷阳叹道:“这些时日,江湖中被杀之事频发,都怪谷某不查,未能及早发现这害群之马。” 青河帮的李当家最是好大喜功,又爱溜须拍马,当下连忙说道:“谷掌门说哪里话,区区小贼何劳谷掌门挂心,李某人自当以除强扶弱为己任,杀之而后快。” 凤老大一声嗤笑:“有些人还真是自不量力,说什么除强扶弱,莫非广灵门的洛门主便弱了吗?连洛门主都被杀了,有些人只怕也是去送死的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拉开阵营,七嘴八舌地争了起来,只有两人始终一言不发。 一个是谷阳,他自起了个头,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冷眼瞧着在场众人说得唾沫横飞,心中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个是冷秋槐,他素来清冷惯了,最不耐江湖俗事,若非与洛北华多年相熟,恐怕也不会亲自前来吊唁。 直到送走了众人,芮央才回了后院。谷阳临别之时还特意jiāo待,说他这些日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急于回苍山派,就住在洛宅附近的锦绣客栈,有事只管差人前去找他。 芮央回得后院,不见楼语生的踪影,苗条告诉她,玉公子也来了,只是一直在与楼语生下棋。 芮央愣了愣,便会意过来。她想起初遇楼语生时,他曾说过,玉公子为了芮央上门去找楼语生叫他退婚。如今两人再次见面,恐怕气氛不大好吧,楼语生不会武功,想必两人便在棋盘上较上劲了。 芮央不曾见过楼语生的棋艺,只知玉公子文武双全,名声在外,棋艺亦是一绝。她没来由地倒有些为楼语生担心起来,然而,与楼语生相处这些日子,他每每总有让她意想不到之举,他既然敢与玉公子对弈,想来也应当不会是个臭棋篓子吧。 苗条见她沉默不语,便又问道:“小姐可是要去书房瞧瞧?” 芮央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一天快过完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见他。 她叫苗条吩咐人将二人的晚膳送去书房,又让她随便送了些吃的,自己在房中吃了,便斜靠在榻边看着书。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她思前想后,却怎么也猜不出那凶手会是谁,又是为何要杀她的父亲。 晚些时,玉公子与楼语生一同过来了。 芮央多日不见她的玉哥哥,他依旧是那般玉树临风,不愧为兴州冷家鼎鼎大名的玉公子。两人身披月辉而来,一时间竟如日月争辉,让这小小的闺房明亮得睁不开眼。 芮央的床前就只有一张圆凳,冷玉和楼语生便都远远地站住了脚。冷玉似平常一般关怀地问了句:“如今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好了,多谢玉哥哥挂心!”芮央笑了笑,如三月桃花的粉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她向着床着唯一的木凳,手臂虚抬,“玉哥哥请坐。” 冷玉面带笑意地点点头:“好。”施施然在芮央的床边坐下,他身后的楼语生表情有些僵。 芮央又看向楼语生,心中害着羞,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几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沿,轻声说道:“过来坐。” 如此一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亲疏有别来。 芮央看了看对面的冷玉,复又侧过脸来,看了看身边的楼语生,开口问道:“听说你今日和玉哥哥下棋了,芮央倒是好奇得很,谁赢了?” 二人对视一眼,却是一时未答。芮央正要等得没有耐心的时候,倒是楼语生爽快地答了句:“玉公子棋艺不凡,果然是名不虚传,是我输了。” 冷玉少年成名,一向自恃甚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此时脸上却不见半分得意之色,他见楼语生主动认输,却是踌躇着说了句:“楼公子不必过谦,承让了。” 二人如此反应,倒让芮央心中十分好奇,总觉得输赢之间怕不是那么简单。不过,别的暂且不说,能让玉哥哥这样说,她相信楼语生的棋艺一定不错,心中却是一阵欢喜,就像是自己被人夸了一般。 冷玉本是个七窍玲珑之人,见他二人这般神情,心下自是有些了然:“当日洛叔叔向你提及你与楼公子的婚事,你不情不愿,如今看来,倒是冷玉多事了。” 芮央一时有些语塞,当着楼语生的面,露出尴尬之色:“所谓世事难料,是芮央不好” 冷玉只是淡淡一笑,再不多说。 接下来的几日,又有些距离稍远的江湖门派也陆续来人吊唁,吊唁之后当然少不得“顺道”去洛府附近的锦绣客栈中拜访一下谷阳掌门。 没几日,芮央便断断续续地将当今江湖中有头有脸的门派首领们几乎见了个遍,她隐约地悟出些门道来,谷阳掌门此举,恐怕正是想要筛一筛,到底哪些人最可疑。 某日,芮央趁着无人之时,与灵萝说起那日崖底遇险之事,灵萝的话果然验证了芮央的猜想。 她说,那杀人竹阵蕴藏yīn阳八卦之精华,神通广大,神鬼难测,灵萝当日也不敢乱闯。有这般能力的,当今世上应该并无几人,绝非泛泛之辈。极有可能,此人就在这几日芮央所见过的江湖名流之中。 这日,芮央见苗条正在门房处摆弄些果子,便漫不经心地上前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谁知苗条的回答却让芮央极是意外,她一边用银针挨个地验着dú,一边说道:“姑爷jiāo待过,但凡是玉公子送来的东西,都要仔细查验。不仅如此,他还在府中挑了人手,去留意玉公子的行踪。” 芮央一直将冷玉视作亲哥哥一般,向来极是亲厚,此时一听了这话,心中怒火“腾”地一下便蹿了上来。 她一把抢过苗条手中的银针,往地上一掷:“这是何意!难道玉哥哥会害我吗?我与他相识多年,他若是要杀我,我已死了多回了!” 芮央如此强烈的反应将苗条唬得说不出话来,芮央掉头便向着楼语生房中冲去。 芮央进门的时候,楼语生正坐在桌前,捧着一本书。芮央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你为什么要怀疑玉哥哥?” 楼语生被她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听了她的问话,倒是显得十分坦然:“因为他可疑。” “我知道,这几日我见过的那些江湖高手个个都可疑,可你为什么单单只针对玉哥哥?”芮央死死地盯着楼语生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我知道他当初对你有敌意,可是他已经道过歉了,他当日那样做,也是一心为了我好,你就不能将从前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楼语生默了默,却是执着而平静地说了句:“冷玉此人不简单,夫人还是不要与他来往的好!” 这话说出来,让芮央对他极是失望,她怎么也不能相信楼语生对冷玉的怀疑是出自客观的。 这么多年的相识,芮央很清楚冷玉是什么样的人,他才华横溢、纯孝机敏、文武双全,这样的人,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是他从来对芮央呵护备至,对洛北华恭敬有礼,他为什么要杀洛北华?如果真的要杀,他又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年才动手?这一切都无法解释。 还有,那崖底的黑衣人曾经对芮央说过话,也曾经靠近她试图非礼,她可以确定,那人绝对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冷玉。 芮央宁愿相信楼语生是判断失误,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心胸狭窄,她冷冷地问道:“那么,你凭什么怀疑他?” “凭一盘棋。” 其实,那日楼语生和冷玉对弈,他一开始也并不曾多想,谁知道,当他领略到冷玉落子之间的布局竟与那竹阵有迷之相似时,他便开始设法试探对方。 楼语生求的是一个谜底,因此他处处迂回,只为了看清对手更多的布局手法;而冷玉一开始便对楼语生带着敌意,他求的是赢。可当他最终赢了,他却突然开始怀疑起对手的意图,他从一开始便低估了楼语生 ☆、第三十二章小生有礼 芮央和楼语生相遇的那日, 她一直以为楼语生是个傻子, 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需要她保护的文弱书生,枉她那日一个劲地在竹林之中追赶他,怕他毫无章法地在竹林之中乱穿会有危险。 如今, 事实证明, 她自己才是那个傻子,她自己才是那个毫无章法在竹林之中乱穿的人! 楼语生他能够轻松地破解杀人竹阵,也能够从一盘棋中发现五行之术的端倪,他才是那个高手中的高手。 芮央反问道:“凭一盘棋便可以指认玉哥哥是凶手吗?如果有能力布下竹阵之人便是凶手, 那么,你自己呢?” 楼语生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有些难看。 “其实那日, 你离开河边时便发现了竹林有古怪了,是不是?你是故意将我引入陷阱之中的,是不是?你既然一早便知道那山中有杀人竹阵,你为什么不救燕子归?”芮央一连串的发问, 问得楼语生脸色更是发白。 他轻叹了一声, 无奈地摇了摇头:“央央,我也不是神!” 一直以来, 他清亮的眸子里总是闪动着聪明的灵光,让她觉得无比地安心,而此时,他眼中一片迷茫:“我当日意外地发现竹林有异,一时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 又有你在身后追赶,我不敢拿你的安危来冒险,所以才故意将你引入猎户的陷阱之中,待安全时再一同下山。我也没想到燕子归会死” 芮央一时有些心软,楼语生再聪明,他终究不是神仙,又怎能算尽天下之事。她默了默,柔声说道:“方才,是我思虑不周,凶手狡猾自是让人防不甚防。你纵是有些私心,猜错了人,我也不该怪你,我还不是有私心的,我也不喜欢你和那马家小姐有来往” 楼语生愣了愣,解释道:“我前几日去找马小姐并非是有什么私情,我不过是为了向她打听些事情。央央,伯父入敛之时,我发现他的左肩上,有一个形状特殊的纹身,你从前可知?” 他这话题突然一转,倒让芮央怔了怔,她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莫非莫非马雯凤被杀的老爹马有才也是”芮央说着,抬头看向楼语生,眼中闪烁着惊讶的光彩。 “不仅马有才的身上有那个纹身,燕子归也有,当日,我检查他身上的伤痕时,曾无意中在他的左肩看见过一个旧时的疤痕。那形状看起来,应该也是这个纹身,可是他怕被人发现,所以才设法将纹身除去。因此,当我在你爹的身上看到那个纹身的时候,我始终觉得眼熟,许久才想起燕子归身上的那块异形的伤疤。” 芮央一时有些茫然:“如此说来,这个让燕子归不yù为人所知的纹身,便是这三人先后被杀的关键所在?” 楼语生神色凝重,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三人,是四人!” “四人?” “数月前,江湖中曾有个声名显赫的高手被杀,叫做桑明,你可知道?”楼语生看了看芮央,却是没有等她回答,便接着说道,“桑明死后不久,我便收到了你爹的书信,他突然提出让我们早日完婚,此时想来,恐怕你爹当时便已经感觉到危机四伏,所以才想早些将你jiāo给我,让你有个归宿。” 楼语生眸光浅浅,一汪柔情,他的话却是一语中的。 芮央也终于明白过来,爹为何突然催她完婚,为何突然辞了府中多数的丫环小厮,却调了身手最好的苗条近身服侍芮央。他用心良苦,自己却一意孤行,逃婚在外,如今竟是天人永隔,自己再无法于膝下一诉衷肠。 芮央秋波一转,眸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一涟水光,楼语生伸手将她搂在怀中,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一点泪痕。 “这几日,我已差人去查过了,那桑明的身上,果然也有一块同样的纹身。” “同样的纹身”芮央突然从悲痛中抬起头来,脸上显出一抹慌乱的神情,她盯着楼语生,不安地说道,“同样的纹身,冷伯伯的身上也有!” 这一惊不小,两人对视着,同时流露出对未知的恐惧。同样的纹身,这极有可能代表着冷秋槐要么是凶手,要么,便将是下一个被杀之人! 楼语生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无论冷秋槐是凶手还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这都意味着楼语生对玉公子的怀疑是一个错误。 世人皆知,玉公子是个极为孝顺之人,冷秋槐虽然对世事极为淡漠,可是对冷玉却是疼爱备至。以芮央对玉哥哥的了解,纵使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们那份父子之情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冷玉不可能会杀冷秋槐! “我不会记错的,”芮央回忆着说道,“那日冷伯伯和玉哥哥切磋剑术之时,我正好在场。冷伯伯一时不留意,被玉哥哥划破了衣袖,我看见他的左肩上的确有一块纹身。当时我还在想,是不是如我爹那个年纪的人,当年都喜欢这样的图案。” 楼语生良久才将凌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一把扯住芮央,急切地说道:“事不宜迟,去冷府!” 芮央如梦初醒地跟着楼语生向冷府赶去,他说的对,救人如救火,若是迟了,只怕冷秋槐又将变成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天空中一片yīn霾,小雨如丝,纷纷扬扬,如天地间的一片迷雾,叫人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此时,芮央和楼语生、冷玉一行三人,正走在一条通往宝竹寺的小路上。 因为,当芮央和楼语生赶到冷府的时候,冷秋槐恰巧不在府上,冷玉说,父亲这日一早,便去了宝竹寺。 宝竹寺古朴幽静,虽然没有皇家寺院那般金碧辉煌,却是香火鼎盛,信徒极多。冷秋槐一心向佛,便是这宝竹寺的常客,时日长了,便连冷玉也认识了宝竹寺的住持广济大师。 广济大师从大雄宝殿中迎了出来,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玉公子还礼道:“天色不早,又下着雨,冷玉特来接父亲回府,不知他可还在寺中?” 广济大师答道:“冷施主独自在禅房中诵地藏经多时了,我这便叫慧圆带你们去。” 几人撑着伞,一路向着后院禅房而去。雨越下越大了,天空暗沉而空洞,老树的枝条随着狂风拼命的扭动,如张牙舞爪的妖兽。 一种不祥而沉闷的感觉再次席卷着芮央的内心,她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洛北华被杀的那晚 当走近禅房,风雨声被阻在了院墙之外,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听见不知是何处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地乱响,楼语生和冷玉虽然表面平静,可内心同样地烦躁不安。 慧圆带着大家在一个禅房门口停下,他合十双手说道:“冷施主诵经之时,一向不喜被人打扰,几位不妨在此等候。” 几人点点头,芮央突然又开口问道:“方才住持大师说,冷伯伯今日诵的是什么经?” 慧圆答道:“地藏经。” 超度亡者,常诵地藏经。芮央默默地点头,她心知冷秋槐虽然平日里言辞不多,但是心地却是极好的,大约也只有一心向善者,才会一心向佛吧。 三人之中,此时显得最为焦急的,便是冷玉。他自听了芮央和楼语生的来意,一颗心便七上八下地,没个着落。饶是平日里再沉稳冷静的人,若是事关自己至亲之人的生死,恐怕也是淡定不起来的。 此时,冷玉没完没了地在禅房外踱着步,虽是极力克制,却仍然像是个没头的苍蝇。 楼语生被他转悠得头晕,也沉不住气地向慧圆问道:“小师傅,请问这地藏经诵一遍大约要多长时间?” 慧圆抓了抓脑袋:“约摸,一个时辰吧。” “那么这禅房的门关着有多久了?”楼语生淡淡地蹙了眉。 慧圆想了想,似也觉得有些不大对:“怕是有好几个时辰了。” 几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冷玉高声对着房内说道:“父亲,您是否诵经已毕?玉儿来接您回府了。” 一片寂静,屋内半分响动都没有。 冷玉急了:“父亲,您若是不回答,玉儿就进来了。”说完,他伸手叩门,却发现,门并没有从里面锁上,一推之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当日的马雯凤,前些时的洛芮央,还有,今日的冷玉,历史总是那样惊人的相似!当他们推开门,见到自己的父亲那最后一面的情形,简直是,如出一辙。 冷秋槐,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没有呼吸和心跳,身体已经冷了,只剩下那满身遍地殷红的血迹,在告诉在场的人们,又是一次神鬼不觉的谋杀! ☆、第三十三章小生有礼 禅房的地面上, 点了一圈的蜡烛, 冷秋槐应该就是坐在那圈烛火之中诵着经的时候被杀的。 一柄长剑,从他的背后刺入,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倒在血泊之中, 却似乎是目露安详。 一向沉稳淡定的玉公子,此时一改常态,目中带着赤红,两串泪珠夺眶而出。他口中大叫一声:“父亲!”便冲了过去。 楼语生突然出声叫道:“等等!” 只见他仔细地审视着那地上的蜡痕, 又轻轻地抬起了冷秋槐的右手,果然,在他的右手指甲里, 藏着许多白色的烛蜡。 芮央和冷玉的目光也顺着那指甲,被吸引到地上一滩形状有些怪异的蜡痕之上,却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芮央想了半天,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会不会, 冷伯伯是想用指甲在蜡痕上刻出凶手的名字, 却被凶手发现了,所以他才会毁了这滩蜡痕本来的样子。” “若叫我捉到凶手, 我定会将他碎尸万段!”冷玉的声音凄凉得让人打了个冷战。 楼语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一言不发地细细留意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只在不知不觉中,将一双秀眉蹙得更紧。 窗外,不知何时起,已是雷电jiāo加。风雨飘摇之间, 苍木新枝影影绰绰,将一窗暮色摇曳得越加扑朔迷离 数日后,冷府后院中一片冷清,月瘦如钩,唯有玉公子一人独立于回廊之中。他一身雪衣,茕茕孑立于月下,犹显绝世的风姿。 芮央自他身后而来,沉默许久,终是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如今他二人先后丧父,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 她轻叹一声,只说了句:“还望玉哥哥节哀。” 冷玉转过身,这几日来,他已经冷静了许多,再不似那日在宝竹寺中那般悲痛yù绝。 白衣如雪,衬得他如月华般冷清,他唯有在看见她的时候,眸中偶见柔光流动。 他幽幽地开了口,那声音似透着无尽的萧索冷清,又似含着淡淡的情意缱绻:“芮央,你,喜欢我吗?” 芮央一愣,没有回答,只有满目的错愕与惶恐。 冷玉唇角微微的勾了勾,与其说是笑容,倒似更添了几分凄凉与寂寞,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自然早猜到芮央会沉默,也早明白那沉默中的含义。 他又问了一句:“你喜欢楼语生吗?” 芮央垂下眼眸,依然没有回答。 冷玉依然追问着:“若是你和楼语生之间并无婚约,央央,你会选他还是选我?” 他的眸光很美,带着让多少女子无法抗拒的满天星辉,他用那种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她,她转过身去,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 他那种凄然的笑容像一件易碎的精美瓷器,可她知道,她的回答终究会让他的笑容破碎一地。 “玉哥哥,我喜欢你,只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可他不同” 未及心碎,冷玉已经长臂一伸,从背后将芮央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央央,待明日家父下葬之后,我便会离开此地,你,随我一起走吧。” 芮央默默地摇了摇头,从他的怀抱中走了出去。长大了,不同路的人终究是要散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握紧那些应当珍惜的,却莫要贪恋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 芮央回府的时候,楼语生的房中还点着昏暗的灯,自冷秋槐死后,他便常常将自己关在房中冥思苦想。芮央虽然也很想为父报仇,可她却实在不忍心见他如此自苦。 她敲了敲房门,走了进去。 楼语生见她披星带露的样子,便问了句:“此时方从冷府回来么?” 芮央“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却多了几分惴惴之感,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听玉哥哥说,待到冷伯伯下葬之后,他便要离开此地了” “什么?他要走!”楼语生惊愕的样子反倒将芮央吓了一跳,冷玉要走,自己都不曾这般激动,他却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一般。 只听见楼语生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地说道:“不行,他不能走绝不能让他走” 他这般的语气,让芮央心中又再冒出几分不快来:“他为什么不能走?楼语生,你莫非还在怀疑玉哥哥吗?你疯了!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他不可能杀冷伯伯,何况那日,他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竹林之中,他也不可能会那样对我” 芮央只觉得,楼语生会不会是真的疯了,他为什么要死钻一个牛角尖,硬揪住冷玉不放呢! 楼语生在她步步紧逼的质问下,沉默了许久,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眸中,有异乎寻常的凝重。她看不懂那目光的含意,仿佛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却又带着让她害怕的决绝,仿佛一如平常的宽和,却又带着不可名状的沉痛。 他抬起手来,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优雅,让她能想像出他握笔的样子,一定也很好看。他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扫过她的脸庞,虚虚地描摹她柔美的轮廓。 “央央,如果我和冷玉之间,你只能信一个,你会相信谁?” 为什么,今天她总是要一而再地面临选择?她可以给玉哥哥一个答案,可是楼语生呢?她默默地问着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无条件地去相信他?可这一次的选择,事关生死,事关家仇 楼语生没有等到她的答案,却轻轻地笑了笑,笑得一如他平常的温和从容:“央央别怕,一切有我在。既然你爹肯在危难之际将你托付于我,我也绝不会让他枉死!”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夜色如漆,连昏暗的月光也没有:“天色不早了,你该回房歇息了。” 芮央默默地点点头,轻轻地旋身待要离开,楼语生却突然抓住她的如脂的皓腕,将她扯回了他的身前。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语言,一个微凉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娇嫩柔软的红唇上。 他身上,是她熟悉的薄荷青草的淡香,混合着他温热的气息,向她席卷而来,他媚如樱瓣一般的唇来回地厮磨吮吸着,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一边吻着,一边沉溺在她水波盈盈的眸光中,只觉得柔肠百转,生出无尽的依恋。他的目光黯了又黯,最终轻轻地阖了眼,一只手臂收紧,揽住她的纤腰将她箍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从后面探入她的一头青丝中,唇舌间极尽纠缠。 她觉得空气稀少,已经快要窒息,而他却食髓知味地深陷其中。她身子一软,双臂勾紧了他的脖颈,倒在他的胸前。 他终于离了她的唇,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额上,搂着她静默不动,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能感觉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喘息。 良久,芮央才感觉到脸上的温度褪了下来,她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声地说道:“我该回房去了,你也早些睡吧。” “好。”他的声音仍带着几分沙哑。 这一夜,芮央睡得并不好,昨晚的楼语生太过反常,让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不知怎的,她心中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他问的那一句话:如果我和冷玉之间,你只能信一个,你会相信谁?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渐渐入睡 芮央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收拾停当便去了楼语生的房中,然而,床铺整整齐齐,却不见他的人影。房中那窗明几净的整洁,莫名地带给她一种极大的空洞感,继而,是强烈的不安。 他一定是去找冷玉了!他说过,他和冷玉之间,她只能信一个。他就那么肯定地将冷玉放在了对立面上,如果冷玉真的是凶手,那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岂不是去送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求一个答案一个因果! 芮央此时的内心只有无边无际的懊悔和颓废,若早知他会赌上自己的xìng命,她一定会选择相信他,她为什么没有早点相信他! 她急匆匆地唤了灵萝前来,劈头盖脸地说道:“你快点告诉我玉哥哥的记忆,我没有更多的时间,我只要一个答案,玉哥哥真的是凶手吗?我爹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事实的真相,往往总是残酷而丑陋的。 灵萝运用仙力,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在芮央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说出了两个让她心惊不已的字:“他是!” 泪水猝不及防地滑落,芮央一边奔跑,一边泪流满面,她在为楼语生担心,也在为冷玉痛心。 为什么,那个杀害自己父亲的冷面凶手会是那个一直以来对自己呵护备至,就连昨晚还在对自己依依不舍的玉哥哥? 为什么,自己明明对楼语生又是喜欢又是依赖,却一直不肯相信他的话,让他最后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揭穿凶手的真实面目? 为什么,对于芮央前半生来说,最为重要的这两个男人,终有一天,还是免不了一场你死我活 ☆、第三十四章小生有礼 一片素白的灵堂, 堂前站着毕恭毕敬的冷玉, 和数个冷府的下人。 前来为冷秋槐送行的,还有宝竹寺的广济大师和慧圆小师傅。冷秋槐生前一心向佛,入土为安之前, 也少不得再为他诵几遍经文, 让他早升极乐。 青烟袅袅,诵经声安详而神圣,楼语生走进灵堂,对于打断大师的经文, 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然而许多事,并非是你不去揭开它丑陋的本质,它就会变得美丽, 你不去道破它的伪善,它就可以归于宁静。 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悲凉与不值:“名满天下,誉满天下的玉公子,冷前辈因你无辜惨死, 你只是请人来为他诵几卷经文, 便真的能安心了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而冷玉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更是带着冰冷的锋芒,他已经知道,楼语生是来者不善! 冷玉带着几分讥讽:“楼公子,不知你此话何意,无凭无据之事, 岂是你能乱说的么?” “我真的是乱说吗?”楼语生坦dàng地迎上了冷玉质疑的目光,“抬头三尺有神明,当着广济大师的面,你敢说这数月来江湖中的数起杀人案不是你一手策划的,你敢说那杀人竹阵不是你精心布置的,你敢说你爹不是因你而死的!” 玉公子冷笑一声,尚未开口,早已有冷府家丁义愤填膺地开了口:“你这是血口喷人!别的我不敢说,我家公子纯孝,世人皆知,你说他是凶手,我们绝不相信!” 一时间,附和者良多,楼语生险些让唾沫淹死。 他轻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一直没想通的地方,我们都认为,既然冷秋槐也死了,而且死的时候冷玉并不在杀人现场,那么他就一定不是凶手。” “难道不是吗?”有人抢声问道。 “不错,玉公子纯孝,人尽皆知,他的确是不会杀冷前辈的。冷前辈的死,便是为了让玉公子能够顺利地洗脱嫌疑。”楼语生抬起手来,青衫翩翩,盈一袖清风,他指了指那灵柩的方向,“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此时那棺材里,是空的” 所有人一片震惊,就连一直镇定自若的冷玉,也陡然变色。他顿了顿,沉声喝道:“你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开棺便知,玉公子,你敢吗?”小小书生,迎着满堂非议,声音平静淡定。 “笑话!”冷玉恼道,“你当我兴州冷家是什么?这棺,岂是你说开便能开的么!我倒要看看,谁敢!” “若是我非开不可呢?”楼语生双手一背,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错,他就是在用生死赌一场输赢。他知道,若是他错了,将会身败名裂,芮央也不会原谅他;若是他赌对了,那么冷玉定然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可是,大丈夫在世,有所不为,亦有所必为。他必须要给死去的人们一个jiāo待,包括那般信任他的洛北华。 冷玉的声音yīn沉得如寒冰乍裂:“若有胆子敢对家父不敬者死!”语音方落,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柄已脱鞘而出,直直地指向了楼语生。 一段冗长的对峙与沉默,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得忘了发声。 直至一个身影飞掠而来,如惊鸿一瞥,手持长剑稳稳的落在了两人之间,将楼语生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央央”两人同时出声,所有的选择已经一目了然。 楼语生面带笑意地说道:“央央,你信我了?”仿佛所有的危险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赢了她的心。 芮央有些惭愧,若不是他豁出命来逼她,若不是灵萝帮她确认了答案,她还要让他一个人苦苦地支撑下去。好在,她容不得别人欺负他,这一点,从前是,以后也是。 冷玉看着他俩这副卿卿我我地模样,忍不住妒火中烧,面上的神色如蒙了层寒霜,他的话中禁不往带了几分狠意:“你闪开,若是我真的想杀他,你能挡得住我手中的剑吗!” “若是换了老夫,可能挡得住玉公子手中的剑么!”一个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着门口看去,只见苍山掌门谷阳领着几个手下,大步而来。 冷玉收了手中的剑,向着谷阳抱拳躬身道:“冷玉不敢!今有宵小之辈大闹我冷家灵堂,妄图惊扰家父亡灵,还请谷掌门为冷玉做主!” 谷阳目光凛凛地从冷玉脸上扫过,却是没有接他的话,他脚下未停,步伐一转,站在芮央的面前一揖到底,惊得芮央险些松了手中长剑。 只见得谷阳恭敬地说道:“谷阳来迟,让小师叔受惊了!好在谷阳幸未辱命,已经将人带回来了!” “谁谁是你小师叔?”芮央一急之下,说话竟有些不利落,“你师叔不是那个叫墨云子的老头儿吗?” 只听得自己身后一个声音,永远那般谦和有礼,是楼语生说道:“小生便是墨云子。” 芮央惊诧地转身看着楼语生,他那平静温和的样子,便如初见时他站在河边,轻轻地向她道出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久久无法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就宛如一屋子雕像,个个呆若木鸡。 冷玉此时的脸色已是面如死灰,唯有广济大师到底是得道高僧,巨变之前也不显露分毫,他只是念了声“阿弥陀佛”便再沉默不语。 楼语生向广济大师行礼道:“叨扰大师念经,实在是小生的不是,然而,这地藏经,大师却是不必念了,因为冷前辈早在将死之时,便已经为自己念过了。” 他这番话,让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倒是慧圆小师傅最先沉不住气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冷施主一早便知道自己要被人杀了?哈哈,你莫不是个傻子,若有人知道自己会被杀,自然是先逃命要紧,谁会想到先为自己诵经超度?” “慧圆师傅,你说错了,冷前辈一早便知道自己会死,那是因为,他并不是被人所杀,”楼语生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微冷的眸光转向了冷玉,“他是自杀的!” 堂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唏嘘声。 “怎么可能?”芮央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回忆着当日在宝竹寺禅房中所见的情形,一边摇着头,“我们亲眼所见,那柄长剑是从背后刺入的,自杀如何做得到?” “不错,冷前辈的死,和之前所有人都不同,只有他一个人是背后中剑,而其他人受到的致命一击,都是当胸一剑。”楼语生再次瞥了冷玉一眼,眸中有淡淡的哀伤,“那是因为,冷前辈正是要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被人所杀的!因为他的死,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要掩护他最疼爱最珍视的人” 楼语生轻叹了一下,继续说道:“然而,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他杀,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自己的剑?还有,那日下着雨,凶手进入禅房之中,地上却为何没有半点水迹?” “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凶手,冷前辈是亲手为自己设计了一个被杀的现场,”楼语生看了看芮央,“你可还记得那日房中的地上,有一块形状奇特的蜡痕?” 芮央点点头:“自然记得,我还以为,冷伯伯是想用手指在蜡痕上刻下凶手的名字,却被凶手给毁了” 楼语生苦笑了一下:“事实上,要毁去那滩蜡痕原本的样子的人,正是他自己!因为,他是用蜡凝固,将剑柄固定,剑锋向上,自己再以轻功跃起,向下仰倒时用后背撞上剑锋的。所以,在他死之前,他要毁了那个痕迹,不让我们发现,他自杀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啊!”慧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做恍然大悟状,“楼公子所说,当真是与当日房中情形分毫不差呢!”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芮央迷茫地看向楼语生,“无论冷伯伯是自杀还是他杀,他终归是死了,你为何方才还非要开棺?” 楼语生浅浅一笑,再次与冷玉对峙着,冷玉眸底一片寒凉,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屋里所有人也皆是摸不着头脑,死人不在棺材里,莫非还能诈尸了么? “我原本,是想等掌门师侄回来,再一同来找玉公子说清楚一切的,无奈,只因玉公子突然要走,小生不得不提早前来挽留一番。如今既然掌门师侄已经回来了,且事情已经办妥,那么,便不必开棺那般麻烦了。” 这话听着,哪像是在捉拿凶手,简直就是故友惜别之意。 只见楼语生使了个眼色,谷阳便击掌三声,当下便有苍山门下拎着个五花大绑之人进了灵堂,后面,还有人抬着副担架。 担架上躺着个人不,应该说是具死了数日的尸体,浮肿苍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堂上众人皆是惊骇不已,掩面不迭。 ☆、第三十五章小生有礼 从来只听说盗墓的, 还没听说过, 未及下葬,便被偷了尸体的。 更让人惊诧不已的,是玉公子此时的反应。他一见了担架上冷秋槐的尸首, 便如撞见了鬼一般, 不对,别的人撞见鬼是掉头便跑,可他恰恰相反,他却是不顾恶臭和恐惧, 向着尸首扑了过去。 他跪在冷秋槐的身边,又是探鼻息,又是把脉博, 折腾了好半天,才像是终于相信他是死了,而且死得透透的,都快腐烂了。他突然平静下来, 目光涣散地瘫坐在地, 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这模样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看得堂内一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冷秋槐早就死了,他又不是此时方知,如此动静,莫不是伤心过度,失心疯了么? 正当众人满心纳闷的时候, 冷玉突然起身,走到楼语生的身边,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又是连声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楼语生却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他长叹一声:“玉公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他向冷玉反问道:“其实,从冷前辈在自己的身上刺下那个特殊的纹身,并且故意失手,将它暴露给央央看见的时候,你便已经很清楚,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来维护你的吧?” 冷玉的脸上一片木然,他没有回答,面色却惨白得已经快要同他身上的雪衣一般颜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纹身,到底代表着什么?”芮央用从来没有过的,充满仇恨的目光看向冷玉,“你,又为什么要杀我爹?” 楼语生见冷玉迟迟不肯开口,便替他说道:“我查过了,那个纹身,代表的是十多年前,齐王府中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桑明、马有才、燕子归,还有洛伯父,他们都曾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员。” “十多年前,齐王谋反,谁知在最关键的时刻,这个杀手组织突然弃暗投明,背叛了齐王,导致他篡位失败,功败垂成。后来,齐王被诛,齐王府满门抄斩”楼语生突然话音一转,对着冷玉说道,“可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齐王应该还留下了一个后人,并且,被冷秋槐抚养长大” 冷玉星眸一黯,闪出一片水光,所谓舐犊情深,亲生父亲对于儿子自然是没有话说,可若是对一个并非亲生的孩子,能如冷秋槐对冷玉一般疼爱,却更是让人感慨动容。 “可你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却是为亲父报仇,你暗中联络齐王旧部,一心想要将当年背叛你父亲的人杀之而后快。难道,你看不出冷前辈日日吃斋念佛,是在为你心痛吗?他想救你,不仅仅是救你的命,更想让你那颗充满仇恨的心得到救赎。” 冷玉已是泪流满面:“皇帝昏庸残暴,我父王替天行道有什么错!我何尝不懂爹的心,我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总以为,自己聪明一世,一定可以凭自己的能力,为亲父报仇,为养父尽孝。” “你的确是无愧于文武双全之全,你设计的杀人竹阵,真可谓是巧夺天工,神鬼难测。你也确实做到了为亲父报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如今双手沾满鲜血,就不算是残暴了吗?”楼语这一问,问得冷玉愣了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冷前辈他知道,你连杀数人,苍山派定然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是齐王后人的身份,那么不仅是江湖,便是朝廷,也容不得你!因此,他自杀了,用他自己的死来掩饰你是凶手的这个真相!” 芮央愤恨道:“你怎么能下得去手!我爹他一直待你那么好,我也一直将你视作亲哥哥一般!还有冷伯伯,你既然早知道他有为你而死之心,你为什么不收手,为什么不阻止他!” “你以为我想吗?”冷玉那绝世无双的脸上流露着痛苦的神情,宛若一块碎裂的美玉,“我是最先知道你爹是我要杀之人,可我却将他的命留到了最后。我总是下不了手,我总是在想,若他的身上没有那个纹身,若他能将你许配给我,那么这人生该是有多么逍遥快活” 芮央怔得说不出话来,被杀父仇人爱了那么多年,可是造化弄人么? 未婚妻在这样的场合下被人表白,楼语生亦是无奈得很,他迟疑着开了口,却是为冷玉说了句话:“其实,玉公子并不想看着冷前辈去死的,他只是,用错了法子。” 他yù言又止,神情突然有几分尴尬:“当日你突然上门,叫我与央央退婚时,我便该想到,那盗取最后一颗还魂丹之人,是你玉公子。你明知道冷前辈会死,却没有去阻止他,因为你有了这颗还魂丹,故而有恃无恐。” “然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还魂丹”楼语生突然仰天长叹,“这话,我早已说过多次,却从来无人肯信,我越是澄清,世人便越是相信那还魂丹的神秘。我以为,只有愚昧之人才会对此深信不疑,可谁知,玉公子聪慧过人,却也会为此赌上至亲之人的xìng命。可见,情感和贪念,真可让智者蒙了眼睛。” 在场之人再一次震惊,连芮央也惊讶地张大了嘴:“没有还魂丹?那之前那些关于还魂丹的传说是怎么回事?” 楼语生干咳两声:“首先是那马老夫人,她本来就没死,只不过是让枣核背住了气,我帮她把枣核拍出来了,又开了个方子为她补了补体虚之症,如此而已。” “还有圣上的龙体说到底,他的病并非难治,只是龙体金贵,太医们敢补而不敢泻,我不过是胆子大些,运气好些罢了。” 众人长长地“哦”了一声,芮央复又问道:“可那最后一颗被盗的还魂丹是什么?” 楼语生俊脸一红,暗搓搓地“嘿嘿”一笑道:“许多人都知道的,小生酒量不好,喝多了,便会闹一闹” 不错,若非如此,他当初又怎会喝得酩酊大醉,一巴掌将马有才拍进湖中?可他这样做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像他这个人一般,总是个谜。 “那日酒后无聊,小生便添了几分玩心,因见一个小盒子十分精致,上书有‘灵丹妙yào,圣手回春’几字,于是,顺手搓了颗糖丸放了进去” 糖丸!冷玉的内心是崩溃的,大家终于明白他方才为何会如此失态。 他悄悄地给冷秋槐喂下了“还魂丹”,命人将他送走,然后自己再离开此地与之汇合,这是他相像中的完美计划。可是当他看见还魂丹并没有让冷秋槐起死回生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被痛心和懊悔击垮了。 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放不下仇恨,最终还是断送了至亲之人的xìng命。 一直没有说话的谷阳此时用手指了指那个五花大绑之人说道:“他便是听命于玉公子,负责转移冷秋槐之人。” 那人突然叫嚷了起来:“谷掌门,您饶了我吧,不关我的事,我只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那些人,一个都不是我杀的!” 他的声音顿时引起了芮央的注意,她走近几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是你!那日在竹林中差点害死我的人原来是你!” 那人一见被芮央认出来,料想没有好果子吃,虽然被绑着,却是坐在地上一点点后移。谁知,还没移出多远,突然一剑,从他背后穿胸而过。 冷玉手中的剑上滴着血,他就这般看着他倒下,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我那日不过是让你掩护我离开,你却在竹林中对央央意图不轨,我早想杀了你,只不过留着你还有用罢了。如今,成王败寇,输了的人,原本就不必活在这世上” 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带血的剑锋已经抹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白刃过处,鲜血纷飞,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没有对生的眷恋,也没有对死的畏惧,就好像,他只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生命总有一天是要归于寂灭的,不过是早晚和方式不同罢了,玉公子是一个那样骄傲的人,活着的时候恃才傲物,死,也只能由他自己作主。 殷红的液体在那白雪翩跹的身影边挥洒,宛如绽开一朵凄婉的花,芮央虽然恨他,可是那开败的血色仍是刺痛了她的双眼,一句“玉哥哥”未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玉公子倒下来的时候,芮央俯下了身,晶莹地眼珠禁不住滚落下来:“玉哥哥,为什么要这样,我爹、冷伯伯、还有你我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为什么不能一起好好地活着,没有仇恨地活着?” 他的脸上笑容清浅,让芮央有瞬间的错觉,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仍然还是最初那个玉冠雪衣,如芝兰玉树的玉公子。他稍稍露些笑意,便如阳春三月的清风拂面、微雨含情,不知道是多少姑娘们的春闺梦里人。 “傻央央,谁说你身边的人都不在了,你如今,不是还有他么”冷玉一抬手,轻轻地指向了楼语生,他看向楼语生的目光充盈着明澈的轻松,“你真的不错!” 楼语生面对着来自于对手的夸赞,面对着又一幕生死的诀别,他的声音也有些沉重而干涩:“小生惭愧。” ☆、第三十六章小生有礼 随着玉公子的死, 连环杀人案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江湖归于平静, 苍山掌门谷阳也再一次完成了他光荣而艰巨的使命。 相聚数日后,谷阳带着几名苍山弟子告辞离开。 临别之时,谷阳还不忘恭敬地向楼语生问道:“不知小师叔是否同谷阳一道返回苍山派?” 楼语生支支吾吾, 偷眼看了看身边的芮央, 却不答话。 谷阳身边一个颇有些眼力的机灵门下,连忙伸手扯了扯掌门的衣袖,谷阳会意道:“啊其实也不用着急着回去,广灵门如今遭受重创, 身为苍山派辈分最高的墨云子师叔,理应为江湖手足尽些绵薄之力。那就,等广灵门中一切事务打点妥当再说吧。” 楼语生连连点头:“掌门师侄所言甚是!” 谷阳走了几步, 又不放心地转回身来:“小师叔那打点完广灵门的事务到底是几时呢?苍山派中也有些事,还需等小师叔一道拿个主意” 未等楼语生答话,那机灵的弟子又默默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谷阳再次改了口:“不过, 再重要的事, 终是大不过小师叔的终身大事” 楼语生笑盈盈地领情道:“多谢掌门师侄体恤。” “但是”这次,谷阳尚未把话说完, 衣袖又被扯了扯,他一把拽过自己快被扯破的衣袖子,“我只是想说再怎么样,小师叔的大婚之礼还是要回苍山派来办的,早日回来, 早日把喜事办了吧!” 这话终于说到了楼语生的心坎上,他笑看身边的芮央,她也正抿嘴浅笑。 谷阳终于出发了,走远几步,他方才对身边的机灵弟子恼道:“你总扯我袖子做甚?难道我说的话不在理么!” 弟子点头哈腰地应道:“在理,句句在理!就是话多了些” 未几日,芮央正式遣散了府中众人,只留下了苗条。芮央主要是为了苗条着想,她那么胖,日后怕是不容易找着夫家,苍山派弟子众多,兴许,能为她定个好姻缘。 往后,广灵门与苍山派即将合二为一,便如同她和楼语生一般,两个自幼定亲却一直天各一方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们将会有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隆重的婚礼,去开启风雨共度的一生。 偌大的洛府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冷清,芮央让苗条早早去歇息了,自己靠在床头与灵萝聊着天。 灵萝刚刚吃完几个果子,拖着圆鼓鼓的肚子在芮央的帐中飞来飞去地消着食:“央央,你说日后去了苍山派,也会有这么多好吃的果子吗?” “会吧,苍山派是大派,应当不至于穷酸到买不起几个果子的。” “想不到啊,武功如此了得的洛侠女,最终要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书生了”灵萝感慨着。 “谁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了,他那么有安全感,谁说他傻了,他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芮央说着,对自己脸上绽开的笑容浑然不觉。 “央央,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灵萝的话还没说完,房门被轻叩了几下,真是说曹cāo,曹cāo到了。 芮央披着一头如丝的秀发,只着一身中衣,她好奇问道:“这么晚,你如何来了?” 楼语生披着两肩的星辉,如玉的面庞泛着浅浅的流光,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风姿无双。他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微红:“这么空dàngdàng的院子,你一定怕黑我来陪你睡觉” “”到底是谁怕黑!过了这么久了,还是这怕黑的毛病,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是来陪她睡觉,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楼语生也不待芮央说话,直接蹿到榻前,宽了外衣便自己钻进了被子里,芮央只得跟在他身后,也到了榻前。 灵萝躲在帐子的一角,用心灵传语之术对芮央轻笑着:“央央,这就是你说的安全感么?” 芮央没好气地挥起胳膊叫了声:“滚!” 楼语生被她吓了一跳,一脸委屈地说道:“夫人这是在对我说么你也,太凶了吧” 芮央连忙回头,赔上一副笑容:“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凶你呢,我只是在赶蚊子,赶苍蝇” 说着,她再次狠狠地瞪了灵萝几眼,示意她快滚,心中暗暗说道:“你真的很亮你知不知道!” “央央你好小气,我就看一小会儿也不行么?” “看什么看!人家小两口是正经睡觉呢!往后,我的床只有我家相公一人可以上来,听明白没!” “嘤嘤嘤”灵萝知道自己正式“失宠”了,终于悄悄地向着窗户飞了出去。 芮央眼见着她出去,飞快地放下了帐子,隔出一个独属于自己和楼语生的小小空间。可也不知怎的,当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芮央的心跳没来由地便快了两拍。 偏偏她放帐子的时候,楼语生还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让她更加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有些图谋不轨,居心叵测的 她干咳两声,方才自己明明对灵萝说了,是正经睡觉呢! “咳咳嗯,你放心哈,今晚我没喝酒,我保证,规规矩矩地睡觉!” 楼语生的声音从枕边传来,在这幽暗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蛊惑:“其实也不用那么规矩的” 啊?芮央尚未从他的话语中回过神来,身边的楼语生已经一个翻身,他俊秀如玉的脸便出现在她的正上方。 他的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身体,撑在了她的另一边,他在脸在她的眸中慢慢放大,直到,两片柔软温润的唇瓣轻轻地落下,噙住了她的嘴。 黑暗中,当视觉变得模糊,触觉就变得异常的敏感。他的气息和体温密密地包裹着她,显得格外地清晰。 他舌齿jiāo替,轻咬慢吮,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娇嫩柔软的身体。她的呼吸随着他炽热的吻和他手上温柔的动作变得急促而混乱,身体渐渐泛起红潮,软得柔若无骨。 唇齿间销魂的触感和舌尖不住纠缠的诱惑化作一股火焰直冲向他的大脑,他清俊如玉的脸庞不知何时也泛起了红云,灼灼的目光迷恋地锁定着身下的女子。 她眼波带雾,娇喘微微,唇色娇艳红润,在他的咬吮之下更加娇色yù滴。他俯在她耳边,声音里尽是诱人的沙哑:“央央,其实,我从前总说你丑,是哄你的” 芮央当然知道,她对自己的容貌是很自信的,可是此时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分外中听,让她情动不已。 楼语生说完,并未从她的耳侧离开,他伏在她的颈边,贪恋着她迷人的体香,一缕缕青丝勾得他心痒难耐。他温柔地将她揽在怀中,轻吮着她滚烫的耳垂:“央央,上次你是如何咬我的,今日,我要加倍地咬回来” 在他极有耐心地咬咬舔舔之下,她的身体轻颤不已,只能用手臂环住他的腰身,无力地攀紧他光滑的后背。 他的肌肤如丝缎般光滑细腻,手感极佳,让她忍不住一寸寸地抚过,一点点地摩挲,她深深地沉溺其中,更是磨掉了他所有残存的理智,几近疯狂。 他用力拥紧了她,心和身体都贴紧,没有一丝的缝隙。她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动人的声音溢出红唇,就像在他的身上下了一道催化剂。 他微微抬了眼,眉目如画,平日里明亮澄澈的眸光此刻被情yù熏得眼波如水,显得更是诱人,他的唇红得宛如涂脂一般艳丽:“央央,我想要真正地和你在一起” 芮央没有说话,却是抬起玉臂,勾住他的脖子,再一次主动地将自己的娇柔的唇瓣迎了上去,用行动去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夜色深沉,月光温柔,jiāo错起伏的急促粗重的呼吸声,让小小的屋子变得暖意融融,情意绵绵。爱意缭绕不息,幸福的感觉如惊涛之浪直上云霄,久久回响 末了,芮央软软地将脸埋在楼语生的怀中,却还不肯就此睡去,于是,两人懒懒地相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芮央半阖着眼喃喃地问:“为什么你会是墨云子?我还以为墨云子会是个老头子。” “嗯,因为当年,我有幸做了师傅的最后一个弟子,谷阳是我大师兄门下的首徒。”楼语生用下巴轻轻地在她的额上蹭了几下。 “我有一个要求,你会不会答应我?” “什么?” “从今往后,不许你再为别的女子看病!非要看病也无不可,但是,只能‘望、闻、问’却不准你把脉!”芮央任xìng地抓了楼语生的手,在手心中细细摩挲,“这样好看的手,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楼语生轻笑间带着几分慵懒:“好厉害的娘子!” “你只说答不答应!” “答应。” “还有,那颗被当做还魂丹的糖丸,是怎么做出来的?” “随便搓出来的。” “这样这样吗”芮央在他光滑的肌肤上乱揉了几下,揉得他又是火起。 “我看夫人今晚确实不打算正经睡觉了” “唔” 酒不醉人人已醉,且与桃花共芳菲。 芮央心想,今生有如此郎君相伴,即便江湖再怎样处处险恶,她都永远不会感到厌倦。一生缠绵尚且不够,又怎么会腻呢? ☆、第三十七章待我长发及腰 昨晚的雪, 一直没有停过。 夏芮央早起时便见院子里的几株白梅变得越发臃肿, 霜雪晶莹,和洁白的梅花混在一起,入眼皆是白色一片, 叫人分辨不出哪些是雪, 哪些是花。 偶尔有冬日里的寒风吹过,玉屑便飘得纷纷扬扬,夹杂着幽幽的梅香,虽是冷了些, 却是沁人心脾的。 身边一个穿着碧色夹棉的小丫环,再一次搓了搓被冻僵的双手,呵气成霜, 她向着芮央劝道:“王妃身子弱,还是早些回屋吧。” 说话的这小丫环名叫纷儿,是芮央嫁入王府后的贴身丫环。事实上,入王府后的这几日, 多亏有纷儿陪伴, 不然,芮央真的快要闷死了。 由此可以看得出, 芮央这个王妃并不得宠。不仅仅是不得宠,入府几日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夫君司暮羽的面都不曾见过。 芮央穿越到这一世的时候,正值洞房花烛,原本她还有些紧张, 可是不曾想,司暮羽连盖头都没兴趣掀开,只是对她说了句:“请王妃早些歇息。”便自行离开了。 她没有见到他的样子,只觉得他的声音那样冰冷,冷得,犹胜这数九寒冬的天。只不过短短的一句话,便让她打了个寒战,从头凉到了脚。 其实,芮央一早便知道,司暮羽不喜欢她,他一心想要娶的人,是她的姐姐夏芮裳,而她,只不过是个替补王妃。 此事,说来话长。 芮央这一世姓夏,夏姓,乃是瑶止国的国姓,芮央便是瑶止国中那个最不被父王看重的小公主。她的母妃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在世时,也曾有过专房之宠。 然而红颜薄命,芮央早早地便没了母亲,所谓人走茶凉,君恩淡薄,父王很快便新欢在侧,将芮央的母妃抛到了脑后。且芮央又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公主,失去了依靠,她便过得默默无闻,比宫女强不了多少。 所幸的是,芮央有一个十分得父王宠爱的姐姐,那便是夏芮裳。夏芮裳乃是正宫所出的嫡公主,且生得花容月貌,天姿国色,自然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被父王母后视为掌上明珠。 似夏芮裳这般身份贵重且又天生丽质的公主,极少有好脾气的,可她偏偏就是个例外。她待人宽和有礼,对芮央这个同父异母,自幼不得宠的妹妹更是照顾有加。 冬日大雪纷飞,芮裳会派人来给芮央送取暖用的银炭,盛夏烈日炎炎,芮裳会派人来给芮央送南方新贡的丝缎,有一年芮央生日,她还将自己最钟爱的桃花簪送给了芮央。那簪子通体赤金,妖娆的桃花以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为芯,极为精致,也极为贵重。 然而,芮裳将这么珍爱的桃花簪送给她,她竟然没几日便弄丢了。芮央急得遍寻皇城却不得,满心懊恼,芮裳却半句不曾责怪过她。 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如这桃花簪一样,平常人觉得无比珍贵的东西,而芮裳从来都可以轻易地得到,就连爱情,也似乎对她格外眷顾。 司暮羽是华商国国君司暮延唯一的弟弟,世人皆传,他有倾世之姿,绝代的风华。然而,任世间有繁花三千,却从无一朵能入得了他的眼。这些年来,他的王府中,除了皇兄硬塞给他的一个侧妃外,并无一个女主人。 可是这一年,司暮羽突然向瑶止国求婚,希望能将芮裳公主嫁给他。 华商国富庶昌盛,瑶止国君早有jiāo好之意,然而他思虑再三,仍然觉得唯有一国之君,方能配得上自己的掌上明珠。 于是,瑶止国君玩了一出李代桃僵,让自己最不看重的小女儿芮央代替芮裳公主嫁进了王府,同时,将嫡公主夏芮裳嫁入了皇宫之中。 司暮延欣然接受了瑶止国君的好意,当即下旨,迎娶瑶止国公主夏芮裳,册为贵妃。 就这样,芮央不明不白地做了个替补王妃,而司暮羽则莫名其妙地娶了个自己并不想要的女子。 她明知道司暮羽属意之人并非自己,可她还是任由父王做主,嫁了过来,那一世,她自然是君命难违,而这一世,她又多了一个不得不嫁的理由,那就是司暮羽,便是她要找的,这一世的凌曜。 听灵萝说,那一世,芮央是不堪忍受司暮羽的冷淡,最后服dú自尽了。这让芮央感到十分地不解。 其一,若是司暮羽从来不曾喜欢过自己,那么自己死与不死,应该都谈不上负了他,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古怪之处。 其二,芮央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当是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不过是冷淡罢了,又不是虐待,有什么忍不下去的,非要想不开呢? 芮央叹了口气,贪看着雪后白梅的世界,对纷儿说道:“再让我看一会儿吧,屋子里,实在是憋闷得慌。” 纷儿的鼻子冻得红红的,看起来虽是冷得不行,却仍是应了声“是”,便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地陪着芮央。 银装素裹的世界,冷风吹落几片白梅,芮央看着一片片花瓣凌空飞舞,摇曳翩跹,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迷茫。 星星点点的漫天白梅,一时间都仿佛化作了那一去经年的半院桃花,记忆缓缓地穿过时光的走廊,芮央又想起了曾经那个开满桃花的小院中,素衣银带,绝美无双的少年。 被司暮羽冷落数日 ,其实芮央也并没有下人们想像中的那般难过,他不亲近她,她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因为,他钟意之人是夏芮裳,同样的,她的一怀牵挂也早就许给了记忆中那个落满一身桃花的少年。 那个身影在数年的时光中淡了又淡,她却怎么也忘不了。思念如墙,寂寞是伤,可笑的是,她连那少年的姓名都不知道。 有些人,无论有多么难忘,却是注定了一生都无法重逢的。 芮央沮丧地想着,既然穿越回来,是为了凌曜,那么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轻生了。有些情,她或许给不了司暮羽,反正他也并不喜欢她,那么,她便留下来,陪伴他一世吧,哪怕仅仅只是举案齐眉的挂名夫妻。 芮央回头看了看纷儿,见她正往手心里呵着气,知道这丫头确实穿得太少了,再不回去怕是要着凉。纷儿见主子看她,露出个可爱中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来,芮央将她一双小手捂在手中搓了搓,说道:“咱们回吧。” 芮央未走几步,便见一个穿着滚边粉袄的丫环走了过来,她走到芮央跟前福了福,说话的声音清甜可人:“王妃早起吩咐备下的食材,都已准备妥当了。” 这丫环名叫小满,爹娘没念过书,只因生她的那日正值小满,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儿。 芮央点点头,应了声:“好。”便改了前行的方向,领着纷儿向着东厨而去。 今日早起时,芮央曾让纷儿去吩咐过,准备些食材,她想亲手包些馄饨。她想过了,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自己还是应当做点什么,以表达和睦共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意愿。她也不想,再一次饱受冷漠,以致于要去自杀。 瑶止国地处华商之南,民间有种馄饨,做法考究,味道亦是鲜美独特。芮央小时候不得父王宠爱,这倒更给了她撒野的机会。她常常换了装束溜出宫去玩,也曾有幸吃过那民间的馄饨,因为太好吃了,她还特意学了做法。 华商乃富饶之邦,司暮羽又是国君唯一的弟弟,王府之中虽不奢华,却也是美轮美奂。芮央心想,凡俗的贵重之物,司暮羽定然不会放在心上,或许民间的东西倒可以讨得些欢心。 芮央煮好馄饨,用个白玉食盒装了,便领着纷儿向着银华斋而去。银华斋是司暮羽的起居之所,他素来不许旁人进出,芮央嫁进王府数日也不曾进去过。 此刻,照说应是司暮羽午休将起的时辰,芮央远远地便瞧见随侍王爷的林姨侍立于房前。 司暮羽xìng子十分怪癖,从不许年轻貌美的婢子近身伺候,贴身服侍他的,从来都只有这个据说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嬷嬷。 芮央心下有些纳闷,这个时候,林姨怎的没有进去服侍,却在外面站着。正想着,一偏头便看见三两个小丫环站在墙脚处,窃窃私语些什么。 芮央再愚钝也能感觉到,今日怕是有些什么古怪。果然,银华斋中传来“嘣”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紧接着,便听见那个芮央曾经领略过的,冰冷无情的声音,硬梆梆地说了一个字:“滚!” 芮央对纷儿使了个眼色,纷儿便会意地向着那几个兴致勃勃地嚼着舌根的小丫环们去了。 不多时,纷儿回来小声地向芮央说道:“王妃,听她们说,是锦瑟侧妃在里面。王爷午休素来不叫人服侍的,也从不许人进他的银华斋,锦瑟侧妃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硬是趁着王爷午休时进了银华斋,林姨也拦不住她” 芮央的嘴角露出一抹轻笑,还能是怎么了,自然是看见新王妃并不得宠,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吧,居然会这般急不可耐地往司暮羽的床上爬。 ☆、第三十八章待我长发及腰 芮央再受冷落, 也是这王府的正妃, 在新婚的次日,府中众人便依礼拜见过她。 她对这个锦瑟侧妃,印象非常地深。凤眼流霞顾盼生辉, 红唇一抿勾魂摄魄, 一身华装流光溢彩,双颊晕红妩媚多姿。她无论站在哪里,都明艳得如一方春景,毫无悬念地吸引人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艳丽, 这世间怕是唯有芮裳姐姐可比吧。只是夏芮裳的美带着大家闺秀的雍容,而锦瑟的美,透着让人魂牵梦萦的妖娆。 司暮延果然对自己的弟弟极好, 将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儿,送给了司暮羽做侧妃,只是司暮羽从来冷得像座不可接近的冰山,委实是辜负了这人间绝色。 那初次见面时, 芮央便已清楚地感觉到了锦瑟对自己的敌意, 她分明,就是将自己当作了她争宠的对手。 芮央轻笑了一下, 便从纷儿手中接过食盒,向着林姨走了过去。 林姨已过中年,大约是经历的沧桑多了,比起宫中同龄的嬷嬷要显得更见苍老。她跟在司暮羽身边多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任凭屋内那番动静,她只默立于屋前,半点不见惊慌之色。 她看见芮央过来,忙见了礼,道了声万福。 芮央将手中食盒jiāo于她手中,说道:“我今日特意亲手为王爷做了些吃食,烦劳林姨代为转jiāo。” 林姨俯身道:“王妃费心了。” 芮央转身yù走,忽又回过身来,向她说了句:“天寒地冻,林姨上了年纪,更当保重,切勿着了风寒。” 林姨愣了愣,微微抬头,眸中带了些感激之色。司暮羽虽然素来对她极为看重,然而,他xìng子冷清,男人于小事上也马虎得多,那位锦瑟侧妃更是从来只将她当做下人对待,倒是多年不曾听过一句嘘寒问暖的话。 正当此时,门突然开了,芮央闪避不及,只得在一边站下。不想,首先出来的人,竟然是司暮羽。 出于对自己夫君的好奇,芮央悄悄抬了头去打量他,不想,一见之下便再挪不开眼。 素衣翩翩,卓然而出世;银带系腰,更见冷冽华贵。玉冠束发,青丝如墨,他的脸上带着薄愠,绷着的脸如无瑕美玉浑然天成,眉目舒朗,红唇如朱。他的身姿便是这世间最完美的所在,神韵独超,清华奇秀。 芮央一时间便想到了那句话: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大约是芮央的目光太过专注和灼热,司暮羽突然站住,淡淡地回了头。他冷漠的眸光在芮央的身上扫过,当即便流露出厌恶的神情,一个决绝的转身,只留给芮央绝美而冷清的背影,就连他留下的空气都仿佛带着刺人的寒霜。 司暮羽最讨厌被人这样盯着,所有对他怀着觊觎的目光和龌龊的心思,都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可是他并不知道,芮央之所以会突然这样出神地盯着他,除了惊讶于他这绝世的风姿,更多的是因为,她认出了他 林姨跟在他的身后去了,门前人影一晃,锦瑟走了出来。 她的衣裙和发髻都有些凌乱,她今日穿的这身烟霞织锦襦裙美则美已,然而,胸确实露得有些低。 她曼妙的身材被显露得凹凸有致,因为胸前太过于丰满,让芮央有些不好意思看她,目光过处,便会自然地被那凝脂般的雪峰吸引,她总是时时透着让人yù念横生的无限风情。 锦瑟从银华斋中出来,忽见芮央也在,不由得怔了怔。芮央以为她会有些难为情,可谁知,实在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锦瑟一怔之后,神色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淡定自若地伸出玉指,拈住松散的外衫,将自己的胸象征xìng地遮了遮,虽是行了个礼,却是极为敷衍。 她一腔慵懒地说道:“原来是正妃姐姐来了!你不必拿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得不到王爷的宠爱,你和我,原也没什么分别。”说罢,她便转了身自行离开了。 芮央无心与她争执,她一言未发,自扶了纷儿的手,回自己的明玉轩去。一路上,只听见纷儿似是喋喋不休地在为自己抱不平,心中却是乱糟糟的,一句也没听进去。 此时,她的一颗心,已经全都拴在了司暮羽的身上,今日一瞥,尽如那多少梦回中的白衣胜雪,衣袂翩跹;烟雨浮萍,一别经年,她没有想到,自己与他,竟会有重逢的一天。 那时,她正值豆蔻年华,而他,也不过舞勺之年。 芮央就是在瑶止国京郊的桃花源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那院子里,住着个好看的少年。 因为是私逃出宫玩耍,芮央每次都是便衣简从,轻纱覆面,那一次,她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院子,就在山脚下,她躲在山腰的大树后,便可以看见那个少年在院中读书练字。 小小的院落中,种了半院子的桃花,春天满园芳菲的时候,粉色的花雨落下,点点拂过他的墨发,他的白衣,和他如玉般的脸颊。他将花瓣捧在手心里,轻嗅着它的芳香,抿嘴一笑间,霎时明媚了满院的芳华。 他的笑容那样迷人,可是,他却很少会笑。 他有着超越年龄的清冷,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桃树下,冷眼看着那寂寞空庭。偶尔,芮央会看见一个眉眼可亲的fù人,出来为他添衣送水,他也唯有在和她说话的时候,眼底的积雪才见轻轻地融化。 有一次,芮央躲在山坡上,看见那白衣少年走出了院子,在院外的空地上放起了风筝,风筝飞起来的时候,她第一次听见他笑出了声。那笑声像一道冬日里的阳光,直直地映入芮央的眼底,也印在了她的心底。 可是,风筝的线断了,它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滚,不知道落向了何方,他落寞的样子,突然刺痛了她的心。 后来,芮央再去偷看他的时候,便会带上些自己喜欢的物什,放在他的门前。有彩泥做的猴子,各式各样的糖画,竹子编的蜻蜓 他最喜欢的,仍然是风筝,她送给他的风筝,每一个都是她亲手画的,芮央于琴棋书画上天资过人,她画出来的风筝,鲜艳明快,栩栩如生。 他每一次在院门前发现她送来的东西,那细腻得如羊脂玉一般的俊脸上总会浮现出惊喜,他会用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四下张望,想要去发现他的那个田螺姑娘。 每当这个时候,芮央就会躲在山坡上捂着嘴傻笑,那笑声没有发出来,被她堵回了肚子里,却从心底漾出一朵甜蜜的花来。 没有父王疼爱的芮央是寂寞的,她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这个同样寂寞的少年,可是,她却将她生命中所有的色彩捧给了他。那些泥人、糖画和风筝便是她生命里全部珍藏的生动世界,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她只想将自己仅有的色彩与他分享。 她想对父王说,赐她一个驸马,可是,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想问问他的名字和他的心意,却总是一次次羞涩得开不了口。 最后,芮央又给他做了一个风筝,这一次,她没有画山水鱼虫,而是在风筝上画了一个女子的背影。那女子身形纤纤,亭亭玉立,她将自己所有不敢启齿的心事,写在了风筝上,只有一句待我长发及腰。 她将那个风筝放在了他的院门前,不多久,便天降大雨,她看着被雨水冲得面目全非的那个风筝,满心的期待都凋零成了无尽的萧索。 芮央那日回去,便着了风寒,大病一场。等到她病好了,再来到那个小院的时候,却已是人去楼空,桃花满地 流年似水,红尘一场苦盼,芮央没有想到,当自己长发及腰的时候,自己真的已经意想不到地成了他的王妃。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却并没有得到他的心,而他心之所系之人,偏偏是她的姐姐。 芮央这才想起,原来林姨便是当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fù人,只因自己并不曾太多地留意她,加上她这些年苍老得太快,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认出她来。 芮央深吸了口气,刺骨的寒风吸进口鼻之中,呛得她一阵好咳,咳得狠了,竟咳出泪来。纷儿慌得伸手去抚着芮央的后背,口中忙不迭地说着:“王妃快些进屋吧,奴婢这就去多加些银炭。” 芮央未答,只在恍惚间觉得,清幽的梅香中,竟平白添了几许苦涩。 ☆、第三十九章待我长发及腰 雪后初晴, 淡金色的阳光照得枝头的薄雪簌簌而落, 明玉轩不远的地方,是小小的流芳湖,湖上有个精致典雅的水榭, 名为流芳榭。 湖面的风带着透骨的寒意, 吹得流芳榭中雪白的帷幔临风起舞,远远地看着,像是从月宫飘落的仙子。 流芳榭中,芮央正在抚琴。 她不似芮裳明艳, 也不似锦瑟妩媚,她身姿纤纤,秋波如水, 神韵中自带着一种动人的灵气。今日,她着一件素色的冬装,领口的风毛出得极好,环在她秀气的脸旁, 更将肤色衬得光洁细腻。 此时, 她坐在那流芳榭中,便已是佳人美景, 只见她手下轻重缓急,轻拢慢捻,曼妙的琴声如流水般泻出,时如花下莺语,时如幽泉鸣涧, 不知不觉间温柔了一池寒水。 琴声渐渐缓了下来,似有凝滞之音,转而又变得流畅而凄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人可诉的心事。 芮央的声音温婉清越,犹如甘冽的清泉,她一心沉浸在琴音里,不觉随着旋律轻声吟道:“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她流盼生辉的眸光渐渐变得黯然,声音也带着心酸,轻柔得几不可闻。 低头间,她突然发现身后淡淡的日光,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姿投影在她的琴上,而自己便被笼罩在那团yīn影之下。 指间一顿,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回身,差点撞上一个玉雪清风的怀抱。 司暮羽不知道是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此时,他正看着琴怔怔地发着呆,好像在他的眼中,所见的只有一张琴罢了,而那弹琴的人,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琴声中断时,他微微地蹙了眉,似是有些惋惜之色,他俯下身来,将手往琴弦上一放,勾抹出一串清脆的乐符。 他的手拨动着琴弦,而他的双臂,正将芮央禁锢在了他的怀抱与琴之间,弦音撩人,在旁观者看来,这是多么恩爱的一幕夫唱fù随。 可是,只有芮央知道,即便与他贴得这样近,他的怀中仍然感觉到不到丝毫的温存,他的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像是某种草yào的味道,他整个人就像一座冰山,清冽而悠远。 芮央怔怔地闻着来自于他身上的味道,感觉有些恍惚,为什么当这个梦中的男子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反而会感觉比梦还遥远? 司暮羽拨了几下便停了手,他直起身来,看了看芮央,淡淡地说了句:“你的琴,弹得不错。” 那语气,仿佛他与她之间并无什么瓜葛,不过是偶遇的路人罢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地起身道:“王爷谬赞了。” “待我长发及腰”他口中再次喃喃地念道,那望向天空的目光变得有些空洞而迷茫,“你可以将方才的曲子为本王再弹一次么?” “好。”芮央再次坐下,葱段似的十指纤纤,在琴弦上拂过,天籁之音如九天而来,抑扬顿错间暗生无限情韵。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司暮羽听得入神,随着他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目光与心事一同飞扬,穿梭如云海间当年的那只纸鸢。 其实,他曾在一次无意的回眸间,瞥见过她的背影,绰约多逸态,轻盈若柳姿。当时,她的身影很快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消失在了山坡的丛林之中,他没有看见她的容貌,可他就是那样肯定,她就是那个一直默默陪伴着自己那些寂寞岁月的女子。 那时,桃花正艳,时光尚浅,半院芳菲也无法驱散他整个世界的yīn霾,唯有她,给了他一段清浅的明媚。 将要返回华商国时,他收到了她送给他的最后一个风筝,那也是她送给他的,最特别的一个风筝。 虽然他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了,可是,他还是依稀地辨认出,那上面画的是她自己的背影,旁边还有半句话待我长发及腰。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那一刻,仿佛漫天的花雨也变得灿烂多姿,他的心情因为明了而欢喜,他突然间只想到了那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离开瑶止国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一直再没有等来她。还好,他拾到了她遗失的一支桃花簪,那簪子精致贵重,一看便知是皇家之物。 他托了人去宫内打听,终于知道了这桃花簪的主人她叫夏芮裳。 回国的当日,司暮羽还是决定去向瑶止国的嫡公主夏芮裳辞行,她许是羞涩,话并不多,他临别前,踌躇再三,仍是对她说了那句一直想说的话:“待你长发及腰,我会许你十里红妆。” 芮裳当时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陶醉,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觉得,她是愿意的。 可是,自己只许得了她十里红妆,而她如今已经成了皇兄的贵妃,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一世富贵无人可匹 芮央的琴音缓缓落下时,余音绕梁,司暮羽此时,只觉得心痛得厉害。他暗暗嗤笑,说什么待我长发及腰,原来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场玩笑,只有自己还念着那寂寞岁月中的灼灼桃花,只有自己还放不下那些无谓的相思和牵挂 芮央起了身,见司暮羽一直怔忡不言,脸色也不大好,她迟疑了许久,还是想要知道,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轻轻地开了口:“王爷可还记得,那桃花源中的小院,半院盛开的桃花,还有还有一只被雨淋坏的纸鸢” 他身子微震,脸上却是不露声色,曾听闻瑶止国的这两位公主自幼亲密,想不到,她倒是事事都会说于妹妹听。也难怪,或许,自己与她的一场相遇,于她而言,原也不过只是一场趣事罢了。 他看向芮央的眸光骤然变冷,再次浮现出她熟悉的厌恶之色:“什么桃花源的小院,本王从未去过,什么纸鸢,本王也从未见过。” 他的回答,让芮央心下寒了一片,自己心心念念的过往,他果然已经不记得了,只有自己还一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毫无指望地苦等。 是了,如他这般清高冷傲的王爷,也只有如姐姐那般的倾城之姿方能入得了他的眼,而自己曾经给他的一切,虽然是自己的整个世界,可是于一个王爷而言,却是卑微到不值一提。 芮央突然觉得冷,这湖面上的风吹来,此时方觉寒意刺骨。司暮羽并未注意她的神情,只是淡淡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忽又停下脚来,头也未回地说了句:“你做的馄饨,味道很好。” 那馄饨,是他记忆中一直不曾忘记过的味道,它带着瑶止国民间独有的香味,会让他忆起那段无法抹去的岁月。只是,已经多年不曾吃到了。 他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在那回廊的尽头再看不见,芮央只觉得,心中有委屈,眼中带着湿意,却无处渲泄。他成了她的夫君,却已再不是当年桃花树下的那个少年。 纷儿走过来,扶住了芮央的手臂,也将她的思绪从漫无边际的钝痛中唤回。 “王妃别难过,依奴婢看,王爷对您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纷儿极是乖巧地安慰着,“您有所不知,王爷对人说话素来如此。从前府中常有不安分的丫头,总是一心想着要攀高枝,稍有机会便往王爷身上贴,只盼着王爷或许能一时瞧着顺眼,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您猜下场如何?” 芮央未答话,却是看着纷儿,等着她往下说。 纷儿感慨道:“倘若是撵出府去配了人的,都是极有造化的,最倒霉的那个丫头也不知道是怎的,没爬上王爷的床,便莫名其妙地中了dú,死了” “死了?”芮央听得心中一惊,“怎么会中dú的?” 纷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只是从那以后,府中的丫环婢子都安分多了,再没人敢随便造次。人人都说,咱们王爷不仅是座冰山,而且而且浑身是dú,靠近他的人,都会死” “别胡说。”芮央一句话,纷儿慌得闭了嘴,芮央也知她是在宽慰自己,并不加责怪,她只是觉得奇怪,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少年,虽说是清冷了些,可也不至于会可怕得像条dú蛇。 司暮羽贵为王爷,又是那般倾世的风姿,若说爱慕者众多,并不奇怪。那日锦瑟的作为,她是亲眼看见的,若非他冷漠决绝,恐怕每日里算计着他那张床的女子当真多了去了。 芮央一转念,突然想到司暮羽方才离开时那厌恶的神色,他恐怕以为,自己与那些取悦他的女子,并没什么分别吧。 ☆、第四十章待我长发及腰 自那日流芳榭抚琴之后, 芮央又是接连数日不曾见过司暮羽。她有时候会有觉得小小的王府竟然那么大, 大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妻俩,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她也一直没有主动去找过他,她害怕看见他那种厌恶的神情, 只是, 她会常常亲自去东厨为他下一碗馄饨,然后让纷儿送去jiāo给林姨。她也仍会独自一人在那流芳榭中抚琴,王府中的岁月如此寂寞而漫长,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有几回, 在她弹完琴转身的时候,她又看见了司暮羽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是雪袍银带, 衣袂翩翩,那样地遥不可及,拒人于千里。 他既然不肯为她驻足,她也便不去挽留他, 她想, 那过去的事,他忘了便忘了吧, 无论是当年那个开满桃花的小院,还是如今这繁华而又冷清的王府,若是她还肯如从前那般默默地陪伴着他,他会不会终有一日,肯为她而回眸? 未几日, 司暮羽突然派了人来知会芮央,近年下,宫里将有一场阖宫饮宴,芮央做为正妃,需要同他一道入宫。 入宫这日,司暮羽和芮央皆是盛装,马车内的空间极小,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共处一室。 司暮羽自上车起便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全当芮央不存在一般。芮央自出嫁以来,头一回出了王府,见司暮羽不搭理自己,马车内实在憋闷,便悄悄掀了窗帘一角,好奇地打量着华商京城的街道。 华商国富民强,从这鲜衣怒马的京城繁华便可见一斑。大街上车水马龙,烧饼包子铺的老板在努力地叫卖,客栈门口只见跑堂的小二殷勤地迎来送往,胭脂水粉的摊主正热情地招呼客人试用 芮央眼见着那位大婶的脸便要被那老板扑成个粉冬瓜,她禁不住笑出声来,笑声惊动了司暮羽,他睁了眼,向她看来。 芮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芮央不好,扰了王爷。芮央还是第一次见着,华商的京城原来这样热闹” 司暮羽怔了怔,也顺道她挑起的那窗帘缝儿向外张望了一眼,若非听她提起,他似乎从来都觉得,这京城的繁华与他无关,而他,已经冷清惯了。 窗外的确是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他这才想起,芮央自瑶止国嫁来,这么些日子,还从未出过王府的大门,她如今无依无靠地,怕是憋坏了吧。 心下突然有些歉疚,司暮羽淡淡地说道:“若你喜欢,哪日我下朝早,便带你出来逛逛。” “真的?”芮央明澈的眸子里流淌着分外的惊喜,她年纪比他小,又生得单薄,此时笑起来,便像个讨得糖吃的孩子。 司暮羽的心没来由地软了软,尚未开口说话,那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晃动,芮央本就轻盈,一晃之下便离了座,一头向前栽去。 情急之下,司暮羽不及多想,长臂一伸,将她接进了怀里 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住了,司暮羽的脸上清冷一片,什么表情也没有,这让芮央心中愈加地七上八下。她想起了纷儿对她说过的那些事,凡是对王爷投怀送抱的,都没什么好结果!她是他的王妃,撵出府去,大约不会,若是冷不防地中了dú 芮央吓得一个激灵弹了起来,连连向后退了两步,直到腿一弯跌坐在方才的位置上。 司暮羽蹙眉向外问道:“怎么回事?” 那车夫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王爷话,前面路上结了些冰,不慎打了滑,是小的不是,惊了王爷和王妃的驾。” 司暮羽绷着脸尚未说话,芮央连忙求情道:“左右我也没受伤,王爷饶了他吧。” “继续走吧。”司暮羽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便转过头来看了看芮央,“你似乎,很怕我?” 芮央一愣,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又惹了他厌烦,司暮羽却并未等她回答,而是自行闭了眼,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这日阖宫饮宴,正宫皇后却并没有来。华商国国君司暮延比弟弟司暮羽年纪要大上许多,因为国事cāo劳显得有些文弱,然而模样看起来,却是保养得极好,温文之中又不失王者之风。 女人最不经老,皇后嫁给司暮延多年,与夏芮裳比起来,真可说是人老珠黄了。夏芮裳自嫁入宫来,便一直是盛宠不衰,今日皇后不在,她已俨然就是个女主人。 芮央难得地又见到了姐姐芮裳,她今日一身华服,珠翠满头,浓妆淡抹,艳压群芳。她站在司暮延的身边,显得踌躇满志,虽然依旧保持着如从前一般谦和的笑容,可芮央总觉得,有哪里已经不同了。 觥筹jiāo错间,歌舞升平,芮央偶一抬头,便瞧见芮裳借着举杯之际,美目流盼,盈盈秋水淡淡地向着这边扫来,在芮央的身边停滞不动。 那目光含蓄深婉、脉脉含情,芮央心下一动,悄悄向着自己身边的司暮羽看去。 大殿内灿若星辰的烛火似乎衬得他清冷如玉的脸颊更见苍白,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场与殿内的欢快和热闹显得格格不入,别的人都在开怀畅饮,而他,却更像是在喝闷酒。 他并未抬头,他侧脸的角度,刚刚好地避开了芮裳格外青睐的眸光,他仍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可芮央总觉得,他知道芮裳在看他,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在看着他。 芮央突然有些心疼他,他是个冰山一样的人,他用他的冷,将所有人都阻挡在了他的世界之外,这样的人,该有多么孤独 酒过三巡后,司暮延便先行离开了,司暮羽冷清惯了,自也是早早便不耐地离了席。席间之人半数皆已有了醉意,故而,开始三三两两地离殿更衣,或是出去散散酒气。 芮央原以为多时不见,姐姐会来同她说说话,然而一抬头,芮裳也早已没了踪影。 芮央心中有些没来由的忐忑,便也起身向殿外走去。 夜幕之下的皇宫,于富丽堂皇间更觉风光旖旎,平添了些神秘的风情。芮央初次进宫,不敢乱走,左右张望了半天,却是不见司暮羽的身影。 她揣测着司暮羽那样的xìng子,便一心只往人少地僻之处而去,没走多久,便见前方一个小小的园子,门口一片常春藤,生得葱茏茂盛,宛如一面天然屏障。 芮央尚未走到跟前,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怔怔地住了脚。 芮裳是她的姐姐,她的声音,怎会听错?此时,她的声音娇柔带泣,全没了方才的风光凛凛,她温柔多情得,只如一个平凡的小女子:“王爷,芮裳是一心思慕王爷的,只因父王君令如山,芮裳不敢违抗,才不得已嫁入宫门,这可真是红颜薄命,造化弄人”说着,她已是泣不成声。 芮央心下一片凉意,虽然理智告诉她,莫再向前,可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双腿,向着那常春藤走了过去。 目光穿过茂密的常春叶,她看到了一个虽在意料之中,却让她心中一痛的场景。芮裳正柔若无骨地靠在司暮羽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窄腰,从他的背后,可以看见她jiāo错的一截皓腕,肤白如雪。 “贵妃娘娘何需如此,”司暮羽自背后掰开了她的手,离了她的双臂,背转身去,“你何必来找我,又何必说这些?你如今已是皇兄的贵妃了,这事实,再也改变不了” 他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痛,他背对着芮裳,可是芮央从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若是不爱,他当初便不会向瑶止国求婚;若是余情已了,他此时便不会如此难过。 “王爷,当真要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吗?”芮裳哭得梨花带雨,“你可是在怪芮裳另嫁他人,芮裳是瑶止国的嫡公主,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作主,芮裳也是逼不得已啊” 芮央自幼受芮裳恩惠不少,可芮裳此时的话,她却有些疑问,她分明记得,父王决定让自己代嫁王府,而让芮裳嫁给司暮延的时候,她从未提出过任何异议,说什么逼不得已,父王根本半点不曾逼过她 芮央正自出神,忽听得身后有动静,偏头,便见一只橘猫蹿了过来,不远处似有人在追赶:“看我逮到你,叫你好看” 芮央一惊,若是叫人传出,王爷和贵妃私会,只怕一个也保不住!她故意退后数步,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叫道:“看我逮到你,叫你好看!” 待来人近前时,芮央已将那橘猫抱在了手中,来的是个年轻宫女,她一见芮央愣了愣,随即行礼道:“奴婢不知王妃在此,是奴婢造次了。” 芮央笑答道:“我也不过是见它生得十分可爱,所以才追了过来,你既来了,便还给你吧。” 那宫女连连道谢,这才从芮央手中捧过猫去。芮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待她走远,也便自行返回了大殿之中。 不多时,司暮羽和夏芮裳也先后返回,司暮羽落座时看向芮央的目光中带了几丝疑惑,却是什么也没说。 芮央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将个剥好的蜜橘放在他手上:“王爷出去解酒不如吃个蜜橘,很甜呢!” ☆、第四十一章待我长发及腰 沐浴完, 芮央随意地披散着一头如瀑的青丝, 静静地坐在窗前。她叫纷儿先去睡了,自己却是睡意全无。 窗外的月色正好,银光如水, 清凉而温柔, 那皎洁的颜色总是让她想起司暮羽背对着芮裳时那张隐忍而悲凉的脸。 他还是和当年一样,俊美的五官精致得如粉雕玉琢一般,他总是带着浑然天成的神采,宛如月华熠熠生辉, 所以,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他是这世上, 那个让她认定的,独一无二的男子! 芮央看着月亮发呆,此时的银华斋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今晚饮宴,喝的酒着实不少, 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枕 芮央想着便唤了人去东厨取些醒酒汤, 谁知,等去的人回来复命, 芮央才知道,司暮羽回府后,又命人搬了好几坛子酒,去了银华斋。 芮央自然知道他是借酒消愁,连忙起身向了银华斋而去。 刚刚靠近银华斋, 芮央便听见里面瓷器摔碎的声音,林姨和几个丫环小厮站在门前,个个俯首屏气,动也不敢动。 芮央着急地向林姨问道:“为何不进去劝劝?” 芮央这一问,几个丫环小厮都吓得脸色有些白,还有胆小的悄悄向后退了半步,林姨倒是镇定地答道:“王爷不让进门,但凡进去的,都撵出来了。” 芮央这才想起,司暮羽素来不许人进他的屋子,尤其他在屋内的时候,他总是像只困兽一般,死死地守着自己的领地,不让旁人接近。 芮央冲过去,一手推开朱漆门,便走了进去。 屋内已经没有了任何大的响动,空dàng而安静的银华斋,回dàng着让人心酸的寂寞。灯光有些昏暗,第一次进入银华斋的芮央,竟然会有些近乡情怯的紧张。 屋子里摆着许多芮央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架子上有层层叠叠的小格子,飘dàng着一种淡淡的yào草香,与司暮羽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芮央走进里屋,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司暮羽从宫中回来,又换回了银白的便装,他静静地坐在案前,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芮央缓缓向他走了过去,一靠近,便被他抱住。 他死死地箍着她的纤腰,将头靠在她的身前,他神色迷离,低低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芮央一僵,果然没有乱动。此刻紧紧抱着自己的这个男子,是自己的夫君,亦是自己钟情的人,这原该是何其幸运。然而,他抱的是她,想的,却是别人。 芮央的眼中有些发酸,她努力保持淡定地做了个深呼吸:“王爷,你看看我,我是夏芮央。” 他果然抬了头认真地去看她,良久,他松了手,墨玉般的眸子瞬时间失了光采。他突然笑了,那笑容虽是倾城绝世,却无比地凄凉,他转过眼去,又恢复了她进来时的模样。 他喃喃地说道:“为什么你明明不是她,可你却总是,比她更像她” 芮央接不上话,她不明白他的话是何意。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司暮羽伏在案上,已渐渐睡去。 芮央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你真的将从前忘了么?若是忘了,又何以对这句话念念不忘? 他的薄唇上还带着晶莹的水泽,高挺的鼻梁,羊脂美玉的肌肤,睫毛垂下,投yīn出一个优美宁静的弧度。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点点流连,眷恋而又心痛。 芮央叹了口气,唤了林姨进来,帮忙服侍司暮羽睡下,林姨俯身道:“今日,多亏了王妃。” 芮央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我是他的妻子啊” 林姨默默地看向芮央,未曾开口,却也是一声轻叹。 芮央回了明玉轩,便召唤了灵萝。 灵萝赶来的时候,芮央又在窗前看月亮,轻风拂面时,青丝细舞,灵萝觉得,这一世的芮央比从前都要显得楚楚可怜。 芮央问道:“可以查看司暮羽的记忆吗?” “不可以,”灵萝摇了摇头,“我只能查看普通人的记忆,而他是魔君,我的仙力对他没用。” 芮央沉吟片刻:“那好,我要看林姨的记忆。”林姨跟随司暮羽时间最长,他发生过的事,她一定都知道。 仙力幻化的光影在眼前形成一块巨幕,幕上的司暮羽,比芮央在瑶止国见到的时候还要小。 他的母妃并不是什么官宦千金,而是出自于江湖中的巴蜀唐门,唐门的dú远近闻名,司暮羽的母亲也是个用dú的高手。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的,她却嫁入皇宫,成了当时的华商国君司武炀的妃子,从此金盆洗手,淡出江湖。林姨便是当年与她一起进宫的随身婢女。 司武炀是个喜新厌旧之人,帝王三宫六院,从来只见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司暮羽的母妃却是个xìng子刚烈之人,失宠之日,便一杯dú酒寻了短见。从此,司暮羽便过上了无人疼爱的生活,只有林姨始终在他的身边。 司暮羽的母妃入宫晚,他出生时,司武炀便已过了中年。然而他却从不认老,身边的新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在司暮羽十来岁的时候,已值暮年的司武炀又得佳人,名叫苏媚。这个女人容貌出众又八面玲珑,很快便讨得君王欢心,封她做了贵妃。 不久,司武炀便病了,残阳之年,yào不离口,更没什么精力去管束自己的女人。精力过盛的苏媚竟然将目光转向了尚在在少年的司暮羽。 诚然,司暮羽自少年时,便已被盛传为华商国第一美男子,可怜他小小年纪,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便被盛名所累,成为了苏媚垂涎的猎物。 苏媚三番五次地纠缠于他,他在那种不lún而又龌龊的yīn影中屈辱地扎挣,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 没有母亲的疼爱,也没有父亲的庇护,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还击那个让他无比恶心、不知羞耻又yīn魂不散的女人! 他将一种dúyào抹在了自己的身上,当苏媚满心欢喜地自以为,这一次终于得以亲近的时候,却中了dú。 林姨赶到的时候,她看见了这个惊魂未定的少年,眼中露出的却是一种yīn冷而决绝的目光,在他的身边,躺着口吐鲜血的苏媚,早已经断了气。 “你用的是桃花落!”没错,这是他的母亲教给他的dú,也是她当年自尽时用的dú,“世子,快跑吧!等你父王知道,就跑不了了!” 从此,司暮羽便开始了一段落泊的流浪生活,跟随着他的,永远只有一个林姨。直到他的兄长,当时的太子司暮延悄悄派人找到了他,将他安置在邻国一个城郊的小院中,他才算逃脱了亲生父亲的追杀。 司暮延比他大上许多,当年有人想dú害太子,多亏被司暮羽的母妃撞见,司暮延才幸免于难,因此,他便一直记了这救命之恩,尽数还在自己这小弟的身上。 直到老皇帝殡天,司暮延登基,司暮羽才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返回华商国。 芮央终于知道,为何自己后来到处寻找也没找到那支桃花簪,原来,竟然是司暮羽拾到了它;她终于知道,原来他并非忘了过去,他只是以为,他的过去从来与她无关;她也终于知道,为何司暮羽会如此厌恶别人看他的目光,那是因为,女子的贪婪,曾让他的心受尽了伤 明白了真相,芮央的心却痛得更厉害,上次向他提起往事,让他误以为自己同那些女子一般在费力争宠,如今若是再提,他会信吗? 况且,无论他爱上姐姐的源起是不是一场误会,可他已经爱了,付出的爱,可还能因为最初的理由错了而收得回? 芮央从未如此恨过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又病得那么不是时候,有些话一旦当时没有说出口,或许便一世都再说不出口;有些人一旦当时错过了,或许便是一世的失之jiāo臂。 ☆、第四十二章待我长发及腰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芮央仍会常常去流芳榭中抚琴, 也会照旧亲手给司暮羽做馄饨,只是从这天起,她又多了一件事。 每日里, 她都会亲自挑选一些新鲜时令的瓜果, 拿去jiāo给林姨,叫她放置在司暮羽榻边的案上。瓜香清冽,果香怡人,芮央听说用来宁神助眠是最好的。 林姨每每接了鲜果, 便依礼道谢,并不多言,只是看芮央的眼中, 除了下人对王妃的尊敬,又多了些许味道不明的笑意。 她跟在司暮羽身边多年,服侍了母子两代,自是最忠心不过的, 这么多年, 上赶着往司暮羽身上贴的女子不少,却从无一个知寒知暖的人。 司暮羽仍然偶尔会来听芮央弹琴, 后来,他便干脆在流芳榭中寻个美人靠坐了,一坐便是许久。 芮央的琴声不会因为他出现而中断,他也从不说话。 她的琴声在他听来很特别,不为取悦谁, 也不为打动谁,那声音就如林间飞鸟的啼鸣,山涧清流的泉音,大漠夕阳下的驼铃,碧海磅礴的潮音它自由而又空灵,悠然地等待着听琴之人去撷取那份隐藏于无言之中,沉默而无望的柔情。 就像她的人一样,她从不主动地靠近他,不似苏媚那般地逼迫,不似锦瑟那般地诱惑,甚至也不会如芮裳那般地哭诉,她总是,温婉平静得叫人有些心疼。 未几日,芮央稍不留意,便着了些风寒。华商国原本就比瑶止国冷些,又适逢严冬,芮央连日来都没什么胃口,终日里昏昏yù睡,又极是畏寒。 这天芮央睡得早,睡前总觉得冷,便又着意叫纷儿多加了许多银炭,自己捂着厚厚的被子便昏昏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芮央只觉得嗓子疼得厉害,想要唤纷儿倒些水来,略撑起身便觉头晕得厉害,屋内之物在视线中摇晃得厉害,渐渐变得模糊,她张了张嘴,竟是发不出声来。 她恍惚了一下,想要下床,却全身乏力,她身子向外一探,便径自滚落在地上,再起不来。 就在芮央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她隐约听见房门一响,室外清新而寒冷地空气卷了进来,同时进来的,似乎还有一个人。 那人进得屋来,见了地上的芮央,脚步似是停顿了一下,继而,便飞快地跑去打开了所有的门窗,最后才来到芮央的身边,俯下身子看她。 此时,眼皮无比地沉重,脑子晕沉沉的,可是芮央的心里却还有几分明白。她从来人的动作猜想,自己恐怕是中dú了。因为自己怕冷,屋子里的炭火重,只是自己并未留意,门窗竟然是紧闭的,照说,纷儿是不会犯这样的糊涂的 来人见芮央始终没有反应,怕她已经昏过去了,情急一下,一把便扯开了她领口的扣子。 芮央只觉得胸前一凉,呼吸倒是顺畅了许多,她顿时舒服得“嘤咛”了一声,紧接着,便有什么温软湿热的东西突然覆在了自己的唇上。 鼻息间,充盈着淡淡的熟悉的yào草的味道,芮央心中突然惊觉,进来的不是纷儿,而是司暮羽! 一惊之下,血气上涌,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芮央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突然睁眼,让司暮羽也吃了一惊,他怔忡之下离了她的唇,一时静看着她,两人都没有动。 方才,司暮羽发现芮央煤气中dú便开窗透气,又为她解了中衣让她呼吸顺畅些,刚刚准备给她渡气,谁知道她突然就醒了。 她虽然睁了眼,却仍是深身无力。她此时衣襟微敞,露出颈间雪白晶莹的肌肤和半个白嫩的香肩,柔顺的青丝搭在身前,半遮半掩。顺着那娇嫩的脖颈向后看去,便能看见浅碧色的肚兜系带。 初睁的双眸看起来雾蒙蒙的,带着无辜的湿软,不着粉黛的脸颊和柔唇楚楚可怜,那唇方才被他一压,便红了几分。红唇娇艳,更显得冰肌如雪。 司暮羽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方才是为了救她,心中并无杂念,此时见她醒来,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方才与她四唇相碰,却并没有厌恶的感觉。 她的唇,并不似苏媚和锦瑟那般鲜红刺目,艳丽浮华,她的唇红,是一种带着浅浅珠光的粉红,淡淡的柔美,淡淡的妩媚。 他就这样想着,嗅觉仿佛也变得灵敏起来,闻见了她身上属于女子的幽香,不是浓郁的脂粉味,也不似平常的花香。 他眼神一黯,又再次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慢慢地靠近了她,墨玉似的眸子里闪着幽暗的星光,他迟疑了一下,喉结轻动,噙住了那两片娇嫩的粉唇。 芮央娇躯微颤,立即被他的气息所笼罩,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向全身席卷。 温软的触感和香甜的气息让他渐渐着迷,他在她娇柔的唇瓣上磨蹭吮吸,直到渐渐地深入,yù罢不能地去品尝她的甜美。 芮央从床上滚下来一直躺在地上,她本就穿得单薄,此时缓过气来便感觉到背上贴着地面极是冰凉。她不自觉地将身子缩进司暮羽温暖的怀中,让两人之间贴得更紧。 满怀皆是她的温软和馨香,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缱绻缠绵的滋味,没有强迫,没有勾引,却是让他意外的两情相悦。 呼吸间的阻窒让她忍不住低低地轻吟出声,他心中顿时生出万千怜爱,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更紧地带向自己。 芮央到底是刚刚醒来,经不住唇齿间这般长时间的纠缠,她在晕眩下推拒着他的胸膛,无力地靠进他的怀里轻轻地喘息。 司暮羽这才清醒过来,起身抱着芮央,将她放在榻上,又好好地为她盖上了锦被。他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理自己的衣袍,很自然地在芮央的床边坐下,唤了纷儿进来。 自洞房那日离开,司暮羽便从未进过芮央的寝殿,今日深夜到来,纷儿又是意外又是紧张。司暮羽却是素来不肯多说废话,只是询问了明玉轩中平日都是哪些人贴身伺候,又是哪些人可以在屋内洒扫,最后又问了今晚上夜之人是谁,便叫纷儿下去了。 芮央记得,自己睡前,纷儿离开的时候,屋子里明明是开着通风的小窗的。她见纷儿退下后,司暮羽脸色微寒,便也不敢说话。 良久,她才轻声问道:“王爷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幸亏本王这个时辰来了”他坐在床边,侧脸轮廓极是精致,他却是没有说下去,语间顿了顿,“王妃这两日不曾送鲜果过来,本王睡不香,所以出来走走。” 这个理由好像有点烂,不过芮央怎么就觉得那样动听呢。芮央虽是有些虚弱地躺着,却抿嘴一笑,雪肌上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让司暮羽的黑眸一时失神。 这几日卧病,芮央自顾不暇,自然不能再亲自去为司暮羽包馄饨,挑鲜果,且纷儿说流芳湖上风大,便是抚琴也不许她去了。 芮央从前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如今是个不得宠的王妃,便是病了,也无人过问,她原以为司暮羽更不会在意自己,不想,他却会这么晚过来。 “我看,明玉轩的这些下人做事实在是算不上周全,”司暮羽淡淡说道,“不若明日我便吩咐了管家,安排王妃日后在银华斋与本王同住吧。” “啊”芮央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接了一句:“反正本王看王妃身量纤纤,银华斋的偏殿应当是住得下的。” “哦多谢王爷” 芮央方要起身便被司暮羽按住:“病成这样,还拘这些礼做什么。本王不过是见王妃日日cāo心本王的饮食起居,不如搬过来,更方便些。” 芮央仿佛心事被戳破,当下有些脸红,但复又想到,自己本就是他的王妃,这些便都是天经地义的,心中又有了底气。 司暮羽见时辰不早,芮央又病着,便起身道:“我先回去了,王妃好好歇息吧。” “王爷”他刚要起身,芮央突然抓了他的手说道,“王爷方才还是命人熬些yào,早早防备着,免得芮央过了病气给王爷。” 她说得羞涩隐晦,司暮羽却是心头一热,她说的是方才,两人那般亲密,担心将风寒传染给他。 司暮羽的心思却是无意地被带歪了,他又再想起方才她芳香的气息和柔软的触感,他一言不发,却是将手抽出来,反手握了她的纤纤玉手,着意地紧了紧,便离房而去。 ☆、第四十三章待我长发及腰 王府管家张桦是个极精明能干的中年男人, 他很快便将银华斋偏殿收拾妥当, 让芮央搬了进去,又着意地添了许多女子喜欢的饰物及摆件,虽不奢华却看着赏心悦目。 也因为这般大动干戈地搬迁, 王府中到底是阖府惊动了, 隔日,那关于王妃遇险,幸得王爷深夜相救之事,便被传得沸沸扬扬, 添油加醋。 且不论这些传说有多少真实xìng,然而至少有一点是得府中众人公认的,那便是, 府中总算是出了一个得王爷青睐之人,王妃居然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了。 这日司暮羽刚刚下朝回来,锦瑟便已带了婢女到了银华斋的门口,说是听闻王妃病了, 前来探望。 芮央又不是搬进银华斋才病的, 多日无人问津,这时候她才巴巴地跑来探病。林姨和纷儿并未准她进来, 一是王爷素不喜人出入银华斋,二是王爷早有吩咐,不许人打扰王妃养病。 锦瑟直觉得受了天大的屈辱,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却又不能发作,只得怏怏不乐地走了。 其实, 芮央虽然搬来了银华斋,但是,与司暮羽说话的机会也并不多。 出了上次的事,司暮羽叫她搬进银华斋,事实上更多的,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他虽有怀疑之人,然而无凭无据,并不想大张旗鼓,只想先护了芮央周全要紧。 而芮央尚在养病,一般都待在偏殿懒怠走动,只是,如今再有亲手挑选的鲜果,便不再烦林姨,而是自己送去司暮羽那边。 芮央多是选一早新鲜的果子,因此,她进司暮羽寝殿的时候,他一般都上朝未归。 这日,她正要回偏殿去,经过他寝殿外间时,目光又被那些奇怪的花草吸引,默默地打量许久,只觉得颜色异常鲜艳,又发现那案前还有些十分精致的小瓶子。 她不自觉地走过去,拿起一个来,仔细看了看,便拔开塞子,瓶中竟有淡淡的清香。 她正yù细看,忽听得门口冷冷的一声:“别动。”将她唬了一跳。 芮央慌忙放下瓶子,看向门口的的司暮羽,有些怯怯地问道:“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些都是什么?” 司暮羽进得屋来,便自己解了朝服,芮央见林姨跟进来,捧出一件常服来,连忙伸手接了,将衣裳展开,亲自服侍他更衣。 芮央一时忘了,除了林姨,别的人素来是近不得他身的,自然也从无别的人服侍他更过衣。然而,司暮羽只是看了看芮央手中的衣裳,却并未表示出不悦,林姨便心领神会地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芮央一边将衣裳往他身上套,一边听他答着她方才的问题:“是dú,那瓶子里装的,都是些配制好的dú,还有那些花花草草,也大多带dú,所以,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别去碰它们为好。” 芮央一惊,为他扣着扣子的手不由得停了一下。司暮羽感觉到她的异样,平静地问道:“怕了?其实,和dú比起来,更可怕的,是人。” 芮央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继续为他扣着扣子:“我方才闻到那瓶子里的dú,很好闻” 他长睫微垂,浅浅的yīn影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你岂不知,dú花往往最美,那么dúyào带香便也不奇怪了就如人一般” 芮央忽又想起司暮羽少年时的经历,难怪他会觉得人比dú可怕,害他的是人,可救他的,却是dú。 司暮羽的母妃本就是用dú高手,他也常常dú不离身,这样看来,上次纷儿说,曾有个丫环一心想要爬上他的床,却中dú而亡,恐怕,也是不小心碰到了这寝殿中的dú。 他不让人进银华斋,除了不堪其扰,应当也是担心再有人中dú吧。dúyào曾经救过他,也让他变得更加孤独。 芮央想着,一抬头,便对上他墨玉般的眸子。 司暮羽正专注地凝视着她,他第一次发现,会有一个女子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那目光明澈如一汪泉水,温柔如一泓月华,没有yù望,也没有心机,却像是,带着难以言说的心疼 芮央错开脸,打破了这样的僵持:“王爷今日下朝似乎比平时早些?” “嗯,”他淡淡答道,“你姐姐,贵妃娘娘有喜,皇兄龙心大悦,早早下朝,去了凤藻宫。” 凤藻宫便是贵妃娘娘夏芮裳的寝宫,她入宫便是盛宠,怀上龙胎自然也是迟早的事,然而,此时突然听司暮羽说起,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那真是要恭喜皇上和姐姐了。”芮央悄悄地瞥眼,想从司暮羽的脸上看出他对于此事的喜怒哀乐来,却发现,他始终只是淡淡的,实在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贵妃娘娘孕中思念家人,想叫本王陪你入宫去看看她。皇兄已经准了。”司暮羽整个叙述平静极了,倒是芮央心中有些不大平静。 姐姐若是真的想她了,自然随时可以召她入宫陪伴,可是,嫁入华商这么久,姐姐还是上次阖宫饮宴时草草见过一次,连体己话都不曾说一句。如今说是孕中思念家人,却非要司暮羽陪着自己入宫,也不知道,她思念的到底是谁 芮央这般想着,心中不禁沮丧起来,从前一直觉得姐姐是真心待自己的,可如今看来,这点微薄的姐妹之情,又算得了什么? 凤藻宫比芮央想象中的更为华丽,屋内摆的,墙上挂的,床上铺的,加上所吃所用,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珍稀之物,恐怕,就算是皇后宫中,也不过如此了。 芮央知道,芮裳素来喜欢富丽堂皇之物,方显雍容大气,也由此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当真是无人可匹。 芮裳本就是盛宠,如今一朝有孕,更是无尚的尊贵,东西再贵重,到底比不过她腹中的皇室骨血,而芮裳,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应当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人。 司暮羽和芮央到的时候,芮裳正慵懒地卧于软靠之中吃着葡萄。她孕后似是略见丰满,显得肌肤更加白皙如雪。 这日,她身着一件芙蓉流纱裙,那料子光亮轻盈,周身宛如拢着一层烟霞,头发上一只八宝赤金青凤钗,明晃晃地坠着一排流苏,让面容更是粲然生辉。她长眉入鬓,红唇淡扫,妆容精致,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如此装束,倒像是刻意装扮过的,实在让人看不出是个孕期养胎之人。 她此时方才不到三个月的身孕,却娇贵得连动弹一下,都似十分困难,百般不适,慌得身边一众御医、宫女和嬷嬷慌得不知如何才好。 两人依礼见过贵妃娘娘,芮裳方才娇滴滴地吐出几粒葡萄籽,抬眼看了看芮央。当她的目光从芮央身上扫过,落在司暮羽的身上时,艳若桃李的脸上秋水盈盈,嫣然一笑。 她摒退了一众侍从,极是温柔地向芮央说道:“好妹妹,这么些日子不见,姐姐当真是想念得紧!” 芮央面对这番表白有些惶恐,正思索着是否也应当顺水推舟,上演一幕姐妹情深,谁知芮裳紧接着说了句话,让她觉得,原来自己想多了,她不仅不用说什么,便是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 芮裳无限娇弱地说道:“本宫自有孕以来,每每不思饮食,实在是辛苦得很,倒是十分惦记着咱们瑶止国的馄饨,今日妹妹难得入宫,可愿亲手为姐姐做上一碗?” 芮央记得,芮裳素来对民间的小吃是极为不屑的,当年见芮央学包馄饨还笑话过她。还有,她说她不思饮食,可是进来的时候,见她吃葡萄倒不像是胃口不好。说到底,她只是希望自己走开吧。 芮央心中虽洞若观火,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乖巧地应了,便退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她心中有些想哭,姐姐是不是真心待她都好,只是,她已经拥有了别人向往的一切,谦和善良的名声、极尽尊贵的地位、父母夫君的宠爱和艳压六宫的殊荣到最后,为何还是不能放下一个司暮羽呢!那是芮央唯一想要的 这一碗馄饨,芮央做得极为煎熬,虽是做熟练的东西,却还是不经意地烫到了手,也不记得,是不是曾放了盐芮央轻笑了一下,或许,有没有盐都不重要,芮裳锦衣玉食惯了,在她眼中,这般粗鄙的东西,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吃。 芮央端着馄饨从小厨房出来,一路进了芮裳的寝殿。仆从都已被支开了,芮央靠近那扇门的时候,心中突然有莫名的紧张。 她正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叩门之时,便听见屋内的俩人,似乎竟是吵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待我长发及腰 凤藻宫的内殿中, 气氛有些冷。 芮裳没有想到, 她费尽心思才争取到一次与司暮羽见面的机会,他却会显得那样的漫不经心。 或许,人心都是贪婪的。有一种人, 她在极尽的荣宠之中长大, 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唾手可得。她已经习惯了拥有一切,只要她想要的,便一定可以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 又总是最好的! 从前,当她拥有司暮羽的爱慕时,她想做皇宫里最尊贵的女子, 俯瞰天下;可是当她集皇宠于一身时,她又总是会觉得遗憾。 司暮羽才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他的青睐,有着多少富贵荣华都难以比拟的魅力, 可是, 他看她的眸光中,却已不见了从前的灼灼光华。 芮裳的声音妩媚而婉转:“王爷, 你如今为何对芮裳如此冷淡?你当真不再帮我了吗?可怜芮裳在这宫中无依无靠,若是连王爷也不帮我,我岂非要被皇后欺负到死吗?” “皇嫂一向深入简出,她曾欺负过盛宠的贵妃娘娘吗?这个恕小王真的不知。”司暮羽的声音比上次在常春藤后听来要冷淡许多,这让门外的芮央一时有些意外, 他不是一直放不下芮裳的么,何以如今会与她争执起来? “她是你皇嫂,你们是一家人,那我便是与你无关之人了么?”芮裳带着满腔的委屈和无助,“便是王爷不念旧情,好歹,我如今也是怀着你皇兄的骨ròu,皇后每每故意气我,定是希望我保不住这个孩子,如此,便可遂了她的心愿!” 她这番话未博得司暮羽的同情,却让他的语气带了几许愤怒:“贵妃娘娘怀的是皇兄的骨ròu,难道刚刚殁了的刘妃怀的,便不是么?上次贵妃娘娘向小王讨要那些东西,说是用来自保,可是紧接着,刘妃便暴病而终,一尸两命!贵妃娘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芮央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她没想到,自己那尊贵善良的姐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事关芮裳,司暮羽是不会乱说的,他给的dú,他自然最清楚是什么yào力。 屋内一片宁静,芮裳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便少了些柔弱,多了几分果决:“本宫若让她的孩子出世,那日后本宫的孩子岂非又要多一个对手?为了自己的孩子,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心若是寒了,或许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司暮羽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寡言,他许久方才说了一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或许,我从来没有真的懂过你” 芮裳突然欺身向前,靠近了他,她虽然有孕在身,却还并未显怀,她素来自信,若说国色天香,她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所谓六宫粉黛无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色,回眸一笑百媚生,用在她身上恰如其分。 “王爷敢说,你此时心中对芮裳已并无爱慕之意吗?”她勾了勾唇,明眸善睐,巧笑倩兮,“我可是听说,王府之中虽是正妃侧妃俱全,王爷却日日独善其身王爷难道真的不是在念旧情?” “贵妃娘娘自重!”司暮羽后退一步,“时候不早,馄饨也该好了,小王偕王妃告辞!” 他方要转身,芮裳有些气极败坏地说道:“什么王妃!你我心知肚明,她不过就是我的替代品罢了!” 芮央怔怔地站在门外,虽然明知道芮裳说的是实话,心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痛了起来。 只听见过了一会儿,司暮羽轻轻地说道:“莫再跟我提什么旧情,有时候,我真希望我当初认识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心痛之后,更多的是惊喜,以至于司暮羽推门而出的时候,芮央还傻傻地端着那碗馄饨,呆若木鸡。 司暮羽从她手中接过馄饨,随手往旁边的木几上一放,便牵过她的手来,拉着她离开了凤藻宫。 回王府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亦是有些心事重重。 芮央一时走神,也未回偏殿去,便随着司暮羽进了他的寝殿。接下来,她又自然而然地接过林姨递来的便装,为司暮羽更衣。 仿佛从这日起,司暮羽便默许了芮央随意进出他的寝殿。他每每下朝回来,芮央都会过来服侍他更衣,有时他在外间配yào,芮央也会默默坐在一边好奇地看上一会儿。 天气严寒,芮央又体弱,且她搬离了明玉轩后,那流芳榭便远了许多,司暮羽便叫她不必再去那里弹琴,若想抚琴了,就在银华斋的后院中有个凉亭。 渐渐地,司暮羽发现,寝殿中变得有了些生气,就是那种有了女主人的感觉。 这日又是大雪初歇,芮央冻得手脚有些僵,也懒得抚琴,便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司暮羽配dú。 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问道:“我那日见到的那瓶yào,那般好闻,可有名字吗?” “你觉得,那香味儿像什么香?”司暮羽今日似乎也心情不错,故意卖个关子。 “桃花。那香儿让人感觉就像是站在漫天的桃花下”芮央说着,忽又住了嘴。 此时那殿内的烛火略有些昏黄,火光跳动摇晃着,倒将他俊美绝lún的面容衬得比平日红润些,她猝不及防地走了神,又想起当年小院中一树花影下的翩翩少年。 自从知道司暮羽将当年之事都记在了芮裳的身上,芮央便许久不再去回忆从前了,此时突然忆起,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涩。 司暮羽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各色草yào,并未注意芮央的神色,他一边捣弄,一边说道:“它就叫桃花落。” 这个名字打断了芮央所有关于记忆的情绪,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便是桃花落!当年,司暮羽的母妃便是用它自尽,而司暮羽又是用它杀了苏媚。 司暮羽虽是手上没停,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可是芮央就是觉得他的周身再次散发出那种yīn沉和决绝,让殿内的空气都瞬间凝重了起来。 芮央不显山不露水地“哦”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再次拿过那个精致的小瓶,拔了瓶塞,仔细地嗅着,将这芬芳却带着血腥的味道记入骨髓。 “你可以,教我配制这桃花落吗?” 司暮羽手上顿了顿,有些惊异地看着芮央,却终于答了声:“好。” 芮央没想到,司暮羽真的会将那张他母妃留给他的配方给她看,这应该是他极为珍视的遗物了吧。 他教她一一辨认那配方上的yào材,让芮央惊讶的是,配方里竟还有一种鲜花的名字。司暮羽伸手指了指旁边一盆枝上带刺、异常鲜艳的红色小花说道:“便是它了。” 说罢,他便伸了手去摘枝上那开得最盛的一朵,也不知是殿内烛火暗了,还是他有些闪神,竟然正碰在那犀利的尖刺上,当即刺破了指尖。 司暮羽收了手,芮央连忙凑过去看,只见他白皙的食指上一滴鲜血晶莹剔透,正摇摇yù滴。 芮央想也未想,便鬼使神差地抓了他的手,一低头,吮上了他的指尖。 司暮羽一愣,便有濡湿的感觉自指尖传来。她的唇柔软细滑,粉色晶莹,带来一阵阵细密的酥麻。 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起司暮羽曾经对她说过有dú的花最鲜艳,这花开得如此娇艳,又是用来配制桃花落的,莫不是有dú? 她怯怯地眨了眨眼,双瞳剪水,又密又长的睫毛像是一双yù飞的灵蝶,粉嘟嘟的唇微微地张着,还有些残留的血印在那桃瓣似的下唇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妖娆艳丽。 “我我会中dú吗?” 他墨玉般的眸子黯了黯,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样子有点儿呆呆的,却又有着她自己所不知的特有魅力,让他总是在毫无防备时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他未加抗拒地顺从着自己内心的意愿,缓缓地欺身向前,慢慢地靠近:“此花无dú,若是有,我陪你一起可好?” 他的声音柔软中带着沙哑,让她的心突然间停了一拍,他的脸已经靠了过来,他湿热的呼吸和身上淡淡的yào草香充盈在她的鼻间,让她的心瞬间沉溺。 他贪婪地吸取着源自于她身上的馨香,用他的薄唇轻轻地啄了一下眼前那对充满着极致诱惑的唇瓣,一下,再一下,又轻又柔。他伸了舌尖,将她唇上那点残留的血迹舔去,充满弹xìng的温润触感如此美好,叫他一时间yù罢不能。 他又想起了那晚在明玉轩中初次尝试到的甜美感觉,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再不能满足于这般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猛地一俯身,加深了这个充满渴望的吻,任凭身体里热潮涌动。 ☆、第四十五章待我长发及腰 红烛帐暖, 芮央已经疲倦地缩在司暮羽的怀中睡了过去, 他却久久难以成眠。 这世上,想要爬上他的床的女子虽多,可他却是头一次领略这其中的美妙。她是这世上, 唯一一个让他从内心到身体完完全全迷恋的女子, 也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这样想来,上天果然待自己不薄。 是自己太傻,成亲这么久了, 却一直叫她独守空房。 柔和的烛影摇晃,在这宁静的夜里,昏暗的光线下, 他的眉眼精致如画,如羊脂玉一般细腻白皙的俊脸上,还未褪去浅浅的潮红。 他侧过脸来悄悄地看向芮央,指尖在她的脸上虚虚地划过。她的脸型秀气迷人, 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 眉不描而黛,粉唇一抿, 透着莹润的光华,让他又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他眸低晦涩一片,脑中又无法抑制地回想着方才她在他的身下糯糯软软地低吟,她楚楚娇怯的样子,清婉中带着说不出的媚色, 宛如雨后氤氲的一束桃花 一束火焰再次悄悄地从他的心底燃起,蔓延到全身,他勉力地压抑着,到底不忍心让她太过辛苦。 他搂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将脸埋在她幽香的颈侧,默默地平复着自己失了节拍的心跳。 再次抬起头,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在她的唇畔轻轻一吻,眼中藏不住的缱绻,心中突然一片从未有过的宁静。 这日,阳光甚好,芮央方一出银华斋,便见前面回雪廊下站着个人。那身姿娉娉婷婷、妖娆明艳,除了那位锦瑟侧妃,还能有谁? 芮央倒是有些奇怪,这个时辰司暮羽尚未回府,她应当是知道的。她素来并不将芮央这个正妃瞧在眼里,今日若不是为了等司暮羽,莫非,竟是在等她么? 果然,锦瑟一见芮央过来,便慌忙地迎了过来,一路将她迎入了回雪廊下。 芮央不解地开口问道:“侧妃这是” 她话未说完,锦瑟竟然破天荒地将裙摆一提,双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 芮央印象中,自入王府,从不曾受过她如此大礼,她惊得后退了半步,怔怔地看着这位一反常态的侧妃。 锦瑟今日难得穿得十分齐整,将该遮的曲线都妥妥地遮了,看来,她并不是没有保守的衣裳,还是分见什么人,穿什么衣的。 她十分恭敬,又带着几分难为情地说道:“正妃姐姐,锦瑟此番是来求您的” 芮央更是不解,她与锦瑟虽同在王府,却素无往来:“求我什么?且起来说吧。” “正妃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锦瑟虽是起了身,却又突然之间声泪俱下,让芮央有些措手不及,“锦瑟自从由皇上做主,入了王府,做了王爷侧妃,一晃已有数年。锦瑟一心思慕王爷,原以为终身有靠,却不想,王爷就只当我是这王府中的一个摆件,看都不曾正眼看过一回。长夜漫漫,寒来暑往,一个女子最好的光景又得几年呢?正妃姐姐如今深得王爷宠爱,自然是不能体会这般煎熬的心情了” 锦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听着别的女子向自己哭诉着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思慕之情,芮央也不知是该感同身受,还是该拈酸吃醋。 她淡淡说道:“王爷不喜欢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如今这世上,若说还有一人能帮得了锦瑟,也就是正妃姐姐了!”锦瑟眼巴巴地说道,“锦瑟在这王府痴心数年,却不及正妃姐姐入府短短几月。只求正妃姐姐能不吝赐教,如何方能讨得王爷欢心,再者” 锦瑟却是迟疑了片刻又再说了下去:“再者,若是正妃姐姐能为锦瑟吹吹枕边风,锦瑟定然不忘姐姐提携之恩!锦瑟绝不敢与正妃姐姐争宠,往后只愿时时侍奉姐姐左右,以报答姐姐大恩!” 芮央愣了愣,她这是要自己将自己的夫君往别的女子身边劝啊 锦瑟见她不语,又再接再厉地说道:“同为女子,正妃姐姐是个体面大度之人,姐姐难道忍心看着锦瑟孤苦一世,终老于这王府之中吗?” 芮央到底心善,锦瑟这话倒是让她有几分动容。上至皇帝三宫六院,下至富贵百姓家也是三妻四妾,司暮羽到底是个王爷,身份尊贵,那锦瑟又是皇上给的人。若是司暮羽一生不看她,她恐怕也真的只能做一件王府中的摆件,默默终老了。 她看了看锦瑟,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上次在明玉轩中差点被炭气闷死,可是你所为吗?” 锦瑟听她一问,惊得浑身一颤,怔忡半晌,“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不敢欺瞒正妃姐姐,是锦瑟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所幸姐姐没事,还还因此搬进了银华斋” 芮央心中冷笑,她这真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这般害自己,却还敢来相求。 锦瑟似是知道芮央心中所想,她豁出去俯首道:“索xìng,正妃姐姐若是不肯帮忙,锦瑟日后也是毫无指望,不如今日据实相告,一人做事一人当,锦瑟也不想活了!” 她这般以退为进,以死相逼,芮央反倒拿她没辙,再怎么说,她也是皇上给的人,若是真让自己逼死了,只怕也会给司暮羽添麻烦。 更何况,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特别是于皇亲贵胄而言,总是红颜易老,恩爱难长。如今司暮羽的身边是只有自己,那么日后呢,今日把话说死了,谁知道日后又会不会再有第二个锦瑟出现在他的身边 “正妃姐姐,锦瑟求您就开个金口吧,姐姐的话,王爷一定能听几句的,锦瑟不敢忘恩,必然一辈子念着姐姐的好!”锦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芮央一时心乱如麻,她一面扶了锦瑟起身,一面转身道:“你且容我想想” 司暮羽下朝时,如往常一般进了银华斋,芮央便过来为他换装。自有了肌肤之亲,司暮羽许多贴身的小事,便是芮央亲自来做了。谁叫他容不得别的婢女近身,好在芮央并不骄矜,林姨年岁高了,也乐得轻松些。 芮央正低头为他束腰间的玉带,司暮羽突然俯身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一把握了她娇柔的小手问道:“有心事?可是闷了么?” 芮央吓了一跳,也不知自己是何处不对劲,让他这样问。 司暮羽一边自己动手将腰间系好,一边对芮央说道:“你也去换身衣服,今日暖和些,咱们出府去逛逛,上回许了你的,还一直未能兑现。” 芮央乖乖地去换了身简单低调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司暮羽已经等在门口了。俩人也不带婢女随从,司暮羽只将芮央的手一牵,便如平常人家的小两口一般,自在随xìng地出了王府。 芮央许久不曾如小时候那般出宫在民间玩耍,此时一出王府,便如鱼入大海,将满腹的心事都抛到了脑后,快活得在市井之间穿来穿去。 然而,没过多久,芮央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他俩虽然穿得极为低调,可司暮羽那长像真正太过打眼,直惹得满街的姑娘小姐都向这边瞟来。 芮央突然来了小孩子心xìng,赌气似的一把扯过司暮羽的手,撒腿便跑。不多时,两人便出现在一座僻静的拱桥上。 司暮羽有些好笑地看着芮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心带你出来逛逛街,你跑个什么?” 芮央冒着一肚子酸水,指了指远处那繁华的大街说道:“瞧瞧那大街上,燕瘦环肥的,可真是乱花渐yù迷人眼,还是呆在这边好,咱们能看见他们,却没人看到咱们。” 司暮羽立于桥上放眼望去,远处有繁华似锦,近处有小桥流水,与芮央一起看看景致倒也不错。只是怕她憋闷,他又素来是个冷清的人,不会逗人开心。 他想了想说道:“王妃所言极是,既然此间甚好,咱们不如各说几句应景的诗经来,若说不出的,可要认罚。” 芮央听着这个倒是有趣,便爽快地应声道:“好,你先来!” 只见司暮羽远远地望了望那远处的集市,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其,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聊可与娱。” 他说完便看向芮央,眸光灼灼。芮央清婉的俏脸飞上一抹菲色,这是《郑风出其东门》,意思是,虽有女子如云,红衣华服,却独独心悦那一个素衣女子。 芮央从来只喜素衣,她知道司暮羽这是在暗指自己。这样的话,哪一个女子不爱听,何况,出自于那个一直清冷得如冰山一般的司暮羽之口,芮央禁不住会心地莞尔一笑,脉脉含情。 她桃花玉面,巧笑嫣然,那笑容就如同一道霞光,打动了他的眼,也打动了他的心,他执了她的手,微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言道:“弱水三千,本王只取一瓢饮!” ☆、第四十六章待我长发及腰 以前, 司暮羽常常会想起当年那个清丽的背影, 素衣窈窕,不染纤尘。 可是,后来司暮羽见到芮裳时, 她却极少穿得那样素净, 她总是锦衣华服,明艳不可方物,然而,美则美矣, 却从来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她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而他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树素粉的桃花。 尤其是后来, 他见了芮裳的行事作风,更觉得与自己印象中的她大相径庭,因此,他便也渐渐地不再去想从前之事。 倒是这些日子与芮央相处多了, 却不知怎的, 又叫他常常不自觉地忆起从前来 一腔思绪都化作绕指柔,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平淡却掩饰不住眉眼间流出的温柔:“王妃可别只管看着本王傻笑, 轮到你了,若是说不来,可是要认罚的!” 芮央此时柔肠百转,自己纠结了半日的问题,他一句话便给了答案, 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既如此待自己,自己又岂会大方到主动将自己的夫君与他人分享,事实上,只要一想到他若与锦瑟在一起,她的心便会难过到窒息。 芮央不假思索地张口说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握着她的那只白净优雅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司暮羽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略一怔,便上前半步,雪袖轻挥,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明明是心都融化了,一腔的缱绻深情,他却偏要忍着内心的汹涌对她说:“王妃输了!明明是正值青春韶华,如花美眷,却偏要说什么老不老的,定是王妃输了” 芮央迷恋着他身上的气息,也不争辩,只默默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她输得心甘情愿,输了,便将一生输给他吧 天地虽大,她的心却太小,小到,一生便只能爱他一个。从前,她只能回忆当歌,与思念如影随行,如今,她的目光越过那寒冷青灰的天空,望向嫩绿点点的枝头既然那一年的桃花已经错过了,也许,她可以期待着下一场专为自己而盛开的花事 当司暮羽和芮央一同回府的时候,王府管家张桦便匆匆来报,说是宫中贵妃娘娘派了李公公前来传话,已在前厅候了多时了。 李公公正是凤藻宫中芮裳身边的红人,年纪不大,却是乖滑伶俐,惯会见风使舵。他原本早已等得十分不耐,然而此时一见了王爷和王妃,脸上立即笑出一朵花来。 一番礼数和客套之后,李公公便传了芮裳的意思,又说什么孕中思念家人,只是这回,她并非传二人入宫相见,却是直接要妹妹芮央入宫陪伴,直至小皇子或者小公主面世。 司暮羽和芮央心下明白,芮裳此举恐怕是故意的。从前她并未曾将芮央放在眼里,始终觉得她不过是个代嫁王妃,论地位容貌皆不可与自己相比,谁知芮央却渐渐得了王爷宠爱,叫她心生不满。 这一入宫,便是数月之久,芮央心下,自然是舍不得司暮羽的,可是贵妃娘娘开了口,于情于理,都是拒绝不得的。 “孕期陪伴?”司暮羽的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怕是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 芮央和李公公皆是一愣,他这是要公然地拂了贵妃娘娘的面子,直接拒绝了吗? 司暮羽突然浅笑着,慵懒地一伸长臂,当着李公公的面儿,搭了芮央的肩,将她搂在怀里,淡淡地说道:“烦劳李公公转告贵妃娘娘,不巧得很,我家王妃,也已有孕在身!” 芮央身子一僵,茫然不知所措,司暮羽那搭在她肩上的手却是将她搂得紧紧的,清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芮央的面庞,一丝促狭的笑意一晃而过。 他说得振振有词:“王妃身子弱,一朝有孕自然得好生养着,贵妃娘娘既是我家王妃的亲姐姐,自然也会体恤的。” “那是那是”李公公慌不迭地应道,“奴才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打发走了李公公,司暮羽同芮央一道用了晚膳,便回了银华斋。芮央素来食量甚浅,今日吃得更少,一来是白天在外头见了那些民间小吃便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二是心中总记挂着方才的事。 芮央心中忐忑,她白了司暮羽一眼,娇嗔道:“王爷什么理由不好讲,非要编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妥。” “有何不妥?”他无瑕美玉般的俊脸一侧,眸光似星辉满天,“难道王妃竟舍得与本王分别数月之久么?真正好狠的心” 芮央心下软了软:“可是,若叫皇上和贵妃娘娘知道,王爷存心欺瞒,那可如何是好?” “放心,一切有本王担着!只是”殿内暖色的烛影摇晃,将司暮羽墨玉似的眸子映得目光灼灼,“只是王妃今日输了,还未受罚呢!” “罚什么?”她看着向她慢慢靠近的俊脸,他的眸光幽暗深邃,带着让她面红心跳的勾魂摄魄。 他一伸手,便揽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细腰,将她拉近了自己。唇贴在她的耳畔,与她耳鬓厮磨,耳垂上传来濡湿的触感,他的声音带着惑人的低沉:“便罚王妃将本王今日对李公公所说的谎话,变成实话,可好?” 芮央尚未反应过来,他微凉的薄唇已经离开了她的耳畔,俯首之间,吻住了她怔忡着微微张开的娇嫩粉唇。 他在她柔软晶莹的唇上流连忘返地吮吸摩擦着,带来细密的酥麻感,让她娇小的身子软得几乎快要站立不稳,盈盈秋水之间更似蒙了一层雾气,倒像是脉脉含情的媚眼。 司暮羽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只觉得胸口发涨,身体里暗潮涌动,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突然一重,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了一起。 他眸光黯了又黯,终于轻轻地阖了眼,放纵着内心yù望,唇舌一遍遍纠缠,今夜,注定了一场抵死缠绵 当一束暖暖的日光照进屋子,银华斋中暖意融融,芮央一睁眼,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司暮羽还没有醒,他睡着的样子,也格外的迷人。眉目如画,红唇如朱,肌肤光滑得泛着浅浅的玉色,便是这般宁静的睡姿,也让人觉得动人心魄。 锦被之下,两人的身体还紧紧地jiāo缠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服,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芮央生怕惊了他的好梦,轻手轻脚地从他的怀中挣出。可谁知,昨晚一场欢爱无度,此刻她的身子便像散了架一般,腰酸背痛,腿脚一软,竟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一只手臂突然间及时地伸来,将她重新捞回了怀里,芮央像一只柔软的猫儿般蜷回被子里,听见司暮羽在身后轻笑出声。 他的笑让她涨红了脸,她默默地撅了撅嘴,这人还真是可恶,明明是他害自己腿脚发软,他却来笑话自己。 他撑起身来,将她娇嗔可爱的表情尽收眼底,四目相对,他脸上的笑意如春风拂面,明朗得叫她挪不开眼。 他还是当初那个冷得让空气都结了霜的冰山王爷么?芮央心中暗暗地想着,若是能叫他此生都如这般欢喜,她也便再无遗憾了。 过了两日,锦瑟便又来求见芮央,芮央心知她是为了上次说的事,便也不再见她,只是叫纷儿去传了话,直接回绝了她。 芮央知道锦瑟会对自己心生怨恨,却也无可奈何,世俗名利、金玉锦帛,什么都可以谦让,唯有一个情字,换了谁可以大方得起来! 数月后,贵妃娘娘顺利诞下一位小皇子,地位稳固,风头更劲,宫中大摆筵席以示庆贺。芮央又一次跟随司暮羽进了宫。 生产之后的芮裳因保养得当,显得更加白皙丰腴,气度雍容。这日,她一直坐在司暮延的身边,言行举止温婉娴静,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的那口气,憋了数月之久,当真是不吐不快。 如今,她已经诞下皇子,所谓母凭子贵,以她今日之盛宠,连皇后和太子也已渐渐不放在眼中,何况是王爷,她一心想着,定要寻个机会发难。 果然,饮宴正酣,芮裳突然娇滴滴地向司暮延说道:“陛下,臣妾听闻,王妃已有身孕数月之久,心中着实为妹妹欢喜。不料,今日一见却是身量纤纤,也不知是误传还是误诊,今日,既然王妃来了,定要请宫中御医看过,臣妾方能放心啊!” 芮央扶杯的手微微一颤,只听见司暮羽淡淡说道:“不劳贵妃娘娘费心,误传也好,误诊也罢,都不过是小王的家务事,岂敢阖宫惊动。” 芮裳并不理他,却是向着司暮延不依不饶地撒娇道:“陛下” 司暮延一贯体弱,饮了几杯便有些找不着北的感觉,此时一听见芮裳唤他,便立即宠溺地应道:“贵妃所言甚是!” ☆、第四十七章待我长发及腰 皇帝开了口, 司暮羽和芮央再推托不得, 只得听了芮裳的安排,让芮央去了偏殿,为她把脉之人, 正是太医院的院首高仑。 司暮羽一面自斟自饮, 一面暗暗地盘算着对策,芮裳浅笑着将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当那目光漂移,转向他身边芮央坐过的位置时, 眸光中不觉又多了几分yīn沉。 不一会儿,芮央重新入了席,她心中虽然也是七上八下, 却是沉静如水,从不失仪。 芮央的身后,高仑跟了进来,俯首下拜, 等着向皇上和贵妃回话。 芮裳一脸关切, 却藏不住眼底幸灾乐祸地一抹笑意,她的声调故意高高扬起:“王妃的身孕, 如何了?” “回陛下、贵妃娘娘话,王妃她胎气稳固,只是,略有些体虚之症,”高仑字字斟酌着小心应答, “只需开上个方子,细细调理,定然无碍!” 芮裳愣在了当场,已经准备好的几句奚落,尽数堵在了腹中,如鲠在喉。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心地当芮央是自己的妹妹,她对人的好,都不过是因为她喜欢听到别人对她的赞誉之辞。 那些在普通人看来,珍稀难得的东西,她从来都是唾手可得的,可是那些得到她馈赠的人们,总是一个个感恩戴德,能让她得到更多的满足感。 她当然知道,当日司暮羽根本是在撒谎敷衍她,可是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妹妹真的成了他名副其实的王妃,他竟然真的不再念旧情,却让一个卑贱到尘埃里的代嫁王妃,怀了他的孩子! 司暮羽也愣在了当场,怔了许久方才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他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不动声色地转向了芮央。 芮央自己也愣在了当场,可她很快反应过来,太医所言不虚,她素来体虚,信期也是时常不准,这回,却是已经迟了近两月了。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在她的心中撞击回dàng,又向全身蔓延,她侧过身来,盈盈的明眸之中闪过一抹水光,正对上他同样欣喜异常的目光。 “好!果然是件大喜事!”司暮延的声音带了几分醉意,“朕今日不盛酒力,贵妃今日定要代朕,好好地庆贺一番。” 芮裳连忙语笑嫣然地应着,一腔怨气却再发不出来。 司暮延离了席,芮裳便亲自步下台阶来,为芮央把盏道:“这等喜事,姐姐今日,定要敬妹妹一杯!” 芮裳虽是满面堆笑,芮央却总是觉得如今的姐姐已经陌生得很。她尚未伸手去接芮裳手中的酒杯,司暮羽已经替她接了过去:“王妃有孕,自是不宜饮酒,还是小王代饮了吧!”说罢,一饮而尽。 芮裳见他如今这般护着芮央,心中猫抓似的难受,有些东西,她可以选择不要,却由不得它属于别人! 她冷眼看着司暮羽替芮央饮了杯中酒,压抑了眸中淡淡的狠意,轻笑着说道:“是本宫疏忽了,王妃有孕在身,自然是不该饮酒的。来人,还不去将陛下赐于本宫的玫瑰凝露呈上来,将王妃案上的酒水撤了。” 芮裳再次转身看向芮央的时候,芮央有刹那间的恍惚,仿佛又见到了从前那个对自己极是照顾的姐姐。芮裳的声音温婉柔和:“女子孕期,自当好生保养,本宫刚刚诞下皇子,比起妹妹,还是有些经验的。我这就命人将妹妹孕中所需之物都备好,送去王府,也算是我这做姐姐的一番心意。” 芮央连忙俯身道谢,芮裳缓缓转身,在经过司暮羽的身边时,又特意向一边的高仑吩咐道:“王妃有孕,所用物品都要格外当心,哪怕是本宫送的东西,也请太医好生查看过,再送去王府。” 高仑唯唯诺诺地应着,司暮羽知道,芮裳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她知道他会疑心,他也的确不会让芮央用她送来的东西。 他心中一片凉意,从几何时,他与她之间那份牵挂竟已dàng然无存,温情消失的同时,连彼此之间,最起码的信任也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自翌日起,司暮羽便告了假,朝也不上了,只是每日呆在王府中与芮央弹琴作画,吟诗赏花。 岁月静好,闲适的生活总是过得特别快,而有些幸福因为太过美好,总是会让芮央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多想与他就这样平静地相守一世,而不是极尽灿烂的昙花一现。 芮央一边慵懒地靠在花园中晒太阳,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边歪着头看着司暮羽舞弄着丹青,她舒展了一下胳膊,开口说道:“王爷这么久不上朝,真的没事吗?” 司暮羽抬起头来,脸上不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便将满园芳菲化作了黯淡的陪衬:“你醒了,你晒着太阳怎么总是犯困?” “嗯,近来总觉得乏得很。”芮央淡淡地说。 “我做惯了闲散王爷,从前上朝时也不大爱cāo心,如今干脆好好陪陪王妃,这方是正经大事!”司暮羽将手中画笔放下,突然认真地说道,“其实,皇兄可绝非如众人所见的那般糊涂。” 芮央愣了愣,这才从他的话中琢磨出味儿来。的确,华商国繁荣昌盛,其君主怎么可能如众人所见的那般糊涂懦弱?他能将华商治理得井井有条,他能从残忍暴戾的父王手下保全自己的弟弟,他虽然看起来对芮裳极尽宠爱,却从不曾有过动摇正宫的念头 还有那日,面对着芮裳发难,他不过几句醉话,便叫她的一腔怨气无可发作,保全了司暮羽和芮央的颜面,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糊涂! 司暮羽将手下的画卷朝着芮央提起,意气风发地问道:“看看这美人图,可有几分王妃的韵致?” 芮央抬眼看去,他竟是画的她,她“噗嗤”一下便笑出了声,娇嗔道:“王爷惯会取笑人家!别人画美人,那都是窈窕淑女,仪态万方,偏王爷画的美人这样大肚子!这才多少月份,哪里就有这样大的肚子了?” 司暮羽笑着放下画,来到芮央身边,蹲下来将耳朵贴近她的小腹,俊美的脸上全是陶醉:“此时不像,过几日便像了。王妃不知,昨晚,我感觉到他在动呢,动静,还真明显” 芮央未动,任由他贴近她凸起的腹部,那仿佛是一场无需言语的、奇妙的jiāo流,暖暖的感觉,只有他们三人彼此之间方能会意。 良久,司暮羽站起身来,在暖洋洋的日头下伸了个懒腰:“这样的天气最好睡觉,午睡过后,咱们再去看看前些时种的雏菊可开花了没有。” 芮央摆手道:“王爷刚刚作画时,我方才睡醒,王爷自去吧,我叫纷儿陪我,去流芳湖走走。” 司暮羽应了声:“也好。”便独自向着银华斋而去。 流芳湖上微风习习,芮央扶着纷儿的手一路缓缓而行。轻风拂在脸上有些麻木的感觉,芮央迷茫地抬起头,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视线渐渐开始模糊,又是一阵熟悉的眩晕感。 芮央握紧纷儿的手,半天喘不上气来,原指望湖面的风能让自己感觉清醒些,却还是这般地困倦乏力。 纷儿挽着芮央的手臂,关切地问道:“王妃又乏了么?可要去流芳榭中歇歇?” 芮央无力地点点头,可是,走到流芳榭中的这一小段路,却突然感觉格外地漫长。 “纷儿,你也觉得我这些日子,困乏的时候太多了些么?” “王妃,您别多想,王妃身子弱,怀着身孕自然要比旁人更辛苦些,御医不也说并无大碍么?”纷儿一面将芮央扶到流芳榭中,一面轻声地宽慰着。 芮央一言不发,可是,她自己的身子,自己心中是清楚的。她纵然体弱,却也不至于弱到这个地步,尤其近一个月来,她常常觉得异常虚弱,体内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可是御医总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她自己,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腹中这个孩子的。这是一个多么让她珍视的小生命,是她最爱的那个人的孩子。 芮央想着,又再次天旋地转了起来,这一次,难受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叫人难以忍受。她捧着胸口,突然一弯腰,便向前喷出一大口血来。 纷儿被吓得浑身发着抖,冲过来一把抱住芮央摇摇yù坠的身体。芮央只觉得全身冰冷,从眼前到心底,渐渐变得一片漆黑,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儿,拼尽了全力,却抓不住可以拯救自己的任何一株稻草,只能放任着无尽的暗黑,将自己拖入一片无底的深渊之中。 在她轻轻地阖上眼,失去意识的过程里,她心中有无限的恐惧,耳边只有纷儿在声嘶力竭地喊着:“王妃!王妃” ☆、第四十八章待我长发及腰 黑暗 冰冷 身体像是被千斤的巨石碾压过, 骨头都快要散了架, 体内如有万蚁啮噬,那种无法言说的疼痛感让芮央觉得,仿佛是在一片冰火jiāo织的深渊中浮浮沉沉。 她哭不出来, 也喊不出声, 只是无助地任由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一点点地从她的身体中抽离。 她拼命地握住了一只能够拯救自己的手,那仿佛是她全部对于生命的寄托和眷恋,带着唯一她拥有的温度和执着, 让她抓得那样紧,紧到连指甲,都快要嵌进那只手的皮肤里。 漫长的折磨之后, 是一片无边的静寂,芮央不知道自己从沉睡中苏醒时,已经过去了多久。 模糊的视线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光明有些不适应,她眯了眼, 良久方才再一次缓缓地睁开。 窗前, 立着个人,并不是她此刻最想见的那个人, 却是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姐姐,当朝的贵妃娘娘夏芮裳。 墙边上,纷儿规规矩矩地俯首而立,在芮裳的气势压迫下,静得如一尊塑像。 芮央想要撑起身来, 然而却是徒劳地跌了回去,扯动身上的痛处,让她不自觉地轻哼出声。 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屋子里的人,芮裳漠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她,美丽而冰冷的脸上,表现出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像是手掌生死大权的神,在看着一群命如草芥的蝼蚁。 “你终于醒了!”没有期待,也没有惊喜,她淡淡地回头,对纷儿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本宫,想与王妃聊聊。” 纷儿有一丝犹豫,却还是顺从地应了,低着头退了出去。 “姐姐怎么来了?”芮央的声音虚弱得气若游丝。 “王妃突然小产,已经昏迷了数日,本宫是你的亲姐姐,又如何放心得下。”说是放心不下,却没有担忧之色,亦没有怜悯之心,她今日前来,便是想叫曾经令自己痛过之人,痛上百倍千倍。 果然,芮央默默无语地躺着,锦被中的手暗暗地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突然一阵钝钝的疼痛,泪水在下一秒浸湿了双眼。 她回想起那种巨痛中挣扎的感觉,她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到底还是没有保住啊,这个自己视如生命的孩子,他的孩子 痛楚的泪水无法洗去芮央心中的绝望,却让芮裳熠熠生辉的凤眼滑过一丝快慰,可她却并不满足。 “本宫猜想,王妃醒来之后,一定很想弄明白一些事,所以,本宫巴巴地赶来,亲自为妹妹解惑呢。”语音婉转,依然是从前那般的体贴谦和,却让芮央突然间不寒而栗。 到了这个份上,芮央已经明白了几分,她觉得手脚发冷,冷得如她的心一样:“姐姐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芮裳听着她发问,得意地莞尔一笑,鲜红的唇色艳丽得如血刺目:“妹妹可还记得那盏酸甜芳香的玫瑰凝露?” 那日,她送的所有东西,都叫御医一一检查了,可是,却唯独疏漏了那盏玫瑰凝露。 “你竟然,对我下了dú?”芮央沉声问道,却并不是在问,因为答案已经昭然若揭。那日芮裳曾说,玫瑰凝露是陛下赐的,谁敢去查陛下赐的东西。 “妹妹错了呢!”芮裳掩唇一笑,“本宫并非对你下了dú,本宫是对‘你们’下了相思锁。” 她将“你们”二字说得重重的,带着由内而发恨意,语气在巧笑嫣然中变得冷漠萧索:“那是本宫花了大价钱,命人从苗疆买来的奇dú。奇就奇在,你们会一起变得虚弱,生不如死,除非,其中的一人死了,另一个,才能活下来。” 她的话,让芮央有彻骨之凉,原来,司暮羽也中了dú。她细细地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神情样子,终于明白,在她默默忍受着虚弱带来的折磨,努力地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同时,他也在向她隐瞒着自己的日渐虚弱。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用隐瞒痛苦的方式,来粉饰着一段看似悠闲静好的岁月。因为爱了,所以,他们都只愿由自己一人来承担痛苦。 芮裳缓缓地靠近床榻,端庄秀丽的凤眼中透出凌厉的光芒,带着有几分狰狞的笑意,她死死地盯着面如白纸的芮央:“夏芮央!你从小欠我的恩惠太多了,我今日就要让你知道,卑贱之人永远都只能是别人的替代品!你以为你怀上了他的孩子,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做一世王妃了吗?你以为你卑贱地爱着他,就可以让他忘了我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命,就是王爷的解yào!你爱他是吗?那么,你便为他去死吧!你死了,他身上的相思锁,自己就解了!” 芮央静静地躺着,无力做出任何抗争,是因为心痛吗,身体上的痛感反而已经麻木。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王爷?你怎么能对他下得了手?” 芮裳面上的神情突然有一丝恍惚:“他活该!谁要他自己非要替你喝下那杯酒。我早料到了他会这么做。既然他这样护着你,我便要让他看看,他护着的王妃,到底肯不肯为她去死!我要让他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重于生命的男女之情!” 芮央知道,对于芮裳来说,的确没有。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段情,是她真正在意的,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所谓的情,都不过是她获取名利和地位的手段罢了。 “贵妃娘娘要说的,芮央都已经明白了,娘娘千金之躯,屈驾探望,芮央已是愧不敢当。娘娘还要等着芮央此时便撒手人寰,才肯安心离去吗?” “不!你若是现在就病死了,岂非无趣?”芮裳恢复了灿若桃花的笑容,“本宫不仅不想你现在就死,而且,还特意送了许多补品,妹妹一定要好生保养。本宫,真想看到你苟延残喘地活着,看到王爷因为你不肯为他而死而大彻大悟!” 芮裳志得意满地大笑着,便要离开。芮央却叹了口气,突然最后叫了声“姐姐”,语重心长地说道:“世人皆为情所困,自然不及贵妃娘娘超凡的‘睿智’。可是,娘娘需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世间之事,盛极必衰啊!” 芮裳撇了撇嘴角,扯着一丝冷冷的不屑,终是款款走了出去,莲步生辉。 随后,果见一行宫人鱼贯而入,手捧着各式的人参鹿茸将个小小的案上堆得如一座小山。 纷儿随后跑了进来,一屈身伏在芮央的床边,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未干的泪痕:“王妃,您怎么了?您别难过,孩子没了还会再有的,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世态炎凉,倒是个小丫头说出来的话,比自己的亲姐姐暖心百倍,然而,这样的话听在芮央的耳中,却是一片酸楚。 不会再有了 她可以为了保全他而死,然而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她拼尽了全力,却最终没能生下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今生一场苦恋啊,难道终究逃不出这一场生离死别的结局 自芮央醒来后,司暮羽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当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一轮细细的弯月挂上了暗淡的夜空,远远地看着,如美人的初描的眉。 芮央终于忍不住向纷儿问道:“王爷可在府中?他的身子,可还好吗?” 芮央细想过,自己一向体弱,又加上前些时怀着身孕,从司暮羽的状态上看,他受相思锁之苦的症状应当要比她轻些。 “王妃不必挂心,王爷身子尚好,只是”纷儿支支吾吾地,到底经不住芮央的目光,硬着头皮往下说道,“只是,王爷心情不好,去了锦瑟侧妃那里,今日喝多了,怕是不会过来了。” 伤到了极致的心,还能再痛一点吗? 芮央轻轻地笑了笑,苍白如纸的脸上透着无尽的凄凉。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了!如今他若是过来,见了自己的这副样子,头未梳,衣不整,脸上也未匀些胭脂,只会让他更不得欢喜吧。 锦瑟从前倒是日日盼着能得王爷青眼,如今王爷真的去了她住的霞光阁,她必定是喜出望外,会竭尽所能地为王爷分忧,哄着他高兴吧。 这般想着,她以为能安慰心中的郁结,却不想一俯身,便将刚刚喝进去的yào尽数吐了出来,直吐得天昏地暗,恨不能连胆汁也一并吐了。 纷儿急得抹了一把泪,说道:“王妃别急,奴婢这就去请王爷过来!” “纷儿”芮央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去,嘴里却吐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既然决定了,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总不想在自己死后,让他孑然一身,孤单一世吧。 说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样的话,今生能够听到,便已心满意足了! ☆、第四十九章待我长发及腰 这些日子, 司暮羽一直没有来过。 可是芮央常常会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永远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只有一只微凉的手, 总是会在她无助与崩溃的边缘抓紧她, 让她不至于沉溺于绝望。可是,她却从来都看不清那只手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芮央觉得身上稍微有了些力气的时候,便强撑着下了床。 纷儿紧紧地搀着她, 只觉得触手之处,毫无半点圆润之感,从前那样灵动的一个人, 如今已经瘦得像个纸片人了。 芮央走了几步,便觉喘得厉害,连忙扶了案边,在椅子上坐下, 目光轻轻地看着窗外的那片小小的天。 天空是灰青色的, 窗外的空气吹进来,带着凛冽的寒意, 芮央突然想起,秋去冬来,自己入王府的日子,已经一年了。 初来的时候,也是冬天, 也是日日不见夫君的面,只有一个纷儿陪在自己的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这才不过短短的一年,命运便画了一个圈,芮央默默地想着,当一切归于寂灭的时候,司暮羽到底还会不会见自己最后一面。 这些时日,芮央又问过关于司暮羽的行踪,纷儿听人说宫里皇上病重,司暮羽便常常入宫侍疾。若是不去宫中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总是说,他在锦瑟侧妃那里。 这样看来,他虽然不愿意见自己,可他的身子应当还无大碍。 冷风吹乱了芮央腮边的几缕青丝,她忍不住咳了几声。纷儿连忙关了窗户劝着:“王妃身子弱,还是回榻上躺着吧。” 芮央摇了摇头:“去为我取笔墨来吧,我想画画。” 纷儿觉得,王妃怕是病糊涂也气糊涂了,如今这般的光景,却想着画画这等无用之事。可她还是听了芮央的吩咐,手脚麻利地取了笔墨丹青,为她在案上铺好。 芮央真的开始画画,她这时的身体不好,每日里能下床的时间并不多,可她只要下了床,便一门心思地画画。 思念是画,寂寞是画,心痛是画,绝望亦是画 直画到某一日,她等来了一个人,仍然不是她期盼的那个人,却是那位妩媚动人的锦瑟侧妃。 她看起来脸色并不大好,至少,没有芮央想像中的那般滋润。她的态度既不似从前那般桀骜,亦不似后来那般谦卑,她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锦瑟倒是规规矩矩地向芮央行了个侧室应有的礼,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锦瑟听闻正妃姐姐这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心中为正妃姐姐担忧,特意求了名医,为姐姐送yào来了。” 芮央偏头看了看案上那碗yào,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来,放在鼻下轻轻地嗅了嗅。 芮央的表情非常平静,看不出猜疑,也看不出畏惧,她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碗yào发着呆,仿佛能从那些墨色的液体中,看出一朵花来。 就在锦瑟以为她不会喝的时候,芮央却双手捧着那yào碗,将碗中的yào一饮而尽了。 她擦了擦唇边残留的yào汁,随意地将碗放在案上,平静地看着锦瑟,如聊天似地问出一句话来:“你在这yào里,加了桃花落吧。” 锦瑟的身子明显地抖了一下,错愕的目光满是疑惑地盯着芮央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过,芮央可能不喝,所以,她特意趁着司暮羽入宫的机会,遣开了这屋子附近所有的下人,哪怕是强灌,哪怕dú死了她之后,自己也会不得善终,她都顾不得了。因为她觉得,只要芮央还活着一天,司暮羽就不会好。 可是她喝了,她明知道这碗里有桃花落,她还是痛痛快快地喝了。这是锦瑟盼望的结局,却是最意外的结局。 “我知道,你是真的心悦于他的。”芮央淡淡地说道,“若非如此,你怎会连杀我,也想到用属于他的dú。可是你知不知道,桃花落,有它独特的香味,我闻过” 当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深入骨髓,会不自觉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打上专属于他的印记,喜欢他喜欢的东西,向往他向往的事情,哪怕是杀人,也不自觉地选择了一种和他有关的dú。 “你为什么要喝?明知道有dú你为什么还要喝” “你太心急了,即便是没有这碗yào,我也没打算多活几日了。”芮央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和王爷,中了一种dú,只有我死了,才能让他活下去。” 锦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仿佛明白了许多的事,让她一时呆愣得说不出话来。 “我今生能为王爷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为了他去死锦瑟,我知道,你能懂我的心对吧!你能明白,我只能这样做” 芮央喃喃地说着,是绝望还是痴情的话,她没有想到,在自己临死之前,却只有说给她听。说给这个,恨她恨得想要dú死她,却是这世上唯一能理解她的情敌听。 锦瑟和芮裳不同,芮裳爱的,从来只有她自己,而锦瑟,却是可怜而又执着地用一种最让司暮羽厌恶的方式来爱着他,年复一年,直至青春耗尽 “yào我已经喝了,你走吧,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芮央起身下了逐客令,属于自己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门,在锦瑟的身后关上,她走得一脸茫然。芮央喝下了自己亲手准备的dú,她就快要死了,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开心。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她辛辛苦苦地熬了这些年,算计了这些年,却突然发现:原来芮央很傻,傻到竟然肯心甘情愿地为了司暮羽去死;原来司暮羽也傻,他明知道芮央死了,他就可以活下去,可是他却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原来,最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一直爱着一个心里连缝隙都不曾留给她的男人,爱了那么久,可是直到最后她却发现,其实,自己并非最爱他的那一个 至少,她还做不到为了他去死,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需要太多的勇气 她突然蹲下身来抽泣,她在心中暗暗地想着,应该已经来不及了吧,自己方才是不是就该告诉芮央,这些日子,他总是叫她们告诉她,说他留宿在霞光阁,其实没有,一次也没有 他这样安排,只是为了让芮央恨他,他希望她因为恨而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 可是他没有想到,芮央会爱得那样深沉,那样决绝,他没有挽留住她的xìng命,却让她在临死之前,该是多么多么地伤心! 锦瑟走了,从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的宁静。 芮央撑着虚弱的身子,默默地走到案边,将面上的那层宣纸揭开,下面,是她这几日来用最后的力气画成的一幅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那漫天芳菲的桃花下,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她微微地偏着头,顺着她痴痴遥望的方向,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那里面,住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 格外苍白的纤纤玉指带着细微地颤抖,从那少年的脸上虚虚地抚过,目光眷恋而痴缠。原来,自己到底还是争不脱这服dú而终的命运啊,只是这一次,却是为了爱你 芮央提起一支羊毫,在那画的一角停了停,最终在当年那支风筝上的背影旁,一模一样的位置,用同样的字体写下了同样的一行字待我长发及腰。 手中的笔还来不及放下,芮央已经难以抑制地喷出一口血来,点点刺目的腥红洒落在面前的画卷上,将那漫天的桃花渲染得分外妖娆 ☆、第五十章待我长发及腰 司暮羽猜到自己所中之dú便是苗疆的奇dú名叫“相思锁”, 那是在芮央突然吐血小产的时候。 他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仔细查看了芮央的症状后,才惊讶地发现,她的许多症状竟然与他自己这些日子出现的诸多不适异乎寻常地相似。 司暮羽的母亲出于用dú世家, 虽然对这出于苗疆的奇dú从未见过, 却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天,孩子没了。他才那么小,小到还没有机会来这世间看一看,便就此离开了他们。初为人父的喜悦, 还仅仅只是停留在那凸起的小腹和让他激动不已的胎动,便已残忍地戛然而止。 芮央静静地躺在那里,小产带来的伤害, 已经让她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那相思锁的yàoxìng如此霸道,她向来体弱,又一心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定然吃了不少苦吧。若是他早些发现, 早些劝她放弃这个孩子, 她也许就不会被拖累成这副样子。 虽然,他也无比地珍视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可是又能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呢?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芮央,无助而脆弱得让他心痛。 世事无常,从前,哪怕上天对她有再多的不公, 她的柔弱中总带着淡淡的坚定和款款的从容。她从不工于心计,也从来不会哭诉争抢。 可是此刻,她在哭,她在昏睡中不住地流泪,泪水打湿了她那张娇小而苍白的脸,也打湿了半个枕头。他不停地为她擦着泪,却发现那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尽,直至泛滥成河,将他的心,也完全地淹没。 司暮羽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将她冰冷而娇弱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下一刻,她便反过来抓紧了他,一点点地,用指甲掐进了他手上肌肤里。 他没有闪躲,也没有觉得痛,因为他知道,此刻他最爱的这个女子就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在那无边的绝望之中,只有他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事实上,他也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更痛。那是一种无法言语,无法呼吸的钝痛,心被无声地拉扯着,让他不能撕心裂肺地哭喊,也无处得以宣泄。 接下来,他便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许人打扰。他想要试着配制出相思锁的解yào,虽然,他明明知道,那苗疆奇dú相思锁,无解! 直至某日,当他一身疲惫地走出房来,才得知贵妃娘娘来了,她屈尊大驾,亲自来探望自己的妹妹。 那日,芮裳从银华斋中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回雪廊下的司暮羽,她看得出来,他是特意在等她。 司暮羽回过头来的时候,正看见夏芮裳一身彩裙华服款款向自己走来。她依旧是那般倾国倾城的容颜,颠倒众生的姿态,微风下衣袂翩翩,莲步轻移。 司暮羽只是冷冷地看着,周身的寒气仿佛镀上了一层霜。他突然间觉得,这个曾经让自己另眼相看的女子竟会让他觉得无比地恶心。 世人只知瑶止国的嫡公主谦和善良,世人只道华商国的贵妃娘娘高贵美艳,可是她比锦瑟更无耻,比苏媚更yīn险。 芮裳走近,笑靥如花:“王爷这是在等本宫么?王爷此番,是想与本宫算旧账,还是谈旧情呢?” “旧情?”司暮羽嗤笑道,“贵妃娘娘若是个念旧情之人,便不会对小王和自己的亲妹妹下dú了吧!” “原来王爷已经知道了,”芮裳轻描淡写地说道,“王爷不必忧心,本宫是舍不得伤害王爷的。本宫只是想让王爷有机会看清楚,这世间卑贱的女子,原是不配得到王爷的真心的。我倒要看看,她舍不舍得去死。” 芮裳巧笑嫣然地向着司暮羽又靠近了几步,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玉容,作出副十足心疼地模样说道:“让王爷受苦了,若是王爷觉得十分难过,本宫现在便命人去杀了她,一定会处理得干净利索,决不会让王爷” 话未说完,芮裳已生生地住了嘴,并非她自愿,而是因为某种尖锐的利器突然抵在了她的脖间。 司暮羽只要再用些力,便会刺穿她的咽喉,他带着满脸的恨意:“你说她卑贱?你岂知,她比你却要高贵得多!她从不曾害过人,也从来都不会用巧言令色来掩饰自己的虚荣和贪婪!” “王爷这是要杀了本宫吗?”芮裳面上强作镇定,指节却不经意地捏得发白。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吗”司暮羽此时念及的,不过是他的皇兄,皇兄于他有恩,而她是皇兄的女人。 司暮羽淡淡地收了手,却将手中之物递到了芮裳的面前:“我早该将此物还给你了” 经年的旧物,芮裳没想到,多年后,她会在司暮羽的手中,看到这支当年她送给芮央的桃花簪。 她怔忡着未及说话,便听见司暮羽清冷而决绝的声音:“当年,我因为这支桃花簪而去寻你,如今,物归原主。他日,若是你再犯在我的手上,我一定会杀你!” 他漠然地转身离去,再多看一眼她这张艳丽到极致的脸,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芮央此刻的苍白和无助,他会心疼到忍不住返回去杀了芮裳。 长长的回雪廊下,只剩下那个满头珠翠,宫装华丽的女子冷冷清清地站着,手中捧着那只赤金为体,明珠为芯,价值连城的簪子发着呆。 紫陌红尘,大梦一场,一向自负的夏芮裳突然明白,原来在司暮羽的心中,自己才是那个可笑的替代品。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盛世美貌的什么嫡公主,他爱的,只是在寂寞岁月中为他遗失一段美好,为他长发及腰的那个无名女子。 白日里,司暮羽开始没完没了地配yào和试yào,所有配好的yào,都由他自己亲自试过。他身上的dúxìng与芮央的完全一样,他便是最佳的试yào之人。 于是,那些他让人告诉芮央说,他流连于霞光阁的日子里,锦瑟亲眼看着他不停地将配制好的yào喝进去,又无数次地吐出来,明明是一个芝兰玉树之人,却被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 夜里,他会去芮央的榻边陪她,悄悄地将自己配好的略有疗效的yào喂她喝下。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没有安心地沉睡过,他知道,她的心在煎熬,可他又何尝不是。 他千万次地于她的睡梦之中,与她十指紧扣,期盼着有一天这样的日子会过去,他能配出相思锁的解yào,他们可以相守一世,谁也不用先死。 然而,他不愿面对的事却接踵而来他到底也没有配出相思锁的解yào,而此时,病重多时的皇兄也终究没有挣过自己的命运,龙御归天! 芮裳满心期待着,能够凭借司暮延对自己的宠爱,母凭子贵,于圣驾归西之后,有望于帝位。可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司暮延早早地便留下了遗诏。 遗诏中,司暮延传位于太子,又妥善地安置了皇后,却将芮裳所生的皇子封为襄阳王,发往封地,永世不得返京。对待芮裳,就更绝了,只说是宠爱有加,叫她殉葬,相伴于地下。 芮裳当即发了狂,鬼哭狼嚎了一顿,于恍惚中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从瑶止国远嫁而来的时候,司暮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似爱妃这般的佳人,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朕,方得消受! 她此时方才会意,原来司暮延说这话,并非是赞她的倾世容颜,他娶她,不过是因为他看透了司暮羽消受不了她这样的城府和心计,而唯有他自己方能将她掌控于手心里。 惊觉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中,芮裳摊看着自己的双手,在这漫长的宫斗里早已沾满了鲜血。司暮延用对她的盛宠,将所有的明qiāng和暗箭都引向了芮裳,让自己那个懦弱的皇后得以安于一隅,而她这位树大招风的贵妃娘娘,却每天在勾心斗角中疲于奔命。 芮央说的没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可是,她夏芮裳却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运有盛极必衰的那一日。若不鱼死网破,便只能坐以待毙! 华商国国君司暮延殡天之后,贵妃娘娘夏芮裳由于不满于遗诏圣意,一面联络朝中党羽,伺机政变,另一面则悄悄派人向瑶止国报信,请求父皇的支援。 然而,司暮延早在司暮羽入宫侍疾之时,便已暗自将三军虎符jiāo托于司暮羽,连带着太子和皇后这对孤儿寡母的安危和华商国的命运,也都一并jiāo付在他的手中。 芮裳派往瑶止国求援的亲信终被司暮羽派人围堵斩杀,她自己也在走投无路之时,被他堵在了金碧辉煌的凤藻宫中。 司暮羽没有再对她多说一句话,他对她,已经无话可说。 芮裳轻轻地笑了,她在心中默默地回想着,那一年,春景尚好,他对她说:“待你长发及腰,我会许你十里红妆。” 然而走到了尽头,他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他日,若是你再犯在我的手上,我一定会杀你!” 她一仰头,喝下了那杯殉葬的dú酒。当痛苦发作的那一刻,她努力地抬起头,却看不到宫墙外的一片天空。她突然有些羡慕芮央,若是能再活一世,自己也好想像她那样,抛开富贵荣华,为一人,活一世 其后,司暮羽平定朝中动dàng,扶太子登基,将政权和虎符jiāo还于新帝。 ☆、第五十一章待我长发及腰 芮央醒过来的时候, 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 她定定地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金色的阳光,有些怀疑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依旧是纷儿第一个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带着无比地惊喜凑了过来:“王妃, 您可算是醒过来了, 您都睡了好多天了,奴婢还以为”说着,她又要哭了。 芮央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了什么, 焦急地一把抓了纷儿的手问道:“是谁为我解了桃花落的dú?是谁来过?” 那答案,是那样的显而易见,芮央的眼中猝不及防地蓄满了泪水, 她从心底里在期盼着那个名字。 “是王爷,王爷来过,”纷儿见她的情绪突然间变得这样激动,连忙回答着她, “您睡着的这些日子里, 听说,朝中出了大的变故” 芮央撑起虚弱的身体, 挣扎着便要下床。纷儿一把扶住她,焦急地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芮央晃悠悠地立直了身子:“我要去找他!”纷儿无奈,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得搀住她一同向外走去。 银华斋外屋里放着的所有草yào都已经没有了,芮央知道, 司暮羽从前不许人进来,更多的是防着有人不慎中dú,而如今,他却将他最喜欢的东西全都清空了。 空空的屋子,带着空落落地感觉,占领了芮央的心。即便曾经面对着死亡,她都不曾这般地害怕过,司暮羽解了她身上的桃花落,又处理完了所有该处理的事,她明白了,那代表着他的选择他选择了让她活下去,那么他自己 精致典雅的流芳榭中,湖面吹来的风依然带着点点的寒意,司暮羽果然在这里。芮央挣开了纷儿的手,独自一人蹒跚地向着司暮羽走去。 流芳榭中雪白的帷幔之间,他神韵独超,清华奇秀,依旧是她心中,当年漫天花雨下那个风姿绝世的少年。 她身姿纤纤,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依旧是他眼里,当年青葱岁月里,深藏于面纱之后那个灵秀善良的田螺姑娘。 他素衣翩翩,眉目舒朗,在苍白的唇边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芮央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他上前几步,将她接进了那玉雪清风的怀抱里。 司暮羽双臂搂紧了她那娇弱得盈盈一握的腰身,语气中带着心疼:“才刚醒,怎就跑得这样急?” 芮央抬起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忍不住地往下滴,她纤瘦的小手颤抖着抚过他原本应当如玉般光泽的脸庞,那份憔悴苍白让她心如刀绞。 “你怎么那么傻”只说了这几个字,芮央便哽咽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再也说不下去。 “我是很傻,”司暮羽笑得那样无奈,又说得那样温柔,“我傻到,这样迟才认出自己的王妃来,我傻到,分不清谁才是我十里红妆要娶的人。好在,上天眷顾,在你长发及腰的韶华里,我们总算是没有虚度。能与你琴瑟在御、共剪西窗,是本王之幸!” 心痛到不能呼吸,芮央拼命地搂紧他的窄腰,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不许你死!你不能死” 司暮羽的眼圈也禁不住红了:“旁的事,都凭王妃做主,唯有这一件,只能由本王来做回主了。毕竟那桃花落之dú本王可解,可本王如今所服之dú,这世上,却无解。” 他轻轻捧了芮央梨花带雨的俏脸,他的目光带着深情和眷恋,拇指的指腹在她光洁的脸上摩挲,略一俯身,用他微凉的薄唇吮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痕。 他的唇挪到了她的耳畔,轻声地呢喃:“抱歉,这一世,我到底许不了你天长地久了,我唯有用自己的xìng命来报你这一世深情。我知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央央,我也愿意。” 流芳湖上最后一次流淌着属于他们的琴声,芮央还坐在从前的那个地方,极尽缠绵地弹着那首他喜欢的曲子:“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司暮羽就坐他从前坐的那个美人靠上,静静地听着她为他抚琴。 高山流水,律断华章,岁月如此静好,一切皆如她初入府时的样子。 他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若是早知道,爱你,我会拼尽xìng命,我仍旧会选择飞蛾扑火,与你赴一场姻缘天定。 她指下的弦断了,天籁之音戛然而止。转过头来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她看见,他不知道是几时阖上了眼。 苍白如纸的面容那样沉静,浓密的睫毛低低地垂着,墨发在微风中悄悄拂过他的脸,像是爱人默默的告别。 她走过去,轻轻地坐在他身边,就像是害怕会惊醒他的一场好眠。 泪眼中,晶莹闪烁,芮央伸出手臂,搂住他,将头靠了上去,她娇柔的唇凑到他的耳边,对他说着今生最后一句情话。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是我说过的啊,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华商国改朝换代之后,王府紧跟着便出了件大事。王爷和王妃双双自尽于流芳榭中,后被王府下人发现。 新帝感念登基时王爷功勋显著,特追封为忠义王,将王爷与王妃合葬。 告别了这一世,芮央许久都无法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虽然明明知道,离了那一世,还会在下一世见到新的凌曜,可是那纠缠疼痛的心情就是平静不下来。 灵萝问她:“一世情太重,何况是七世,你会不会后悔来寻他七世?” 芮央说:“不会。爱过方知情重,每过一世,我都会更爱他一点。” 于是,灵萝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将她送往下一世,这次,芮央的心中有些忐忑,她惴惴不安地问灵萝:“下一世,他会不会很爱我?” “会的,”灵萝郑重地点点头,“这一次,你再也不用苦苦地寻他等他,因为,你从婴儿时便与他在一起,你们一直都相亲相爱” 芮央怔了怔:“婴儿?会不会爱得太早了些?” “没办法,”灵萝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因为这一世,他是你的皇兄,你的亲哥哥” 亲哥哥!我这真是哗了狗了! 芮央哀嚎了一声,这叫我如何是好!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灵萝说道:“若是我不嫁给他,只做他乖乖贴心的好妹妹,再为他寻一位贤惠可人的好嫂子,让他一世活得开心顺意。你觉得,这一世我可算得上过关了么?” 灵萝只给了她一个白眼:“你猜呢?!别的且不说,你如今知道了他是凌曜,你还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娇妻美眷在怀,却不打翻你那醋坛子么?” 左右为难间,芮央正一脸苦逼地埋头暗自思索着对策,便突然听见灵萝叫了一声:“到了!” 冷不丁地一脚踹来,芮央便落入一个巨大的旋涡里,熟悉地感觉袭来,芮央知道,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她心中暗骂道:“我要跟司命星君投诉你!丫的服务态度越来越差了哈!” ☆、第五十二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金碧辉煌而又庄重神秘的宫宇, 笼罩于祥云紫气之下, 处处只见琉璃瓦,朱漆门。 大梁国的长公主慕芮央身穿着繁复的华服,缓缓地走过漫长的回廊和层层的玉阶。今日, 正是按例应当前往慈圣宫, 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着实不是芮央想要走得这么慢,若依着她的xìng子,早就施展轻功,直奔目的地了, 此刻,恐怕连茶都饮完一盏了。 然而,那宽大的裙幅逶迤在身后, 身上织金绣鸾地穿了好几层,腰又实在束得太紧,还有头上,凤坠摇曳, 层层高髻, 若是真的施展轻功跑起来,只怕这些珠翠会掉了一地, 让人平白捡了去,实在有些可惜。 并非身为长公主的芮央太小气,只是最近,手头确实是有些紧。芮央平日里开销真不大,可是, 近来找她赔钱的人真的有点多 “哎哟!”只听见芮央一声惨叫,方才那端庄雍容的长公主气度瞬间破了功,原来是芮央一不小心,踩了自己那冗长的裙摆,摔了一跤。 身边两个贴身的侍女惊得脸色发白,慌忙冲过来,一边一个搀住了芮央,两人嘴里如出一辙地不停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没有伺候好公主” 说话的这两个侍女,一个叫琴棋,一个叫书画,皆是太后亲自挑选了送去公主府贴身伺候芮央的,就连这名字,也是太后亲自取的。奈何琴棋书画,芮央这一世一样都不占,她唯一会的,就是舞qiāng弄棒,打打杀杀,捉鸡斗狗,欺男霸女咳咳,最后这个真没有。 讲真,以芮央的功夫来说,即便是踩着裙摆向前扑倒,那也是反应灵敏、身手矫捷地用前臂撑着地,护住了脸,并没有用鼻子去接触地面的,只是,那姿态对于一个堂堂的长公主来说,仍然是有些过于狼狈了。 芮央撑起身子,还未来得及起身,便听见前方一个惶恐无比的声音闷闷地从地上传来:“公主为何突然行这样大礼啊!这是要折杀了奴才吗?奴才受不起啊您就是借奴才十个狗胆,奴才也不敢啊” 一个太监正跪在芮央面前,脑袋贴着地面,磕头如捣蒜,额头都会被地面蹭破了。 芮央直起身来,扶了扶头上倾斜的金钗,琴棋和书画两人忙不迭地俯身为她整理着衣服。芮央冲着地上那人“呸”了一声:“本宫哪里有狗胆好借你!庆公公还不快些起来!” 那太监虽然一直脸朝着地,然而芮央不用看也知道他是谁,他便是当今大梁国的皇帝,芮央的皇兄慕紫乔身边最得脸的人物宝庆,年纪轻轻的便已经当上了太监总管。 芮央有些心虚地向着宝庆身后方圆十丈,仔细地看了几眼,确定皇兄并没有来,这才暗自舒了口气似这般出丑的样子,谁看见都可以,芮央最不愿的,便是被皇兄看见。 琴棋和书画已经手脚麻利地将芮央上上下下收拾妥当,芮央又恢复了公主的端庄仪态,她向宝庆问道:“庆公公不在皇兄身边伺候,怎么到这儿来了?” 宝庆年轻白净的脸上堆着机灵的笑容,口齿伶俐地答道:“皇上特意吩咐,今日是公主入宫向太后请安的日子,特命奴才来接公主。皇上说了,公主在华山多年,自由惯了,最受不得这宫中的规矩,皇上命奴才过来,陪着公主一同去慈圣宫,好生伺候着公主,皇上他随后就到。” 皇兄他,对自己总是这般的呵护体贴啊芮央怔了怔神,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皇兄的样子来,龙章凤姿,绝世风华。 姚黄魏紫,故家乔木,芮央一直觉得,紫乔这名字,世间唯有一人担得起,那便是她的皇兄,这大梁国的皇帝慕紫乔。 先帝慕钦膝下四子,却唯独只有一个公主。芮央自幼不知生母为何人,身边宫人嬷嬷无人知晓,父皇也从不许她问。有人暗暗猜测芮央的母亲应该是个极为卑微的平民女子,因此先皇才不愿提起。 芮央自幼便被养于皇后宫中,与皇兄慕紫乔一起长大,直到芮央十岁时,帝后派人将芮央送去了华山。他们说是宫中yīn气重,芮央是唯一的公主,又自幼患有一种怪病,去华山习武,方可强身健体。 芮央彼时年幼,只觉得父皇和母后的话一定是有道理的,然而毕竟是小小年纪独自离宫,心中又是忐忑又是难舍。 芮央离宫的那日,皇兄亲自将她送到了宫门口,芮央抬头斜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几缕带着晨雾的风吹得格外萧索。 慕紫乔几番yù言又止,终是红了眼圈,他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芮央的身上,又扯住披风的两边为她紧了紧。 披风上都是好闻的龙涎香,还带着皇兄身上温度,将芮央裹着,像极了他的怀抱,那个从小护过她,抱过她的怀抱。 “皇兄不哭!”芮央抬头看着他红了的眼圈,说话的声音娇软甜糯,虽然是这般劝慰着他,她自己的小鼻子却是抽了抽,让说话的尾音也突然带了几分哭腔。 慕紫乔终于忍不住抱紧了妹妹,她小小的身子单薄而温软。芮央在他的怀中抬了头,猫儿一般将自己的脸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 “皇兄,央央不在宫中的时候,不许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兄把芙蓉糕分给别人吃。” 慕紫乔禁不住失笑,果然是个好吃的皇妹,这个时候她居然心心念念的还是她最爱吃的芙蓉糕。 “放心,皇兄命人把芙蓉糕给你送到华山去。你不在的时候,皇兄自己吃,也不给别人。皇兄就只宠你一人,谁让央央是我唯一的妹妹!” “嗯!”芮央满意地点点头,粉嫩晶莹的小脸喜笑颜开,慕紫乔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臂,目送着芮央三步一回头地走向护卫环伺的马车。 那个身着紫色华服的少年,那个目若星辰面如皎月的少年,那个用怀抱呵护她长大的少年,就站在那巍巍的宫门口,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和目光灼灼的眷恋,在芮央的心中自成一道旖旎的风景线 “公主,您小心着台阶。”宝庆细致提醒的声音打断了芮央的思绪,琴棋和书画早已俯下身来,全神贯注地盯住了芮央那宽大的裙摆,生怕悲剧重演。 芮央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问道:“皇兄今日在忙些什么?每次来给母后请安,他一向都来得比本宫早的。” 宝庆躬身答道:“皇上吩咐奴才过来接公主的时候,他还在御书房中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讨国事呢!这国家大事,奴才哪里知道,只是听见皇上说,内忧外患,cāo心得很呢!” 芮央对这内忧外患的意思有几分明白,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已有书画在身边小声地提醒她,慈圣宫到了。芮央连忙收回自己散漫的思绪,整了整仪容。 今日,芮央在慈圣宫中见到的,除了太后,还有唐太妃。 先帝在世时,这位唐太妃虽然也算得上花容月貌,却一直并不得宠。多年来,她的后宫生存法则便是,一味地巴结太后,阿谀谄媚,极尽其能。 这两年,她似乎是又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每每有机会见到慕紫乔,总忘不了提一提她那国色天香的外甥女唐芊芊,她自己往这慈圣宫跑得也更是勤了。 例行的请安之后,太后便又提起了芮央的婚事。 从太后最初提起芮央的婚事至今,也已经有些日子了,每次太后一说起哪家的公子听闻不错,皇兄便抢着要为芮央cāo心,但是每次皇兄cāo心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前几日,太后想了个主意,让芮央开个标准,命人将但凡数得上的名门之后全都列出来,择个日子按名单召进宫来让芮央相看。 芮央自穿越来这一世,便一心想早早地寻个驸马嫁了,他日也好劝着皇兄娶一位适合的皇嫂,如此兄友“妹”恭,和睦一世,当是唯一的出路了。 于是,芮央也不客气,只说了两条:第一,男的。第二,眼不瞎腿不瘸的。 倒是太后又给加了一条:来路要正的。 这三条,实在等于没说。于是,朝中所有官员家中的公子,只要未婚配的,全都被筛了一遍,名单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 ☆、第五十三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慈圣宫。 太后手中懒洋洋地把弄着一个玲珑盏, 她寻思着, 这回为芮央选驸马之事怎么也能有个着落了。于是,她胸有成竹地脸一侧,转向宝庆问道:“名单上的人都通知到了吗?” “回太后的话, 都通知过了。只是有些个实在来不了。”宝庆说得吞吞吐吐。 “这是为何?”太后伸手将个描金的八宝玲珑盏递在身边的宫女手中, 面露意外地问道。 宝庆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答着:“户部张大人家的公子,不巧得很,前几日染病在身, 正卧床不起,实在是出不了门了” 芮央翻了个白眼:“这借口也太老了些” “兵部王大人家的公子,不巧得很, 刚刚摔断了腿,正在四下寻找接骨的名医呢” 芮央愣了愣,这是亲生的儿子吗?兵部的王大人可真下得去手。自己这一句“眼不瞎腿不瘸”,莫不是谋财害命? “还有礼部赵大人家的公子” “又不巧得很, 是吧?”芮央按捺着一肚子委屈和火气, 撇了撇嘴,“他又是病了还是伤了?” “回公主的话, 都不是,”宝庆认真地回着话,“赵公子自幼天资聪颖,领悟力极佳” “简单些说!”太后有些不耐地丢了一句,旁边的唐太妃捂嘴憋着笑。 “是, ”宝庆接着说道,“赵公子突然间参透佛理,看破红尘,就遁入空门了!” 一时间,太后与唐太妃面面相觑,都意外得说不出话来。倒是芮央首先醒悟,轻声地向宝庆说道:“恐怕是本公主不选驸马了,那赵公子就该还俗了吧?” “公主怎么知道?”宝庆察觉自己失言,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嘴,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改口道,“公主聪慧,奴才哪里会知道。” 旁边那位唐太妃憋笑憋得实在是辛苦,脸都涨红了,硬是不敢笑出声来,怕惹了太后不快。 果然,太后脸上挂满了郁闷之色,挥了挥手道:“来不了的就不用说了,只说还有多少能来的。” “能来的也不少呢!”宝庆这下答得爽快多了,“例如李将军家的二公子,刑部钱大人家的长公子” “等等!”一直忍笑不言的唐太妃突然开了口,她转身向太后说道,“太后,这李将军家的二公子,臣妾前些年曾偶然见过一次的,那长相实在是实在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啊” 芮央偷眼细细瞧着唐太妃那神色,几年前见了一面,如今提起还能让她说起来揪心成这样,看来的确丑得让人难忘。 唐太妃一向圆滑,见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忙又说道:“不过,那已是数年前的事了,那李二公子如今长大了,也许” “也许越长越难看!”太后凤眉一蹙,很是有些火大。 唐太妃连忙乖巧地端过一盏茶来递于太后:“太后莫急,先喝口花茶下下火。”她复又转向宝庆言道:“那位钱公子,倒是素来不曾听人说起过。” 宝庆埋着头,不敢看她,硬着头皮回道:“这位钱公子,一向不大出门,因此见过的人不多。他他生得倒是玉树临风” “那岂不是很配咱们公主?”唐太妃为了讨太后高兴,忙不迭地接口道。 只见宝庆的头埋得更低,声音也小得快要听不见:“钱公子生得不错,只是只是有点傻” “咳咳咳”一口花茶呛住,太后咳得喘不来气。唐太妃和众宫女慌得一拥而上,又是为她抚背顺气,又是用绢子为她拭水。 芮央恶狠狠地看着宝庆,从牙缝里挤出个细微的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又是皇兄在黑我吧!本宫再不招人喜欢,也不至于人见人嫌到这个地步吧!” 宝庆赔着个尴尬的笑脸,也用轻不可闻的声音悄悄地回道:“公主聪慧,奴才哪里会知道。” 眼看着,太后终于是慢悠悠地缓过劲来,宝庆机灵地一下子跪在她跟前:“太后保重!皇上说了,这驸马的人选,他一定会仔细地帮着公主挑选的,请太后不必cāo心劳神。” 芮央听着,心下明镜一般,皇兄这一帮忙,多半又是嫁不出去了。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冲着宝庆挥了挥手:“下去吧。” 宝庆等这一声好久了,早已经吓得浑身冒汗,此时应了一声,慌忙地退在了一边。 芮央一肚子委屈尚无处诉苦,便听见唐太妃悠悠叹了口气,向太后说道:“太后也不必过于劳心,公主在华山呆了多年,日日与些山野匹夫呆在一处,自然是不能同养在京城之中的名门闺秀相提并论的。言行举止上略粗鲁些,也是正常,这亲事上,自然也需多费些心的。” 唐太妃嫣然一笑,眼角不经意挤出几丝淡淡的鱼尾纹,突然转了话题:“改日,我叫我那外甥女芊芊来向太后请安,她倒是时时惦记太后安康呢!” 芮央心中憋闷,这唐太妃要抬举自己的外甥女,也不用说别人言行粗鲁吧。她还未及发作,便听得门口一声通传,皇上圣驾到了。 慕紫乔此时未着朝服,一身紫色便装,袖口和衣襟处依稀可见龙形的暗纹,他身材挺拔,玉带系腰,高鼻薄唇,面如冠玉。从那门口进来,仿佛顺带着卷进来一抹阳光,风姿隽永得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目不斜视地直直走了进来,行至太后跟前停下,依礼请了个安,然后侧目看了看唐太妃,淡淡地说道:“公主就是公主,无论怎样,都由不得旁人随意诟病。” 这话一出,唐太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敢接话,半晌方才挤出个笑脸,谄媚地说道:“皇上来了,皇上可真是孝顺” 皇兄的话,让芮央心中十分地解气,她也从慕紫乔的话中听出来别人没领会的另一层意思公主就是公主,公主只有皇兄能黑,别的人都不行。 慕紫乔这时才将脸转向芮央,看着她的那一刻,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中藏也藏不住地盛满了宠溺的笑意。 其实,芮央从来也不觉得华山的生活清苦,只是,京城中有三样东西是她的最爱,那华山却没有。一是奉心斋的芙蓉糕,二是醉云楼的杏花村,三便是皇兄那双桃花眼。 都说美人眼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可是皇兄那双眼睛,笑与不笑时都那般迷人,叫芮央百看不厌。 小时候,芮央每每见到皇兄,都是无比热情地扑上去,双手抱住叫“皇兄”。慕紫乔比芮央大三岁,个子也长得快,芮央小时候总是踮起脚来搂脖子,或者直接抱腰,唤起“皇兄”来透着甜腻的亲密。 三年多前,父皇病重,慕紫乔派人将芮央接回了宫。 芮央回宫一见到皇兄,兴奋不已,便习惯成自然地向他扑了过去。直到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了皇兄的胸前,芮央才发觉两人这姿势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有些过于暧昧了。 慕紫乔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长身而立,正微笑地看着她。芮央也已过了及笄之年,早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再也不能如小时候那般亲密嬉闹了。 芮央慌忙撤了手,呆愣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慕紫乔却无视了她的窘迫,淡然地伸出手来,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说了句:“央央终于回来了。” 此时,芮央依着宫中的礼仪规规矩矩地俯身向着慕紫乔行了个礼,抿嘴收住了只有他们兄妹俩才能意会的笑意,沉声说了句:“见过皇兄。” 慕紫乔没说话,却是直接走过来,抓了芮央的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太后向身后靠了靠,语中带着几分乏意,懒懒地说道:“皇帝来得正好,哀家刚刚才向宝庆问过你皇妹选驸马之事,看来,实在有些不容易。” 慕紫乔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母后不必着急,反正皇妹还小,此事不急。” “倒也是,”太后话题一转,“既然你皇妹还小,那么,便先考虑你立后之事吧。” 慕紫乔被这意外的一句话噎得一愣,怔忡之下神情有些僵硬,便听见芮央在一边小声地偷笑。他知道芮央在笑什么,她定是在笑他搅黄了她的婚事,却没想到自己引火上了身。 亏了她能笑得这样没心没肺的,慕紫乔暗中瞪了她一眼,在芮央看来,那眸光虽是怒气冲冲的,却仍是掩不住那双桃花眼的光彩,就连瞪人的时候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于是,这一瞪没起到什么威慑作用,倒让芮央笑意更深,慌忙用手捂了嘴,装作咳嗽遮掩了过去。 “过些日子便是哀家的寿辰,这时节,牡丹开得正好,哀家这慈圣宫也许久不曾热闹过了。不如多叫些人来陪哀家赏花,左右这朝中待字闺中的大家千金不少。”太后特意地偏过头来,向着唐太妃说道,“叫你那外甥女唐芊芊也来,有些日子没见了,想必出落得更水灵了。” 唐太妃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太后这意思太明显了,什么赏花,分明就是选秀,太后这是十分属意于她的外甥女呢! 果然这么久的殷勤没白献,她激动得一哆嗦站了起来,连声应道:“多谢太后夸赞,我定叫芊芊好好准备准备,到时早些进宫来服侍太后!” ☆、第五十四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太后寿诞之日要邀人赏花, 慕紫乔怎么也不能拂了太后的意, 虽然心下十分地不情愿,也只得顺从地应了。 因此,从慈圣宫出来的时候, 慕紫乔一路沉默着, 脸色有些黑,宝庆乖乖地紧跟在他身后不敢出声。 芮央拖着繁冗的长裙,走在皇兄的身边,原本怀揣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 见了皇兄好像真的不开心,心又瞬间软了。 她踌躇半天方憋出几句安慰的话来:“其实皇兄也不必过于烦恼,母后也是一番良苦用心, 皇兄此时不喜欢,或许见了面便喜欢了呢?听闻这京中官宦家的美女众多,至少至少是比美公子要多得多,那唐芊芊更是” 更是貌若天仙, 还没说出口, 慕紫乔猛回头一个白眼,将芮央半截话吓了回去。 “央央怎知美公子不多?央央打听过?还是正失望得很?”慕紫乔那魅惑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正偏着头问道。 这个好像不是自己方才说话的重点吧,皇兄好像跑偏了!芮央摆着手道:“没有没有,央央只是怕皇兄烦心罢了。” 慕紫乔默默地看了芮央一眼,自己方才心情不佳,自顾着一路走得大步流星, 她穿着厚重的宫装,还要保持着端庄的仪态,一路跟得踉踉跄跄。 自芮央从华山回京,母后对她于礼仪上管得实在是太严苛了些。不仅如此,先皇殡天三年期满,母后就开始着急于他与芮央的亲事,他也隐约地猜到些原由。 然而这原由,芮央并不知道,他也始终将一切深埋于心,不敢让她知道 芮央本就艳若桃李的俏脸红扑扑的,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几缕青丝从发髻上滑了下来,一靠近,便能感觉到她微微气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的呼吸。 慕紫乔抬手捋了捋她腮边的发,轻轻地帮她顺到耳后,复又牵起她娇柔的小手,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如小时候那般,牵着她缓缓前行。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重重叠叠的宫宇,曲曲折折的回廊,那个紫衣华服、俊朗高贵的少年身边,总拖着个乖巧伶俐的“小尾巴”,她软软糯糯的一声“皇兄”,便会让他漂亮的桃花眼中写满了温柔。 “皇兄,”芮央如时光中那般开了口,“听宝庆说,你又在为国事烦心,是吗?内忧外患,这外患一定是说的或赵国吧,央央听闻,或赵国人极为凶悍,个个生得五大三粗,青面獠牙,这是真的吗?” 慕紫乔禁不住笑出了声。大梁与或赵国之战,已经断断续续地打了许多年,自先帝在位时起,边关便没有消停过。大梁百姓饱受战争之苦,边境黎民或流离失所,或妻离子散,自然对或赵国人恨之入骨,说他们长得像妖魔便也不足为奇了。 身后跟着的宝庆听见皇上笑出了声,一颗揪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就知道自家主子从来只有和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才是最好的。 慕紫乔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在芮央的脸上扫过,只是淡淡地答道:“或赵国人么,凶是凶了些,丑倒也未必。” 几人并未走多久,便已到了朝云殿。 朝云殿是芮央幼时的起居之所,自华山归来后,太后便在宫外另赐了公主府,这朝云殿便也就空了下来。 然而,朝云殿内的陈设多年未变,慕紫乔依旧命人常年洒扫,每回芮央进宫时,他都会让人在朝云殿中备下她最喜欢的吃食,陪她前来坐一坐。 芮央就知道,一定会有自己最爱的芙蓉糕,宫中糕点御厨做出来的芙蓉糕芮央从小就喜欢,一点不比奉心斋做的差。 松软清甜的口感在嘴里化开,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小时候,这芙蓉糕便是皇兄哄她的法宝。芮央每次与皇兄闹别扭了,皇兄便会及时地端出一碟子芙蓉糕来,芮央总是塞了满嘴的糕点,还要吐词不清、不依不饶地问道:“皇兄还敢不敢欺负央央?” 慕紫乔总是连忙认真地回答她:“不敢了不敢了,皇兄只会宠着央央。” 往事历历在目,慕紫乔那张冠玉般的俊脸突然凑到了跟前:“央央心里,是不是还在怪皇兄?皇兄只是觉得,那些公子哥儿没有一个配得上朕的央央罢了。” 皇兄的声音带着磁xìng的轻柔,让芮央沉浸在芙蓉糕的余味里,发不出火来。慕紫乔却又话峰一转道:“不过,央央这些时可是又胡闹了?” 芮央一愣,将嘴里的芙蓉糕咽了下去,默不作声。 自从离了华山,日日过得锦衣玉食,芮央却反而有些怀念在华山的生活。虽然清苦,可是伙房的古婶总是会偷偷为芮央留吃的;虽然练功很累,可是每天却过得无比充实;虽然不如京城繁华,可是师兄妹们在一起却热闹得很 偌大的公主府,富丽堂皇、衣食无忧,可是却只有芮央一个人,每每想寻些乐子,琴棋和书画便会一边一个地拦着,左一个“有失礼仪”,右一个“不合规矩”。若不是芮央轻功好,能够甩掉她俩偷偷去大街上逛逛,只怕早已闷死多时了。 慕紫乔见她这副神情,心中便有了些数,他唤了宝庆进来,向他问道:“近日可有向保护公主的人,问过公主的行踪么?” 芮央忍不住撅了撅嘴,她知道皇兄派了人在宫外保护自己的安全,可是,这些人实在太能打小报告了。 “回陛下,”宝庆轻车熟路地从怀中摸出个小本子来,打开念道,“公主上月初五,于东郊shè箭,箭法奇准,竟然一箭shè死了两只鸟儿!” 说起这个,芮央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来,乌黑灵动的眸子透出一抹清亮的笑意来,映在慕紫乔的眼底,像是闪过一片迷人的星空。 然而,宝庆接下来的话,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两只鸟儿,是镇远大将军家一品诰命老夫人豢养的一对相思鸟,前不久才花了五百两银子从岭南买回来的。才第一次放出来就没了” 五百两!芮央咋舌,这一箭,好像很贵 “上月十五日,公主在醉红楼中与工部侍郎左大人家的公子抢花魁,一怒之下,把左公子打成了重伤,据左大人说,医yào费和营养费,一共大约需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芮央叫了起来,“我申明,我可不是抢花魁,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而已,那个什么左公子,他活该!” 慕紫乔未语,宝庆又补充道:“左公子原本也在那选驸马的名单上的,但是伤了,所以” 芮央嘴角抽了抽:“这种人,他不伤我也看不上!” 宝庆还在淡定地继续着:“上月二十,公主吃了一顿狗ròu火锅” “怎么了?火锅也不让吃吗?” “诶”宝庆再次补充道,“那狗,是宰相家的护院狗,据说,这狗没的当晚,宰相家就被盗了” 芮央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去,这个是真的赔不起了,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宰相府的那些家当啊!自己这些时是倒了什么邪霉了吗,身边的花花草草、小猫小狗都是来历不凡的,就连前几个月踩死一只蟋蟀,都是某位官员家里的“斗战雄风大将军”! “还有”宝庆居然还没说完,芮央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就在前几日,公主当街调戏了纪王殿下,还扬言说说要以身相许!” “哦?”一个拖长了的尾单,一直从容淡定默不作声的慕紫乔终于有了些讶异的神情,他缓缓地转向芮央说道,“看来,朕的央央真的长大了,竟然如此恨嫁!” “纪王?哪个纪王?”芮央在慕紫乔灼灼地逼视下大脑快速运转,好半天终于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那个长得眉清目秀,还挺好看的男子他是纪王?”芮央疑惑地又加了一句,“纪王萧以澈?” 芮央曾听闻,萧以澈的父亲当年曾经叱咤于疆场,战功累累,被先王封为当朝唯一的一个外姓王,后来因旧伤复发不治而亡,便赐恩典于萧以澈,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 芮央这无意地一问,倒像是惹得慕紫乔十分不快,他当即面色一沉,也不回答,却是反问道:“好看?有多好看?比皇兄还好看么?” “啊?”芮央一抬头便直直地对上了皇兄那双世无其二的桃花眼,眸色幽深,宛如望不到边的迷醉夜色,她干咳一声,“怎会!这世上绝没有比皇兄更好看的人!央央只是只是一不小心,于大庭广众之下抱了那么一下下,所以所以好歹对人家负个责嘛” “负责?”慕紫乔突然俯下身来,唇角轻轻地勾了勾,“那央央还是先对皇兄负责吧,皇兄不仅让你抱过摸过,还亲过!”他狡黠地笑着,轻轻指了指自己那羊脂美玉一般的左脸。 哦还确实是亲过,nǎi娃娃时做的事不提不行么 ☆、第五十五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其实, 事情是这样的。 那日, 芮央正为上一轮恨嫁不成而烦恼,但凡看中的驸马人选,是看中一个跑一个。芮央心想:这一定是皇兄黑我, 指望他能找来驸马, 不如自己找一个。 当时芮央正立身于繁华的京都大街上,芮央放眼望去,目光细细地扫过川流不息的人群,竟然失望的发现, 人虽多,然而落在她这双看惯了皇兄那龙章凤姿的眼睛里,怎么就个顶个地成了歪瓜裂枣。 芮央正自顾地发着呆, 也没注意打西边来了个送煤的马车。不知道是路不平,还是那车轱辘撵上了石头块儿,马车身子歪了歪,眼看着几大篓子黑乎乎的煤便向着芮央的身上倒了下来。 芮央的轻功绝对不算弱, 她刹那间反应过来, 双足拔地而起,忽地向旁边飞出。谁知, 身边有个好心人,正要扑过来救她,让她砸了个满怀! 那人被她重重地一撞,两人同时失去平衡,向地上倒去, 芮央怕摔,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对方,将那人压在了下面。 几篓子煤就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时间满天黑灰,尘土飞扬! 当芮央细细地打量那个被她抱着的“ròu垫”时才发现,这个人,长得还蛮好看的,至少在这些歪瓜裂枣之中显得如此的鹤立鸡群。 他眉清目秀,一身浅蓝色锦袍低调而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只是此时那清爽干净的袍子上落上了不少黑色的煤灰,看着很是碍眼。 芮央好心地为他拍了拍,然而那衣裳料子越拍黑的地方越大,芮央左拍右揉,最后终于在对方忍无可忍地目光下住了手。 她干笑两声,从那男子的身上收回自己看似在揩油的小爪,连声说道:“抱歉抱歉,我保证,我绝对不是存心占你便宜的!” 对方那秀气白皙的脸有些微红,他看起来实在是懒得与她废话,没好气地对她说了句:“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芮央这才觉醒地一跃而起,又伸手去拉对方:“这位公子,你好意救我,我还没谢你呢!” 可人家却对她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自顾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了句“不必了”,便要离去。 芮央固执地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师父教过,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好好好,”那人缠不过她,向着她摊出一只手来,“那你报吧,你能给我多少钱?黄金还是白银?” 这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芮央近日四处闯祸赔钱,整个公主府都穷得只剩下层皮了,哪还有钱赔?况且这人一身锦衣华服,钱少了定然也不放在眼里。 芮央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我以身相许!” 芮央忘了,她自从华山回京,每每出来游逛都是穿的男装,脑袋上顶着个梳习惯的团子,方才再被煤灰一扬,真比那满街的歪瓜裂枣还不如。 那人瞬间白了脸,应该说原本是白皙,现在是惨白。他一边用力将被芮央抓住的衣角往外拽,一边连声说着:“不必你还是给钱就好了钱我也不要了,你你别过来” 就这样,那人不顾芮央幽怨的小眼神,一脸晦气地走了,走得飞快。只剩下芮央站在原地心有不甘地数着自己这堂堂的公主,到底是第多少次被拒 时光一转,很快便到了太后寿诞的日子。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慈圣宫中百花竞放,牡丹争春,香气扑鼻,令人神清气爽。芮央自是不敢怠慢,早早地便盛装入宫,向太后祝寿。 这一日,入宫拜寿的人极多,礼仪也极是繁琐冗长,熬到下午,一些外臣皆已散了,只剩下些王爷贝子,再就是之前选定的名门闺秀在慈圣宫的牡丹园中赏花听戏。 芮央这些年呆在宫中的时间不多,认识的人更少,难免觉得有些无聊。午时阳光照得人泛懒,她便躲在南阁楼小憩了一会儿,再出来便正瞧见一园子莺莺燕燕的,这慈圣宫果然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 所谓人比花娇,这许多的美人在牡丹的映衬下果然个个都极是养眼,只是芮央想着,这眼前的美女如云,花枝招展皆是冲着皇兄来的,说不定未来的皇嫂也在其中,那心里莫名地便生出几分失落。 春景虽好,却似乎与己无关。 太后素来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儿还未起身,宫外来的人或在东、南两处阁楼中小憩,或在园中闲逛,只等着搭戏台子,与太后、皇上一同观戏。 芮央估摸着太后也快起身了,便独自一人穿过牡丹园向了太后寝殿而去。未走几步,便见着前面娇声笑语,像是有人在嬉闹,芮央不由得停下脚步来张望。 不远处是个两层的小阁楼,名叫听风楼,四面通透,站在楼上观景或是观戏都是极好的。此时戏未开唱,几个千金小姐带着各自丫环正在阁楼中嬉闹,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一不小心将个带着流苏的玉佩落了下来,正挂在阁楼下一株桃树上。 此时,楼上的窗口伸出好些chā满珠翠的脑袋来,在叫嚷着指挥树下一个小太监爬梯子取玉佩。 那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生得十分瘦弱,也才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桃树枝细,承不起多少重量,那玉佩挂的位置又太高,接近枝桠的末梢。小太监颤微微地往上爬,好几次不是从梯子上摔下来,就是从树枝上摔下来,弄得甚是狼狈。 楼上观望指挥的几个,却只管叫嚷嬉笑,竟是半点怜悯之心也无,反倒是见那小太监弄得一身泥,笑得更是起劲。 爬了好半天,那小太监总算是将玉佩从枝头取了下来,已是满头大汗。窗口一个身穿浅黄色华服的女子却懒洋洋地说道:“这么快就取下来了?真是无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太监拿过的,我便不要了,你们谁要谁拿去吧。” 芮央不禁心中火起,既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为何偏偏要捉弄人去取,太监莫非便不是人么! 只听得她旁边一个绿衣女子轻哼了一声:“哟,姐姐这是在炫富么,这么好的玉佩,说不要就不要了。姐姐不要的东西,当我们会稀罕么?似这般的玉佩,我家多得是,也不是只有姐姐府上才有。” 说罢,她随手从腰上扯下一块上等的翡翠挂饰来,直直从窗口抛下,看着它挂在了树上。 “大伙不是没看够么,我请大家看!”说完,她冲着窗户下面的小太监叫道,“去,给我取下来,若是碰坏了些,仔细你的皮!” 芮央心下明白,今日受邀入宫赏花,实则是让皇兄选后的千金小姐个个家世不俗,不是宰相家的,就是王爷家的,那小太监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果然,那小太监虽然已经累得两腿直抖,还是再一次硬着头皮往树上爬。 芮央在华山呆了数年,自然有几分江湖中人的豪爽xìng子,见不得这等不平之事。未等他爬上去,芮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已经足下一点,运气轻提,盈盈向着枝头而去,步履轻疾,不扬微尘。 那桃枝被芮央的足下一踏,浅粉色的花瓣如飞雨般落下,随风轻舞之中,芮央已经取了那翡翠在手,衣裙款款,旋身而下。 自那次入宫摔了一跤,侥幸没被皇兄瞧见后,芮央便早早地防患于未然。此次入宫,虽然还是依照礼制的宫装,但是她特意jiāo待了,能简化处简化,能省的便省,腰封处也松了许多,因此,行动轻便多了。 芮央将手中之物jiāo在那小太监的手中,问了句:“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太监一边连连磕头道谢,一边答道:“奴才叫小祥子,十四了。” 芮央怕楼上那几人会再为难他,便故意扬声说道:“今日我便会要了你去我府上伺候,看看哪个还敢随便地使唤你。” 小祥子平日里只是个打杂的小太监,芮央入宫时间又少,故而他并不认得当朝的长公主,只是芮央帮了他,他便知道自己遇上个好心的主子。 楼上那几位也无人认得芮央,只当今日盛装入宫的年轻女子大都是为了选后而来,彼此之间都带着几分敌意,此刻一见芮央为个小太监出头,更是笃定了她是来者不善,想博个贤良之名。 芮央走了没几步,便见前面回廊中靠着个雕花柱立着个人,眉清目秀,躺着暗纹锦袍,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原来是你!我说怎么看着这般眼熟,原来,你那日是女扮男装的!” 当芮央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样子,愣了愣,随即一把捂住自己的脸,避开他探究的视线,连声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然而,否认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掩耳盗铃,yù盖弥彰罢了。 她面前这位一身贵气,眉目带笑的男子,正是当日在街头偶遇的那位纪王殿下萧以澈。 ☆、第五十六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萧以澈一向清高, 对于官场jiāo际从来是能躲则躲, 只是太后寿诞是件举国同庆的大事,他也免不得随波逐流一回。 方才,正在园中逛得无聊, 便远远地瞧见了芮央。她自漫天花雨中翩翩而下, 不似宫中女子的轻盈善舞,却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飒爽之姿。 他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下,竟意外地发现,他们是早就相识的。 芮央转身想溜, 萧以澈偏偏早已站在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原来你的轻功这样好,”他夸赞之中却带着戏谑, “看来那日是小王多事了!可是,你为何还非要谢我,甚至,还要以身相许呢?” 当时芮央一心赌气, 不信自己找不到驸马, 可是被他当场拒绝了。后来被皇兄知道了,她就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子一般, 正是不愿意再见到纪王,却偏偏又见到了他。 芮央无法脱身,只得干笑着应付道:“误会误会我对人一向热情,呵呵,热情” 萧以澈禁不住轻笑出声:“热情?是够热情的!见了小王便要以身相许, 见了个小太监便要出手相帮,今日莫非这热情又是冲着皇上去的?” 显然,萧以澈也将她当成了入宫选后的名门千金了。 芮央还未及为自己辩解,只听见一声娇笑:“这位姐姐果然是左右逢缘啊,我们还以为,姐姐想博个贤良之名,一心盯着那后位,却不曾想,姐姐这样快先瞧上了纪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芮央向来人看去,为首三个女子,正是方才在那听风阁闹事的三位,一个黄衣,一个绿衣,还有一个衣着得体,并不张扬,反倒于群芳之中更为显眼。她刚才一直站在她们身边不曾说话,生的却是端庄雍容,尤在那二人之上。 三人应是认得纪王的,她们行了个常礼,算是见过。 那第三个女子笑语盈盈地看了看芮央,突然解释道:“方才不过是两位妹妹贪玩儿,并非存心为难那小太监,倒让这位姐姐见笑了。” 她这话说得极是得体,也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是芮央分明记得,当时她就在旁边看着,却并未出一言相劝。 她复又向着萧以澈说道:“恕妹妹眼拙,不认得这位姐姐,纪王怎的也不为我们介绍介绍?再者,若是纪王对这位姐姐有意,还当一早禀明太后为好,不然,以姐姐这般国色天香,若是一不小心入了皇上的眼” 她及时地住了嘴,并未说下去,可在场之人都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今日入宫的后位人选,怎么可以私下与纪王有私情?她是在劝萧以澈去向太后求了佳人,也顺便为自己减少一个对手。 她身边那一黄一绿两人,在听见她说芮央“国色天香”之时,嘴角不约而同地勾了勾,带着几分忌妒,又带着几分不屑。 萧以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女子,淡淡地说道:“本王喜欢什么人,还用不着旁人来cāo心!” 这话说的,既未承认,也不曾否认,让芮央一时听不懂他是何意。倒是方才说话的那女子,言行得体,心思深沉,让芮央从心底里生出些抵触之感。 芮央正想着,便听见几人异口同声地呼着拜见皇上,抬头一看,所有人的脑袋都已经伏了下去,慕紫乔不知道何时,已经施施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今日太后寿诞,慕紫乔一身龙纹黄衫,天子威仪让人不敢直视。以芮央自幼对皇兄的了解,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是不大好,冠玉般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yīn沉。 芮央猛然想起,方才萧以澈方才说的那最后一句话来,皇兄来得不早不晚,恐怕正听进了耳中。 她开口,方唤了一声:“皇”慕紫乔已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只言片语,手腕上的力道因为霸道而有些微痛,芮央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便被慕紫乔拽离了萧以澈的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不明就里的几人都是又惊又疑,却又不敢抬头说话。 特别是那三个一面保持着下跪行礼的姿势,一面又忍不住用余光去贪看着慕紫乔的小姐们,她们原想着能趁着这提前见着皇上的时机,好好地吸引一下皇上的注意力。可谁曾想,皇上连眼角都没向这边瞟一瞟,便与人拉扯上了。 能感觉到慕紫乔此时的郁闷心情的,除了芮央,当然还有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宝庆。只听见宝庆机灵地的打着圆场:“唉哟,公主啊,皇上寻了您好半天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呢!” 芮央连忙柔声说道:“皇兄,是央央不好,害皇兄担心了。” 慕紫乔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回身去看一看周围的几人,然而,在听了芮央的话之后,他脸上的线条像是柔和了许多,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松了芮央的手腕,改为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旁若无人地离去。 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上与公主那是兄妹情深,皇上从来都将这位唯一的皇妹看得极重。 目送着皇上、公主和宝庆公公三人离去的背影,地上跪着的三个女子各自傻了眼,还有那位纪王萧以澈,他yīn晴不定的眸光中探究的意味显得更浓。 芮央被慕紫乔拖着一路疾行,慕紫乔一直也不说话,让芮央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惹着皇兄不高兴了。只是看见皇兄绷着脸不开心,她便也觉得不开心。 于是,她左思右想地解释道:“皇兄,央央不是故意乱跑的,我原也是打算来看母后的。只是路上见到个受欺负的小太监,还见到几个不知道谁家的千金小姐,那都是母后找来给皇兄选皇嫂的么?果然是个个都漂亮,就只是” 芮央自顾着喋喋不休、没头没脑地说着,没提防慕紫乔突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芮央便一头撞进了皇兄的怀中。 淡淡的龙涎香还是那么好闻,芮央捂着鼻子一抬头便看见皇兄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此刻正晦暗不明地盯着她。之前芮央说了那么多,似乎他半点没有听进去,却是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话来:“以后,离纪王远点!” 他的眼中滑过幽深迷人的光芒,映着一园春色,显得格外认真。不知怎的,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眨巴一下眼睛,不自觉地点头。 此时,唐太妃那谄媚尖细的声音从内殿传了出来。她的话题似乎永远只有一个,便是她口中那完美无缺的外甥女唐芊芊。 “芊芊她自幼最钦慕之人便是太后您了,此番贺寿,听闻众千金皆备了才艺,芊芊更是准备了许久,要为太后献上一曲。芊芊的琴技您是知道的,若说这整个京城,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呢!” 珠帘晃动,唐太妃伴着太后走了出来,数个宫女鱼贯而出,侍立于左右。太后已整妆完毕,全身上下皆是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不可匹及。 几人各自见礼,便听见太后对慕紫乔说道:“皇儿来得正好,今日入宫的皆是名门闺秀,其中有好几个出类拔萃的,还有唐太妃家的芊芊,你幼时曾见过的,今日可好好叙叙旧。” 慕紫乔本yù随口说句:“不记得了。”转念顾及太后今日寿诞,不忍拂了她的意,便只得淡淡了应了声:“知道了。” 这三个字听在唐太妃耳中,便如得了特旨一般,恍如这后位便已然与唐家近在咫尺了,禁不住在脸上笑成一朵大花,直挤得满脸脂粉都要裂出褶子来。 少顷,几人一同出来,戏台子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众人入座。 太后与皇上自然位于上席,其余众人依次入座,宝庆突然出现在芮央的身侧,右手向着左边一席虚抬,轻声道:“公主请入座。” 芮央依着他示意的方向瞧去,便已发现,自己席前案几上所呈的果品糕点竟与旁人的不同,一应皆是她喜欢的吃食。她打小不爱吃核桃,旁人案上的核桃酥到了她这儿,便换作了芙蓉糕。 芮央惊讶地愣了愣,向着座席上方看去,慕紫乔正平静地抬头,眸光自她脸上扫过,看起来如古井无波,却只有芮央能从他的眼底看出隐隐的笑意来。 有一种从小到大养成的默契,仿佛一个封闭的小小世界,除了置身其中的二人之外,无人能懂。然而这一切却是悄然地落在了太后的眼中,她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芮央案上那几样与众不同的吃食,便侧过脸来,用只有慕紫乔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叹道:“你对你妹妹,也着实太宠了些。” 慕紫乔一向孝顺,此时却沉默着并未接话,再次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芮央时,目光沉淀,眸色由明澈渐渐变得幽深。 ☆、第五十七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得甚是卖力, 自太后先点了几出戏后, 各人都一一点过,几个官宦千金看出太后喜欢热闹,无一例外地点了些讨喜的戏目来唱。 芮央听得没什么新意, 又素来不喜欢听戏, 未免觉得乏味。此时见宝庆过来,便悄悄招了手将他唤在身边,轻声向他问道:“那边几位都是谁家的千金?” 宝庆小声笑答道:“公主久不在京中,这三年又少入宫, 想是对各府的小姐都不认得的。那黄色玉钗的是右相家的二小姐戚莺莺,她对面那位系翡翠的是大将军家的四小姐柳燕燕,还有后面那个, 是侍郎家的花火火” “够了够了,”这些莺莺燕燕让芮央一时头大,她用目光示意着宝庆,看向那之前一直与戚莺莺和柳燕燕在一起的女子, 问道, “她是谁?” “公主可算是问着了,”宝庆低眉顺眼地答道, “她便是唐太妃的那位宝贝外甥女唐芊芊。” “哦,”听说她是唐芊芊,芮央心中竟突然有些不舒服,她怏怏地说,“母后和唐太妃恐怕是已经定下她, 做我的皇嫂了吧。” 宝庆默了默,再次说道:“公主聪慧,奴才哪里会知道。” 直到戏台子散场,芮央都有些没心情,只觉得那铿锵之声甚是聒噪。最后那出《狸猫换太子》一唱完,她便听见太后的声音从席首传来。 太后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向着慕紫乔说道:“这出戏可见得,后宫需得有贤后坐镇方能使得社稷安定,皇嗣延绵。依皇儿看,今日在座的佳丽如云,可有能坐后位之人么?” 太后声音不大,却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位王爷自然是好奇慕紫乔会如何应答,而众佳丽的目光则最是焦灼而隐晦,生怕皇上说出来的人不是自己,又生怕让旁人看出自己的紧张。 芮央的心头也跳了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顺着众人的目光,向着慕紫乔看去。只见他浅笑了一下,放下手中金盏,却是迎上了芮央的目光,玩笑似地向着芮央说道:“皇妹觉得呢?在座之中谁可做你的皇嫂?” 慕紫乔一句话,将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芮央,所有人的目光也齐齐地转向了她。 太后禁不住皱了皱眉,选后如此大事,哪有皇帝没主意,却去问妹妹的道理?怎么看也像是在敷衍。 若换作别人,被皇帝问到这个问题,定然是伤透了脑筋。又要揣摩着皇上的喜好,又要权衡着佳人背后的家庭势力,还需顾及太后太妃的心意,饶是八面玲珑,只怕也答不周全。 可芮央想也没想,便轻飘飘地丢出两个字来:“没有。” 正如皇兄曾经说的,那些公子哥儿没有一个配得上朕的央央。芮央也觉得,纵然此间佳丽如云,其中不乏美貌者,然而却一个个要么势利浅薄,要么心机深沉,实在无一人可为皇兄之良配。 当芮央那两个字出口,一时间数道满含怨念的目光投向了芮央,宛如芒刺在背。几个王爷也各露惊愕之色,纪王萧以澈愣了愣,继而唇角轻抿,颇有意兴地又一次细细打量着这位与众不同的长公主。 太后的神情有些僵,却素知芮央的xìng子,虽然乖巧,却是耿直,偏偏皇帝就疼她那样的xìng子。太后有些无奈地侧了头,只见慕紫乔一言不发,却是露出一个绷也绷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住的浅笑挂在嘴边,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合心意的事情。 唐太妃早已暗暗地不知道怼了芮央几眼,却只得向着太后打圆场道:“太后莫急,此时不过是看了几眼,皇上无意也属正常。晚宴时待皇上见了众人才艺,或许,便又不同了呢。” 太后叹了口气,亦只得点了点头。 大约便是因着唐太妃的这句话,众佳丽到了晚间献上才艺之时都格外地卖力。柳燕燕不愧是将门之女,一段舞剑只见寒光闪闪,飒爽英姿;花火火泼墨丹青,当堂挥就,直将一园春意绘得妙笔生花。 唐芊芊果然不负重望,瑶琴一抹,佳人如画,一曲高山流水,技压群芳。饶是芮央这平日里不通音律之人,也听出来那琴音中脉脉含情,动人心弦。 芮央抬头向着皇兄望去,果见慕紫乔一面静静地听着天籁之音,一面不经意地噙了一抹笑意在唇角。 轮到戚莺莺上场时,芮央便觉得有些胸闷。 戚莺莺跳的是一段胡旋舞,极具异域风情。芮央细细看她的舞姿,便想到当年在华山时,伙房的古姨曾给自己看过一本关于飞天的画册,册上所绘之飞天眉清目秀,体态俏丽,翩翩起舞,翱翔天空。今日一见这胡旋舞,倒与那天飞的舞姿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芮央边看边想,心中倒对这飞天与胡旋舞颇有感悟。 突然间,胸闷之感更剧,一种久未领略的刺痛自指尖传来,蔓延至全身,又快速地消失了。芮央蓦地仰头,望向天边,只见圆月斜挂,心中一惊。 芮央打小便有宿疾,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发作,发作时宛如万蚁噬心,浑身剧痛。后来,父皇特意命阖宫御医拼尽所能,方才配成一种丸yào,虽不能根治,但只要在月圆之夜服下,好生静养,可保当夜平安渡过。 芮央回头对着琴棋和书画小声问道:“yào呢?” 二人一见芮央神色有异,再听了她的问话,一起变了色。书画诚惶诚恐地答道:“那yào因一个月才用一次,又十分金贵,故而从不带在身上。况且公主素来极少夜间在宫中逗留,奴婢们一时也忘了今日是月圆之夜奴婢该死,这就回府去取!” “不必了,”芮央怕惊动皇兄和母后,轻声吩咐着,“我这便告辞回府,左右这些才艺也不是给我看的。” 然而,芮央还未及起身,便见那戚莺莺对着慕紫乔和太后盈盈一拜道:“臣女一人起舞无趣,素闻长公主多才多艺,莺莺钦佩得很,不知莺莺是否有幸,这下半阙,得以邀长公主同舞?” 那语气似是十分恭敬谦卑,然而眼角余光向着芮央悄悄瞟来,却是充满了挑衅,朱红色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隐藏的轻蔑。 胡旋舞因源于飞天,故而要求舞者身姿轻盈,柔韧xìng极佳,每一步都必须无比精准,否则要么跌倒要么扭伤。若是没有十年的功底,也只能舞个东施效颦。 芮央何尝不明白,她与戚莺莺初遇便闹得并不愉快,她说的那“没有”二字又定然是叫一众佳丽怀恨在心。戚莺莺这哪里是钦佩,分明是想看她出丑。 可是,戚莺莺的挑衅偏偏就正打在芮央的“七寸”上,芮央生平最不愿意的,就是在皇兄面前出丑。她见不得戚莺莺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更不愿意在她的挑衅下做个缩头乌龟。 芮央缓缓起身,平静地说道:“乐意奉陪!且容本宫去更衣便来。” 余光扫过,芮央看见了众人眼中的迟疑不定,却有三人的神情似是与众不同的。纪王萧以澈总是带着晦暗不明的浅笑,像是在看着一件让他饶有兴趣的事物;唐芊芊那十分得体的笑靥盈盈之下掩饰着似有似无的幸灾乐祸;而皇兄那双桃花眼里永远带着笃定的笑意,宠溺而包容,他的央央闯祸的时候也是可爱的,出丑的时候,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飞天原形之美,在于其飘逸之姿,千变万化。芮央特意选了件轻灵的舞衣来穿,还当即将略显沉冗的部分裁了,又着意地加了几条飘带。 她自幼并无什么舞蹈功底,若是与戚莺莺拼些寻常的舞步则必输无疑。因些,她便只于脑中将古婶那画册上凌空的飞天仪态记了,将地上的那些尽数忽略。 旋律响起时,戚莺莺款款而入,婀娜多姿,芮央却是直接于半空之上飞入了台中。 只见她衣裙飘曳,巾带飞舞,横空而飞,宛如天花坠落,刹那间牢牢地吸引了所有人惊艳的目光。 戚莺莺在下,芮央在上,轻飞漫舞之间形成了一幅完美的飞天画卷。 飞天之魂,在于灵动轻盈。戚莺莺虽是自幼习舞,步履曼妙,然而终究是千金小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纵是再轻盈,也及不上芮央一身轻功底子来得飘逸。 加之宫廷歌舞,看得久了,便落了俗套,而芮央从未习过宫廷歌舞的路子,只一心将那天外飞仙的洒脱写意展露到底。 只见她时如横游天际,时如振臂腾飞,时如翔云飞鹤,时如落雨飘花,那横空出世之姿仿佛明月出海,光照群星! 芮央在华山习武时,最擅长的,便是轻功,轻功若演绎得美时,更胜翩翩起舞,于柔美之中蕴藏着写意奔放,于空灵优美之下英姿焕发,光彩四shè。 戚莺莺简直气到快要吐血,她的本意是想让芮央上来出丑的,结果不仅抢了她风头,更轻而易举地成了满场的焦点,让她的存在感变得几乎为零。 戚莺莺很快便发现了芮央以轻功凌空而舞的弱点,那就是芮央在每次换气之时,必须寻找一个借力点,足尖一点,方能重新腾空。人毕竟不是飞鸟,是不可能长时间无支撑地在空中停留的。 ☆、第五十八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一支异域风情的舞曲已近尾声, 戚莺莺就在芮央最后一次准备于蟠龙柱上借力之时, 故意错了步子,身子向后一倒,直直地撞开了芮央正要点上蟠龙柱的左脚。 芮央失了借力之处, 眼看便要失去平衡从空中摔下来, 只见金光一闪,一个赤金果盘自萧以澈的方向带着内力疾飞而来,不偏不倚地飞过芮央足下。 芮央大急之下,连忙重新提气, 于金盘之上借力,复又凌空而起 曲终舞毕,虚惊一场, 芮央自舞台退下的时候向萧以澈投去感激地一瞥,萧以澈微微点了点头,两下无言。 戚莺莺俯身请罪道:“莺莺无才,方才错了舞步, 请皇上、太后责罚!”说是请罪, 却无半点悔过之意,只是作出副楚楚可怜之态, 时不时地向着慕紫乔瞟上几眼。 此时的慕紫乔脸色铁青,正yù开口说话,太后却抢先说道:“罢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不过是些小事,皇帝别坏了后面的心情才好。” 太后不懂武功,亦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慕紫乔不忍拂了太后的颜面,便不再多说,戚莺莺退了下来,歌舞继续。 芮央其实是强撑着一口气才镇定地下了台。此时已是夜色渐深,圆月当空,若是换作往常,宿疾发作之时便回府服yào,便也无事。偏偏今日被戚莺莺一闹,耽搁了这许多时候,方才又调动内力,急火攻心,那宿疾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发作了起来。 芮央一时间脸色发白,也顾不得换下舞衣,只一把拉了琴棋道:“快走!” 琴棋和书画忙一边一个搀住芮央,便向外走去。芮央此时浑身疼痛,如烈焰攻心,实在是走也走不快。才将将行至菡萏桥边,便听得身后戚莺莺追了上来,娇滴滴的声音说着:“长公主留步!莺莺还未向长公主赔罪呢,公主怎的便慌着要走?” 芮央回过头来,身后除了戚莺莺,还有唐芊芊。芮央无心耽搁,便淡淡说道:“不必赔罪了,本宫急着回府。” 戚莺莺却是一个箭步挡在了芮央前面:“公主这样,可是不肯原谅莺莺的无心之过吗?莺莺不知长公主原来功夫这样好,真是失敬得很!” 芮央十分不耐,正要绕开她,却听得唐芊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她轻叹了一声道:“莺莺你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原以为凭妹妹你的舞技,定然是艳压全场,得皇上青眼的,却不想” 戚莺莺原本便没什么城府,又是个火bào脾气,唐芊芊这几句话,便激得她红了眼,一肚子怒气压也压不住。 唐芊芊又向着芮央谦恭地俯身说道:“长公主您大人大量,千万莫与莺莺妹妹计较,皇上素来看重公主,公主的话,比什么都有用。” 芮央今日方才知道什么叫绵里藏针。唐芊芊的话听起来半点错处也无,却是清楚地告诉了戚莺莺,得罪了公主,便是她落选的原因。 芮央一口怒气堵在胸口,只能暗自运气压下,却是再无力辩驳,转身便走。戚莺莺此时却是气昏了头,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她看出芮央似乎身体有恙,故意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莺莺可真是怕极了,长公主便饶了我吧,我得罪谁,也断然不敢得罪公主啊” 戚莺莺只顾拉住芮央喋喋不休,她看着芮央脸色渐白,身子开始摇摇yù坠,心中忍不住暗自得意起来。就像方才的“失足”一般,她便是要拼尽了这“无心之失”,让芮央“哑巴吃黄莲”,方才解气。 更何况,似戚莺莺这般火大没脑的千金小姐,脾气一上来,阎王老子都敢打,哪想得到什么后果。 书画在一边连忙俯身行礼道:“公主是真的该回府了,戚小姐还是放手吧。” 戚莺莺不放,却是带了哭腔,委屈地说道:“莺莺卑微,边公主的婢女也可教训我公主,您真的这般讨厌莺莺吗?” 芮央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生平最讨厌与这些口蜜腹剑、虚情假意之人打jiāo道,加之今日旧疾发作,实在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一时来了脾气,顺势将戚莺莺一推,戚莺莺站立不稳,便向着菡萏桥下的荷花池中栽了下去。栽倒时,她一肚子怒火,更加攥紧了手中芮央的衣袖,另一只手还顺带着加了把力。 若在平时,她根本伤不了芮央,可此时的芮央虚得像个纸人一般,被她用力一带,便跟着她的力道一起向着桥下栽了下去。 栽下去的时候,她看见了唐芊芊的脸,那盈盈笑靥有些变形,透着yīn险的狰狞。 芮央直接扑进了荷花池中,完全没有自救的能力,池水凉凉的,与她体内的烈焰彼此冲击着,与冰火两重天。四肢的疼痛感快速加剧,让她无力动弹,她浸没于水中,听见琴棋和书画惊慌失措的呼救声仿佛越来越遥远。 近处,有水花扑腾的声音,她听见戚莺莺一边挣扎一边口无遮拦地奋力说着:“我从未见过似你这般令人生厌的长公主连皇上选后也要干涉,你你与皇上再怎么情深也不过是兄妹罢了!等皇上日后听了枕旁风你这是自己作死” 芮央闭着眼,说不出话来,她想,戚莺莺一定以为她听不见这样出于肺腑的发泄吧,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那“不过是兄妹罢了”、“枕旁风”之类的只言片语,却总是不停地回响在她几乎要停顿的脑海里,心中没来由地失落 琴棋和书画的呼救,很快引来了一众零乱的脚步声。事实上,慕紫乔自发现芮央离席,便唤了人去寻她的下落,此时听见叫喊,便火急火燎地亲自赶了过来。 慕紫乔一身龙纹黄衫,面如冠玉,站在一行人之首甚是打眼,旁边还有闻声而来的御林军。 琴棋和书画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皇上,快救救公主吧,公主旧疾发了” 听了后面那几个字,慕紫乔心中大惊,如着了火一般焦灼,也顾不得听她们说下去,几步奔至池边,一个纵身跃了下去。 皇帝跳进了荷花池,这可惊坏了一众的御林军,听见得太后惊惶地叫着:“快救驾!” 其实哪等到太后吩咐,御林军早已一个个跳下了水,整个荷花池如同下饺子一般顷刻间落满了人。 慕紫乔绷着脸,从池水中抱起昏迷的芮央,只顾连声唤着:“央央,央央你醒醒,跟皇兄说句话!” 却是半点反应也无。 数人迎了上来,萧以澈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芮央接过来,慕紫乔却是一侧身,将他让了过去,自己抱着芮央上了岸。 慕紫乔此时的脸色青得吓人,再无人敢上前去接芮央,也无人敢说出半句话来。他怀抱着芮央,离开时看了眼被御林军捞上来,水淋淋坐在地上的戚莺莺,突然停住脚,说了一句话:“戚莺莺,御前失仪,拖出去,永不得入宫!右相教女无方,罚俸一年!” 默默地望着慕紫乔那滴着水的背影,周身散发着不怒而威的寒意,唐芊芊的脸色青得并不比慕紫乔差,还有萧以澈,他清楚地记得方才慕紫乔的眼神,原来除了这江山,还有另一样东西,足以令慕紫乔这样地紧张在意。 夜,朝云殿。 殿外候着一排垂头丧气的御医,芮央自昏迷中恢复些意识,便开始不住地挣扎和呻吟,多年不曾体验过的旧疾一旦发作,那疼痛更是幼时的数倍。 慕紫乔坐于榻上,自身后将芮央紧紧地禁锢于怀中。她的身子因为痛苦而不住地颤抖,他微微低头,将下巴置于她的发间,心也在微微地颤抖。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臂与臂重合,她痛也好,怕也好,他只想这般静静地护着她,哪怕是一生一世 慕紫乔不记得芮央在他的怀中挣扎了多久,直到双臂与心一样,痛到麻木,从公主府取回的yào才开始起了作用。芮央渐渐地平静下来,倚在皇兄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慕紫乔有些疲惫地低头,静静地看着芮央沉睡中俏丽却又苍白的面容,仿佛又看到了幼时的芮央。 那时,他爱伸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玉雪可爱的小脸,他贪恋那种柔软的触感,干净脆弱得像一个会融化的雪人。 她会张开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用她ròu乎乎白嫩嫩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食指,然后拖进自己嘴里,温软地吮吸。 他的心就这样被蛊惑被融化,柔软得一塌糊涂。 ☆、第五十九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慕紫乔轻轻地抬头, 望向窗外那一轮当空的明月, 月光皎洁,似水温柔。 然而,这样好的月色, 小时候慕紫乔一直都不喜欢, 因为每到这样的月圆之夜,芮央便会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那时,宫中的御医还没有配制出能够克制的yào,芮央每一次发作, 慕紫乔都会如此刻这般地抱着她,一声声地哄着:“央央别哭,央央别怕!” 芮央总是会一边忍受着巨痛, 一边红着眼圈对他说:“皇兄不哭!”那声音娇软甜糯,让慕紫乔一直疼进心里。 后来,芮央便被送去了华山,一去数年, 母后都不许他去华山探望,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有一次, 慕紫乔无意中听见父皇与母后的谈话,才终于解开了沉积与心中多年的疑惑,也便是从那时起,疼爱与思念变了质,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牵挂。 芮央并不是他的妹妹, 她不是父皇的女儿。 她的身世是一个不可触及的隐秘,多少年来让母后如鲠在喉。母后总是一面将芮央当成女儿来疼爱,又纠结着,一面将她当成敌人来防备! 慕紫乔重新俯下了头,月光照在芮央白皙的脸上,晕着一种浅浅的、蛊惑人心的光华,诱使着他在不知不觉中低身靠近,柔软的唇在她的唇边擦过,落下一个轻如花瓣的吻。 他在叹息中眸光幽深:怎么办?央央。自心动那时起,朕已无法再做你的皇兄,然而这份心意,却只能隐藏于兄妹情深之下,将永无天日! 他是大梁的皇帝,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坐拥三宫六院,这天下的女子予取予求。然而,他独独想要的,是他的央央,这个他名义上的皇妹! 翌日。 慕紫乔早早便回了朝云殿,事实上,他昨晚也是在芮央睡熟之后才离开,回自己的流霜殿歇了不过两个时辰。 慕紫乔进来的时候,芮央刚刚梳妆完毕。今日,她身穿一件银丝百蝶绣花长裙,纤腰玉带,头上简单地chā着支簪子,摇晃的流苏更显娇容出众。 因昨晚前半夜一直睡得不好,早起时眼底便有些淡青,芮央只得浅浅地匀了些胭脂,粉色的胭脂让美玉莹光的肌肤白里透红,如明珠生晕。 妆也化得极淡,芮央本就是眉不描而黑,樱桃小嘴唇上轻点一抹朱红。这裙子胸口略低,显出小小一块清灵透彻的冰雪色,更衬着那玲珑的红唇宛如一片娇嫩的花瓣。 芮央见了皇兄,秋波流转,眉眼弯弯之间,一笑宛胜星华。慕紫乔心头一跳,从来只觉得央央温婉动人,此时却突然不经意地透着几分妩媚迷人。 思绪暗暗地跳跃,慕紫乔便想起昨日自己将她从池水中抱起时,一身本就轻薄如丝的舞衣沾了水,如透明的一般紧紧地贴在她紧致玲珑的身体上当时,他一心只想用自己那宽大的袍袖将她藏入自己的怀中,谁敢多看一眼也不行。 她已不再是幼时那个雪团小脸,身材纤瘦的小女孩儿了,她早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娇俏女子。 芮央见皇兄怔忡不语,以为他是因为昨夜少眠而困倦,凑过来看了看他的气色,十分心疼地说道:“皇兄为何不多歇一会儿,央央已经没事了。” 慕紫乔缓过神来,不禁暗暗因为方才的胡思乱想有些两腮发烫,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无妨,我这便派人护送你回府,你今日定要好生歇着,莫再乱跑。” “知道了!”芮央正应着,便见宝庆进来了。 宝庆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说道:“皇上、公主,纪王殿下来了,说是要亲自护送公主回府。” “谁叫他来的?”慕紫乔蹙了蹙眉,“纪王还真是够闲的,一大早地没事做,特意入宫来护送公主回府。” “回皇上,”宝庆迟疑又迟疑,最终还是一咬牙说道,“奴才打听过了,纪王殿下一大早地入宫,是特意去了慈圣宫,他求了太后赐婚,将长公主许配给他。听说太后答应了,还准了他来朝云殿接公主” 殿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了,慕紫乔绷着脸,指节捏得发白,宝庆自然是不敢再说话,芮央也一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纪王萧以澈就是在这沉默而窒闷的气氛中走进来的,他一身冰蓝锦袍绣着暗纹,发上一支羊脂玉簪,看起来心情大好。他行礼起身,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与其说是一个华贵非凡的王爷,更像是一个隽秀风流的公子哥儿。 慕紫乔沉默着没有说话,神情威严而内敛,萧以澈保持着谦恭的仪态,却总流露出似有似无的张狂,芮央静静地看着,那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对峙感。 慕紫乔到底是淡淡地开了口:“朕刚好还有些折子要看,有纪王送皇妹回府,当是再稳妥不过了。” “是,请皇上放心。” 马车驶出皇宫的时候,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萧以澈和芮央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无边的沉默之中,只能听见车窗外雨滴落下的声音,和枯燥的车轮声。 芮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嫁不出去的吗?怎么这么快母后就把自己许了人?还有,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纪王殿下,他与自己不过才见了两次,便急着求母后赐了婚。可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不卑不亢。 芮央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打破了这窒闷的沉默:“昨晚,多亏纪王出手相助,本宫才不曾出丑,本宫谢过。” “公主不必客气,日后,便是一家人了。”纪王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是那般意味不明。 “那个,”芮央顿了顿,说道,“上次在闹市相遇,本宫说要以身相许,实在不过是句玩笑话,纪王切莫当真才好。” “无妨,”萧以澈脸上那副笑容始终没有任何的破绽,让芮央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公主可以戏言,而小王向太后求娶公主的诚意是真的,就够了。” 他这样一说,倒噎得芮央反驳不得。 这一世的凌曜是自己的皇兄,注定了是不可能嫁给他的。若是按照自己之前盘算的,先嫁个驸马,再等着皇兄娶个皇嫂,从此男婚女嫁,相安无事,那么,萧以澈倒也未必不是个适当的驸马人选。 “你为何要求母后赐婚?”芮央问得直接。 萧以澈倒也答得直接:“求太后赐婚,自然是心悦于公主。” 芮央默默地微抬起头,对上萧以澈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知不觉地,便想到了皇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皇兄的眼中,总是藏着温柔和宠溺,皇兄的一个眼神便会让她感觉到一种超脱于王权富贵、三千繁华的默契和眷恋,足以将她所有的孤单和畏惧柔软地包裹。 而萧以澈的眼中,就像是隔着高山大海、层层的迷雾,她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谦和优雅,就像是隔着透明水晶看见的三月春花,那样地可望而不可及;亦或是炎炎烈日之下看见的竹林青青,虽然是满目苍翠,却不知道那竹子,到底有没有心。 若说他爱她,她真的感觉不到。 马车停在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前,细雨还在下个不停。长街春意正浓,墙头斜逸着三三两两的绿枝红桃。 萧以澈先下了马车,撑起一把素色的油纸伞,走到马车跟前,自然地向着芮央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的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如一缕脉脉春风。芮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掌心里,让他扶着自己下了车。 细雨微凉,一如他掌心的温度 一连半月过去了,太后赐婚的懿旨却迟迟没有下来,转眼,又到了芮央入宫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芮央对这赐婚虽然说不上期盼,却也忍不住在心中揣度着,要么,是太后突然改变了心意,要么,能让太后不发懿旨的,也就只有那一人而已。 芮央照例去了慈圣宫,向太后请安过后,又坐着陪她闲聊了几句,这一次,她从始至终也没有见到皇兄露面。 太后今日穿着一件十分考究的宫装,上面绣满了大朵的牡丹和龙凤富贵图案,金丝银线勾勒出雍荣华贵,也将她那保养极佳的身段隐隐地显露了出来。头上两支明玉火凤钗,看起来贵不可言,然而那明晃晃的颜色,却衬着她那连日失眠的容颜显得愈发憔悴。 若是换了从前,太后说不上几句话,便会聊到芮央的婚事。然而这回,她却一直刻意地回避着赐婚的事,就连为皇兄选后之事,也一并地回避了。芮央猜到定是有些缘故,却仍是乖巧地顺了母后的意思,也不曾问起。 临要离开慈圣宫时,太后突然叫住了芮央,目光迟疑着在芮央的脸上逡巡许久,却终是隐忍着摇了摇头。 芮央出了慈圣宫,便一路去了御书房和流霜殿,都不见皇兄的人影,最终,是在鑫盛殿找到了他。 ☆、第六十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鑫盛殿, 是皇宫里诸多殿宇中相对朴素的一个, 说到底,它就是历代皇子们修习拳脚功夫的室内练武场。 慕紫乔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常常来这鑫盛殿习武, 做为大梁储君, 他自幼便是文武双全,堪为皇子之表率。春寒时闻鸡起舞,夏至时节挥汗夜读,芮央见过皇兄的丰神俊朗, 亦知道他的勤奋不倦。 芮央来的时候,看见慕紫乔正在练剑,身边只有宝庆侍奉在侧。慕紫乔回头见芮央进来, 点剑而起,似游龙旋身,只听得剑气破风,宛如流风回雪, 收势之间, 数道银光已不见了踪影。 长剑入鞘,慕紫乔脸上仍是带着芮央熟悉的笑容, 他随手将剑扔给了宝庆:“央央怎么来了这里?” 芮央在皇兄面前虽然向来不必拘礼,但她仍是欠身行了个常礼,也算是全了兄妹之仪:“今日是按例当向母后请安的日子,央央去了慈圣宫未见皇兄,所以特意来看看皇兄的。” “哦, ”慕紫乔脸上笑容敛去,分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黯然,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是朕疏忽了,晚些时更了衣,便去向母后问安。” 芮央迟疑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皇兄,你是不是与母后闹得不愉快了?是因为是因为母后要为我赐婚的事吗?” 芮央这一问,慕紫乔的心中便抽痛了一下。一抹让芮央难以辨识的情绪从他漆黑的眸中一闪而过,慕紫乔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一边挽着衣袖,一边岔开话题说道:“常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朕的央央自华山归来,身手很是了得,那日飞天一舞,当真让皇兄眼花缭乱。今日,央央可愿陪皇兄练练?” 芮央尚未及答话,便听得宝庆在一边担心地叫了起来:“皇上不可啊!您的伤” 芮央还来不及听出个端倪,慕紫乔已经沉声打断了宝庆的话:“闭嘴!朕的事,几时需要你来chā嘴了?还不退下!” 皇帝不怒而威,宝庆乖乖地闭了嘴,退了出去。芮央却是不怕,她凑过去便在慕紫乔身上细细打量起来:“皇兄到底伤了哪里?怎么伤的?” 慕紫乔漫不经心地轻笑道:“莫听宝庆大惊小怪,习武之人,偶尔擦伤碰伤再正常不过的。” “可皇兄是万金之躯,岂容得丝毫有损?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芮央一时看不出伤在何处,有些着急,便不顾男女君臣之嫌,伸了手在慕紫乔身上摸索起来。 慕紫乔心中一动,一把抓住了芮央那只抚上身来的小手。 手心中柔滑娇嫩的触感让他有猝不及防的心动,四目相对,芮央的眼中秋波盈盈含着掩饰不住的关心和焦急,让他心中一软,沦陷其中。他眸色幽深,怔怔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左腿上的伤,是与萧以澈赛马的时候摔伤的,可这些,他不想让芮央知道。 离皇城最近的皇家马场,设在京郊。前几日,慕紫乔想去那里骑骑马,那么巧,就在那里遇上了纪王萧以澈。 萧以澈当然也猜到了,太后答应他的赐婚迟迟不见懿旨下来,定然是慕紫乔从中阻挠。事实上,慕紫乔不仅是阻挠了,而且还与太后为了此事闹得不欢而散。然而,事情的结果就是,太后最终还是顾及了皇帝的意思,将懿旨压下,迟迟未发。 于是,二人见面,便有些分外眼红的意思,也不记得是谁先提出来要在马场上一见高低。 萧以澈说话直接了当:“若是臣赢了,还请皇上高抬贵手,允了臣与公主的婚事。” 慕紫乔也答得直接了当:“若是朕赢了,你便从此死了这份心!” 萧以澈依旧是那副从容优雅的样子,却带着隐隐的轻笑:“为何皇上对公主,似乎是格外地关心?” 慕紫乔握着马缰的指节捏得发白,却只是淡淡地觑了他一眼:“废话少说!” 那一赛,慕紫乔赢了,可是却赢得并不轻松。萧以澈的父亲当年曾经叱咤于疆场,战功累累,他亦是自幼习武,骑shè俱佳。若是公平比试,二人只怕是半斤八两,难有胜算。 慕紫乔曾于野史中读到过,前朝曾有女子为了赢得赛马,不惜以簪子将马刺伤,引得赛马发狂。他从前对此小女子行径,是十分不屑的。 然而,事关芮央的终身,慕紫乔也实在顾不得许多了。赛程将终时,二人仍是难分高下,他只得中指与食指并拢,聚力于指尖,点上了那匹良驹的天门穴。 马儿吃痛之下长嘶一声,疯了似的一路狂奔,宛如暴风雨中失了控的一叶轻舟。伴驾的一众人都吓得丢了魂儿,宝庆跑到终点的时候腿已经软得像块棉花。 皇帝在地上坐着,臣子岂能高坐于马上。萧以澈翻身下马,行了君臣之礼,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上端着平静如水,内心却做不到古井无波,他默默地看着地上的慕紫乔,眸光一片晦暗不明。 在萧以澈到达终点前,慕紫乔已经如愿以偿地提前到达了。良驹成了疯马,将大梁的皇帝摔在了地上,狂奔而去。慕紫乔被摔得一身尘土,双手捧着受伤的左腿,皓月一般的脸上虽是因为伤痛而有些发白,却是抬头冲着萧以澈露出了一抹桀骜的轻笑。 他是这大梁国的皇帝,皇后嫡出的最优秀的皇族继承人,除了守住这整片大好的江山,他还要守住属于他的一切,绝不容他人染指! 慕紫乔不露痕迹,轻轻松了芮央的手,率先摆出一个对练的架势来:“来吧,央央,莫不是怕了皇兄?皇兄答应央央,还像小时候那般,只打屁股不打脸!” 手上失了皇兄的温度,芮央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听了皇兄的话倒是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如小时候一般口没遮拦的。 她见皇兄看起来似是真的没什么异样,便也信了他说的没事,拉开了架势,说了句:“来吧!” 芮央小时候没练过多少武功,每每和皇兄打起来,都被皇兄打屁股。虽然彼时慕紫乔年少淘气,可是下手是很有分寸的,最多就是轻轻拍几下,可是芮央小女子的脸面挂不住,生了气慕紫乔又得拿了芙蓉糕来哄她。 芮央得理不饶人,总是会撒娇地“凶”他:“皇兄还敢不敢欺负央央!” 慕紫乔总是用一个储君对她专有的软弱来表达着小小少年的宠爱:“不敢了不敢了,皇兄只会宠着央央。” 后来,芮央自华山回京,住进了公主府,入宫的机会便少多了,偶有与皇兄切磋功夫,也只是试试新想出来的招式,于力道上向来十分小心。一来,皇兄如今已是一国之君,容不得丝毫闪失,二来,芮央是真的对皇兄下不去手的。 今日,两人一连拆了数招未见胜负,然而时间一久,芮央便觉出皇兄似乎下盘有些不稳,她心中起疑,默不作声地使出个虚招,却暗暗向他下盘攻去,一试虚实。 若在平日里,芮央知道这一招是连皇兄的袍角都沾不到的,可是这回,慕紫乔显然是反应过来芮央的用意,却仍于闪避之上慢了半拍。芮央一腿扫过,慕紫乔左腿一软,便摔了下去。 芮央心中一惊,知道皇兄定然是有些异常,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谁知道人没拉住,自己倒随着他的力道一起扑了下去,正压在慕紫乔的身上。 自成年之后,顾及男女大防,芮央与皇兄自是从不曾这般亲昵过。此时,身体紧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呼吸凝滞的那一刻,心跳在不经意间变得狂乱。 芮央惊愕地睁大了那一双秋波盈盈的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一张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的打斗还是因为此时的意外,一抹动人的胭脂色快速地飞上了两颊,一直红到耳尖,都像是要滴出血来。 因为离得太近,慕紫乔那微微粗重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在她的玉颈之间,隔着两人之间的衣物,她依然能敏感地体会到他的体温和心跳。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叫嚣着一起冲上了大脑,让她全身如被火烤。 心跳得如鼓点一般,脸上发着烫,芮央惊诧于自己此时的反应,慌乱之中,她双臂一撑地,就要从慕紫乔的身上爬起来。 可是,身体才刚刚离开一寸,便有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芮央的纤腰,那手掌带着炽热的温度,在她的后腰窝处一用力,她便再次跌进了慕紫乔的怀里。 身体再度恢复了亲密地接触,皇兄的双臂霸道地将芮央禁锢在自己的上方。他躺在地上,方才触碰腿伤的疼痛感让他的脸色有些轻微地白,他抿着唇,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深深地锁住身上的芮央,喉结轻动。 慕紫乔的声音是芮央从未听过的低沉和沙哑:“央央,你当真愿意嫁给萧以澈?你当真心悦于他么?” ☆、第六十一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芮央腰间的手臂缠得那样紧, 皇兄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因为脸色略有些白,倒衬得唇色越发地红艳,散发出摄人心换魄的魅力, 叫她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 “央央, 你当真愿意嫁给萧以澈?你当真心悦于他么?” 这一句话让芮央凭空地扯回一些理智来,她突然之间便想到了戚莺莺说的那句话来你与皇上再怎么情深也不过是兄妹罢了! 芮央霎时如醍醐灌顶,暗骂自己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他是自己的皇兄,而萧以澈才是母后将要赐婚之人, 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嫁个驸马,然后再看着皇兄娶个皇嫂的吗? 此次入宫,原不是想要问问赐婚之事的么, 可是自己现在倒是在做什么? 芮央慌了神,便去扯慕紫乔的胳膊想要脱身。慕紫乔却想着,自己一提到萧以澈,她便急着疏远自己, 心中不由得也是着了恼, 倔强地偏偏就是不撒手。 他不撒手,芮央又更加惊慌地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一来二去之下, 芮央急了,口不择言地叫道:“皇兄你放手!我是心悦纪王,我要嫁给他!” 一切仿佛在刹那间凝滞,慕紫乔怔怔地看着芮央,额角青筋跳了跳, 眼中隐隐地带着红色的血丝,他的语气里,是对于芮央从未有过的暴躁,他一字一句:“你,再说一次!” 芮央被皇兄这副样子吓住了,从小到大,他从未用这样的神情对她说过话,她怯怯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也未等到她发出声来,下一刻,突然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翻了下来,两人位置颠倒,慕紫乔将她反身压在了身下。 他幽深的眸中,有一抹芮央从不曾见过的情绪滑过,似是爱到极致的绝望,又似是带着愤怒而蠢蠢yù动的渴望 慕紫乔死死地搂住身下那柔软纤细的腰身,jiāo织的呼吸带着她身上馨香诱人的气息,让他血气上涌。他一个俯身,将脸埋进了她的颈侧,芮央浑身一僵,脑子在瞬间被放空。 这里,可以嗅到她淡淡的发香,也可以感受到她带着体温的甜香。芮央颈上的肌肤玉雪晶莹,撩动着他心中的灼热,将唇贴了上去。 他的唇柔软而炽热,在颈上摩擦徘徊,他的脸渐渐地从肩窝处上移,带着深深的渴望和无比的向往,吻上了她花瓣一般迷人的粉唇。 芮央下意识地想要抗拒,她不住地扭动着身体,却让他体内的熊熊大火烧得更旺。他抽出双手来捧住了她不住挣扎晃动的脸,开始不管不顾地纠缠着她柔软而甜美的唇舌,缠绵不止,yù罢不能 在慕紫乔紧缠不放的攻城略地之下,芮央只觉得浑身发软,难以抑制地轻轻战栗。唇齿jiāo缠之间,皇兄的脸离得那样近,他湿润的气息和迷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要与他纠缠,却又死死地捏着双手,抗拒着想要拥住他的冲动。 许久,慕紫乔感觉到芮央有些接不上气来,终于轻轻地松了她。她白皙的额上渗着细密的汗,脸颊绯红,小小的红唇宛如暴风雨肆虐后的灼灼桃花,娇弱中带着难以形容的艳丽。 他有些心痛地低声问着:“央央,你方才是在撒谎对吗?你就不能跟皇兄说实话吗?” 芮央无力回答,明眸却在猝不及防间蓄满了委屈的泪,让慕紫乔的心又是一紧。她一言不发地突然间用力推开了他,向着殿外跑去。 慕紫乔想要起身去追,却到底放弃了,他有腿伤,方才与芮央纠缠这许久更是麻了,这个样子,便是追宝庆也追不上,更别说芮央的轻功那样好。 芮央推开朱漆屏殿门向外跑去的时候,她听见皇兄在她的身后固执地说道:“央央,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把你嫁给别人!” 再回到公主府的日子,芮央变得有些焦躁,她难得地一连数日没有外出,也没有闯祸。琴棋和书画自然看得出公主有些反常,却又不敢过问,也不知道如何劝慰。 直至某日,宝庆公公亲自来了公主府替皇兄送来些东西,从前芮央在这个时候总会欢天喜地的,这日却只是不声不响地收了,也不见笑容。琴棋和书画便大胆地猜想,怕是兄妹间闹别扭了。 然而,每每两个婢子试着宽慰几句,芮央却始终闷闷不乐。因为,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其实,她并不是在恼皇兄,相反,她郁闷的是自己。 明明是想要离皇兄远些,明明是从心底里畏惧着乱lún的大错,可是,每每想到那日鑫盛殿中发生的事,却没有厌恶,没有恼怒,反有一丝绕不开的情愫纠缠在心头。 如今对于皇兄,她再也做不到如远去华山时,那般单纯地想念,也做不到如从前在皇兄身边时,那般心无拘束的亲昵。有些事,一旦迈出了那一步,便再也回不去了。想念会变得甜蜜而又苦涩,心事沉淀在心中,压抑却又膨胀 这段日子,芮央一直没有入宫,皇兄也没有再派人来。倒是萧以澈,会时不时地过来,他似是看出芮央心绪不佳,好在,他也并非是个十分聒噪之人。 芮央懒得说话时,他便自己寻本书来看,见到芮央习武时,偶有兴趣也会上去与她过几招。适逢春末夏初的时节,小荷露了尖尖角,他便拉了芮央一同去游湖赏荷。 萧以澈是个极淡泊的人,有他陪在身边的时候,芮央会觉得日子恬淡而舒适,若是他不在的时候,芮央倒也不会觉得想念。芮央依然看不透他的心思,他永远那般谦和有礼,似乎是十分地体贴,可是,他对芮央又从不会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萧以澈对人的好,似乎是种固有的模式,无处不熨帖,无处不周到,让人寻不到半点错处,可芮央总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爱不是按部就班,有时候,爱仅仅只是刹那的心动 又过了一段日子,芮央突然等到了一个“举国同庆”的消息:于上次太后寿诞共赏牡丹之后,皇帝慕紫乔终于选定了唐太妃的外甥女唐芊芊为大梁皇后,下月初六,便是帝后大婚之日。 听到这个消息时,芮央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心中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失落,皇兄真的要娶皇嫂了,自己竟然半点欢喜不起来,反倒是揪得难受。 皇兄到底还是让母后和唐太妃如愿以偿了,他也信了唐芊芊那外表的端庄贤德么?芮央宁愿皇兄要娶的,是个容貌和心机都平凡些的女子,也不愿意这个人是唐芊芊。可是,她这样想又有何用,皇帝朱笔一勾,便是他人命运的改写。 皇帝大婚的消息一出,真正是四海升平,八方朝贺。 到了芮央再次入宫的日子,她便在慈圣宫中又一次见到了唐太妃,和她那位即将母仪天下的外甥女唐芊芊。 唐芊芊是个着装打扮十分得体,知道收敛的女子,这一点,芮央上回便留意到了。今日,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素色轻纱,头上斜chā着一只镂空金步摇,小小的红宝石摇曳于雪白的额前,衬得眉目如画。 在长辈面前,唐芊芊素来都是这般清雅端庄,华贵中不失温婉。芮央心想,也难怪母后会如此属意于她,难怪皇兄的朱笔会勾中了她。 在这喜气盈门之际,太后是自不必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全不似芮央上回入宫时所见那样神色郁郁。唐太妃早已乐得合不拢嘴,在太后跟前,嘴巴甜得如抹了蜜一般,殷勤更胜从前。 唐芊芊的脸上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多少喜怒来,只一味地低眉顺眼,在太后面前做着一副良善无欺的样子。可芮央只要一想到那日她在自己与戚莺莺之间挑拨离间的嘴脸,便会一阵阵觉得恶心。 似戚莺莺那般张狂浅薄的女子并不难对付,可怕的,却正是唐芊芊这种进退有度之人,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会哪个关键的当口等着你。 一屋子喜气洋洋,芮央实在憋不出许多讨喜的话来,只觉得心中酸涩得很。加上有唐芊芊在,她更是无意久留,便依礼请过安,又敷衍着闲话了几句,匆匆离了慈圣宫。 慈圣宫前不远有个湖,一排长长的林荫道正通向湖边,夏日里树下时有凉风拂过,让人好受许多。芮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自觉地便顺着那林荫道一路而行。 湖中已见菡萏成花,轻风吹送着微微的荷香,只见数枝垂柳随风而动,探入水中,搅乱了一片宁静。 芮央只顾怔怔地望着湖面发呆,忽听得书画低声说道:“公主,前面是圣驾到了!” 芮央抬头看去,前面一行人迎面而来,明晃晃的金色华盖,宝庆亦步亦趋地随侍着那为首之人。 紫色袍服华贵逼人,暗暗的龙纹盘旋于衣襟和袖口,一点点近了,冠玉一般的龙颜之上,一双夺目的桃花眼,内藏着夏夜星辰似的光芒。 ☆、第六十二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距离上一次见面, 仿佛已经隔了太久太久, 再见面时,真的已是要男婚女嫁,各自太平了吗?芮央怔忡地呆立着, 看着慕紫乔越来越近, 终于玉树临风地立在了自己的面前。 慕紫乔抬起手来轻摆了一下,宝庆便如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连连点头,继而领着一行伴驾之人退至了芮央瞧不见的地方,临走前, 还不忘叫上了芮央身边的琴棋和书画。 慕紫乔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说道:“央央今日如何这般急着走?也不在慈圣宫中等朕过来。” 芮央不知当如何回答,只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道:“央央恭喜皇兄!祝皇兄与皇嫂珠联璧合, 永结同心!” 一句恭喜,让芮央自己眼睛发酸,也让慕紫乔默了许久。芮央咬着唇撇过头去,懊恼着会不会在皇兄面前泄露了自己的脆弱。 “这也是央央的真心话么?”慕紫乔说着靠近一步, 抬起手来便要抚上芮央娇嫩的俏脸, 她眼圈有些微红,倔强得让他心疼,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皇兄说过,只宠央央一人” 芮央脸一偏,便躲了开去。她脱口说道:“那么唐芊芊呢?她可是皇兄钦点的正宫皇后!还有还有日后皇兄那整个后宫呢?三宫六院、佳丽三千” 他怔住,看着芮央的眸子幽深莫测、深不见底。 芮央也顿了顿,自悔失言, 明明是要恭喜皇兄的,说成这样,怎么听也是争风吃醋。她一急之下口不择言:“皇兄不必顾及央央,央央与皇兄再亲,也不过是兄妹罢了!皇兄是天子,本就该坐享齐人之福,从今往后,央央与皇兄自是男婚女嫁,你娶你的皇后,我嫁我的驸马,各自相安” “够了!”慕紫乔蓦地一声,打断了芮央的话。 一片宁静中,两人久久地对视着,他满含着怒气,目光灼灼,眼中映照着全是她清秀美丽的身影。芮央在他紧逼的注视下,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 芮央的泪水总是能叫皇兄心软。慕紫乔敛了敛怒色,幽幽地说道:“这般伤人心的话,你竟能脱口而出” 他的话宛如轻柔的月光,在她的心上缓缓地淌过,芮央又何尝舍得皇兄伤心?她一时怔住,默默不语。 慕紫乔再次抬了手,在她带着泪痕的脸上一点点抚过,那声音低沉而又带着无尽的蛊惑:“央央,自上次一别,朕很想你” 芮央的心又是绵软,又是酸涩,皇兄靠近时那带着淡淡龙涎香味的气息和他落在她脸庞上轻柔的指尖,仿佛密密地织就了一张网,她知道,若是不逃,只会溺毙其中。 她带着残存的理智后退了半步:“天色不早,央央该出宫了。” 慕紫乔静静地看着芮央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一声轻叹:央央,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切,是会让你明白皇兄的苦心,还是会让你更恨皇兄? 日子一天天过去,帝后大婚的这一日,终于到来了。芮央做为长公主,皇帝唯一的妹妹,是不可能缺席的。 宫中人人喜气洋洋,阖宫夜宴之上,芮央也懒得与人说话,只是敞开了将那玉液琼浆喝了个够。直喝到人有些晕乎的时候,一杯酒倒下来,将芮央今日盛装的裙摆一角浇得透湿。 芮央今日为了皇兄大喜,也特意穿了件颜色喜庆的宫装,暗红蝶纹的长裙打湿了看起来黑乎乎的,难看得紧。 琴棋和书画忙上前扶了芮央,口中问道:“公主可要先行更衣?” 芮央摇头道:“这才是‘血色罗裙翻酒污’,真正是个尽欢的日子”说罢,她醉意阑珊地抬起头来,那主位上哪里还有皇兄的影子。 芮央不由得心中暗笑道:芙蓉帐暖,洞房花烛,皇兄走得可真是快啊! 想笑,眼中却忍不住酸胀得很。她忙扶了书画的手说道:“我有些醉了,且陪我出去走走吧。” 夜风吹拂之下,芮央的酒气倒是醒了不少。她茫然地向左方望了望,曾听闻,今晚帝后的洞房便设在左方的凤渠宫,皇兄此刻,当是已经忘了自己吧。 芮央转了头,漫无目的地向着右边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便听得琴棋在身边说道:“公主,再往前走,便到流霜殿了。” 流霜殿是皇兄平日里的寝殿,今日洞房,他却并不在这里。芮央想着,鬼使神差地提步,偏偏向着流霜殿而去。玉阶朱漆,琼楼玉宇,芮央恍惚间还能感觉到皇兄的气息,然而,他此刻,却在另一个温柔乡里 芮央怔忡不语,只管站着发呆,身后的琴棋和书画也不敢多言,只得陪着她停步不前。 突然,芮央看见前面一个人影走过,她皱了皱眉,大叫一声:“宝庆,你给我站住!” 那人只得住了脚,上前对着芮央行礼,竟然真的是宝庆。 芮央一脸狐疑地问道:“你今晚不在凤渠宫伺候皇兄,在这流霜殿里做什么?” 宝庆平日里机灵,今日却有些木讷,他面色一僵,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芮央更是起疑,她又再紧逼着问道:“皇兄在哪里?”这一次,语气之中更见凌厉,唬得宝庆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宝庆战战兢兢地说道:“公主,您别再为难奴才啦!奴才不能说啊!” “是不能对我说,还是对所有人都不能说?”芮央心中隐隐地不安,若是皇帝要在洞房之夜隐匿去向,恐怕,是出了什么惊天的大事。 “皇上吩咐奴才,对谁都不能说,特别是公主”宝庆磕头如捣蒜,“公主您饶了奴才吧!” 芮央一急,直接拔了头上金钗,直指着他的咽喉威胁道:“要不要小命了?” 宝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傻,他知道芮央天xìng善良,虽然有时候吓唬吓唬他,却是从不为难宫人,何况,若是真说,皇帝也定然饶不了他。 芮央见他不怕,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干脆金钗一反,抵在了自己的颈间。 这下宝庆是真的怕了,他自幼跟在慕紫乔身边,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公主若是有个闪失,只怕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是玩完了! 他一时间吓得泪流满面:“我说我说皇上他他去了纪王府” 芮央愣了愣,这才惊觉,今晚萧以澈并不在席,而皇兄在大婚之日悄然离宫去了纪王府,又生怕让自己知道 她越想越不对劲,手一松,明晃晃的金钗便落了地,在宁静的夜色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芮央拖起那冗长艳丽的长裙便向宫门跑去。 繁琐的宫装和满头的珠翠再次成了前行中的累赘,芮央心中发急,一边跑,一边随手扯了身上那些沉甸甸的物什,扔在了地上。琴棋和书画一面顾着去捡芮央扔下的东西,一面追着她的方向,当芮央渐渐变得轻巧起来,两个婢女早已失去了她的踪影。 芮央奔至宫门,也不管是哪位大人的马车,抢了匹马便走。长街冷巷,等芮央赶到的时候,深夜的纪王府门前,早已围着密密麻麻的兵士。 兵士们不认识芮央,芮央看他们的服制,却认得他们是御林军。她不敢硬闯,只得站在门口一遍遍地大叫着:“皇兄!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进来!” 不知道叫了多久,门终于开了,御林军让开了一条道,芮央才刚刚抬步走进去,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让人闻之作呕。 火把林立,满地鲜血,满院哀嚎,而皇兄就穿着一身华贵非凡、纤尘不染的喜服,站在重重的人群和一地的尸身之中,那样地耀眼。 芮央虽在华山学艺多年,却从不曾真的步入江湖,此刻突然间看见这般血淋淋的场面,禁不住傻了眼。 她看见不远的地方,五花大绑着一个锦衣玉带之人,虽是头发凌乱,一身血污,却仍可见眉目清秀,鼻若悬胆,正是纪王萧以澈。他身边,一个老fù人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的血渍斑斑,紧紧地抱着他不撒手,好像这样便可以护住他。 芮央鼻头一酸,犹记得不久之前,他还曾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于如梦烟雨之中,以优雅入画。可如今,哪里还看得出,他便是当初那个霁月清风般的纪王。 芮央冲着慕紫乔叫着:“皇兄,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慕紫乔眸色幽深,薄唇微抿,他没有回答,却是对身后的人说道:“护送公主回府!” “我不走!”芮央急切地说道,“皇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萧以澈他犯了什么罪,需得要满门抄斩?” 慕紫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色黯然,一言不发。倒是他身边的御林军统领躬身答话:“回公主话,纪王萧以澈,他蓄意谋反” ☆、第六十三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纪王府。 满目疮痍, 鼻音充斥着血腥之气, 芮央对那个御林军统领的话半分不信! “这怎么可能!”芮央不愿意再听下去,“萧以澈是那样一个既清高又淡泊的人,他怎么可能谋反?皇兄, 我要你告诉我,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慕紫乔的脸上滑过一抹淡淡的痛:“央央,你真的这般在意他么?你觉得你了解他,胜过了相信你的皇兄” 芮央怔住,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便听见萧以澈身边那老fù人厉声叫道:“皇上既然执意要灭了萧家满门,便连老身也一起杀了吧!不必惺惺作态,老身绝非那贪生怕死之辈!” “萧老夫人, ”那御林军统领在旁说道,“皇上顾念老王爷功勋卓著,对老夫人您网开一面,似这般的恩典, 您可是头一人啊!” “哼!”萧老夫人冷哼道, “既如此,老身便先谢过皇上恩典!只一条, 还求皇上恩准” 慕紫乔淡淡侧过头来看向她,众人皆不知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还要向皇上求些什么。只听得她一字一句说道:“只求皇上恩准,用老身的命去换澈儿一条命!” 话音方落,便见她突然提步, 向着一个士兵奔去。那士兵手中长剑尚未入鞘,萧老夫人几步奔到他身前,双手握住剑刃,直直地向着寒光闪闪的剑锋上扑去。 慕紫乔一惊,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听得在萧以澈惊惧的大叫声中,她已用自己的胸膛撞上了锋利的长剑,那握紧剑刃的双手,更是鲜血淋漓 萧老王爷当年金戈铁马,老夫人果然也并非弱质女流,芮央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长剑贯穿了她的身体,刺目的鲜血飞溅而出!她的身体终于从那剑锋上一点点软倒下来,那手执长剑的士兵早已被这意外惊得呆若木鸡。 萧以澈一改素日的淡定洒脱,仰天长啸间,双目一阖,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芮央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皇兄。是自己从前一直错了,他不仅仅是自己的皇兄,他更是这天下之主,杀伐果断的帝王! 芮央一提长裙便跪在了慕紫乔的面前:“皇兄,你饶了纪王吧,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便全了萧老夫人的心愿,留下纪王一条命吧!” 这般结局,慕紫乔亦是始料不及,他薄唇抿得发白,指节捏得发青,身为一个君王,便注定了是个孤家寡人,他所要承受的隐忍和疼痛,是无法为人所理解的。 他的目光在庭院中扫过,终于停留在萧以澈的身上。萧以澈自平静之后便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他轻轻地对上慕紫乔的目光,又不屑一顾地转开。 慕紫乔到底还是弯腰伸手,将芮央扶了起来,从小到大,央央对他发过脾气撒过娇,可是,还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他,怕过他。 慕紫乔心中微叹,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凄凉和落寞,对身后之人说道:“纪王萧以澈,免于死罪,押入天牢。” 身后的御林军统领意外地唤了声:“皇上!” 慕紫乔疲惫地摆了摆手,只说了句:“回宫。” 趁着皇兄先出了纪王府,芮央几步跑到萧以澈的身边,抓住他的双肩,妄图将他从麻木的状态中唤醒:“萧以澈,你告诉我,你是被谁冤枉的?到底要怎样才能救你?” 萧以澈看向芮央的目光透着飘忽和茫然,让芮央急得想哭,为什么这个人在她的面前,永远都像一团迷雾?从前她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依然难懂得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一场皇宫内院的喜事,最终却意外地以纪王府的一场悲剧来收了场。 因为发生在深夜里,京城中许多人都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整件事情,最终只是用一句“纪王谋反已被平定”全然带过。 依旧是歌舞升平、繁华盛世,然而芮央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被火把的光芒照亮的夜晚,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场鲜血淋漓的杀戮,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主府的,那个曾经于烟雨中为她撑伞之人 她对萧以澈,从来不曾爱过,可是,她却是真的曾经想过,让他做自己的驸马,从此与皇兄相安一世。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叫她怎样心安理得,又怎样坐视不管?就在芮央没有半点心情的时候,宫中却传出话来,说是太后叫她入宫听戏。 自皇帝大婚,宫中已是连日的歌舞酒宴,太后心情大好,又特意叫人安排了一个极有名气的昆曲班子入宫,据说最擅长的是《长生殿》,已经让太后惦记了许久。芮央自幼无母,在太后身边长大,对太后亦极是孝顺,哪怕再没心情,也是不好逆了她的意。 这日入宫,芮央才走到御花园,夏日的紫藤尚未开花,繁茂的藤蔓却遮得一片荫凉。芮央在藤下没走多远,便听见前两有两个宫女正聊得起劲。 芮央素来没什么架子,倒是怕自己突然过来惊了人家说悄悄话,便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琴棋和书画都放轻了步子。 这两个宫女怕也是才入宫不久的,竟是有些初生牛犊,芮央渐渐地听清了她们说的话才发现,这两个胆大的宫女竟然是在私下里议论那位初初掌管后宫的皇后娘娘唐芊芊。 个头大些,皮肤白些的“大白”说道:“皇后娘娘长得好看,家势又好,这是何等的好命,咱俩怎么就修不来这般的好福气呢?” 另一个肤色深些的宫女长得十分娇小,“小黑”说道:“你知道什么!女子长得再美,家势再好,若是夫君不喜欢啊,那都是白搭!” “你胡说什么呢?”大白虽然表示不信,目光里却是充满了好奇。 小黑得意地说道:“我是听小桃说的,她如今可是正在皇后娘娘宫里当差的。听说啊自大婚之日起,皇上连碰都不曾碰过这位貌美如花的皇后娘娘呢,你说她可怜不可怜” 接下来,大白和小黑凑在一起,开始jiāo头接耳,芮央猜想定是说些不可描述的混话,因为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时地发出些意味深长的娇笑。 芮央听了二人的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却又暗暗地冲着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直摇头。在宫中,这般口无遮拦,这话好在是让自己听见,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是换了旁人,只怕是小命难保。 正想着,却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芮央只听见前面一声娇喝:“竟然敢明目张胆地私下议论主子,可是都不想活了吗!” 芮央透过密密的紫藤花枝向外看去,不远处款款走来数人,为首者凤钗斜chā,衬着面若芙蓉,华服莲步,却是凛然生威。数日不见,唐芊芊果然是母仪天下的风范。 方才说话的,正是唐芊芊身边贴身那名宫女,想是随着唐芊芊陪嫁入宫的,芮央眼生得很。 大白和小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软成一滩,两人慌忙磕头请罪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唐芊芊身边那宫女冷哼着说道:“料是不给点颜色,你们也学不会这宫中的规矩!” 芮央心下一沉,见唐芊芊温婉平静的眸中分明带着杀机,只怕又是一幕惨剧。她连忙放重了脚步,从紫藤花蔓后走了出来,轻描淡写地笑道:“这大热的天,皇嫂可是在与两个小宫女置气么?实在是犯不着。” 唐芊芊侧头一见了芮央,瞬间敛了眸中杀机,淡淡噙了一抹轻笑在嘴边:“公主说笑了!本宫素知公主爱为这些宫人报不平,只是,这宫中,也并非只有公主一人贤德,莫非旁的人便个个是小肚鸡肠、凶神恶煞么!”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贵为中宫之主,芮央竟是不好强行维护两个宫女,何况,私下非议主子,原也是有错在先。她只得应道:“芮央不是这个意思” 唐芊芊的嘴角牵扯出一丝隐隐的得意:“公主不必多虑,本宫也只不过是想将她们带回去,本宫慢慢地教导罢了。皇后掌管后宫,莫不是这点小事,还需公主答应么?” 芮央让她抢白得无言以对,心里却是清楚,若是她将人带走了,日后死活还不是她一句话。这两个宫女虽是年轻不懂事,言行太不谨慎,却也罪不当死。 唐芊芊转身便要带着几人离开,却又定定地站住了脚。 芮央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皇兄就在不远处站着,御花园群英芳菲,他玉冠紫袍,遗世而独立,不像人间的帝王,倒似天外的嫡仙。 众人慌着行了礼,慕紫乔缓缓走了过来,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大白和小黑:“朕道是什么宫女这样好,让皇后和公主抢着要,看着也不过如此。不过朕的流霜殿倒是缺人手,便叫宝庆将她们领过去吧。” 唐芊芊霎时憋红了脸,却极是隐忍顺从地应了声:“是。” 慕紫乔全然不曾留意她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戏台子那边就要开嗓了,皇后先过去吧。” 唐芊芊无奈地告退而去,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芮央低着头,不去看皇兄,却眼看着紫色金边暗纹的袍角和一双青色龙纹靴闯入眼帘,缓缓地来到了自己的跟前。 慕紫乔默默无语地如小时候那般去牵芮央的手,这一次,芮央抗拒着挣脱了他。 慕紫乔苦笑着轻叹:“央央这是在怨皇兄吗?” “央央不敢。”语气中,是从不曾有过的疏离。 “从小到大,朕不曾羡慕过谁,如今,朕竟然会有些羡慕纪王。”慕紫乔仰天一叹,“若朕不再是你的皇兄,那便可以用另一种身份去疼爱央央” ☆、第六十四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寡人回驾马嵬, 将妃子改葬。谁知玉骨全无, 只剩香囊一个。后来朝夕思想,特令方士遍觅芳魂” 那戏台子上,一出《长生殿》直唱得太后如痴如醉, yù罢不能, 可是那段不被世人看好的帝王之爱,却是让芮央怎么也听不出几分欢喜来。 又挨着听完了几出戏,看台上众人都有些乏,台上一个武生正在十分努力地又是翻腾又是跳跃, 芮央便寻思着找个借口离开。 她正自想着,尚未来得及起身,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 带着凌厉的杀气直直向看台上飞来。 芮央随即反应过来,是暗器! 那暗器速度太快,一时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如流星划过, 在人抬眼之间便已然飞至, 芮央心下一惊之,暗器奔袭的那个方向, 正是慕紫乔!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芮央想要开口示警,却已是来不及了。 慕紫乔原也不过是陪着太后高兴罢了,正觉无趣有些走神,一道暗器如闪电般直shè而来, 饶是他反应再快,也只是堪堪避过了要害,那暗器擦着他的右臂划过,径直chā入了后面的朱漆柱上。 慕紫乔的右臂被划破一个口子,鲜血流出来瞬间变成了黑色,他只觉手臂一麻,心知有dú。 有人高呼“护驾”,然而声音还没完全叫出来的时候,便已有一道人影,惊鸿一般向着看台上直飞而来,轻功之高,连芮央也暗暗心惊。 看台上霎时乱成一片,后宫女子惊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光是听着便让人心中发怵。御林军赶来,一面捉拿刺客,一面保护众人安全。 那刺客被御林军缠住,再无法靠近慕紫乔,方才一击不中,便已失了先机,他此刻似是有些沉不住气,几次想要甩掉围攻他的兵士却哪有那般容易。当他放慢了身形之时,众人才看清,刺客竟然正是方才台上那名武生。 那武生功夫极好,十几个御林军也一时无法将他拿下,双方便在看台下打斗不休。 芮央挂心于皇兄的伤势,连忙凑了过去,还未靠近便听人七嘴八舌地说皇上中了dú,心中更是焦急。 也是她一心挂念着慕紫乔的伤势,不曾提防,看台本就混乱,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一挤,芮央一个不留意,突然从看台上坠了下去。 刚一着地,芮央便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抵住了她。同时,有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一点,芮央只觉得浑身内力被封,半分都发不出来。 一声大喝:“都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所有御林军都齐齐愣住,不敢轻举妄动。 那刺客突然大笑道:“上天待我不薄!原以为行刺狗皇帝不成便只有死路一条,不曾想还会有送上门的机会!” “你别乱来!”慕紫乔按着伤口,唇色已经开始发青,他强撑着说道,“你放了她,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我可以放了她,但不是现在!”那刺客有恃无恐地叫道,“给我一匹快马,我要出宫。等我出了宫,半个月后,马嵬坡jiāo人,你一个人来!” 那么巧,大梁京郊也有个马嵬坡,芮央就觉得那《长生殿》唱得不吉利,果不其然,自己这般倒霉就成了短命的杨玉环。 “别答应他”芮央话未喊出口,颈上的利刃已划破了皮ròu,只觉得微热的液体流下来,火辣辣地疼着。 “你住手!朕答应你!”慕紫乔的话中带着中dú后的虚弱和一种不离不弃的坚定,让芮央心中忽地一痛,又是担心又是不忍。 慕紫乔自己早已难以支撑,放下话去,一切暂以公主安危为先,不可冒险行事。就这样,快马一骑,芮央被那刺客挟持着出了宫。 亡命之徒,一路狂奔,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已到了京郊。 刺客在一条河边下了马,蹲下身去用手捧了水来喝。芮央自知没有内力,无法施展轻功,是没可能从此人身边逃脱的,便也安心地蹲在河边喝起水来。 那刺客喝了几口,又掬了水将自己脸上武生的油彩洗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芮央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 “喂!”芮央冲他叫道,“你为何要行刺皇帝,你不知道那是诛九族的大罪么?” 那男子冷冷地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他不理,芮央却仍不死心地问道:“半个月后,你果真肯放了我?你一定没这么好心吧?” 那男子冷笑了一下,这次,他却开了口:“你以为,那狗皇帝还能活得过半个月么?我们或赵国的星月镖上,淬的是断肠草的dú,没有特制的解yào,根本活不过七日!” 他的目光转向芮央,冷得犹甚于他那星月镖的寒光:“我听见他们叫你公主是吧,那狗皇帝是你哥哥?难怪他那么紧张,居然肯为了你放我一条生路!” 这次,轮到芮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呆愣着,被他的话戳得猛然发痛,良久方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是或赵人?你就是凶悍残暴、青面獠牙的或赵人?” “青面獠牙”显然不是,他听到“凶悍残暴”几个字时,死死地盯着芮央看了半晌,寒冰似的眸光中蹿出一道仇恨的火焰,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拽了过来:“你们大梁人难道就不算凶悍残暴么?大梁的兵士杀的人难道还少么!” “若不是你们好战成xìng,强取豪夺,大梁又怎会出兵!我们是为了保家卫国、守卫疆土” “少跟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战争是一方就可以打起来的吗?”他突然变得暴怒起来,额上扯着青筋,他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推,芮央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他恨恨地盯着芮央:“我只知道,我所有的亲人全是被你们大梁人杀的!我所有的亲人都一个个惨死在我的面前!你既然是公主,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你那位父皇曾经多少次御驾亲征,又杀过多少我们或赵人,我端木阳曾在祖先牌位前发过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亲手为他们报仇!” “你要报仇,为什么不杀我,我也是父皇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杀皇兄?他又没有御驾亲征过,他又没有杀过或赵人!”芮央一腔心痛突然间化作了愤怒,“再说了,你来杀大梁的皇帝,难道就不怕那些因为你们而失去亲人的大梁人去杀你们的皇帝吗!你杀我皇兄到底有何用,战争能结束吗?仇恨可以了结吗!” “谁叫他是大梁的皇帝,他就必须担负起所有的罪孽和仇恨!”端木阳一声咆哮,双目如血,他逼视着她良久,却并没有对她动手,而是断然地转身,再不想理睬芮央。 只剩下芮央一人呆愣在那里,一想到皇兄很快会死,而死的时候自己甚至都不在他身边,整个心仿佛被掏空了似的,疼痛而失落 因为害怕被官兵发现行踪,端木阳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当晚,他们就近采了些野果来充饥,栖身在京郊的一座破庙中。 孤男寡女,四下无人,芮央又失了内力,她生怕端木阳夜里会丧心病狂地发起疯来,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于是,她悄悄地藏了根木棍在身边,以备不时不需。 然而,她很快发现,他虽然一心想杀慕紫乔,可是对芮央却并无非礼之心。入夜之后,端木阳便一直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沉默得像那破庙中的菩萨。 芮央渐渐安下心来,就在倦意袭来之时,隐隐地听见门口那角落有些动静。她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芮央看见端木阳十分异常地蜷缩着身子,似是极为痛苦的样子。他身材原本高大魁梧,此时却躺在地上紧抱着双臂,抖得如同一片秋风中的枯叶。他的脸色煞白,全然没了血色,额上挂着豆大的汗珠,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低低的、哀嚎一般的呻吟,四肢已经因为痛苦而有些微微地抽搐,像一头就快要断气的野兽。 此时,正是逃走的大好时机! 芮央提步便向着门外跑去,走了几步,又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自己这样一走,端木阳会不会死? 端木阳是或赵国人,他行刺皇兄挟持了自己,可是,谁无父母亲人,若是自己的父母亲人因大梁而惨死,自己也一样会恨透了大梁人。更何况,他终归是一条人命,生死,或许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救还是不救?这个问题让芮央纠结了许久,最终让她做出决定的,是天空中那一轮月亮。 她一抬头,正看见一轮圆月,如银盘当空。对,今晚又是个月圆之夜。芮央为了避免上次的事再发生,后来便一直将yào随身带着,傍晚时,她便已早早地服了yào。 她突然想起破庙中,端木阳那副难受的样子,心中突然生了几分疑惑,他怎的像是也有同自己一样的宿疾?只不过,他倒像是病得比自己要重上许多,芮央亲身体会过,她明白那样的痛苦。 揣着一半的善良和一半的疑惑,芮央又返回了破庙之中,她在端木阳身边蹲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你怎么了?” 他艰难地睁了睁眼,目光迷离,却是说不出话来。 芮央从怀中掏出yào来,放了一颗在他口中,又将之前囤下的清水喂了他几口。在等待yào力发作的过程中,芮央好似从端木阳的身上,看见了发病时的自己。他在痛苦中不住地挣扎,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反反复复地唤着一些人名,芮央猜想,那应该是他的父母兄弟。 恻隐之心油然而起,芮央学着从前每次发病时皇兄的样子,伸出手来,将手掌轻轻地覆在他的额上,这个法子,常常能让人觉得安稳许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木阳竟然真的慢慢恢复了平静,蜷缩在地上疲惫地睡了过去。然而,芮央心中的疑惑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了起来,她茫然地跌坐在端木阳的旁边,她想等着他醒来,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次日清晨,芮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端木阳的身边,是靠着破庙门睡着的。 他早已经醒了,正静静地坐着擦拭着他的长剑,淡淡的阳光从破庙外照进来,正照在他半边身子上。他坐在柔和的光线里,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眉目却舒展了许多,全不似昨日的冰冷和暴躁。 端木阳见芮央醒来,放下了手中的剑:“昨晚,是你救了我?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救得了我?” “我自己也很想知道”芮央怔忡地说道,“我自幼便有这宿疾,一直无法根治。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和我患了同样的病。” “你是说你也”端木阳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芮央的脸上逡巡,半晌,他哑然失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你说这是宿疾?你以为这是一种病?” “难道不是?”芮央突然有些紧张,她感觉到,一定有些重要的事,父皇一直瞒着她,“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告诉我吧,这不是病是什么?” 端木阳的眸光再次落在芮央的脸上时,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复杂:“好,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告诉你!” “我叫端木阳,是或赵国朝廷秘密训练的一名死士。自我为朝廷办事的那天起,我就服下了一种dú,它叫明月散” “明月散之dú每当月圆时发作,生不如死,服下的剂量越多,时间越长,dúxìng会越来越强烈。我每一次都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才能在约定的地点得到暂时的解yào。可是这次刺杀慕紫乔,因为一直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混进皇宫,所以耽搁了我取yào的时间” “还有,明月散是或赵国朝廷独有的,你身上既然有这种dú,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你并非大梁的公主,你是或赵人!” 当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最终和端木阳的脸一起逼近了芮央,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明白,”端木阳不屑地瞥了瞥她,“怎么?做惯了金枝玉叶,便连认祖归宗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走开!你以为你这样挑拨离间有用吗?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芮央难以抑制地对着端木阳大叫出声。 她激动的情绪让端木阳怔了怔,不屑中又流露出几分同情,他最终闭了嘴,不再去刺激芮央那根几近崩裂的神经。 其实,芮央心底里明白,端木阳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自己真的是大梁的公主,如何会在襁褓中便被人下了这种或赵的dú?如果自己真的是大梁的公主,那么自己生母是谁,为何父皇从不愿提起? 绕了一个大圈,多少年过去了,芮央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自己从小就最想知道的问题,做为大梁唯一的公主,一个生母不为人知的公主,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世? ☆、第六十五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接近晌午的时候, 破庙中来了个蒙面人。芮央这才意识到, 端木阳选择在这个破庙落脚并非是随意的,他应该是一早便与此人约好了,在这里等他。 他二人避开了芮央, 在破庙门口的小院中嘀咕了一会儿, 那蒙面人便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再回来,送来了一些食物和用品,便再一次消失了。 当晚, 芮央便不用再吃野果,不仅有烧饼,还有几样熟食。 她此时哪里有什么胃口, 虽是风餐露宿了一整日,却依然是味如嚼蜡。然而,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若是不弄明白, 死也不会甘心! 端木阳看着这位公主不论是野果还是烧饼, 皆是面无表情,大口地吞咽着, 不由戏谑着:“你倒是个不挑食的公主,甚好养活!” 芮央不语,只是默默地强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嚼着。端木阳忽然叹了口气,许是因为知道了她是或赵人,昨晚又救了他, 言行间温和了许多。 他端了杯温水,塞在她的手中,他手指纤长而微凉,让芮央不经意间想到了萧以澈。 自己曾经对他说过,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天牢,自己曾经因为他而怨怼皇兄,可是,当自己见到皇兄身处危险之中,当自己知道他有生命之忧的时候,自己还会再继续怨怼吗?如今自己身陷囹圄,又身世不明,还要如何去救别人? 终于等到了入夜,芮央一心挨到门口的端木阳睡着,才心中默念着口诀,唤来了灵萝。习武之人睡觉一向警醒,为了怕惊动端木阳,芮央便一直与灵萝用心语沟通着,不发出声音来。 父皇已故,那么抚养自己长大的母后,一定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于是,芮央让灵萝查看了太后当年的记忆。 那一年,父皇御驾亲征,大败或赵国,凯旋而归。 母后满心欢喜地迎接着陛下还朝,同时迎来的,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 帝后情深,父皇怕母后心中不悦,只得实情相告,这个孩子,并非是他与宫外女子所生,而是已经一战身死的或赵国大将军蒙塔的遗孤。 两军jiāo战,父皇与蒙塔各为主帅,如今或赵兵败,蒙塔也已死于父皇的剑下,父皇要却将他的孩子抱回来抚养,这简直是人间奇事!母后闻言,大惊失色地说了一句话:“陛下岂不知,农夫救蛇,反被蛇杀之理!” 芮央苦笑,原来,母后多年来对自己既疼爱又冷淡,是一直将自己当作一条终会恩将仇报的小蛇;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大梁公主,而是一个被养在大梁皇宫中的或赵人!原来,父皇并不是父皇,而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接下来,芮央又看了看端木阳从前的记忆。 端木阳没有对她说谎。大梁与或赵两国jiāo战多年,宿怨极深,那一年,两国的边境连续激战了数月,双方的兵士都已经杀红了眼。边境血流成河,早已经分不清是哪边的伤亡更重一些。 后来大梁军队占了上风,将或赵残兵一路追赶至一个边境的小村庄,在那里,大梁的士兵围剿了敌军,也杀了许多奋起反抗的或赵百姓。 端木阳的家,就在那个边境的小村子里。村子里的百姓也和大梁边境的百姓们一样,有颗保卫家园的心。然而,他们暴力地反击只是引来了更多暴力的压制,直到最后,端木阳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家人死在了大梁兵士的军刀之下,国仇家恨从此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 他被一个生还的或赵将军带回了京城,为了实现自己报仇的愿望,他从少年时便拼命练武,为朝廷效力。直到他终于出类拔萃到,可以前往大梁,刺杀新君。 从前,芮央只知道或赵人是青面獠牙、凶悍残暴,却从不曾想过,当自己站在一个或赵人的角度来看大梁人,又将是如何。两军jiāo战,从来便没有什么温情脉脉,而只有成王败寇,若不杀人,便会被人所杀。 芮央苦笑,她想起了端木阳所说的话你们大梁人难道就不算凶悍残暴么?大梁的兵士杀的人难道还少么! 如今,自己已不再是大梁人,那么是否就应该与端木阳同仇敌忾,是否就该向他那样仇恨着大梁的皇帝,yù杀之而后快? 不!她做不到! 一边是自己真正的家乡故土,一边是养育自己多年的大梁,要如何取舍,如何决断! 父皇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却又于战火之中抱回了自己,养大chéng rén,究竟是恩是仇,当何去何从? 还有皇兄,芮央又想起皇兄说过的话来若朕不再是你的皇兄,那便可以用另一种身份去疼爱央央 皇兄一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固执地用一种超越兄妹之情的宠爱来对待着她。可是这一世,背负着血海深仇的芮央,要怎样去爱着杀父仇人的儿子慕紫乔! 这一夜,芮央无法入睡,这一夜,她整个的生命都已颠倒,亲人变成了仇人,皇兄不再是皇兄,而自己,变成了“青面獠牙、凶悍残暴”的或赵人。 芮央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皇兄依旧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他笑着对自己说:“皇兄只宠爱央央一人。”说完,他的神色中带着痛苦,嘴角溢出血来,芮央惊慌地看去,皇兄的身上chā着一把长长的宝剑,而剑的另一端,就握在自己的手中 芮央“啊”地大叫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惶惶不安地唤着:“皇兄皇兄” 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她胡乱挥动的手臂,端木阳在她身边冷冷地说着:“这样放不下你的皇兄?若是他真的死在我的手中,你会如何?” “我会杀了你!”芮央想也不用去想,这世间,没有人比得过皇兄。不论自己是谁,皇兄是谁,她不要他死。 端木阳气恼地一抬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他手下的力道,让她觉得疼。 “你这个女人,就不能清醒些吗?你明明已经猜到自己是或赵人了,为何还是分不清敌我!你要杀我是么,我也要你陪我一起去死!” 他手上力道陡然一松,芮央疼得跌了回去,她怒道:“你是男人么!是男人你就松开我的穴道,堂堂正正地和我打一场!” “你不必激我,”端木阳冷笑着,“等时机一到,我自然会放开你。既然你并非大梁人,又与我无冤无仇,等到你对我没用的时候,我自然会放了你,你要走也行,要来杀我,我也奉陪。” 说完,端木阳又走回了破庙的门口席地而坐,拿出一瓶酒来,拔了瓶塞仰天就是一口。 芮央想了想,自己对于端木阳来说的用处,自然便是威胁皇兄。她问道:“你不是说皇兄中了dú,活不过七日么?那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为何不回你的或赵国去复命?” 端木阳慢悠悠地又喝了几口,方才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在等消息,等大梁国丧的消息!” 几个字轻飘飘地说出来,芮央顿时红了眼圈,心中和恐惧和疼痛被突然地放大,她随手摸起地上一块瓦片奋力地向着他掷去,口中歇斯底里地叫着:“端木阳!我真后悔自己救了你,我当时就该趁机杀了你!” 端木阳头一偏,瓦片落在他的身边的地上,碎成了两半,发出残破凄凉的声音。端木阳目光瞟了瞟那碎片,脸上带着酒精发散的绯红和隐隐悲哀的麻木。 数日后,那蒙面人终于又来了,他们又是刻意避开了芮央,在小院中窃窃私语。 这一次芮央再也淡定不了,她知道,那蒙面人一定带来了关于皇兄的消息,到底是生是死,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没死,他们又会如何利用自己去对付皇兄?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努力地想要听清他们说的话,可是离得太远,他们的声音又太轻。没办法,芮央只得又冒险向前挪了挪,刚听见“长生崖”几个字,他们的声音便已戛然而止,那蒙面人顷刻间已经站在了芮央的面前。 芮央施展不了轻功,端木阳和这蒙面人又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听,的确是痴心妄想。 蒙面人的眼中带着森森的杀机,却最终只是掏出根绳子,将芮央绑在了柱子上。芮央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显然是走到了离自己更远的地方去继续密谋了。 等到蒙面人最后离开的时候,破庙中又多了许多食物,端木阳回到破庙中来,便一直闷不吭声地坐在门口喝酒,任凭芮央怎么叫他骂他,他始终都一言不发。 最终,芮央总算是看出来了端木阳这是在喝闷酒呢!那说明对他来说是坏消息啊,皇兄一定还活着! ☆、第六十六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芮央看见端木阳郁闷的样子, 忍不住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那得意的笑声终于激怒了端木阳, 他看着被绑在柱子上几个时辰却还神采飞扬的芮央,没好气地吼道:“你笑什么笑!” “端木阳,你一定是失算了对不对?我皇兄他还活着对不对?我就知道老天爷是长眼睛的, 皇兄又没有杀过或赵人, 怎么会被你们轻易地害死!”芮央连日的担心,从来没有如此时这般痛快! “你住口!”本以为端木阳会还嘴,不曾想,他却是和酒干上了, 一仰头,将瓶中的酒尽数倒进了肚子里。虽然他不曾回答,可他这副郁闷到极致的样子, 已经是对芮央最明显的回答。 芮央的心情霎时轻松了许多,也不在乎自己被绑得早已经浑身酸痛,却是不吐不快:“皇兄他是真命天子,你们只能靠挟持个女子来要挟他, 算什么君子所为?若是真的想要打败他, 就堂堂正正地战场上见” “啪!”的一声,一个酒瓶被端木阳用力摔得粉碎, 将芮央吓得生生住了嘴。端木阳暴怒地站起身,几步冲到了芮央的面前。 咽喉上突然一紧,芮央便感觉到让人窒息的巨痛,端木阳疯了一般死死地扼住她的颈间,双目赤红如血, 额上青筋暴跳。 芮央以为他会直接掐死自己,可他却缓缓地松开了手。芮央难受地喘不过气来,双手却被绑在柱子上动也动不了。 端木阳一言不发地绕到她身后,为她解了绳索,她手腕间的绳子绑得极紧,松开时,又是麻木又是淤青。端木阳怔怔地伸手,忽然轻抚上她腕间淤青的地方,芮央在恍惚中觉得,他那样子,带着一种苍白的温柔。 他是那样的喜怒无常,芮央警觉地抽出手,从他身边退开,默默地注视着他。端木阳却并没有再靠近她,而是重新坐回了门口,又拿起了另一瓶酒。 半晌,他幽幽地开了口:“你可以那么轻易地说战场,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战场。你没有亲手埋葬过自己的亲人,没有看见过被活活饿死的无辜孩子,没有见过白发的老人在儿子死后哭瞎了双眼,没有亲身闻到过尸身腐烂的味道,没有眼睁睁地目睹过自己的家园变成一片废墟” 他的声音带着酒精作用的沙哑,透着一片无望的悲凉,芮央的心也突然跟着他变得凄凉了起来。他不知道,芮央已经用自己的方法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也是或赵人,他的家园,又何尝不是她的家园 芮央茫然地在端木阳的身边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站在一个什么立场,她一眼瞟去,见那地上还有几瓶未开封的酒,便也随手捞起一瓶,喝了几口。 熟悉的酒香在唇舌间漾开,这居然是京城的好酒杏花村。芮央又想起自己生平最爱的三样东西奉心斋的芙蓉糕,醉云楼的杏花村,还有皇兄那双桃花眼。原来,这一切都并不属于自己。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芮央一抬头,见端木阳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芮央那带着酒气的粉颊就映在他的眼底,他不经意地便想到了那日dú发时,覆在额上那温暖而轻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的触感。他的眸光中滑过几不可察的柔软:“等我杀了慕紫乔,你真的不考虑随我回或赵吗?” “若是你敢杀皇兄,我就算是与你同归于尽,也一定会杀了你。”她的声音那样轻,轻到他看不懂她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醉话。 半月之期,终于到来了,芮央从早晨起便开始心神不宁,可是端木阳却硬是挨到了晌午时分,才带着芮央抵达了马嵬坡。 此间是一片密密的树林,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透下来,在地面撒下一片斑驳无常的光影。 林间如此静谧,静得让芮央的心中惶惶而不安。她知道这林间一定会有埋伏,那个一直没有再出现的蒙面人极可能就埋伏在这附近。皇兄若是真的孤身而来,那无异于飞蛾扑火,更何况,他前些时才中了dú,也不知道都好了没有。 可是,芮央心中就那样笃定,皇兄一定会来,他绝不会置她的安危于不顾,这世上,若还有一人是她可以依赖的,那便是她的皇兄。 这般想着,时间过得极慢,树叶飘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仿佛她心中点滴的煎熬。 直至听到林间惊鸟的声音,芮央循着那声音的方向紧张地望去,葱茏繁茂的林间隐隐有马蹄的声音传来,芮央的心一阵狂跳。 有节奏的马蹄声渐渐地近了,像一颗带着温暖的火种,为芮央带来了希望和心安。心情从不安激动变得有些期盼和雀跃,只因为,终于又要再一次见到皇兄,这天地间,自己真的不是孤单无助的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一颗心,是时时与自己在一起的。 慕紫乔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远远地出现在芮央的视线里,依旧是那样玉带紫衫,绣着龙纹的袍角在风中伴着衣带袂袂。他面如冠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仿佛聚着灼灼的光芒,老远便能让芮央感受到他的注视。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大好,芮央心中忍不住七上八下地揣测着,皇兄会不会是余dú未清,又或者,这半月来也如自己一般日夜悬心?她的视线骤然变得模糊,泪水涌上了眼眶,她想起皇兄说“朕很想你” 端木阳冷冷地看着慕紫乔靠近,始终一言不发。就在慕紫乔距离芮央和端木阳仅剩数丈之遥的时候,林间忽见惊鸟群飞,十余个黑衣蒙面之人从四面八方跃了出来。他们手执长剑,寒光闪闪,一个个挽着剑花向着慕紫乔围攻而上。 果然有埋伏!这些人的打扮与芮央之前所见那蒙面人全是一模一样,原来他们留在京郊的,还有这么多人。芮央冲着端木阳怒骂道:“你们真卑鄙!叫皇兄一人前来,你们却埋伏了这么多人!” 端木阳的语气冷得如冰山的雪:“慕紫乔,我非杀不可!” 数道寒光卷着萧萧落叶在慕紫乔的周围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就在那包围圈渐渐缩小的时候,芮央惊觉眼前形势突变。 几十个身穿铠甲、提盾佩剑的兵士,从落叶覆盖的土地中,破土而出,他们出其不意、拔地而起,宛如银色的龙卷风向着黑衣蒙面人奔袭而去! 那群蒙面人中有个声音叫道:“有埋伏!”芮央听出,这正是那个自己见过的蒙面人。 端木阳亦大惊失色地说了声“中计了!”突然拉起芮央,二人一骑,掉头就走。慕紫乔的注意力一直不曾离开芮央,此时见他们要走,也顾不得与林中的蒙面人纠缠,一拉缰绳,紧追不舍。 马儿一路疾驰,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并没有跑多久,前面便出现一个山崖,已经没有路了。 端木阳带着芮央下了马,“嗖”地一下抽出长剑,比在芮央的颈间,回过身来,静静地等待慕紫乔追来。 芮央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似端木阳这样的死士,在他的心里是将杀慕紫乔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他为什么会跑?而且,他们既然在马嵬坡设下埋伏,应当是观察过附近的地形的,为何哪里不好跑,偏偏跑到了悬崖边? 悬崖芮央心中“咯噔”一下,便想起那日偷听到二人说起“长生崖”,莫非,此处便是长生崖? 若真是这样,那么方才林间的那些埋伏,便都不过是烟雾,他们一定是算到了皇兄可能会在事先约好的马嵬坡设伏,因此才佯装中计,一路逃到这长生崖来,看似无路可逃,实则,却是诱敌深入。 芮央一面想着,一面暗暗观望,果见此间树枝之间寒光闪动,早已埋伏了不知道多少人,这分明是张开了口袋,来一招请君入瓮! 马蹄声渐近,芮央眼看着慕紫乔策马而来,红尘一骑,他长剑在手,玉带紫衫,永远是她心中,最留恋的样子。 芮央拼命地大叫:“别过来!有埋伏!” 端木阳一愣,芮央便见他右手一翻,她知道,此刻他的掌心中,一定有一枚星月镖正蓄势待发。这几日她曾暗暗地留心过,方才他右手碰过的那个地方,正是他藏镖的位置。 芮央猛地一个回身,重重地撞进了端木阳的怀中,双臂死死地缠住他,向着身后的山崖一跃而下! 端木阳手中的星月镖尚未来得及出手,便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芮央撞得向后跌去,仰身跟着她一起摔下了山崖 若是你敢杀皇兄,我就算是与你同归于尽,也一定会杀了你。 很好,你还真的是说到做到!端木阳心中暗暗地想着,两人的身体就抱在一起,飞快地跌进了无边的深渊 “央央!”芮央听见,崖上有皇兄声嘶力竭的呼唤,马儿长嘶着,蹄声渐近,刀剑碰撞的金鸣声和喊杀声在刹那间响彻山谷。 皇兄真傻,他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孤身闯进了这天罗地网之中 ☆、第六十七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慕紫乔远远地便听到了芮央示警的声音, 紧接着, 他看见了他此生最为震撼难忘的一幕她为了不让他靠近,竟然选择了自己抱着那刺客跳下山崖,同归于尽! 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涌了上来, 他歇斯底里的叫喊也唤不回他的央央, 手中一扬,天空中浓烟直上,放出信号弹的同时,他缰绳一甩, 便径直向着她策马奔去。 央央,你这样信不过皇兄么?为了你,哪怕是龙潭虎穴, 皇兄也一定会来! 不悔此生种深情,甘愿孤旅自飘零。长恨鸳侣唯梦里,宁负苍天不负卿。 慕紫乔顷刻间便被蜂拥而至的杀手包围,他手起刀落, 杀了一个, 又冲过来更多,他心痛而又迷茫地盯着那长生崖边, 短短的几步,却仿佛是他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距离 即便慕紫乔再怎样武功高强、以一敌百,他也毕竟是血ròu之躯,经受不住如此数量悬殊的缠斗。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一直没有倒下, 一直苦苦地厮杀着,直至援军赶到。 御林军统领带着大队人马一早便已在附近驻扎,单等信号弹确定方位,便火速赶来。当他们抵达之时,全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高手环伺,而其间那个一身血污,狂傲天下的孤胆英雄,是他们无上尊贵的年轻帝王! 御林军一拥而上,慕紫乔终于得以脱身,虽然满身伤痕,几近脱力,他却摇摇晃晃地扑倒在崖边。 深不见底的山谷,唯有云雾缭绕,慕紫乔向着崖底大叫:“央央你回来,你回来” 回应着他的只有空dàngdàng的回音,一声声击破他心底的疼痛。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帝王的眼泪,然而此刻,几滴清泪无声地涌出,落入了雾蒙蒙的山谷。 他声声垂泪:“央央,你回来,皇兄还有话没有对你说” “央央,你并非是朕的妹妹。你是朕,一心想要红妆十里、江山为聘,去迎娶的那个心悦的女子” 慕紫乔阖上眼,泪水在他如玉一般的脸上肆虐。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带着泥尘轻轻地抚了上来,他触电似地睁开了眼。 芮央浑身是泥地趴在自己面前的土地上,两只脚还悬在山崖的外边。 “皇兄不哭!”她抬着头,目光中全是心疼的温柔,手臂有些轻微地颤抖,声音却如小时候那般娇软甜糯,让慕紫乔一直疼进了心里。 他似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将她单薄而温软的身体箍进自己的怀里,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下一刻,芮央便靠在皇兄那安宁的怀抱中,闻着她熟悉的龙涎香,体力不支地失去了意识。 沉痛的梦境中,同样的云缠雾绕,身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抬头,端木阳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攀在山崖壁上一块略突出的岩石上。 他吃力地对她吼着:“你是疯了吗?这般不要命地护着你那皇兄!” 芮央的手臂已经麻木,她苍白地冷冷说着:“我就是要护着他,可我不是把自己的命赔给你了么?” 端木阳绝望地轻笑了一下,他从来不怕死,杀不了慕紫乔,他便再也拿不到明月散的解dú,迟早也是个死。 他的笑容里带着入骨的yīn狠:“我还欠你一条命,我今日便还给你!可是,你听好了,你是或赵人,你救的是或赵国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日日夜夜被自己的内心折磨,永无宁日!” 说完,他一只手用力地将芮央拽着抛了起来,另一只手松开了岩石,重重地拍在芮央的后背上,那力道一面将芮央往上顶,一面将他自己重重地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后背的穴道在一拍之下被端木阳解开了,重新攀附在崖壁上的芮央只要等着内力恢复,便可以一点点地爬上去。可是端木阳在快速的下坠中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遥不可见。 一条生命,在她的眼前,渐渐地消失了,他所有说过的话,都化作她无法挣脱的噩梦与诅咒,反反复复地响起。 “你要杀我是么,我也要你陪我一起去死!” “等我杀了慕紫乔,你真的不考虑随我回或赵吗?”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日日夜夜被自己的内心折磨,永无宁日!” 芮央就在内心的折磨中醒来,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睁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床榻、熟悉的纱帐,芮央知道,这里是朝云殿,她又回到了皇宫,却再也做不回曾经那个无知无畏、没心没肺的大梁公主。 慕紫乔一直守在朝云殿中,虽然身上的伤已经让御医处理过了,可是整个人却憔悴得不成样子。他就那样发着呆,直至听到 “太后驾到”的声音。 太后此刻,有说不出的心疼。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身是伤;自己养大的女儿,昏迷不醒。她强忍着眼泪不曾掉下来,拉住慕紫乔的手说道:“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啊?太监宫女多的是,莫非你妹妹一日不醒,你便一日不去歇息么?你这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 慕紫乔沉默着半晌不言,许久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她不是朕的妹妹,母后,朕要娶她!朕要江山为聘,许她盛世一嫁!” 太后吓了一跳,惊得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来。芮央的身世,是个经年不提的秘密,不想今日慕紫乔提起,便是要谈婚论嫁。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哀家就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自你知道你妹妹的身世之后,你待她便更是不同。自你父皇龙御归天,哀家一心想为你们各寻良配,不想,终究是一场徒劳。皇帝的心中,怕是从来只有她一人吧。” 慕紫乔不语,却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太后轻轻地摇头:“纵是皇帝铁了心地要娶她,你又可曾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又可会愿意嫁入这大梁的皇宫,做你的皇后?” 慕紫乔怔怔地看着太后最终叹息着离去,憔悴的玉容上写满心痛和无奈。太后的话他何尝不知道,何尝不曾想过,可是他又能如何,已经失了心,做不到不爱,做不到放开,让他怎样平静地做她一世的皇兄,看着她婚丧嫁娶,任由她欢喜悲戚。 他颓然地走到芮央的床边,意外地对上芮央睁着的双眸,她是何时醒来的,又是否听到了他与母后的对话? 慕紫乔怔忡着来不及开口说话,芮央平静地躺着,淡淡地说道:“我不愿意!” “你在说什么?”慕紫乔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央央从来不会拒绝自己,央央从来不会这样冷淡地对自己说话。 “央央,你方才听见了是不是?朕不是你的皇兄,你还是不愿意么?” “我不愿意。”芮央再次重复着,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你不是我的皇兄,却是我的杀父仇人的儿子,不是么?” 慕紫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她此番被挟出宫,竟然知道了一切。 芮央凄然一笑,从前,他们是兄妹,如今,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若是嫁给慕紫乔,父亲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醒过来找她算帐?大梁的群臣和百姓若是知道他们的皇帝要娶一个或赵女子,又会不会一怒之下揭竿而起? “皇兄早知道央央的身世对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央央?”蒙君错爱,央央却担负不起这份深情。 “如今央央知道了,央央想要报杀父之仇么?”无论你是谁,只想护你一世周全。 报仇?如何下得去手?泪水蓄满了眼眶,芮央轻轻地摇头:“皇兄,你还是让央央走吧!央央不可能嫁给皇兄,皇兄又不许央央嫁给纪王,不如让央央远走天涯,从此你做你的大梁皇帝,我做我的或赵平民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句话说得慕紫乔也红了眼圈,他一把握住芮央的手腕,霸道而倔强:“你休想!朕绝不会放你走的,哪怕是彼此折磨彼此怨怼朕也决不会放开你!” 芮央只觉得眼前一暗,他已挡住了所有的光影,温软湿润的触感压上了她娇柔的唇,带着深深的渴望和不顾一切的狂野。 她想要逃离,他却没有给她退却的机会,强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地贴上那张yù要躲避的小嘴,征服一般地深入、纠缠、舔吻、啃咬,舌与舌之间是一场彼此折磨的战争,也是一场彼此心意的试探。 他的吻,如暴风雨般热烈,手臂不自觉地箍紧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烙上她敏感的肌肤,她终于在他点起的火焰中屈服,放纵着本心的深爱与渴望,与他呼吸相闻,与他纠缠不休。 曾经的纠结有多伤,此刻的索取便有多疯狂。 他手下猛一用力,清脆的裂帛声响起,在这静谧的内殿中令人热血沸腾。他突然伏低了身子,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与男子的气息密密地将她包裹。 他重新噙住她娇嫩的红唇,深深地吮吻,品尝着她口中的幽香,久忍的情愫如洪水般汹涌。他们抚摸撩动、拼死勾缠,仿佛要将这长长久久的隐忍尽数地发泄。 哪怕只有一夕温柔,也唯有真真实实的坦诚相对和彼此拥有,才能暂时地抚慰他们心中对于彼此渴望的煎熬。 当喘息渐渐平稳,慕紫乔无比依恋地拂开她额前的秀发,在她的眉眼间低低地轻吻。芮央在他浓浓地深情中,泪水滑落,带着绝望地眷恋,和深深的迷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能与不能,自己都已经爱上了他,无力自拔! 慕紫乔恨不能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泪水尽数吮去,他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央央,你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折磨朕,可是你别哭,朕心疼。” ☆、第六十八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金碧辉煌而又庄重神秘的宫宇, 笼罩于祥云紫气之下, 处处只见琉璃瓦,朱漆门。 大梁国的长公主慕芮央再一次缓缓地走过漫长的回廊和层层的玉阶,这一次, 她并非要去慈圣宫向太后请安, 她要去的,是皇宫中最为yīn森肃杀的天牢重地。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萧以澈了,不知道他那样霁月清风之人,在天牢那样的地方, 可还住得惯。芮央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便已远远地看见了天牢的一角。 此时, 忽遇一人,在芮央面前俯身行礼:“末将肖霆,参见长公主!” 芮央停步一看,正是那位御林军统领。她微笑着说道:“肖将军多礼了, 前几日京郊马嵬坡, 还多亏肖将军搭救。” 肖霆见芮央所去的方向,便已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他俯首道:“马嵬坡之事全赖陛下神勇,肖霆不敢承受公主夸赞,公主莫要因为纪王下狱而迁怒末将,便是末将的福气了。” 他说到纪王,芮央叹了口气:“纪王谋反之事, 现在还没有个结果么?到底是何人陷害纪王?” “陷害?”肖霆默了默,“纪王谋反一案早经三堂会审,铁证如山,哪有什么陷害之说。皇上不过顾念公主,才迟迟没有杀他。” 芮央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芮央在入夜时,才重新来到了天牢。层层的铁门拉开,芮央缓缓地走了进去,一步一步,漫长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她经历的一场顿悟,和一次涅新生。 从前,她只知道皇兄每天面对着内忧外患,却从不知道这四个字的背后,会意味着什么。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外患,是端木阳代表的战争和仇恨,而内忧 芮央慢慢地抬头望向那天牢中的萧以澈,所谓内忧,便是温情脉脉之下的人心叵测,和暗潮汹涌的权力争斗。 萧以澈在听见脚步声时,抬起了头,虽然是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却依然是初见时那副清秀好看的眉眼。 芮央让人开了锁,径直走入了牢房里,她像个十分熟稔的朋友一般,也不等主人招呼,便在他的身边寻了块干草,席地而坐。 从不曾见过身穿华服的公主,会在天牢的地上坐得如此安稳惬意,萧以澈侧头看着她,目光中有惊异一闪而过。她从来便是这样特立独行,他是知道的。 芮央知道他会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于是也不等他开口,便自顾地说了起来:“我是来看你的。” “萧以澈,我一直当你是个朋友,所以我来看你,本来,我是想要告诉你我爱上皇兄了,原来我根本不是他的妹妹。所以,我想对你说抱歉,即便将来我救了你出天牢,我也不能再嫁给你了。” 她的话让萧以澈古井无波的神色有了些异样,然而他却快速地垂眸,掩去了他所有内心的变化。 “可是,来的时候我遇到了查抄纪王府的御林军统领肖霆,然后,我又去查阅了所有关于你的卷宗”芮央顿了顿,眼中有满满的疲惫,“萧以澈,今日,你能给我句实话吗?当初你因什么而接近我,你为什么要谋反,为什么我始终坚信你是被冤枉的,而到了最后,却发现我其实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确如肖霆所说,关于萧以澈的卷宗中证据确凿、条理清晰,哪里有什么冤枉和陷害,那原来都不过是芮央的一厢情愿罢了。 漫长的等候,那是撕下面具时残忍的过程。萧以澈终于开了口,那语气,不复从前的温和谦逊,却冷得如冰山一角。 “不错,谋反是真,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冤枉的,是你自己非要为我洗清冤屈。我也从来不曾心悦于你,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我发现慕紫乔他在意你。” “所有他在意的东西,我都要得到,包括大梁的江山和你。我故意大胆地接近你,就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我的大计顺利地进行。还有,”他淡淡地看了看芮央,“我知道以你那xìng子,我越是沉默不语,你越相信我是被冤枉的。慕紫乔唯一的软肋,就是你。” 芮央的心如入冰窟,当自己真诚以待,却被人算计着踩在脚下,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说出长久埋藏在心中的一切,萧以澈仿佛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世人只知萧家世代封王,拥有让人羡慕的荣宠,可是,又有谁知道萧家为了大梁的江山付出了多少!当年,我的爷爷一手打下了大好的江山,却将帝位拱手让给了姓慕的来坐,后来,我的父亲为驱逐外敌,虽是战功累累,却最终伤重而亡。凭什么慕紫乔生来便是帝王,而我们萧家就该世世代代战死沙场!我不服!” “我知道慕紫乔文治武功,我自认不逊于他,我知道他勤政爱民,我会做得比他更好!奈何上天不公,他生来便可以坐拥一切,而我却机关算尽而不得!” 芮央默默地起身:“从今往后,我不再当你是朋友。”管宁割席,情义已断,不是朋友,自然不必比肩。 “萧以澈,我为萧家有你这样的子孙而羞愧,你的爷爷和父亲血战沙场,心中装的是家国,而你,勾心斗角、权谋算计,为的是私yù。”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以澈在那一瞬间涌上泪来,不能言语。 芮央没有再回头,她心中只有深深的惋惜,有些真相太丑陋,她宁愿萧以澈永远是初见时,那个烟雨如梦,优雅入画的纪王,至少在她心中,会一直干净得如一片云淡风轻。 萧以澈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一步步逐渐远去,心中突然的失落和疼痛,他知道,今生也许再无相见之日。这一别,或许便是天人永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没错,他确实是想夺走所有慕紫乔在意的东西,他接近芮央确实是为了分散慕紫乔的注意力,好完成他暗中进行的大计。可是,真的从来不曾心悦于她吗? 那印象深刻的街头初遇,那桃瓣轻扬中的惊鸿之姿,那出其不意的飞天一舞,那血腥长夜里的倾心维护 那个答案早已遗失在那些被他所忽略的绵绵记忆中,变得遥不可及。 离开了天牢,芮央突然很想见一见慕紫乔,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她就那样一边想着,一边走着,直到她看见了流霜殿。 自那日她从大白和小黑的口中得知,慕紫乔自大婚起,从来不曾留宿于凤渠宫时,她的心中是有隐隐的欢喜,其实,她一直那样在意慕紫乔,就如皇兄一直那样地在意她。从小到大,他们的心一直都贴得那么紧,在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曾有过旁人。 宝庆一见到芮央便上前行礼,打起招呼来,嘴上好似抹了蜜。芮央见惯了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也不奇怪,只是踌躇着说道:“本宫不进去了,不过是路过流霜殿,想顺便过来问问,皇兄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宝庆接得极快,“劳公主挂心了。” “看庆公公此时这样悠闲,不用伺候皇兄么?”芮央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然而宝庆竟然面色一僵,又是支支吾吾起来。 芮央心知有异,故意东拉西扯:“莫不是皇兄去了太后或者皇后那里?” 宝庆恭敬地答道:“公主离宫这些日子有所不知,如今这宫中哪里还有什么皇后。” “此话怎讲?” “回公主话,”宝庆一五一十地说道,“当初皇上得知纪王谋反已是箭在弦上,却是危机四伏,防不甚防。于是皇上才和肖将军定下计策,佯装大婚,防备松懈,诱敌出击。皇上说原是不忍心连累人家姑娘的,可是后来皇上得知公主落水乃是因为唐芊芊蓄意挑拨,因此才朱笔一勾,也是算她倒霉” 宝庆自知言辞不妥,忙道:“是奴才失言。可是,她又实在是不知收敛,竟然于刺客行刺之时,将公主推下台去,皇上忍无可忍,当下便废了中宫。” 原来,一切都尽在皇兄的掌握之中,自己所受的委屈,他全都知道,他还是像小时候一般,事事都会维护着她。 “那么,皇兄到底去了哪里?”芮央心中有些没着落,“莫不是,又有人谋反了” “没有没有,”宝庆苦着脸,“皇上又吩咐不能对公主说”然而这位公主就是命里的克星啊,什么事能瞒得住她。 “你倒是说不说!”芮央把声调一提,宝庆吓得招架不住。 “皇上他,御驾亲征了!” ☆、第六十九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皇兄御驾亲征了, 芮央这一惊不小, 她一把扯住宝庆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宝庆委屈兮兮地长叹了一声:“皇上果然神机妙算!皇上说能瞒就瞒,可是他料定了奴才绕不过公主,定会在公主面前秃噜了嘴, 因此, 皇上留下书信一封,托奴才jiāo予公主。” 说罢,宝庆从贴身处摸出封信来,信纸犹带着温度, 足见宝庆将皇兄的jiāo托看得极重。 素笺如雪,贡墨飘香,果然文如其人, 皇兄的字行云流水、矫若惊龙。 央央见字如晤。 见此书时,朕当已离京远征,此一去,自是山高路远, 杀伐连连。 非朕好战, 大梁与或赵之战已历时多年,民族积怨、百姓之苦, 朕亦时时煎熬于心。妥协与退让从来便非化干戈为玉帛之良策,惟愿此去,能终结旷日经年之战,还两国百姓以安宁。 若有幸,能得以四海平定, 朕归来之日必当红妆十里,江山为聘;若天不佑我,此一别yīn阳永隔,岁月漫长,央央务必善自珍重!还请念在多年抚育的份上,替朕尽孝于母后膝下,朕此生已无他人可托,今生今世所亲所爱者,惟央央一人而已。 自幼为兄,非朕所愿;生于世仇,亦非朕所愿。若得生而相守,朕必护卿一世周全;若战死沙场,也愿以血ròu之躯,做大梁与卿之城墙。 百年之后,yīn司相见之时,恩怨已逝,是否方得抛却国仇家恨,与央央一诉相思? 芮央怔忡着良久未语,眼眶已湿了又湿。只听得宝庆说道:“皇上还得知,或赵国有公主需要的解yào,他说,不得解yào誓不还朝!” “不瞒公主,奴才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啊,皇上只带了李峡老将军,点兵五万,直奔边境逻州。奴才和肖将军都未跟在他身边伺候,这若是遇到什么事,谁来护驾啊”宝庆只顾着絮絮叨叨。 “我来!”芮央的话,让他吓了一跳。她说罢转身,便向着宫门的方向大步而去。 皇兄说的不错,软弱求不来和平,罪孽和仇恨凭什么让皇兄一个人来承担。她不愿再站在他的身后,做那个他臂膀保护下的小女子,无论今生能否相守,此刻,她都要站在他的身边,做那个与他共担内忧外患的人。 你为我亲赴马嵬坡,你为我孤身入重围,皇兄,如今,换我来护你一次吧,战争无情,你既愿为我御驾亲征,我便愿为你身先士卒! 宝庆在她身后傻了眼,才去了皇帝,如今公主又要跟着去。他一拍大腿:“哎哟喂,皇上啊,您的神机妙算呢,您没猜到公主会是这样的反应吧,她比奴才像条汉子!” 战鼓动,号角鸣,万丈霞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逻州的天空风云翻涌,气势磅礴。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战场上只见沙尘飞扬,杀声震天。 一转眼,芮央已经来了逻州半月有余。她并未惊动皇兄,而是直接以腰牌为凭,见到了李峡老将军。 李老将军官拜骠骑将军,当年曾与先皇一道出征,芮央年幼时父皇曾带她去过一次军营,当时芮央便对李将军印象极深。 芮央女扮男装,在李老将军身边留了下来,每每李老将军与皇兄军帐议事之时,她都会刻意回避,不肯露了行踪。 或赵国主帅是当朝太子苏力坦,他野心极大,扬言称不得割地赔款绝不议和,不攻下城池二十座绝不退兵。慕紫乔先礼后兵,jiāo涉不成便一战至今。 或赵人骁勇善战,可称为虎狼之师,慕紫乔连日来都采取了避实就虚的打法,逐渐削弱敌军的实力,既减少了三军伤亡,又慢慢压制了对方的气焰。芮央好几次听见李老将军私下里夸皇兄,说他果然是“人中龙凤、帝王之才”! 然而今日,到了这最为关键的一役,却着实打得异常艰苦,两军从日升杀至日中,又从晌午杀至黄昏,芮央亲眼目睹了一批批的士兵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刀光箭影中倒下,数不清有多少是大梁人又有多少是或赵人。芮央在心中默默地自问,若今日是当年的沙场,对峙的双方是自己的生父蒙塔,和父皇慕钦,她会希望倒下的是哪一方? 没有答案,只听见狂卷的风声,沙尘滚滚,天地间的雄浑肃杀之气,令所有人为之震慑。 在或赵阵营中,以木、铁、巨石垒着一个高高的碉堡,碉堡中设有神箭手,成为了今日一战中大梁军最大的障碍。芮央已经眼睁睁地看着数名大梁将士折在那碉堡中发出的暗箭之下。 芮央悄悄地侧了头,向着慕紫乔的方向看去,他眉间深蹙,眸光内敛,芮央知道,皇兄心焦时就是这个样子。此一役至关重要,皇兄怎忍叫将士们之前奋战数日的血白流。 她轻声向着身边的李老将军说道:“此碉堡刀箭难摧,若是有人能靠近它,除了那些箭手,想必此战可胜。” 李峡点头道:“话虽如此,然而那碉堡易守难攻,谁又能入敌阵如探囊取物?” “我愿一试。”芮央平静地笑道,“那些箭手jiāo给我来解决,剩下的事,还要劳烦李将军费心!”语音方落,她足尖轻点,便已跃出阵营之外,身形翩然若飞,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 芮央这一走,李峡不由得大惊失色,口中叫道:“公主,危险!” 只见一道轻灵的身影向着敌阵飞掠而去,早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慕紫乔目带惊诧:“这是”虽然是女扮男装,可芮央的身形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一颗心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李峡已赶到他身边抱拳俯首:“老臣死罪,公主她一心想要为陛下分忧,是老臣未能及时劝阻” 此时绝非责备与检讨的时候,慕紫乔一声示下,果断地吩咐道:“弓箭手掩护,准备进攻!” 两军之间并没有可以隐蔽的障碍物,芮央的行动不仅引起了慕紫乔的注意,同时也惊动了或赵大军。一时间,箭雨齐飞,芮央就像是一只在暴雨中艰难前行的燕子。 大梁的弓箭手也同时shè出箭去,击落了大部分袭击芮央的羽箭,却仍有许多利箭在芮央身边擦身而过,看得慕紫乔抑制不住的心惊ròu跳。 终于到了碉堡前,芮央足点垒壁,提着一口内力,快速向上跃去。碉堡上的弓箭手们见强敌靠近,一拥而上,将芮央团团围住。或赵人身材魁梧,芮央孤立无援只得以一当十,她左右抵挡,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这碉堡建得极高,可将战场中形势一览无遗,然而也因为修得太高,也为或赵国自己人的支援带来了不便。虽然眼看着芮央攻入了碉堡,可是想要支援的人一个个还没爬上去,便被羽箭shè死了。 碉堡内一场恶战,当芮央又撂倒一名箭手,剩下的那最后一个便扑了上来,巨大的冲力,将她的身子推出了碉堡之外。 就在此时,或赵太子苏力坦引弓搭箭,只见弓开如满月,矢飞似流星,风驰电掣地向着芮央疾攻而去。 若闪身避开,必然会从碉堡上落下,芮央一只手紧紧扒住碉堡壁不放,另一只手不顾一切地挥起长剑,先解决了那碉堡之上的最后一个弓箭手,然而,再想要避开那追魂之箭时,已是来不及了。 长箭破空而来,正中当胸,刺目的鲜血喷shè成战火中一朵最艳丽的花。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芮央如一只受伤的鸟儿,轻盈的身体从高空中急坠而下。 在她的身后,失去了碉堡阻碍的大梁军队势如破竹一般地向着或赵大军汹涌而来 滚滚沙尘漫天,呼啸着马嘶刀鸣,一片乱世三尺红尘中,此刻,万物只化作他眼中的这一人。 慕紫乔紧紧地将芮央抱入自己的怀里,鲜血染湿了他的紫色双龙战袍。他瞪大了眼睛,热泪大滴大滴地滚下来:“央央,你敢死!没有朕的允许,你怎么敢先死!” 芮央的眼前越来越黑,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这一战,应该是胜了吧,若是让好战贪婪的或赵太子苏力坦胜了,大梁边境定遭涂炭,可是皇兄胜了,她相信皇兄是个明君,他一定会还两国百姓以和平。 而自己,终究是逃不过爱他的这一场宿命,从此再也不必纠结于爱恨,便如皇兄信中所说的,百年之后,yīn司相见之时,恩怨已逝,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国仇家恨,惟有一诉相思。 恍惚中,芮央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赖在皇兄的怀中撒娇,他的怀中,有好闻的龙涎香,他如玉的脸上,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皇兄,还敢不敢再欺负央央” “不敢了,皇兄只会宠着央央”慕紫乔哽咽出声,“只要央央好好的,皇兄再不会勉强央央,你爱去哪里都好,爱做什么都好,你若是真的喜欢纪王皇兄马上放了他。” 芮央默默地摇头,却是再也说不出话 ☆、第七十章宁负苍天不负卿 芮央并没有死, 这一半是天意, 一半是人为。 天意是,那一箭虽当胸而入,却偏偏离心脏差了半分;人为是, 芮央醒来的时候, 便看见了光溜溜的灵萝。确实是光溜溜的,连一根萝卜须都没剩。 大难不死,芮央才刚刚缓过这口气来,可她看着灵萝那副样子怎么就忍不住想笑。这个萝卜, 虽然仙法奇差,关键时刻又总掉链子,可是这回, 她还真是仗义。 灵萝亲眼看着芮央转醒,这才拍着翅膀功成身退,从窗户飞了出去。芮央只觉困倦得很,刚刚重新闭了眼, 想要再睡一会儿, 便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掀了床帐, 在她的榻边坐下。 一只手轻柔地抚上芮央的脸颊,她听见皇兄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恍如梦中的呓语:“央央,你明知道这逻州穷山恶水、烽火连天,为何还要来呢?其实, 你心里是喜欢皇兄的对吗?就如皇兄喜欢央央一般。” 芮央方才是懒怠睁眼,此刻却是羞于睁眼了。慕紫乔见她睡得安稳,眸中带了心疼的笑意,俯身将唇贴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他的一缕发丝落下来,在芮央的脸上拂过,他的温热的呼吸也随即在她莹白的脸上拂过,芮央呼吸一促,便感觉到他微凉的唇触上了自己的,带着那让她面红心跳的气息,轻轻地在她的娇唇上,吻了一吻。 她的脸突然泛上了绯红,睫毛禁不住轻颤着,她听见了皇兄的轻笑:“央央既然醒了,为何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朕?” 芮央双目闭得更紧,脸却更红了。慕紫乔的笑中突然带了一丝戏谑:“央央若是不醒,那朕就继续了。” 感觉到他微热的气息再度靠近,芮央连忙钻进了锦被中,嘴里说着:“醒了醒了。”说着,又从被中探出半个头来,睁着一双灵秀漆黑的明眸,娇娇软软地唤了声:“皇兄” 这一声“皇兄”柔得如轻羽挠心,让他满心的怜爱从浅笑的眸中溢出来,化作柔情款款。芮央故意绷了脸,嗔道:“皇兄惯会欺负央央!” “皇兄疼都来不及,何曾欺负央央了?”慕紫乔再次俯身,看着这张与他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她微微撅起的嘴,宛如一颗晶莹yù滴的樱桃,让他忍不住想要采撷。 “人家都快死了,皇兄却来问人家是不是喜欢纪王,皇兄这莫不是嫌弃央央,要始乱终弃了么?”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慕紫乔又好气又好笑,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他喉结轻动,情不自禁地噙住了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娇柔而粉嫩,甜美的滋味叫他yù罢不能 逻州之战,大梁军队大败或赵国,慕紫乔一不要对方割让州县,二不要对方称臣朝贡。只提出三件事:第一,签下降书,或赵军队立即后退百里;第二,承诺永不再骚扰大梁边境;第三,jiāo出明月散解yào。自此,两国百姓终享太平。 雨后,大林山中散发着青青木叶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初晴的阳光洒满大地。 慕紫乔和芮央手牵着手走在大林山中的小路上,战争结束了,芮央的伤也好多了,他们近日便将返回京城了。 慕紫乔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拢在芮央的身上,语气中带着心疼的责备:“刚下过雨,山中路滑,湿气又重,你这伤还未好,却偏要出来逛。” “央央在那榻上躺了这许多日子,都快要发霉了!再不出来看看,日后回了京城,便见不到这边境的景色了,”芮央忽而软语道,“何况,路再滑,皇兄也不会让央央受伤的,是不是?” “央央说得极是,”慕紫乔突然一弯腰,便将芮央打横抱了起来,“如此,央央便不必怕滑了!” 芮央惊得在他怀中一顿挣扎,俏脸粉嫩动人:“快放我下来,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 “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人”慕紫乔话未说完,便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个fù人,远远地听见动静正往这边观望着,还真的有人。 芮央双脚落了地,难为情地抬头嗔了慕紫乔一眼,他嘴角勾着一个好看的弧度,桃花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两人向着那fù人走了几步,芮央突然惊诧地唤了声:“古姨?您不是应该在华山么,怎么来了大林山?” 这fù人穿着件普通的民间布衣,蓝底碎花,行动间极是精神,她正是华山伙房里那位一直对芮央照顾有加的古姨。 古姨亦是惊讶地愣了愣,目光在芮央与慕紫乔之间流连了片刻,便有些过来人的了然于心。她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说道:“见过皇上、小姐。” 芮央心中有些不解,在华山时,古姨一直唤她名字,回了宫,旁人也都称她公主,还从不曾有人叫她小姐。她暗自嘀咕着,莫非古姨年纪大了,没认出自己么? 芮央问:“古姨,您叫我什么?” 古姨却是未答,转向慕紫乔,语带关切:“皇上身上的星月镖之dú可清了么?” 慕紫乔怔了怔,随即明了,他也依着芮央对她的称呼说道:“想必那送上解yào配方为朕解dú之人便是古姨吧?听宫人说,来人不曾留下姓名,朕正愁无处报答。” 古姨摇了摇头:“说什么报答,若非先帝,小fù人早无安身之所。” 她向着自己来处回望了一时,这才向着芮央说道:“我今日是特来这大林山为你生父祭扫的,不唤你小姐,唤什么?” 这话,让芮央和慕紫乔都大出意外,芮央一把拉住古姨的手:“古姨,您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松苍竹之下,立着个孤零零的石碑,碑上写着蒙塔的名字,却并无立碑之人。当三人站在这长满青苔的碑前,默了许久,古姨终于开口,说起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你们可知,为何这碑上没有立碑之人?那是因为,为你父亲立碑的,正是先帝。” 为敌军将领立碑的皇帝,还真是闻所未闻。 “小fù人原名叫做古莉金,是当年或赵国蒙塔大将军府中的rǔ娘,小姐自出生起,便是我带着的。将军夫人,也就是小姐的生母,是个大梁人,就住在大梁边境一个小村子里。将军与夫人感情极好,却因为夫人是个大梁人,或赵国皇帝便不许将军迎娶她。夫人在生下小姐后不久,便离世了。” “或赵与大梁的战事,一打便是数年,将军深知两国百姓之苦,是不愿意出战的,或赵皇帝便在他身上下了明月散之dú,后来,又丧心病狂地给尚在襁褓中的小姐也下了dú,将军不得不挂帅出征。” “将军带兵,军纪严明,从不许手下人骚扰无辜百姓,他又深谙兵法,是个难得的将才,与先帝做对手做得久了,也赢得了对手的欣赏,两人便是英雄惜英雄。可是身份敌对,两人从无深jiāo。” “当时的兵力,大梁强,而或赵弱,在最后一役中,或赵兵败,将军被迫逃于大林山中。或赵皇帝迁怒于将军,竟然断了解yào,让将军于大林山中dú发。” “先帝带兵搜山时,正值将军弥留之际,他中dú太深,没有解yào,根本熬不过去。痛苦中,他求先帝帮他解脱,并将小姐托付于他。” 古姨长叹了一声:“有许多事,是当年你父亲身边的副将告诉我的,他带着先帝找到我们的时候,小姐已经dú发了,好在他们良心未泯,对个孩子下的yào并不重。将军知道,他兵败身死,我们在或赵也绝无活路,唯有大梁皇帝,才能保住小姐,平安地活下来。” “后来,先帝便将我安置在华山,将小姐带回宫抚养,后面的事,你们也便知道了。” “如今,两国百姓终得太平,将军在天之灵,也将安息了” 真相大白,芮央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父皇对自己恩重如山,皇兄更是从来不曾亏欠过自己,两行热泪一涌而出,慕紫乔拥上了她的双肩,芮央只觉得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这般幸福。 这日,两人一直在大林山待到日暮时分,相拥着坐在山坡远看夕阳余辉。 慕紫乔低声地问:“你会怕吗?往后的日子,还会有yīn谋算计,权力斗争,还会有战火杀伐,恩怨仇恨。” “我不怕,只要与皇兄在一起,我再也不会怕。”芮央像小时候那样,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其实我怕过,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我还在为自己不用再痛苦和纠结而庆幸。” 慕紫乔轻叹着,搂住她的臂膀又紧了紧:“以后,你要做朕的妻子,这大梁的皇后,朕不许你再脆弱,朕也不会再让你脆弱。” 数月后,大梁皇宫中传出来三个重大的消息,让全国百姓唏嘘不已。 其一,长公主亲赴边境,在对或赵一战中神勇无比,然而却不幸为国捐躯; 其二,李峡老将军的义女被太后和皇帝看中,册为皇后,不日大婚; 其三,帝后大婚普天同庆,将大赦于天下。 帝后大婚这晚的大梁皇宫灯火通明,火树银花,殿内点着龙凤双烛,鸳帐似锦,春意旖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芮央一身凤冠霞帔,忙碌了一天,脑子里只顾记着礼数,生怕行差踏错,让自己这皇后成了笑柄,丢了皇兄的脸。直挨到慕紫乔进来,宝庆伺候着二人喝了jiāo杯酒,芮央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真的嫁作了人fù。 她眼看着宝庆就要退出殿去,鬼使神差地脱口叫道:“庆公公!你这就走了吗额,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伺候皇兄了?” 慕紫乔这才证实她方才那酒喝得似不走心一般,原来是真的在紧张,不由得憋着笑,也不作声。 宝庆躬身笑道:“今日皇上与娘娘大喜,娘娘素来温柔手巧,有娘娘服侍在侧,就不需要奴才了!奴才告退。”说罢,他真的眼都不抬地退了出去。 芮央心中嘀咕:我温柔手巧?宝庆是几时瞎的? 殿门轻轻地被阖上,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两个人,芮央心如鼓擂时,听见了皇兄的轻笑。 慕紫乔那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正似笑含情地看着芮央,她今日蛾眉淡扫,朱唇细点,发上一对凤簪斜chā着,眸中波光盈盈,宛如一池春水。 他突然靠近,磁xìng的声音里带着低低的蛊惑:“央央不必再看了,今夜良辰,只得你我二人共渡。” 他们曾经历过上一次那刻骨铭心地彼此拥有,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着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默契,只要相互地靠近,他们都能感受到那份源于身心的渴望。 红烛帐暖,赤诚相对,她柔软的秀发在肩上半散开来,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如脂如玉。他眸光幽深地在她身上滑过,精致柔美的锁骨之下,锦被掩去了更多的风光,却掩不住她的情意款款。 这半遮半掩之态,让慕紫乔更难把持,他盯着她娇艳的红唇,似桃花一瓣,那般地诱人。胸间暖流滚滚,墨玉般的眸色黯了又黯,低下头去,轻轻含上了她的唇瓣。 他的动作轻缓而温柔,甚是撩情,他近距离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上,又酥又痒,她轻轻地开了口,声音却软得不成调:“皇兄真的,会只宠央央一人吗?” “会。央央小的时候,皇兄便只宠央央一人,往后数十年,皇兄亦只会有央央一人。” “可是这三宫六院”芮央话未说完,慕紫乔却趁着她张口之机探了进去,唇舌纠缠之下,吻变得炽热,他大胆地肆虐着,将她尚存的清醒搅成了一汪春水。 她在他一点点地厮磨中深喘,听见他沙哑而深情的话:“三宫六院虚设何妨,朕只想要一个你。” 心中一片暖意,芮央抬起双臂缠住了他的颈项,无限娇柔地迎了上去,她愿沉溺于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一生一世不醒。他低吟一声,沉沉地回应,手伸入锦被之中,让他一时间情动难耐。 他覆压了过来,唇舌与她辗转厮磨,手下的动作渐渐大了起来,身体毫无缝隙地紧贴,摩擦着她的身体,也点燃了她体内的火。她深深浅浅地喘息,看向他的眸光迷离,宛如一汪氤氲的水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欢悦,也是爱恋,他们互相爱着对方的一切,水rǔjiāo融之间,是身体的欢愉,亦是心头的喜悦。 大婚次日,帝后携手共登高台,京城中烟花漫天,花灯高悬。 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大赦后重获新生的萧以澈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远远地看向那高台上的二人,绚烂的烟火映照着一双如画的容颜。 他跟着欢呼的人群张了张嘴,却终是轻颤着又闭了嘴,默默地转身,任凭那喜庆与繁华吞没他苦涩的无言。 高台之上,慕紫乔将芮央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宽大的手心里,深情地对视中,眸底只有彼此的身影。 央央,这万里繁华,只愿与卿共享。 皇兄,只要有你的地方,便是央央的繁华温柔乡 ☆、第七十一章古镇僵尸之吻 似是晴空, 却又飘着如丝如雾般的朦胧烟雨, 将个小小的桃花镇晕染得宛若一副浓淡相宜的泼墨山水图。 那绿,带着沁人心脾的青草香,那红, 似美人腮上晕开的胭脂红。一江烟水与花红柳绿相映成辉, 透着古镇的灵秀和神韵。 傍水的桃花镇,依山的旧城郭,小酒肆门口那迎风招展的酒旗动一动,便惊了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儿。 不知道是哪家思春的小女子, 和着清风浅浅地吟唱:“痴心桃花苦争春,不计富贵入寒门。无情不似多情苦,不知何处是良人” 古老的石拱桥上, 临风站着个红衣裳的女子,手持一把绘满了桃花的油纸伞,一双灵气逼人的明眸转了又转,她看似是在赏景, 其实是百无聊赖地等着人。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此间的景色果然可以入诗入画,她却不知, 在旁人的眼中,她衣裙袂袂,明艳似火,却更似那泼墨山水中最为重彩的一笔。 她,便是这一世的芮央。准确的说, 她此时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师傅养大了她,她无名无姓无父母,只有师父给她取的一个不叫名字的名字。 师父貌似没念过几本书,因此他给弟子取名,全是就地取材,有叫大松的,有叫大石的,也有叫大包的,而她,就叫叮当,师兄们都亲热地叫她小叮当。 叮当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相比之下,她的名字最好听,也最神武,因为,师父是个牛鼻子老道,拂尘、木剑和铃当,自己至少是法器之一! 灵萝告诉芮央,这一世的凌曜,叫沐若凉,是个十足的病秧子,他不愿意拖累芮央,又生来清冷,直到最后,他再不能将爱说出口因为,他最终变成了僵尸。 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是扯! 芮央将信将疑地问过灵萝,那到底如何才能让他最终摆脱变成僵尸的命运,灵萝叫她去找一个,那人,是沐家的二公子。 穿越到了这一世,芮央没想到,这桃花镇上,真的有僵尸。并非是道听途说、市井传言,而是有人亲眼看见了那僵尸出世的样子,被僵尸咬过的人,血被吸干,皮ròu干瘪,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 若非桃花镇的僵尸千真万确的存在,镇长沐韫谦也不会为此专程上山求见叮当的师父虚鱼道长。然而,叮当始终怀疑沐韫谦到底有没有弄错,此间是矛山,而非茅山,自己长了这么大,从来也不曾见师父出手捉过什么妖什么怪,更莫说是僵尸。 沐韫谦此前已经为捉僵尸请过好几位和尚道士,然而结局都是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因此,这回沐韫谦决定低调行事,请位法力高强的人下山,身份还要便于掩饰。虚鱼道长环视众弟子,只有叮当最合适,女子不引人注意,还可以说是沐家公子的未婚妻。 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是叮当的心里有点虚。从小到大,师父只教过些拳脚功夫,虽然也会画画符、摇摇铃,但是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 下山的时候,师父为了给叮当增加些底气,特意郑重地送了芮央一件武器。芮央接过来看时,有些yù哭无泪,那东西比擀面杖长些,却看起来比擀面杖更难看。 叮当问:“这是啥?” 师父有些语塞,想是随口说了个名字:“打狗棒!” 好吧,打狗棒就打狗棒,即便是丐帮的东西,背在叮当女侠的身后,还是照样神采飞扬! 于是,叮当在沐家约定的日子下了山,背着她的打狗棒,揣着师兄送的桂花糕,腰里,还别着厨房偷来的一葫芦好酒。 芮央在这石拱桥上等了许久,终于看见斜风细雨中,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打马车上下来个眉目清秀的小厮。 那小厮远远地打量了叮当几眼,便上前来说道:“小的是沐府的沐安,敢问姑娘可是叫叮当么?” 叮当略点点头,沐安便腿脚麻利地跑回了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叮当姑娘已经到了。” 他身后的马车里,隐隐传来一串细碎的咳嗽声,接着,一只白净优雅,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挑开了马车的帘幕,一个身形就隐在那帘幕的yīn影之后,影影绰绰地让叮当一时看不清楚。 直到咳嗽声慢慢地停住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素衣的公子。他只是那样淡淡地抬起头来,用他墨色沉沉的眸子看了看叮当,叮当便觉得那满目的春景都失了颜色,而他眸底那份微凉的温润,透着几世未了的尘缘,刹那间惊艳了这细雨微岚的时光。 这是芮央在这一世第一眼看见沐若凉,于他而言,叮当只是个陌生女子,但对于芮央却已是几生几世的跋涉。 她怔怔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暗暗地下定决心:这一世,只有两个心愿,一是护你平安,二是,让你早些爱上我! 她只管发着呆,却不曾想,那过于专注的眼神让沐若凉有些不自在。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叮当灼灼的目光,淡淡地说道:“奉家父之命,若凉特来接叮当姑娘入府,请姑娘随我来吧。” 叮当上了马车,在去往沐府的路上,她透过马车的帘幕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桃花镇是个极美的古镇,道路两边见到最多的,便是大片大片的花圃,此时恰逢阳春三月,满目的色彩倒像是挥笔间不慎打翻的一纸丹青,煞是绚烂。 看了一会儿,叮当发现沐若凉一直阖着眼,闷坐着没有说话,窗外风景再好也似勾不起他半点的兴致。叮当便索xìng趁着这机会好好地打量着他,谁知正看得入神,他却突然睁了眼。 四目相对,沐若凉以为叮当会有些羞涩,谁知她却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她一袭红裙美若烟花,唇角勾笑毫无扭捏之态,倒带着几分飞扬洒脱,几分娇憨可爱。 她娇笑着说道:“这桃花镇风景如画,不知你几时得空,陪我四下逛逛可好?” 沐若凉尚未开口,又是一阵咳嗽,叮当待他喘匀了气息,只听他语气中一片凉意:“桃花镇虽美,却是个被诅咒的地方,叮当姑娘还是早些做了该做的事,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叮当愣了愣,悄悄地冲着他撇了撇嘴,心中暗忖着:傻瓜,你很快就会爱上我你知道吗?到时,看你还舍不舍得叫我走! 一时间叮当突然想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她复又向沐若凉问道:“沐府中,可是还有位二公子么?” 沐若凉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答道:“家母早逝,府中不过只有若凉与家父相依多年,哪里有什么二公子?” 叮当心下一惊,照说灵萝给的信息是不会有错的,可是为何沐府中却并没有她要找的人?那沐韫谦年纪已经不小了,家中又没有夫人,就算是急赶着娶上一房,再生个儿子,小小孩童又如何能让沐若凉避开僵尸的厄运? 芮央只知,仙界住着神仙,阎王管着小鬼,却不知僵尸这种非妖非鬼的东西,到底是如何出现的?如今,自己要找的人又凭空消失了,整件事,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无奈,灵萝这些时似乎忙得很,只将芮央送来了这一世,jiāo待了那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叮当心中想着,既然没有什么二公子,那便只能靠自己了,自今日起,手脚不离地看好沐若凉,断不能叫他出什么事! ☆、第七十二章古镇僵尸之吻 刚入沐府的大门, 便有个瓜子脸丹凤眼的丫环迎了上来, 沐安向那丫环问道:“春卉,叮当姑娘住的屋子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春卉一边答着, 目光却不住地在沐若凉身上流连, “老爷吩咐少夫人就住东厢第一间屋子。” 这个初次听到的称谓,让默默站在一边的沐若凉微微地僵了僵,却到底忍着没有说话,春卉似是说得极不情愿, 叮当却是听得喜滋滋的,少夫人这称呼甚是动听! “老爷说,他就在书房用膳, 请公子、少夫人和甄家、林家两位小姐晚膳不必等他。公子看,此时开饭吗?”春卉说着,这次却是不住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少夫人。 这目光让叮当极不舒服,她明白小女子的心思, 总会刻意地拿别人和自己比来比去, 似乎是别人比自己丑一分,心上人便会喜欢自己多一分。真是可笑! 叮当不去理会她, 却是自顾地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好啊好啊,这一路,我还真是饿了呢!” 未走几步,旁边廊下突然伸出一条腿来, 彩裙绣鞋,出其不意地绊住了叮当的脚,叮当向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倒。 谁知,她突然腾空,双脚一个翻转,在空中漂亮地打了个滚,又稳稳地落了地。叮当整了整衣裙,还好,打狗棒还在,怀里揣着的桂花糕没碎,腰里别着的酒也没洒。 她向着那彩裙的主人冷眼道:“这位大姐的腿脚似乎不大好!”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叮当表演了一回“凌波微步”,红色明媚的布裙空中一旋,宛如一朵恣意盛开的牡丹,雨后的碎光落在她翩飞的衣袂上,像极了天边翻腾的流云。 沐若凉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些责备:“宛宛,你又在胡闹了!”说完,又是轻咳了几声。 那彩裙女子连忙解释道:“沐哥哥,宛宛只是不当心的。” 叮当向她看去,这才发现那个被叫做“宛宛”的女子身边还站着个绿衫的姑娘,看起来文静少语,极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想来,她二人便是方才春卉口中说的甄家和林家小姐吧。 叮当心中有些暗暗不悦,这么个小小的镇子,还说他这一世是个病秧子,可是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还不少呢!莫不都是来与自己抢夫君的? 叮当虽然早已是饥肠辘辘,却仍是依着礼数让沐若凉陪着自己,先去书房见过沐家的家长,这桃花镇的镇长沐韫谦。 之前在矛山时,叮当便已见过他一面,沐韫谦虽说上了些年纪,却仍是温文儒雅,眉目间可见当年的风采。他不过寻常地对叮当说了些拜托的话,复又叮嘱她千万注意自身安全。 晚饭时,四人一桌,叮当听了沐若凉的介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和席间的谈论,加上来之前所做好的功课,她已大致地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桃花古镇中的人,世代以制香为业,因着桃花镇的香源于先辈传下来的秘方,且工艺十分独到,故而远近闻名,就连皇室后宫和京城官宦都极为喜爱。 桃花镇中有三个制香大户,便是沐、甄、林三家。沐家起步最迟,如今却最是兴盛,叮当早听闻,沐若凉制的香便是这桃花镇中的香之翘楚,韵致悠长,便如他的人一样。 甄、林两家都只有一位千金小姐,绿衫的姑娘叫甄淼,彩裙的那位叫林宛,她们二人还是表姐妹。 沐家的饭菜做得味道极好,叮当吃得十分惬意,沐若凉却是素来胃口不好,并没吃多少,便停了筷子。服侍在侧的沐安见了,连忙为他盛了碗汤,放在他的面前。 林宛一餐饭也似吃得心猿意马,她试探着道:“沐哥哥,听说叮当姑娘与你是小时候订的亲,已经多年不见了,想来也是疏远得很了吧?” “怎么会!”叮当抢着替沐若凉答道,一边说着又一边塞了个丸子在嘴里,“若凉他喜欢我喜欢得紧,多少年不见都不会生分的。” “噗”一口汤呛住,沐若凉又咳了起来,叮当连忙放下筷子,贤惠地腾出只手来去抚他的背。 沐若凉有些抗拒地躲了躲,一边压制着咳嗽一边无可奈何地说着:“这样的话,能不能等回房了再说?” “行行行,我马上吃完回房!”叮当答得极快。这一问一答由不得让人想歪,林宛早已经意外得说不出话来,伺候在桌边的春卉郁闷得憋红了脸,沐安张着嘴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只有甄淼愣了愣,却是轻抿了嘴,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来:“真是羡慕沐哥哥和叮当姑娘,如花美眷,天作之合。”她这句话说得甚合叮当心意,她不由得多看了甄淼一眼,好感度增加。 沐若凉解释不得,索xìng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汤,可是叮当怎么觉得他的脸上,好像是泛起了一片可疑的红云。 桃花镇的夜极美,叮当这天晚上就躺在沐府的屋顶上看星星。雨后的天空,洁净如洗,深蓝色的夜幕像一张大大的绒毯盖在身上,弯弯的月清亮清亮的,仿佛能让叮当从月亮里,看见矛山上的一草一木。 就这样离了矛山,叮当觉得有点不习惯,她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星空,一边吃着桂花糕。 桂花糕是大师兄做的,算得上他的拿手绝活,叮当一直想不通,像大师兄那样让人讨厌的人,为什么却能做出这样香甜软糯的食物。 大师兄叫秦茂,据说,他被师父“捡”上矛山时,便已经有了这个名字,因此,他才能逃脱了被叫做大松、大石、大包之流的命运。 叮当下山的时候,老远便听到了身后有冲破云霄的呼唤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准是那个膏yào一般,甩都甩不掉的秦师兄。 秦茂追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上挂着密密的汗珠子,俊朗的眉眼间却带着欣喜的笑意:“还好没来迟,小叮当,你看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包吃食,用油纸包得好好的,还没打开便闻见了浓浓的桂花香。叮当条件反shè地流口水,秦师兄总爱用桂花糕来诱惑她,虽然拴不住她的心,却实实是拴住了她的胃。 果然,秦茂一边把桂花糕捧到叮当的面前,一边得瑟地问:“小叮当,看在这桂花糕的份上,你下山之后,会不会想我?” “不会!”叮当说着,却飞一般地抢过了桂花糕,揣在了怀中。吃的可以留下,人,还是不要! 秦茂早就习惯了叮当耍无赖,没关系,耍无赖他更行! 他寸步不离地跟在叮当的身边:“听师父说,你这次下山,还要去做沐家公子的童养媳!这怎么可以?小叮当,你听我说,你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别让那小子占了便宜,稀里糊涂地被骗上了床都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叮当大笑着打断了,她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将一肚子的心花怒放憋了回去,佯装正经脸:“什么童养媳!秦师兄你不要乱说,我可是下山去捉僵尸的!” 内心的潜台词是:秦师兄你不知道啊,人家沐公子可是我要寻的凌曜转世,如果真能承你“吉言”,那我可是开心死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小叮当,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的是不是,想来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了,自幼同吃同睡我是说,同练功,感情岂是旁人可比的!” 秦茂蓦地凑了过来,一张阳刚俊朗的脸在叮当面前突然放大,他温热的气息中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小叮当,你这一走,咱们不知道几时得见,为了表达依依惜别之意,你就让我亲一下吧!” “唉哟”一声,水花四溅,秦茂的嘴没碰到那娇小的柔软,却冷不防被叮当一脚踹进了河里,喝了满口的河水。 秦茂怒气冲冲地从河中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只看见一个鲜红的背影欢快地向着山下跑去,边跑边对他喊着:“谢谢师兄的桂花糕!” ☆、第七十三章古镇僵尸之吻 叮当在屋顶上躺了许久, 寂静的夜里她隐隐地听见了沐若凉咳嗽的声音, 想起自己怎么挑来选去地,偏看中了他那屋子附近的房顶,还真不是有意的。可是在这般安静的夜里听着, 仿佛觉得自己离他很近。 陌生的地方, 只有那一弯月色是自己熟悉的,叮当就这样躺着不知不觉地睡去。睡着了,她偶尔会不自觉地蹬落在一块半块的瓦片,在静夜里听着格外地清晰。 沐若凉一向浅眠, 听到些动静便睡不着,于是披着衣服走出了房间。顺着那落地的瓦片向上看去,他便瞧见旁边的屋顶上, 月光底下仰面朝天地睡着个红裙子的姑娘,这般幕天席地的,她倒睡得安稳。 沐若凉一时看得有些发愣,他从未见过叮当这样的女子, 活得那般恣意洒脱, 只是好像脸皮比较厚,会常常让他觉得不自在。 夜风拂过, 带着满满的凉意,他又一次不自觉地咳了起来,虽然极力地压抑着,怕惊醒了叮当,却还是将沐安引了过来。沐安慌着将件外衣披在沐若凉的身上:“公子, 这夜里湿气重,您身子弱,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屋吧。” 沐若凉一边应着向屋里走,又一边指了指屋顶的方向:“去给叮当姑娘加床被子。” 于是,叮当最终是被一个巨大的声响吓醒的,醒的时候,就看见沐安抱着床被子,“人仰梯翻”地躺在地上,呲牙咧嘴。 这日,叮当白天养足了精神,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与沐若凉双双出了门。 虽是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好时候,可是,叮当此时却并不是沐家真正的少夫人,因此,她也不可能享着少夫人的福,却不做她该做的事。今天,她便要去那僵尸出世的地方瞧瞧,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两人出了沐府,便一路向着郊外的老蝠山而去。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若是在镇子最繁华的地段,此时或许还能看得见一些亮着的灯火,然而越到了郊外,便越是灯火稀少。待到两人靠近老蝠山的时候,四周已几近一片漆黑。 一路上,沐若凉就在给叮当讲着前些日子,这桃花镇老蝠山所发生的事。 桃花镇上前些时闹的僵尸,并不是别人,正是甄淼的亲生父亲,甄府的当家人甄明。甄明的年纪与沐韫谦相仿,平时身体并不差,那日不过喝了些酒,早早地便回房睡了。次日,府中下人迟迟不见他起身,敲了半天房门最终只得撞门而入,结果,却发现甄明意外地猝死了。 甄家请人来验了尸,一无中dú迹象,二无他杀的外伤,只能认命,为甄明办起了丧事。就在出殡的那一日,出殡的队伍深入老蝠山时,人们突然听见棺材里有响动。众人大骇,几个抬棺的大汉连忙放下了棺材,就在此时,棺盖突然从里面被掀开,甄明就这样出其不意地跳了出来! 出殡的人们被吓得四散逃窜,鬼哭狼嚎,却终究逃不出死神的召唤。此时的甄明,已经不再是甄明,他力大无穷、脸色泛青,手上的指甲长如利刃,行动间身形灵活异常、快如闪电! 有胆小者,早已被这场尸变活活地吓死,逃跑的,又怎能逃得过那犹如鬼魅的僵尸。凡被他抓伤者,顿时血流如注,而血腥的味道又成为这黑夜中极致的诱惑,吸引着甄明更加疯狂地扑咬。 据侥幸的生还者说,僵尸咬人,最爱咬人的颈项,被咬的地方会留下两个深深的牙印。僵尸对人血的甜美有着不可抗拒的渴望,他会吸干人的血,让人像躯壳一样死去。 沐若凉在这样湿凉的露气下再次一阵阵细碎地咳着,叮当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其实,你不必陪我来的,你在沐府等我消息就好。” 沐若凉倔强地摇了摇头:“你是我爹请来的,我怎能任你一个女子孤身涉险?更何况,外人皆知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深夜独自外出,岂非多有不便!” 叮当愣了愣,她倒是着实没有想过这些。他这个人,虽是看着清冷,思虑却极是周全,也不知他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是不是就累在了思虑太多。 叮当想了想,忽又问道:“既是甄府上下少有生还者,那么,出殡那日甄淼在哪里?” “说来也是蹊跷,”沐若凉眸中带着疑惑,“我后来也问过她,淼淼说,她爹出殡时,她刚好不在出殡的队伍里。” 叮当未语,沐若凉又再说道:“你莫非是怀疑她有什么古怪么?” 古怪自然是有的,她爹出殡这样重要的日子,甄府只她一个独生女儿,她却刚好不在,这怎么能不奇怪。只是无凭无据,叮当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便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天,暗沉沉的,惨淡的星光被茂密的树林遮挡,只听见偶尔几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空气潮湿而窒闷,周遭的压抑仿佛盖着一口巨大的锅,暗不见底,又神秘低沉。 夜色昏暗,万籁俱静,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连昆虫的叫声也听不见,脚下的小路越来越窄,叮当抬眼,望不见那漆黑的尽头。 沐若凉指了指不远处:“就是这里了。” 那些被僵尸害死之人的尸体早已经被家人领走了,血迹也已被连日的雨水冲刷得看不见,前面,孤零零地立着甄明的衣冠,冷冷的星辉下显得诡异而凄凉。 叮当掏出个罗盘,仔仔细细地搜寻了半天,如她意料中的那样,并没有发现半点鬼魅妖邪之气,她一边探寻,一边暗暗地思索:若非妖鬼,这僵尸到底是什么? 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一个身形从她的背后慢慢靠近,遮挡了全部惨淡的星光 叮当起初以为是沐若凉,但就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她发觉不对,沐若凉的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yào味,可身后那人,却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不,那不是人,是僵尸! 叮当听见沐若凉惊叫着:“当心!”同时,她已急急地向前掠了出去。 身后的僵尸扑了个空,叮当回过头来看见他的样子的时候,忍不住作呕。 这僵尸也不知在何处躲了这些日子,身上又是淤泥又是血渍,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他双目深陷,面色铁青,眼圈发黑,唇色发乌,他向叮当伸着两只手臂,长长的指甲又黑又脏,好似还爬满了许多小虫子。 叮当忍不住一边呕得连内脏都要吐出来,一边哭出了声。沐若凉在夜色中看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听着叮当的哭声心下焦急:“他弄伤你了吗?” “他丑哭我了”叮当真的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只当是凶险,却没想到首先挑战了她恶心的极限。 那僵尸哪由得他二人在此聊天,讨论他的美丑,他面无表情地再次扑了过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腥臭味的旋风。叮当一把推开沐若凉,自己也向一边闪躲的同时拔剑回刺。 让叮当意外的是,僵尸和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并非血ròu之躯,一剑劈下去,他不会疼,而且,他浑身僵硬,剑痕在他的身上,不过像一块被砍过的老树皮。 可是僵尸对叮当的攻击则完全不同,他力大无穷,身形变化又是超乎常人的诡异,没有固定的招式路数,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这样的对峙,完全没有公平可言。僵尸出手又快又猛,被他击中不是骨折就是吐血,而叮当的剑往他的身上招呼,他却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情势下,叮当只能一味地仗着自己的好轻功,不停地与他周旋,想要伺机寻找僵尸的弱点。 然而,在漫长的缠斗中,见鬼的符纸试过了,见鬼的铃铛也摇过了,叮当除了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外,真的没有别的词来形容自己。那僵尸的注意力半点不曾被符纸和铃铛影响,只是坚定不移地扑杀着眼前的活物。 关键时刻,叮当是时候拿出师父给的打狗棒了!她瞅准机会,结结实实就是一棒子夯下去,只听见打在他僵硬的身体上发出“梆”的一声,那僵尸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叮当又接二连三地敲了好几下。 她觉得,再敲下去,棒子都要断了,可是那僵尸却像是被舒活了一翻筋骨,见叮当停了棒子,又一次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叮当yù哭无泪,心中忍不住默默地“问候”着师父:您老忽悠人不是罪,您不能把徒弟的命不当命啊!从前在矛山时,叮当每次问师父,到底有没有捉过妖,师父总是一边做着葛优瘫,一边高深莫测地回答她:“你道这世间妖最可怕么?错了,最可怕的,是人心啊!” 我呸!别跟我说什么人心,这再打下去,指不定就让僵尸咬死了! ☆、第七十四章古镇僵尸之吻 叮当累得气喘如牛, 那僵尸也渐渐地发现这样的打斗吃力不讨好, 因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他在叮当这歇气的当口,一个转身, 便向着沐若凉扑去。 叮当心道不好, 沐若凉那样的身子骨如何能禁得起僵尸的进攻?更何况,灵萝本就说过,沐若凉这一世有僵尸之劫,她无论无何, 也绝不能让僵尸接近他! 叮当凌空一跃,抢先一步挡在僵尸的前面,扑在了沐若凉的身上。僵尸那硬如铁柱的手臂一下子抡在了她的背上, 抡得她眼冒金星地哼出声来。同时,他长长的利甲在她的臂膀上划过,划破的衣袖处顿时露出一块莹白的肌肤,深深的口子鲜血直冒。 “你疯了!”沐若凉抱住她叫着, “你可知你是个女子!” 叮当咬牙强撑:“我皮糙ròu厚的, 我没事”她话没说完,沐若凉已经将她护在身后, 自己向着僵尸迎了上去。 沐若凉虽然病弱,但是并非就一定没有武功,叮当此时方知,原来他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大约是因为一向病弱, 多时不练,因此这时候冲上去,倒更像是在打架。 沐若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向是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而此刻,他就是见不得叮当为了护他而受伤。左右那僵尸也并没有什么武功路数,他就是想不顾斯文不计后果地和他拼了。 不知不觉的,旭日东升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密密的树林,直直照进了幽深而yīn沉的老蝠山。那金色的光线,是人类的生机与希望,对于僵尸却像是一道急急的催命符。 那僵尸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惊惶不安,他突然地停了手,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向着大山的密林深处跑去。 叮当看着沐若凉那凌乱的发丝和被撕破的衣衫,他狼狈的样子突然让她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他喘着气咳个不停,转身说道:“叮当我们终于没事了” 猝不及防地,一个红色的倩影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缠住了他窄紧的腰身,他意外地愣了愣,一心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还有,这个姑娘虽然脸皮一直厚了点,可是倒也不是那么让人不自在。 原说是去打探一番,却没想到直接与僵尸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还是灰头土面地回来。 沐若凉和叮当回到沐府时,又见到了林宛和甄淼,叮当就有些纳闷了,就说三家人的关系好,也不至于天天来沐府蹭饭吧,这沐府,也不知道是饭做得太好吃,还是人太有魅力。 林宛何曾见过沐若凉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她迎上来对着沐若凉关怀备至地说道:“沐哥哥一早去了哪里?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对于旁边站着的叮当,她却是全当看不见。 之前请来捉僵尸的人,都是僵尸没降住便莫名其妙地丢了xìng命,因此这回,叮当的身份便只有沐家父子俩知道。沐若凉信口扯到:“叮当初来桃花镇,我不过领她四下逛逛。” 见几人的目光都只在自己衣服上的泥渍间打转,沐若凉又加了一句:“哦,去踏青。” 两人衣衫都有撕破,还带着一道道泥痕,头发也甚是凌乱,几人默默地对视半晌,忽然个个红了脸。 沐若凉一阵急促的咳嗽打破了这有些窘迫的局面,叮当连忙冲着沐安说道:“快去为你家公子请个大夫来看看,可别着了湿气受了凉。” 沐安愣了愣,应了声“是”,脸却突然更红了。叮当瞥眼看见林、甄两个姑娘也是胀红了脸,心下无奈,自己真的什么都没说,这些人为什么想像力就那么丰富呢! 甄淼自家破人亡后,便是寄居于表姐林宛家,她原也是明白林宛对沐若凉的心思,隔三岔五地便被林宛拉着往沐府跑。此时,见沐若凉与叮当这个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歉然说道:“沐哥哥与叮当姑娘多年不见,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是我们叨扰了。” 叮当连忙笑道:“哪里哪里。” 叮当回屋草草地在胳膊上了些yào,换了件衣裳,便去见了沐韫谦,将整夜发生的事说与他听。 沐韫谦眉头紧锁,叮当总觉得他对于甄府的不幸那种沉痛已经超越了作为一个镇长对于镇民的关怀,叮当心想,或许沐府与甄府真的是jiāo情甚笃,又或许,只是因为沐韫谦真的是一个心怀慈悲之人。 末了,沐韫谦又一次郑重地说:“你是虚鱼道长的高徒,此事便拜托了。” 叮当只觉得肩上的责任千斤重,又暗自嘀咕着:也不知师父到底有何作为,能叫世人如此景仰,莫不是欺世盗名? 午饭时,沐韫谦照旧命人送了饭菜去书房。沐若凉已经换好了衣服,仍是四人一桌,沐安在旁伺候着。 沐若凉又是一阵咳,叮当惦记地询问道:“可让大夫看过了么?” 沐安抢着答道:“看过了,大夫说无妨,只不过一夜未眠,又有些劳累过度罢了。” 几人顿时神色各异,叮当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险些噎住。甄淼红着脸,装没听见,埋头扒饭,林宛却像是气不打一处来,放了手中碗筷,胸膛起伏个不停。 沐若凉放了手中木筷问道:“伤口包扎了吗?” 叮当确实没有包扎,胳膊受了伤,自己一只手如何为自己包扎?沐若凉见她低头不语,一时着急,也不曾顾得男女之防,便伸手去拉她衣袖:“让我看看。” 春卉正端着一碗汤yào上来,瞧见沐若凉与叮当拉拉扯扯,一时便走了神,手中的yào碗一斜,刚熬好的汤汁歪了些出来,烫得她手一抖,竟将个yào碗落了下来。 眼看着那碗滚烫的yào便要落在沐若凉的身上,叮当眼疾手快,一边用身子护住他,一边抬手将yào碗向着旁边拍落。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沐若凉去看叮当的那只手,已经被烫得又红又肿。 春卉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请罪,叮当见沐若凉发急,忙轻笑着说道:“我没事,我皮糙ròu厚的” “你可知你是个女子!”沐若凉斥道,“我不要你这般护着我”他怕碰着叮当烫伤之处,一把握了她的手腕,拖着她起身便向着内堂而去。 林宛哪里还吃得下饭,方才见二人拉拉扯扯时她便已是妒火中烧,这会儿见叮当被烫了一下,沐若凉便紧张成这样,简直是大惊小怪! 她原也是个大小姐的脾气,心高气傲惯了,她放眼整个桃花镇,只得一个沐若凉方才配得上自己。如今来了个叮当,怎么看也就是个山野丫头,却不知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让沐若凉这样反常。 林宛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把碗筷一放便往外跑去,甄淼一见,知道她心中不快,也只得叹口气,跟着她追了出去。 一桌子人转眼走了个精光,春卉跪在地上,极是不甘地望着公子与叮当去的方向,咬紧了唇,眸光飘忽不定 沐若凉径直地将叮当拉回了自己屋里,寻了yào箱来,先在她的手上涂了些治烫伤的yào,叮当只觉得手上凉凉的感觉,当时便好受了许多。 他复又取了纱布和yào来为她包扎胳膊,衣袖撸起来,便见叮当那胳膊白嫩晶莹,像节玉藕。沐若凉当即便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倒似有些鲁莽了。叮当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方才该唤了春卉一起进来为她包扎才是。 可如今袖子都撸好了,再慌着出去唤人,倒叫人家怎么想?众人只道叮当是他的未婚妻,又将两人想得各种亲密,如今上个yào,倒来避嫌了么? 沐若凉只得硬着头皮垂下眸子,开始为她上yào包扎。叮当见他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他为自己包扎伤口,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伸着胳膊没动,却偏了头,悄悄地看他的眉眼。他每一世,都生得那样好看,这一世的沐若凉虽然总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却是一种特有的清冷之美。 日光灼灼不及他眸底清辉,春风十里不及他一笑芳菲。 ☆、第七十五章古镇僵尸之吻 沐若凉为叮当包扎着伤口, 感觉到她肆无忌惮的目光, 手下一紧,叮当疼得叫出声来。 “哎哟,你能不能轻点啊, 本来没断的, 现在快断了!” 沐若凉一边放轻了手下的动作,一边说道:“以后,别再说自己皮糙ròu厚的,我是男子, 身上便是留了疤也没什么,可你一个姑娘家,日后怎么好嫁人?” “你不就是我夫君么?”叮当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不是在夸我皮肤好?” 这个女子,真是让他有些无语,她总是那般得寸进尺,却又叫他觉得, 讨厌她, 是件并不容易的事。 沐若凉一边轻咳着,一边收拾了手上的yào箱, 绷着脸不去理她。叮当放下袖子便又开始活蹦乱跳,她第一次进沐若凉的屋子,在屋内转了两圈,便瞧见那架子上放着一排十分精致的小匣子。 叮当好奇地取下当中的一个,细细地打量着, 却是越看越喜欢,她回头问道:“用这样好看的匣子装着的东西,一定是件要紧的东西吧?我能看看吗?” 沐若凉毫不介意地从她手中接匣子接过去,一边打开那锁扣,一边不经意地答着:“不是说我是你的夫君么?夫君家中最有名气的香,你却不识” 说着,他突然地红了脸,自己这是说的什么,难不成与她呆得久了,竟被她传染得胡言乱语了?叮当也愣了愣神,觉得他那话里似是有什么值得深究之处,却又一时想不起。 叮当此时的心思,都在他手中那匣子上。匣子一打开,便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令人悠然沉醉。 “此香名叫清芬海棠,是当初我爹自创的一款香,失眠时用来安枕最好,京城中,许多娘娘宫里都熏此香,”沐若凉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不可过量,否则会长眠不醒。” 女子大多爱香,叮当也不例外,矛山上花花草草的虽多,却从不曾闻过这样好闻的东西。她当下爱不释手,央求道:“你就送一些予我,可好?” 她此时再不是那个飞扬洒脱的红衣女侠,倒像是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沐若凉心软地浅笑着:“有何不可,你若喜欢,可随时来我房中取香,我让沐安在你屋子里备个熏香炉便是。” “啊?真的可以?”叮当忍不住雀跃起来,“你真是太好了!”说着,跳起来搂住沐若凉的脖子,蹭到他干干净净、温温淡淡的脸上,吧唧就是一口,亲完便自顾地蹦哒着出了屋,只留下沐若凉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她这样无礼,不是该生气着恼的么?不是该发一发脾气的么?为何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因为昨晚和僵尸缠斗了整夜,叮当从沐若凉房中回来便倒头睡了,睡醒时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入夜的时候,叮当又百无聊赖地躺在屋顶上数星星,这白天睡过了头,到了夜里,精力就是这么充沛。也不知道数了多久的星星,叮当听见下面有开关房门的声音,沐若凉披着件外衣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一抬头,便看见叮当坐在房顶上冲他笑着,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身上,她那身红色的衣裙在夜色里显得又是明媚又是温情。他心头一跳,突然便想到了一个词霞姿月韵。 叮当笑盈盈地问他:“你也睡不着么?” 他只点了点头。 叮当便向他伸了一只手,问道:“你能上得来吗?” 于是,沐若凉也上了屋顶,他虽然没有叮当上房上得轻松自如,却也比丝毫没有武功的沐安强上许多。 屋顶自然比不得榻上干净,叮当是自幼在山上呆惯了,倒不觉得什么,此时看见沐若凉身上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素衣,便有些不忍心。一时之间,她也无处去寻块抹布,便干脆将自己的裙摆一扯,铺开来,在上面拍了拍,说了声:“坐。” 沐若凉是有些踌躇的,坐在人家裙子上委实不大好。可叮当却不由分说地扯了他的手,直接拉着他,在自己身边的裙幅上坐了下来。 两人坐得很近,沐若凉是个精于制香之人,对气味尤其地敏感。叮当的身上,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脂粉气,却是带着一种阳光下青青叶木的气息,说不出的清新与温和,让他的嗅觉感到极是舒服熨帖。 夜色宁静而温柔,沉默中,沐若凉有些些的拘束。他开口问道:“你,有名字吗?你的名字,就叫叮当?” “你觉得叮当不像个名字?”她笑了笑,“可是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啊,若不是有师父,我连这个名字也没有我没有父母,又哪来的名字” 沐若凉突然便有几分心疼,偏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想了想,向她说道:“你若是不嫌弃,我再为你取个名字吧?”他白玉一般的脸上依然是温温淡淡,语气中却添了些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叮当欣喜地看向他:“好啊!”她觉得,只要是沐若凉取的,定然是个好名字。 他略一沉吟:“愿岁月静好,长乐未央,你叫央央可好?” 央央每一世,你都是我的夫君,我都是你的央央啊!她浅笑嫣然着应道:“好,以后,只有你唤我央央。” 她浅笑的样子,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叮当又仰身躺了下去,舒展了一下四肢,枕着自己的手臂,惬意地问道:“你爹,是不是与甄家jiāo情极好?” “算是吧,沐、甄、林三家一向jiāo情甚好,”他顿了顿,“不过,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与甄家是不大来往的,可后来又来往上了。” “你呢?你小时候呆在矛山上,会做些什么?” “练功、摸鱼、捉蛐蛐”夜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昏昏yù睡,“我虽然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可我有师父,还有师兄,很多个师兄” 沐若凉吹着风,又禁不住咳了起来,叮当想也没想地,便牵了他的手,在手心里暖着。他的手是那种玉一般的质感,光滑而幽凉,她用手指在他的手上来回地摩挲着,本是想给他一些热量,可那样的动作却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突然有些心痒。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出手来,却看见她轻轻地阖着眼,嘴里喃喃地说着:“幸亏那没爹没娘的孩子是我,若是换了你,这样的身子骨,可怎么办才好” 她的语气又轻又柔,让他心下微动。其实,沐若凉的娘多年前便过世了,沐韫谦又忙于制香坊和镇上的事,他更多时候也不过是形单影只。 他想着,再去看叮当时,发现她已经阖着眼,安静地睡着了。她的一只手,还将他的右手攥着,带给他柔软和温暖的感觉。 他也忍不住偷眼细细地看着睡梦中的叮当,皎白的月光照着她脸上的肌肤晶莹如雪,泛着淡淡的月华,长而卷翘的睫毛温顺地垂着,像一只沉静的凤尾蝶,唇色莹润而嫣红,像一颗带露的樱桃。 心跳莫名地快了两拍,沐若凉突然有些迷恋手上那种娇柔的触感,为何她总是这样护着他?又为何,他生平第一次这样不想被一个人保护,却是想要自己能好好地为她遮风挡雨。然而,他这样的身子,日后又如何能护得了别人? 沐若凉不忍心丢下她一人在屋顶,又不愿惊了她的好梦,便索xìng也仰身躺了下来。然而,他不是叮当,他自幼体弱,在这屋顶风凉露重的,如何能歇得安生。 果然,没过太久,他便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他原是怕吵了叮当,极力地忍着,但咳嗽哪里忍得住,憋了半天咳起来又急又重。 叮当蓦地地惊醒,想起沐若凉那身子,这样睡了怕是会着凉,慌着便要起身。她睡得迷迷糊糊,一时没想起自己的裙子是被他压着的,她人还没站起来,便一下子扑了下去。 叮当突如其来地跌在了沐若凉的身上,结结实实地将他压了个满怀,她跌下去的时候,沐若凉怕她摔着,条件反shè地一伸手,便握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这个jiāo叠的姿势过于暧昧撩人,四目相对之下,两人都有些面红耳赤,呼吸一窒之后,缓缓地jiāo织在一起,变得低沉而粗重。 他方才细看过的那张清丽的小脸此刻就近在咫尺,娇软的粉唇在柔和的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微风拂过时,鼻间充盈着她的发香,而胸前紧贴的地方柔软的感觉那么真实沐若凉压抑着内心一阵狂跳,喉结微动,努力地向一边别过脸去。 叮当怔怔地看着身下的沐若凉,墨玉似的眸底带着温润的柔和。她一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她看见他浓密的眼睫默默地敛下,便试图着要回避她的目光时,她冲动地一低头,便将自己娇软的粉唇贴了上去 ☆、第七十六章古镇僵尸之吻 这日之后, 沐若凉和叮当两人就跟约好了似的, 谁也不去提那晚的事。叮当有些懊恼,自己当时一定是没睡清醒,身体没有被脑子支配, 不然怎么会色令智昏到扑上去把沐若凉给强吻了?谢天谢地, 他那天并没有一脚把她从屋顶蹬下来,可是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像是故意躲着她似的,除了吃饭难见人影。 这些日子, 叮当伤没好,镇子上也再没听说有僵尸出没,因此, 叮当便没有再急于出动。她心下琢磨过,那僵尸不怕符纸和铃铛,应该并非是妖鬼出没,若要制服他, 总得要先知道僵尸到底是因何而来, 又要如何才能杀得了他。 好在叮当是个心宽的人,一时想不明白的事, 便先不去想,她在沐府中闲来逛逛,便叫她发现沐府中有个木阁楼。 这日叮当正瞧见沐安在那木阁楼前转悠,恶作剧地凑过去一把拎住了他的后衣领子,把他吓了一大跳。 沐安胆子小,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泣道:“我的姑nǎinǎi,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叮当也没想到随随便便地就将他吓成了这样,莫名其妙地回头,才觉得那阁楼倒比沐府中其他的地方都显陈旧,猛一看去,还真有些yīn森森的。 她不解地问道:“这阁楼是做什么的?莫不是传说中的藏宝阁?” “少夫人别逗了,”沐安镇定了一下心神,“若真是藏宝阁,那得请多少人看着才放心?可这破楼,门大敞着,也没人敢进去的” “这是为何?” 沐安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却又经不住叮当一直追问,只得实话说道:“不瞒少夫人,小的听说,当年这阁楼中有鬼” “啊哈?”这个勾起了叮当的好奇心。沐韫谦请自己来捉僵尸,自己府上却闹过鬼?如果真的有鬼,那自己可是赶上了,师父虚鱼,好歹是个牛鼻子老道。 她转身便要向着阁楼去,又突然回过来,重新叫住了沐安:“你家公子自幼体弱,莫不是和这些污秽之物有关?” “这个却不是,”沐安摆了摆手,“我家公子小时候身子并不弱的。” 这个又出乎了她的意料,她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沐安叹了口气:“那年小的才刚刚入府伺候公子,一日大雪,公子随老爷一道去了制香坊,老爷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时说是公子一个人先回的府,小的却一直不曾见到人。后来,公子入夜方归,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夹衣钱袋都没了。小的问公子是不是遇上了打劫的,老爷也问过,公子就是不说,还头一回跟老爷顶了嘴。” “那样的数九寒天,任谁只穿件单衣冻到夜里也会生病,公子大病一场,大夫说是体内落下了寒气,身子便一直这样了。” 叮当蹙了眉,久久未语。这桃花镇是个谜,这镇子上所有的人,沐韫谦、甄淼、沐若凉,还有那个凭空消失的沐家二公子,也许人人心中,都有一个谜 叮当一步步向着木阁楼走去,因少有人来,楼前长满了青苔,显得满目疮痍。那木头有了些年月,看起来乌漆漆的,脚下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回dàng在空空的阁楼里,宛如一支陈年的旧曲。 阁楼里的光线并不好,丝丝缕缕的阳光照进来,透过栏杆和窗格,在yīn暗的空间里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晕,让人的视线一时间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影。 叮当走进去才发现,这里并非是藏宝阁,却是一个藏书阁,密密层层的书架子上摆满了书,有的看起来很旧,已经落满了灰。 叮当一进也看不出这阁楼有什么特别之处,正自顾地发着呆,瞥眼间看见地上有一个人影慢慢地向着自己走了过来。那人影越来越大,从地上,一直投影在她面前的书架上 叮当回过头来,看见沐若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依然是温温淡淡的神色,依然是墨色沉沉的眸子,他那一袭素衣,在这灰蒙蒙的阁楼里,显得格格不入。 叮当呆呆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沐若凉轻笑了起来:“这话该我来问你。这是我家的藏书阁,我在这里有何奇怪?” 难怪沐安在阁楼前转悠,原来是因为他家公子在阁楼里,叮当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可我听说,这阁楼从前” 沐若凉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却是淡淡地说道:“莫听下人们乱说,不过是阁楼旧了些,平日里少有人来罢了。” 叮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可她心里总觉得,并没有沐若凉说得这样简单。她见沐若凉的手中拿着本书,便随口问道:“你在这里看书?能借几本给我看吗?” “你喜欢看什么,可以自便,只不过,”沐若凉顿了顿,“这阁楼中的书多是与制香或者yào草相关的,还有些制香之法久已不用,我爹便将那些书禁了。这里的书从来不让外人看,你若是看了,也莫对外人提起就是。” 说罢,他便径自离开了,叮当这才看见角落里确实有些书,是用布包着的,上面积满了灰,应该就是那些被禁了的书。叮当心里暗暗琢磨着沐若凉方才的话,这里的书不让外人看,可是她却可以随便看,这话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呢? 叮当闲来无事,便真的开始看这阁楼中的书,也会学着配些简单的香料,她心底里总是暗搓搓地想着,日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夫人,怎么也得知道些制香之事,才能与沐若凉有共同语言啊。 这日,叮当正在将茯苓磨粉,一手按着研钵,一手拿着杵,耐着xìng子饬了好半天仍是大的大小的小,根本没个粉状。 正自气恼,便有一只优雅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了她拿杵的手上,背后能虚虚地感觉到他的怀抱,鼻息间突然充盈着淡淡的yào香。沐若凉的声音带着温润的磁xìng,在她右耳极近的地方说着:“要这样这样用力才均匀,研磨可是个极考验耐心的事。” 叮当的整个身子都僵硬着不敢动,右边脸上仿佛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让她半边脸又痒又烫。她哪里还听得见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可真好看。 一会儿,沐若凉又从另一个瓶子里取了些白色的粉末倒在个盘中,那粉研得极细,叮当问:“这是什么?” “茉莉香粉。” 叮当被那幽幽的香味吸引,忍不住凑近深吸了一口气,香是极香的,却一不小心吸进了鼻子里,只觉得鼻子痒痒的。 “阿切!”叮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吹得一盘子茉莉香粉纷纷扬扬地扑了她一脸。等她再抬头时,那样子像极了刚和的面粉团子,真叫沐若凉哭笑不得。他连忙唤人打了水来,自己动手用块软巾打湿了水去帮她擦脸。 擦了好半天,总算是显出了庐山真面目来,叮当却仍是睁不开眼,她指着自己一只眼睛叫着:“眼睛里好像还有!” 沐若凉捧了她的脸便凑了上去:“让我看看,哪里?” 叮当呆愣着没说话,他那两片被她强吻过的唇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脑子里在激烈地思想斗争。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趁他现在心情好,跟他道个歉呢?说自己那天不是故意轻薄他的?那好像是睁眼说瞎话!那要不要干脆趁现在这个机会,再扑上去轻薄一下呢?好像又有点害怕 叮当正琢磨着,春卉突然一头撞了进来,她一见这二人的姿势就愣了。沐若凉和叮当凑得极近,他还捧着她的脸 春卉慌忙指着那装水的盆解释着:“奴婢是来收拾的”说完,也不去管那盆了,掉头便走。 沐若凉这才从春卉的神色中反应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于暧昧,他连忙撤了手,不敢正眼去看叮当:“我也先走了。” 叮当默默地站着,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心里暗暗地寻思着,当初真该再多问上灵萝一句,沐若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 ☆、第七十七章古镇僵尸之吻 这日, 叮当决定出去走走, 顺便去甄家宅子瞧瞧,看看能不能得到些与甄明有关的线索,沐若凉知道她对桃花镇不熟, 便叫沐安与她同去。 叮当在桃花镇上四下转了转, 直至黄昏时,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与沐安一道转去了甄家府门前。 甄家老宅想来是比沐府年代更久些,门上一把大锁, 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叮当曾听沐若凉说起过,甄家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甄明诈尸的那日便咬死了甄淼的娘, 府中之人死的死,散的散。自那之后,甄淼便锁了老宅,搬去了表姐林宛的家。 甄府原也算得上是桃花镇上的大户, 一夜之间便凋败成了这样。叮当正自感慨, 忽听得不远处幽幽的叹息声,侧头一看, 恰是甄淼一个人默默地站着,一身绿色的衣裙,茕茕而孑立。 甄淼侧目之间已看见了叮当,两人见了个礼,叮当不yù人知道自己的目的, 便说是叫沐安陪自己出来买些东西。 甄淼不疑有他,倒是主动地对叮当说道:“既然来了,我陪你进去瞧瞧吧。” 甄淼开了锁,三人入了甄府。府中多日无人洒扫,自是落叶满地,处处尘埃,甄淼看了几眼,便伤感得红了眼圈。 叮当的目光四下流连了片刻,倒觉得甄府有几分书香气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听说,甄家出事的那日,你并不在出殡的队伍里,因此,方得幸免于难?” 甄淼似是未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想了想说道:“说起来,怕你不信,那日家父出殡,我自然是要去的,可是临要出门时,有人前来传信说约我外出相见。可是我去了,却什么人也不曾见到。” 这解释确实让人匪夷所思,见什么人会比自己父亲出殡更重要呢?而且,还是虚晃一qiāng,她竟然说不曾见到。叮当虽然一肚子疑惑,却又总不忍心去怀疑她。 甄淼却自嘲地笑了笑:“我原也不指望有人能相信,我自己也是至今没想明白呢。” 叮当默了默,又问道:“甄家与沐家,一直都这样亲厚吗?” 甄淼摇了摇头:“并不是的,小的时候,两家是不来往的。”这说法,倒是与沐若凉说的一致。 “不仅不来往,我觉得,还似有仇一般。”甄淼轻笑了一下,“我爹那个人,眼高手低又惯于趋炎附势,总是先瞧不起人,见人家发达了,有了权势,便又一味地去结jiāo。” 叮当怔了怔,一时未能接话,她爹尸骨未寒,她却毫不掩饰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对逝者不敬。 甄淼却是坦dàng得很:“你定会觉得我不孝顺吧?可我觉得,我只是良心未泯罢了。” 这晚,叮当回到沐府的时候,已是明月当空,繁星满天时了。不知怎的,她脑中总是想起甄淼的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却又好像藏着说不尽的心事,不yù为人所知。 今夜的沐府有些让人意外的安静,管家和下人皆不曾见,叮当让沐安去向管门的小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日沐韫谦外出收帐去了。老爷不在,下人们原就懒散些,晚饭时,春卉又送了些酒来,叫大伙喝了各自歇息了。 叮当总觉得这个春卉不大对劲,当下便询问道:“春卉人呢?可有人瞧见她了?” 有下人抢着讨好着未来的少夫人道:“她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个时辰前取了些酒,往公子屋里去了。” 叮当提步便向着沐若凉的房间走去,边走边向跟在身边的沐安问道:“你家公子平时爱饮酒吗?” 沐安跟着她快步走着,口中答道:“公子不好酒,因为身子弱,也素来不饮易醉的酒。只是偶尔一个人呆着看书赏月时,会喝上几杯。” 叮当靠近沐若凉的屋子,便瞧见那窗户上烛火投影着人儿一对,看轮廓便能认出是沐若凉和春卉,她心中“咯噔”一下,便凉了一半。 再往前走几步,就见春卉慢慢地向着沐若凉靠了上去,纱窗剪影着她□□的身材,又是曼妙又是撩人。叮当眼看着她那丰实的胸就要凑到沐若凉的身上,她那嘴就要贴上他的脸,心中“咯噔”一下,凉了一整片。 身后的沐安也吃了一惊,睁圆了眼睛,喃喃说着:“这、这、这” “滚出去!”沐若凉的声音带着清冷的怒气骤然响起,春卉被一下子推了开去,窗上再看不见她,应该已经坐在了地上。 这个声音让叮当如梦初醒,想什么呢,沐若凉是自己的夫君,岂有眼睁睁看着别人染指的道理!她急奔上前,一下子推开了房门。 沐若凉脸色yīn沉冰冷,迷离的黑眸中明显地染着醉意,他方才那用力地一推,不仅让春卉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自己也向后靠进了坐椅里。 叮当转头看了看地上的春卉,今日的妆容比平时要艳丽十倍,斜斜地梳着个发髻更添了许多的妩媚之姿。最让叮当觉得刺目的是,她那领口的几颗扣子尽数散开着,露着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诱惑着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想要向下去探究更多饱满的弧度。 春卉一见叮当和沐安闯了进来,一时傻了眼,待反应过来时,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叮当的腿:“少夫人,您饶了春卉吧,春卉是无辜的,是公子是公子他喝多了,才一心想要宠爱奴婢的” 说着,她捂着自己的领口,嘤嘤地哭了起来,那意思是,她并没有勾引沐若凉,而是沐若凉酒后失态,对她起了心。 叮当寒着脸,将桌上的酒壶拿到鼻间闻了闻,她素来好酒,终日里一个酒葫芦不离身,可算得上是酒中的行家了。那壶中的酒绵软幽香,清甜中又带着浓郁的回味,她一看便知是那种初入口时甜淡却后劲极强的佳酿。沐若凉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这定然不是他的本意。 叮当诧异着平时自己如何就眼瞎到没看出这丫头竟有这样的心思和胆量,自己和沐韫谦不过一日不在府中,她便这样迫不及待。 其实,春卉原也不是迫不及待的,只是不甘于做一辈子丫头,又偏生了一副好皮相做本钱,上天垂怜,还摊上主子是位“陌上人如玉”的公子,怎样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从前她是一心思慕沐若凉,奈何他xìng子过于清冷,春卉在沐府中服侍了数年都无法亲近。不仅是她,就连林宛那样模样标致,家世又算得上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从小便与他相熟的,怕也是入不得他的眼。 春卉心下里曾暗自揣度着,沐若凉身子那样弱,莫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女子?因此,一直以来,她虽是垂涎着自家公子,却一直没什么实质上的行动。 然而,自打叮当来了,一切就不一样了。春卉突然明白过来,公子他并非是不喜欢女子的,只是自己没遇上好时机罢了。这才猪油蒙了心,想要伺机把沐若凉灌醉,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做不了妾,做个通房的丫头,也比现在强。 叮当把脸一沉,“嗖”地一下便从腰间把剑拔了出来,明晃晃地打春卉眼前划过,没蹭着她一点皮,光那冷冽的剑气便吓得她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我入沐府以来想是还不曾告诉你,我最喜欢的练剑方法,便是拿活人当靶子,”叮当漫不经心地将剑抬了抬,就在春卉的胸前绕来绕去,“而且,我准头不好,不定会拉着脸还是割到鼻子,尤其是我夫君‘一心想要宠爱的奴婢’!” “少夫人饶命!奴婢知道少夫人是个心慈良善之人,”春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婢日后一定一心伺候少夫人,再不敢出现在公子面前。” “你还敢提公子!”叮当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此刻的醋劲就像是zhà了毛,“良善之人也是不好欺负的,我断不会再让你留在沐府,再有机会来勾搭我的夫君。” 叮当回头对着沐安说道:“今日晚了,先把她关在柴房里,找人看着她,不许她闹,也不许她逃跑。明日回了你家公子将她撵出去,就说是我说的。” 沐安点头应了,便将吓软的春卉拖了出去。叮当此时方才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进入角色了,这沐府的少夫人当的,爽! 叮当转过身来,只见薄薄的月色透过窗纸映过来,沐若凉静静地靠着椅背,眼睛阖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第七十八章古镇僵尸之吻 叮当费了好大劲才算把沐若凉扶到了床上, 他虽是体弱, 却毕竟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叮当一开始去拉他的时候,他虽是睁不开眼,却条件反shè一般地用力去推拒她, 嘴里只是含糊不清地说着:“别碰我!” 叮当只当哄孩子似的软语说道:“我不碰你, 我只把你扶到床上去睡,若是坐在这里睡上一夜,你定然吃不消的。” 沐若凉听见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微睁了眼, 墨色沉沉的眸子里像是浸过水一般,波光粼粼的。他努力地盯着叮当看了许久,清冷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柔和和放松, 却是什么都没说,又疲倦地重新阖了眼。 叮当只当他是默许了,从窗边到榻边的距离不算远,她又是扶臂又是抱腰, 心下想着, 这可真不是我占便宜,虽然我也想。 叮当将他放在软榻上, 正想为他盖上被子,却摸到他胸前一大片湿答答的,尽是酒气。她心想着,这样湿的衣服得为他换下来才好,然而找谁来换呢? 她脑补了一下小厮来脱他的衣服, 觉得不好不好,若是叫丫环来,更不好!何况沐府中看起来干净伶俐些的丫环也就是春卉,再就只有厨房里那几个膀大腰圆的简直太不好了! 想来想去,叮当私心里觉得,还是只有自己最合适她默默抬眼看了看床上的沐若凉,被酒气熏得唇红齿白,肌肤更是白里透红,比平日里的苍白更添了些魅惑。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下决心似地对自己说:还是我来吧,我保证不乱动! 叮当先在衣橱中寻了他干净的衣服,便在沐若凉的床边正襟危坐,手上解着他的衣服,眼睛尽量的目不斜视,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衣服的系带上,不去胡思乱想。饶是这样,当衣服一层层解开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跳得如擂鼓一般,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好半天悉悉索索地,总算是把他的衣服剥了下来,叮当的指尖便不可避免地触到了他光洁如玉的肌肤。大约是因为身上一凉,他好似有些知觉地微微睁了睁眼,他迷离的眼眸黑不见底,白皙的胸前两抹嫣红。 叮当手指一颤,张了嘴的同时,连忙闭上了眼,手上慌着将干净的衣裳往他身上套。眼睛越是不看,手上便碰到的越多,还有鼻间闻到的,除了他素来的yào香,还有淡淡的酒香,和一种男子独有的气息。 她只觉得脸上烫得似着了火一般,好容易为他穿好了衣服,将被子盖好,如获大赦地便要离开。 才刚起身,一只白皙优雅的手突然抓住了她。叮当转过身来,轻风撩动着幔帐,灯火摇曳不停,床上的也沐若凉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他依然阖着眼,只是口中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叮当重新回到他的榻边,将耳朵贴上他绯红色的唇,这才听清他说的话,他是在说:“央央,我没碰她” 叮当心中一暖,克制着想要吻上他的冲动,轻轻地笑了笑:“傻瓜,还不承认你喜欢我。” 沐若凉一夜宿醉,第二天睡到晌午时方才起身。他本就体弱,那酒后劲又太足,歇了一晚,仍是头疼。 午饭前,沐安便来与他说了叮当发落春卉之事,沐若凉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便这么办吧!” 至黄昏时,沐韫谦终于回了府,却带回来一个人,当下宣布要收作义子,从此便是沐府的二公子。 叮当听到“沐府二公子”几个字,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几步冲出来看时,却是愣在了当场! 前厅里站了个眉眼俊朗的男子,天生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气,一见了叮当便如狗狗见到了ròu骨头一般眉开眼笑。 “小叮当,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啊?见了我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啊?”显然,秦茂是真的又开心又激动的。 “秦师兄?你怎么会来?”叮当思绪有些零乱,“你就是沐府的二公子?” 秦茂笑着点头,厅上沐韫谦的表情说明,这是真的。原来,叮当一心想要寻找的沐府二公子,竟然会是这样地从天而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叮当心情舒畅,当下笑容灿烂地说了句:“这可真是太好了!” 秦茂从不曾见叮当对自己这样热情过,一时激动得直冒泡,冲上去拉住叮当的衣袖说道:“我就知道小叮当是惦记我的,你等着,晚上我便去厨房为你做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找到了要找的人,又能吃上美味的桂花糕,叮当不曾多想,又再笑嘻嘻地说了句:“好啊!” 这下秦茂快要美疯了,他素来不羁,也不顾旁边站着许多人,便向叮当说道:“晚上,记得到我房里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叮当一心想要知道这事情的其中原委,她也知道秦茂说话是没遮拦惯了的,倒未去想这话在旁人耳中听起来是不是有些暧昧,便干脆地应了声:“好。” 沐若凉当下变了色,却是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旁边几个下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怪异,这位二公子倒好,一来,便调戏上了自己未来的嫂子。 晚上,叮当果然去了秦茂的屋里,一进门,便看见秦茂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胸前的几颗扣子都没有扣,露着精致的锁骨和精壮的胸。旁边架上放着盆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想来,是刚刚擦洗过。 叮当自幼在矛山上长大,师父只有她一个女弟子,因此叮当对秦茂素来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想法,简单地说,在秦茂的面前,她从来没把他当男人,也从不曾把自己当女子。 她对秦茂这副衣不蔽体的仪容选择了直接地无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为何会下山?又为何会与沐老爷一起回府,还成了他的义子?” 秦茂有些郁闷:“你来,就是打算和我聊这些?” “不然呢?”叮当的表情是很严肃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叮当,我可是专门为了你才下山的!你当真,就不想与我聊聊别的么?”秦茂说着,俯低了身子,还特意把自己袒露的胸膛往前凑了凑。 叮当干咳两下,伸手帮他把胸前的衣服拢了拢:“收起你的美男计!可惜,我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秦茂把叮当拢上的衣服又重新扯开,想了想,干脆撒拉一下把上衣全解开了,露出他完美的男子身材,“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我和他没得比,他是沐家的少爷,我就只有这副ròu体!” 叮当原本只是想来问些事情,谁知道什么都没问着,却无缘无故地惹了他这么大的火气。叮当只想给他降降温,不假思索地cāo起旁边的盆,一盆子水将秦茂淋成了落汤鸡。 叮当掉头便从一直大敞着的门走了出去,秦茂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忍不住咆哮:“老子见你一次湿一次身!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是真心喜欢你!” 叮当一抬头,便看见了前面站着的沐若凉,他墨色沉沉的眸子里,仿佛结了层霜。 后来,叮当终于从跟着沐韫谦的下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那日,沐韫谦外出收帐,返程行至郊外时,便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偏偏沐韫谦是个“不识时务”之人,收来的帐款事关全镇的利益,他硬是要钱不要命,因此,他在劫匪手下没少吃苦头。 彼时正赶上秦茂下山来桃花镇找叮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一展英雄本色,于数个劫匪手中救下了沐韫谦。当然,他虽然武艺高强,却是以寡敌众,自然也是没少吃苦头的。 最后,一老一少两个吃了苦头的男人惺惺相惜,沐韫谦得知秦茂也是矛山弟子,又是个无父无母之人,便决意将他收为义子,以表报答之情。 沐韫谦收义子之事,绝非说说罢了,而是一本正经地带着秦茂祭了祖,磕了头,他还特意请了位大师,给秦茂取了个沐姓的名字,入了家谱。只是秦茂觉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已经用习惯了,懒得改口,沐韫谦也并不为难他。 择了个黄道吉日,沐府特意摆了几桌酒席,请了镇上有名的大户和德高望重的前辈前来,郑重宣布了此事,请大家一道见证。 ☆、第七十九章古镇僵尸之吻 这日沐府高朋满座, 沐韫谦陪着众人喝得红光满面, 却久久不见今日的主角秦茂现身。 叮当和甄淼、林宛这些小辈们一桌,一边瞧着那边父辈们喝得热闹,一边吃吃东西, 说说闲话。 沐若凉今日一直没有出房门, 叮当听沐安说,沐若凉又着了些风寒,早上请大夫来看过,开了些yào, 说是需得静养。 叮当听见下人们有私下议论的,说是老爷收了义子,日后还要分些家产于二公子, 因此沐若凉定然是心中不悦,这才病了。俗人的见识大约总能扯上钱,叮当绝不相信沐若凉是这样的人。 待到大多数客人都散了,只剩下几家关系亲厚的, 老爷们随了沐韫谦一道去花厅品茶, 叮当也陪甄淼和林宛坐了一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儿,正想回屋时, 便见着秦茂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只见秦茂围着个围裙,俊朗的眉眼上落着好几处白色的粉末,也不知道是面粉还是藕粉,他捧着包刚蒸好的桂花糕,“噌”地一下就到了叮当的面前。 “小叮当, 我答应过给你做桂花糕的,你瞧瞧,刚做好的!” 林宛见他一身邋遢,抱着一包什么东西,不由得嫌弃地向后躲了躲。甄淼倒是对他这副尊容显出几分兴趣,忍不住打量着他。 叮当问道:“你跑去了哪里?为你摆的酒席,你却缺了席。” “啊,你可真没良心,”秦茂嚷道,“你知道我忙了多久吗?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我得上街买食材吧,我得去摘新鲜的桂花吧,我还呆在厨房里又做又蒸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了,行了吧。”说着,叮当把油纸包打来,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便散发出清香诱人的味道,惹得林宛和甄淼也向着纸包中看来。 叮当拣了一块放在嘴里,连连点头:“师兄的手艺好像又精进了!”秦茂听着一脸得意,林宛也禁不住伸手过来。 “啪”地一声,秦茂却是半分面子也不留地将她的手打开了,“这桂花糕是我给小叮当做的!我有请你吃吗?我又不是专门做点心的师傅,你要吃自己出去买!”说完,他真的将油纸一包,整个塞进了叮当的手中。 这样的个xìng,秦茂也算得上独一人了,叮当是有些习惯了的,可林宛哪里受得了,一跺脚,便扭头去了一边。甄淼一向话不多,只是默默地看着,也不出声。 秦茂这才说道:“他们既是等了我半日,我便也去花厅行个礼。”说完便转身走了。 叮当见甄淼一直怔忡不语,向她笑道:“你莫见怪,我这师兄一直这般疯魔,先天有病,后天有个xìng。” 甄淼却是笑了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样也好。” 晚些时,叮当惦记着沐若凉,便端了些海参粥去了他的房中。去的时候,沐若凉并没有在休息,却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发着呆。 叮当还没进门,便听见了他冗长而细碎的咳嗽声,咳声里听着又是虚弱又是疲倦。沐若凉向着叮当缓缓地转过头来,面色苍白得如他一身素衣,墨色沉沉的眸中带着幽幽的温凉,宛如撒进屋子的一抹月光。 这风寒看来确是来势汹汹,不过一日未见,倒是憔悴了许多,叮当心疼地抬了头便向他的额上探去,沐若凉微微侧了侧身,躲过了她的手。 叮当哂笑着收了手说道:“我送了些海参粥来,又营养又好消化。” “我不饿,”沐若凉言语中十分的冷淡,“才吃过东西,又喝了yào,什么也不想吃了。” “哦,那你晚些想吃的时候,我再给你热?”叮当犹不死心地问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我也不会做” 叮当委屈兮兮地撅着嘴,沐若凉看着这副可爱的神情默了默,终是淡淡地说道:“以后,不要再为我费这些心思。” 叮当的心一沉,没有说话。 “你我之间的关系,原就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僵尸之事太过凶险,实在是为难了你一个女孩子,我改日便回了父亲,让你早日回矛山去。往后,你自然可以好好寻个人家” “沐若凉!”叮当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若凉动了动嘴,却是没再说出一个字来。叮当猛然想起那日在秦茂房前见到他的光景,她恍然地问道:“是因为秦师兄吗?你是在介意什么吗?” “我与秦师兄只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神神叨叨、胡说八道、没心没肺” “没有!”沐若凉别过脸去,打断了她的话,叮当提起秦茂的时候,他果然回避了她的目光,“秦茂他原本就应该幸福的” 什么鬼,叮当心中忍不住要咆哮,前几日沐若凉明明表现出来心里是有自己的,现在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应该幸福,那你呢?我呢?我们不该幸福吗?”叮当一肚子抑郁地说道,“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是吗?可我偏偏就要假戏真做!” 说完,叮当上前一步,不管不顾地搂住了沐若凉的脖子,狠狠地将唇贴了上去。 他身子一僵,便已经被她甜美的气息包裹,可能是因为委屈,叮当的眸中带着水盈盈的雾色,她的唇软绵绵的,在贴上他的同时,开始不断地与他摩擦、纠缠。 沐若凉没有动,脸上也尽量地不显露丝毫的波澜,可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为了怕他再次躲避,叮当的手捧住了他的玉脸,湿润的舔吻不断地落在他的唇上和嘴角。他无法忽视,也抑制不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他在窒息中微微地张了嘴,她灵巧的舌便已探了进去,细细地与他摩挲逡巡。 沐若凉的心已经沉溺,禁不住地柔肠百转,胸口发胀,澎湃着他并不熟悉的奇异感受。可他终究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抿嘴将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 叮当感觉到他的无情,刺痛中落下泪来:“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让你说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她抬头拭了拭泪,一转身跑了出去。 我那么喜欢你,让你说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沐若凉想着这句话,忍不住双目轻阖,也落下泪来。其实,他也想说“我喜欢你”,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口,如今,他更加地说不出来 他和衣倒在榻上,原本就发着热,此时蜷在床上闭了眼,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漫天的大雪,天寒地冻。 地上,早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有的地方结成了冰,也有的地方,在路人的践踏之下变得残败而泥泞。 他从自家的制香坊出来,远远地,便看见了那个狼狈、潦倒的少年。 那少年眉眼俊朗,其实,若仔细地看,会发现与自己有点点的相像,可是他面黄肌瘦、浑身是伤。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他只穿着一身单衣,那衣服还残破得将他身上的伤痕显露无遗。 他抱着手臂,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艰难,却让沐若凉感觉到深入骨髓的桀骜。他的目光似箭,冷得胜过了这数九寒天,他的脸色恰似这一地的惨白,他嘴角上还挂着一抹干涸的血,鲜艳得宛如盛开在地狱的罂粟花。 沐若凉是认识他的,小时候,出于好奇,他曾经悄悄地去见过他,还被他发现过。不曾想,这么久不见,他会过得比自己想像中还要糟。 他一路跟随着那少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却又好像,他只是在跟随自己的心。 那少年终于抱着一团雪,走进了一间可以暂避风寒的破庙,他早已冻得嘴唇发乌,全身发抖,就蜷缩在那尊早已残破的佛像下,垂死挣扎。 沐若凉缓缓地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吃手中的那团雪,虽然会让他更冷,抖得更厉害,可是他太饿了。 沐若凉在他的身边蹲下,听见他幽幽地说:“你知道雪的味道么?就如这世间的人情一般,寡淡、冰冷” 他的话让沐若凉觉得揪心,他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少年盖在了身上。少年一把掀开,用手指着头上的佛像,目光宛如冰刺一般剜在沐若凉的脸上:“头上三尺有神明,沐家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少年晕了过去,沐若凉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他又冒着大雪去为他请了大夫。寒冷侵蚀着他的肌肤,也将他的心冻得麻木。 最后,等那少年终于缓过气来,他就悄悄地穿着贴身的单衣回了家,他把自己能御寒的衣服,和身上的钱袋都留在了破庙里。 他记得那漫天的雪,还有那少年孤傲的目光,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怎样的苍白和冰冷,只是一片迷迷茫茫 ☆、第八十章古镇僵尸之吻 桃花镇上, 又出了一件大事林府的老爷, 也就是林宛的父亲林江突然过世了。 这几日,镇上的人都纷纷赶去林府吊唁,沐家更是少不了的。叮当一早便跟着沐韫谦和沐若凉去了林府。 林府上下一片哀嚎, 灵堂之上尽是白花素缟, 几个fù人哭得格外伤心。叮当听甄淼告诉她才知道,林府中姨太太便有好几位,可林江膝下总共就只有一个林宛。这些姨太太们是真伤心,没有子嗣可以依靠, 又早早地没了当家的,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关于林江的死因就更是匪夷所思,据府中人说, 林江是在吃饭的时候,因为几房姨太太争宠,一人塞一个ròu元子,最后林江一口没吞下去, 噎死了 叮当完全是想着一句话:林老爷尸骨未寒, 绝不可对逝者不敬!这才生生地憋住了笑。她努力保持着和所有吊唁者一样的沉痛之色,拉了甄淼, 想去寻一寻林宛,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安慰她一番。 两人行至后院,便闻见一院花香,廊下站着两人, 林宛一身白布丧服,髻边别着朵雏菊,脸上神色戚戚哀哀的,倒比平日的娇纵更添了些动人之姿。沐若凉就站在她的身边,稍稍侧首与她柔声低语着,那光景让叮当的心忽地一揪。 她默默地想着:是我在自作多情吗?也许自己对于沐若凉而言,从来也没什么特别,原来,他的温润如玉亦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甄淼唤了声:“表姐。”林宛和沐若凉同时回过头,向这边看来的时候,叮当突然转身,黯然离去。 接下来两日,因府中办丧事,林宛和甄淼都不曾来过沐府,叮当便一头钻进了阁楼里,安心地看起书来,亦或者说,是想借看书的清静来让自己安心。沐若凉自前几日一病,吃了yào总是昏昏yù睡,一天便有更多的时辰是在屋里度过的。 这日,叮当刚出了阁楼,便瞧见沐安慌慌张张地打沐府的侧门奔了进来,一路跑得气喘吁吁的,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叮当一把拉住他问道:“出什么事了?这是赶着投胎吗?” 沐安擦了把汗:“我的少夫人啊,您还有心思打趣我,桃花镇又出僵尸了,林府的老爷,他诈尸啦!” 叮当一惊,沐安刚要跑又被她拽了回来:“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的事啊!十万火急,您别再拉着我了,我得速速去向老爷禀告此事。”沐安又补充道,“听人说林府现在那个惨啊,府中的人不知道被咬死了多少,外面的人别说是进去救人,就连林府附近的几条街上都没人敢去了!” 叮当闻言,提剑拔腿,直接越墙而出,唬得沐安在身后惊叫着:“少夫人啊,您还说小的是赶着投胎,您这莫不是赶着送死么?” 叮当与林府之人并无深jiāo,凭心而论,她甚至不太喜欢林宛,可是偌大的林府,数十条人命,叮当没忘记自己下山的使命。 整个林府弥漫着闻之yù吐的血腥气,叮当翻墙而入,直奔灵堂而去,偌大的灵堂上早已空无一人,白色的素缟上尽是喷洒的血迹。靠近门窗的地方,躺着数具尸体,全是颈上两个牙印,有的血未吸尽,从颈项上汩汩地往外冒,看着甚是骇人。 灵堂正前方的棺盖大开着,棺材是空的,明明死了人却不见了,端放着的牌位对着的,是祭奠他的人的尸体,一切显得悲凉又滑稽。 叮当不敢稍作停留,纵身向外赶去,未走几步,便遇见了成群的fù女和仆人,被追赶着一路向着府门狂奔。跑得稍慢些的人,一个不留神绊倒了,人们便踩着他的身体扬长而去。也有为了自己能早一些逃离,在挤不过去的门坎,便不惜将身边的人推倒,或者彼此相残。 面对着一线生机的时候,人往往会暴露着自己最自私丑恶的嘴脸,让旁观的人一眼看清这世间的凉薄。 然而,尽管他们如此不顾一切地逃命,仍然快不过已经变成了僵尸的林江,在人们尚未看清的瞬间,他已经闪电般挡在了众人的面前,阻断了他们逃往出口的必经之路。 他和叮当曾见过的甄明一样,面色铁青,双目深陷,好在是刚死了两日,身上除了些血迹,倒还算干净。他嘴角挂着残余的鲜血,贪婪地向着人们扑来。 众人一片鬼哭狼嚎之间,叮当已经冲上去,挥剑挡住了失去理智的林江。她大喊一声:“我挡着他,你们快走!” 其实,根本不等她喊出这句话,回神的人们早已经没心思去顾叮当的死活,各自抱头鼠窜。林江看见到嘴的活食就要被叮当放跑,一时间狂暴得像发了疯一般。 上回遇见的甄明是已在深山中饿了多日,可这林江刚刚吸食过人血,精力饱满,更是力大无穷。叮当还没有想到能克制僵尸的办法,连上次的甄明尚且对付不了,更莫说是今日的林江。 上次,是因为僵尸畏惧辰时的日光,她与沐若凉方才得以脱险,可此时,未至黄昏,要挨到辰时,也未免太漫长了些。 叮当别无它法,只能勉力支撑,支撑到逃命的人们都跑到了安全的地方。林江发狂一般地扑咬,饶是叮当轻功好,也经不住他那又快又猛的进攻和毫无章法可寻的招数。她身上的裙子,被撕得残破不堪,四处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叮当苦笑,那些逃命之人还真是配合,一个个脚底抹油,生怕跑得慢了,还当真是一个回头的都没有,世态炎凉,难道他人的命便不是命么? 好容易支撑到众人逃离,叮当身形一闪,便飞到一棵大榕树上隐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悄悄探出头去,却意外地发现,那僵尸并没有在搜寻她,竟然已不见了踪影。 僵尸对活人的气息最是敏感,他这样丢下自己不管,却突然消失,莫不是,这林府中,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人存在? 叮当正自顾地想着,果然听见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她心中一惊是林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她飞身向着那尖叫的方向奔去,果然看见,林宛已经被僵尸逼到了墙角。任是长裙遮着,叮当也看得出她的两条腿抖得厉害,脸上早已经吓得泪流满面,她颤抖着哭道:“别咬我,我不想死爹,求你别咬我,我是宛宛啊” 可是变成了僵尸的林江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和理智,他的眼中,只有对甜美人血的渴望。 当林江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的时候,叮当长剑一挥,逼得林江后退了两步,叮当拉起林宛便跑,可是没走两步,林江却又再一次挡在了她们的身前。 叮当将林宛护在身后,手执长剑,与林江对峙着,一时间谁也没有急于出手。此时,林宛若是趁机逃走,或许她会有一线生机,可是,她偏偏在此时,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看着叮当护住自己的背影,看着前方面对的僵尸,她突然想要叮当去死。叮当不喜欢林宛,而林宛的心里,更是早就恨不得叮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若是没有她,也许沐若凉最后便是自己的。 林宛突然冲了上去,她想出其不意地把叮当推向林江,然后,在林江咬死叮当的过程中,自己再逃之夭夭。 可是她算漏了一点,做为一个习武之人的本能,叮当察觉到偷袭的风声时,会自然而然地用剑去保护自己的身体。 叮当回身挥剑的同时,自己闪避到了一边。林宛推向叮当的那只手臂上,被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垂下的方向直往下滴。 叮当忍不住怒火腾腾直上,她冲着林宛吼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在救你,你却要害我?” 叮当并没有等到林宛的回答,因为,她已经无法回答了。那不断流出的鲜血,是对僵尸来说无法抗拒的诱惑,它吸引了林江所有的注意力,林江以最迅猛疯狂的姿态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林宛的颈项。 林宛没有任何武功,闪避不了,也招架不住,只能认命地成为了自己父亲嘴下最鲜美的食物。 锋利的牙齿深深地刺入林宛的颈间,她并没有挣扎几下,便断了气。叮当眼睁睁地看着林江贪婪地吮吸着,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让他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跳因为恐惧而加速,叮当知道,林宛已经没救了,她想跑,两条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林宛,慢慢变得蜡黄、干瘪,从一个青春美貌的女子,最终变成了一具丑陋而又惊悚的躯壳。 她很想吐,也很想哭,当死亡的气息离她那么近,近在咫尺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死亡到底有多么可怕! 她终于转身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可是在她的身后,那一团充满血腥的气息却如影随形,亦步亦趋。 ☆、第八十一章古镇僵尸之吻 叮当在发足狂奔, 那僵尸果断地弃了林宛, 穷追不舍。追逐间,他突然跃起向前一扑,扣住叮当的双足, 将她扑倒在地。 叮当向下扑倒之际, 手中一震,长剑脱手而出。她惊恐地翻过身来,便看见林江那青色带血的面容已经到了眼前。 泛着青光的獠牙向她靠近,她情急之下随手一摸, 抽出背后的打狗棒顶住了僵尸的嘴。林江狂暴地在打狗棒的一端用力地咬了咬,没有咬断,他恼怒地松开那棒子, 再度向叮当扑来。 叮当在绝望中握紧手中的打狗棒一顿乱挥,如抽打沙袋一般胡乱地抽打在不知疼痛的林江身上。可是手臂就快麻了,棒子就快断了,林江依然不屈不挠地向叮当咬了下来。 叮当没有松开手中挥舞的打狗棒, 但是心中已经绝望了, 就在她将要哭出声来的时候,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叫了一声:“住手!” 那声音很响也很焦急, 不知道僵尸听不听得懂,但是那声音太大,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叮当和林江一同侧过头去,是沐若凉。 他显然是方才跑得很急, 此时重重地喘息中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咳嗽,白皙的额角上挂着密密的汗珠,墨玉似的眸子里又急又痛。 叮当一看见他,也急了,心中暗骂着:这个傻瓜,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让僵尸咬死自己还不够,还要再多一个送死的才好么! 沐若凉显然是还没有想好如果才能从僵尸嘴下救出叮当,只是方才一急,便叫出了口。此刻目光从地上一扫而过,他飞快地拾起叮当刚刚震落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鲜血淋漓中,他向着林江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声音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来咬我啊!” 叮当看着他血淋淋的手臂,心都在颤。林江果然如中魔咒,慢慢地松开了叮当,痴痴地向着沐若凉走去,眼中尽是yīn狠的贪婪。 叮当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被林江扑倒的时候,膝盖撞着地面,现在一动便是一阵生疼。她一瘸一拐地拼尽全身力气,向着林江撞去,林江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沐若凉那血淋淋的胳膊上,未防备叮当从背后重重地撞来,一下子被撞翻在地。 叮当一把拉住呆愣着的沐若凉,喊了声:“快跑!”沐若凉这才如梦初醒地与叮当一起撒腿逃命。 然而,叮当的腿不灵便,沐若凉的轻功又不算好,两人没跑几步,便眼看着林江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前方,是一面围墙,墙中对开的弧形朱漆小门,正是自别院通往前院的侧门。沐若凉拉着叮当的手突然用力,将她从门中塞了出去,紧接着,在她的身后关了门,上了栓。 叮当又惊又急,回身拼命地拍着门,嘴里喊着:“沐若凉你要做什么!你给我出来,或者放我进去,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里面” “央央,”门后传来沐若凉的声音,细碎的咳嗽中却带着将生死置于度外的平静,“你快走,我想要你好好地活着。” 叮当没有走,眼泪却猝不及防地在脸上淌成了河,她咧着嘴边哭边喊:“我不走!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想活!我说到做到!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咬你哪儿了?你倒是说话啊他敢咬你!他咬你哪儿我就咬他哪儿!” 叮当一边哭喊一边拍门,拍了几下没反应,拎了裙子便准备上墙。若在平日里,爬个墙上个房不在话下,可是今日膝盖受了伤,爬起来着实有些不便当。 叮当从墙上跃下时,好在沐若凉还没事,她一见林江,便急了眼,摆出个猴子抱树的姿势向着他冲了过去。她一心想要豁出xìng命不要,钳制住林江的手脚,让他不得靠近沐若凉。 谁知道,凌空突然飞来个人,重重地一脚踢中林江的头,将他踢得后退几步,叮当扑了个空,大大咧咧地趴在了地上。 叮当摔得眼冒金星,努力地撑起身来,眼前的数个身影终于合成了一个,她不由得骂出了声:“师兄!你出手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和形象?再说了,你就早出现一点点会死吗?非要等到我俩弄成了这副模样你才赶来!” 秦茂侧头看了叮当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叮当觉得自己一定是摔晕乎了,居然第一次从秦茂那从来不正经的坑货眼睛里看出了一抹深沉。 也许,能打僵尸的人就是帅! 秦茂运起全身内力,集力于掌心,向前击出时,磅礴的内力便化作一道熊熊火光,落在林江的身上,他瞬间便燃烧了起来。 叮当认得,这一招叫做“赤龙吐焰”,只有师兄这样内气深厚之人方能练成,非到紧要关头,师兄从不轻易示人。 原来,僵尸不怕摔打,不怕刀剑,却是怕火的。 林江在烈焰之中上蹿下跳,挣扎嚎叫,却终究逃不过毁灭的命运,慢慢地燃成了一个火球。火球越来越大,而林江的身形越来越模糊,几人闻到了浓厚的焦味,他最终倒了下去,化为一片灰烬。 叮当看得傻了,连那焦臭味带来的恶心也忘记了。她与僵尸几番jiāo手,都是近于搏命,无计可施,可师兄却能这么快便发现了僵尸的弱点,并且,他会的那招“赤龙吐焰”,叮当并不会。 叮当又一次暗暗质疑起师父,到底是不是老眼昏花,当初,他是怎样一口咬定叮当便是最适合的人选?明明更为适合的另有其人。 难怪灵萝说,阻止僵尸厄运的关键,在于沐府的二公子,叮当愣愣地想着,为何自己早没想到师兄神功盖世,他一定能有克制这僵尸的法子。 秦茂一直淡淡地看着林江的消亡,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沐若凉第一个回过神,跑过去把叮当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伸手为她掸了掸尘,复又看见她清丽的小脸上一道道泥,便不自觉地捏了自己的一片素色衣袖,去为她擦拭。 衣袖上尽是属于他的气息,叮当忽然想起了那日自己沾了满脸的茉莉香粉,他也是这般轻柔地为她擦拭,那时,他捧着她的脸,一切竟恍如隔世。 叮当咬着唇,神色黯然地说道:“林宛死了,被她自己的爹咬成了干尸。” 沐若凉捏着衣袖的手在她的脸上顿了顿,叮当直直地看着他:“她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你是不是会怪我,我活下来了,却没有从林江的嘴里救出她,若是我能换回她,你会不会”说着,眼泪便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叮当心中连日来堆积的委屈都随着泪水一并泛滥。 “不会!”沐若凉心头一紧,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的同时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与她,不过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你,你是我一心想要拿xìng命去护着的人!” 叮当被沐若凉紧紧地搂着,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呼吸一顿,泪水却更是汹涌。也不知是求仁得仁的喜悦之情,还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她一伸手环住沐若凉的窄腰,窝在他的胸前哭得恣意放纵。 沐若凉如墨玉般的眸子黯了黯,低头间可以闻到她的发香,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搂着她,任由她在自己的胸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深深地舒了口气,好像叮当的这番宣泄也是他心中的宣泄。 从沐安口中,猛听得叮当独自一人赶来了林府时,沐若凉骇得险些丢了魂。他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僵尸,却仍是不顾一切的跟了来。那一刻,所有的顾忌都抛到了脑后,他一心想着的,只是她这个人。 她笑语晏晏时的可亲,她撒娇耍赖时的可爱,她无依无靠时的可怜,她“厚颜无耻”时的可恶 共历生死,劫后余生,上天并没有要他的xìng命,却让他说出了堆积在心里的话。这是天意,谁能与天争? 秦茂站在一边,看着这相拥的一对人儿,抱着手臂额上青筋直跳。他见叮当没完没了地哭着,不由得烦了:“喂喂喂,都还活着在呢!哭来哭去不觉得丧气么?更何况,那僵尸是我解决的,为何此时抱一抱却没我的份?” 说着,他当真作势抬起了双臂,叮当不理,抹了抹泪转身便走,剩下沐若凉,看见他那求抱抱的样子,干咳一声,避之唯恐不及。 初夏的日光撒进园子里,宛如一地灿烂的金丝,沐府的午后宁静而惬意。 自从膝盖受了伤,叮当格外不爱动弹,装瘫似地坐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乘着凉。桑树下有习习的微风拂过,还带着桑叶的清香。 叮当一抬头,便能看见树上早早成熟的桑葚,紫得发黑,油光水亮,让人看着就喜欢。 甄淼就坐在叮当的身边,将刚刚采下来的桑葚择选淘洗,准备晚些用糖腌了,再加些冰块,饭后可以做甜品来吃。 叮当侧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甄淼在忙,她白皙的双手泡在水里,与深紫色的桑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总是这样温柔而沉静的,叮当心中暗暗地想着,似她这般的女子夏日里看看便能让人觉得凉爽吧。 “林府出事的那日,你又刚好不在府中?”叮当终究还是淡淡地开了口,“你那些日子不是一直住在林府,而且,不是和林宛形影不离的吗?” ☆、第八十二章古镇僵尸之吻 这是巧合吗?两次僵尸出世, 甄淼都是明明应该在场的人, 却偏偏每一次都能够刚好不在。而且,她自搬进了林府,素来与林宛如影随形, 又刚好是出事的那天, 林宛留在了府中,而她,却不在林府。 甄淼听见叮当的问话,手中一顿, 目光有些黯淡:“其实,我自己也怀疑,或许我就是个灾星, 与我亲近的人,一个个都没了。如今我不得已住进了沐府,我也担心” 叮当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然而刨根问底的决心又让她继续问了下去:“你那日, 为何不在林府?莫非又有人约了你出去, 却又没有见到人?” “正是。”甄淼答道。 叮当对上她的目光,依然是那样清澈明亮却又总好像藏着些什么。若是撒谎, 会不会太不高明,两次都用同样的借口。 甄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转过脸去,避开了叮当探究的目光,似是有一丝慌乱, 又似是有一丝紧张,她语无lún次地改了口:“不是,是我记错了。这次我不是被人约出去的,我只是刚好出去走走,表姐她心情不好,我一个人去的。” 叮当疑心更重,她没有急于说话,目光却紧紧地锁着甄淼的每一丝表情。而甄淼却不再看她,默默地继续着手中的活,像是方才两人什么都不曾说起过,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如旋风般刮了过来,几支初开的芙渠,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和yù落未落的露水,突然出现在叮当的面前。 秦茂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凑了过来:“小叮当,我刚刚采的花,你喜不喜欢?” 叮当懒洋洋地躺着,瞟了一眼,平心而论,师兄这个人虽然讨厌,可他的手艺和审美倒真是不错的,可她却淡淡地说道:“不喜欢!师兄无事可做,只能四处去拈花惹草么?” 秦茂郁闷地瞪了她一眼,满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的热情都化为乌有,他随意地将手一支,对着旁边的甄淼说道:“那送你好了!” “真的吗?”甄淼看着他手中的花,一脸意外的惊喜。她刚刚伸出手来,又连忙将手收回去,在衣裙上胡乱地把手上的水擦干,方才郑重地将花接了过去。捧在鼻下轻嗅了一番,甄淼就那样呆呆地站着,脸上挂着不经意的微笑。 “说来,这次林府之中的事,还真是多亏了师兄出手,”叮当难得这样认真地对秦茂说话,“救命之恩,叮当要怎样报答才好呢?” “报答?”听见这两个字,原本泄了气的秦茂又支棱了起来,眸中熠熠生辉,他再次向叮当凑过来,“简单啊,嫁我!” “呸!”果然还是不能和他好好说话,叮当干脆地说道,“别的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秦茂也双手一叉,干脆地应道:“只要这个,别的都不要!” “如此”叮当从躺椅上蹭下来,虽然还有些一瘸一拐,倒也走得飞快,“大恩不言谢啦!” “”秦茂看着她的背影,好像又说错了话,掉坑里了? 将近晚饭的时候,叮当去了沐若凉的房中,想问问他今日胃口如何,风寒可是大好了。然而,去了才发现,他并不在自己屋里。 叮当在沐府中走了一圈也不见他人,便想起那木阁楼来。 果然,远远地便瞧见阁楼中有弱弱的烛光,此时虽未入夜,可是阁楼中yīn暗,若不点灯,早早地便已视物不清了。 叮当上了阁楼,循着烛光的指引,穿过一排排的书架,终于在最里面的一排书架旁,看见了沐若凉。 不同于上次叮当在这里遇见他时的样子,这一次,沐若凉就穿着一身素净的袍服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他没有在看书,一双墨色沉沉的眸子只是空洞茫然地望着天,一向温润的脸上,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凄然。 叮当又想起沐安说,这里曾经闹过鬼,此时见了沐若凉这呆呆的样子,倒极像是看见了什么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叮当忍不住细细地感受着周围,却实在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叮当跑过去,在他的身边蹲下。她一把拉了他的手,焦急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他的手依然是那般如玉的触感,光滑而微凉。 他在她的询问下,这才回了神,看了看叮当,半晌方才平静地说道:“我没事,我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想起了什么?”叮当松了口气,却又再追问。 沐若凉沉默了许久,像是有许多话,却又无从说起。 他缓缓地向前倾身,双臂轻轻地搂住了她,他伏在她的颈边,良久,突然闷声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啊?”叮当一愣,竟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问我,为何说一句喜欢你会那么难吗?”沐若凉的上身慢慢地离了她的,双手却仍然握住她的双臂,黑漆漆的眸子深若寒潭,目光里带着无比的认真,“我喜欢你!可是央央,你还是离开桃花镇吧。” “为什么?”叮当的一颗心就像是在颠簸的山路上行进,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沐若凉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样子,望着天幽幽地说着:“其实,你上次说的不错,传说,这阁楼曾经闹过鬼” “十多年前,有一个女子就死在这阁楼中,虽然她生前我不曾见过,但我听人说,她是个美貌又痴情的女子。这么些年来,这阁楼,只有我和我爹进来过,央央你知道吗?我总觉得,那女子一直没有走远,她的魂,和她的恨,一直就留在这阁楼里” “你在说些什么?”叮当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探了探沐若凉的额头,又比了比自己的,并没有发热。 沐若凉没有理会叮当的动作,或许旁人会觉得他在说疯话,可是他自己知道,他说的话,再清醒不过了。 “我一早便说过,桃花镇是一个受了诅咒的地方,沐府也是”他目光清明地看向叮当,“央央,你走吧,这里的事与你无干,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该再将你牵扯进来。” 叮当沉默了片刻,她先是怀疑沐若凉有些杞人忧天,什么鬼魂、诅咒,这些东西叮当会怕吗?前世她是仙界的凤凰,今生她是虚鱼道长的徒弟,怕什么小鬼作祟,不存在的! 然而,叮当又一转念,突然悟到了沐若凉何以会如此忧心。桃花镇上三个大户,甄明出事了,林江出事了,那么下一个若有下一个,那只怕便是他的父亲沐韫谦。 一人出事,一府遭殃,若是明知道这样的命数会降临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却又毫无招架和还手之力,这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叮当当下牵了沐若凉的手,平静地说道:“谁说这里的事与我无关?你既承认喜欢我,我便要当定了你家的少夫人,如此,又岂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此刻若是选择放开我的手,那我便自去行侠仗义,若是下次被僵尸咬死了,自不与你相干!” “你若是不放,那便是认可了我少夫人的身份,我自当同你、同沐府患难与共、一起进退!你选吧。” 沐若凉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听她也是没打算独善其身了,选与不选又有何区别?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根本一直是叮当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一个被抓紧的手哪有什么机会选择是放开还是不放? 他轻叹了口气:“央央”叮当对着他叹气的脸,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那一笑,直让他觉得有一束光亮从她善睐的明眸中来,照亮了这昏暗的阁楼,一直照进了他多少年yīn雨绵绵的心。 她的“狡猾”、“无赖”,是那样让他心动,他知道,她不过是想求一场生死与共。 他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地伸出手来,身体前倾,半蹲着抚上了她白里透粉的娇颜。她的肌肤柔嫩而光洁,如花带蕊,清婉动人。那极佳的触感通过他的掌心传来,他如喃喃自语般说道:“不放开,我再也不会放开” 叮当听了他的话,一双灵动的眸子变得愈发清亮,她喜不自胜地问了声:“真的吗?” 就如上回得了清芬海棠一般,叮当比那次更是雀跃,她一边叫着:“你真是太好了!”一边扑上去抱住沐若亮的脖子,便在他的俊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然而不同的是,这回沐若凉不是站着的,半蹲着原本便不大稳,被她这激动地一扑,直接向后仰了下去。而叮当娇嫩嫣红的唇,还停留在他那如玉似的脸上 唇下的温度突然升高,沐若凉的脸微微地泛了红,叮当的脑子一懵,随即高速旋转这是被我扑倒了? ☆、第八十三章古镇僵尸之吻 安静的木阁楼里, 平时显得过于昏暗, 而此时的光线却是恰到好处。 迷蒙的光晕之下,沐若凉的脸像一朵粉白的桃花,色泽诱人, 口感唇感也好;鼻间有独属于他的气息, 说不出的淡泊幽远,吸引着人想要一再地靠近;还有,趴在他身上的触感也好,温软而又舒服 “你, 不起来么?”沐若凉被她压着,闷闷的声音打断了叮当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再不起来,好像就是故意的了, 虽然确实想故意。可若是真的起来,叮当又有些舍不得,好容易才让趴一回,不能多趴会儿么 “哎哟哟, 我腿疼, 起不来,”叮当开始装, “你知道的,我膝盖还没好,趴下了就不容易起来了。” “那,你的手” 沐若凉没说下去,叮当的目光转到自己的手上, 才想起方才倒下来的时候,她的手原是搂住他的脖子的,趴下后,手顺势下滑,便妥妥地按在了胸上,这姿势看起来,确实是,太不正经哈! 叮当干笑了两声:“抱歉抱歉。”连忙抬起了自己那双“魔爪”。 然而,她趴着,原是要靠手臂支撑的,此时抬了手哪里还有平衡,身体立即前扑,这一次,嘴碰着嘴,简直完美! 叮当头脑一热,再也不想“客气”了。她娇软的荑轻轻地捧上了他的脸,灵巧的舌尖在他的唇上舔了舔,那酥麻的感觉让沐若凉的唇瞬间变得与她一样滚烫。 他身子一僵,体内一股热浪袭来,不自觉手臂一张,箍住了身上的人儿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腰上温柔的力道让叮当更是沉迷,湿润的舔吻在他的唇瓣上来来回回,舌细细的吮吸和舔舐,唇不停地摩擦和徘徊。良久,她贝齿轻咬,让他微微地张了嘴,意识被放空,深吻在继续。 唇舌的纠缠那样美好,她食髓知味,紧缠不休,沐若凉禁不住略微地阖了眼,溢出一声低低的轻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沐若凉忽然间推着叮当,撇开了头,发出一阵细碎的咳嗽。叮当那放空的脑子才一下子回了神,眼看着要入夜了,这阁楼风大,且又多是灰尘,自己却让他在地上躺了这么许久。 叮当连忙爬起来,又慌着去拉沐若凉,两人掸着尘,沐若凉忽然向她看来:“你的腿” “突然好了,”叮当嘿嘿一笑,“真是神奇!” 说完,叮当抢在沐若凉的前面,轻松地向门口走去,边走心里边琢磨着一件要紧的事下次再有这扑倒的好事,一定要先看好地方,可别再是屋顶或者阁楼这种破地方。 这两日,沐府中便有一红一青两个女子总是凑一起神神叨叨。 叮当自幼长于矛山,于男女之事上是个直肠子,喜欢便是喜欢,不似甄淼,自幼被教着要守些大家闺秀的矜持。 叮当直接了当地问她:“你可知,要如何讨男子喜欢?” 甄淼不觉红了脸:“我见沐哥哥已经够喜欢你了,你还不满意么?” 叮当暗叹着:唉,甄淼只道她一进沐府便是少夫人,岂知她是漫漫追夫路,一条道走到黑。 甄淼见她不语,又问了句:“你有没有喜欢过你师兄?我见他待你真的极好。” “没有没有,”叮当连连摆手,“我与师兄一道长大的,我从未当他是男子,啊不,我从未当自己是女子,啊呸,反正我就那个意思,你懂的。” 甄淼不禁笑了起来,叮当用肩肘撞了撞她:“说认真的,若是你喜欢我秦师兄,我可以帮你的。” “我哪有”甄淼低了头,白皙的耳尖都透着红。 叮当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你相信我,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你会后悔好几辈子,宁可再重新活过一次。” 甄淼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愣什么神,末了,却小声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要如何讨男子喜欢,可是这桃花镇上最有名气的刘婆婆,她一定知道!” 后来,叮当还真跟着甄淼去找了刘婆婆,原来,刘婆婆竟是这桃花镇上最出名的媒婆。 叮当抱去了两坛子好酒,那刘婆婆一得瑟,果然是知无不言,当即便为叮当献上三条妙计。 第一条,投其所好,送礼。 叮当觉得计虽好,然而自己一没钱,二不手巧,像样的东西一件都买不起,烙个饼子像块铁,绣个鸳鸯不如鸡,还是别糟蹋东西了。 第二条,搞定婆婆最重要,拍马屁。 这个完全不用考虑,沐若凉的娘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拍鬼的马屁。 第三条,展现女子魅力,会勾搭。 这个不错哦,不用出钱出力,叮当觉得,简直不要太适合自己! 见得了叮当的赏识,刘婆婆更是得意,她围着叮当转了一圈,嘴里“啧啧”几声,连连指点着,哪儿哪儿的布料也用得太费了些,能少则少! 最后,她还亲自示范给叮当看,女子应该怎样扭起腰来走路方能博得男人欢心。叮当直看得满腹疑惑,她小声地问甄淼:“你看她走路像不像只鸭子?” 甄淼认真而肯定地点点头。叮当叹着:“好好的姑娘都像是抽了风。” 回了沐府,叮当还真是说干就干,照着刘婆婆说的位置,几剪子下去,一身好好的衣裙便少了许多布料。叮当穿在身上,对着镜子一看,不由得傻了眼,这会不会,也太露了些。 叮当拉开门,还没走出去,秦茂便一头闯了进来,看见叮当这样子,眼珠子都突得快要掉出来。 “你、你、你” 叮当想了想师兄好歹也是个男的,说不定,他能给点意见呢?她特意转了个圈,兴冲冲地问道:“好看吗?好看吗?” 秦茂当然知道叮当并不是想要穿给自己看的,心底忍不住蔓延着一丝酸涩,嘴上却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腔调:“若是穿给我的看的就好看,若不是便不好看。哼,像个妖精,好好的姑娘抽了风!” 叮当恼了,连推带搡地将秦茂撵出了门,自己却心虚得再不敢走出去。 直到夜色降临,外面渐渐地黑下来,叮当才跟做贼似地“哧溜”一下出了房,钻进了沐若凉的屋子里。 沐若凉正看着书,冷不丁打门外钻进个人来,倒把他吓了一跳。他只见叮当一进来,便反手关了门,也不过来,就站在门那红着脸,“嘿嘿”地朝他笑。 沐若凉被她笑得心里发虚,摸不着头脑,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穿了件到处口子,破破烂烂的衣裳。 叮当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了半晌,以为他终于看出了些门道来,心下正叹刘婆婆这招果然厉害,就听见沐若凉关心地问了句:“在哪里遇上打劫的了?” 叮当默默地将一口凌空老血吞回了肚里,强作镇定地说了声:“啊没。” 沐若凉冲她招了招手,声音极是温和:“总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啊。” 叮当听了他的话,这才学了刘婆婆的样子,摇摇摆摆地往里走。然而,都说东施效颦,那刘婆婆扭起腰胯来自然算不得美,可这风骚劲没个几十年功底哪里学得会。叮当原就是个不知道风骚为何物的直率女子,此时走起来完全就是浑身不协调。 沐若凉有些忍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不禁,他探究地看了叮当许久,才琢磨着说了话:“几时闪了腰?” “” “腿伤加重了?” “” 叮当一脑门窘迫,不知道答啥好,看来,自己不是腰腿不好,简直是脑子不好,才会信了刘婆婆的胡说八道。 就在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的时候,门外叩了几声,便听见沐安的声音说道:“公子,今晚老爷在花厅陪几位朋友说话,叫您也过去坐一坐。” 沐若凉应了声:“我知道了,这便过去。” 他又侧身向叮当问道:“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没没没”叮当连连摆手,她现在恨不得就当自己是在梦游,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赶快回去,将这身衣服换了,“我一点事也没有,哈哈,你快去吧!” 叮当以最快的速度溜回了自己的屋子,想想都觉得窝囊,简直脸都丢光了。她连扯带拽地将身上那件作怪的衣服脱了,直接换上了件舒服的白色寝衣,钻进了被子里。 什么都不想做,不如睡觉。可是这折腾半天却一事无成的挫败感和一肚子委屈,让她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好半天,又数了许久的小绵羊,一星半点的睡意都没有。 叮当这才想起前几日去沐若凉的房中取了些清芬海棠,还一直不曾用过,既然今日失眠,不如便享受一下那京中贵人的待遇,熏些香来助眠也好。 叮当将香置于镂花的香炉之中燃了,便又重新回到榻上,原以为这次应该会顺顺利利地入睡,可谁知,仍是睡不着。不仅睡不着,而且越睡越热,只觉得脑子发昏,口干舌燥。 ☆、第八十四章古镇僵尸之吻 叮当强行按捺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直到热得不行, 实在没法睡,只得烦躁地坐起身。她心中暗自琢磨着:这天气虽热,但这几日入夜都还凉爽, 怎的今日便热成了这样?莫不是自己命薄福浅, 受不起这么好的香? 她晃悠悠走到桌前,重新点了灯,倒了杯凉水灌下去,又一把扯开胸前几粒扣子, 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此时,她听见沐若凉叩门的声音:“央央,你还没睡吗?” 沐若凉刚从花厅回来, 惦记着叮当今日言行怪怪的,像是有话要说,却yù言又止。于是,他便直接来了叮当的屋前, 因担心打扰她休息, 便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谁知,走到这里, 却见她屋里亮着灯,清秀苗条的身影映在那窗上,在浅黄色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娉婷多姿,让他心头一暖。 叮当拉开了门, 便看见沐若凉站在那里,素衣袂袂,披着一肩的星辉,带着绝世的风雅。 叮当笑了笑:“你来了。”侧身将他让进了门。 她平日里清亮灵动的眸子里浅笑盈盈,却带着些说不出的妩媚迷离。颈间的扣子散开着,露出一片晶莹如雪的肌肤,让他面红耳赤。 沐若凉很快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她面如三月桃花,红得有些过了,特别是那唇色,嫣红明艳,似娇花一瓣。 他有些焦急地问道:“央央,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叮当摇了摇头,一边喃喃地说着:“好热”一边又伸手将领口向下扯了扯,露出更多凝脂般的肌肤来。 沐若凉实在不放心,伸出只白皙优雅的手来,覆上了她的额头,又试了试她通红的脸颊,触手之处,皆是滚烫一片。 他又惊又疑,正要说话,叮当却情不自禁地依了过来,伸手抓住他那只放在她脸上的手,不让他松开。 她只觉热得难耐,一阵阵的热浪在身体里四散流窜,而沐若凉的手一向是那种如玉般的温度,微微的凉意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循着那手的方向靠了上去,贪恋着他身上,自外间带来的清凉。 她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小脸在他的掌心里蹭了又蹭,她身上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沐若凉连唤了两声:“央央”试图能让她清醒一些。 叮当被他叫着抬起了头,水眸里雾蒙蒙的,却又像点着一簇簇小火花,异样的胭脂红衬着她晶莹通透的肤色,更见楚楚可怜。 夏风燥热,看着她红润的樱桃小嘴,还有她抬起头时,视线避无可避地落上她胸前那片半遮半掩的玲珑曲线,让他一阵心悸。 沐若凉努力撇开视线,保持清醒,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向榻边走去。原是想让她好好休息,谁知叮当一靠上他,便缠了上来,双臂抱住,滚烫的小脸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拱来拱去。 好容易到了榻前,沐若凉将她放下,她却怎么也不肯松手。沐若凉稍稍离了她,她只觉得身前一空,说不出的难受。叮当是习武之人,一着急手上便带了几分力,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一下子将他带到了床上。 沐若凉看着身下的俏人儿,心中好似着了火,偏偏叮当就不管不顾地啃了上来。此时在叮当的眼睛里,沐若凉那两片粉红色的薄唇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迷人xìng感,还带着让人舒服的凉意。 唇齿相接的感觉,稍稍安抚了叮当身体里的燥热不安,她急切地想要寻求更多的宣泄。舌尖在他的唇上描摹流连,接着挤进他口中毫无章法地恣意肆虐。 这样的深吻让叮当长长地轻吟,那声音听在沐若凉的耳中,只觉得一股热流自小腹汹涌而上,翻滚着袭卷了他的全身。 他喉头一滚,目光灼热地盯着榻上的叮当,白色的寝衣领口大开着,滑落出了半个娇嫩的香肩,颈上隐隐地能看见肚兜的系带。她全不似平日里的飞扬胡闹,此刻的她,眼波迷离似含点点桃花,唇如丹蔻yù滴,令人想入非非。 带着仅存的清醒,沐若凉突然发觉鼻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如美人媚骨,让人无法抗拒,初进门时,他一心挂在叮当的身上,竟然一直不曾留心。 他摇了摇叮当,让她回一回神:“央央,你屋子里熏了香?” 叮当听了他的问话,恍惚地甩了甩头:“嗯,睡不着,我便燃了些清芬海棠。前几日在你房中最上面那个好看的匣子里取的。” 沐若凉怔了怔,无奈地叹着:“那个匣子里放的,并不是清芬海棠。而是,专门供奉后宫的香,叫做醉合欢”沐若凉说着便要下床,去将香炉中未燃尽的醉合欢熄了。 叮当此时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也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醉合欢,她不知道,也没心思知道,可是见他要离开,便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沐若凉只觉得天旋地转,转眼间便被叮当压在了床上。叮当又开始耍无赖:“我不让你走就是不让” 屋里飘dàng着勾魂摄魄的袅袅幽香,烛光摇曳一室昏黄,叮当趴在他的身上,又开始处处点火。她娇艳的红唇在他的额角、鼻间、唇畔、颈间四处描摹,柔若无骨的小手钻进了他的衣下,慢慢游走。 沐若凉本也在这燃着醉合欢的屋子里呆了这许久,哪里再经得住她这样恣意地撩拨。她的唇和手所到之处如烧起了燎原之火,让他灼热难耐。 颈间的突起忽然被她含住,她的唇舌湿润而柔软,轻轻地吮吸间,让他舒服又让他战栗。她跨坐在他的腰上,难受中不住地扭动着身体,她一边在他的颈上留下濡湿的痕迹和湿热的气息,一边不住地喃喃着:“好热”那声音软糯而柔媚,一直酥进了他的心里。 鼻间弥漫着醉人的香气,软玉温香化在了他的怀中,他终于喘了几口粗气,完全地放弃了抵抗。他一抬手,扣住她的后脑,缓缓地阖了眼,缠绵不休地吻住她的丁香小舌。 唇舌之间攻城略地,他将她软成一汪水的身子翻了过来,压在了身下。两个灼热难耐的身体,他们手忙脚乱地扯着彼此身上碍事的衣物,直至光滑的肌肤相贴,慢慢地摩挲,屋子里听见他们难以抑制的轻吟和喘息。 长夜漫漫,他们的第一次有些急不可耐,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将对方拆吃入腹。身心都那样地渴望着彼此,再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帐幔摇晃,床帏发出有节奏的吱呀轻响,春宵一刻,屋子里意兴撩人。不知何时香已燃尽,可身在云端的两个人儿却沉醉于极致的欢愉之中,不能自拔。 沐若凉几次咳个不停,却像是要在这个女子身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直到两人都累得再不能动弹,他才在她身边躺下,搂住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央央” 那一声声的宠溺,让他怀中安静地闭着眼的叮当露了娇羞的笑容,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那声音里带着疲惫后的慵懒,和小女子的娇怯。 沐若凉也轻轻地阖上眼,一边养着神一边柔声地问着:“累了吗?” 叮当又“嗯”了一声,伸手揽了他的腰。此时被下的两人还未穿上衣服,他的窄腰上线条紧致而光滑,手感极有弹xìng,全不似他平时看起来那般文文弱弱。 叮当禁不住调笑道:“总说你身子弱,你哪里弱了?” 沐若凉听见她调侃自己,也绷不住轻笑:“没办法,家有骁勇虎妻,连僵尸都敢咬,做夫君的又岂敢不骁勇些?” 叮当扬了扬秀眉,自己当日为他担心,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才说出了“他咬你哪儿我就咬他哪儿”的话,他此时倒有心情拿来笑话自己。 叮当嗔道:“谁是虎妻?谁又曾说你是我夫君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沐若凉笑中带着几分戏谑,“你不承认我也记在心里了,那日在春卉面前,是谁一口一个‘我夫君’的?” 叮当愣了愣,原来那日他虽是醉酒,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有些意识的,自己只管在春卉面前当少夫人当得尽兴,不想却全让他听了去。 说不过,叮当最擅长的便是耍赖。她干脆拉住被子,往里一缩,不去看他,嘴里说着:“哪有的事,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便算不得数,不算不算” 被子下面的肌肤依然敏感,那醉合欢虽是燃尽了,可是身体里的躁动却没那么容易平息,何况两人又正是年轻气盛、干柴烈火的年纪,初试其中滋味,怎能不叫人惦记。 两人本就离得极近,叮当一钻进被子里,她温热的呼吸便尽数落在了沐若凉的肌肤之上。他一拉被子,也钻了进去,被中传来“唔”地一声娇呼,只听见他说道:“央央不记得了,我便来提醒你,看你说话究竟算不算得数” ☆、第八十五章古镇僵尸之吻 方才与叮当说着话, 两人虽然都是疲惫地阖着眼懒得动弹, 可是沐若凉仍然能够想像到被子下面她那不着寸缕的光景。 叮当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是皮肤却养得极好,极致的滑嫩细腻, 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格外诱人。 此刻, 被子里一片黑暗,触手之间光洁柔软,更添了无尽的遐想和魅惑。他一靠近她,便能感觉到光光滑滑的身体在他的怀中蠕动, 暧昧被撩拨得恣意生长。 他凑了上去,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他俯在她的颈窝里, 声音沙哑:“再来?” 距离上一次的时间还不久,两个人的身体都还那样地敏感,不需要更多的爱抚,他便进入了主题。 这一次, 疯狂而又尽兴, 仿佛是世界末日前的欢愉。也许于他而言,爱已经放不开, 那么不论将要发生些什么,生死由命,此刻只想好好地爱一场! 被子里传来女子婉转的娇吟,和男子粗重的喘息,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声音渐渐地平静,沐若凉又一次咳了起来。 叮当轻抚着他的背,在他挂着细密的汗珠的额上落下一个轻吻:“你的身子,可还好吗?” 沐若凉的声音依然带着欢愉之后的沙哑:“还好,方才出了几身汗,倒觉得身子爽利许多。” 过了一会儿,他披衣下床,唤小厮送了水,又凑到叮当的面前说道:“洗洗再睡吧。” 叮当抱着被子,死活不肯下床,她推辞着:“你先洗,你洗完我再来。” 沐若凉笑道:“我的虎妻何时变得这样害羞了?你不嫌弃我用过的洗澡水,也不怕等会水凉了?” 他干脆掀了被子,将她抱出来。浴桶很大,他和叮当可以各靠一边桶壁坐下,水温很适合,泡着极是舒服。 沐若凉将叮当拉过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自己拿了块软巾蘸着水为她擦了擦背。叮当舒服的靠着,又慵懒地闭了眼:“你我尚未完婚你便半夜叫水,若让你爹知道,怕是不好吧。” 沐若凉低头在她泛着绯色的脸颊上吻了吻:“没什么不好的,等那些烦心之事了了,咱们马上完婚。若是有了个一儿半女的,我爹高兴还来不及。” 叮当憋不住笑起来,嗔了声:“讨厌。”滑滑嫩嫩的小手就势在他的腰上拧了一下。 她那声音娇软中带着魅惑,腰上的触感更是让他心情dàng漾。他双眸一沉,便又向她的唇上吻去,手抚过她的纤腰细腿,那掌心的温度犹胜过这浴桶中的水温。 他搂住她,腰胯向前挤了挤,她便又清晰地感觉到双腿间的灼热和坚硬。他眼中重新燃起了火,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想吗?” 叮当呼吸一促,她对他何时都不会拒绝,却又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急了些” “娇妻美眷在怀,你叫我如何坐怀不乱?”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曾停过。叮当红着脸未答,却含了他的唇,开始回吻。 水泽之声撩人,屋内的烛火摇曳一室春光。 两人一直折腾到寅时方才睡去,清晨,叮当听见沐若凉起身的时候,倦意正浓。她十分困难地睁了眼,便看见他正在穿衣,喃喃地问了声:“你不困么?起得这样早。” 沐若凉回身看着叮当睡眼惺忪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娇艳的粉脸上捏了捏,这才说道:“我先回屋去换件衣裳,便去和爹说咱们的事。” 叮当这才回过神来,若是睡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日上三竿时,沐若凉才从她的屋子里出去,那还真是有些不妥。她本就是刚刚睡醒的红脸蛋涨得更红,一双睡眼却瞬间清亮灵动起来:“你,当真想好了要娶我?” “这是自然,”沐若凉复又在她榻边坐下,俯身将前额抵在她晶莹光洁的额头上,声音低沉而温柔,“央央,昨晚之事我并非是因为醉合欢。” 说完,他起身拉门去了,叮当却仔仔细细地回味着他的话,欣喜之感让她睡意全无。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将头埋在被子里大笑了一回。 过了片刻,叮当起了身,洗漱过后同甄淼一道用了早膳。甄淼做的冰镇桑葚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好,叮当吃了早餐又忍不住吃了一碗。 秦茂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甄淼不待他说,便也为他盛了一碗,一边放在他的面前,一边说道:“你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 叮当偷眼瞧着甄淼那紧张的小眼神,一看就知道她是极在意秦茂的评价的。偏偏秦茂似没心没肺般地说了句:“早餐吃得饱,吃不下了。” 叮当不忍见甄淼那一脸失望的样子,虽是一句话未说,只怕泪珠子已经在蓄势待发了。叮当一拍桌子:“叫你吃点东西,怎就这样多的废话?肚皮是有弹xìng的,多胀些会死吗?” 秦茂被她一大早的火气吓得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是当真端了碗,吃了一口。 甄淼又是满怀期待地问道:“味道好吗?” 秦茂放了碗:“我素来不爱吃酸的。”这下甄淼再无话说了,叮当感觉她那颗小心翼翼的玻璃心都碎了一地。 叮当正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便听见秦茂突然说道:“前头那片荷塘里的荷花都开了,咱们今日便去泛泛舟,也可顺便摘些回来chā瓶,你们说好不好?” 秦茂又特意侧过头来,向着甄淼问了去:“一同去吧?” 甄淼那没精打采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神采,她有些喜出望外地连连点着头。 叮当默默地瞧着他俩,心中暗想着,若是师兄真的能对甄淼有些意思,倒也是不错的一对,可别是玩世不恭惯了,若叫她空欢喜一场,只怕她那份心思,受不得这样的挫折。 荷花果然已经开了许多,湖面流光波动着一池清香,风动时亭亭玉立的荷花便如仙子舞袖,摇曳着倾城之姿。 叮当昨夜没睡好,船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没多久便开始打瞌睡,秦茂和甄淼倒是渐渐有说有笑了起来。因此,叮当哪怕并未睡着,也懒得睁眼睛,静静地养着神,也省得打扰他二人说话。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叮当突然听见塘边传来沐安的叫声,她便睁了眼,秦茂和甄淼也住了嘴,三人一起循声望去。 只见沐安一边叫喊,一边不住地挥舞着双臂,看样子似是十分着急。叮当连忙说道:“快些将船靠过去。” 秦茂按她说的,将船靠了岸,还未停稳,沐安便急急地说道:“二公子,快去杀僵尸,僵尸进了府了!” 三人皆是闻声变色,叮当跳上岸,拉住沐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唉,小的也不知道那僵尸是如何进来的,这僵尸便是”沐安瞧了瞧甄淼,犹豫着说道,“便是甄明甄老爷!他一入府便到处咬人,眼看便要靠近老爷的书房了。小的听说二公子能杀僵尸,这才赶着逃出来搬救兵来了。” 秦茂回头对着叮当和甄淼说道:“我马上回去,你们留下来,府中危险。” 甄淼尚未说话,可叮当却已经奔了出去,她哪里肯留下来,她一想起沐若凉也在府中,早起还在说今日要去找沐韫谦说他们的事,没准,此时就和沐韫谦在一起。 秦茂从背后一把抱住叮当:“求你了,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甄明变成僵尸这么些日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连我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不!你放开我,”叮当拼命地挣扎,“我要去救他,他若死了我也不活!” 叮当终于挣脱了他,展开轻功直奔沐府而去,秦茂不敢稍迟紧随其后,连沐安也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们去了。剩下甄淼孤零零地站着,目光中一片茫然,嘴里喃喃地唤着:“爹” 沐安到底不会武功,秦茂和叮当劝了他留在府门外,两人一起进了沐府。 府中之人死的死逃的逃,初入府门,竟一个人影也不曾见到,只是地上偶见一滩鲜血,弥漫着腥味,偌大的沐府处处萧索。 继续向里奔走,二人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吸引,放轻脚步缓缓靠近,便看见灌木之中,甄明正大快朵颐地咬着一个下人的颈项处,贪婪地吸食着人血。 这么久不见,甄明已经几乎面目全非,只依稀地还能辨认出当初的眉眼。他肤色更青,獠牙更长,目露凶光,哪里还像个人,完完全全变成了地狱的厉鬼。 突然一声惊呼,不知道是哪个下人正撞见了这让人心惊胆寒的一幕,吓得他大叫之后撒腿便跑。那僵尸亦闪电般地起身,追了上去,秦茂也不再迟疑,跟着追了过去。 叮当上前查看,方才被甄明吸血的那人已经死透了,待她再要循着秦茂追去的方向而去,却发现绕过围墙,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叮当在这空dàngdàng地庭园中站着,总觉得心中七上八下,她决定先去找找沐若凉和沐韫谦,不看到人,她实在放心不下。 ☆、第八十六章古镇僵尸之吻 叮当直奔沐韫谦的书房, 到的时候, 远远地听着书房内极是安静,一点人声也没有。走近了,看见书房的门窗紧闭着, 她倒安心不少。 叮当在门外问道:“里面有人吗?屋内可有事没有?” 沐若凉很快便听出是叮当的声音, 连忙回道:“你怎么来了?屋内尚好,僵尸还没有过来。” 方才,沐韫谦和沐若凉二人在书房中听得有人前来报信,说是府中进了僵尸, 沐若凉便猜想,恐怕此事并非偶然,定是有人冲着沐韫谦来的。此时跑出去反而危险, 他干脆关了门窗,也不说话,让僵尸发现不了。 叮当听见沐若凉的声音,心里才算稍稍踏实, 她说道:“把门窗关好别出来, 我就躲在附近。” 叮当运气提步,躲进了书房前面一棵大榕树的枝叶之间, 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她和沐若凉有着同样的预感,僵尸一定会来,会冲着沐韫谦而来。 过了一会儿,忽听得“嘭”的一声响,叮当断定, 是书房东边的窗户被什么东西撞破了。 她连忙落地,向着东边疾奔而去。东边的窗户上的确一个大洞,木屑都碎了一地,窗户纸被风一吹,有一下没一下地抖着,显得yīn森可怖。 奇怪的是,叮当并没有见到僵尸,她透过窗户向屋子里看去,便看见了沐韫谦和沐若凉。 当东边的窗户突然被撞破,他们是本能地向着西边躲避,此时,沐若凉正将自己的父亲护在身后,一步步向西而退。 就在此时,叮当看见对面那西边的窗户上,被日光投shè出一个人影,并且离得越来越近。 “小心身后!”随着叮当的大叫,沐若凉惊醒地一把拉住沐韫谦的手,用力向前一扑。 身后的窗户破了,甄明从西边的窗户跳了进去! 就在甄明再次腾空而起向着沐韫谦和沐若凉扑下来的时候,叮当已经从破了的东窗跃了进来,她挺身挡在他们的面前,以雷霆之势,将一把极窄极锋利的剑chā入了甄明的身体。 他顿了顿,继而便流露着痛苦的神色。当一束蓝绿色的鬼火从入剑处由内而外的燃烧起来,叮当奋起一脚,将他踢出了屋外。 叮当用的,并不是她平日里的佩剑。这把窄如铁片,涂满磷粉的剑,就藏在那把一直被她嫌弃的打狗棒里。上次在林府,林江咬过它,叮当用它暴击僵尸,后来,外面的铁竹终于破了,叮当这才发现了这打狗棒的玄机。 原来,师父一早便猜到僵尸是怕火的,他也知道叮当并不会“赤龙吐焰”,因此他才将一把涂了磷粉的剑给了她,磷粉遇到僵尸体内的尸dú,可以让他很快燃烧起来。 他们看着甄明在书房外的空地上打着滚,苦苦地挣扎着,火越烧越旺,他逐渐变成了一个冒着焦糊味的火球。 这时,一个绿裙子的身影奔了过来,甄淼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几乎是痛不yù生。她一面大叫着:“爹”一面痛哭着靠近。她爹死的时候,变成僵尸的时候,她都哭过,可是这一次,她是亲眼看着他全身浴火,即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当火球最后挣扎着一跃向着甄淼弹去,是匆匆赶来的秦茂及时抱住了她。火球最终化为灰烬,甄淼在秦茂的怀中哭晕了过去。 一切终究归于平静,两个僵尸都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叮当的心里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这是不是意味着桃花镇的使命总算是功德圆满了?沐若凉好好的,沐韫谦也好好的,以后,他会娶她,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日,叮当寻了些滋补的食材,又虚心向沐府的厨子请教了如何煲汤。一锅子爱心鸡汤直到晌午时方才大功告成,叮当端着汤便向沐若凉的房里去。尚未进门,她便隐隐地听见他屋里有争吵的声音。 两人都像是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虽是吵架,声音却并不大。可是,叮当对这两个人的声音都太熟悉,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却能分辨出屋子里的两人,正是沐若凉和秦茂。 叮当心生疑惑,照说沐若凉和秦茂二人应该并不熟识,秦茂入府这些时日,两人说话也并不多,何以今日会在他房中吵了起来?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会猜是为着争家产,可是叮当不会这样想,师兄虽是个爱咋咋呼呼的人,却并不贪财,何况老爷还在,他们之间就算做不到兄友弟恭,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矛盾所在。 叮当压抑着好奇,又向前凑了凑,将耳朵贴在了门上。断断续续地,她好像听见他们在说着什么“放手”,叮当觉得,师兄的那语气和平日里大不一样,让她又再想起了那日林府中,曾在他眸中见到过的一抹深沉。 她还没琢磨出什么意思,便听见一个脚步声靠近了门边,沐若凉的最后一句话她听清了,他说:“沐家的一切都可以给你,除了她不行。” 难道他们不是争家产,而是争自己?叮当正想着,房门便被一把拉开了,秦茂就站在门边。叮当愣了愣,尴尬地指了指天,说了句:“哈,师兄,今天的天气真好!” 秦茂黑着脸,未见平日的玩世不恭,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一句话也没说,便如一阵风似地走了。 叮当端着汤进了门,将汤放在案上,沐若凉已敛去了面上所有异常的神情。 叮当仍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在吵架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哪里有什么事,你不必多想,”沐若凉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往后捋了捋道,“我忘了跟你说,我爹已经允了我们的事,你放心,我会娶你的。” 叮当心底有朵幸福的花层层漾开,嘴上却说道:“我何曾有不放心了。” 叮当没想到,隔日,她便听闻秦茂要离开沐府的消息,她去问过秦茂,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说是来桃花镇久了,想念矛山的师父和师弟们,便要回去住些时。 叮当知道师兄素来如闲云野鹤一般,当初在矛山的时候,他便常常是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便也不再追问。 秦茂要离府的前一日,沐韫谦特意摆了家宴,为秦茂饯行。对于秦茂的去留,他并不多加限制,却是一边为他布菜,一边反复叮嘱着,叫他一定记得常回家看看。 秦茂竟也是难得地动容,第一次规规矩矩地唤了沐韫谦一声“爹”,并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了杯酒,敬予沐韫谦的面前。 沐韫谦十分感动,yù要伸手去接时,沐若凉却已起身替他将酒接下,一饮而尽,这才侧身向沐韫谦言道:“父亲这几日受了风寒未好,大夫不是jiāo待过,用yào期间要忌酒的么?” 沐韫谦恍然大悟地点头:“瞧我这记xìng,差点就忘了。”他拍了拍秦茂的肩安抚道:“待你下次归家来,为父陪你痛饮就是!” 秦茂未语,目光却与沐若凉久久地对视。 叮当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可他二人沉默的眼神,却无端地让她的心如坠冰窟。她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因为,她从沐若凉和秦茂两个人的眼中都看出了一种死寂般的绝望,却又似乎是,各有各的绝望。 沐若凉放下酒杯,便推说乏了,先行回屋休息去了。因他素来体弱,沐韫谦也不介意,叫他回去好生歇息。 叮当正看着沐若凉的背影发呆,便听得甄淼娓娓向秦茂言道:“今日恰逢月中,想来今晚月色不错,二公子可愿与甄淼相约赏月么?也算是,一场话别。” 秦茂迟疑了一下,到底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甄淼白皙秀气的脸上,不觉噙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是夜,叮当放心不下沐若凉,跑去看他时,屋里已经熄了灯。她便向沐安问起:“你家公子今日回房可有何异常之处?” 沐安憨厚地抓了抓头,歪着头想了半天,答道:“并无异常,只是早早地便歇下了。” 叮当心中嘀咕,莫非真的只是自己太过紧张,他真的不过是乏了而已 长夜寂寂,叮当也早早地便睡下了,却是总也睡不着。闭了眼,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便有一些片断一幕幕地从脑中闪过,几个疑问在她心中绕来绕去 甄、林两家出事的时候,甄淼都不在场,她说有人找她,却又避而不见。沐府出事的那天,甄淼仍然不在场,而自己也不在,她们不在的原因是,秦茂恰好约了她俩一同去采荷; 叮当自下山后,前两次同僵尸jiāo手皆是一筹莫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不得其法,可是师兄却好像对僵尸非常了解,一出手便克敌制胜,他还说,甄明变成僵尸这么些日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沐府出事的那天,师兄一路追赶僵尸而去,可是最后僵尸却准确地独自出现在沐韫谦的书房外,而师兄却姗姗来迟 叮当蓦地从床上坐起,被自己的一个念头惊出一身冷汗:当初灵萝曾说过,阻止沐若凉僵尸之劫的关键,就在秦茂的身上。自己一直以为,关键之处在于,师兄可以克制僵尸,却从来不曾想过,也许,正是他在cāo纵这桃花镇的僵尸 ☆、第八十七章古镇僵尸之吻 叮当唤来灵萝, 打开了沐韫谦和秦茂那些深藏多年的记忆。 似水流年之中, 一切恩怨的源起,正是多年前自尽于阁楼中的那名美貌而痴情的女子。 那女子便是秦茂的生母,她叫甄清。秦茂不姓秦, 他姓沐, 他的父亲,正是沐韫谦,不过是因为对父亲和整个沐府的仇视,秦茂才以母名为姓, 取清之音,自称姓秦。秦茂并不是沐若凉的义弟,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那一年, 陌上花开,草长莺飞,甄清与沐韫谦就相遇在杏花微雨的小河岸边。彼时,甄清还是甄府里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 而沐韫谦不过是桃花镇上一个初出茅庐、不成气候的制香师。 这一日, 沐韫谦没有打伞,朦胧的烟雨漂湿了他的长衫, 他怀中抱着一包新制的香撒了一地,沾着地面的水洇染开来,那颜色像极了美人初妆的胭脂。 他沮丧地弯着腰,捧起油纸包里已没剩下多少的半湿不湿的香来,略一抬头, 便看见前面一道嫣红色的裙边,那裙边沾了雨水,像是一支带着氤氲水色的海棠花。 甄清将一把油纸伞举过他的头顶,语笑嫣然:“你这人,为何雨天不打伞,白可惜了这些好香。” 沐韫谦的脸上显露出窘迫与颓然:“除了小姐你,没人说我制的香是好香。” 甄清伸了两根葱段似的手指,在他捧着的油纸包中拈了几颗潮湿的香粒,用指尖捻了捻,又放在鼻下轻嗅了片刻。他制的香虽算不上倾城绝艳,却可说得上是独具匠心。 “谁说你制的香不好?别听那些人胡说!我说你的香好,便是真的好。”甄清说着将手中拈着的香放回了那纸包里。 沐韫谦满心惊喜,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他是认得她的,甄家世代制香,一直是这桃花镇数一数二的制香名门,而甄家小姐甄清,便如她家的香一般远近闻名,真真是颜如玉,气如兰。 能得到甄家小姐的称赞,对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制香师来说,是多么难得!沐韫谦诚惶诚恐,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见她捻了一手的香末,便头脑一热,捧了自己的袖子,送了上去。 他这是送了衣袖来给自己擦手?甄清愣了一愣,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那笑容明媚了一季的烟雨,墨染的天恰在此时绽出了晴空。 她顽皮之心顿起,伸了指尖,在他那素色的长衫袖上按了按,便捏出了几个绯红色的手印,拼在一起,宛如一朵饱含春意的桃花。 她收了油纸伞,转身向着雨后初晴的彩虹的方向离去,他在她身后如梦初醒般地说了句:“甄小姐,我叫沐韫谦,韬光韫玉的韫,谦谦君子的谦。” 沐韫谦得了甄清的鼓励,从此更是一心扑在制香上,废寝忘食、卧薪尝胆。都说是业精于勤,他如此勤奋好学,制香的技艺很快便突飞猛进。 他隔三岔五地便会包了自己新制的香,托甄家守门的下人jiāo予甄清,那包香的纸上总是会印着朵绯红的桃花,正是当初甄清留下的那般模样。 甄清看见那桃花便知道是沐韫谦,那朵桃花便不知不觉地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他制的香越来越好,甄清也渐渐被他精益求精的执着打动着,直到某日,她在那包香的纸上,看见了一句话。 沐韫谦约了她在初见的小河边见面,她姗姗来迟,沐韫谦已在那河边如尾生抱柱般痴等了一天。 他的眼中只有惊喜,毫无怨言:“我真高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你傻么?哪有约人出来,只写地点,不写时间的?” “没关系没关系,”倒好像久等的人不是自己,沐韫谦连连摆着手说,“我不怕等的,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只要你肯来,等死我也愿意” 他的脸突然泛起一片微红,甄清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从那以后,他们便常常会见面,桃花镇的景色宜人,处处都是约会的好地点。 春来绿柳媚如丝,夏蝉轻吟暮色迟,秋风吹散一江雨,冬日踏雪人如诗 不记得是何时的事,他们在离街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座无人居住的木阁楼,阁楼中虽然简陋残破,却成了雨雪时节他们幽会的好地方。 他们相依着坐在阁楼中听过雨声,雨水“嘀嘀嗒嗒”地从屋檐上落下,滴在他们的心里。她轻声地问:“你想不想和我听一辈子这样的雨声?” 沐韫谦深深地看着她:“我想,我做梦都想。” 下雪的时节,他们坐在阁楼里,他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捂着,呵气成霜。他哑声说着:“我想永远这样暖着你,好好地护着你。我想我想娶你!” 甄清靠进他的怀里,眸中笑出一弯温柔的潋滟之色,她只说了一个“好”字,声音轻轻的,却是那么坚定。 不出他们所料,甄清的父亲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以甄家的地位和甄清的条件,在桃花镇想找个什么样的人不行,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甄清在挨了一顿家法后逃出了家,沐韫谦一边给她上着yào,她一边满头大汗地哭着:“韫谦,我疼” 沐韫谦当时就红了眼圈,他怕触碰到她身上的伤口,轻轻地搂住了她,下巴温柔地抵在她的额角,拼命地抑制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清儿,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我一定会活出个样儿来,绝不会让你被人瞧不起!” 沐韫谦果然说到做到,他凭着自己的勤奋和才干,很快便有了自己的制香坊,并且名气越来越大。他特意选在木阁楼所在的地方,请人修建了沐府,有了属于他和甄清的家。 成婚的那日,沐韫谦送了甄清一件特别的新婚礼物,那便是他专门为她而制的香,名叫清芬海棠。清,是甄清的清。他说他永远忘不了初遇的那日,她的美丽便犹如一朵雨中盛开的娇艳海棠。 清芬海棠一pào打响,成了沐家最具盛名的香,一时间沐韫谦和沐家的香名声大躁,沐府成了这桃花镇的后起之秀,势头直逼原来的老甄家。 随着名利双收,沐韫谦也越来越忙,购香的订单越来越多,他滞留在制香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甄清知道他的制香坊里很忙,也知道他很累,可她只要想到,他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当初说过的,不让她被人瞧不起,便会毫无怨言地等下去。 沐韫谦便是在这段日子里,意外地从制香坊门前的大街上救回了一个饿晕在街头的可怜女子。 他就近将那女子带回了制香坊,等到她醒来,得知她叫君娴,来桃花镇投亲不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沐韫谦感叹她身世凄凉,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制香坊中,做了个女工,平日里,对她也格外地关照些。 因为活计忙,沐韫谦每日呆在制香坊的时间比呆在沐府更多,君娴日日都能见到他,心中揣着感激和仰慕,只觉得他便是这世间最温和清俊,最才华横溢的男子。不知从何时起,她看他的目光中,便多了些缱绻的眷恋和柔情。 君娴是沉默的,沐韫谦起初也是克制着自己的心,对她的注视装作视而不见。可是日子渐渐久了,沐韫谦便开始享受着君娴那份默默的依恋。 当初,他是那样卑微地爱着甄清,可如今,君娴却是这样深情地仰视着他,或许也有男子的虚荣在做祟,他的心,在君娴如水的目光中dàng漾起层层的波澜。 终于在一个不归家的夜晚,沐韫谦借着几分酒胆,沦陷在君娴那缱绻的温柔乡里。与甄清的明丽动人不同,君娴的身子更多了种柔若无骨的妩媚。君娴总是那样轻言细语,柔柔弱弱的,让他心疼,让他想要将她护在怀里。 叮当将回忆看到这儿,有种想要掐死沐韫谦的冲动。他忘了,他统共只有一个怀抱,早许了甄清要护她一生一世,然而红颜未老,誓言却早早地变成了谎言。 君娴与沐韫谦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并没有再得寸进尺,她不敢奢望他能娶自己,也不曾想过让他离开甄清。她总是觉得,在自己卑微的人生里,沐韫谦的温柔便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最厚重的礼物。哪怕永远只能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她也是甘愿的。 然而,君娴越是这样低眉顺眼,沐韫谦便越觉得亏欠。在回家的时候,他开始不自觉地疏远自己的结发妻子,每当夫妻同床,甄清主动地靠近他时,他总会僵硬地回避她,而借口总是那样一成不变。 甄清并不傻,她也有着属于女人的敏感,当她某晚突然地出现在制香坊时,她终于看到了那对于一个妻子来说最残忍的一幕。 沐韫谦因为她的到来,慌乱地穿着衣服,胸前luǒ露着他白皙的胸膛,甄清清楚地看见,这个曾经让自己依靠过的地方,方才正柔情蜜意地拥着另一个女子。 愤怒让她燃烧,她冲上去一巴掌甩上了君娴的脸,下一刻,沐韫谦便将泪水盈盈的君娴搂进了怀里。他对甄清说:“你要怪就怪我吧,别为难君娴。” 泪水一下子涌上甄清的眼眶,她在想,他怎么可以这样厚颜无耻,怎么可以对自己这样凉薄!她丧失一切理智地扑过去,对着沐韫谦一阵扑打,沐韫谦招架了半天,最终烦了,他一把将她推开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泼fù!” 甄清最终一个人离开了制香坊,泪水流了一路。她一边哭着,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沐韫谦,她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他就快要当爹了。 ☆、第八十八章古镇僵尸之吻 打那日起, 沐韫谦再没回过沐府, 而甄清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可是每每忆起她与沐韫谦的那些从前,她又会一再地心软,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更何况,她偶尔也会幻想着,若是沐韫谦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会不会浪子回头, 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甄清独自一人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生下秦茂的时候,沐韫谦仍然毫不知情地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那天, 甄清决定最后再去找一次沐韫谦,告诉他,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她去的时候,正看见沐韫谦低眉轻语地一边说笑着, 一边为大腹翩翩的君娴剥着桔子。 甄清一下就傻了, 他应该是不稀罕自己为他生的儿子了吧,他与别人, 也可以生儿子。 君娴一抬眼便瞧见了甄清,愣了愣,怯怯地叫了声:“姐姐。” 甄清那颗早已经痛麻木了的心,又开始像针扎一样地疼,她歇斯底里地叫着:“谁是你的姐姐!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这次, 沐韫谦再没给她靠近君娴的机会,他太紧张君娴怀着的身孕,他真怕失控的甄清会做出什么来。他用力地一把将甄清从君娴的身边推开,甄清那产后仍然虚弱的身子便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甄清感觉到疼,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左一刀是爱右一刀是恨。 沐韫谦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些,走过来想要扶起她,甄清冷冷地躲过了他伸出来的那只手。那只摸过别的女人的手,她嫌脏。 沐韫谦怏怏地收了手,叹道:“你还要我怎样?我已经将整个沐府都留给了你,我并没有将君娴带回去碍你的眼。可你还要闹些什么?君娴她无依无靠,就只有我,她为了我已经不要名分” “够了!”甄清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便守着她好了!沐韫谦,我做鬼也不会成全你,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安宁,哈哈哈,生生世世” 甄清看起来像是疯了,其实,她只是心死了。 没过几日,甄清被人发现,死在了当年她与沐韫谦曾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的木阁楼里,死的时候,门窗紧闭,香炉里有厚厚的清芬海棠燃过的灰烬。清芬海棠曾经是他爱她的心意,最终,成了送她上路的dúyào,她知道,过量的清芬海棠可以让她从此长睡不醒,忘却这世间的烦恼。 有人说,甄清死的那晚,曾经一遍遍地在阁楼里吟唱着一首歌谣:“痴心桃花苦争春,不计富贵入寒门。无情不似多情苦,不知何处是良人” 从那以后,便总有人说,好像听见在那阁楼里有一个女子,在期期艾艾地唱着这首歌。 得知甄清自杀的消息,沐韫谦也是心痛的,特别是当甄清的哥哥甄明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跑上门来吵闹时,沐韫谦也曾暗暗地骂过自己不是人。 然而甄明吵上门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给死去的妹妹讨个说法,却是为了妹妹将个孩子寄养在自己这里,想找沐韫谦讨要一些抚养费。 沐韫谦当时想过要将那孩子接回来抚养,可是君娴就在此时早产了。他只得给了甄明一大笔钱,好说歹说,求他代为照顾,等日后再将孩子接回。 可是这一拖,便拖了好几年。君娴生下沐若凉之后,身子便一直虚亏,而甄清的死,和她留下的孩子,就像一道旧伤疤,梗在沐韫谦和君娴之间。岁月弥久,只是让伤痕更深,却迟迟不能合。 甄清说对了,她做鬼也不会成全他们,君娴的这一世再没有安宁过。在沐若凉还小的时候,她便开始病体沉重,常年卧床,最后郁郁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终了。 可是,上一辈的恩怨并没有随着两个女人的死而终结。桃花镇并不大,关于那些离奇的爱情故事总有人在茶余饭后将它流传下去。而这个故事,最终落在了年幼的沐若凉和秦茂耳朵里。 君娴尚未离世的时候,沐若凉便出于好奇,悄悄地去甄府门外看过那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一边是对秦茂身世的同情,一边是对自己母亲郁结于心的怜悯,沐若凉从小便因为善良而纠结。 而秦茂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更是自幼便尝尽了人间百态。舅舅和舅母对他极尽苛待,常有邻里对他指指点点,就连个得脸的下人也敢对他颐指气使。唯有表妹甄淼是真心待他的,可是甄淼还小,丝毫改变不了他那凄惨的命运。 甄明最终还是鬼迷心窍地听了妻子和内兄(大舅子)林江的话,五十个银币将自己的亲外甥卖给了人家做童工。秦茂人小力单,常常吃不饱饭,还要被责打,忍无可忍之下,他逃了出来。 那日风雪连天,他饥寒jiāo迫,在那个破庙中,他又见到了那个儿时曾悄悄来看过自己的少年。他知道他是沐家的公子,他好恨,若是没有他和他娘,自己才是沐家养尊处优的公子! 秦茂并没有死在破庙里,而是上了矛山,被虚鱼道长收留。而桃花镇从此没有了那个狼狈潦倒的少年,甄明后来也只对沐韫谦说,那孩子太过倔强,离家出走了。 秦茂在矛山上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他学会了一身的武功,结识了一群手足般的师弟,他变成了一个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大师兄,他爱上了一个爽朗率真、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师妹。 他原本可以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可是他放不下心中埋藏的仇恨。他恨生了他又不管他的父亲,他恨养了他又卖了他的舅舅,他恨桃花镇上造成他不幸的每一个人! 仇恨,是毁灭一切的熊熊火焰。 这些年来,他的成就除了武功,还有一种yào。吃了那yào的人会猝死,然后在数日后醒来,变成嗜血的僵尸。 甄明和林江都被他变成了僵尸,甄府和林府中那些曾经欺凌过他,嘲笑过他的人,也全都被僵尸咬死。还有那些被咬死的无辜之人秦茂的心中是一片漠然,这世间,何曾有什么无辜之人?当年对于他的生死,又曾有多少人选择了视而不见。 秦茂当然也不会放过沐府中的每一个人,当日在林府,他原本是没打算杀林江的,若不是叮当拼死地护着沐若凉,他实在是投鼠忌器,沐若凉也早就死在林江的嘴里了。 秦茂原本以为,将甄明悄悄地引入沐府之后,沐韫谦和沐若凉会死,而叮当和沐家的一切,这些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都将会物归原主。 可他没有想到,叮当会有一把能杀得了甄明的剑,让他的计划又一次落了空。 沐府出事之后,沐若凉和甄淼都洞穿了秦茂所有的意图。沐若凉与他大吵了一架,劝他放手,可他,已经再也放不了手。沐韫谦不死,他永远也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当yù望被仇恨控制,良知便会被火焰燃烧,哪怕死再多的无辜之人,也浇不灭他心中的愤恨。 可是,在与沐若凉大吵一架之后,秦茂思之再三,最终他决定,放过沐若凉,他只要沐韫谦的命。他要将沐韫谦也变chéng rén人憎恨的僵尸,然后再名正言顺地为民除害。 叮当豁然明白过来,秦茂在递给沐韫谦的那杯酒里下了yào! 沐若凉明知道是这样,他还是选择了替父去死。当时,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明而又绝望,因为他知道,复仇是秦茂不能不做的事,可沐韫谦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那么,绝望亦是沐若凉不得不做的选择 叮当起身向着沐若凉的屋子奔去,去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和死寂,叮当二话不说便开始撞门,撞了半天也撞不开,她干脆抡了根棍子去砸门。 叮当心里明白,沐若凉是个凡事都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他一定是不想自己变成僵尸之后,突然从屋子里跑出来伤害府中之人,所以才会将门窗钉得这样死。 那动静吓坏了闻声赶来的沐安,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整着身上的衣服:“我的少夫人姑nǎinǎi,半夜三更的,您和这门置什么气?莫不是,在梦游?” “梦你个头!”叮当没心思和他贫嘴,她指了指沐若凉的房门,对沐安说道,“不想你家公子出事,就赶快撞开它!” 沐安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伙计,听见公子有事,二话不说便听话地朝着那门猛地撞了上去,也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一下,门便开了,沐安收势不及地趴在了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屋内仍然一丝反应也没有,叮当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是,她仍然强打着精神,一边叫沐安点灯,一边径自向着沐若凉的榻边而去。 沐若凉和衣躺在床上,淡黄的烛光下看来,面色平静,叮当也想让自己相信,他只是睡着了,一定只是睡着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来,抚上他身侧的左手,手已经凉透了,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体温 两行豆大的泪珠猝不及防地从眼中滑落,叮当张了张嘴,却无语凝噎。 沐安从叮当的神情看出了端倪,他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又去探了探沐若凉的鼻息,最终后退半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瞪着眼睛,看向叮当,舌头不利索地问道:“少夫人,公子他他为何会突然” 说完,也不待叮当答他,他便扑在了沐若凉的榻边嚎啕大哭起来:“公子啊!你怎么说去就去了,你让小的怎么活啊?小的十岁便伺候您,您是主子也是天啊,如今这天都塌了” 听着沐安的哭嚎,眼泪在叮当的脸上簌簌而下,她呆立着像一尊塑像般一动不动,内心却在被一个她不愿面对的残酷事实撕扯着沐若凉终究还是应了他的僵尸之劫,等到他突然苏醒的时候,他就会变成僵尸,忘记前尘往事,忘记亲人和爱人,变成一具无血不欢的僵尸! 叮当又想起,石桥初见,他眸中墨色沉沉,惊艳了一片细雨微岚;又想起,屋顶一吻,他俊颜如玉,犹胜那晚的月影阑珊;还有那至死难忘的一夜缠绵他曾是一个那样霁月清风、绝世风雅之人,要如何,如何想像他变成如甄明和林江那般青面獠牙、浑身血污的样子! 多想一点,心便多痛一分,叮当怔怔地看着床上的沐若凉,喃喃自语着:“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说过今生就是要护着你,可我没做到” 她蓦然起身,提剑便走。 ☆、第八十九章古镇僵尸之吻 沐安的哭声早已引来了几个下人聚在门口, 他们一见叮当杀气腾腾的样子, 纷纷让道。叮当才从下人堆里走出去,便迎面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沐韫谦。 沐韫谦焦急地问道:“到底是出了何事?你这是要去哪里?”叮当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便脚步不停地走了。此时, 她很烦他,也顾不得去掐死他。 叮当一路向着秦茂的屋子冲去,其实,她并不知道, 如果此刻见到秦茂,她会不会真的杀他,她下不下得了手。 从前, 她只觉得师兄油嘴滑舌、玩世不恭的那副腔调很讨厌,可是当她看到师兄真正的内心世界,yīn暗狠dú到让她害怕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 原来他从前的样子很可爱。她宁愿, 师兄真的可以如他表面上那样简简单单、没心没肺地活着,那至少不必活得这样痛苦。 从前, 她一心觉得僵尸该杀,而那让整个桃花镇的无辜之人皆陷于险地的肇事者更是该杀。可是当她知道,那沉重的血腥与杀戮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沉重的心酸与仇恨时,她是打心底里心疼师兄的。 原来那桂花糕做起来是那样麻烦, 原来不贪财的师兄也会因为恨而争家产,原来原来师父说得对,这世间最难懂的是人心,而她用了十多年也不曾看懂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人。 叮当甚至怀疑,师父是不是一早便猜到了这里的一切,他之所以一口咬定她便是下山最佳的人选,并不是因为她能杀得了僵尸,而是因为,秦茂不会杀她。 一把推开了秦茂屋子虚掩着的门,他并不在屋子里。叮当一面转身,一面暗暗思忖着,他会不会就此离开桃花镇,不告而别,忽又想到了甄淼曾说过,晚间要约他一起赏月。难不成,赏月赏了整晚未归么? 叮当唤了沐安来,通知府中家丁四下寻找,发现秦茂的踪迹,速速来报。此时尚未天亮,整个沐府被灯笼照得一片通明,不多时,沐安前来回话,说是寻遍了整个沐府未见秦茂的踪影,连带着甄家小姐也一并不见了。 叮当正自惊疑不定,又有小厮过来,说是那木阁楼十分异常。叮当心头一跳,连忙问道:“如何异常?” 那小厮答道:“那阁楼平日里并无人去,一向是不落锁的,此刻突然发现它不仅从里面被人反锁了,而且连窗户也都被封死了,还有人在阁楼前的地上拾到了一把锁匙,像是里面的人自己从窗户缝里丢出来的。” 叮当心中连转了数个念头,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她提步便向阁楼而去。那小厮又追在她身后叫道:“少夫人可要当心些啊!听院子里值夜的人说那阁楼里有个女子,咿咿呀呀唱了一宿的歌,就如当年” “老爷!”只听得一声惊呼,叮当扭过头去,那刚刚赶来的沐韫谦大约是恰好听见了这一句,惊得脚下一歪,亏了被沐安扶住。 沐韫谦顾不得扭伤的脚踝,颤巍巍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叮当冷冷地看了看他:“想知道?那就跟我来吧。” 残月即将落下,旭日就要东升。在天地将明未明之前,小小的木阁楼孤单地立在冷冷的清辉下,像一位历经沧桑的故人,在诉说着一段心酸沉痛的往事。 几个小厮费了好大的劲才撞开了门,打开门的同时,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闻到这香味的同时,沐韫谦的脸上已经变了色,叮当知道,他对这清芬海棠的味道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她不知道,当他闻到这香的时候,勾起的是他对甄清那段爱情的回首,还是对她逝去的追思。 屋子里面的两个人显然是已经没救了,秦茂和甄淼就像当年的沐韫谦和甄清一样,相偎着坐在地上。秦茂的脸上带着一抹平静的浅笑,是叮当从未见过的从容和释然,甄淼的头靠在他的怀中,腮上胭脂犹艳,泪痕已干。 叮当此时方才理解甄淼对秦茂的心,她不是不敢去爱,而是如秦茂一般,放不下仇恨。父母亲人,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全都死于他手,叫她如何心无杂念地去爱? 清芬海棠并非只有沐家的人才有,甄清也有,当年她用来结束了自己,若干年后,甄淼又用来结束了这一切。 叮当默默地走过去,在她的身边蹲下,叹了口气。这个和她姑姑一样痴情的女子,到头来,她终于可以安心地与他在一起了。而秦茂的心里应该也是有她的吧,他屡屡出手,总是会先顾及到她的安危,以他的身手,若是在发现清芬海棠之时便强行离开,甄淼也是留不住他的。 叮当将手轻轻地放在他俩相握的手上,心中暗暗地想着,定要叫灵萝去跟那司命星君说说,下一世要叫他俩再遇上,若真的有来世,可一定要幸福啊! 你们若是幸福了,我的沐若凉又该怎么办? 叮当自阁楼出来,便落寞地直接回了沐若凉的身边,沐韫谦一肚子疑惑地跟在她身后,然而问什么她又懒得搭理。 直至叮当进了沐若凉的屋子,见沐韫谦还要跟着进来,猛一回头将他堵在了外面。 她冷冷地对沐韫谦说道:“请你离他远一点,所有和你沾上边的人,都得不到幸福。” 沐韫谦在自己的府中受到这样的待遇,被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丫头莫不是太放肆了些。他一边强行往里走,一边就要发作,叮当“噌”地一下拔了剑,封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杀我?”沐韫谦震惊地问道。 叮当淡淡地垂了眸:“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并非因为你不该死,只是因为”叮当慢悠悠地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沐若凉,“只是因为他拿自己的命救了你,我不过是成全他的孝心罢了。” “你还不明白吗?秦茂他不是你的义子,他是你和甄清的亲生儿子!造成桃花镇的僵尸之灾的人,其实正是你自己!” 叮当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去理会他的目瞪口呆:“爱你的两个女子都在抑郁中死去,你的两个儿子,都在痛苦中长大。现在躺在床上,就快要变成僵尸的人,原本应该是你,而不该是他!他何曾做错过什么?他却从小在你留下的爱恨jiāo织中长大,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有你这样一位父亲!” 叮当说完,收了剑,直接将呆若木鸡地沐韫谦关在了门外。她没心思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多年前的那些事,她现在一心想的,是怎样救沐若凉。 算着沐若凉将要醒来的这一日,叮当叫沐安将她和沐若凉两个人封在了屋子里,又在屋子的周围浇了油。 叮当满目爱恋地抚了抚沐若凉的额头:“若是我失败了,我们就在烈焰中相聚吧。” 叮当唯一的办法,是她自己。她查看秦茂的记忆时发现,他是有解yào的,只不过,他将所有的解yào,都倒进了送给叮当的桂花糕里。他最初的打算,是毁了沐府的所有人,唯有她一人除外。 桂花糕已经没有了,叮当想着,自己如今便是沐若凉唯一的希望,只不过,让他吸干了她的血,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可是,她会死。 她温热的指尖虚虚地在他的眉眼上描摹今生,我不曾负你,却也不能再陪你了,不如忘了我吧 沐若凉醒来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叮当就背立在他的榻前,她知道,他一醒来,便会看见她。只不过,在他的眼中,爱的已经不是她这个人,而仅仅只是她的血。 叮当定定地站着没有转身,她只想在心中永远记着他曾经的样子,他的温润,和他的温柔 身后的人在靠近,终于有一双僵硬的铁臂将她霸道地箍紧,颈间传来锥心的痛感,叮当双目一阖,默默地落下两行泪来。 血液从身体中快速地流走,叮当在头晕目眩之间恍惚觉得项上牙齿的力道在慢慢地、慢慢地变得轻柔,像是一个生离死别的末日之吻。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叮当默默地想着,终于闭上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三日后,当一束明媚的日光从窗外照进屋来,整个屋子都撒满了淡淡的暖意。 沐若凉睁开眼,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窗外那晴好的天气,和每一个从前的日子一样,又是全新的一天。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昨夜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梦里,又什么都没有。唯一记得的只是自己唇下一片光洁细腻的肌肤,仿佛带着熟悉的心悸,却又莫名变得虚无。 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那片肌肤的主人又是谁?沐若凉总觉得,那会是一个让自己心动不已的答案,可是想了许久,终究,还是不记得了。 沐安如往常一样送了水进来,服侍他洗漱。沐若凉一边擦着脸一边问他:“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 “何曾有什么重要的事?”沐安答道,“唯一重要些的事,便是老爷外出云游去了,将家中的制香坊jiāo托给公子,请您多上些心。” 沐若凉怔了怔:“只有这个吗?府中,可曾来过什么重要的人?” “何曾有什么重要的人?”沐安笑了笑,“公子可是睡糊涂了?要不然便是做了什么美梦么?”他嘴上虽调笑着,背过身去,却飞快地抹了抹眼角。 沐若凉被他说中心事,倒有些挂不住,也不答他,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软巾放了,让他将水端了出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下去,沐韫谦一直没有回来,因此沐若凉一直过得很忙碌。可是他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心,是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极重要的,曾经塞满过整颗心的东西被人无端地拿走了。 这日无眠,沐若凉便起了身,拿了自己屋子里的那个镂空的三足香炉想要放些香料进去时,却发现里面还有些未燃尽便熄了的香。那香的做工十分粗糙,连燃烧也不充分,绝不是出自沐家之手,然而,沐家从不用别处的香料。 沐若凉伸手拈了几粒出来,放在掌心中细细地查看,不由得心头一震,激得他咳个不停。此香出自于阁楼中那些早被禁用了的制香之术,这种香,叫做忘尘。忘尘是以人血为引配制而成的,制此香者,分明是想让他忘了自己 就这样寒来暑往,转眼已是一年,沐若凉就这般浑浑噩噩地看着又一季的花红柳绿,他总是在无望地期待着,有一天能重新忆起那段残缺中的相遇。 这日一早,沐安便笑嘻嘻地进了屋,对他说道:“公子,镇子口上来了位红衣裳的姑娘,她说是您的未婚妻,让您去接她入府呢!” “胡闹些什么?我何曾有过什么未婚妻”沐若凉慢慢地住了嘴,眸中的墨色跳跃出几抹星光,他突然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口中对着沐安说了句,“备车!” 依旧是那烟雨朦胧的古镇,姹紫嫣红中,那绿,带着沁人心脾的青草香,那红,似美人腮上的胭脂红。 沐若凉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在一阵细碎地咳嗽之后,他伸了手指,挑开了马车的帘布。抬眸间,便见那石拱桥上临风站着个红衣裳的女子,她手持着一把绘满了桃花的油纸伞,一双灵气逼人的明眸向他看了看,便浅笑盈盈地向他走了过来。 她衣裙袂袂,明艳似火,她一步步地,仿佛是从一副泼墨画中走了出来,走进他的心里眼里,走进他的记忆里,他就在霎那间迷湿了眼眶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叮当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真正地活了下来,说起来,全都是机缘巧合。 那时,叮当一心守着即将苏醒变成僵尸的沐若凉,一直不许沐韫谦进门。沐韫谦独自一人思绪万千、百端jiāo集,便情不自禁地去了那小阁楼。 就在他触目兴叹之时,也不知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突然一根横梁掉了下来,将沐韫谦直接砸晕了过去。 自秦茂与甄淼死在阁楼中,这阁楼便一直是被锁着的,这日一个家丁跑来,发现门居然开着,探头望了望,阁楼里又是昏暗又是yīn森,他二话不说,重新将门锁了,并将此事告诉了沐安。 沐安心知这几日府中的主子们都各自伤怀,此等小事不便惊动,还是由他自行做主算了。于是,沐安与几个小厮们一合计,断定是阁楼中鬼魂不安,当下便请了几个姑娘站在阁楼外将那首曲子反反复复唱了三天三夜,直唱得阁楼里的沐韫谦头皮发麻、惊骇不已,刚醒来,便又晕了过去。 沐韫谦前两日刚刚扭了脚,又被房梁砸伤了腿,晕在阁楼中不吃不喝又着了些凉,嗓子火烧火燎说不出话来。他稍稍有了些知觉,便又爬到门口来拍门。 沐安等人大惊,怕是恶鬼将要出世,慌忙派人上矛山去,直接请了虚鱼道长下山捉鬼。虚鱼道长前来放出沐韫谦的时候,他已经疯了,披头散发地拉住虚鱼,说是要随他去当道士。 虚鱼临走前,还救走了几乎要血枯而亡的叮当。从那日起,叮当便回了矛山治伤,而世上再没有沐韫谦,倒是虚鱼道长又多了个辈分最低的老弟子。那日收徒赐名,虚鱼眉头紧锁,看了看满天yīn霾,深沉地说道:“就叫大雾吧!” 叮当下山前,感慨师父有妙手回春之术,特意缠着他学了些针灸之法,往后再不让沐若凉总是这样病病殃殃。 虚鱼看着即将下山的叮当不住地叹着气,叮当以为师父舍不得自己,谁知虚鱼一边葛优瘫,一边感慨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雾:“总想着女大不中留,你虽从小闹腾些,然而总是要走的。可谁知,你走了,我又收了个疯子,为师命苦” 此时的桃花镇,又是阳春三月,叮当就从那万紫千红中走来,一袭红裙美若烟花。 她在沐若凉的面前站定,看着他一直傻傻呆愣着的样子,唇角一勾,娇笑着说道:“这桃花镇风景如画,不知你几时得空,陪我四下逛逛可好?” 沐若凉终于回过神来,日光灼灼不及他眸底清辉,他温温淡淡的面上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九十章假凤真凰 走在繁华的帝都街市, 谢未未的一双眼睛都忙不过来。 对了, 芮央的这一世,就叫谢未未,是个不折不扣的乡里人, 男, 相貌平平,土得掉渣。 芮央刚刚穿越过来变成谢未未的时候,险些惊讶得直接抽过去,她暗搓搓地躲在被子里, 自摸了好半天,才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还好,真身是女的。可是, 陆婆婆一再地jiāo待过她,不能曝露自己是女子,也绝不能取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否则, 会引来杀身之祸。 芮央一穿越, 便急着离开了那个叫青竹坳的穷乡僻壤,带着灵萝来了繁华的帝都, 踏上了她的寻夫之路。 谢未未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穿素色布衣,脚上一双灰色短靴,面容普通,却略带些柔和, 一双明眸稍稍上挑,一笑之间灵动娇媚。 陆婆婆曾为了她这双眼睛伤透了脑筋,虽然她的人皮面具已是精巧至极,可是,那也只能掩藏住她那张红颜祸水的脸,怎么也挡不住她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 灵萝小蜜蜂就在谢未未的耳边飞着,突然叫了起来:“快看快看,你夫君来了!” 这句话,打断了谢未未的左顾右盼,她顺着灵萝用心灵jiāo流指引的方向,目光拨开那层层叠叠的人群,一下子便看见缓缓走来的两人。 前面一个公子哥儿,一看便是个纨绔,穿着件花里胡哨的锦袍,腰系玉带,天气并不热,手上还装模作样地摇着一把纸扇。 他一边走,目光便一边不断地在大街上那些女子的脸上流连,若是瞧见个眉眼周正些的,更要停下脚步来看个仔细。那不假掩饰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在人家姑娘娇滴滴的脸蛋上剜出个洞来才过瘾。 他身侧跟着一人,眉目俊秀,看起来不苟言笑,手上提了把长剑,周身的清冷之气与身边那公子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未未打心底里不欢喜那只“花蝴蝶”,她极力排斥着心中不祥的预感,向灵萝问道:“哪一个?” 没有回答,灵萝“嘿嘿”地一笑,谢未未心中暗暗叫苦。 她仍不死心,又一次向灵萝问道:“他那双贼溜溜、色眯眯的眼睛在看什么?” 还是没有回答,灵萝“嘿嘿”地又是一笑。谢未未自己也觉得这是明知故问,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暗暗骂道:“小爷这辈子特么是中了头奖了么?摊上这么个坑货!” “坑货?”灵萝例行公事地介绍道,“他可是当朝丞相家的公子明城,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表人材、风流倜傥” “拜托,恕我眼瞎,除了风流,别的都没看出来!”谢未未满心焦躁地跟在那“花蝴蝶”的身后,眼看着他摇摇摆摆、不紧不慢地,一路来到了主街背后一座楼前。 那楼修得红墙黄瓦,琉璃帘动声声珠翠,金柱玉盏富丽堂皇,正门上高挂着三个字:风雅楼。楼前客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几个穿金戴银的妖娆女子半依在门前,一颦一笑间,直要将人的魂都勾了去。 明城刚一过来,便有一女子迎了上去。她髻边簪着朵嫣红色绢纱海棠,钗上的流苏垂下来,更见眉眼中说不尽的妩媚风流,她的裙子也极是鲜艳,举手投足都扭动着说不出的风情。 那女子半个身子都快要偎了上来,嘴里说出话来娇滴滴的,让人听着都酥了:“哟!这不是明公子吗?您来得可真勤啊,又是来找飘飘的么?明公子倒是几时肯正眼瞧一瞧我红袖?” 谢未未被这嗲嗲的声音一酥,整个人差点给跪了,她暗暗地问灵萝:“这一世,我能放弃吗?让我爱上这么一个登徒子,臣妾做不到啊~” “这都第六世了,容易嘛!”灵萝决定给她来一碗dú鸡汤,“好歹就是个男人,你脸皮一厚,眼一闭,直接上了他,然后说几句甜言蜜语,哄着他娶了你。若是实在忍受不了,新婚之夜你就拉着他双双殉情,我带着你直奔下一世!” 谢未未视死如归地挺了挺胸脯,怎么就觉得腿脚有点软,她的颤巍巍地发出绵羊音:“酱紫也行?” “去吧,不要怂!早些搞定这一世,别瞎耽误工夫!”说罢,灵萝翅膀一扇,一道旋风将谢未未直直地推了出去。 谢未未的出场真可谓是出其不意、天降奇兵!她“啪”地一下,径自撞在明城的身上,因为站立不稳,她只得手脚并用,死死地往他的身上扒,将他那一身明晃晃的锦缎制成的袍子“哧啦”一下扯开一大片。 明城身边那不苟言笑的“冰块脸”连忙上前一步,一把将膏yào似的谢未未撸了下来,甩在了地上,又“嗖”一下拔剑相向,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意yù何为?” 这一拔剑,吓得门前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一阵惊呼,谢未未也吓得不轻。好家伙,原本对这个“冰块脸”的印象比“花蝴蝶”要好一点,如今想来,不正经总比不要命来得好。可怜了自己这一世的初次登场,光辉形象就这样毁于一旦,实在是,不甘心啊。 “快说!谁派你来的?”见谢未未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却不答话,“冰块脸”烦了。 谢未未吃力地稍稍一抬头,便看见白闪闪的剑锋“噌”地又靠近了一寸,她只得继续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讷讷地说道:“啊啊啊我我我” “算了,展瑜,”明城一边整理着自己方才被谢未未扯开的衣服,一边不屑地说道,“把剑收了吧,你觉得,谁会派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废柴来做刺客?” 展瑜似乎是对明城的话非常认同,顺从地收了剑。谢未未气得呕血,什么孽缘?浪dàng公子遇上废柴男,这要是这辈子能看对上眼,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明城和展瑜自顾地进了门,红袖突然一回头盯着谢未未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笑话!”谢未未双臂一抱,将头一偏,“莫非这地方只有他来得,小爷我就来不得么?” 红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小哥眼生的很,是头一回来么?也是来找姑娘的?” “废话,来这里,不是寻乐子,难不成是寻亲?”谢未未硬着头皮答道。她倒是想说自己是明城的相好,来这里撒泼砸场子的,可如今自己一身男装,抢不得明城,只能抢姑娘了。 “不知道是看上我家哪位姑娘了?红袖帮你去叫啊!” 谢未未眨了眨眼:“方才你说,他是来找” “飘飘!” “对了,我就找飘飘!”谢未未说完,红袖就笑了,不光是她,身边所有的人都笑了。 红袖的目光势利地在谢未未身上扫过,仿佛能将她全身的皮ròu都算出斤两来:“我说这位小哥,您可是痴人说梦吧!飘飘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姑娘,且不说过夜,便是请她来陪您喝杯茶,您怕是也付不起这些银子啊!” “要钱?要钱还不如要了我的命!”谢未未扭头就走,囊中羞涩,她从来是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如今要为个jì nǚ一掷千金,真不如把她的命拿去算了。 她虽然转了身,却是并没有走,她一定要亲眼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看,那飘飘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能值得这样多银子,还有,今晚无处歇脚,看这风雅楼中房间不少,应该不缺自己混吃混喝的一间吧。 谢未未顺着墙脚摸到了风雅楼的后面,几下子便从一个窗户翻了进去。 刚一进屋,她便听见一男一女两个声音自榻上传来。那男的急吼吼地又是“心啊”又是“肝啊”直把个五脏六腑叫了个遍,那女的左一个萝莉音右一个绵羊音,娇吟之声不绝于耳。 榻上有轻纱帐幔遮着,只若隐若现地瞧见两个人影,突然,帐子缝里伸出只光溜溜的胳膊,作势一甩,一条粉紫色的罩衫便飞了过来。紧接着腰封、裙衫、肚兜一股脑地落在了谢未未的面前。 她尚未反应过来,那榻上便开始了有节奏的运动,暧昧的声音伴着床吱吱咯咯地响个不停。 谢未未在这热火朝天的气氛里,耐心地挑选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摸走了梳妆镜前几盒胭脂水粉,又顺便将案上果盘中晶莹剔透的葡萄捏了几个塞进了嘴里。 她轻手轻脚地一拉门,便见外面厅里到处是衣香鬓影、灯烛辉煌,香烟缭绕间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有人醉生梦死、有人放浪形骸,鼻息之间的酒香混杂着各种脂粉气,让人感觉五味杂陈。烟花之地果然是别样的歌舞升平、良辰美景。 谢未未想了想,又将门关上了。她那一身朴素的布衣若走在这样的人群里,实在太过打眼,倒不如换好了女装再出去,来得更方便些。 她小心翼翼地躲在屏风后,麻利地换着装,心中只求榻上那位爷可千万别是个快qiāng手,也好多给自己换装留些时间。 谢未未换好了衣裳,将头发放下来,简单的挽了挽,随手抓了两朵大花别在头上,又干脆将人皮面具也摘了下来,在脸上胡乱地拍了些胭脂。 一切收拾停当,谢未未将自己那身男装裹成一团,准备出门时还听见那榻上颠鸾倒凤地忙个不停,不由得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敬你是条汉子!大哥肾真好! ☆、第九十一章假凤真凰 明城此时并未去飘飘姑娘的房里, 而是和展瑜一起在二楼的雅座上一边喝着酒, 一边听着琴,飘飘和另一个姑娘就在他们身边不住地倒酒。 谢未未正靠近那门边,便听见琴声止了, 明城说道:“今儿就到这儿吧, 听来听去也没什么新意。”那声音虽是因为喝了酒,带着几分低哑,可语调却十分正常,全不似谢未未一路上遇见的那些纸醉金迷、胡言乱语的公子哥儿。 一个娇媚温柔的声音连忙说道:“明公子乏了, 飘飘这就回房去瞧瞧那些惯会躲懒的小子们将明公子喜欢的酒水茶点备好了没有。” 话音落了一会儿,应是得了明城的应允,房门一开, 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玉面纤腰,长裙曳地,从谢未未的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香风扑鼻。 谢未未愣了愣, 瞟眼间, 怎么会觉得这飘飘姑娘长得竟有几分眼熟。她自嘲地暗笑,怎么可能会眼熟?以飘飘的身价, 自己一个土包子,是绝不可能见过的。 她一路尾随着飘飘回了房,因飘飘是这风雅楼的头牌,她的屋子也是个清静之地,走道上并无什么来往之人。谢未未悄悄地扒着门缝向里张望, 见飘飘先是查看了案上一应酒水果品齐全,便又在梳妆镜前坐下,将脸上的妆补了又补。 那美人玉腮已经红得胜过猴子屁股,那娇唇丹蔻已经艳如滴血,飘飘却似乎总嫌还不够。谢未未见左右无人,便出其不意地溜进了门。 飘飘猛地看见镜子里出现一个人,正要出声,谢未未已经用一块涂了迷yào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飘飘没挣扎几下,便昏睡了过去。 陆婆婆的迷yào真的很好用,就像她亲手做的人皮面具一样。谢未未并不知道陆婆婆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她三年前醒来的时候,陆婆婆就已经在她的身边了。陆婆婆说她的头受了伤,她想不起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好在谢未未随身带着一把小弩,弩上写了三个字,第一个字是谢,后面两个字被水泡过,已经辨不清字迹了。陆婆婆猜,那便是她的名字,因为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未知,因此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谢未未。 谢未未将飘飘抱进了隔壁的一间空房,又溜出去将方才藏在墙角的男装取了回来,这才坐在飘飘的屋子里等着明城过来。她想过了,既然这一世注定要和这位公子哥相逢,那便宜早不宜迟。站在官配的角度来说,他这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的毛病,得改! 在等他的这会子里,谢未未照了照镜子,将头上的花正了正,将脸上有些“狰狞”的胭脂匀了匀,镜中立即显露出一张让她满意的脸来。面若芙蓉双眸似水,一双凤眼媚意天成,粉唇一勾,脸颊上便现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忍不住对镜自怜,那飘飘有什么好,说什么风雅楼的头牌,还不如她这个小混混生得好看。 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未未突然紧张了起来,只见明城熟门熟路地径自走了进来。谢未未心中冷哼,果然是个急色的花花公子,这天才刚黑,便这般急不可耐地进了门。 飘飘这屋子挺大,有里外两间,方才谢未未进来的时候便有些奇怪,那外间设了张软榻,上面被襦齐全。她磨磨蹭蹭地起了身,正在思量着此时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明城看也没看她一眼,自己在外间坐下了。 他在那案几边坐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一靠,便开始自斟自饮。他余光瞟见里间的女子起了身,懒懒地向她摆了摆了手,说道:“你不必管我,就和往常一样,你只要不出这屋子,在里间睡觉便好。” 这句对白让谢未未有些出乎意料,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和她想的不大一样啊!但凡来这种地方寻乐子的公子哥,难道不该是在外衣冠楚楚,进了屋就如狼似虎的吗?她连袖子都挽好了,只等着和他好好地摆事实讲道理,规劝他浪子回头,实在不行就动手! 听明城这样一说,谢未未又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处,心里没了主意。 明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语气中突然带了几分落寞:“你若是睡不着,就坐在那陪我说说话也好。” 这话没来由地让谢未未的心里有点酸,她曾听闻,青楼中有种妓子,一面收着大把的银子,一面端着大家闺秀似的清高,那飘飘莫非便是这一类?花这么多银子陪一晚的姑娘,只让陪着说说话,看来这明城对飘飘还真不是一般的嫖客,对她还真的是好啊! 这认知让谢未未更是不能忍,流连花街柳巷已经是够够的了,他居然还连心都jiāo给了这个青楼女子,这往后,哪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灵萝还叫她忍到新婚之夜再与他双双殉情,她恨不得现在就谋杀亲夫啊呸!谋杀渣男! 谢未未见明城一直背对着自己,便轻手轻脚地向外间走去,她抬起手来,正在纠结于是打晕他比较好,还是干脆掐死他解气,目光那么一斜,却被他身旁那几盘子新鲜的果子吸引了。 大个儿的桃子飘着香,切好的蜜瓜水莹莹,还有紫色的葡萄,她方才在那屋子里就吃了几个很甜。谢未未晚饭都还没有吃,想一想,这些东西都花的是明城的银子,他的,不就是自己的吗? 不吃可惜了,亏了明城一心就只抱着个酒壶,对着窗口喝个不停,要不然,浪子回头的事先放一放,浪费可耻这件事,也需要身体力行! 明城见一直没听到她的回音,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如一片轻羽落地:“其实,你还是不说话好” “嗯嗯。”谢未未赶着塞了半个桃子在嘴里,也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了。 “其实,你太温柔也不好” “嗯嗯。”又塞了两块蜜瓜,谢未未暗想着,你们这些有钱人,就作吧! “其实,她总是欺负我” “嗯嗯嗯?”这次谢未未实在没忍住,她嘴里包着几个葡萄,艰难地说道,“不是‘你’吗?怎么变‘她’了?” 话一说完,谢未未意识到坏了。她张口结舌地呆看着明城,果然看见他一脸疑惑地转过身来,探究的目光定定地凝滞在她的身上。 谢未未将张大的嘴合上,快速地嚼了嚼,将嘴里的葡萄吞了,然后“嘿嘿”一笑:“那个,别激动哈,我就只是吃了你一点果子,虽然我更爱吃的是豆腐啊呸,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是想和你谈谈的,可是吃人的嘴软你能不能别一直瞪着我,不过就是几个果子而已要不然,我还是走了” “别走!”明城突然冲过来一把握住了谢未未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手上的力道大得吓人。 谢未未被他捏得生疼,心中暗暗认栽,都说越有钱的人越小气,莫不是真的?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好歹也是自己理亏,先弄走了他的美人儿,又吃了他的果子,还是笑脸相迎,哄哄他开心,赔个不是也就完了。 谁知她脸上挤了挤,还没笑出来,便瞧见明城那双好看得足以颠倒众生的眸子里闪出了氤氲的湿意,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两颗泪珠就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哭了? 为了几个果子,这反应也太大了些吧! 明城这一哭,倒将谢未未的一肚子废话都堵在嘴里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嘴,仍在犹豫着,此时是该先问问这几个果子是不是特别贵,会不会叫她赔钱,还是该先安抚一下他脆弱的小心灵。 明城见她沾着果汁的唇色晶莹yù滴,就那样微张着小嘴一动不动,突然一俯身便将他柔软的唇瓣压了下来。 他的唇在温柔地与她厮磨,他甚至还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嘴上残留着的果味清甜,然后无比依恋地稍稍离了她。可是他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她身上,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谢未未只觉得所有的血液瞬间都集中到了脸上,晕乎乎地就听见明城喃喃地说着:“是我在做梦吗?就算只是个梦,我也要拥有你!” 什么意思?你说你是在做梦就可以白亲了不负责任的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谢未未大叫:“你个登徒子,你把我的初吻还给我!我警告你,别以为我吃你的嘴软,我手可不软,脚可不软” 手脚还没用上力,谢未未的身体已经悬了空,明城一下子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着里间的榻上走去。 要来真的了!好你个明城,我一看你就是个阅尽千帆、处处留情、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花心大萝卜! ☆、第九十二章假凤真凰 谢未未被明城不由分说地抱起便往床上去, 她怒了:好你个浪dàng公子, 连小爷你也敢上,我看你是不知道疼! 她脚上蹬了几下,没踢到他, 手上用力地给了他一拳, 只听见他闷哼了一下,哈哈小样儿的,知道小爷的 还没得意完,谢未未“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好疼!特么就算是我打的你, 你松手前不能先好好打个招呼么? 谢未未呲牙咧嘴地刚要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便对上了明城弯下腰来的脸,他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落在她的面颊上, 他妖魅无方的玉容突然“嘿嘿”地乐了:“你还是那么可爱,喜欢逗我笑!” 谁有心思逗你笑?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是不是有病? 谢未未刚一站起来,明城便又凑了过来, 她往后一退, 膝盖一弯,便坐在了榻上。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角, 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蛊惑:“你忘了?你说好要做我的妻子,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啊” 谢未未一僵,不由得呆住了。她才是穿越回来的人,可他是怎么知道她要做他的妻子,和他在一起的?好生纳闷, 这一世才开局,他竟然会看透了她的底牌?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地琢磨个不停,他的吻又再次落了下来,谢未未被他压得顺势一躺,明城便将她扑在了床上。 “等一等!”谢未未好不容易将嘴挪开,说了句话。然而,这个时候让他等?怎么可能!明城已经被酒气和yù火冲昏了头,理也没理她,手和嘴自顾着在她身上忙个未停。 这真是进展最快的一世!谢未未被他压在身上暗暗地想着,一边想,她还一边在纠结。这个时候,到底是应该听灵萝的主意,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还是还是揍他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谢未未遵从自己本心地挥出一拳,没打着,明城刚好醉醺醺地一倒,胳膊抱着谢未未一滚,变成了她上他下。用脚踢,腿一伸出去,倒被他瞅住机会将她分得更开。身子被他抱住,她挥舞胳膊倒像是轻抡着粉拳的小情趣,再挣扎,两个人从床这头滚到了另一头。这怎么看,也像是一场激烈地滚床单。 谢未未终于明白,拳脚在床上是施展不开的,直接上牙,她逮哪咬哪,抱住明城白皙如玉的肩头便咬了下去。他“啊”了一声,紧接着那声音带着醉里的慵懒和肌肤之亲的酥麻感,演变成了一声呻吟,听得她一股热浪直冲上了脸,连耳尖都红了起来。 牙关一松,她哆嗦着嘴一用力,明城那肩头便被留下了一块暧昧的嫣红。谢未未傻眼了,怎么会这样?这真的不是她的本意!这这这怎么看也是赤果果的挑逗 下一秒,她直接被掀翻压在了身下,明城眸中黯了又黯,直勾勾地盯着她,他忍无可忍地扑了下来,手顺着她的颈项寸寸下移。 谢未未心跳如擂鼓之际,便听见明城喘着粗重的呼吸在她的耳边急切地唤着:“央央” 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为何这一世,自己不叫央央,却会有另一个叫央央的女子?才放倒了一个飘飘,却还有一个央央,也不知,他到底和多少女子上过床,只看他方才这调戏人轻车熟路的样子,便一定好不到哪去! 若不是担心被风雅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的人发现,谢未未此时真想河东狮吼!她气得用力去推明城,他在猝不及防之下都已经被她推开了,却又如膏yào一般地缠了上来。 谢未未只得又咬了上去,这次又快又狠,一边咬一边挣扎着叫他放手,可他就像是拼了命似地箍着她,就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的珍宝,只要一撒手便会消失不见。 咬到最后,谢未未已经尝到了血的咸腥,可他还是没有放手。明城用力地把她埋进自己的怀里,声音低低地呜咽着,竟是哭了起来:“你不再爱我了吗?” 啊呸!根本没爱过! 明城没有再动,只是一味地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一声接一声地问着:“你不再爱我了吗”一声比一声更低沉、更柔软,直到最后,变成了梦呓般的呢喃。 谢未未被他搂着动不了,只能慢慢地抬起头来。他光泽如玉的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低垂的睫毛上还挂着氤氲的水气,一抖一抖的,像一只受了惊的蝴蝶。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手臂却仍然紧紧地抱着她,好似一个受伤的孩子,抱着他心爱的玩具。 这样的明城突然让谢未未心情有些复杂 清晨,谢未未一醒来,便悄悄地下了床,躲在屏风后面恢复自己的男装,戴上人皮面具,打算跳窗离开。再不走,是真的不行了,迷晕了人家的头牌,偷吃了明城的果子,还出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 还没等她从屏风后面出来,便听见有人敲门。 谢未未吓得不敢出声,床上的明城昨夜宿醉此时睡得正香,最是痛恨有人吵他睡觉。他眼睛未睁地吼了一嗓子:“滚!别来吵本公子!” 可那敲门声却像是和他作对一般,没完没了,不死不休。 明城无奈地披衣下床,拉开门正要发作,当他睡眼惺忪地看清门外所站之人时,一句粗话被噎了回来,他脸上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那笑容明明如妖孽般勾魂摄魄,却莫名地带着说不出的寒冷和不屑,明城语带慵懒地说道:“想不到建安郡主连这样的地方也肯屈尊,这回,是想来劝说本公子浪子回头潜心功名呢,还是想来看一看本公子是真风流还是假风流” “亦或者,郡主杀人还没杀够,存心要将本公子瞧过一眼的女子和路人,全都杀光?” 谢未未在屏风后听着暗自惊心,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已经有了一个飘飘和一个央央,如今怎的还招惹了郡主?这要怎么和人家拼?拼爹吗?她爹可是王爷!谢未未一捂胸口,这里痛! 门外,站着个盛装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大概是因为气得太厉害,脸上厚重的胭脂也遮不住她脸色的白,头上的金钗坠着华美的流苏,随着她恼怒的身体轻微地抖。 她就是康州王的掌上明珠建安郡主,她的父亲虽然是个外姓王爷,然而,皇帝对他十分倚重,他在朝中的威望,甚至已远远胜过了皇帝的几个亲兄弟。 不远处,静静地站着展瑜和建安郡主带来的几个护卫,偌大的风雅楼此时一片安静,闲杂人等一个也不见,应该是早被郡主的人清了场。 建安郡主将脸绷得像座冰山一样走了进来,盛气凌人地说道:“明公子居然还这样理直气壮,不知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好歹也是丞相家的公子,你看看你自己成何体统?” 明城掩嘴打了个哈欠,一脸倦意:“郡主有什么话只管快些说,说完了我好睡觉。” “明城!”建安郡主气汹汹地说道,“本郡主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就算是与我置气,也已经三年了” 哟,有内幕!三年前,莫非这郡主与明城发生过一些什么?谢未未苦于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她往前面挤了挤,又挤了挤 “嘣”地一声巨响,整个屏风倒了下来,建安郡主和明城齐齐向这边看来。 只见倒地的屏风后面,站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她头发凌乱没有镜子胡乱抓的,衣衫半解其实是没穿完。好在面具戴好了,鼻子眼睛并没有歪。 谢未未一脸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啊哈,那个郡主,这么早哈” 建安郡主错愕地看着谢未未,本以为明城的房中再怎么也会是个女子,不曾想,竟然会是个男子。这男子虽然相貌普通,可是眉眼倒还清秀,而且看起来还有些yīn柔建安的思绪一时风中凌乱,张口结舌竟然没接上话来。 明城此时也一惊不小,他呆看着谢未未,依稀认出是昨天在风雅楼门前“碰瓷”的那个小子。他怔忡地问道:“你你怎么在我房里” 谢未未走过来,一面委屈地牵着明城的衣角,一面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走吗?你忘了,昨晚折腾了半夜,我实在是困了,唔” 明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哪有胡说!你自己做的事你不记得了么?不信你自己看你肩膀上,还有我咬的,唔” 明城此时真想把她这张没遮没拦的嘴给缝上,他是第一反应真的急了,却不曾想这副yù说还休的情景在建安郡主看来简直辣眼睛。 她就像吃了个苍蝇一般,一边哆嗦着指了指谢未未,一边冲着明城咆哮着:“你口味也太重了吧!你居然你居然男女不拘啊,而且还是个,还是个丑男!娘娘腔!” ☆、第九十三章假凤真凰 丑男?娘娘腔? 谢未未的内心在咆哮!颜值被怀疑, 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这叫她怎么忍? “我说郡主啊,你先仔细看看我再说好不好啦?陆婆婆说我长得像祸水诶,我是我们村里第一美的!还有, 你说我娘娘腔?你可知道我有多生猛吗?我生猛的时候” 我生猛的时候可以打得死老虎, 这是谢未未想说的话,她住在青竹坳的时候,就时常外出打猎,打死个野狗野兔经常有, 老虎没试过。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生猛!”明城此时突然带着笑截住了她的话,“我就喜欢你那个猛浪的样子” 明城原本是想叫她住口的, 可是,当他从建安郡主的脸上看到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改变了主意。 建安是他三年来最痛恨的人,不, 应该说是他一生中最痛恨的人, 是她让明城痛失所爱,只要能让她不好过, 他做什么,都在所不惜!当然,他想做的,还远远不止是恶心一下她,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他所能做的,只是解气而已。 于是,在谢未未听到“猛浪”这个词,一时尚未反应过来,正傻傻地眨巴着眼睛的时候,明城突然长臂一伸,一面将她揽了过来,一面低头将唇印了上去。 谢未未瞪大了眼睛,继而眨巴得更厉害,这光天化日的,当着郡主的面,而且,她此时是男装! “你们恶心!下流!”“嘣”地一声,建安郡主摔门而去,整个楼道都能听见她暴跳如雷远去的声音。 明城却并没有马上松开谢未未,他在仔细地辨认着关于昨夜那模糊的记忆。她唇上柔软的触感和她身上的气息,总是让他有种亲近而熟悉的感觉,如蛆附骨,恍如隔世。 他疑惑地看着她:“昨晚和我在一起的人,真的是你?” “是啊,是我啊!不信你自己看你肩膀上,还有我咬的” “够了!”明城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忍不住转过身去一阵干呕。扎心了老铁!人生最扎心的事是什么?是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怀中的爱人,生怕只是一场好梦,可是醒来时发现,这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而是一个男人! 明城是崩溃的:“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我回去重新睡!” 谢未未也是崩溃的:“你刚才是在干嘛?你居然嫌弃我” “你别说话!你让我静一静!” “你这人风流成xìng,也不知道和多少女人亲热过,吃亏的是我才对好不好!而且昨晚是你主动” “你别说话行不行!”明城真的想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哎呦!”撞在他头上的,是一扇门。 展瑜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家公子会一直站在门后面,更没想到,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对不起,公子!”展瑜看了眼谢未未,惶惶然地向着明城说道,“建安郡主已经走远了,公子打算何时回府?” 明城揉着头没精打采:“这便走吧。” “你要回去了?带上我吧!”谢未未急吼吼地叫道。她突然想起,这明城是丞相家的公子,今日若是一别,往后恐怕要接近都难了,不如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回去,也好从长计议。 “我不是叫你别说话吗!”明城忍无可忍,“你告诉我,我除了一棍子敲晕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让你闭嘴?” 明城顿了顿,他突然会过意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谢未未问道:“你昨天在门前突然出现,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混进了我的房里,现在又说要跟我回府,你是在故意接近我?说,你有什么意图?” 他这一问,展瑜握着剑的手便跟着紧了紧,让谢未未的心中“咯噔”一下。 说昨天是被一个萝卜小仙推出去才撞上他的?说自己是只凤凰穿越过来寻夫的?说自己不仅是故意接近他,而且是想嫁给他的?他如果不觉得她的脑袋是被门夹过,那他就一定是个棒槌! 可现在,棒槌的是自己,谢未未苦着脸,无比为难地说道:“还能有什么意图还不是因为我好色呗,我贪图美色、见色起心”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 果然,明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清了清嗓子:“本公子固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这个本公子知道!只是没想到这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男人都招咳咳,我是说,看不出你小子虽然一无是处,但眼光还是不错的,还算识货。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本公子要郑重地告诉你,我不喜欢男的!” 被拒绝了,可是戏还得演下去,谢未未把心一横,脸皮一厚,抱住明城的腿便嚎了起来:“你就收留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弟妹成群,旁边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全靠我一个人养活,我要是再找不到活干,一家子全饿死啦,你忍心嘛你?好歹咱们昨晚”见明城一瞪,她话峰一转,“咱们昨晚也算有点点jiāo情,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代表上天收了我吧!” 好像有些松动的表情,再接再厉!“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俗话说,好人有好报。你是魔鬼的身材、仙女的容貌啊呸,你是菩萨的心肠,一定好心有好报” “打住打住!”明城被她吵得实在头疼,“那你到底会做些什么?” 谢未未梗着脖子答道:“我会的可多了,我会胸口碎大石,脑门磕砖头,空手接白刃,徒手劈柴火,生吞带皮桔子,还会背唐诗三百首”她看了看茫然失神的明城,又补充了一句,“还会暖床” 还提这茬!明城恼了声:“喂!” 谢未未被他吼得一颤,又低着头说道:“那个,我叫谢未未,你当然可以叫我未未,但如果只叫一个字的话,可能会有点过于暧昧。” 明城额角青筋跳了跳,嘴角抽了抽,一个“滚”字还没出口,却意外地被她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谢未未?”他回味了一下,“你也姓谢,可是长乐未央的未么?” 谢未未连忙点头,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明城好心地提醒她:“丞相府中不需要练杂耍的,你倒不如说自己有洗衣做饭的特长更实际些。” 谢未未鼻子抽了抽,梗着脖子道:“这个,真没有。” 明城无奈地摇头,侧过头来对着展瑜说道:“你看他进府做个护卫如何?” 展瑜板着脸将谢未未打量了半天:“入府做护卫的,需要经过十道筛选,我看他只有一条符合要求。” “哪一条?”她心中甚慰,想不到自己还能够得上一条。 展瑜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是个男的。” 谢未未哑口无言,她不服气,这唯一能够上的一条,她是作弊的。 谢未未跟在明城和展瑜的身后大摇大摆地出了风雅楼,出去的时候正听见飘飘在向着老鸨哭诉,说昨晚不知道被什么人迷晕了,刚刚才醒。老鸨生怕明城找她退钱,可明城只是黑着脸瞟了一眼身边的谢未未,一言未发。 临要出门时,三人又遇上了红袖,红袖杏目圆瞪,看了谢未未好半天。谢未未得意地对她说了句:“不要羡慕哥,哥不是个传说,哥儿现在,已经是明公子的人了!”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说,她现在是明城的护卫了,可是听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想,反正红袖的嘴张了老大,半天没有回过神。 走在前面的明城一脸黑线,他加快了脚步,真心觉得丢不起这人,他边走边盘算着,以后是不是真得备根棍子,该敲晕的时候,还是不能手软! 回丞相府的路上,谢未未悄悄地问展瑜:“为什么相府中只要男护卫?女子便不能做护卫了么?” 展瑜的冰块脸上永远没什么表情:“因为公子嫌女的麻烦,怕招桃花。” “啊哈?笑死人了!他招的桃花还少吗?简直是漫天桃花朵朵开!”谢未未暗暗撇了撇嘴,不知道明城这是装的哪门子清高。 谢未未万万没想到的是,明城的桃花,还不仅仅是她知道的这些,还有一朵更大的桃花,就堂而皇之地藏在相府之中。还不止是桃花,居然,连桃子都有了。 照规矩,明城作为丞相家的公子,他的婚姻连父母也是不能够随意作主的。因此,相府之中有个叫云慧的女子,只算得上是他的侍妾,云慧还在两年前生了个儿子,叫长乐。 谢未未一进相府便得知了这些,她暗暗在心中将明城“问候”了一遍又一遍,这一世的男主,要不要这么另类这么狗血? 长乐?很好!左一个长乐,右一个央央,难怪他问她是不是长乐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央的未,这敢情是加上他自己,要开一桌麻将! ☆、第九十四章假凤真凰 北风那个吹, 雪花落花那个飘, 谢未未惨兮兮地坐在屋顶上想睡觉! 谢未未真不是想坐在屋顶上看夜景的,她一看见那干净明亮的起居室就想往床上爬,昨晚确实没有睡好觉。 于是, 她很有礼貌地对着展瑜说了声:“谢谢, 你就不用送我进屋了!”说完就要关门。 展瑜一下子把门撑住了,对她说道:“你搞错了,这是我的屋。” 谢未未一脸郁闷地问:“那我睡哪里?” “你今晚不能睡觉,今晚你当值!” 这真是护卫不好当, 新来的护卫更是不好当,展瑜的一句话,谢未未苦逼地上了房, 她要在这里一直守到下半夜才能有人来换班。 天知道,这是一份多么孤单寂寞冷的工作。天空中没有星星,四周安静得连虫鸣鸟语也无,谢未未坐在屋顶上吸了吸鼻子, 实在是百无聊赖。 好在, 机智如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她刚刚从厨房里顺手牵羊, 摸来了一壶好酒,这漫漫长夜,若是有酒有戏,方好打发时间。 她刚仰头灌了两口,远远地便瞧见, 戏来了! 温柔的夜色中,一对母子缓缓地向着明城的屋子走了过来。那女子圆脸弯眉,身上淡蓝色的锦缎在暗夜里也掩藏不住浅浅的光泽,她牵着个两岁的男孩儿,那男孩走得并不太稳,而那女子看起来又病喘喘的,因此走得极慢。 不怪谢未未有窥人隐私的癖好,怪只怪她实在是无聊到要命,更何况,明城是她这一世的凌曜,准他纳妾,还不准她看看热闹么? 于是,谢未未飞快地越过几个屋檐,悄悄地落在了明城的屋顶上。她轻轻揭开一片琉璃瓦往下看去,便正好看见了歪在桌边捧着本书的明城。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味道。灵萝没说错,明城果然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表人材、风流倜傥。他面如皎洁月,色如春时花,五官鲜明而俊美,特别一笑起来,眸色勾人,双唇更是像含着两片阳春三月里的桃花瓣,红润娇艳得像个妖孽。 云慧牵着长乐走了进来,明城一偏头看见这母子俩,便放下了手中的书。 谢未未曾暗暗抱过几分幻想,但愿明城的这房妾室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样,她以后也还有些希望,可事实证明,是她想得太多了。 明城一看见这母子俩,便笑得如春风拂面,他甚至还抱起长乐,在他弹xìng极好的大脑袋上亲了亲。云慧就站在旁边看着,脸上挂着幸福的浅笑。 谢未未一仰头,灌了好大几口酒,这心啊,拔凉拔凉! 明城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将长乐放下,侧身温和地问着云慧这几日身子可有好些,又问长乐可还有吃大夫给开的yào。 谢未未从他们的谈话中听来,不仅这云慧的身子骨极差,便是长乐也从小便有哮喘之类的毛病。谢未未惋惜地叹着,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尤其是长乐那孩子,瞧着着实可爱,如何就不能健健康康的。 就在谢未未暗自揣测着云慧今晚会不会在明城这留宿时,她起身牵着长乐离开了。 明城将母子俩送出了屋子,又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视线外,这才转身往屋里走。还没来得及进门,突然从屋顶上“咕噜噜”滚下来一个空酒瓶子,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险些便砸了他的头。 明城着恼地抬起头四下张望,大声吼了句:“是谁?!” 没人回答,屋顶上半个人影也没。 谢未未最后是揣着一颗破碎的玻璃心,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回房去会周公的。感谢相府的管家,居然还为她准备了一个干净的单间,不用去与那些臭男人们同住。 然而,很快谢未未就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有这样好的待遇。那时她正在埋头大睡,突然间感觉到胸前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拱来拱去。她几次闭着眼将那东西扒拉下去,可是很快又再次趴在她的身上。 谢未未一睁眼,便对上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吓得她“嗷呜”叫了一声。那趴在她身上的一团ròu,是长乐。 谢未未这才想起,自已回屋的时候实在太困,居然忘了chā门,这个毛病一定得改,幸亏溜进来的是长乐,小屁孩儿啥也不懂! 她正想着,长乐嘟着他被ròu脸挤成一点的小嘴,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谢未未惊得顿时zhà了毛,谁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长乐此时就压在她的身上,一双ròu乎乎的小爪正按在她的胸上,而她此时还没束胸! 她一把将长乐从自己身上撸了下来,真是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前晚被爹压了,这晚就被他压了。谢未未正色地看着长乐,指了指自己凌乱的男式束发和身上的男式衣服,启发式地说道:“你再仔细看看,应该叫我什么?” 长乐眨巴眨巴眼睛,试探地唤了声:“大大婶?” “”看来,长乐已经认定她是个女的了。谢未未苦着脸问道:“你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长乐梗着脖子,认真地回答道:“不早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快来陪我玩吧!” “玩?”谢未未轻轻地捏了捏他滑嫩的小脸,“你搞错了吧,我是个护卫,可不是你nǎi娘哦!” “没错的,爹爹说了,做别的估计你也不会,不如以后就由你陪我玩吧,这屋子我想来便来。”稚声稚气的话,可伤害那么大。谢未未悲催地想着,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晚上给他守屋顶,白天还要给他带孩子,还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一颗玻璃心啊,碎了又碎,西湖的水啊,我的泪 谢未未强打着精神,对长乐说道:“要我陪你玩可以,以后不能叫姐姐,要叫哥哥!”她认真地指着自己,“我是男的。” “你骗人!”小长乐很坚定,“你明明长得和我娘一样。” “乖长乐,如果你听话叫哥哥,我以后带你玩你从来没玩过的好东西。” 长乐的眼睛放着光,两人终于成jiāo。其实谢未未当时并没想好,丞相的孙子会有什么好东西没玩过,可是很快,她便想到了玩什么。 玩泥巴! 做为一个山村出来的孩子,谢未未真的不要太会玩泥巴。泥巴是大自然的馈赠,有各种创意的玩法,最重要的是,长乐的确没有玩过。 长乐有哮喘的毛病,不可剧烈运动,丞相的孙子自然是个掌中宝,因而总是在屋子里静养,连户外都去得极少。 可谢未未不管这些,山村里的孩子有点小病小灾的,活动活动反而好得快,长乐和她呆在一起,简直快要玩疯了。 于是,晌午的时候,明城和云慧并肩而来,就在后园的池塘边看见了满脸被泥巴涂得像只熊一般的谢未未。 云慧惊得说不出话来,明城指着她那张难以辨认的脸,显得无比嫌弃:“这世上还有比你这更丑的吗?!” “有有的。”一个软糯的声音接了话,长乐小小的身子从谢未未身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白嫩嫩的脸上用泥写着两个大字王八。 云慧心疼得几步冲了上去,就用自己那锦缎做的衣袖在长乐的脸上擦了起来。长乐指了指身边的地上,补充着:“我说的不是我自己,是它们。”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明城看见地上还立着几个泥做的娃娃,歪瓜裂枣、奇形怪状。同时,他也看见了长乐那只ròu乎乎的小手,已经被泥巴糊住了本来的模样。 明城气得直发抖,他狠狠地瞪着谢未未:“我不过叫你陪长乐玩玩,你居然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你不知道长乐需要静养吗?你怎么敢!” “我,我是在陪长乐玩啊,而且这也没让他累着啊!你看看长乐玩得多开心,”谢未未不明白他干嘛这么生气,伸手挠了挠头,那张泥脸变得更加吓人,“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像长乐这种毛病,多折腾折腾就好了。” “折腾折腾?”明城脸都绿了,“是你的儿子你会瞎折腾吗?” 旁边云慧无心耽搁,向明城告了退,便唤人抱了长乐急匆匆地回去为他沐浴更衣去了。 明城怒气未消,瞥了谢未未一眼:“当值之时喝酒,现在又把长乐弄成这样,你走吧,别再呆在这府中叫我看见你!” 他这是竟是要赶自己走?这护卫才当了一日便玩完了? 谢未未不甘心地伸了手去,还没碰到明城的衣角,他便警觉地盯着她黑乎乎的魔爪跳开了。 “再商量商量不行么?” “没什么好商量的!” “你良心不会痛么?”谢未未快哭了,在屋顶吹了一夜风,然后带了半天孩子,自己容易么? 她委屈地一咧嘴,整张脸只有牙是白的:“你欺负人,你是丞相家的公子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可怜人么?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我不活啦!” ☆、第九十五章假凤真凰 明城刚刚吃完午饭, 便见管家急吼吼地跑了进来。 “公子, 那个叫谢未未的护卫,他” “他收拾东西走了没?”明城慢悠悠地端着杯茶水,轻轻啜了一口。 “他回房闹着上吊去了。” “噗!”明城想不到谢未未说她不想活了, 还真的是不活了, 自己一时恼怒,这可是要闹出人命的节奏。 明城领着几个人,以救火的速度赶了来,一脚踹开谢未未的房门时, 正抱着一整只荷叶鸡大快朵颐的她险些惊得被噎死。 明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被噎得发紫的脸问道:“不是说你上吊了吗?” “咳咳咳,对啊,”谢未未艰难地将嘴里的ròu吞了下去, “不吃饱哪有力气上吊啊?我两顿没吃,饿得板凳都上不去了。” 明城充满讽刺的脸上分明写着一句话你在怀疑我的智商吗? 谢未未讪笑着将手中的鸡递到他的面前:“要不然,你也尝尝?我刚才在厨房亲手烤的荷叶鸡,是我们村里特有的做法哦, 你在别处吃不到的, 绝对是居家旅游必备之” 明城一脸鄙夷。 “不吃?呵呵,不吃就不吃吧。”谢未未依依不舍地放下鸡, “那个,要不然,咱们重来一次?这次不算,你重新进来,我这回一定, 一定上吊!” 明城冷眼看着她真的一步三回头地向着梁上挂好的绳子去了。谢未未踩上板凳,抓上绳子,怎奈手上刚刚抓过鸡,太过油腻,一抓之下打了滑,人一歪,脚上一挣扎,真的将个板凳踢翻了,一脖子挂在了绳子上。 谢未未吓得手脚一阵乱挥,嘴巴说不出话来。屋子里的人都大惊失色,几个人一拥而上。 明城和几个下人一起,七手八脚地把谢未未从白绫上弄了下来,谢未未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扑在明城的身上便不撒手,几下子又将他那锦缎的外袍扯开了一大片。 明城无奈地将她从身上拽下来:“我说,你这爱扑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是不是只会这一招!” 谢未未没说话,她已经趴在地上翻着白眼,接不上来气。 她好容易才把气接上,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一个软乎乎的小人儿纵身一扑,又将她扑倒在地上,差点压断两根肋骨。 长乐搂住她的脖子嚎啕大哭:“哥哥你为什么要去死,你死了谁陪长乐玩?” 谢未未yù哭无泪,努力地挣脱他的小胳膊,热爱生命的她真的不想死,可是他再不撒手就真的要被掐死了。 明城一把将长乐从谢未未的身上抱下来,看着她喘得像条狗一般,倒有几分不忍心:“看来,长乐是真的喜欢你,你往后就不能消停些么?” “我哪有不消停?我明明是循规蹈矩嗯?往后?你是说,你不赶我走了?”谢未未看着他,笑得一脸谄媚。 明城尚未答话,便见管家又急吼吼地跑了来,叫着:“公子” 明城叹了口气:“这回又是谁上吊了?” “是老爷” “啊!!!” 管家大喘了口气,说道:“是老爷回府了。” 谢未未憋着笑,敢情这相府里,个个都是段子手呢! 只见管家表情非常严肃:“公子啊,老爷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道在哪儿听说公子又去了风雅楼,还把建安郡主气得绝食了一天,老爷连家法都请出来了,叫你过去呢!” 明城看了眼谢未未:“你不用死了,看来,轮到我去死一死了。”说完,他转身而去。 谢未未将长乐送回他自己的屋子,又返回收了梁上的绳子,最后也没浪费了那只没吃完的鸡。等她吃了个肚儿圆,再想到去围观明城挨家法的时候,已经去得太晚了,没有占到个好位置。 其实,那屋子有丞相明安松的贴身护卫胡福守着,任何人也靠近不了。一大堆下人都挤在假山后面伸着脖子向窗户的方向张望,谢未未看见云慧悄悄地站在老远的地方暗自抹泪。 屋子里的动静不小,谢未未趴在假山上透过窗户朝里望,便瞧见丞相老大人拿着根棍儿,抡圆了胳膊,对着明城穷追猛打。明城的身手也挺不错,连声嚎叫着,满屋子上蹿下跳。 谢未未不敢笑出声,觉得明城那样子还真是逗,他本就穿得像个花蝴蝶,此时在虎虎生威的家法下简直像是飞起来了,还有那叫得一个惨,全然没了他逛风雅楼时的春风得意。 想不到丞相大人管教儿子还蛮严厉的,怎么就教出这么个浪dàng不羁的公子哥儿来?谢未未一开始还觉得有点解气,可是时间一长便也有些不淡定了。 明城再灵活也是顾头顾不了尾,护了脸护不住屁股,结结实实挨了这顿家法,已经抱着柱子直嚎,根本跑不动了。 此时门开了,明安松毕竟年纪大了,加上常年不怎么动弹,又追又打忙活这会儿已是腰酸背痛。他一手撑着后腰,一手将棍子一扬,冲着门外叫了声:“哪个来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老夫继续打?对这个孽障不必手下留情!” 还以为结束了,原来是还不解气,要换个人来继续打。屋子外一片鸦雀无声,谁脑残敢去抽丞相的亲儿子,本来就已经打成这样了,再打下去万一出点事,人家毕竟是父子,自己这脑袋可就不要了。 半天没人应声,丞相大人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大伙的目光都看着门口站着的胡福,除了他,谁敢为丞相大人分这个忧。 眼看着胡福就要开口了,谢未未突然跳了出去:“我来!”说完,她从明安松手里接过家法就进了屋。 明城哀怨的小眼神瞪了她好半天,谢未未知道,他怕自己报复他之前赶她走。她心中暗笑: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只是,我怎么会让你有事呢,你若是被打死打残了,我岂不是白来这一世了。 明城还没将目光收回来,已经一棍子落在了他的屁股上。那棍子举得高高的,落得轻轻的,明城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谢未未小声地提醒他:“叫啊!”明城这才会过意来,大声地哀嚎了起来 一顿家法结束,丞相大人盯着谢未未瞧了好半天,想不到还真有人敢打得他儿子鬼哭狼嚎,这少年如此耿直! 明安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是几时进的府?” 谢未未一时没敢接话,若是让丞相大人知道,她是在风雅楼与明城因滚床单而结识,混了个护卫当当,只怕这气又上来了。 倒是展瑜在旁边行礼答道:“回老爷的话,他叫谢未未。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弟妹成群,旁边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全靠他一个人养活”这个真的是太扯,展瑜实在学不下去了。 好在明安松没有心情较真,看了谢未未两眼,袖子一甩便离开了。 谢未未憋笑地看着展瑜,心里笑zhà了,怎么连这个冰块脸也成了段子手? 展瑜将明城搀回了屋,为他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便端起水来往外走。他将一个小瓶jiāo在谢未未的手中说道:“我去换盆水来,你给他擦yào。” 谢未未“哦”了一声,拿了yào便靠了过去。明城一见是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屁股说着:“你别动,你别过来。” 谢未未忘了,她可是亲口对他说过,她好色,是因为垂涎他的美色而接近他的,这样一个人,谁还会让她给自己的屁股上yào? 谢未未好笑:“前天晚上你怎么就不怕我看了?” “你这人!能不能不说话!”明城愤懑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不去理她。半晌,他又突然柔和了语气:“刚才的事,还要谢谢你,若是换了胡福,我肯定比现在惨,胡福从来只听我爹一个人的话。” 谢未未也不居功,目光微抬,便看见他肩头被她咬出血的地方还没有好,于是商量着说道:“那我不动你别的地方,就给你肩膀擦点yào吧。” 明城愣了愣,这次倒是没拒绝。谢未未默默地给他上着yào,清凉的感觉从肩头传来,思绪又不可抑制地回到了那晚。 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迷茫,明城的目光有些许失神,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枕间传来:“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她” 谢未未的手顿了顿。 “你给人的感觉,说话的语气,生气的神情都很像她,只是声音不大像,还有,容貌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你竟然会是个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几不可闻,让谢未未觉得,他似乎不是真的想要说给她听,而只是有一段无人可诉的心事,想要自己说给自己听。 她试探着问:“你说的她,是那个央央?” “嗯”明城趴着没有动,声音柔软而忧伤,“她的名字叫” 谢未未瞟眼向着明城看去,他好像又已经睡着了,这是他第二次在她的面前,念着这个女子睡去。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会让一个花花公子如此念念不忘? ☆、第九十六章假凤真凰 明城的伤刚好些, 便按捺不住他蠢蠢yù动的脚步。这日, 他约了方公子,要一道去风雅楼。 这个方公子,谢未未已经见过一面, 前两日他曾到相府中探望过挨了家法卧床养伤的明城, 听展瑜说,他是廷尉方大人家的公子,叫方琏。方琏和明城不同,他衣着素雅, 脸上总是挂着春风似的笑容,算是个温润公子。 此时,明城和方琏走在前面, 展瑜和谢未未跟在身后。方琏笑道:“明兄的排场是越来越大了,我瞧着有展瑜这样的身手,一个已经足够了,寻常出个门, 还要带上两个护卫么?” 明城瞟了谢未未一眼, 解释道:“新来的,我倒不指望他能保护我, 只是怕将他留在府中添乱子罢了。” 谢未未暗中不满地撇了撇嘴,只见方琏叹了句:“你说你何苦,身上的伤才好些,便又急着去什么风雅楼,就不怕让你家老爷子知道, 又要受苦?” 明城漫不经心地应着:“你还不知道我么”一双顾盼生辉的风流眼又开始在路人中逡巡个不停,潜心地寻找着美女。 谢未未心中讽刺着:岂止方公子知道你,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个花心萝卜大色狼!想着,嘴里便唱起了自编的民歌:“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展瑜像见了鬼一样看向她,前面方琏听见绷不住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谢未未,对明城说道:“你这个新来的护卫,倒是有趣得很!” “什么有趣得很,不过是一张嘴讨人厌罢了。”明城随口敷衍着,眼睛却是没停。 方琏微叹了一下:“你可记得,这话,从前你对她也说过。” 明城怔了怔,惘然不语。方琏接着说道:“三年了,你何需如此自苦,你不断地派人四下寻她,你每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见姑娘就认,可曾见着她半点影子?或许,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谢未未一下子住了嘴,唱不出来了,她没想到会从方琏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来。她默默地扭头又看了看展瑜,依然是那个毫无表情的冰块脸,但是她看得出来,方琏说的,展瑜也知道。 “不会的!我不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一概不信!”此时的明城那样坚定,哪里像平日里那个浪dàng公子。 “还有,人家都说,名节重于泰山,你倒好,恨不得世人皆知你是个纨绔,”方琏无奈地摇摇头,“你说说你,已经被你爹打了多少次了?” “挨打,总强过叫我娶那个建安郡主吧。我若不是用了这个法子,只怕她早就说动康州王去向太后请旨赐婚了。”明城说得平静坦然,谢未未又是一番心潮起伏。 方琏拍了拍他的肩:“如今倒好,康州王和太后是信了你是个花花公子,我爹也信了,昨儿他还警告我,叫我少与你来往呢。” 明城苦笑着摇头:“看来,我迟早也是个孤家寡人。”说着,已到了风雅楼的门前,几人鱼贯而入,谢未未从后面看着明城的背影,无端地便生了几分萧索之感。 今日因着明城身上有伤,方琏便不许他饮酒,只叫了壶好茶并几样点心,在雅间与他说话,另有飘飘在旁边伺候着。这次展瑜也并未进去相陪,而是拉着谢未未守在了门外。 她隐隐地觉得,明城和方琏这次并不是来寻乐子的,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可是又想不到两个公子哥能有什么要紧事,而且,还非要跑出来谈。 展瑜凑过来干咳了一声,谢未未知道,冰块脸有话要说。果然,展瑜认真地说道:“跟在公子身边,无论听到些什么,断不可对外人言。” 谢未未当然明白,若是让建安郡主知道明城是故意装纨绔来躲她,那么不光是明城,便是整个相府,也会麻烦不断。又似乎,还不止是这件事,明城一定还有些事,是外人所不知的。 谢未未当下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这个道理的,那什么果子下面有鸡蛋,我和公子就是蛋和果子的关系,他掉下来了,我就砸烂了” 展瑜一脸茫然,目光呆滞,想了好半天明白过来:“你是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对对对,”谢未未拍着胸脯,“我是个讲义气的人,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坐一条船、穿一条裤子、死在一起”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展瑜苦着脸,上次公子说,得带根棍子,必要的时候得打晕,是自己忘了。 谢未未和展瑜一起,吃吃东西看看歌舞,时间也甚好打发,到了天黑的时候,明城和方琏出了雅间,几人打道回府。 明城看了眼方琏说道:“你怎么随身连个人也不带,此时天已经黑了,你独自一人怕不安全。” “我独来独往惯了,”方琏笑笑,“小弟一无财二无色,你当似你这般,是全京城名媛千金的香闺梦里人么?” 谢未未听了咧嘴傻乐,就听得明城说道:“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些好,你我做的这些事,只怕迟早是会打草惊蛇,逼得狗急跳墙。你今日还正说我多带了个护卫呢,此时便借给你吧。谢护卫,你便护送方公子回府。” 谢未未答应得特别爽快,回府搞不好还要上屋顶守着,送方琏还可以在大街上逛逛,回晚了直接睡觉,这是美差啊! 方府离着风雅楼并不算远,只是要经过一条废弃的旧巷,月黑风高杀人夜啊呸,月朗星稀晴空夜,谢未未一边走着一边心情极好地哼着歌。 方琏颇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和相府中一般的护卫不大一样,你看起来身材比他们娇小,却能得明兄将你带在身边。他若真的担心你添乱子,又怎么肯将你留在相府的?” “因为”因为我是走后门的啊!这话谢未未没好意思说,她“嘿嘿”一笑,“因为,我真的很能干的。我上房能揭瓦,啊呸,能守一方太平,落地能带孩子,啊呸,能为公子分担后顾之忧!” 方琏抿着嘴,没笑:“确实不错。” 有竿怎能不往上爬,得了夸奖怎能不接着吹:“方公子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护卫,你一定是平安到家!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个时候来行刺,那才是自找苦吃” 正说着话,前面树上突然蹿出一人,全身黑色的夜行衣,面覆黑巾,双眼精光毕露,闪着寒冷的杀机,手持长剑,直直地朝着方琏飞身刺去。 说什么来什么?真的是刺客诶,这下吹大发了! 谢未未在那剑气逼至面前之时,奋力一扑,方琏被扑倒在地,堪堪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剑。两人顺着一个斜坡滚了下去,谢未未拉起方琏一头躲进一间空屋里。 两人惊魂未定,方琏问道:“你当护卫之前,是算命的么?说得这样准!” 我是不是傻?我要是能算到,还会跑来走这条路?谢未未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方琏又说了句:“谢护卫,你心想事成,展示你能力的时机到了,如何让那刺客自找苦吃,就倚仗你啦!” “……”吹个牛而已,有必要这么当真吗? “谢护卫,你感觉那刺客寻来了没有?你们高手不是都可以感觉到杀气的吗?” “……”小爷感觉到处处都是杀气! “谢护卫,你的腿,好像在抖。” “……”害怕的时候抖一抖不是很正常的嘛! “谢护卫……” “我说你这人,是属唐僧的吗?”谢未未故作镇定地说道,“这个时候别说话,别把人引来了!” 方琏微叹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成了耳语:“八戒,我是想说,有脚步声过来了。” 谢未未一愣,还真有! 这小破屋里躲的地方都没有,还四面豁风,方才不过是仗着巷子里黑灯瞎火的,空屋又多,才能挨了这么久。 谢未未两条腿抖得频率更高了些,像自带了小马达。然而,当刺客冲进来的时候,她又挺身而出,抱起一块废弃的门板挡在了自己和方琏的面前。 “别怕,有我保护你……”话没说完,一道闪电般的白光从门板中间闪过,身前的门板便只剩下了半截。 好快的剑!谢未未一边将手中的半截门板向刺客砸去,一边高喊:“快跑!” 两人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方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当上这个护卫的?相府中……的护卫,从来就没出过废柴。” “我废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废柴了?我就算是被砍死,也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嗷”一声!当凌厉的剑气再次从身后袭来时,谢未未一把推开方琏,而自己推开他的那只手臂上顿时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横流。 谢未未再也不想说话了,好的没灵过,坏的全灵,别特么把自己咒死了,那才叫悲催。 方琏见状,大喊着:“等一下!”那刺客大约是见这二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竟当真停了手。 方琏用商量的语气对黑衣人说道:“你是来杀我的,把我的命拿去就是了,放他走吧,此事与他无关。” “不行,我不走!”谢未未突然豪迈起来,可是下一句话,便让方琏哭笑不得,“我这样走了,这个月定然拿不到工钱。” “你是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吗?”方琏叹道,“我不想平白连累你一条命,你可别后悔。” “等一等,我后悔了……真后悔了,”谢未未边说边迈开了腿,“黄泉路上你好走,不送了。” 方琏正要感慨人情冷暖,谢未未却出其不意地对着黑衣人出手了,原来,她不过是借着说话的机会,悄悄地向刺客靠近了几步。 可是,哪里这样容易得手,那刺客反应极快,一手将她挡开,另一手已经给了她当胸一掌。与此同时,他突然后退半步,双手捧着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谢未未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因此,方才那一击不过是声东击西,在她挨下那当胸一掌时,她一边喷着血,一边将另一只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早已捏好的粉末奋力向他撒去。 就在刺客捂着眼睛嚎叫的那一刻,谢未未拔出匕首,扑了上去。不要命地一顿猛扎,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谢未未的嘴角不停地往外溢着血,手上一刀一刀地捅下去。 直到对方全然没了气,身体已经快变成个筛子,谢未未还在茫然地扎着,方琏一把扶住她的双肩,说着:“够了够了,他已经死了。” 谢未未这才气一松,两眼一黑,一头倒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假凤真凰 迷陷在黑暗的宁静中, 谢未未一顿好睡。背上没有硌人的瓦片, 头顶没有呼呼的冷风,身上没有趴着ròu乎乎的长乐,这一觉睡得不好太惬意哦。 这床又大又软, 鼻间缭绕着说不出名字的熏香, 极是受用。谢未左一翻,右一侧,再加屈体、团身前空翻……这个还是算了,太累了。 就在谢未未感觉到脖子上突然一紧的时候, 她条件反shè地大叫着:“有刺客!”一个鲤鱼打挺!哎妈,伤口好痛。 只听得一个女子甜美的笑声:“公子瞧瞧,您刚刚还在为她担心, 她这便醒了。” 谢未未晃了晃头,睁了睁朦胧的睡眼,便看见方琏正坐在自己的榻边,两手抓着正要为她掖紧的被子, 一脸尴尬。 旁边那女子向着方琏行礼说道:“她既醒了, 如月这就去把yào端来。”说着便出了房。 方琏这才语带歉然地对谢未未说道:“我不过是见你睡觉实在不安稳,想帮你盖盖被子, 没想到吵醒你了。身上的伤,感觉可好些了么?” “哈,放心,陆婆婆说我是只打不死的小强……”谢未未说着,突然又住了嘴。他方才问起伤势, 她这才感觉到,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衣服换过了,而且,解了束胸…… 谢未未呆愣着有些发窘,方琏见她的样子,已经明白了过来,他轻声垂眸:“你是个姑娘家,怎不早说?你不必担心,近身照顾你的事,我皆是叫如月来做的。” “哦,多谢你和如月姑娘。” “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你于我可是救命之恩。”方琏好奇地问道,“对了,你最后撒的是一包什么东西?” 谢未未笑得有些狡黠:“胡椒粉。哈哈,小爷我……姑娘我上回吃荷叶鸡没用完的,一直带在身上没舍得丢呢。” 方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眸子里都像是撒满了星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女扮男装留在相府?我知道,相府的护卫从来不收女子,你……是为了明兄吗?” 谢未未愣了愣,看来也没别的说辞,只能将好色进行到底了。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勉强装出副害羞的样子来:“谁叫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哪个女子不爱呢?”说完自己都要吐。 方琏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难道你看见他说要去风雅楼,就在后面唱什么‘死了都要爱’,原来是醋了,心中难过。”说完,竟露出几分同情和酸涩的神情来。 什么鬼!这真是自己撒的谎,厚着脸皮也得圆回来。幸亏此时如月端着yào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让谢未未如释重负,暗暗舒了口气。 一碗苦yào下肚,谢未未的脸都绿了,肚子里直冒苦水。方琏看着她的表情,善解人意地问道:“想必你也饿了,今天已经叫厨房给你做了海参粥备着,你看你还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如月去厨房说一声便好。哦,荷叶鸡,还有什么?” 这个方公子果然是记xìng又好又贴心,谢未未的眼睛亮了:“梅花香饼、玫瑰酥、水晶蒸饺、如意糕、松子酥酪、富贵包……额,我会不会要求的太多?” “不多,你救了我的命,只是要些吃的,我家还是吃得起的。”他转身向如月吩咐着,“还不去叫厨房备下。” 如月一直拿帕子掩嘴偷笑,此时连忙去了,方琏也起身道:“时辰尚早,你再歇一会儿,我便不打扰你了。丞相府中,我已差人去支会过了,你只管安心养伤。” 明城是在次日的晌午过后到的方府,他一听说方琏遇刺,便感觉事情不简单,同方琏在书房聊了一会儿,便说要过来接谢未未回府。 彼时,谢未未正靠在床上,觊觎着桌上一笼热气腾腾的水晶蒸饺。如月这个丫头,现在已经多么了解她睡醒就吃,吃了再睡的生活习xìng,可是,就不能再贴心地把东西放近一点儿吗? 谢未未为了觅食下了床,也不知道是伤重体弱还是睡得太多腿软,才走了两步便“啪”一下,扑倒在地。她绝望地抬头看了看桌上香气四溢的蒸饺,我的天,就差一点点! 谢未未这一摔,明城和方琏听见声响,立即加快两步,推门而入,看见了她这副悲壮的姿态。 明城刚想笑,便看见方琏脸色一沉,抢先一步将谢未未从地上抱了起来。谢未未本就比一般男子生得娇小些,此时被方琏抱着,身体自然地向他怀内倾着,头便快要靠上他的肩头。 明城看着这样子,突然便觉得笑不出来了,莫名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心里闷闷的。 方琏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便转身去桌上取了那笼水晶蒸饺,回到她身边来,一边用玉箸夹着,一边轻言细语:“你定是饿了,下回我叫如月守着你吃了再离开。你小心些,这蒸饺里面的汤汁多,热的时候最是烫口。” 谢未未胡乱吹了几下,“嗷呜”就是一口,还真是有些烫。 明城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我来你府上多次了,为何你从没请我吃过这水晶蒸饺?” 方琏有些无语,夹起一个蒸饺说道:“张嘴。” “你为何不提醒我这蒸饺里面的汤汁多,热的时候会烫口……嗷!你想烫死我啊!”明城说不出的烦躁,一个是自己的护卫,一个是自己多年的好友,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反倒成了个外人。 “你一个大男人,非要这般娇气么!”方琏帮谢未未端着蒸饺,看她吃得欢,也有些喜形于色,过了一会儿,想到明城还在旁边杵着,便说道:“你也看见了,未未现在伤还没好,不如让她留下养好了伤再回去也不迟。” “未未?”明城心里直嘀咕,方琏这小子是不是抽风了,居然对个护卫这样粘乎,而且还是个男护卫。想到这儿,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日在风雅楼,谢未未说过她好色……难不成,他俩这么快好上了?! 明城心中像是有一万只小蜜蜂在“嗡嗡嗡”,他断定,自己之所以会感觉不舒服,那是因为义愤填膺,绝不能眼看着自己多年的好友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 于是,他黑着脸向谢未未问了句:“你的伤几时得好?” 谢未未吃着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嗯……你会扣我工钱吗?如果要扣钱,我现在就可以回去!不过,我腿发软,伤口疼,暂时,上不了房……” 明城看着她明显憔悴苍白的脸色,和乱蓬蓬的头发,忽觉心头一软,却仍是硬着心肠说道:“那你明日……后日回府吧,我叫展瑜来接你。上不了房可以做别的,主要是,主要是长乐问起你,你不在府中,他太过闹人。” 说完,明城不由拒绝地离开了。 谢未未按时回了丞相府,回府那日,第一个特意赶来迎接她的,是长乐。长乐是云慧牵着来的,几日不见,她似乎是病得更重了,圆脸上毫无血色,倒比谢未未这个重伤初的人看起来还要憔悴,风一吹,仿佛便要倒了一般。 长乐老远看见谢未未,松了云慧的手便直奔而来。不过两岁的孩子,跑得原就不大稳,何况长乐是个典型的大头娃娃,脚下稍稍一绊,便失了平衡。 谢未未一个箭步冲上去,又当了回人ròu垫子,长乐摔倒在谢未未的身上,亲热地抱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吧唧”了一下,nǎi声nǎi气地唤了声:“哥哥,你可回来了。” 谢未未用一只手搂住长乐,看他笑得灿烂,知道他是没摔着,便也微笑着与他顶了顶额,逗得长乐“咯咯”直笑。 长乐这一摔,周围的下人们都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云慧见长乐没事,松了口气,却发现谢未未半天爬不起来。 接谢未未回府的展瑜过来扶了一把,触手之处尽是滑腻,这才发现她臂上的伤口早就崩裂了,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云慧看见她那只血淋淋的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又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多谢你刚才一心护着长乐,赶紧先去止了血才好。” 展瑜认同地点点头:“我来帮你包扎吧。” 谢未未想了想,自己如今女扮男装,展瑜来包扎实在多有不便。在方府时,如月是知道自己原是个女子,可是现在,若是拒绝了展瑜再刻意找个丫头来,却像是居心叵测,于是干脆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上yào。” 谢未未独自回了房,自己止了血上了yào,却是不大好包扎,只剩一只手,缠起来不大方便,正慢慢折腾着,有人叩门。 明城听展瑜回了话,便想着过来瞧瞧,没想到一进门,正见谢未未笨手笨脚地给自己包扎伤口。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从谢未未手上接过缠了一半的纱布:“怎不叫人过来帮忙?” 谢未未不好说,是因为男的女的都不合适,只得随口敷衍着:“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 明城手上顿了顿,一边接着包扎,一边轻声地说道:“那正好,反正我早就碰过了。” ☆、第九十八章假凤真凰 明城一句“那正好, 反正我早就碰过了。”让谢未未这样的话痨竟然一下子没接上话来。 气氛变得很宁静, 半晌,明城方才打破这宁静说道:“又是内伤又是外伤的,没想到你这个废柴护卫, 还真是英勇。” “意思是……给我加钱吗?”谢未未此时是一心钻在钱眼里, 思维和明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明城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都得了方府好吃好喝的照顾,连方琏都亲自喂你吃东西了,你还惦记钱?” 谢未未心中有些混乱,好吃好喝和钱, 不矛盾啊。 明城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谢未未:“人家方琏是方家三代单传,至今还没成家。你说说你呆在方府这么些日子,打扰人家不说, 那孤男寡……那两个男的总是共处一室,多有不便!” 谢未未越听越糊涂:“那个,方公子他是个谦谦君子,我们虽然偶尔共处一室, 但是他是不会占我便宜的。” “拜托!我是在担心你占他的便宜!” 谢未未一头雾水:“你到底啥意思?” 明城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知道你好色, 可是好色也要有原则啊,也要遵守先来后到是不是?你不是先好色我的吗?那, 你就祸害我好了,反正我立场坚定,可是方琏他万一要是立场不坚定,喜欢上你,岂不是被你害死了?” “喂, 喜欢上我怎么了?喜欢上我是件多可怕的事?会死人吗?” “会生不如死。” “你走开!”谢未未气鼓鼓地将明城推出门去,用力地关了门。 太欺负人了,是男的,被当成洪水猛兽,是女的又能怎样?他心里有一个,府中住着一个,还有一个儿子。 纵使我有千万般的好,他也看不到,因为他根本没有一双爱我的眼睛。苍天啊,来之前为什么没有先备上一本攻略手册? 这两日,谢未未伤没好,被免去了夜间当值的差事,只在白天陪长乐玩一玩。因为体力不支,爬树下水这些勾当都做不来,只得又安安分分地陪着长乐玩了几天泥巴。这回,只是坐着用泥巴捏小人儿玩。 好容易挨到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这天的天气也不错,谢未未便带了长乐去后园中晒太阳,她从带长乐的nǎi娘口中得知,云慧这几日病体沉重,已经卧床不起了。 长乐这般大的年纪,是不懂得生离死别的,只是欢天喜地地在阳光下撒着欢,谢未未面对着一棵大树站着,和长乐玩一二三木头人,长乐总也玩不腻。 这一次,谢未未嘴里叫着“一二三木头人”,一个猛回头,便撞上了一个素衣纤纤的怀抱。方琏一把扶住差点站立不稳的谢未未,轻笑道:“看来,恢复得还真不错。” 不远处,长乐的nǎi娘来了,打了个招呼,便将长乐抱去吃饭和午睡了。 谢未未道:“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公子的?” 方琏点点头:“他在丞相大人的书房中说话,让我等他一会儿。我是特意来后园找你的。” 他抬起手来,手中提着个食盒,他将食盒在谢未未的面前晃了晃:“这是如月托我带给你的,全是你爱吃的东西。” 谢未未欢呼了一声:“太谢谢你和如月了!”说着打开食盒便要伸手去抓,方琏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说道:“是不是刚玩了泥巴的手?” 谢未未怏怏地收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方琏却笑着从盒子里取出一双筷子来递给她:“往后别总对我说谢字,你救了我的命……” “我知道,我救了你的命,又没叫你以身相许,只是要些吃的,你家还是吃得起的,对吧?可我也不能总吃你的啊。” “嗯,也不是不可以……” “嗯?” 方琏温和地笑了笑:“我是说,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谢未未张大了正忙着嚼东西的嘴愣了愣,然后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想从大树边离开,方琏却没有让路的意思。 他轻声叹息:“未未,我想了许久,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 “若你喜欢的是旁的什么人,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我知道明兄,他那心里始终就守着那一个人,是再塞不进别人的。这几年来,喜欢他的名媛佳丽多了去了,可他就只执着于一个人,一件事。” “未未,我不忍心看着你最后伤心难过,不如,你换个人,考虑考虑我,如何?” 谢未未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微一震,惊愕地看着他,他眸色清明,柔情似水,让她一时不知所措。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方公子说笑了,你可真是……助人为乐!” 方琏无奈地笑叹着:“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谁又有心思拿终身大事来助人为乐!这几日不见你,其实……我每天都在想你,和你在一起,哪怕是被人追杀都那么有意思。” “呵呵,”谢未未干笑着,“被人追杀就算了,真的没什么意思。” 方琏眼中情意绵绵,他抓过她的手,让她正视自己:“你是在顾虑些什么吗?你若是在担心家世地位那大可不必,在我心中,绝不会轻视你半分。” 谢未未想也未想地答道:“你误会了,我才没有想这些,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必不会在意他的身份背景,我只会一心待他好,拿我的心意去配他。” 方琏微微笑道:“那就好,我也不会逼你这么快答复我,我可以等。” 就在此时,二人忽听得几声干咳,明城站在不远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快:“看来,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谢未未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摆了摆:“没有没有,在我还没有祸害别人之前,特别是时候,哈,是时候。” 方琏淡淡地转了身:“明兄,你让我好等。”说着漫不经心地向着他走去。 明城一边随着方琏一起向前厅走去,一边还轻声地嘀咕了句:“你还嫌等的时间太短吧。” 这晚的夜空,有满天繁星,谢未未又坐在屋顶上吹风、喝酒、看星星。 远远地,便看见明城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展瑜,应该是准备回他自己的屋子。他走得很慢,步履也有些飘浮,又像是喝多了的样子,展瑜在他身后伸了几次胳膊要扶他,又被他甩开了手。 进了这边跨院的门,明城便吩咐展瑜离开了,谁知道展瑜刚走,他还没进屋子,便一屁股坐在棵槐树下,懒得动了。 他背靠在树上,轻轻地阖着眼,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让人感觉出难以言说的寂寞和疲倦。如水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本就足以魅惑众生的脸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谢未未看了半天没动静,怕他就这样睡着了,顾不得自己正在当值,便趴在屋檐边上,招手连唤了几声:“公子!” 明城睁了眼,抬头便看见了屋顶上的谢未未,她趴在那儿向后翘着腿,背后是深蓝的夜色和满天的星辰,那样子看起来倒是轻松惬意。 谢未未一边对他招手,一边说着:“夜里醒酒哪家强?当然是屋顶赏月大风凉!” 明城怔忡地点点头,还真就起身唤了人来。不一会儿,谢未未目瞪口呆地看着跑来了几个小厮,又是搬梯子,又是拿坐垫,七手八脚地把这位明公子扶上了房,弄出个干净地方,铺上软垫让他坐好,然后众小厮又迅速地功成而退了。 明城心旷神怡地深吸了口气,然后点头说道:“这地方确实不错,就是瓦片太硌人了,垫了软垫也不舒服。” “你这是王子病,得治!”谢未未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着:活了几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人上个房这样麻烦。 明城突然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谢未未纳闷地问了句:“什么?” 他面带得意地轻笑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当值,都在屋顶上喝酒。” 谢未未讪笑着摸出两袋酒来,递了一袋给明城,她自己也拔了塞口,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她喝了酒的眸子看起来更加清亮,她幽幽地舒了口气:“其实,不是我好酒啊,我只是,有点怕黑,怕孤单……从前晚上,还有陆婆婆陪我,现在偌大的丞相府,我却总是感觉一个人……” 明城的心突然就软了,他侧过脸来,看着身边的谢未未,柔和的月光下,他仿佛总是能从她分外明媚的眼睛里看出另一个人来,另一个长相完全不同,就连xìng别都不同的人。 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自己醉得真是不轻。 他又想起白天在后园中看见她和方琏在一起的情形,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介意的是多年的好友被人抢走,直到他听见谢未未说起一句话,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其实,他的内心介意的那个人,是谢未未。 当时她说,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必不会在意他的身份背景,我只会一心待他好,拿我的心意去配他。 当年,也曾有一个生如夏花般灿烂的女子这样对他说过,那是他的央央,是他到死都不能忘的人。 明城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中又是依恋又是复杂。谢未未被他久久地盯着,如被火烤,过了好半天,才听明城低头喃喃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一个人。有时候,我闭上眼睛就会想,如果你真的是她,那该多好!” ☆、第九十九章假凤真凰 如果你真的是她, 那该多好! 原本柔和的月光随着明城那一声轻叹, 变得分外清凉,他半醉的脸上带着近于绝望的哀伤,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揉痛了谢未未的心。 她默默地大口往肚里吞着酒, 脑子里闪过的, 是初遇那晚他在她耳边一声声深情地叫她“央央”。是幸运吗?这一世的明城并非是个花花公子;是不幸吗?他心中钟情的女子,另有其人。 胸口发痛,谢未未还是强作镇定地安慰着明城:“那个,我不太会安慰人哈。我说你, 就别难过了,往后,难过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得鼓足勇气找下去啊,不然怎么才能证明她是真的死了呢……啊呸,我是说,她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总之, 你要振作起来, 也许明天还有新的打击……” 这都说的啥啊!还是别说了,谢未未为了堵住自己这张臭嘴, 唯一的方式就是灌酒。 明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别说我了,说点别的吧,今天方琏跟我说,想把你要去方府做护卫呢。” “你,答应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哦……那你别忘了跟管家说一声, 我在丞相府做这些日子的工钱可别给算少了!”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可以说送人就送人的东西,谢未未想着,当个护卫上哪干不是干,不难过! 不难过……还是灌酒! 直喝到谢未未满眼都是小星星,两人都一直沉默不语。酒劲上来,这样安静的气氛让谢未未开始昏昏yù睡,头摇摇晃晃地四面歪了几下,总终靠在明城的肩膀上,安稳了。 明城愣了一下,却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异议。她的呼吸带着酒气,双唇更是娇艳yù滴,她从出现之时起,便带着一种谜一般的似曾相识,就连靠在他肩头的感觉,也是那样的熟悉。 他的目光在她花瓣似的唇上扫过,强行地别过头去,一会儿,他缓缓地问道:“你说,若一个人本是喜欢女子的,他会不会因为一些别的原因,突然就,喜欢上一个男人?”他问得十分忐忑,衣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谁知,谢未未完全不理解他紧张的心情,她迷迷瞪瞪地睁了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啊哈?喜欢男的?嗯,我也喜欢男的!” 说完,她又靠上他,闭了眼。 明城嘴角抽了抽,一下子便想到方琏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的样子,还有白天在后园中,她居然让他握着她的手……心中一阵烦躁,明城肩膀一躲,手一推,将谢未未从自己的肩头推离。 谢未未失去了依靠,整个身子都开始东倒西歪,几次眼看着要从屋顶上掉下去,明城伸了手臂左挡右拦了几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身子,重新将她的头扳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未未发现自己还在屋顶上。 屋顶的瓦片被擦洗得锃亮,垫着盖着好几床云丝锦被,简直比床还软和,身边还放着张小几,上面茶具齐全。最夸张的是,明城就睡在她的旁边还没醒! 谢未未推了推他,明城用手遮挡着升起的太阳,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慵懒地睁开眼睛,简直就是副美人初醒图。 “这些,是怎么回事?”谢未未往四周指了指。 明城皱着眉:“你还来问我?你昨晚喝点酒就睡得跟头猪一样,叫也叫不醒。我又不能把你从这儿扔下去,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又怕你滚下去,我能怎么办?看在本公子陪着你风餐露宿的份上,你不该道个谢么?” 明城说的这些,全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谢未未从这天起,在丞相府一夜红透了半边天!满府的下人都知道,这天大晚上的公子叫人在屋顶忙活了好半天,就是因为他说,他要和谢护卫在屋顶睡觉! 人太红了真的不好,谢未未这几日走在府中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就连偶尔碰到丞相大人,他也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好半天。 这日谢未未送长乐去给病中的云慧请安时,连云慧也特意开口,将她留了下来。 云慧半靠在病榻上对她说:“听闻公子对你与旁人很是不同。” 谢未未头皮发紧,不知道她会不会与自己这个小小护卫争风吃醋,却见云慧咳了几下,苍白的脸浮现出弱弱的笑容:“你不必这样紧张,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云慧指了指门口一张木凳,说了声:“请坐。” 谢未未坐下,没想到云慧却是话锋一转,向她问道:“听说,谢护卫将要去方府做事了,你是当真要去么?” 谢未未露着老实忠厚的笑容答道:“小的去哪里,还不是全凭主子一句话。” “若还有回旋的余地,我是真心不希望你走的。”云慧又咳了几下,说话有气无力,“那次见你带着长乐玩,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后来我瞧着,你是真心待长乐的,也难得他与你投缘。” 谢未未没有接话,一时听不出她的意图。云慧叹了口气:“我怕是,没多少时候了。若是能多你这样一个对长乐好的人在他身边,我死了,也能安心些。” “小的实在担不起,夫人自当洪福齐天、长命百岁,再说了,有老爷和公子在,小公子怎么也吃不了亏的。” 云慧摇了摇头:“什么长命百岁,你不必哄我高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其实,我早已经知足了,你不知道,我在这世上已苟延残喘,多活了三年了,还生下了长乐。”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呆滞地不知道望向哪里:“如今我快死了,也不怕让你知道,其实长乐他……并非是公子的亲生子,我们母子受公子搭救之恩,今生是无以为报了。” 谢未未怔忡间张大了嘴,明城那么疼长乐,一直以为他是妻贤子孝、彩旗飘飘,活得放dàng不羁,却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云慧复又看向谢未未:“那天听展瑜说你也是个身世可怜之人,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我只盼日后,长乐需要的时候,你能替我照看一二。” 既得人重托,便是难能可贵的信任,谢未未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夫人放心!若是小公子有难,我定然会二话不说,为小公子两肋chā刀……就算多chā几刀也在所不惜!” 在得了谢未未这句话之后的第三天,云慧便过世了。 那日入夜时,谢未未坐在屋顶总能听见长乐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从白天哭到晚上,想是哭累了便睡,睡醒了又哭。 谢未未看见明城一脸疲惫地从长乐的屋里出来,而屋里传出的哭声,依然是撕心裂肺。她终究忍不住向着那个方向去了,靠近那院子的时候,遇见了展瑜,展瑜提醒她:“你正当值,莫要擅离职守。” 可谢未未没听,她径自进了屋,看见nǎi娘拿着各类玩具和吃食左哄右哄,长乐就是不理,声音都已经哭得沙哑了。 谢未未把长乐抱过来对nǎi娘说道:“小公子jiāo给我,你先去歇会吧。” 那nǎi娘正是求之不得,本就已是黔驴技穷,又被长乐嚎哭了一天,心烦意乱、头晕眼花,只不过是一味应付着差事罢了。此时,nǎi娘一心想走,却又怯怯地看了门口的展瑜一眼,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nǎi娘便一溜烟地消失了。 谢未未chā了房门,将发髻散了,让一头柔顺的头发披下来,将长乐抱在怀中说道:“你不是说我和你娘明明长得一样却非让你唤我哥哥么?今日你可以唤我姐姐,你也可以将我当作你的娘。” 说罢,她轻声哼起了山村里人尽皆知的摇篮曲,长乐在她一晃一晃的拍抚下渐渐收了声。他哭了一天本就极累了,安静下来便忍不住眼皮打架,他仍像是初见谢未未时那般将大脑袋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前,ròu嘟嘟的脸蛋蹭了又蹭。 谢未未干脆将衣内的束胸也解了,让长乐舒服地靠在她柔软的胸前,长乐终于找到了娘的感觉,偎在她的怀中疲倦地睡去。 她看着长乐软弹可爱的小脸,从心底里涌出一股疼爱,他如今没了娘,而她也是,无父无母,只有一个救过她的陆婆婆。 屋子外面,展瑜瞟见窗上那烛光的剪影,不由得怔住了。 自这日起,长乐对谢未未更是亲密,而谢未未待长乐也更是尽心。他们之间,有旁人不知的小秘密,在人前,谢未未是哥哥,而在私下里,她是姐姐。 这几日明城忙于丧事,谢未未便难得见到他,她暗自盘算着,等到这阵子过去,她便要寻个机会与他谈谈,正式辞了去方府的事。既得云慧临终相托,她定不能丢下长乐不管。 可是,谢未未没有想到,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明城没心没肺地赶出了丞相府。 ☆、第一百章假凤真凰 这天, 谢未未带着长乐在后园中掏鸟蛋, 长乐扬言说要亲自掏一个送给爹爹,谢未未便由得他爬上了树。 毕竟长乐还小,她知道长乐爬不了多高, 便小心地张开双臂站在树下守着他。果然, 没几下,长乐便身子一歪掉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谢未未被他的坠力一砸,抱着他倒在了地上,那枝桠上的鸟窝被树枝一颤也掉了下来。 谢未未抱着长乐滚在草地上嬉笑, 滚着滚着便看见了面前一双手工精致的长靴,顺着向上看,就看见明城板着脸, 面色黑得像锅底。 谢未未还不自知地指着倾覆的鸟窝笑道:“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你的蛋破了!哈哈哈。” 明城一把将长乐从她身上抱走,看着他小嫩手上被树枝划过的痕迹, 冷着脸说道:“你真的是屡教不改吗?你是不是只会这样带长乐玩?还有, 府中正在办丧事,你却这样嬉闹, 你是没心没肺的吗?” 谢未未被他吼得有些懵,她分辩道:“我怎么了?长乐这不是玩的好好的吗,又没有让他摔伤。府中在办丧事,难道要让长乐日日哭下去才好吗?” “这次是侥幸没事,若是真的有事, 你负得起责任吗!云慧才刚刚过事,如果长乐再有点闪失,你让我如何向他天上的娘亲jiāo待!” “正是因为夫人临终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长乐我才这样天天陪着他,你不知道陪孩子玩其实是很累的吗?你口口声声是他爹,你怎么不来试试?” “云慧是所托非人才会嘱咐你吧,”明城面色铁青,“竟不劳你cāo心,我当初便不该带你回府,让你天天在府中闹得鸡飞狗跳,没的再带坏了长乐。” “你又要赶我走?”谢未未愣了愣,“我三岁丧母四岁丧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颠沛流离、举目无亲,你竟然忍心赶我,你要我去哪里?” “你!你当初不是说你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弟妹成群,旁边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全靠你一个人养活吗?怎么,一夜之间全死光了?”明城发现自己被她愚弄快要气死,“你这嘴里到底有没有句真话?” 谢未未目瞪口呆,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明城斩钉截铁地说道:“收拾你的东西,早些去方府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一提去方府这事,谢未未也火了:“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你是不是要始乱终弃?” 天知道她是乱用成语还是心有所指,明城一听这个更是恼了:“此时不赶你走,还等什么?等着你教会长乐随便撒谎和喜欢男人?” 谢未未险些喷出一口凌空血来:“明城,你没有心的吗?你眼睛也瞎了吗?我对长乐怎么样你就看不出来!好,我走,我现在就走!” 其实谢未未从收拾包袱到走向府门的过程中,还是有些后悔的,怎么样也该等着清算了这个月的工钱再走,可是人活一口气,这个时候再要反悔赖着不走,真让人给看扁了! 当她走到府门,看见一个小厮正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等在那里。那马儿浑身的毛雪白发亮,肌ròu显示着力量感,看起来柔和健美,它抖一抖身上的鬃毛,高昂着骄傲的头,眼神很有点小傲娇。 谢未未一看这马就喜欢,天啊,明城终于大方了一回,临要走了能送一匹这样的好马,那也是值了啊!她跑上去一把抱住马脖子,傲娇的大白马竟然也驯服地低下头来在她手心蹭了蹭。 这多好啊!怎么看就像是看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这要是骑上街,足够炫酷拉风,这要是卖了换钱,可以发家致富,这要是杀了吃ròu……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谢未未正在陶醉,便听见牵马的小厮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公子。” 谢未未回头看见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明城,连忙笑道:“这个是给我准备的吗?谢谢公子,我太喜欢了……” “这是我的马,”明城面无表情地说着,“若你不想走路,可以去跟管家说说,我记得府上还有头闲着的驴子。” “……”谢未未看着他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不由得叫道,“明城!你给我等着,你怎么欺负过我的,我总有一天会以牙还牙!” 谢未未很有骨气地没去讨要那头小毛驴,就这样凄凉地离开了丞相府,想想都一肚子辛酸,来京城就是为了明城,结果却是无功而返。她当然不会去方府,这一世,她就算当上了金牌护卫也没什么用。 都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可是谢未未离了相府,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脚上起了泡,心情一直是卧槽卧槽的,钱袋里仅剩的几个铜板还没来得及变成包子,就被人顺手牵羊了。谢未未一路苦逼地往前走,直磨蹭到太阳西斜时,才走到了城郊。 谢未未此时才突然想起,自己今晚好像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天啊!她仰天一叹,有道是否极泰来,小爷我都背成这样了,是不是也该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来,正砸中我的头? 刚叹完,天上真的掉下个……妈呀,不是个馅饼,是个人,手上还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照着谢未未就是一下。 幸亏她及时扑倒了,那剑才没有刺中她。然而,这次真的不是因为她眼疾手快、身手敏捷,只是因为刚才一害怕想跑,绊石头上摔了。 谢未未悲催地把脸从泥里抬起来,用手抹了一把,尼玛,居然是个熟人!她大叫着爬起来,用气势镇住了对方:“胡福,真看不出你是这样一个趁火打劫的人!看我倒霉就来劫我?我告诉你,小爷要钱没有,要命……要不然你还是劫色吧……啊啊啊……” 胡福像见了鬼一样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干咳了两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今日我只取你xìng命,别的不要!” “对哦,”谢未未此时才从慌乱中寻回了一点叫做智商的东西,“你又老又丑,以你的脑回路,应该领略不到我的魅力所在,你也不缺钱,那你干嘛来了?为什么要费力气来杀我?我得罪你了?我得罪……丞相大人了?” 胡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的脸上带着肃杀之气,他只不过是明安松的一把剑而已。他淡淡地说道:“你见了阎王也莫要怨我,我今日若不杀你,便是不忠!”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挽着剑花再次向谢未未刺来,谢未未一边鬼哭狼嚎,一边上蹿下跳,冰冷刺骨的杀气让她怕极了,以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今天只怕是在劫难逃。 突然有人高呼“住手”,马蹄声响,明城一脸焦急地翻身下马,一身花哨的锦袍翩飞得像只蝴蝶,他一个箭步便挡在了谢未未的面前。 “是我爹叫你来杀她的?”明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得开门见山,“我爹为什么这样做?” “公子请让开,”胡福低了头,“小的今日非杀她不可,请别让小的为难。” “我不会让的,我再不让她有事!”明城好像是激动无比,“我爹是希望我娶建安郡主,为明家锦上添花吗?还是说……你们除了知道她是女子,还知道了别的什么?” 谢未未心中又惊又乱,她一直以为丞相大人家教严厉,是个正直之人,没想到他不许明城去风雅楼的初衷竟然是因为他一直存着攀龙附凤之心。而自己是个女子又碍着他什么事了?难道就因为明城与她在屋顶上睡了一晚,便阻了他的前程吗? 胡福沉默着没有答明城的话,却是突然将手中的剑锋一转,想要偷袭谢未未。明城随着剑锋飞快地侧身,双手在身后一捞,再次严严实实地将她护在了身后,她简直就快要贴上他的后背。 明城脸色一寒道:“莫非今日,你要连我的命也一并取了吗?今日之事,我自会回府去问我爹,我只问你的眼中,当真便只有一个主子吗!” 胡福踌躇了一下,收了剑,抱拳俯身说了句:“小的不敢!”然后转身而去。 明城看着胡福走远,这才安下一颗心来,回头来看谢未未时,却发现她已经扭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他紧张地跟上几步,一把扯住了她:“你这是要丢下我去哪里?” 谢未未梗着脖子瞪着他:“不是你叫我走的吗?不是你说别让你再看见我的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惨,你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明城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细细地流过,似乎不愿意放过她恼怒时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谢未未吞了吞口水,就在她以为明城要被她骂火了的时候,明城却忽然微微地笑了。 他长臂一伸,突然将谢未未用力地一扯,她重心不稳地向前一栽,便直接跌进了他的怀中。谢未未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扣住了腰身,紧紧地按在了他的怀里。 他在声音在她的耳畔低低地响起,带着似水的柔情,宛如天空初晴时淡淡的明朗:“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第一百零一章假凤真凰 明城说:“是我错了, 你就原谅我, 好不好?”他是真心地懊恼和悔过,可是,谢未未此时还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她突然反应过来, 努力地从他的怀中挣开, 瞪着他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女的,干嘛还动手动脚的!而且,你是如何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了你是女子才动手动脚的,我一早说过, 本公子不喜欢男人!”明城微微笑着说道,“未未,你可真是偏心, 为何他们都知道你是女子,你却独独瞒着我一人?” 猛然听他唤这一声“未未”,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伸手在他的额上试了试, 不发烧啊!这还是原来那个明城吗? 若在初识之时, 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处处留情,她会信,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花心不过是个幌子,他其实是个专情到骨子里的人。可他此刻却突然变了xìng子,让她一时猜不透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 明城见谢未未只顾着怔忡不语, 在她面前负手而立,挺了挺胸膛,摆出一个绝世的风姿来:“往后,你仍留在相府中做护卫,就做我一个人的贴身护卫,但是,由我来保护你,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未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又补充着作出了鉴定,“你这是在装逼!” 他愣了愣,又柔声道:“也好,那还是由你来保护我吧!谢护卫,这就护送本公子回府吧。”他拉起谢未未的手便走,来到他的大白马跟前翻身上马,又向着谢未未伸出手来,说了声:“上来。” 谢未未走了半日,本就不想再走了,想也没想地拉着他的手上了马,刚一坐稳,明城便从后面靠了上来,手臂一收,从背后紧贴着将她纳入了怀中。 谢未未身子一僵,叫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抱那么紧做什么!” 明城却不撒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要保护我的,当然要靠近一点!万一有人要追杀我,离远了怎么来得及救我?万一有人要用箭shè我,你还可以在前面为我挡一挡!” “有人追杀也是从背后放冷箭,哪有人蠢到站在马前面等着被马蹄子踢?喂……别箍这么紧行不行?真的有人来追杀,我动都动不了。你松手啊……” 明城一边听着她喋喋不休,一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他双腿一夹,马儿飞奔了起来。谢未未轻呼了一声:“哇塞,这马儿跑得可真快,一定很值钱吧?如果把它卖了,能卖多少银子?啊,我是说,你是多少银子买来的?它叫什么名字啊?” 明城自动忽略了前面所有的问题,只是在她的耳边轻快地答道:“它叫红尘,策马红尘的红尘。” “这个名字好听!可是听起来有点怪,是谁起的?”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点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反问道:“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你不想面对我?”那声音有些悲凄,让人听着忽然便有些心酸。 谢未未总觉得今天明城怪怪的,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劲,脑回路像打了个死结,莫不是相思成灾,抑郁成疾,好好的人开始神经了? “哎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谢未未突然又大叫起来,倒把身后的明城吓了一跳,“你这红尘虽然是匹好马,可是竟然是个路痴,这不是回相府的路。” 明城轻笑起来:“今天我心情好,临时改变了主意,咱们先不回府了,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说完,快马加鞭,红尘跑起来耳畔尽是呼呼的风声,谢未未吓得闭上了眼,就感觉身后圈住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没多久,他们在一片青青草原,哦不,只是一块青青草地,下了马。这里风景很美,旁边有好大一棵树,还有两只蝴蝶,过了栀子花开的季节,稀疏的藤蔓上已经结出了几个葫芦娃,只是这么偏僻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熊出没。 谢未未感慨了一句:“这地方真是太美了!”回头就看见明城已经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他这回倒是不怕脏。 他幽幽地说着:“从前,我们常常来这里。” “我们?”谢未未也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你说的是你和央央?” 明城侧过头来,久久地看着她不说话,他仿佛是想从她的眼中看穿一切的因果和前缘,想要寻找一个他苦求的答案,可是他只看到一片深深的迷茫。 “未未,你真的叫未未吗?你告诉我,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我说的是三年前,在你我风雅楼相遇之前,你见过我吗?”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紧张,好像在接受一个命运的审判。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在他几近要绝望的时候,她说:“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现在的名字,是陆婆婆给我取的。前尘往事,我全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见过你。” 这个答复已经比全盘的否认要好上太多了,明城的眼中又重新点燃了希望,像是一个中了头彩的赌徒。 芮央每一世的记忆,只能在穿越的时候承续,连灵萝也给不了她,而这一世的她偏偏不知道的,就是自己的过去。她郁郁地说道:“我好像是个很倒霉的人,没钱没势没亲人,连记忆也没有。” “这太好啦!”明城一边盘算着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兴奋地说。 “……”打击人还能更直接点吗?她瞪着他恼怒地说,“你这人真的是帅不过三秒是吧!枉我蠢到还以为你要开始对我好一点了,你又开始欺负我,我说过,我总有一天会……” 话没说完,明城温柔地将她揽入了怀,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她的唇上,又轻轻地离开。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那两瓣红唇就像是阳春三月的桃花,带着晶莹的光华,他就那样迷死人不偿命地看着她,看得她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大脑,阻断了所有的思绪。 刚才说到哪了?总有一天会…… 明城体贴地帮她接住了下文:“你说过,你总有一天会以牙还牙……以嘴还嘴……”说着,他再一次吻住了她,辗转而缠绵,温柔无限。 谢未未在美色当前,还残留着一丝清醒,她抢出自己的嘴巴,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对吧,我有说过后面那半句吗?以牙还牙的后面是以嘴还嘴?我读书少,你表骗我!我虽然脑子有点糊,但我可是非常清醒的……” 他再次封住了她的嘴,唇舌搅动之间,将她的脑子也搅成了一锅浆糊。他这是美男计,一定要保持清醒,可是他真的好好看,唔,喘不过来气,去他的清醒,美色当前,我只要亲亲。 一吻终了,只剩下两人零乱的呼吸和失了节拍的心跳,明城突然笑了,他贴在她的耳边,湿热的气息都撒在她的脸上:“我终于知道了,想让你闭嘴,除了用棍子打晕你,原来,还有别的法子。” 谢未未听罢,又气鼓鼓地撅了嘴,脸上尽是红云。 两人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门,展瑜便迎了上来,明城像是满怀期待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只看见展瑜轻轻地点了点头,明城便舒展了面容。 展瑜跟在明城的身后,向他说道:“老爷在书房等你很久了,还有方公子,他再三jiāo待,若是谢护卫平安回来,定要差人去方府传个话,好叫他放心。” 明城微微蹙了眉:“给方府传话的事,你找人去吧。至于我爹那里,他不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他的。” 展瑜应了一声,正要告退,明城忽又叫住了他,向他嘱咐道:“自今日起,未未仍是府中的护卫,只是不必再当值。另外,你再挑几个身手不错的,日夜守着她的屋子,万不可让她再出什么事,这个,只有你亲自去安排我才放心。” 展瑜默默地瞟了谢未未一眼,平静地抱拳答了声:“是。” 谢未未听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护卫不用当值,那我做什么?还有,哪个府上的护卫还需要人保护?” 明城淡淡地笑着,牵了她的手:“你只需继续玩你的泥巴就好了,只是有两点,第一,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女子了,可你还是继续以男装示人,免得引人注意,怕有杀身之祸;第二,尽量离我爹远点,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日子过很久。” 谢未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和陆婆婆说的一样,当初陆婆婆也说一旦让人知道自己是女子,会有杀身之祸,如今才刚露了端倪,便已经被胡福追杀了一盘。她看着明城,突然有种被金屋藏娇的感觉。 明城又叮嘱了她早些休息,又转身向展瑜强调了,日后他的丞相老爹若是再对谢未未有什么轻举妄动,定要第一时间让他知道。安排完这一切,他才提步向着明安松的书房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假凤真凰 谢未未在明媚的晨光中醒来, 不用当值只管睡觉的生活真的好幸福。 她洗漱完便有人送来了早餐, 那份量让她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人还是头猪。奈何相府中的食物当真是色香味俱全,而她上辈子一定是饿死鬼投胎,嗝!不对啊, 上辈子她生活得很幸福。 谢未未不知不觉便吃了个肚儿圆, 决定去后园散散步,既然明城这样好心养着自己,只让自己没事去玩玩泥巴,怎么也不能辜负了他的美意。 来到后园, 谢未未便看见了已经等在那里的明城和长乐。难得明城今天这样好兴致,陪着长乐在草地上玩耍,他一看见谢未未, 便向她招了招手。 谢未未刚一走过去蹲下身,长乐便是一个猛扑,将她压翻在地上。嗝!这毛病得改!谢未未一肚子美味佳肴都差点儿就要喷出来。 她艰难地将长乐从身上揪了下来,说了句:“长乐, 你现在好重!” 明城笑道:“你说对了!今儿早晨刚请大夫来为长乐诊过脉, 大夫说长乐这些时身子骨强健了许多,我思来想去, 这应当归功于你。看来你那些法子当真有用,让长乐出来撒野,比静养强上许多。” “真的?”谢未未也开心地在长乐ròu乎乎的脸上撸了一把,“是说咱们长乐快好了吗?” “你真的很喜欢长乐,”明城愉快地决定了, “既然你的法子这么有效,那以后长乐的病便jiāo给你了!” 谢未未心中得意,却仍不忘将她贪财好色的本质发扬下去,她头脑清晰地分析着:“长乐可是丞相府的小公子,给他治病可是件重要的事,那如果真能治得好,诊金方面……” 明城刻意地咬了咬牙,做出一副很难决断的样子说道:“我想过了,你不是说你好色吗?为了长乐,那我只有决定牺牲一下我的美色了!” 谢未未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这啥意思?自己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要想办法治好了长乐,自己面前便铺就了康庄大道,再不用考虑灵萝说的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或者双双殉情了!哈哈哈…… 谢未未正自琢磨着,长乐便叫了起来:“你们说起来没完没了,到底还有没有人陪我玩?” “玩!”明城答得很快,“今天我陪你们一起玩,玩点有意思的!”谢未未童心未泯,竟然也和长乐一样,有些小期待。 明城冲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便小跑着过来两个护卫,他又掏出条白绢来递给谢未未,说道:“你把眼睛蒙上,来抓我们。” “切,还以为有多好玩的东西!”谢未未斜仰四十五度角,“凭啥就该我来抓你们?” 明城狡黠地笑了笑:“这样吧,我来问问题,答不上来的人蒙眼睛。” 这样还算公平! 明城问护卫甲:“孙权和刘备联军打败曹cāo,奠定三国基础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叫什么?” 护卫甲答:“赤壁之战。” 明城问护卫乙:“孙权和刘备联军有多少人?” 护卫乙答:“五万。” 明城问谢未未:“他们都叫啥名字?” “……”谢未未不服,看来相府的护卫选拔真的很严格,这都是考了文化课的吧!要不然就是明城找来的托。她大叫:“不算,这盘不能算!重新来过。” 于是,明城问护卫甲:“人有几个眼睛?” 护卫甲答:“两个。” 明城问护卫乙:“有几个鼻子?” 护卫乙答:“一个。” 明城问谢未未:“有几根头发?” “……”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蒙眼就蒙眼,多大点事! 谢未未乖乖地蒙了眼,开始四下摸人。她与明城有过几次亲密接触,已经记住了他衣服上熏的香,于是,摸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了他的踪迹。 她逮着机会突然转身一扑,便扯住一个衣襟,只听那上好的衣料子“哧啦”一声,又被她扯开了一片,可手中扯着的人却像条灵活的小鱼一般溜走了。 她听见明城在一边发出“啧啧”声:“我说你对我,便只有这一招吗?就算本公子再怎么玉树临风招人喜欢,你也不至于次次往我身上扑吧,衣服都被你扯坏好几件了。” 谢未未被他说得恼羞成怒,也不说话,照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啊”地大叫着,又是猛地一扑。这一次,明城身子一侧,便看着谢未未径直扑进了旁边的水塘里。 谢未未的嘴都还没闭上,就猝不及防地喝了几大口水,“咕咚咕咚”地沉了下去。慌乱中,她听见明城在岸上大叫着:“你不是会游泳的吗?” 对哦!特么快淹死了才想起自己真的是会游泳的。她一下子蹿到水面上来,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游泳?” 话刚问出口,一个护卫已经高喊着:“我来救你!”扑了下来,直接又将谢未未砸进了水里。 谢未未一肚子憋屈,好容易才挣脱这个笨手笨脚的护卫,再一次浮出水面,另一个护卫又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好巧不巧地把她按进了水里。 饶是在水塘里泡着,谢未未的一肚子气也烧成了熊熊大火,到底是不是蓄意谋杀! 她远远地躲开两个护卫,迂回了一大圈,才慢慢地靠了岸,明城赶紧伸手来拉她,长乐在一边喊加油。 谢未未爬上来的时候,全身都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她还没来得及站稳,明城便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他的目光无比专注地集中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任何一块皮肤,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好像急促得有些不正常,他期待而又紧张,捧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却又瑟瑟发抖。 他这样子惊住了谢未未,她惶惶不解地问道:“你要……干嘛?” 他的声音也带着不自然地轻颤:“你的脸上,好多水,我,我帮你擦擦、擦擦……”说着,他的手便开始在她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抚摸。从最初轻轻地摸索,到后来用力地揉搓,他的心情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沮丧,谢未未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他的手下,就像一个快要被捏瘪的大馒头。 她就算再蠢也明白了明城的意图,他是想,揭下她的面具。她一把将他推开,说了句:“我要回房去换身干衣服。”便逃跑似地走了。 谢未未隐隐地猜到,自己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一个谜底。可问题是,失去了所有记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谜底会意味着什么,那究竟是不是明城想要寻求的最终答案。 明城不知道,谢未未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并非是用水泡湿了便可以取下来的。它的精妙之处除了栩栩如生之外,便是它的摘下之法,要么用其特制的yào水,要么,只能用温水浸泡。池塘里的水是冷的,他当然只能是一无所获。 他久久地站在原地,看着谢未未仓皇而去的背影,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就是央央,就如同三年前,他那么执着地相信,央央并没有死一样。 那日他一气之下赶了谢未未离开丞相府,原以为她会乖乖地去找方琏。直到展瑜前来接他回府时,他才听展瑜吞吞吐吐地说起,谢未未似乎是个女子。他连忙赶去了方府,这才知道她根本没有来过。 方琏责怪他赶走了谢未未,原来方琏也知道她是个女子,原来从始至终蠢的那个人不是方琏,而是他自己。 他回府向管家询问谢未未入府时有没有说过自己家住哪里,却意外得知,前一日明安松也派人来打听过,他是无意中从长乐口中得知她其实是个姐姐。 他觉得很搞笑,居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只有他一人不知。他想起在相府门口,谢未未抱着红尘的脖子,而红尘也表现得极为亲热,可他素知自己的红尘,生xìng最是孤傲,从不许陌生人碰它。 他又想起初见谢未未时的那一夜,他分明见到了央央,就算是眼花了吧,可她的感觉一直深埋于他的骨髓之中,三年来从不曾淡去。 还有她的言行,她说过的话…… 直到这一刻,明城怔怔地看着谢未未远去的方向发着呆,才蓦然发现,原来她最像央央的地方,是她的背影。 这一切加在一起,若谢未未是个男子,则是一道无解的谜题;可她既然是个女子,那深藏的答案几乎便要呼之yù出。 当时,他叫展瑜去了青竹坳,他自己则在京郊见到了胡福和正被追杀的谢未未。这更让他加深自己的怀疑,若他爹只是为了不让人破坏丞相府与康州王府的亲事,他直接让人杀了谢未未便是。可他先派人去了青竹坳又派人来追杀她,这说明,他也在怀疑着什么。 后来,他听展瑜回来说,青竹坳果然离京郊不远,正在河流的下游。 所有结果,都将他渴求的希望指向了谢未未,可是,他仍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 ☆、第一百零三章假凤真凰 昨晚, 明城去见过明安松。 他以为父亲会在谢未未的事上对他说点什么, 可是明安松并没有。在明安松的眼里,谢未未无论是谁,她的命都不过是草芥。他要对明城说的, 是建安郡主。 三年前, 明城突然纳了云慧为侍妾,让建安郡主措手不及。明安松是看在长乐的份上,才没有说什么,可怜他并不知道, 其实长乐和明城半点关系也没有。 如今云慧离世,建安郡主立即差了人来相府吊唁。一个小小的侍妾哪里值得堂堂的郡主这样关怀,无非是过了三年, 仍不死心罢了。 明安松正色道:“今日遇见康州王,他还特意向我问起你来,那建安郡主毕竟是他的掌上明珠,软磨硬泡了这些年, 想来康州王迟早也会为她开口的。” 明城冷笑:“以为云慧死了我便会娶她吗?若能让她死心, 我再纳一个又何妨。大可即日便传下话去,本公子招侍妾一名, 无论年龄长相家境脾气,有意者皆可报名,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胡闹!”明安松叱责道,“郡主若真铁了心, 你纳多少房侍妾也无用,当初她不过是心高气傲,一时被你气住罢了。你这不肖子,当真要让老夫为了你和康州王府撒破了脸才好吗!” “那么父亲当真要为了攀龙附凤将孩儿终身幸福尽毁才好吗!”明城未待他爹吼出声来,又接着说道,“父亲放心,孩儿自会想尽办法成全您和明家的荣华,孩儿若得全身而退,这世间我惟求一人,也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父亲成全。” “真是冤孽……”明安松声音轻颤道,“她早就死了!” 明城走到门口又回头,咬牙说了一句:“您若是真的相信她已经死了,又为何要派人去青竹坳!” 这一晚,父子俩闹得不欢而散,然而明安松说的话,却是一语成谶。 未过几日,赐婚的圣旨便真的到了丞相府,皇上金口玉言,促成了丞相府和康州王府这段门当户对的姻缘。 圣旨下的时候,丞相明安松固然是淡定自若,谢恩领旨,谢未未没想到,明城竟然也是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地认了命。 她猜不透明城在想些什么,之前他对央央的种种执着和对建安郡主的种种排斥,难道都是骗人的吗?难道真的是皇命如山,皇帝的圣旨竟然强大到可以改变人的心意。 接下来的几日,明城变得分外的忙碌,常常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直到这天,谢未未从一个小厮的口中得知,明城竟然又去了风雅楼,她一下子就zhà了。 之前明城去风雅楼,方琏说他是为了躲郡主,如今赐婚的圣旨都下了,还躲个屁啊!如今没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男人去青楼还能是做什么?亏了她以为他是个专情之人,亏了她以为他接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谢未未一阵风似地奔到了风雅楼,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那个飘飘的屋子,房门关着,她听见里面传来二人轻言细语的对话声。 明城柔声地说着:“飘飘,这段日子以来,多亏了有你。” 飘飘的声音又苏又妩媚,还带着轻轻的抽泣:“公子肯为飘飘赎身,飘飘无以为报,心甘情愿一生一世伺候公子,公子,你收下我吧……” 谢未未气鼓鼓地一脚踹开了门,门开的时候,飘飘正要往明城的身上扑。明城一看见谢未未闯了进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得就像是偷腥的见到了捉jiān的,他飞身闪在了一边,飘飘一下子没刹住,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谢未未的脸隔着张面具都看得出成了猪肝色,鼻孔的气出得像烧开了的炊壶,明城愣了愣向她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啊,”谢未未突然就词穷了,她想起自己还不是明城的夫人,明城也还没有说过喜欢她,那自己一个护卫,来撒什么泼?她消了消气,说道,“内个,府中的饭做熟了,我就是,来叫你回去吃饭。” 明城又是愣了愣,这才想起飘飘还在地上趴着,连忙过去扶她。谢未未又窘又气,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这修门的钱,可由你来赔。”说完,板着脸冲下了楼。 因为走得急,谢未未迎面与人撞了个满怀,二人对视均是一怔,那人竟是方琏。方琏回头看了看谢未未气冲冲奔来的方向,便已明白了几分,他随即跟着她出了风雅楼。 门前停着方府的马车,方琏直接拉着谢未未上了车,对她说了句:“我送你。” 谢未未这些时一直没有见过方琏,她想起上次方琏说的话,她还一直没答复。如今方琏不提,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又觉得有些拖泥带水。 她踌躇了半天叫了声:“方公子……” 方琏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默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明兄与飘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三年来,明兄与我一直在筹划一件大事,为避人耳目,才将消息的传递点定在了风雅楼。明兄为感谢飘飘这几年的帮忙,这才为她赎了身。” 谢未未惊愕不已,她又想起上次方琏突然被人追杀,想必也与他们所谋之事有关,她问道:“天啊,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是不是有掉脑袋的危险?” 方琏淡淡地笑了笑:“你这是在为我担心,还是为他?” 谢未未没心思听他揶揄,她追问着:“这件事,是不是也和央央有关?你们如今到底有没有央央的下落?她是生是死?” 方琏摇了摇头:“其实,我并没有见过她,我只是听明兄说起过,那女子,叫做谢芮央。” 乍一听这个名字,谢未未的脑子一下就懵了。她想不起从前的事,可是,她知道她每一世都叫这个名字,芮央,为什么那么巧,那个女子叫谢芮央。 她怔忡不语,却有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奔涌而来,瞬间化作了眼中的晶莹。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陆婆婆救起她时,那小弩上“谢”字后面看不清的两个字是什么,她几乎已经明白为什么这一世明城不爱谢未未,她从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样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你,记得这个名字,是吗?”方琏看着她的样子,已经明白了一切,明城对她的感觉从来就没有错过,他从不相信她死了,他日复一日地等着她回来,哪怕并没有揭开她的面具,他也依然相信她就是央央。 “未未,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就当从不曾听过吧,你不必再答复我了。”他轻轻地垂下眸去,掩了眼中深深的失落:“当初我曾说过,明兄那心里始终就守着那一个人,是再塞不进别人的。这世间女子,唯有一人,我决不会与他争,也唯有一人,他绝不会拱手相让。而你,偏偏就是这个人!” 谢未未下了马车后,进了相府,可是她并没有回房,而是去偷了红尘,然后悄悄地又出了相府,直奔青竹坳而去。 她所知道的当年的唯一一个知情人,是陆婆婆,可是她知道的也并不多。谢未未一边策马而行,灵萝一边为她展开了当年的一幕。 陆婆婆是在离家不远的河里捡到谢未未的,当时她顺流而下,喝了一肚子水,只剩了一口气。陆婆婆将她救回家才发现,她并不是溺水,而是中了一种很霸道的dú,若非她灌了一肚子河水,又不自觉地吐了一路,她早已经dú发身亡了。而这种dú,一般的百姓用不起。 陆婆婆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彻底为她解了身上的dú,可是,她醒来后很久说不出话来,那□□太厉害,不仅险些要了她的命,更是毁了她的嗓子,直到后来,她虽然可以说话了,却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声音。 谢未未当时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有一把京郊猎户常用的小弩。可陆婆婆不让谢未未离开青竹坳,也不许她暴露自己的容貌,她知道,能用这种dú来杀谢未未的人,一定很了不得。 谢未未骑着红尘,就顺着京郊的河流,一路顺流而下,她努力地想要回忆起关于这里的一切,然而,脑中依然是一片空白。 直到将要日落西山的时候,她才一身疲惫地出现在陆婆婆家的篱笆前,陆婆婆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天,这才说道:“哟,出去这么久,不仅小命儿没丢,还养得白白胖胖了!” 每天在相府吃饱了撑着就玩泥巴,不胖才怪。陆婆婆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方向,再次说道:“不仅养胖了,还带了一个回来!”谢未未惊愕地回头,不知道明城是何时起,跟在了她的身后。 明城下了马,脸上带着生离死别一般的悲戚,一边向着这边狂奔而来,一边大声地嚎叫着:“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啊!说不见就不见了,你知道我可有多担心你嘛!没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谢未未嘴角抽了抽,感觉一阵恶寒,陆婆婆正要知趣地捂上老脸,回避这一场足以预见的缠绵悱恻的拥抱,就见明城已经几步奔了过来,一把搂住了红尘的脖子。 小桥流水、乡村人家,一只老鸦“哇、哇、哇”地从谢未未面前飞过…… ☆、第一百零四章假凤真凰 陆婆婆眯着昏花的老眼喜滋滋地打量着并肩而立的明城和谢未未, 半晌, 她开口问道:“他是你朋友?” 谢未未:“他不是。” 明城:“是。” “那就留下来吃饭吧。” 谢未未:“他不用。” 明城:“好。” “那就去院子里帮老太婆抓只鸡来呗。” 谢未未:“他不行。” 明城:“行。” 于是,黄昏的夕阳下,谢未未悠闲地抱着胳膊靠在一边看着衣着华丽得本就像只大公鸡的明城在院子里抓鸡, 险些就笑岔了气。她终于明白什么叫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而明城终于明白,什么叫自己答的白,跪着也得把鸡抓回来。 陆婆婆突然神经兮兮地凑到了谢未未的身边,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还是那句话, 面具不能摘!” 谢未未点点头:“我知道,你说过一百遍了,会有杀身……” “不, 会失身!”陆婆婆肯定地抿了抿嘴,转身向着厨房去了。谢未未暗骂了句:“老不正经!” 直到灶上的水被烧开了十几遍的时候,明城终于拎着只鸡站在了厨房门口,浑身臭不可闻, 容颜依然是绝世的容颜, 只是头发上多chā着几根鸡毛,让人觉得画风突变。 晚饭后, 明城在屋后的河里泡到皮都快破了,才苦着脸回来了,为啥总觉得有股鸡味儿挥之不去! 明城走回来就看见了茅草屋上翘着二郎腿的谢未未,这里的屋子矮,而且是草做的顶蓬, 看起来比相府的屋顶要舒服多了。 屋檐下常年放着个旧梯子,为了经常上来铺些厚实的草,或者晒些辣椒和玉米。明城扶着梯子几下就爬了上来,坐在谢未未的身边,能闻到草的清香和林中吹来的风里带着松果般清冽的味道。 明城惬意地一坐,身体都陷进了绵软的草里,他舒服地抬起一只胳膊,就搂上了谢未未的肩头。 谢未未瞥了他一眼,没啥诚意地叫了声:“非礼。” “非礼?”明城飞了个得瑟的小眼神,将他勾人魂魄的美色施展了一下,“你看看我长得这么好看,再看看你自己,如果把人喊来了,别人也只会是救我。” 激我摘下面具来和你比美?切,我才没那么幼稚!谢未未突然转了话题:“当年,你是怎么救下云慧母子的?” 明城愣了愣:“没想到云慧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三年前,我在京城内外遍寻……”他轻轻地抬眼看了看她,“遍寻央央的踪迹,却终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在回相府的路上,我救下了正要轻生的云慧,当时,她被京中一恶少欺凌,还怀了身孕,她不堪其辱又无处伸冤,一心想要投河自尽。” “我与她君子协定,我帮她出这口气,带她回府照顾她的起居,让她平安地生下孩子,而她,她要配合我演一场夫妻恩爱的戏。事实上,当年多亏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侍妾和儿子,不然那道赐婚的圣旨早就下了。康州王认定我是个花花公子,配不上建安,这才拖了这些时。” “那么,你是怎么替云慧出气的?” 明城脸上露着孩子般狡黠的笑容,说起来有些得意:“那恶少本就家有虎妻,我不过是想法子,让那母老虎听了些实情,据说那恶少便被打得半个月没能出门。后来我又找人使了些手段,他生意凋敝,常常亏些钱财,因此,家暴不断,也再没钱出来做恶了。” 谢未未笑个不停:“原来,你竟是这样一肚子坏水。不过我喜欢!这正是恶有恶报!” “我还是相信,善有善报的。”明城幽幽说道,“我救下云慧那日就在想,此时央央沦落天涯,也不知可有人能助她逃过危难。冥冥之中,当有天意,善因必有善果,我只求能将这善果报在央央的身上,让她平安回来。我还相信,精诚所至,便会金石为开。” 谢未未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她低低地问:“你突然带了个侍妾回府,还怀了孩子,你爹一定打你了吧?” “让他打,不怕的。”明城侧过头来,目光在她的脸上温柔地流转,“你,是在心疼我吗?” “我才没有。” “口是心非的女人!你明明就有,”他猛地靠近了她,“还有,你为什么要去清雅楼撞门?你在为我吃醋,是不是?” “不是。” “我希望你是,”他将她揽入了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呼吸就落在她的发间,他的声音轻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我多希望你能在意我,时时地将我放在心上,就如……就如从前那样。” 谢未未的心跳突然加快,却怔忡着说不出话来。她想起自己从前在他面前不是这样的,那个咋咋呼呼的谢未未哪儿去了? “你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从前了吗?所以……所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是吗?”他的声音有些轻颤,让她心疼。 不喜欢吗?初遇时确实不喜欢,因为那时一心只以为他是个放dàng不羁的花花公子,可是后来,她见过他在风雅楼独自酒醉时的样子,她见过他挨了家法卧床不起时仍念着往事,他从胡福的手里救过她,让她免于一死…… 也许,悄悄地便喜欢了,可是,他喜欢的却从来不是谢未未。 自从他骑着红尘赶来,重新将她带回了相府的那天起,他的态度就突然地转变了。以前,他若说对她有几分好,皆是因为她像央央。他最后一个知道她是女子,并非他愚蠢,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心都在央央的身上,才被痴情蒙住了眼睛。 她淡淡地苦笑:“你就那么肯定我是你从前的央央么?倘若上天真的和我们开了个玩笑,我偏偏就只是一个命运巧合之人,你会怎样?倘若我永远也记不起从前,我只能做谢未未,你又会怎样?” 月光下,明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看得出来,她正问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怕得要命,可他就像一个任xìng耍赖的孩子似的,扑过来又一次搂住了谢未未的脖子,发狠似地说:“不可能的,你不许气我!你给我赶快想起来,你必须赶紧爱上我!” “若我真的不是央央呢?岂非叫你失望了?可我谢未未是断不会去做别人的替身的!也不可能……做妾!”说完,她又有些不明白自己,这是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的哪门子的闲气,她明明很清楚,自己应该就是谢芮央,却非要自己吃自己的醋。 她有时也想不管不顾地把面具扯下来,让明城认一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可她一想到那赐婚的圣旨,又鼻尖发酸。此时让明城知道她真的是央央,以他对央央的专情,他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抗旨,毁了他自己,也毁了整个相府? 明城有些急了:“谁说要让你做妾了?你就那么信不过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娶建安的!我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去陪你玩泥巴,让你在我脸上写王八。” “别,”谢未未就怕他说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她决定要好好安慰一下他,可她偏偏忘了自己最不会安慰人,“其实吧,娶建安郡主也不是什么非常糟糕的事,她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可爱,但她也有优点的,比如……比如她好歹是个女人。” 她看见明城脸色有些发青,没说好?那就继续:“而且吧,都说皇命难违,都说脖子没有斧头硬,这些都是真的,一不小心就挂了!当然,你会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我是说,那还不如当一当陈世美,也没关系。” 明城的脸色又青了几分,谢未未搜肠刮肚、再接再厉:“最主要的吧,建安郡主她不在乎你逛风雅楼和娶小妾,这真是每个男人求之不得的境界,这胸襟……”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他那声音已经快要和哭差不多了。 “啊,是,你真的,不用以死抗婚的,反正你又没什么后顾之忧,云慧也没了,咱俩也还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变得有关系!今生今世,我明城的妻子就只有那一人做得,别的人,想都不要想!”明城气急败坏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堵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不要对我动用美色,我我我,意志有点脆弱的。” “我偏要!” “我还没把长乐治好呢,唔唔,你不是这么急不可耐地要付诊金吧?” “我就是!” 哧啦……“你住手,你把我的衣服都扯破了。” “你又不是没有扯破过我的衣服。” “嗷!你干嘛咬我?” “你又不是没有咬过我。” “快停下,不然我踢你了,我可真踢了,看不摔死你……唔唔,我,我不信我还打不过你了,你个大色狼……唔……” 月亮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俩每一次都要这么激烈地滚床单,月亮害羞地躲进了云里。可怜了这间茅草房里,住着一群鸡、几条狗和一头大肥猪,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今天这屋顶为什么总是颤个不停,还有些灰尘和草屑“哗啦啦”地往下掉。 乡下陈旧的茅草房到底和风雅楼那久经考验的结实大床没得比,不多时,只听“轰”的一声,屋子塌了。 鸡鸣狗吠、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鸡犬升天……还差一点儿就升天了,鸡群和狗群拼命地想往外跑,引起了踩踏事件,受伤的不少,掉毛的更多。 大肥猪惊恐万分地缩在一角,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个人,试图把鼻子凑到明城的面前耸一耸,被他嫌弃地拒绝了。 谢未未到底身手灵活些,她一跃而起,眼下好色比不上贪财的心:“你赔!你看看,都是你,这鸡都吓成这样了,肯定抑郁了,还怎么成亲怎么抱蛋?你看看可怜见的小猪,都吓瘦了!” 明城自掉下来就一直趴在地上,遍地都是鸡毛和鸡屎,他无比悲催地立起上身来,还顺手从身下摸出来两个蛋:“我赔,我赔还不行吗?只是一条,以后能不能让我离鸡远一点儿?实在是太臭了,呕……呕呕……” 陆婆婆本来每天睡得早,今天是听到一声巨响,像是山神显灵的声音,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出来一看,山神把她一间茅草屋变没了。 一片灾难现场,到处是木片和干草,鸡狗猪这些吃瓜群众围着两个肇事者。谢未未衣衫不整,昂着头显得冷艳高贵,明城苦逼地跪在地上,手上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两颗鸡蛋。 陆婆婆如哲人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年轻人,下跪是得不到爱情滴,下yào兴许还有可能。” ☆、第一百零五章假凤真凰 山神既然没显灵, 房子已然塌了, 该说的话也说了,陆婆婆又安心地回屋躺上了床,继续睡她的美容觉。 可这俩人一时半会儿还消停不了。 谢未未在叫:“你去哪?你大晚上跑那么快想摔死啊?” “啪”明城已经摔了下去, 脚下绊着一只让屋顶压伤的鸡。 腿骨骨折! 额, 说的是那只鸡,不是明城。 可明城的声音哼哼唧唧地比鸡还惨:“本公子要沐浴,我一刻也不能忍受了,烧水, 赶紧地烧水……” “我说,你走错方向了,这边是茅房, 浴桶在那个屋。” 依然是生无可恋地哼哼唧唧:“本公子要沐浴,我要花瓣,没有桃花油菜花也行……” “我说,要不然你今晚去我屋里睡吧?” “本公子要沐浴……嗯?你刚才说什么?”哼唧声立马止了, 明城精神抖擞地回头看着谢未未。 “这屋不是塌了吗?所以我问你晚上要不要去我屋里睡?” “你的意思, ”明城指了指那片废墟,“原本我今晚是和猪一起睡的?” 谢未未都不想笑, 可是憋不住:“我哪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这屋塌了,现在到处都是鸡,你不是说要离鸡远点吗?我的屋最远。” 他无以表达自己的心花怒放:“你早说啊!你早说这屋早就塌了!” “……” 谢未未一直糙得像条汉子,帮明城烧了水, 便自己去河里洗了个澡。这季节,山里的夜很凉,河水更是带着透骨的寒意,一般人是受不住的。 谢未未回屋的时候,她这个洗河水的没事,那个洗热水澡的人感冒了。明城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饭后在河水里泡得太久便着了凉,后来又在屋顶吹了风,这会儿再洗个澡,回屋的时候喷嚏打得震天响。 谢未未让明城躺在床上,拿被子把他裹严实了,又去煮了碗姜汤趁着热给他灌了下去。 谢未未和衣在他身边躺下,说了句:“睡觉。” 明城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这就睡了?人家……人家还有很多想法……啊嚏!” “想屁啊,快睡!” “不嘛,快扶我起来,我觉得我还能做点别的……啊嚏!” “躲远点,别传染我!” “你,你嫌弃我?” “别嗦,快睡觉!” 明城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又病又累之下,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梦乡。 天大亮时,谢未未起了床,刚洗漱完,陆婆婆就带着神经兮兮的笑容出现在她的屋门口。她朝里望了望:“没摘面具也失身了?” 谢未未白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失身了?” “嘿嘿,我只看见,你急不可耐地,把他哄上了你的小破床。嘿嘿嘿……” 明城在这古怪的狞笑声中醒来,睡眼朦胧地看向门口:“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样开心?” 陆婆婆立马收起了她老不正经的笑容,温和慈祥地说道:“啊,早起在院子里看见一只骨折的鸡,又不知道几时倒霉催的被人踩了一脚,怕是不行了,我正在说要炖了鸡汤来给你俩补身子。” “鸡汤?呕……呕呕……”明城翻着白眼重新躺回了被子里。 谢未未说道:“您老不必费心了,鸡汤就不用了,姜汤就行。我一会儿去煮些白粥,想来更爽口。” 陆婆婆去了,谢未未又回到明城的床边,看见明城窝在被子里,漆黑明亮如星月一般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在想些什么她并不能知道,却是突然心头一跳,她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也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两句话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晌午过后,明城便牵了马要辞行,他着了凉未好,嗓子还有些哑:“未未,有件非常要紧的事,我必须要去做,怕是顾不上你,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上几日,待一切安定下来,我就回来接你。” “这样急着走么?”谢未未撅了撅嘴,“可是嫌乡里简陋,招待不好你这丞相家的公子?” “你这说的哪里话?”明城一笑,宛如人间芳菲三月,“若是有你相陪,我愿在此住上一辈子。只不过……只不过,咱们能不能不养鸡?” “哈哈哈……嗝!”陆婆婆在一边捂了嘴。 谢未未上前一步:“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会很危险是不是?” 明城正色道:“本公子嫉恶如仇,是人间正义的化身,自然应该除恶扬善,除暴安良,为穷苦百姓……” “什么狗屁!重说!” “哦。本公子做为丞相之子,有义务协助吾皇肃清官场不正之风,整治贪污腐败,老虎和苍蝇一起打……” “说人话!” “哦,”明城终于简单明了地说道,“我要回去整垮康州王,让他女儿不能嫁给我。” “哈哈哈……嗝!”陆婆婆又一次自觉地捂了嘴。 “你有把握吗?天啊!你可真是大树杆子上绑鸡毛好大的胆(掸)子。康州王的势力,就算是你爹站出来,那也是母鸡斗黄鼠狼不是对手,你竟然……” “你能不能不提鸡?”明城安抚地拍了拍谢未未,“这件事我已经筹划了三年了,也未必就没有胜算,如今已是迫在眉睫,到了最后关头。若不奋力一搏,难道真的等着娶建安郡主吗?” 原来,他乖乖地接了赐婚圣旨并不反抗,并非是要屈从于皇命而娶她,而是早就想好了要yīn她爹。明城,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深jiān巨滑,啊呸,有勇有谋的人! 谢未未一边在心里为他点赞,一边扑上去送了一个拥抱:“那你可答应了,要尽快回来接我的,咱们都一起睡了,你敢不来,我放狗咬你。” “睡了?”陆婆婆忍不住又出声了。 “昨晚那也算?”明城郁闷地问。 “一张床,怎么不算,你小子是不是想赖帐?”既然他有办法打发掉建安郡主,那谢未未还要客气什么?此时自是当仁不让。 “等我,回来娶你。”明城再次拥她入怀,眸色深沉,光华流转中带着无限的眷恋。他最终策马而去,留给谢未未一个芝兰玉树的背影,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依谢未未的xìng子,她哪里是个能坐等消息的人。她花了两日工夫,帮着陆婆婆将塌了的茅草屋重新搭了起来,一到了闲下来的时候,便开始忍不住地琢磨。 “你说,他为啥不让我在相府里等他呢?”谢未未歪着脖子,一边蘸着海天黄豆酱一边咬馒头。 “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有人要害你。”陆婆婆一直是一个眼有点花,心从来不瞎的人。 “可我三年前就被人害过一次了,没死,这说明什么?” “命硬。” “可现在我未来相公有危险,别人会杀他,我怎么办?” “撸袖子上啊,干他十八辈祖宗!” ……尼玛!到底是过来人啊,说话就是这么透着理儿,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走就走,谢未未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丞相府,左手一只鸡呀,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啊呸,因为知道明城不喜欢鸡,谢未未特意打了一只野鸭和一只野兔,哪有什么胖娃娃。 然而,一进门,就迎面来了个长乐,他看见谢未未双手不得空,还真就自觉地爬到了她的背上,腻歪得不行。 谢未未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爹呢?” 长乐软糯地答道:“他们都好几日不在府中了。” 谢未未猜想,长乐想说的,是明城和展瑜,可能还有别的护卫。 正说着,二人听见门响,进来的正是展瑜和方琏等人,却独独不见明城。众人一进来,便看见了谢未未,左手一只野兔,右手一只野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展瑜脱口问道:“公子回来了吗?”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谢未未急了。 展瑜叫了声:“坏了,公子一定是遇上麻烦了。”他见数道目光纷纷盯住了自己,叹了一声,说道:“公子命我跟随方公子悄悄护送证人入京,他带着几个人,走了另一条路。” “难怪明兄对我说,他有万全的法子,可保我们一路安全无虞,”方琏恍然大悟道,“原来他竟是……” 他竟是调虎离山,以自己为饵,引开了对方的火力,好让方琏带着重要的证人平安到达。他果然是宁可死,也不愿娶建安郡主。 “公子说,方公子已经帮了他许多,此时自当一切以方公子和证人的安全为上。” “他这是什么话!”方琏听了展瑜所说,激动不已,“我堂堂七尺男儿,便不该做些有意义的事么?今日他若为我而死,我又如何心安?” “还愣着干嘛呢?该出手时就出手!”谢未未将手中的野鸭野兔一甩,撸起袖子就往外冲,“方公子留下,展瑜跟我走!” 展瑜带着几个人应声跟来,只听得长乐在身后兴高采烈地拍手叫着:“兔几!兔几!小兔几!” ☆、第一百零六章假凤真凰 自三年前, 央央出事之时起, 明城便知道,他与康州王府迟早会有鱼死网破的一天,若不想任人摆布, 只能未雨绸缪。 三年来, 他一直和方琏暗中搜集康州王府贪赃枉法、鱼ròu百姓、非法敛财、官官勾结的证据,他不敢过早地暴露自己,只得虚与委蛇、借力打力。虽然期间也有触动康州王的党羽,打草惊蛇的时候, 但每一次都能及时地化解危机。 自从赐婚圣旨颁下,明城不得不加快进度,冒险行事, 终于引起了康州王的警觉,于是,他干脆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以换取方琏的安全, 和计划的顺利实施。 当谢未未和展瑜赶到京郊春叶岭时, 便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了沿途有打斗的痕迹,一路追寻而上, 终于在秋风崖上见到了节节败退的明城和几个护卫。 双方各有伤亡,但总的来说来追杀之人已经获胜,明城几人被围堵在崖边无路可逃,而大~麻布袋子装的“证人”也被对方抢在了手中。 对方急于查验胜利的果实,他着急地解开了麻布袋, 刚刚扯开袋口,将头凑过去,便有一只毛绒绒的手臂突然飞快地伸出来挠破了他的脸。他一声惊呼,用手捂住脸上几道殷红的血痕,还没来得及后退,只见一只黑呼呼的大猩猩呲牙咧嘴地跳了出来。 那猩猩本就在袋中挣扎了许久,烦闷得很,猛一跳出,便径自蹿上了那人的肩头,对着脑袋又抓又咬,将一肚子怨气发泄了出来。 数把刀剑都同时向着它招呼过来,那猩猩一不留神,便挨了一刀,它见讨不到好,“噌”地一下跳离了他的肩头,蹿向旁边的树林,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被抓花了脸的汉子掉转头来,怒气冲冲地奔向明城便砍,还叫嚷着:“竟敢忽悠你大爷我,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众人等也纷纷举起武器厮斗了起来,明城奈何没有半点武功傍身,只得抱着头一顿乱蹿,口里还十分无辜地叫着:“我早就说了,我并没有私藏什么你要的人,是你自己不信的。如今你放走了我家猴大爷,我还没找你赔,你竟还来要我的命。这当真是秀才遇上兵!” 一阵金鸣之声,刀剑相碰火花四溅,关键时刻,展瑜赶来为明城挡开了这凌厉的一刀,谢未未冲过来拉起明城想跑,可对方人多,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明城在,哪里跑得了。 刀光剑影中,明城却只顾喜滋滋地盯着身前开路的谢未未:“你怎么来了?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你是时时将我放在心上的,对不对?” “对对对,我既然答应了要嫁你,我可不想还没当新娘便当了寡fù。”谢未未嘴上应着,眼睛却顾不上看他,身边不断地有人冲过来,她半点不敢分心。 这边,被抓花了脸的大汉打不过展瑜,先是一震,长剑脱手,继而展瑜又拍出一掌,那大汉便飞了出去。可他到底是身手不凡,落下之前于一大石上凌空借力,一个旋身,又向着明城的方向飞扑过来。 谢未未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的时候,明城已经当胸中了一掌,飞身向着后面的悬崖跌去。谢未未不及多想,双足一点,扑上去扯住他的手,却被他的力道带着,一同向着崖下跌落。 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俩人是否应该摆出潇洒而唯美的姿势?是不是还应该有深情缱绻的对白?例如:和我一起死,你怕吗?不,我不怕。哦,你怎么那么傻?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谢未未想说,那都是鬼扯!不存在的! 下坠速度之快,除了明城中了那一掌后煞白的脸,和嘴角一抹鲜红,她什么也看不清,他们也来不及任何的对话,当人的思维恢复正常运作的时候,他们已经用七零八落,相互磕绊的姿势,狼狈地跌入了一潭泉水之中。 那水不算特别深,但是对于不会游泳又已经陷入昏迷的明城来说,是致命的。从悬崖上掉下来,巨大的冲力让两人直接砸到了泉水的底部,谢未未托住明城,拼命地想把他推出水面。 他闭着眼,沉在水中却始终没有出于本能的求生的挣扎,在泉水的浸泡下,肤色越来越白,让谢未未觉得害怕。好在,那泉水竟然是一汪温泉,护着他的体温,让他在水中不至于太过冰凉。 谢未未一边与他口鼻相接,为他渡着气,一边用力地蹬着水,水底有一股潜在的冲力,在缓缓地将二人向着某个方向推动。 嘴下有温柔的触感,四周都是水,明城的样子让她又是担忧又是心痛。谢未未闭着眼,紧紧地抱着明城,有片刻的失神。 流水“哗哗”的声音一点点淌进她的脑中,仿佛有一扇尘封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个如碎屑般的画面在脑海中呈现…… 同样是置身于水中,只是那时的水是凉的,凉得毫无温度,在水中无力动弹的那个人,也不是明城,而是她自己。 她当时快要死了,因为她在被人投下河之前,先被人强行灌下了一杯dú酒。她原本是会游泳的,可是一个将死之人丝毫没有求生的能力。 她被湍急的河水冲走,口鼻之中都进了水,非常难受。她干脆张大了嘴,像是要喝干所有的河水,直到她喝了一肚子水,再也喝不下去。河水仍然涌入她的口中,她忍不住在河流中边漂边吐,然后,在孤立无援之中陷入了无知无觉的黑暗。 最后,她出现在了青竹坳,变成了现在的谢未未。 她试着重新将画面推远,回到她中dú之前,头开始疼,心伴着记忆而轻颤,凤凰在浴火中获得重生,而她,终于在水中,踏着往事归来。 缓缓的水流绕过一个转角,速度突然变快,将谢未未从长长的怔忡中唤醒,她一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水流突然自一个断口冲泄而下。谢未未终于抱住明城蹭到了水边,喘息了许久之后,才将他拉上了岸。 然而,岸边全是滑腻的青苔,她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和明城一起翻滚着,从旁边的斜坡上掉了下去。 下面草叶覆盖的地方,并不是一块草坪,而是一个隐蔽的洞口,他们自陡坡上一路滚下来,径直压在那片茂密的绿色上,却并没有着陆感,而是突然高空坠物地,跌入了这个地下的洞中。 幸亏这洞并不深,且地上铺了厚厚的树叶,要不然岂非要断胳膊断腿?谢未未庆幸地想着,又去查看了一下明城,除了细小的擦伤亦无大碍。 谢未未这才举目四望,开始细细地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这里洞口虽小,下面却很宽敞,便是同时容纳几十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洞的一侧,长了几棵老树,根部在洞底,枝叶伸出了洞外,谢未未久居山林,倒也认得这种树。它叫做格木,坚硬如铁,又极其耐腐。这几株格木就像是房屋中的顶梁柱一般杵在洞中,支撑着洞口旁边的洞顶。 她走了一圈,见洞中并无危险的虫蛇猛兽,而她折腾这一日也早已是极其疲惫,便坐下来靠在明城的身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洞口的绿叶缝隙之中已经透下几缕光亮。 谢未未是被明城闹醒的,他就软绵绵地趴在她的身上,嘴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咬她的唇。她伸手撑住他又要靠近的脑袋问道:“你在干嘛?” 明城认真地回答着:“我饿了。” “饿了也不能吃了我吧!”谢未未绷着脸说了声,“下去。” 明城耍无赖似地趴在她向身上没动:“我不下去,我受了内伤,动不了了。” “动不了了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谢未未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不用装了,我之前帮你看过,你的伤根本没什么事,看不出,你打人不行,挨打还是蛮行的。” 这话怎么听着也不太顺耳,明城黑着脸问:“你还会医术?” “没吃过猪ròu还没见过猪跑吗?”谢未未一边把明城推开,一边站了起来,“陆婆婆的医术不错的,我见多了,就会了那么一点儿。平时上山,偶尔还会遇见受伤的野狗啊、野猪啊……” 谢未未收了声,因为她感觉身后的目光有敌意,回头一看,明城果然气鼓鼓地瞪着她,脸色也更黑了,不过,也兴许是洞里太暗了。他问:“你到底是想说陆婆婆是猪,还是想说我是猪!” 妈哎,自己这还真是不会聊天,几句话把他俩都骂了? 她在洞口的下方走了几步,回身捡起几个果子献宝似地冲着明城叫着:“你快来看,天不绝我们,洞口的果树上的果子熟了,除了摔破了一点,还是好好的呢!” 明城果然不再计较那个谁是猪的问题,起身凑了过来,这种又青又小的野果,若换了在平时他是瞧也不会瞧上一眼的。 谢未未欢天喜地地捧着几个果子左看右看,又在衣服上将尘土擦了擦,便听见明城喃喃地说着:“皮……破了……” “破点皮有什么关系,这种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你可真是公子病……”谢未未抬起头来,却诧异地发现,明城的注意力半点也不曾在那果子上,却是目光呆滞地盯着她的脸。 头顶,洞口那细碎的阳光洒下来,此刻正照在她的脸上。谢未未终于明白明城在说什么经过那温泉的水一泡,她的面具边缘早就翻起,许多地方都与她的脸脱离,她现在的脸,一定就像是一只正在脱皮的蚕。 ☆、第一百零七章假凤真凰 在明城审视的目光下, 谢未未如坐针毡, 她惴惴不安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心中暗暗地想着:“这下亏大了,这人皮面具是陆婆婆的宝贝, 自己这番磕磕碰碰下来, 若真是弄破了,就是打一辈子猎怕也赔不起。” 正自想着,明城已经抢先一步捧住了她的脸。他好像很紧张,紧张到呼吸不畅, 手有点抖,脸也有点发白。他的指尖从面具上轻轻地划过,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的珍宝, 谢未未隔着面具感觉他微凉的温度,和轻柔的抚摸,他的手终于停在面具翻起的边缘,开始揉搓。 那面具极为精致也极为轻薄, 谢未未刚刚回过神来, 想要提醒他轻点,却已经感觉到那面具从边上开始一点点在他手中被毁灭。 他每扯下一点, 谢未未就心疼一下,无价之宝啊,就这样被他扯成了渣!谢未未的心在流血,你扯碎它不难,我赔起来可就要了老命了! 然而, 心在流血的人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人竟然在流泪。他一块块地揭下面具,她真实的眉眼一点点露出来,他曾经多么熟悉的绝世容颜,宛如那段他以为再也回不来的旧时光一般,带着深入骨髓的相思之痛,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颤得更加厉害,他渐渐地泣不成声,他目光痴恋地流连在她的脸上,胸膛不断地起伏,早已哭红了眼:“央央,我是不是在做梦,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这一次,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他长臂一伸,已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他的眼泪让她的心也疼了起来。她轻轻地靠在他的怀中,红着眼圈说道:“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几年来费尽心思地扳倒康州王,除了想要为民除害,间接地拒婚,其实你更多的,是想为我报仇吧!” 明城的身子一怔,他抓着她的双肩死死地盯住了她,漆黑明亮的眸中有异彩划过,他的声音激动到难以自持:“你……你想起来了?” 她像哄长乐一般用手指捏了捏他沾着泪水的脸颊,含笑点了点头。 是啊,都想起来了,正是因为想起了前尘往事,她才终于不必担心,担心面具撕下后会看到他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失望;她也终于可以庆幸,庆幸自己爱了他,又恰好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爱人。 明城又一次潸然泪下:“三年了,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可以忘了我,可我却忘不了过去,忘不了你!重逢之前,我不停地寻找你的下落,重逢之后,我又害怕你将我忘个干净,从此不再心悦于我。我对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你懂吗?” 如何会不懂?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心酸苦楚,她都看在眼里,他不仅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亦是个有担当的人。当年建安郡主一道令下,谢芮央便死得宛如一只蝼蚁,她九死一生,最终什么都不记得了,而明城却从未忘记要为他的央央报仇。 谢芮央出生于京郊一个猎户人家,打猎是件具有危险xìng的工作,央央的父母皆是正值壮年,便早早地死在了山里。不得已,在本是应当读书习字、承欢膝下的年纪,央央便已过上了自立更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 她住的是茅草屋,冬天四面透风,逢上天气不好时,外面下大雨,屋里便下小雨。央央年轻力气小,有时也会一连数日打不着猎物换不到粮食,谁家有多的饭菜总是不忘叫上她一起吃,她每每有了收获也总会回报人家。 如此命运多舛,却为央央生就了一副沉鱼落雁的容貌和阳光般明朗的xìng格。她从不自怨自艾,如果说别人把生活过成一首诗,那么她的日子便过得像一支欢脱的山歌。 那一年的春天,山花盛开,山林之中,遍地都是飞禽走兽,吸引了人上山打猎。这日来的,除了迫于温饱的央央,还有闲在家中百无聊赖,吃饱撑着无事可做的明城。 山中林木茂密,深浅不一的绿色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阳光照下来,影影绰绰。穿得像只花蝴蝶的明城,那天就被央央当成了一只梅花鹿,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弩,一箭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shè向了明城,就像一支爱神的箭。 倒霉的是,央央的箭被展瑜挡开了,她自己却被当成刺客,差点被展瑜一箭shè死。她没死,并非是展瑜箭法不精,多亏明城说了一句:“留活口。” 命运谁也无法预料,当年明城留了她一条命,没想到最后却将自己的心搭了进去。那段日子,他隔三岔五地便要去打猎,而结果,打猎的总是展瑜,而他就留在茅草屋中陪央央养伤,为她送yào送饭外加被她欺负。 明城对此表示:甘之如饴!谁让自己一见面就害她受了伤,如今让她欺负欺负,自己又不会少块ròu。 常常陪着明城去见央央的,除了展瑜,还有红尘。那时,明城刚得到红尘不久,有一日,他们在山脚下共骑,远远地看着夕阳余辉,央央说:“都道是策马红尘,咱们就为这白马取名叫红尘吧。” 明城点点头:“听起来虽然怪了点,但是我喜欢!” 那时意气风发、初生牛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明城并不知道他对这样一个身份悬殊的女子多加青眼会为她带来什么。 央央也曾说过,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必不会在意他的身份背景,我只会一心待他好,拿我的心意去配他。 可是,他们始料未及,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世道,他们的相爱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央央的命。 明城是丞相嫡子,又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建安郡主自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念念不忘。原本她还指望端着郡主的架子,等着明城自己贴上来,可是,她直等到暗示都快成了人尽皆知,秋波送到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人家也丝毫没有反应。 丞相家的公子配王爷家的郡主,或许在世人的眼中,这本是一桩极般配的姻缘。就连丞相明安松偶尔遇见了康州王,两下也暗暗忍不住眉来眼去,咳咳,人家只是盼着早成儿女亲家,这才是强强联手。 可这件事上,唯一不配合的却是当事人明城,任凭父亲再怎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可他偏偏就是我行我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明城和央央的事被京中某些人知晓,所有利害关系的矛头,便齐齐地指向了这个“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无辜女子。 那日家中突然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强词夺理地给央央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强逼着她喝dú酒。央央自然不从,却硬是被捏着鼻子灌了下去。也是这些人急于回去jiāo差领赏,人没死透,便将她扔下了河,直接地毁尸灭迹了。 等明城赶来时,人已经没了,他怒气冲冲地回京城找建安郡主算帐,可是无凭无据的,太后对建安郡主又素来放纵,他竟然毫无办法。 建安郡主原以为杀了谢芮央,明城就会把心思放到她身上来,可是,明城除了恨她,还突然变得醉生梦死、放dàng不羁,令康州王和太后也大跌眼镜。 若不是穿越回来,央央知道明城是这一世的凌曜,她或许不会从青竹坳赶来京城寻他,也许她会安安心心地在山林终老。错过的这一世,明城是不是就这样终其一生,都在追溯往事的路上寻寻觅觅,直至孤独而终? 央央抬手抚上明城那绝世容光的脸,激动地说道:“幸亏我回来了,回来陪你终老!” “只要咱们能出去,咱们早点拜堂成亲,好吗?”明城依然哭得稀里哗啦。 “好。”央央连连点头。 “等成了亲,咱们生上一大群孩子,好吗?”这要求有点高。 “好。”咱央央是猎户出身的,身体好。 “等你死了,你就入我明家的祖坟,好吗?” “……” 尼玛,答好,对自己不忍心,答不好,对他不忍心。央央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再次郑重地答了个:“好!” 明城终于安心踏实地破涕为笑,满意地伸出手来,再次将她揽进怀中。这个怀抱是如此熟悉,恍如隔世的感觉让央央一时也心动不已。她不自觉地用手臂箍住他,掌心贴着他紧致匀称的腰线默默地轻抚。 他的身体就在她的手掌下升温,他在她的耳边呼着热气,坏坏地问道:“洞中无事可做,咱们做点什么呢?” “额……保存体力,等人来救我们。” “除了等人来救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做点别的呢?”明城话一说完,便低头吻住了她,他温软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甜蜜而又温柔。 “等一等……你方才不是说你饿了的么?来,吃个果子,嘿嘿,垫一垫。” 他一手推开了那见鬼的青果子,目光专注地说着:“没错,我确实是饿了。嘿嘿嘿!” ☆、第一百零八章假凤真凰 洞中的声音, 有些暧昧。 “不要……你看你, 着凉没好又受伤,此时不宜过于辛苦的。” “不管。” “不要……你看这里,到处都是泥, 你不是有王子病的么?” “不管。” 央央忽闪着长长的睫毛, 媚眼如丝:“可是,这一次,该不会又塌了吧。” 明城用胳膊将自己的脑袋一撑,模样更是倾城绝世:“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那破草棚子的屋顶, 这都地下了,还能塌到哪里去……” 就在此时,隐隐传来闷闷的轰鸣, 若有若无的晃动感像是自己在发头晕。明城一僵:“这是,咋了?” 央央也愣了愣,随即一跃而起:“塌方啦!” 当代最佳预言家,真正是实至名归!央央一边拉着明城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躲, 一边苦逼地想着, 当年天天跟人吹牛,说自己每天能打死一只老虎, 怎么从来就没灵验过?如今这难得一遇的塌方自己都能碰上,可是撞大运了! 一阵山摇地动之后,央央和明城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万幸的是,危急时刻,央央想起那格木的木质, 最是坚硬如铁,于是拉着明城躲进了两个树杆搭成的人字空间下,这才保住了小命儿。 还有更加幸运的是,央央这种“贪财”的天xìng,方才无论明城怎样施以美色,她都没有放弃手中握着的果子,事实证明,她没有错,贪财和好色,必须两手抓! 黑暗中,央央慢悠悠地啃着果子,明城无助地靠在她的肩头,他可是丞相家的公子诶,几时遭过这样的罪。 “央央,我怕是不行了,我等不到别人来救我们了。”他说得气若游丝。 “乖,别怕,展瑜看着我们掉下来,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来,咬一口。” “嗷,可是,我还是觉得我撑不住了,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说得有气无力。 其实央央心里也害怕,她也不知道,救他们的人,来得能不能比他们断气早。 正想着呢,隐隐约约地便听见外面传来的呼唤声,真的是展瑜! 央央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身边zhà雷一般的嚎叫声,刚刚还气若游丝、有气无力的人,此时的吼声把央央的耳朵都要震聋了。 “展瑜!!!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快来啊!” “……” 当两人终于被解救,得以离开那堆黑暗的废墟时,央央闭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外面的光线。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正呆呆地盯着她。 央央这才想起,此时,她已经没有面具了。 展瑜是见过谢芮央的,他愣了许久,倒是首先打破宁静,唤了声:“谢姑娘。” 方琏虽然不曾见过她,也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叹了一声,向明城说道:“你我相jiāo多年,难道我方琏不是个可以患难与共之人么?你若是真的将命搭上,我如何过意得去?你倒好,如今,逞英雄的是你,抱得美人归的也是你!” 明城“嘿嘿”一笑:“这是天不亡我!如今我心想事成,终能寻得娇妻在侧,便是死,也无话可说了。” 央央娇羞地一个粉拳砸过去:“讨厌!” 明城还真就配合地倒了下去,众人傻了眼,央央明白过来,他到底是公子哥的身子,又病又伤的,还在这样的地方呆了许久,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她连忙叫着:“都愣着干嘛?快抬他回去看大夫!”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抬起明城,打道回府。 没几日,朝中便掀开了一场血雨腥风。先是有人密告康州王,说他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皇帝暗中派人彻查,事情还没个结果,当朝丞相便挺身而出,一道折子悄悄呈到了皇帝面前。 折中,明安松痛斥康州王狼子野心,妄图勾结朝中重臣,扩张自身势力。所列罪行桩桩件件均与之前所告罪状不谋而合。并且,明安松郑重表态,拒绝与佞臣拉帮结派,特恳求皇帝收回赐婚旨意,宁愿犬子娶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为妻,以示明家绝不攀附权贵之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道折子在早朝上一宣读,让满朝大臣们纷纷跌破眼镜。多年共事,谁还不知道明相的为人,从来只会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是个圆滑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狐狸,他怎么会突然站出来,言辞锋利地去触一位当红王爷的逆鳞? 的确,这道折子,是明城仿父亲的笔迹写的,然而,折子上清清楚楚盖着明安松的印戳,要否认也是欺君之罪。明安松一边在肚子里暗骂明城拿亲爹当刀子使,一边只得清了清嗓子,老狐狸化身大尾巴狼,硬着头皮和康州王对抗到底。 谁知,皇帝自从接了密告,便一直暗暗心惊,他不怕康州王贪点钱地,欺负欺负小老百姓,然而,权臣勾结、一手遮天之事,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皇帝正在懊恼给康州王的权力太大,日后若有不臣之心,恐怕难以掌控。就在这个当口听了丞相明安松大义凛然一番话,果然正中下怀。皇帝龙颜大悦,当堂盛赞明相为忠义之士、肱骨之臣,并钦赐黄马褂,命人刻匾额,上书国之柱石。 明安松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也不知有了明城这个儿子,是倒了血霉,还是祖坟冒了青烟。 一月后,圣旨下,康州王因数罪齐发被贬下狱,其女建安郡主与丞相嫡子的赐婚取消,遣往北国和亲。 苦了三年,筹划了三年,寻寻觅觅了三年,明城终于苦尽甘来,在一片繁华盛景之中盼来了属于他和央央的洞房花烛夜。 央央是个野惯了的人,奈何做了丞相府的媳fù,也只得入乡随俗。一套繁琐的规矩,从清晨守到了天黑,她独坐在红烛高照的房中,直饿得前胸贴着后背。 好容易盼到明城进了房,盖头一揭,央央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明城看着央央满脸堆笑,热情无比地凑过来,接走了他手中端着的一碗夜宵。她一边拿勺舀着往嘴里塞,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你真是……太贴心了!” 明城憋着笑,侧首问道:“味道如何?” “说实话啊,”央央用力地咽下最后一口,“这是你府中的厨子做的最难吃的一回,不过我饿了,我不挑食,我以前什么难吃的没吃过,嗝,难不倒我。” “一口气吃了十多个还说难吃,倒是有多难吃啊?”明城看着她,笑得像个妖孽。 “根本没煮熟,是生的!” 央央说完,明城已经笑得乱颤,央央终于回过神来,闹了半天,他就在哄她说那个字呢!央央板着脸将碗往桌上一放,明城已经倒好了两杯酒,挽住她的胳膊,两人一同喝尽。 他温柔地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央央说的真好,你便是真的生上十几个,我也不嫌多。只是任重而道远,咱们得抓紧时间!” 央央只觉得双脚突然离地,已被他打横抱起,放在了榻上。明城双手上前,正解她的喜服,央央突然叫道:“等一下。” “怎么又是等一下?都等了三年了,片刻也不能等!” “夫君,我是想说……” 明城慌得脸色一白,急吼吼地用手捂住了央央的嘴,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的心肝宝贝儿,求你了,啥也别说行吗?我昨日已经找人来细细检查过了,这床、这屋子、这地基,都坚固得很!” 真当我是个乌鸦嘴?央央黑着脸掰开他的手,咱说的,明明都是正经话! “我只是想说,既然你爹还不知道长乐不是你亲生的,咱们就别说了,我只当他是我亲生的,我来当他的娘。” “嗯,好,都听你的。” “再等一下!” “又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问,为啥陆婆婆来见了我,不仅没找我赔她的面具,昨日我还瞧见她笑得那个花枝乱颤,简直合不拢嘴?” “昨日?也没什么啊,我只不过是念在她对你有救命之恩,便跟长乐说,往后守孙儿之礼,对她称一声祖母罢了。” 嘿嘿,央央心中笑开了花。长乐唤丞相祖父,唤陆婆婆祖母,论相貌、年纪、财富、地位,都是她占了便宜,难怪她要笑了,这个老不正经! 明城见央央也不说话,只一味地傻笑,而且还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思,纳闷地说:“你要问的可都问完了?” “问完了,没事了。内个,吹灯,拉帐,赶紧地。” 黑暗中。 “嗷,别咬我。嗯……讨厌……” “啊,疼疼疼……轻点轻点。” “慢点慢点……快点快点……” …… 明城想着,她还是这么多话,该堵上的时候,还是得堵上才好。 “唔……” 再也听不见央央的废话,只听见羞人的娇喘和水泽声不断地响起,良久,明城的声音带着慵懒和沙哑:“央央,不够……” 热浪翻滚,红绡帐暖,从此,策马红尘一世长,芙蓉帐底卧鸳鸯。 ☆、第一百零九章随君入魔 浩渺大地, 无垠苍穹, 皆被轻云与雾霭遮蔽。 那神州中原仙祥之气笼罩的云山之巅,正是数百年来的名门大派云华宫的所在。而与它遥遥相对的西方大陆上,因常年盛开着热烈妖艳的红色花朵, 那地方也便被人称之为地狱之火。 在神秘的地狱之火, 一直杂居着多个民族,那里也有一个势力庞大的帮派,叫做修罗教。修罗教人作风奇诡、行事异常,手段狠辣且我行我素, 从不服于朝廷管束,因而被正道中人称之为魔教。 不知从何时起,魔教陷于内乱, 消息传入中原,令各个名门大派和正道中人徒生觊觎之心。若是有朝一日,中原势力能够一举踏平地狱之火,灭了魔教, 那么自可一统天下武林, 更可以得到传说中,隐藏于这片神秘大陆的超凡之力。 然而, 就在中原各派蠢蠢yù动之时,却有魔教之人突然现世,血洗上邪镇。相去不远的云山之巅率先得到消息,江湖救急,云华宫自是当仁不让。 上邪镇的桃花树极多, 正值阳春时节,风过处,花舞似雪,未见繁花似锦的明媚,却舞尽一片似落叶般萧索的天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漫天花影之下,站着个青纱素裙的女子,乌发高挽,皓齿明眸,虽是天人之姿,然而容颜清冷,尤其是,她手中那柄长剑的剑锋,还在不住地往下滴着血。 夕阳余辉的映照中,那剑上的血色有些刺目,她看了看地上,将将死在她剑下的几个魔教之人,此刻安静地躺在那遍地的上邪镇百姓的尸体之间。几片浅粉色的花瓣飘下,落在暗红的血迹里,终是污了颜色。 她淡淡地叹着一回头,便看见在不远处的桃树底下,躲着个黑衣的少年。他脸上的苍白泄露了一个孩子难以承受的慌张,可他只是睁着一双黑曜石般漆黑清冽的眸子,强作镇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明白过来,他是在害怕刚刚被她杀掉的那几个魔教之人,可怜这好好的小镇,此时只怕已经没活下来几个人,能等到她们赶来救援的,实在算是命大。 她淡淡地撇了少年一眼,便款款地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孤冷的背影。然而,她未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那少年的脚步声,随即,一只冰凉的小手牵住了她那没有提剑的青葱玉指。 她转身低头,便看见少年正安安静静地挑着眉睫看着她,他说的话明明像是在哀求她,却寒冰一样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姐姐,你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可以保护我?” 少年这超越年龄的处变不惊和他掌心冰冷的温度,让她有些许不忍,她未答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呢?” “我叫凌冽,爹娘……都被他们给杀了。”他垂下眸去,她便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地抖了抖,再次抬起头来,他又恢复了疏离而平静的语气,“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颜芮央,”她怜惜的心中滑过一丝苦涩,这才多大就成了孤儿,也不知日后要怎样生活,她轻声问道,“你叫我保护你,那么,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凌冽当即跪下,深深地磕了个头。 芮央俯身将他扶了起来,清冷的脸上终于挂着一丝笑意:“你既做了我的徒儿,自当随我回师门去,日后,人前你我师徒相称,私底下,你叫我姐姐或者颜姐姐均可。” 凌冽乖乖地点了点头,便见芮央将手指搭在唇边吹了声哨,那哨音带着纯厚的内力,清越悠扬,穿透力极强,如神鸟啼鸣,直击云霄。 不过须臾之间,便有一众白衣女子闻声赶来,在芮央面前集结。众人俯首列队,虽然人数不少,却安静得一点声响也无。 为首女子在芮央身前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青龙使,目前只差十一和零六尚在西南角巡查,其余人等已全部集结完毕。” 芮央淡淡地吩咐道:“十九,你留下接应她俩,其余的人,回去复命吧。” 十九应了声:“是。”芮央已牵了凌冽便走。 凌冽显然是有些不习惯被人牵着的,芮央的手柔软而滑腻,像一条光洁的鱼儿,只是,比鱼儿更温暖。凌冽悄悄地低下头去,长长的羽睫如一只漆黑的蝴蝶,他白皙的耳尖不知何时开始泛着红。 他想将手抽出来,想告诉她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走路并不需要她牵着,可是没过多久,他便明白过来,若没有她牵着,他怕是早就掉队了。 那一众白衣女子飞快地走在前面,与其说是在走,凌冽觉得更像是在飘,因为她们身形极快,快到他根本看不清她们的步伐。芮央就牵着他走在最后,他看得出,她已经是用慢到极致的速度在牵就他了。 凌冽努力地加快速度,可是却永远也跟不上芮央的步子,不一会儿,他已经两颊通红,额角冒汗。他悄悄地抬头看了看芮央,完美无瑕的脸、柔滑如丝的发和洁白美玉般的颈,他轻轻地捏了捏芮央的手,小声问道:“颜姐姐,你是仙女吗?” 芮央愣了愣,答道:“我当然是人,只不过,我随师父修习多年,因此,我们活得比常人久一点,吃的比常人少一点,还有,就像你说的,比普通人厉害一点。” 的确,芮央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师门呆了多久了,只记得,自十五岁已有所成,从此容颜便一直没怎么变过。女子,终究还是怕老的。 凌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是个半仙。” “……”芮央默默地看了看小凌冽,再怎么一本正经,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云华宫正坐落在云山之巅,此间祥云缭绕、钟灵毓秀,是个修仙练武极佳的所在。 云华宫当前的掌门人君山雪年纪并不算太老,却已是人如其名,发须皆白。这当然不是什么少白头,而是代表了他那一身修炼多年而得的精纯深厚的无上内力。 以掌门为中心,云华宫依据四方二十八星宿,下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其中青龙和朱雀门以女弟子为主,尤其是青龙门,芮央素来xìng子清冷,这些年来竟一个男弟子也不曾收过。此番收了凌冽,他自然而然地成了青龙门的特例。 不仅如此,自芮央十五岁那年一举战败了自己的好闺蜜,朱雀使阮秋雨之后,她便被师父内定为下任掌门夫人,此事人尽皆知。因而,云华宫男弟子们虽多有仰慕其风姿者,却亦是纷纷避嫌,无人敢造次。 这是云华宫历代的规矩,掌门人须从白虎和玄武两位门主中择优而取,而掌门夫人则出于青龙使或者朱雀使。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规矩沿袭下来,云华宫历代都是强强联手,在中原武林立于不败之地。 那年青龙使战败朱雀使之后,众弟子们本是无比期待一场来自于白虎门主东方祉和玄武门主易洪之间的公平较量,可谁知,没过多久,易门主却在一次修炼中走火入魔,吐血而亡,玄武门令牌和弟子只得由掌门君山雪亲自代管。自此,东方祉也便成了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芮央牵着凌冽走进云华宫的时候,两边已有弟子行礼道:“恭迎青龙使!” 在那人群的尽头,一人负手而立,白衣袂袂,宛如云中谪仙,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含笑地看着芮央,眸中若有星辰万点:“央央,你回来了。” 芮央亦浅笑着走向他,笑容既不算亲昵,也不算疏离:“怎敢有劳师兄亲迎?”这偌大的云华宫,如今能担得起青龙使一声师兄的,除了东方祉,已无他人。 东方祉瞟了一眼芮央身边玄衣冷面的凌冽,略带讶异地问道:“这是……?” “此番下山新收的弟子,叫凌冽。” “哦,”东方祉显得有了几分兴趣,“央央素来不收男弟子,今日竟然为他破例,莫非根骨不俗,是个好苗子?” 芮央淡淡说道:“根骨如何不知,不过看他可怜罢了。” 她这样一说,凌冽的黑眸中立时失了光华,却只是微微地垂首,那浓密的羽睫又轻颤了几下。 “原来如此,”东方祉笑道,“师妹门下既无男弟子,多他一人多有不便,不如就让我带他回去,入我白虎门也是一样。” “我不去。”凌冽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毫无商量的余地,“我既已磕了头,拜了师,便只认一个师父。” 东方祉愣了愣,倒是多年不曾有弟子敢这样对他说话了。他倒也不恼,只是说了句:“此子倒是有些意思。” 就这样,凌冽跟着芮央回了青龙门。 数年光yīn弹指即过,凌冽始终是那样寂寞冷淡的一个人,让芮央常常想不起他。只不过,每每在门中弟子比试之后,她总能从十九的口中听到凌冽的名字,因为,他永远都是最后一名。 芮央暗暗叹气,瞧这样子,莫说什么根骨不俗,只怕终究是个恬淡无为之人。迫于做师父的责任感,芮央总是会在他得了最后一名的时候来亲自督促他练练功,听他背一背心法。 这日,凌冽刚背了一半便突然走了神,直到芮央手中的戒尺快到敲到他的手板时,他突然说出一句话来:“颜姐姐,我听说,你以后是会嫁给东方祉的,你真的喜欢他吗?” 芮央一时语塞,没想到他会扯得这样远。 从易洪死的那天起,芮央便默默地接受了一个现实东方祉会是她命定的夫君。没有喜不喜欢,也没有选不选择,一切以服从为先,以大局为重,这是打她进入云华宫便在潜移默化中认了的命。 她故意虎着脸反问:“小孩子不学好,懂什么嫁不嫁的?” 他没作声,隔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快十八岁了。” ☆、第一百一十章随君入魔 五年后, 云华宫掌门君山雪猝然离世, 被人发现时死在他自己的练功房内,气血淤滞,逆行而亡。 为了师父的死, 芮央已经伤心了半个月, 她自幼生长于云华宫,君山雪于她而言,亦师亦父。她终日里郁郁寡欢,每日间愿意说的话, 就更少了,多亏了还有阮秋雨常来陪陪她,不然, 当真要与石像没多大区别。 芮央穿着一身素缟,茫然地看着窗外的落花,五年了,这五年中, 有许多事, 都已变得不似她想像中的样子。 例如,一直得她另眼相看的弟子凌冽, 竟然会是魔教中人,并且,他的武功原来并不差,甚至于,很强。 那年, 中原地带再现魔教之人的踪迹,师父命四门下抽调弟子一同下山,打探魔教意图,若有不轨之心,则除魔卫道,那下山弟子的名单中,便有凌冽。 芮央一直担心他学艺不精会出什么意外,本是不yù放他下山,谁知他自己却说想要下山历练。结果,凌冽一去不返,直至失踪数月后,才又回了云山之巅。 芮央疑心顿起,出其不意地拔剑试探,不想,一试之下大惊失色。他内力精纯,绝非一日之功,最重要的是,他运气法门并非正道,他竟然,一直修的是魔道之功。 芮央寒剑一指,将他逼在墙边:“你自封内力,多年潜伏于云华宫,究竟有何意图?” 凌冽未躲,却像是看着她银光闪闪的剑锋出神,良久,他抬眸看她,那目光中潜藏的深重却让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沉:“姐姐,你真的想杀我吗?” “我若有意要害姐姐,为何多年隐忍不发,又为何已经走了却还要回来?我在青龙门下数年,有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师门和姐姐的事,姐姐难道不知?” “那你实话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师父,你这是欺师!”芮央语气中带着怒火。 “我的确来自于地狱之火,但我的身份,我现在还不能说。”凌冽倔强地垂眸,忽视她剑锋上的威胁,他语气低沉,“姐姐对我,真的只有师徒的情分么?” 芮央将剑又向前送了两寸,几乎就快到抵住他的前胸:“若是我非要你说呢?” “那就用你自己来换,可以吗?”他忽然加重了语气,带着他少年时便从未更改的执拗,“你不要嫁给东方祉,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你!”芮央气结,胀红脸嚷道,“我是你的师父,你可知欺师灭祖会遭天打雷劈的吗……” “会吗?会你就杀了我吧。”说完,他真的上前半步,迎上了她冰冷的长剑。 “你是不是疯了?”芮央一惊,下意识地撤手,右手飞快地将剑锋自他胸前移开,谁知他却忽地一把扯住了她左手的手腕,用力一带,他后背靠着墙,而她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干什么你!”芮央微微抬头便对上了他的眼睛。 是何时,这个曾经被她牵着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他挺拔的身躯和有力的手臂霸道地圈禁着她,对她仍未松手的长剑视而不见。今日,他要说的话,便是豁出命去也要说,这本就是修罗教人的本色。 他低头看着她,黑瞳幽深,其中的光辉宛如遥不可及的星辰。平常,他总是这样,清俊无双,却冷得格格不入,而此刻,他的目光清冽,却又像带着一团火。 脸离得那样近,连呼吸都一时胶着,芮央的心中突然就有一块地方塌陷了下去,狂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悸动,随即,一股热意涌上脸颊,连耳尖也觉得发烫。 这样的姐姐,他只在梦中曾见过,娇羞温柔,美得让人惊心动魄,让他yù罢不能。这多么年来,无论他的目光多少次为她流连,无论他的心多少次为她牵绊,为何在她的眼中,却始终只当他是个孩子。 他冰山似的脸上宛如春风解冻的轻柔,他不自觉地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在肌肤相碰的那一瞬间,两人均是触电般地颤了颤,他已低头,顺着那奇妙感觉的牵引,探了下去,压上了她晶莹的粉唇。 芮央如梦初醒,奋力地推开了凌冽,转身便走,他却再一次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声音沉闷却令人动容:“别嫁他。” 芮央的身子一时僵直,她突然觉得凌冽只是帮她说出了她一直不敢说出的话,可她从未想过要忤逆师门,忤逆师父。 “别嫁他,”他从身后再一次圈紧双臂,环住了她,“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你走。” 芮央不肯跟他走,也并没有真的因为他是魔教中人便杀了他,其实芮央一直不信,所谓的魔教之人便个个该死,名门正派中又何尝个个都是好人。何况,凌冽是她带回来的,是她看着长大的。 那之后半年,便发生了这五年中的另一件大事,凌冽离开了云华宫。 那日大殿之上,四门皆有弟子在场,东方祉突然向师父提出要与芮央早日完婚。君山雪询问芮央的意思,芮央一时踌躇,凌冽竟然当场大闹云华殿,反对这门亲事。 这样的大事,岂容得一个小弟子异议,凌冽自然被当成闹事之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自此,他的武功路数也再掩饰不住。 那日,凌冽被当成魔教jiān细,成为众矢之的,云华弟子蜂拥而上,个个不敌,一场血战中,凌冽以一敌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也杀红了眼。 见众弟子惨败,连东方址和阮秋雨也冲了上去,芮央这时才发现,原来凌冽此时的修为,已不在她之下。然而,他就算再厉害,以他这样年纪的修为,也不可能同时抵挡东方祉和阮秋雨两人的围攻,更何况,再打下去,君山雪又岂会一直坐视不理。 芮央纵身上前,隔开了凌冽与云华众人。她背对云华宫对他说:“你走吧,从此你我不再是师徒,今日一去,莫再回来。” 芮央至今记得凌冽走时那身上的血和眼中的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带你走,姐姐,我在地狱之火等你回心转意。” 凌冽走了,从此云华宫青云门中再没有那个不成气的小弟子,却于不久后,自地狱之火传出消息魔教内乱彻底平定,新一代的魔君已横空出世。 最后一件大事,那便是师父的死了。 芮央淡淡地从窗外将目光收回,天色已晚,夜幕低低地压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起身,向着师父的灵堂而去,今日,她定要叫师父的死因大白于天下。 被她堵在寂静的灵堂中的人,是她预料之中却又不愿去相信的那个人。他一向温润如玉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却仍是语气柔和地对她说:“央央,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那师兄又是做什么来了?”芮央的声音冰冷如铁。 东方祉一面平静地将打开的棺盖重新推上,一面从容答道:“不过是想起师父的教导,追思不已,师父不日便要下葬,我忍不住前来瞻仰遗容。” “哦?”芮央轻笑了一下,“师兄,我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只不过师兄一直忙着找东西,所以没发现我。” 东方祉脸色有些发白却仍在强撑:“我……何曾在找什么东西,央央看错了吧。” 芮央冷冷地抬起了手,手指间拈着的,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针,是她抢先一步从君山雪的后背穴位中取出来的,正是它封住了君山雪身后的大穴,才令他气血受阻,逆行而亡。 芮央从不相信,像师父那样xìng子淡泊又根基深厚的人会急功近利到走火入魔。能从背后偷袭得手的,只能是师父深信不疑之人,而能将这细如牛毛的银针飞shè入穴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芮央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张从来都是气定神闲的脸,此刻却是光彩全无:“师兄,云华宫的掌门之位迟早都是你的,师父他那么疼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怎么下得去手!” 东方祉的嘴角微微地抖了抖,一时没有说话,整个灵堂一片死寂,让芮央的心也冷得彻底。 “师姐,你们这是怎么了?”阮秋雨走了进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二人剑拔弩张,“我还说去青龙门寻你说说话,却没瞧见你,好好的,你们这是怎么了?” 芮央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淡淡地答道:“是他,杀了师父。” “什么?”阮秋雨震惊地瞪大了眼,如雪的肌肤也因为愤怒迅速红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你来的正好,一起杀了他,为师父报仇!” “好!” 阮秋雨掌心轻挽,一招“含沙shè影”带着强大的内力凌空一击,并没有击向东方祉,却重重地落在了芮央的背上。 芮央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口血来,难以置信地回头,却从这位温柔沉静、多年深jiāo的好闺蜜脸上看见一丝冷冷的微笑。 “为什么……”没等芮央问完,东方祉已如闪电般到了她的身侧,左手一点,封住了她的内力,右手紧接着就是一个手刀,芮央软软地倒了下去。 东方祉扶住她,让她顺着柱子靠坐在地上,便转身看了看阮秋雨:“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大概是因为东方祉有几分心虚,又对芮央还念了几分旧情,他那一手刀下去,未免轻了点。芮央当时眼前一黑,在地上靠了一会儿便依稀有了些意识。只是穴位被封着,动弹不了。 “你心疼了?”原来,阮秋雨的声音也会这样的柔媚,“她方才可是要杀你的,你难道此时还不明白,谁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么?”阮秋雨说着,便向着东方祉贴了上来,整个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一般。 东方祉轻轻一笑,就势揽住了她的纤腰:“我若不明白,又怎会为了你冒这样大的风险去弑师?还不是担心老爷子真的会因为易洪之死怪罪于你。你说说,你怎会这样不当心,那日竟在大殿之上使出那招‘杯弓蛇影’去对付凌冽,叫老爷子瞧出端倪。” 晚风凄清地吹进来,熄灭了几支蜡烛,灵堂中变得愈发晕暗。剩下的几支白色的蜡烛在偌大的灵堂中无力地跳动着火花,那幽幽暗暗的光明成了一种别样的暧昧和情趣。 阮秋雨在东方祉的耳边吐气如兰,手已轻抚上了他的胸膛:“真的是为了我么?难道不是因为,害怕老爷子知道你这掌门继承人的位置来得不光彩?” “别乱来,”东方祉按住在他胸前作怪的小手,那手柔若无骨,“这里可是灵堂。” 他的制止并没有让阮秋雨停下来,她却像条蛇一样更紧地缠了上去,微踮着脚尖,用她的樱桃小嘴轻轻地含住了他左边的耳垂。吮吸舔咬,带着她湿热甜美的气息,让东方祉的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阮秋雨的声音在这昏暗里显得格外的酥软:“难道你不想么?……唔……” 轻微而暧昧的声响传出,东方祉一改平日里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像一头发情的狮子般一边动手撕扯开她的衣裙,一边反身将她按在了棺盖上。他的手轻车熟路地探入她的衣内,去揉捏着那对丰满,她在他粗暴的动作下发出似痛苦又似享受的声音。 随着阮秋雨一声轻呼,棺盖上传来一阵阵规律的喘息和娇吟,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地清晰。 芮央捏紧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皮ròu里,她闭上眼,却不能拒绝那持续不断的声音。 这里是师父的灵堂,师父若是真的在天有灵,会不会觉得痛心? 师父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心痛了,可是她还活着,她刚刚经历了友情的背叛,又意外地看到了这一幕不堪的苟且。粉饰下正义的嘴脸,一旦现了原形,比魔更狰狞! 接下来的几日,芮央被软禁,并且,她在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青龙令不见了踪影。 自玄武门主易洪死后,玄武令一直在师父那里,既然东方祉杀了师父,想必玄武令也已落在了他的手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若是四块令牌聚集,便可以启动一种威力惊天的法阵,叫做云华血阵。 那日,东方祉和阮秋雨都不在云华宫,十九好容易才趁机潜了进来,为芮央解了穴。她还带来一个让芮央震惊的消息东方祉和阮秋雨借芮央之名,将凌冽约到了上邪镇。 以凌冽那样的执拗的xìng子,只要是芮央约他,他一定会来,哪怕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 芮央赶到上邪镇的时候,东方祉和阮秋雨已合二人之力启动了云华血阵,就在当年芮央与凌冽初遇的桃花树边,四块墨玉令牌凌空bào发着赤红色的光芒,将半边yīn霾的天空洇成了血染的颜色。 他们真的是疯了!竟然用这样声势浩大的阵仗来对付一个人,所谓名门正派,他们从不曾想过这样做胜之不武,他们也丝毫没有顾惜到凌冽身后那些无辜的上邪镇百姓。 所有被血阵之光照到的人,各各血枯而亡,他们面对着强大的血阵脆弱到不堪一击,没有还手的机会,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死。 芮央无力让这已经启动的云华血阵停下,她远远地看见凌冽的时候,那已是她此生见到他的最后一次。 他那样平静地站在凌厉的杀气之下,化气为盾,护住身后所有无辜之人,将血阵煞气尽数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他抬头,痴痴地仰望着最东方的那块青龙令牌,目光凄楚而决绝,最后,他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什么话,便在血阵之中粉身碎骨、血ròu横飞。 芮央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师父死了,凌冽也死了,死得尸骨无存!凌冽活着的时候,她没有好好爱过他,她甚至因为他是魔教之人与他拔剑相向。可是,她曾经以为最亲近的人,却比魔鬼更可怕。 如今他死了,她的心却痛得像是被生生凌迟,他再不能用他冰冷而温柔的唇来吻她,再不能用他结实的手臂来抱她,再不能让她靠在他长高长大的胸膛里…… 他临死前喃喃自语的嘴型反复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突然听懂了他要说的话,就如当初她用剑指着他时,他说,姐姐,你真的想杀我吗? 姐姐,你真的想杀我吗?凌冽是看着那块她从不离身的青龙令牌说出的这句话,他到死,都以为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她凄然一笑,苦涩的泪从眼里一直流进了心里,是她太傻,傻到从不知道自己心悦于他。爱已入骨,却不自知,若有来世,怕什么门规教条,惧什么世俗流言,她只想不顾一切,随君入魔! 不久后,云华宫起了一场大火,直冲云霄的火光中,云华弟子们四下逃蹿,惟有一个绝色无双的女子,捏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迎着火光走去。 她双目赤红,浑身是血,那大片血迹像是一朵朵盛开在青纱素裙之上,妖艳的地狱之花,而她,活活像个魔女。 她一向自命清高,可是一想到为了杀东方祉,不惜违心地与他亲近,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东方祉与阮秋雨狼狈为jiān,又对她处处提防,若不用美人计,她又怎能在最后将他俩一个个扎得像透风的筛子。 烈焰中,她仿佛又看见了凌冽那冷冷清清的影子,她浅浅地笑了:“你来带我走吧,我已经为你报了仇。” 无人回应,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她纵身扑进了火海,像一只浴火的凤凰…… 芮央含泪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了扑楞着翅膀盘旋在空中的灵萝。她曾对灵萝说,第六世,她受尽了遗忘的苦,于是灵萝答应过她,将最后那一世她经历过的一切都当做礼物送给她。 好沉重的一份礼。芮央久久地无法从梦境中挣脱,那是梦,又不是梦,那是她当初负了凌曜的一世,然而前尘往事又何尝不是一场大梦。 灵萝见她情绪不好,关心地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芮央痛苦地摇了摇头:“我只想,好好地重活一世,纵情地再爱一场。” 灵萝扑了扑翅膀:“去吧,今日正是你们初遇的日子。上邪镇,桃花树下,凌冽还在那里等着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随君入魔 敲门声响起, 当十九走进来的时候, 灵萝早已消失了踪影。 十九追随芮央数年,不仅是武功和修行得芮央亲传,就连言语气质都有几分相似。她不苟言笑地行了个礼:“青龙使, 方才得到消息, 山下发现魔教之人血洗上邪镇。掌门有令,命青龙门弟子下山,除魔济世。” 芮央悄悄地抬眼看了看十九,那一世, 当自己身陷囹圄之时,唯有她涉险相助。这世上,能锦上添花之人常有, 肯雪中送炭的却是难得。她敛了神色,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吩咐下去吧,即刻出发。” 抵达上邪镇时,芮央立即将队伍散开, 她独自一人急切地向着那梦境中的桃花树寻去。上邪镇中桃花树遍布, 她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那记忆中的地方。 地方没有错, 清风桃花舞,纷纷映残阳。 可是,她还没有来,该死的人却全都已经死了。遍地尸骸,有镇上的百姓, 也有拿着武器的魔教之人。这些魔教之人,是谁杀的? 芮央转身向着那棵心心念念的桃花树走去,当她看见树杆后面躲着的少年时,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这一世,终于又见到了他! 他依然是梦境中少时的模样,一身黑色的衣裳,薄唇轻抿,带着疏离的冷淡。 芮央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那少年却并没有要走过来牵住她的意思。她暗暗地思忖着,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数,才会让这些魔教中人提前被杀?如今自己并非救他之人,他自然也不会如当初那样,寻求自己的保护。 既然他不主动开口,那只有做师父的厚着脸皮凑上去问问他,想不想入师门了。 随着芮央一步步靠近,那少年神色愈冷,甚至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敌意。他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却用极其淡寞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寂静得像一尊塑像,黑眸清澈如寒冬的夜。 芮央这一世,做为名门大派云华宫的青龙使,武功修为自少年时便已出类拔萃,一向清高孤傲,何曾想过要说上几句好听的话来哄谁。如今看着这比自己还清冷几分的小小少年,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来救你的……”芮央顿了顿,“虽然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救了,可是,你孤身一人,仍然很危险。如果你无处可去,不如随我回去,我可以照顾你,也可以保护你。” 她蹲在他面前,试着伸手去拉他的手腕,他却突然伸手一把推开了她。芮央未曾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没有防备,险些被他推倒。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他抬脸看着芮央,用极其冰冷的眼神盯着她,像一头一级戒备的小兽。 芮央被他问得一愣,只得耐心地解释道:“我是云华宫的青龙使,听说此间有人作恶,所以特意赶来救你……你们,你看看,我真的是好人。” 芮央自己说得有些心虚,云华宫虽是名门正派,倒真是不见得有多少好人,何况自己下山除魔,却与一个少年在此纠缠,看起来的确不像什么好人。就算不是人贩子,却算得上十足的别有用心。 “我不会再信了,方才也有个自称是来救我的女人,她杀了他们,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是,她又突然出手打伤了我。”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几具魔教之人的尸首,“你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吗?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来是这样,芮央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意外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上一世,芮央在识破凌冽的魔教身份之后曾听他解释过,他少时因魔教内乱而出逃,躲入了中原地带。因中原武林与魔教之人誓不两立,他只得封了自身内息,以免引人注意。谁知还是被追杀他的魔教中人发现了行踪,他们血洗上邪镇,就是为了找到他。 若是如此,凌冽现在就是个没什么内力的普通少年,那女子既能杀得了那些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凌冽,或是掳走他,她有什么必要假意接近,又趁机打伤他? 芮央再次向凌冽靠了过去,沉声问道:“你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未等她触及,只听风声尖啸,凌冽手指动处幽暗的寒光一闪,凌厉的杀气以疾劲之势向着芮央激shè而来。她飞身一旋,青纱素裙,衣袂翩翩,轻盈得宛如那树上落下的馨香一瓣。 “嗖”的一声,一枚黝黑的金钱镖与芮央擦身而过,深深地没入了她身后一棵桃树的树杆中。 少年脸色苍白,依然冷冷地瞪着她。 这小子,封了内力还这么厉害,不愧是未来的修罗教教主!芮央心中暗暗地赞了他一句,却仍是身形未停,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以闪电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到底伤在哪里?你不说,我就要自己找了。” 所谓先礼后兵,以堂堂青龙使的身手,若是连个少年也制服不了,岂不是笑话?若他再这样倔下去,芮央不介意直接打晕他,把他抢回青龙门再说。 凌冽的手仍是记忆中那冰冷的温度,他被芮央死死地拽住,不由得急了起来。他用力地想要挣脱她,虽是少年,到底也是男子,力气倒是不小。芮央顾及他身上有伤,不忍点他的穴,怕阻了他气血循环,只得从衣服上扯下一根绸带来,将他两只手绑在了一起。 他本就是靠坐在树边,芮央干脆一手将他压在树杆上,一手便向他的身上探来。凌冽手被绑着,身体被她压着,却仍是用力地挣扎,芮央一时没找到伤在何处,心下发急,又将手伸入他外衣之下,隔着里衣细细地摸了摸。 沉默的少年终于发怒了,他苍白的脸都红了起来:“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子?怎能这般厚颜无耻?” 芮央愣了愣,有些汗颜,此时凌冽还小,她心中当真是没有想过男女之别。 恼羞成怒的少年见她发愣,突然向她踢来,芮央立即伸腿去挡,不经意地撞到了他的另一条腿。只听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弯下腰去,身子不可抑制地轻颤。 难怪他一直坐着不曾起身,因为伤的是腿!芮央急忙弯下腰去,伸手摸他那条伤腿,待摸到伤处,芮央的心一下子凉了个彻底。 腿骨骨折,这若换了常人,早已经疼得死去活来,而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坐了这样许久。究竟是有怎样的心志,方能让一个小小的少年如此镇定地面对这样的伤痛? 芮央手下稍稍试了试,想要将断骨复位,然而握上他的伤处,他又是一阵颤抖。他用力地咬着牙,额上冒着冷汗,身体蜷缩着,再也无力挣扎和反抗,却仍然倔强地说了句:“你别碰我。” “你若是好好的,我可以不管,可如今,我是非管不可了!”芮央抬手,轻轻地抚上他轻抖的肩头,“你的腿伤若是不马上治,你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你难道想就这样做个残废?你将来……” 你将来可是要做魔教之主的人!芮央叹了口气,从怀中拔出匕首jiāo到凌冽的手中,然后背对着他,在他的面前蹲下:“我背你回去,若你不信我,这一路你随时可以杀了我。若是你没有杀我,你就要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我会为你治好腿,让你以后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身后迟迟没有答复,不知道是默许还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芮央就当他答应了,从背后拉过他的胳膊,将他背了起来。她边走边说着:“告诉你哦,我还从来没有背过人,你最好是把我抱紧一点,不然万一掉下去,那腿会更疼。” 依然没有回音,可是肩上的胳膊到底是慢慢地收紧了些,后颈间仿佛能感觉到少年那冷冷清清的气息。 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芮央默默地想着。那一世,她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喜欢她的,虽然都在青龙门,她甚至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她一直将他当徒弟,当孩子,就这样生生地错过了一辈子。 她有些心酸,背上的重量让她感觉幸福而沉重,她轻轻地说了句:“如果很痛,你就说出来。” 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声,但她却感觉到他的头轻轻地伏在了她的背上,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他睡着了,他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行至云华宫门前,芮央果然又远远地望见了东方祉,忍不住想到上一世在师父灵堂中自己无意看见的那一幕。就是这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有着绝世的风姿和一颗虎狼之心。 其实,上一世若非东方祉始终对芮央贼心不死,芮央最终也没那么容易杀得了他。芮央的姿色自然是在阮秋雨之上的,只是,阮秋雨总会在他面前媚态横生,还会处处帮着他,哪怕是做些昧良心的事。而芮央却总是冷冰冰的,除了那门规定下的婚约和师兄妹的情分以外,仿佛半点关系也无。 当东方祉转身,衣袂翩翩地向着芮央走来,他的脸上已经挂着如常的微笑,如明媚三月和煦的阳光。 芮央强忍住心底里涌上来的恶心迎了上去,一边暗骂着衣冠禽兽,一边破天荒地向他浅浅地露出个一笑倾城的表情。 东方祉愣了愣,竟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 ☆、第一百一十二章随君入魔 东方祉老远便瞧见芮央背着个小小少年, 不由问道:“这是……” “是在山下救回来的, 伤的不轻,所以带回来,看看还能不能治得好。”芮央并未提要收凌冽为徒之事, 一来凌冽还没有答应, 二来,被师父背回来的徒弟未免太打眼了些,若是救死扶伤,背一背也就正常了。 东方祉微微一笑:“早知道央央师妹虽然外表清冷, 却是个善良侠义的女子。只是,你那青龙门中并无男子,恐怕多有不便, 不如jiāo给我带回去为他治伤吧。” “说我善良侠义,师兄不也是这般侠骨柔情,只是这少年伤重,不宜折腾, 我这便带他回去了。”芮央岂会将凌冽jiāo给东方祉, 东方祉绝不会尽心为他疗伤不说,若是发现他与魔教有关, 只怕早早就杀了他。 不止是今日,便是这一世,也断不会让东方祉再有机会接近凌冽! 东方祉此刻哪里会想到芮央是在护着那少年,只是听出她夸他侠骨柔情,心中暗自揣测着, 芮央平日里心高气傲,其实心底恐怕对他还是极中意的。 两人告别,东方祉又更是“投契”地叮嘱道:“师妹若是需要些什么yào可尽管向我开口,我定会寻来送往青龙门。” 芮央含笑点头。这一世,她定会好好地护着凌冽和师父,莫再为jiān人所害,还有死去的易洪师兄,她定会为他报仇! 芮央回青龙门将凌冽安置下来,便唤了人照看,自己则叫来十九,与她同往主殿去向师父君山雪复命。 君山雪白衣银发,远远地看着就像一座不染纤尘的冰雕。他默默地听着芮央回复下山之事,始终一言不发。直至芮央告辞出来时,他才点头说了声:“去吧。” 芮央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转身回来,向君山雪抱拳道:“师父,中原正道素来视修罗教为魔教,芮央想请教师父,魔教之人就全都该死吗?” 君山雪愣了愣,平静地反问:“你说呢?” 芮央斗胆答道:“若滥杀无辜者,无论是修罗教还是云华宫,皆为魔;若行善除恶者,无论出于地狱之火还是云山之巅,均为正道。” 君山雪默了默,欣然点头:“不错。” 芮央心中如释重负,既能得师父认可,她也少些顾虑,免得他日与师父反目,绝非她所愿。 芮央返回青龙门,料理完门中事务,入夜时便想着去看看凌冽。 云山之巅入夜后霜露之气极重,浅浅的月光照下来,有种朦朦胧胧的清凉感。青龙门中翠竹种得多,透过窗子照进来,也是影影绰绰。 芮央走进凌冽的屋子,自己点了灯,静谧之中只有烛火在轻轻地跳动,凌冽静静地蜷在床上,让人觉得空dàng而寂寞。 芮央向着床边走去,凌冽背对着她,蜷缩着身子,她向里探了探上身,只能看见他睡着的侧脸。因为闭着眼睛,再看不见白天那种带着锋芒的冰冷,长长的眼睫温顺地垂着,在他清俊的脸上落下浅灰色的yīn影。 白天见到他时,他的脸色一直是苍白的,可此刻却透着不正常的红,就连唇色也艳丽得像朵初开的小花,明媚而动人。 芮央伸手轻抚上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她正要收手时,突然听见凌冽口中低低地说着什么,随着他的肩开始轻颤,他说的话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他在说:“爹,你不要死……” 她怔了怔,心猛地抽了一下。 他的侧脸紧紧地贴在枕上,身子在不停地抖动,芮央不知道他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思念父亲,亦或是因为做了什么伤心的梦。芮央本要离开的手,从他的额上滑下来,捧上了他的脸,只觉得他滚烫的脸上有凉凉的泪水滑向了她的指尖,最后一点一点,濡湿了枕边。 凌冽此时,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这个,他上一世就告诉过她。那一世,他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是孤身一人跟着她来到青龙门,那时,他是否也曾觉得孤单,是否也曾在深夜里,一个人泪湿枕畔……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次日,芮央让人将凌冽的早饭送到房中,她又亲自为他熬了些发散退热的汤yào让他喝下。凌冽不再像昨日那般反抗,也不大说话。 芮央将一切准备停当,将一块拧成长形的干巾递给凌冽,说:“今日我一定要将你的腿骨位置正过来才行,若再迟了,正位就难了,怕是有些疼,一会儿你就咬着它。” 凌冽平静地将干巾放在一边,说了句:“不必了,我受得了。” 还真是够倔的,芮央又问了一声:“那么,你现在信不信我了?你还担心我是要害你的人吗?” 凌冽缓缓地抬眸,漆黑的眸光明澈如辉:“你会害我吗?” “不会!”芮央肯定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安心。 “我信。”他仿佛总是这样惜字如金。 芮央轻轻地笑了:“我叫颜芮央,你可以叫我颜姐姐,也可以叫我姐姐,但是在外人面前,你我师徒相称。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默了许久,他终于答道:“凌冽。” 绕了一圈,总算基本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接下来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他的腿伤,若是不能让他完全康复,势必会影响他的将来。 虽然芮央极力让自己下手又快又准,也尽量轻一些不想给他造成太大的痛苦,可这毕竟是正骨,不可能不疼的。凌冽一直咬牙沉默着,可芮央瞟眼就能看见他捏紧的手,已经快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骨头复位的那一下,凌冽虽是极力忍耐却还是闷哼出声,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芮央快速为他抹上草yào,又用木板固定好,这才扶着他,让他躺下。 凌冽疲惫地轻阖着眼,手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握着,芮央知道他痛得厉害,想要握拳,可刚才已经掐伤了自己。 她看着他痛苦中干枯发白的唇,柔声问道:“要喝点水吗?”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睫毛用力地抖了抖,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不用了。” 芮央心疼地伸出她的纤纤玉手,去抚了抚他掌心中被他自己掐出来的伤痕,他的手僵了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地轻轻牵住了她,就如上一世,他问她会不会保护他时一样。 良久,她听见他又低又轻的声音,不知是梦中的呓语还是无助时的亲近,这一世,他第一次喃喃地唤着:“姐姐……” 自这日起,芮央每日亲自为凌冽换yào,关于他的事,从不愿假手于人。但又恐自己对他过于关心引人怀疑,因此,总是在处理完门中事务后悄悄地去看他,偶有需要旁人做些什么,也只让十九一人知道。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断了的骨头要重新长好,更是谈何容易。云山之巅有种草yào叫做陆英草,是接骨的良yào,多生于陡坡峭壁之上,并且,须得在天明前露水未干时采下,yào效最佳。 这日,芮央天不亮就上山采yào,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阮秋雨正站在屋前的竹林中,旁边还有十九和另两个朱雀门的弟子。十九默默地抬眼看了看芮央,芮央明白,阮秋雨是朱雀使,她想做什么,十九是阻拦不了的。 阮秋雨一见芮央,立即笑脸相迎道:“我听闻师姐下山救了个人回来安置在青龙门,特来瞧瞧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偏巧师姐一大早便不在门中。” 听闻?此事除了东方祉还不曾有青龙门之外的人知道,芮央心中冷笑,这二人关系还真是密切啊。 她不显山不露水地说道:“让阮师妹费心了,多少年来,事无巨细,总是师妹最贴心的。原不过是件小事,前几日师兄已问过了,又差人送了yào来,好不好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那少年行动不便又不爱说话,师妹便不必去看了。” 阮秋雨此番听东方祉说起,便总觉得他提到颜芮央时的语气不似以往冷淡,如今又听见他竟抢先送yào来了,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原本与东方祉有婚约的就是芮央,阮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雨费力往上贴才算套住了东方祉的心,如今但凡有些风吹草动的,女人疑心重,难免草木皆兵。 阮秋雨仍旧端着那副温婉沉静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小妹今日便不打扰了,师姐若有吩咐不必与小妹客气,师姐的事,就是小妹的事。” 芮央心中冷哼,师姐的未婚夫,就是你的未婚夫才对吧!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上一世,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栽在这个狐狸精的手中? 二人客套一番,芮央才差了人将阮秋雨送出了青龙门,又刻意向十九叮嘱道:“日后但凡发现别门之人接近凌冽,须得第一时间让我知晓。” 十九领命。 芮央一边向着凌冽的屋子去,一边暗暗盘算着,上一世的东方祉和阮秋雨之所以难对付,不过是因为两人狼狈为jiān且一直隐藏得极深。这一世,得想法子让师父站在自己这边,又要让东方祉和阮秋雨一拍两散,最好是狗咬狗才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随君入魔 平时, 芮央早上来看凌冽的时候, 他一般都在床上靠着,今日芮央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发现, 他坐在靠近门的椅子上等她。 芮央一边蹲下查看他的腿, 一边带着责备地轻声说道:“怎么一个人下床了,若是碰着伤处可怎么办才好?” “放心,我很小心,没有碰到这条腿。”说着, 一块软巾轻轻地拭上了她的额角,秀发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凌冽是个清冷而沉默的人, 却掩饰不住此时因她来迟的依恋,他知道芮央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不愿做她的累赘。 他突然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人?” 芮央一愣, 想起方才叮嘱十九的时候离凌冽的屋子不远, 想必他是听见了。未来得及作答,只听凌冽又说:“我想快点好起来, 以后,我就可以保护姐姐,不让那些讨厌的人靠近姐姐。”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异样的坚定。 芮央缓缓地抬头,正对上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想起他上一世说“我在地狱之火等你回心转意”时的坚定,她低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氤氲,却轻轻地说道:“好,我等着你长大。” 过了一段日子,当凌冽的腿伤好转,芮央便开始让他正式地同青龙门弟子们一道练功。凌冽本是魔教教主之子,因修罗教内乱,父母被人所害。上一世,他虽封了内力师从云华宫,却不曾好好地练过云华武功,却是常常悄悄地修习修罗教的心法。 因此,这一世芮央便不再教他云华武功,只是教他一些练气之法,无论他修习哪一门的内力都是极有裨益的。至于拳脚功夫上,因他腿伤尚未全好,也只是让他练一些有助于康复的基本功。 凌冽是青龙门唯一的男弟子,本就吸人注目,再加上他容颜清俊,带着天生的冷傲,芮央总能看见面带娇羞的小弟子们往他跟前凑。尤其是入门没几年的七七,是个活泼话多的小姑娘,凌冽练功时,她总会守在一边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说不尽的殷勤和贴心。 结果,每逢门内比试,垫底的不是凌冽便是七七,凌冽是因为腿伤未,一直疏于拳脚,而七七则显然是心思全不在习武上。芮央常常会给凌冽开小灶,对七七则是放任不管,凌冽因为腿伤耽误了许多时间,日后若不能平息魔教内乱势必会改变一生的命运,而七七是小孩子心xìng,只要有一日知道发奋了,自可让十九慢慢地教她。 芮央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这一世,每每在督促弟子练功之时,她总是会对凌冽和十九多些指点。对十九她一方面是存着感恩之心,另一方面,是为了日后她若离开云华宫,十九可当大任。 这日,芮央留在凌冽屋里守着他默写心法,周遭是一片寂静,烛光静静地流泻着淡黄的暖色,只听见羊毫蘸着墨在纸上游走的声音。凌冽的身子坐得直直的,薄唇微抿,眼神清冷而专注。 芮央有些迷恋这样的时光,世界只有他们二人。良久,她轻轻地探头去看那纸上,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亲昵浅笑着说道:“傻子,这里掉了一句也没发现么?” 说着,她不假思索地捉了他那只握笔的手,在纸上写了起来。二人的字极易区分,凌冽的字遒劲刚健、力透纸背,而芮央的字如游云惊龙、行云流水。芮央一边看着写着,一边轻声地说道:“心法是修炼的根本,万不可马虎,若有差池,不止事倍功半,便是走火入魔也是常有的事……” 芮央迟迟不见凌冽的回应,却突然觉得他本就坐得笔直的身子更显僵硬,这才发现,自己此刻与他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他握笔的手在她的掌中发烫,她只顾俯身写字,前胸就快要靠上他的后背,而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在他的耳边,温软的呼吸轻轻地落在他的耳根处,此时,他的两边耳朵明显不是一个颜色,靠近芮央的耳尖都仿佛要滴出血来。 芮央蓦地撤了手,强作镇定地暗暗做了个深呼吸,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今日也累了,写一会儿便歇息吧。” 芮央说完便自行离去,凌冽却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呆坐了好半天。许久,他默默地用左手搭上自己握笔的右手,仿佛还能回味着方才手背上的温暖和柔滑。 某日,芮央巡视门下弟子练功,却独独不见凌冽,命人寻了七七来询问凌冽下落,竟然连她也不知。往日若说七七是块膏yào也不为过,今日既连她也不知道凌冽去了何处,倒是有些蹊跷。 芮央叮嘱了十九看好师妹们,自己便一路向着凌冽平时过去的地方寻找,谁知一直寻到了云山之巅方才远远地看见了他。 芮央想要开口唤他,却又生生地忍住了,因为,凌冽此刻正向着悬崖外探出小半个身子来,他手臂极力够向的地方,是一株陆英草。芮央生怕惊了他,让他掉下崖去,却又不明白他此时费力地采这陆英草做什么。 凌冽的腿伤渐好,早已不再需要陆英草了,不过为了更好地疏通他的筋络,芮央仍会时常地采些草yào回来为他调理。加上这一世她对他的修习十分尽心,因此,尽管凌冽曾受过那么重的腿伤,这一世的功力仍是强过了上一世。 还有一点不同之处,凌冽除了在芮央心照不宣的默许下悄悄练习修罗教内功外,还随着众弟子们一道,自发地学起了云华宫的武功。 就在凌冽即将够到那株陆英草的时候,一只凶猛的雕儿突然俯冲了过来,它目光犀利,喙如铁钩,向着凌冽的方向,又急又猛。芮央大惊失色之下,就见凌冽一个躲闪,从崖边坠了下去。 她无暇多想,足尖一点,向着他飞掠而去,追上他下坠的速度,从他身后双臂一搂便将他抱了个满怀。 芮央在云山之巅呆了多年,对此间地形早已了然于心,只见她抓住一根藤蔓,双足用力地在崖壁上一蹬,改变了两人下落的方向,轨迹偏转,二人一道掉进了半山腰的一池清泉中。 随着巨大的水花声响,两人在水的浮力中转危为安,芮央这才看见凌冽在落水的那一瞬间,将他怀中抱着的另一只雕儿推上了岸边。几乎是在同时,方才袭击凌冽的那只雕儿也追了过来,两只雕儿久别重逢般jiāo颈耳语。 两只雕儿同样的目光犀利,喙如铁钩,只是额间的毛色略有不同,原来是一对小情侣。方才被凌冽抱着的那只像是受了伤,行动极为不便,芮央这才明白,雕儿为何会突然地袭击人,原来它以为是凌冽拐跑了它的小情人。 芮央见安全了,这才松开了凌冽,他转过身来,只看了一眼,便愣了愣,手足无措地重新背过身去,只觉得方才被她抱住的地方全都滚烫了起来。 芮央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穿的青纱素裙被水一浸,便完全地贴在了身上,跟没穿并没多大区别。 凌冽僵立着没动,可脑子里的画面和方才的触感却异常地清晰了起来。刚才她从背后搂着他,如墨般的青丝一缕缕拂在他的脸上,他的背上能隔着透湿的衣服感觉到她柔软的身躯和玲珑的曲线。她的手和她的体温一样,总是带着温暖,让他沉溺。 还有他刚才无意瞥见的那一眼…… 他一直知道,姐姐拥有这世间最好看的眉眼和最窈窕的身段,可是此刻,她精致无瑕的玉容和娇如花瓣的粉唇,都沾着水光,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泛着晶莹的神采。还有精致的锁骨、圆润的香肩、饱满的酥胸、纤细的腰肢…… 他的脑子“嗡”地一下一片混乱,一股热流以最快地速度没顶,姐姐是他的师父,是他心中的神。他强迫着自己不要再想,可是芮央却突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芮央拉住他,拖着滴水的衣裳一起上了岸,凌冽始终低着头,避免目光再一次去触碰到她,可是,她只是牵着他,也让他感觉到焦灼和慌乱。 心跳比平时快了数倍,凌冽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在此刻,一只雕儿突然飞了起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也缓和了凌冽心中的躁乱。 那雕儿矫健的身姿凌空而起,不一会儿,便叼着方才凌冽想要采摘的那株陆英草回到了两人的身边。它像是知道自己误会了凌冽,想要他救救自己的小情人儿,在草地上卖萌似地拍打了几下翅膀,又蹦了几下。 芮央怎么就觉得它那又凶又酷的眼神配上这呆萌的动作显得那么的滑稽,忍不住笑着对凌冽说道:“看在它们这般恩爱的份上,你就快帮帮它吧。” 凌冽果然重新将草地上那只受伤的雕儿抱回来,用嘴将陆英草嚼烂,均匀地敷在它受伤的地方,又扯了条衣服为它包扎好。 最后,两人又寻了些树枝和干草,在僻静的地方为两只雕儿搭了个临时的小窝,这才转身回青龙门去。 凌冽突然叫了声:“姐姐。” 芮央回头,却见他低着头并不看她,只是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衣走过来为芮央裹在了身上。他不愿姐姐的美好被别人看去,方才被这两只雕儿看见了,也就算了,若是再被云华宫中别的男弟子瞧见,凌冽想想就觉得受不了。 芮央一怔,随即明白了凌冽的用意,不觉满面绯红。两人目光偶然间对视,一时心如鹿撞。 ☆、第一百一十四章随君入魔 静谧的夜, 温柔的月光透过竹影洒落在榻上, 迷蒙中皎洁一片,连星光也不见。 凌冽在半梦半醒之间再一次感觉到背后带着温暖的柔软,让他忍不住迷恋地向身后又再蹭了蹭。 他突然转身, 惊讶地看见芮央侧卧在他的身后, 玉藕般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脸上巧笑嫣然:“别怕,快睡吧,有姐姐保护你。” 她身上有甜美的气息和淡淡的幽香, 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他不自觉地更加贴近,直到两人之间再无缝隙, 严丝合缝。 白天他曾亲眼看见的那玲珑的曲线此时就紧紧地摩擦着他的身体,在他周身带来酥麻的感觉,也点燃了一把火。他口干舌燥,全身发热, 迷茫间轻轻地抬头, 看见她晶莹的唇瓣,像是炎炎夏日中沁人心脾的冰镇梅子。 他就这样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 直到贴了上去。电流似的感觉蹿遍全身,也让他突然地觉醒,他全身僵硬地停下来,想要离开她,却像是被粘住了一般, 动也动不了。 他的目光羞怯却灼热,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连呼吸也变得不自然,他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姐姐,你会不会怪我?” 芮央柔美的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平日里清冷如霜的玉容此时美得动人心魄,她什么也没有说,却主动靠过来,贴上了他的唇。 他浑身一震,只觉得她温软的唇在他的唇上制造出让他几近疯狂的感觉,他冲动地一把搂紧她的纤腰,用力地噙住了她的樱桃小嘴。他毫无技巧地啃吮间混乱地喃喃而语:“姐姐……” 唇舌的相jiāo,身体纠缠,让他所有的理智觉得模糊,他只觉得灼热滚烫的热流在他全身奔腾,让他没有办法停下来。 他失控地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一边竭力地索取她口中的甜美,一边伸手去抚摸那让他为之疯狂的玲珑曲线。精致的锁骨、圆润的香肩、饱满的酥胸、纤细的腰肢、紧致的小腹…… 他的气息渐渐混乱,身下的人儿也娇喘微微,她的眸子就像是一汪春水,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占有。他急切地扯开她的衣服,看见她光洁如玉的肌肤,冲动像潮水一般泛滥,让他整个人都燃烧。他只想拥有她,他纠缠、喘息、放纵…… 直到他在急剧地喘息中得到满足,一切渐渐恢复平静,他一伸手,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依然是静谧的夜,温柔的月光,皎洁中不见星辉。 他失落而又迷茫地坐起,梦醒了,只有身下一片湿滑…… 自这日起,凌冽天天都会去那山腰的清泉边照看受伤的雕儿。它目前还飞不起来,凌冽每次去的时候都能看见它那贴心的小情鸟衔了食物来喂它,凌冽只需常常为它换换yào便好。 芮央若是闲了,也总是会与他同去,他们为一双雕儿起了名字,一个叫双双,一个叫对对。芮央轻功不俗,又对此间地形非常熟悉,每每为对对采些草yào,双双都会拍着翅膀,殷勤地跟在她身旁。而对对受了凌冽救命之恩,则对他更是亲近。 夕阳晚照,清风徐徐,在地上拉扯出长长的影子,两只鸟儿,两个人…… 芮央看着双双和对对,一边慵懒地沐浴着金辉,一边问凌冽:“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它俩是一对情侣而不是一对师徒呢?” 凌冽周身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气息,哪怕在金色的阳光下也显得那样冷冷清清,他低垂着双眸,长而浓密的羽睫就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yīn影,让他的表情也晦暗不清。他沉默了许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没有回答芮央的问题,却突然反问了一句:“姐姐,情侣是不是可以比师徒更亲密?” 这个问题让芮央愣了愣,上一世的颜芮央是个简单到极致的人,她一心所想的只有修炼,一心维护的只有师门,一生之中最亲密的人不是师父、弟子便是师兄师妹。她直到失去才明白自己爱过,却从没体验过情侣之间的亲密。 凌冽见她迟迟不语,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了她心中不快,语气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姐姐,若是我有朝一日,能打败云华宫所有的弟子,你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 “不可!”芮央一惊之下快速地打断了他。 她想起,不久之后便是云华宫各门弟子比武之期。这是云华宫的惯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场比试,意在督促各门弟子勤奋修习,不仅是门下弟子要比,各个门主之间也要比。 她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各门弟子比试,你要切记,不垫底便好,万不可出头。不可争强好胜,不可引人注意!” 凌冽默默地点了点头。 比武之期转眼便至,门下弟子大汇试之后,最让人期待的莫过于门主之间的较量。玄武门门主空缺多年,因此今日,便只是东方祉、阮秋雨和颜芮央三个门主之间的比试。 君山雪高居主位,四门弟子早将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依照惯例,第一场应该是阮秋雨对颜芮央,胜出者再与东方祉比试。 其实对第一场比试,弟子们心中并无悬念,他们只是想要一睹两位美女门主炫技时的风采。青龙使自十五岁任青龙门主后,第一次对战朱雀使阮秋雨便是完胜,自此高下已判,从无败绩。 而颜芮央与东方祉二人武功内力当在伯仲之间,两人比过多次,各有胜负,可以说得上是棋逢对手,彼此都没有胜算。 比试尚未开始,三人往场边一站,已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东方祉白衣袂袂、气宇不凡;颜芮央青纱素裙,宛如云中仙子。而阮秋雨,青丝斜挽、朱唇轻点,容颜虽不及芮央,却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更显楚楚动人。 朱雀门的武功路数本就是偏于yīn柔一脉,阮秋雨的气质与之极为符合。芮央想起,之前每次与阮秋雨比武,自己都赢了,可阮秋雨却从来没有难堪过。因为,自己赢的是比武,而阮秋雨一心想赢的,是东方祉的心。 她每每在芮央手下惨败,可她的一招一势,无不极尽美感,即便是败下阵来,也是一种惹人怜惜的美。加上每次她败给芮央之后,仍是礼数与亲热不减,倒让人觉得芮央过于冰冷傲慢,而阮秋雨尽得人心。 芮央想着,脸上却向着阮秋雨露出个亲近的笑容来:“阮师妹,我本无意让你难堪,只是师父有命,公平比试,师姐我也徇私不得,一会儿下场,咱们各凭本事,若有得罪,师妹可千万不要怪我。” 阮秋雨脸上一红,语气温婉地说道:“师姐哪里话,师姐的功力本就在小妹之上,我是绝不敢有怨言的。”她一边说着,目光却悄悄地越过芮央,向东方祉扫去。 这目光并没有逃过芮央的眼睛,她心下冷笑着,自己那上一世,也不知道是眼盲还是心盲,自己的好闺蜜虚伪得这样明显,她竟从来不知。 “那就好,我也可放心了。”芮央正说着,君山雪那边已传下令来,比武开始。 芮央的武功路子便如她的字一样,行云流水,写意洒脱,前招与后招之间常常似突发奇想,又如神来之笔,让人无迹可循,防不胜防。 而阮秋雨这几年来,武功进益不大,心思全放在了别的地方,输给芮央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心知自己即便再怎么奋发努力,也很难在短期内超越她。 比的次数多了,阮秋雨改变的又少,芮央便已对她的套路有了些了解。上一世,芮央顾及姐妹之情,不忍让她太过难堪,往往点到即止,实在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典范。这一世,她可不想再做傻子,让阮秋雨得了便宜还卖乖。 芮央步步紧逼,每每在阮秋雨要以最楚楚可怜的姿态落败时,便会算好她的退路,抢先一步挥剑以待。结果,阮秋雨不是主动地拿鼻子往芮央的剑上拍,就是一不小心地从她的剑锋上划过,人没事,可是发型凌乱,衣衫不整,别提什么仪态,简直狼狈得像个疯fù。 众人皆知芮央的剑法让人出其不意,今日只觉越发地鬼神难测,以至于朱雀使今年不仅败了,而且从来不曾败得这样丑态百出过。人心就是这样奇怪,同样的人,同样是败,可这次,所有人看着阮秋雨的样子,都憋着笑。 比试结束的时候,阮秋雨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起不来,其实倒不是真的伤重到起不来,而是满心懊恼到不想见人。精心梳的发髻乱得像一篷稻草,精心挑选的丝裙变得衣衫褴褛,特别是这张脸,肿得像个猪头一般,让东方祉和门中弟子见了,会怎么想? 芮央上前几步,向阮秋雨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来:“阮师妹,你没事吧?方才承让了。” 她青纱素裙,一场比试下来也依旧是纤尘不染,一个潇洒的弧线,长剑入鞘。芮央本就生得极美,从前只是过于冰冷了些,难免让人觉得比阮秋雨少了几分风情。而此时,在阮秋雨的陪衬下,只让人觉得她英姿不凡,清新出尘。 场边的东方祉和众人一样,对于今日阮秋雨的狼狈有些出乎意料,他久久地注视着芮央,总觉得不知为何,她就像是跨越了严冬的一树芳菲,在春风中突然明媚了起来。 芮央盈盈的目光像是无意地向场边扫来,美目流转间,道是无情却有情,让东方祉忍不住猜想,她看的,会不会是他? ☆、第一百一十五章随君入魔 芮央秋波流转, 向比武场边淡淡地扫来, 无人知晓,她看的是十九。 十九跟随她多年,对她的意思最是心领神会。十九当即唤了几个青龙门的弟子, 赶在朱雀门众人还沉浸在惊愕和抑郁中不能自拔之时, 已冲上场去,扶起了阮秋雨。 朱雀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接过自家门主, 向青龙门道谢。习武之人本就应当追崇强者,如今门主技不如人,朱雀弟子心中免不了对青龙门心生向往。 约摸歇了一盏茶的工夫, 到了芮央和东方祉过招之际,芮央却改变了打法。 招式看起来依然是变化无穷、神鬼莫测,只是一旦与东方祉兵刃相jiāo之时,芮央便会将内力收起几分。 场边众弟子只见招式变化, 感受不到力道, 自然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可是东方祉如何会感觉不到?他一面见招拆招,于旗鼓相当之间暗自感叹, 果然还是芮央更加配得上自己;一面又禁不住揣测着,她今日这般手下留情,莫不是早对自己芳心暗许? 左思右想间,两人比武竟比得他柔肠百转、情愫暗生,芮央却不动声色, 直与他拆了过百招,才一不小心败下阵来。 两人抱拳行礼,东方祉柔声道:“多谢师妹手下留情。” 芮央却只是淡淡说道:“是我功力不够,何曾有手下留情之说,师兄武功之高,本就是吾辈弟子之中的第一人,师兄不必过谦。” 芮央越是不承认,东方祉越是认定了她对自己有情。云华弟子皆知,青龙使颜芮央是个冰霜似的冷美人,除了师父君山雪,素来不买谁的帐,她纵是心中有意,也定是咬死了不肯承认的。 越是别扭越是撩人,能让冷美人动情,当真比那些娇媚惯了的,更是打动人。 其实,场边阮秋雨也是瞧出些异常的,芮央是什么功力,她刚刚才试过,东方祉纵然修为在她之上,也赢得太轻巧了些。若是能让芮央这样的直肠子暗中放水,莫不是她与东方祉早已暗渡陈仓了? 阮秋雨妒火中烧,却有苦难言,本想再装一装可怜,引东方祉来安慰一下她,谁知他与芮央比完,芮央转身离开,他竟也跟着魂不守舍地走了,好像全然忘了旁的人。 这场比试中的蹊跷,还有一个原本能看出来的,却没发现,那便是君山雪;众弟子本是看不出来的,却有一人看出了端倪,那便是凌冽。 君山雪是个心思单纯的武痴,毕生精力大多放在修习之上,对人对事极少愿意花心思去琢磨,芮央上一世那份轻信于人的单纯,便与她师父是一脉相承。因此,上一世君山雪才会那样容易遭遇东方祉的暗害,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也没能救得了自己一条xìng命。 而凌冽,他本是修罗教主之子,父亲遇害时,他便已经有了不俗的内功底子。入了青龙门后,芮央一直对他悉心教导,他又天资聪颖,对芮央的功力身法也早就了解得比旁人更多。 这日黄昏,芮央又陪着凌冽默写心法,便见他一直闷闷不乐。凌冽听了芮央的话,在本次弟子比武中只得了个中等水平的成绩,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许他拔尖,却暗暗地将第一的位置送给了东方祉。 凌冽在走神,半晌,他突然向芮央问道:“姐姐,我听说,你日后是会嫁给东方祉的,你真的喜欢他吗?” 芮央一怔,手中捧着的书便落到了地上,她若无其事地将书拾起,看向凌冽:“你,是不是快要十八了?” 凌冽反被她问得愣住,也不知自己的年龄和方才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却还是老实地答道:“上个月,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了。” 芮央记得,上一世就是在他十八岁之后的一年内,中原地带再现魔教之人的踪迹,然后凌冽下山,与他父亲生前的旧部取得了联系。 这一次下山,对于他日后奠定魔教中的地位极为重要,可那一世,他下山时连封存的内力都没有解开。她不知道他最后是怎样解封内力的,又是怎样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应该是历经磨难,极其不易的吧。 次日,芮央便向君山雪提议,对外广纳门徒,对内积极培植新生力量,对于空悬已久的玄武门主一位,也当尽快填补。君山雪向来对这些繁杂事务不太上心,听芮央说得有理,便授权予她,让她着手去办。 芮央又亲自去藏书阁中寻了两本关于融通内力的秘籍jiāo予凌冽,让他每日练习。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凌冽已经能够熟练地将两股内力融会贯通。这日,山下果然传来关于魔教的风吹草动,芮央心中寻思着,是时候为凌冽解开封存的魔教内力,为他不日下山做好准备了。 午后的清泉边,散发着被阳光晒过之后的青草和泥土的香味,芮央和凌冽又在同一时间来这里看望那一对雕儿。对对的伤早已经好了,可这两只有灵xìng的鸟儿仍然会在听见他们的口哨声时,回到这里与他俩嬉戏。 凌冽伸手顺了顺对对颈上的毛,突然向着芮央说道:“姐姐,过几日下山的弟子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芮央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了。”她是青龙门的门主,怎么可能不知。 凌冽见她什么也没说,心中有些失落。这一世的芮央无论是帮他治伤还是教他习武,都是极为尽心的,只是为了防止东方祉和阮秋雨过早地盯上凌冽,芮央一直在众人面前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 凌冽常常觉得,芮央对他是与旁人不同的,可有时又会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她是他的师父,他的姐姐,他心中的神,他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下山,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芮央她明明早就知道了,却一直一言不发,难道在她的心中,他终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弟子,没有什么值得她牵挂。 凌冽又一次垂眸,眼睫轻颤着,他习惯用沉默和清冷来掩饰自己的落寞与不安。他并不知道,芮央之所以一言不发,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一次下山,是他必经的历程。 芮央无法告诉他,他下山后将会经历些什么,也无法告诉他此刻自己心中的担忧和忐忑,她就那样一直静静地坐着,而凌冽的心就一直被她冰冷的外表折磨。 夜深人静的时候,芮央才来到凌冽的房中,一进屋子便闻到浓浓的酒气。凌冽恍惚中看着突然而至的芮央,以为又是自己的南柯一梦,直到他真的发现是她来了,身上的酒意才被蓦地惊醒了一半。 芮央皱了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在她的印象中,凌冽总是安静而清冷的,与酗酒沾不上边。 凌冽有些慌乱地放下酒瓶子,在自己周身闻了闻,果然是酒气熏天,这样的自己,让他没勇气站在芮央的身边。 凌冽刚刚默默地退开了半步,芮央却在他榻边坐下招了招手,指着身边的位置对他说了声:“坐下。” 他只得听话地坐了下来,正不知她是何意,便已经感觉到她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背。 他意外地僵直了身体,却感觉到一股纯厚的内力缓缓进入他的周身大穴,继而,又沉积于一处。她这是…… 凌冽心中暗惊,正要说话,便听见芮央轻声说道:“不要走神,集中心力,将我为你解开的内力与你这几年修习的内力合为一体。” 凌冽这才豁然明白之前芮央让他修习那两本秘籍的目的所在,当下不再乱想,敛了心神,将芮央为他缓缓释放的内力融会贯通。 整个过程大约用了两盏茶的工夫才结束,他魔教的内力已经被封了多年,芮央担心徒然释放会伤及他的筋脉,再者,又担心融合不好,与云华宫所习内力相冲突。 虽然只是两盏茶的工夫,芮央却小心翼翼、慎之又慎,末了,她双手一挽,敛了内息,谁知起身时却是眼前一花,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凌冽已经快速地转身将她接进了怀里,芮央本无大碍,不过是方才为了护他筋脉,内力消耗得急了些。她稳住了身子,便要起身,手推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却纹丝不动。 “为什么,你早就知道我是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罗教人,我有修罗教的内力,可你还愿意收我做徒弟?” 他的双臂结实有力,芮央疲惫中没有再挣扎,她的目光看向凌冽,未足十九岁的他,已经比芮央高出了半个头,他果然已经长大了。 “那你呢?你当年,明知道我与你并非同道中人,还是肯相信我,跟着我回云山之巅。这些年来,你不想回去看看吗,可你从来没有提过要离开,又是为什么?” 凌冽怔怔地听着芮央的发问,往事如同一场经年的旧梦涌上心头。当年桃花树下那个清婉出尘的女子,曾在这些年中多少个冰冷如水的午夜,温暖过他寂寞而荒凉的梦。 他如中魔咒般喃喃而语:“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我一直都在想你,已经想了你很久很久,甚至,比我们相识更久……” 他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吻上了她的唇,娇嫩而柔软的触感,比梦中更为清晰。 ☆、第一百一十六章随君入魔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总是觉得, 我一直都在想你,已经想了你很久很久,甚至, 比我们相识更久……” 这话同样地戳中了芮央的心, 她想了他多久,又等了他多久?是几年,还是几辈子? 凌冽那清冷的气息带着酒气扑面而来,微凉的薄唇压上了她的粉唇, 他一只手搂紧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后脑,让她避无可避。唇间细细地摩挲, 缱绻厮磨中极致的美好让他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叹息。 芮央有些懵,那一世,凌冽对她的表白应该是在下山回来之后,她对他拔剑相向的时候, 才逼急了他。可她没有想到, 到了这一世,她对他悉心的照顾和更多的陪伴, 早已让他的心比上一世沦陷得更深。 惊愕中她不自觉地微微张嘴,他便迫不及待地探了进来,与她柔滑的小舌紧紧地纠缠。唇齿间的感受由轻到重,他失去了克制,只有贪婪和急切。 直到凌冽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唇, 粗重地喘息着与她额头相抵,他猝不及防地说出一句话来:“姐姐,我不想再做你的徒弟。” 芮央又是一惊,想也不想地说道:“你疯了吗?” “嗯,我可能真的快疯了,”凌冽的声音带着低低的沙哑,他白皙清俊的脸上泛着薄红,鼻若悬胆,目如朗星,清冷却又撩人,“我不想再日日承受着悖德的煎熬,去默默肖想着自己的师父。” 芮央的脸上染上一层动人的嫣红,眸中水雾一闪而过,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自己也分不清喜忧与羞涩。她默默不语地抓过凌冽的腕来,探了一回他的脉息,快慢有序、沉稳有力,他果然已经极好地将所有内力融合,便是下山,自己也不必过于为他担忧了。 凌冽手腕反转,握紧了她的青葱玉指:“姐姐,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吧,等我回来,我们不做师徒,我们像双双和对对那样,好不好?” 他长臂一伸,再一次用力地将芮央按进自己的怀中,芮央轻靠着他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只听见他像是开心又像是亲昵地一声声轻唤着:“姐姐,好不好,好不好……” 芮央咬了咬唇,轻轻地答了声:“好。” 幸福的感觉瞬间如繁茂的枝蔓般在他的全身伸展开来,醺然的陶醉涌上大脑,凌冽深深地看着芮央,嘴角噙着一抹破冰暖阳似的浅笑。 他看见芮央那被她自己咬红的唇,带着诱人的水光,像一片粉色的桃瓣,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又在气息jiāo缠间吮吸了一下她晶莹的唇珠,继而,再一点点深入…… 转眼已至凌冽下山的前夜。 芮央行至他的屋前,便在那竹林间听见了人语声。芮央站住脚,借着竹下的yīn影隐住了自己行踪,目光穿过月下婆娑的枝叶,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凌冽,我……我心悦于你,你就要下山了,也不知几时方能回来,你……”是七七的声音。 芮央心中轻叹,这小姑娘倒是天真直率。 “我不喜欢你。”凌冽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清冷,这答复干脆利索,半点不拖泥带水,倒真是修罗教人的作风。 七七愣了愣,已经禁不住哽咽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就说得婉转动听些,让我别听着这样难过也不行吗?” 凌冽半天没反应,好一会儿,才算是劝道:“七七,我不会说好听的话,这样的事,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半点作不得假。我不会哄人,也不想哄你开心,若是让你会错了意,才是害了你。” “哼,你过分!”七七心知凌冽说的有理,却仍然止不住伤心和埋怨,“再也不想理你了!” 眼看着七七翘着气,一跺脚转身跑远,凌冽只是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我又说错什么了?不都是实话吗?” 他也懒得再想,转身回屋,行至屋前一抬头,便对上芮央似笑非笑的双眼。 今晚的芮央三千青丝只用一支翠色的玉簪绾起,淡上铅华,纤腰如束,不盈一握,款款立于月下,哪里像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倒像是偷出月宫的嫦娥。 “七七她,看起来有点难过呢。”芮央突然促狭地想看看凌冽若是尴尬起来,会是什么样。 谁知凌冽却是半点不自然也没有,却是认真地回答:“难过我也没有办法,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人,是姐姐。” 于是,芮央就在他认真的语气中甜蜜地浅笑着,他清冷沉默却又耿直,是一种不同于甜言蜜语的,另类的宠溺。 凌冽牵过她的手,就像初入云华时那样小心翼翼,如今,他的手已经远远比她的大了,而她的手在掌心中依然是那样的柔滑细腻,带着让他迷恋的温暖,还多了一份异样的心动。 “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跟我来。” 芮央被他紧紧地牵着,两人施展轻功,行速如飞。月下的云华山云穿雾绕,披一山的星辉,宛如仙山。晚风拂面,也带起他们衣袂飞扬。 她看出来,前面是清泉的方向。 凌冽果然拉着她在清泉边停下,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在嘴边吹了一下,不一会儿,便听见双双和对对的啸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两人和两鸟戏耍了一会儿,凌冽才放了两只雕儿离开。芮央问道:“你是特意来和它们告别的吗?” 凌冽不答,只是默默地摊开手心,手中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竹哨。他从中拿出一个来递给芮央,另一个又重新放回怀中。 “这是,送给我的临别礼物?”芮央仔细把弄着手中的竹哨,雕刻得光滑精致,放在鼻下还能问到淡淡的竹香。 “嗯,我之前已经训练了很久,让双双和对对听懂这两只哨音。以后,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吹哨,它们就能找到我,你也就能找到我。”他站在皎洁的月光下,面色如玉,垂眸间浓密的羽睫掩饰着他淡淡的不安,“姐姐,你……会想我吗?” 芮央不得不说,凌冽虽然表面清冷,心思却是极细腻的,这样的临别礼物,当真是极贴心的。她轻轻地点头:“会的,可是,我还是盼着有一天,我们不用再分开。” 他眼睫轻颤,像两只墨色的蝴蝶,双手将芮央抱住,他的脸就埋在她的颈间,鼻息处都是她幽幽的体香:“那,你不会嫁给东方祉的,对吗?” “当然不会。”芮央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却没有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不能放过东方祉。 她缓缓地后退半步,掏出个竹叶编的同心结来递给凌冽。凌冽接过来看了看,一双俊眼中便放出惊喜的光采。 “人家都是折柳送别,咱们就送竹子了。你送我一个竹哨,我送你一个竹叶做的同心结,你喜欢吗?”其实,芮央知道他是喜欢的,因为他从来都像蒙了一层冰似的脸上,此刻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果然,凌冽“腾”地一下冲上来,抱起芮央就抡了两圈,芮央也只是浅笑着,由着他胡闹。凌冽此刻的黑眸格外地清冽,他举着手中的同心结:“姐姐,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承诺。同心,你我从此一心。姐姐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姐姐若叫我死,我绝不活。若是有人敢欺负姐姐,我……灭他满门!” 芮央慌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天啊,爱上一个流着魔血的男人,就算为了保一方安宁,也得先好好地护着自己才行。 芮央薄嗔道:“想想我可真是划不来,做了你几年的师父,如今徒弟都不愿意再做徒弟了,竟连拜师礼还不曾行过。”可不是吗,上一辈子,凌冽主动要求跟芮央回云华门,当即就行了拜师礼,可这一世,他受了伤被芮央背回师门,后来拜师礼就不了了之了。 凌冽清俊白皙的脸上竟微微地泛了红:“姐姐就让我欠着吧,欠了拜师礼,他日与姐姐拜堂……” 好小子!看他平日里沉默不语,真说起话来,倒是一鸣惊人! 接下来,凌冽果然如芮央所料的那样,一去数月,该回来的弟子都回来了,他却失去了踪迹。 偶尔,芮央会在用竹哨唤来两只雕儿的时候,看见它们腿上绑着的字条,遒劲刚健、力透纸背,是凌冽的字。她会悄悄地发笑,魔教之人做事果然与众不同,人家用信鸽,他偏用大雕。 不过,凌冽每次送来的,都只有“安好”之类的几个字,芮央倒是能明白他的苦心,他若是将魔教之事让雕儿送上云华宫,万一被人发现,芮央必会遭人怀疑。 又过了一段时日,就算是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凌冽也该回来了,可是他依然没有回来,甚至连只言片语也已许久不见了。芮央开始忍不住地担心,不知这一世,又会怎样横生枝节。 恰逢这日,君山雪传了各门主议事。芮央到的时候,东方祉和阮秋雨都已经先到了,还有半年前芮央奉师命新挑选出来的玄武门弟子沈思跃,如今已暂代玄武门主之位。 暂代门主之后,沈思跃便可进入玄武门内藏书阁中修炼更高一层的心法,他资质颇高,近来武功已是精进不少。 另外还有一人名叫江淮,论辈份,算得上是君山雪的师弟,芮央等人的师叔,此人素来于修习之上十分淡漠,倒是处理一些繁杂事务井井有条。 芮央向着主位的君山雪和他身边的江师叔行了礼,几个门主又彼此见过。 沈思跃感念芮央知遇之恩,仍向她行了个低阶弟子的大礼,芮央连忙扶住,正色道:“沈门主日后不必如此,芮央不敢当。” ☆、第一百一十七章随君入魔 这日, 君山雪召集几人, 是为了两件门内大事。一是前些时新进弟子经过一段日子的修习,已经到了应该分入四门的时候;二是关于不久之后,将迎来君山雪的寿诞。 说到新进弟子之事, 芮央已经明白要说什么, 毕竟此事,一直是她与江淮一同主理的。 历来云华宫新进弟子分入四门都会先听听当事人的意愿,玄武门门主空悬多年,士气低迷实属正常, 倒是朱雀门,自上次比武之后,弟子们纷纷不满, 以致此番选择入门时,所有弟子都集中于青龙和白虎两门。 尤其是青龙门,博得众多新进男弟子的青睐,他们本不知芮央素来不招男弟子, 又已经有了凌冽开了先河, 于是蜂拥而至,就差挤bào了门。 江淮顾及阮秋雨脸面, 自然是不提比武之事,只说是从新弟子们之中传出的说法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若是有位美女师父盯着,就算累死也能接着练。 然而这话仍然说得阮秋雨不爱听,若说颜芮央是美女师父, 莫非她便不是了么? 东方祉的脸上也不大好看,未婚妻被这么多人盯着,任谁都会不开心。他开始意识到,芮央一直这般冷若冰霜,其实是件极让他省心的事,人已然美成这样了,若是再处处留情,他可别提有多焦躁。 君山雪原本就对这些琐事不大上心,见江淮为难,便问几个门主有何良策。 沈思跃是个心眼实在之人,他直接了当地答道:“自然是爱去哪门去哪门,这若是弟子看不上师父,即便勉强收入门下,日后门主也难以服众。” 沈思跃原本说的是他自己,阮秋雨听了却极不舒服,觉得字字都是针对她,却又发作不得,险些憋成内伤。 芮央思忖着答道:“原本,云华宫四门藏书阁之中的武学便是各有所长,门下弟子也应当尽量避免过于悬殊,使得一门独大,如此,方得彼此制约,为长远计。” 君山雪默默点头。 芮央又接着说道:“我建议在分入四门之前,对新进弟子再进行一次甄别,根据各人的武功特长分入对应的门下。譬如朱雀门武功,走的素来是yīn柔的路子,自然也只有适合的人才练得。” “况且,”芮央略一沉吟,“据我所知,朱雀门正因为武功路子过于yīn柔,藏书阁中不少招式已被祖师们列为禁术,若有心术不正者偷学,必然会害人害己。因此,考核之时,需得如阮妹妹这般身正影直之人,方能进得朱雀门。” 她这一席话,本是在一本正经地谈论此番新进弟子之事,却又暗暗戳中了几人多年的心事。一番话说完,只有江淮和沈思跃频频点头,其余三人皆暗自惊疑不语。 当年,玄武门门主易洪死得蹊跷,芮央原本一直不曾察觉。上一世,君山雪被害,芮央无意中在灵堂听得东方祉和阮秋雨的对话,方才明白,易洪之所以死于走火入魔,是因为一种朱雀门禁术,叫做杯弓蛇影。 杯弓蛇影类似迷魂之术,是以自身内力去影响他人心志,最终导致了易洪修习中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而死。 君山雪毕竟见多识广,乃武学翘楚,当年他探查易洪内息时,曾对他的死因有过怀疑,却又无迹可寻。 直到那一世,凌冽为了阻止芮央的婚事,与云华众人公然冲突,阮秋雨想要再一次暗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使出杯弓蛇影未遂,却被君山雪看了出来,东方祉这才起了弑师之心。 今日芮央看似无意地提及朱雀门禁术,几人心中各怀心思。 君山雪方才只觉灵光一闪,此刻细想又是一片寂暗,理不出什么头绪。 东方祉和阮秋雨则是各怀鬼胎,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般。当年阮秋雨与易洪无冤无仇,她要杀易洪唯一的理由,是因为易洪挡了东方祉的掌门之路。她这样帮着东方祉,只能说明,早在那时,他俩之间便已达成了某种共识。 东方祉害怕易洪死因暴露,不惜对君山雪下手,这一世,芮央暗暗琢磨着,若是阮秋雨对于东方祉来说,已经毫无用处,那么他会不会选择弃车保帅呢?毕竟,要杀阮秋雨可比杀君山雪要容易太多。 几句话敲山震虎结束,江淮也有了大致的应对之策。接下来,几人便商讨了一番关于君山雪寿诞那日的事宜。这年适逢整岁寿辰,基于云华宫在江湖中地位崇高,到时必然会高朋满座,迎来送往,万不可失了礼数才好。 芮央想了想,提议将寿诞那日的几件大事jiāo由几人分管,大家各负其责,以免忙中出错。江淮连声赞同,忍不住夸道:“想不到青龙使治理帮中事务很有一套,有朝一日新掌门继位,这位能干的掌门夫人必是个贤内助啊!” 芮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倒是沈思跃附和着:“师叔说的是!” 东方祉闻言目光悄悄地向芮央瞟来,藏了丝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情,却偏偏落在了阮秋雨的眼里,气得差点将自己一嘴银牙咬碎。 诸事议完,芮央听江淮说起还有几份重要的请柬未曾送到,都是江湖中地位极高的几位掌门人,芮央便主动请缨,亲自前往。 江淮想着,青龙使前往,更显殷勤周到之意,便准了她即日下山。 末了,四个门主一道离开,各自返回自己所辖门下。分道扬镳时,东方祉又突然叫住了芮央。芮央一回头,便见他噙着一抹温润的笑容,微风中负手而立,如芝兰玉树一般。 芮央心中觉得讽刺,若不知他的为人,有几个女子会不爱他这般风采,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东方祉的声音在柔风中听来更觉暖心:“央央,今日下山需得好好照顾自己,早去早归。” 这已然是未婚夫的口吻,他说得情意缱绻,芮央暗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眼角一瞥,余光便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露出裙衫一角,分明便是未曾走远的阮秋雨。 芮央心中冷哼了一下,抬头时却拿捏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清浅笑容,既不谄媚,也不疏远:“多谢师兄,只是今日时候不早,还要赶着下山,芮央便不耽搁了。” 东方祉方道了声:“好。”又见芮央突然低了头,如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央央愚钝,近日突然想起秦观的《鹊桥仙》,那最后一句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 东方祉顿时如痴了一般,那秦观的《鹊桥仙》最后一句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与芮央本就有婚约,自是来日方长的,她此刻提起这句,可不就是在说他俩么?这是在暗示还是在表白?他素知芮央xìng子清冷,不想也有这样情意绵绵的时候,只觉得一时间心都化了。 芮央这猛一转身,正是说不尽的娇羞,道不出的妩媚,反比阮秋雨那媚态横生的样子更加yù说还休、动人心弦。 此刻,他只恨江淮为何不让芮央明日再下山,若是能在夜色下二人送别,说不定他还可以得以亲近。正想着,便见芮央又浅浅地转身看了他一眼,这才施展了轻功,一路走远。 这一眼,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秋波如水、顾盼飞扬,让东方祉久久地立着缓不过神来。 芮央一下山,便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要办的事,随后一路向西,直奔地狱之火而去。 每当辨不清路径时,芮央便会以哨音唤来两只雕儿为自己引路,到了夜间,她也会为它们留上一些吃食,做为奖励。 直到进入地狱之火的境内,双双和对对也开始盘旋不前,芮央猜想,凌冽大约就是从回到修罗教后,与两只雕儿失去了联系。 所幸的是,芮央并没有费上太多的工夫,便寻到了凌冽的下落。修罗教两派人马杀得惊天动地,方圆数里的百姓四下逃难,这样的动静,芮央想不发现都难。 因为是一场混战,双方杀得不可开jiāo,倒没人注意到芮央这个外来之人。她顺着打斗的人群穿过一片茂密的山林,又沿着尸体和鲜血进入了一个隐蔽的山谷,山谷中远远可见一座外形独特的建筑,与中原地带的房屋样式大相径庭。 芮央暗暗地猜想,这里极可能就是修罗教的所在地了。 此间依然打斗声不绝于耳,因为双方皆是魔教中人,服饰打扮十分相似,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方能于混乱中分得出敌我。 芮央远远地一抬头,便望见一座殿宇的屋顶上有几个人正难舍难分地缠斗在一起,其中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身形,周身带着她熟悉的清冷气息,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凌冽。 准确地说,是凌冽带着好几个人,在围攻一个女子。然而,奇就奇在,这么多人加在一起,竟仍然动不了她分毫。 那女子一袭紫裙,身姿窈窕,以黑纱覆面,看起来优雅而又神秘。她的身形灵动如仙如幻,诡异似妖似魔,她仿佛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内力,无论多少人围攻,她都显得毫不费力。 最让芮央感到诧异的是,她的招式与修罗教众人的招式大不一样,又绝非中原武功,她的运气之法也不似常人。不,她用的,好像根本不是内力,而是……灵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随君入魔 先后有不少人在结果了自己的对手后飞身上房, 加入与那神秘女子的打斗之中, 然而,他们又很快地被打落下来。 那女子很怪,其他的人被她打下来, 不是断胳膊便是断腿, 她不杀人,可下手也不轻。唯有和凌冽jiāo手之时,她似乎并不想打伤他,却也绝不肯退让半步。 芮央看得出来, 一别数月,凌冽的内力像是突飞猛进,几乎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但是与那女子jiāo起手来,再深厚的内力也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反应。 芮央不由得焦急起来,这样打下去, 那女子不累, 凌冽也定然会力竭而亡,难不成, 她是想慢慢地拖死对手吗? 她双足轻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向着那女子靠了过去,既然强攻不下,那只有偷袭了,大敌当前, 实在顾不上什么风度。 芮央的轻功卓绝,起落如风,莫说是中原武林,便是将魔教之人加在一起,也没几个能与之相较的,那身姿轻盈得,就宛如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可是这一次,她却失了手。 她根本没看清那女子是如何出手的,她靠近的时候,那紫衣女明明还在和人打斗,芮央敢保证,她方才的动作,轻得连只蚊子都不会惊动。可那紫衣女却如有神助般闪电似地侧身,一伸手向着芮央抓来。 那手洁白无瑕,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它像一只铁钳般扼住了芮央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芮央必死无疑。 “姐姐……”随着凌冽的一声疾呼,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整个屋顶就像一个凝固的画面。 芮央被紫衣女捏着喉咙,此刻却心如明镜,她静静地看着对方,有一句话,她怕说出来会吓着所有的人此女绝非凡人!这世间能在一招之内拿住芮央命脉的人,几乎没有,就连她师父君山雪要想打败她,也需多费上几招。 而那紫衣女在看清对方的样子时,似是愣了一下,继而,明显的杀机从她眼中一晃而过,那一刻,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芮央顿时呼吸困难,一阵巨痛。 她是认识自己的!芮央的脑中在快速地转动着,她会是谁?是仙是魔还是妖?她又怎么会闯入凡间,与凌冽打了起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女子抓着芮央,迟迟没有松手,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所有人在凌冽的示意之下一动都不敢动。凌冽的手紧张地捏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突然,一声犀利的雕鸣,芮央看见双双如一支离弦之箭向着紫衣女急冲而来,它目露着凶光,亮出了自己的尖喙和利爪,它竟是来救芮央的! 当它靠近的时候,连芮央都感觉到一阵劲风,足见双双的速度之快,势头之猛。 紫衣女并未回头,却好像侧面也长了眼睛似地对着双双就是一掌,准确无误地正中前胸。芮央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如利刃在她的心头划过,原本生龙活虎的双双便如一团棉花般直直坠了下去。 没有挣扎,也没有呻吟,双双就这样断了气。形单影只的对对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出来,徘徊在双双的身边,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呜咽般的悲鸣。 就在芮央和凌冽都怒红了眼的时候,对对突然拍着翅膀一飞而起,继续着双双未完成的心愿,向着紫衣女冲了过来。 芮央不顾疼痛叫了声:“不要!”却已经什么都制止不了。 电光火石之间,紫衣女已一把将对对的脖子握在了手里,她松开芮央的同时,两手用力,撕扯中,竟然残忍地将对对的身体一分为二! 芮央不知道对对是想报仇还是想殉情,只是当她眼睁睁看着对对血ròu模糊的身体终于从紫衣女手中坠落,和双双躺在了一起,她完全地bào发了。 她疯了似地向紫衣女冲了上去,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曾一度静止的画面再度沸腾,随着凌冽的出手,所有人又加入了战斗。 可是这一次,紫衣女却似乎不愿再恋战,她已经将对芮央的恨意尽数发泄在了两只雕儿的身上,理智告诉她,不应再多做停留。临走前,她狠狠地一掌将芮央击退,目光又最后在凌冽的脸上流连了一下,便飞掠而去。 凌冽一把接住芮央后退中摇摇yù坠的身子,目光中又急又痛:“姐姐,你还好吗?” 芮央的手捂着中掌的地方,看着她如鬼魅般飘乎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伤还撑得住,可心情怎么会好,失了双双和对对,就宛如失去了亲人和朋友。再加上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诡异女子,让事态变得复杂了起来。芮央若还是一只神鸟凤凰,她或许可以好好地与此女打上一架,可如今穿越为人,她已经失了灵力。 紫衣女走后,剩下的那些与凌冽作对的修罗教残部便再无威胁,凌冽带着众人很快平息了纷乱。 芮央和凌冽将双双和对对埋葬于山谷之中,此间钟灵毓秀,是个鸟语和泉声合鸣,薄雾与花香缠绕的好所在。凌冽将芮央的身子扳转过来,便看见她红了的眼圈。 “是我不好,连累了双双和对对。”她语气哀婉,心中却早已盘算好了,等她陪着凌冽走完这最后一世,恢复仙身后的第一件事,定要去寻找它们的下落。 凌冽心头一痛,急道:“是我不好,我说过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却没做到。” 芮央愣了愣,他确说过不让人欺负她,可今日这女子却不是人,又怎能怪得了他呢?芮央细细地看了看凌冽,数月不见,他像是瘦了些,却更见精干。他漆黑的眼中布着细细的血丝,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想来为了教中之事,已经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了。 芮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是如何惹上了那奇怪的女子?” “姐姐也发现她极为古怪了么?”他玉面之上皆是严肃的表情,薄唇抿了抿,开始将关于修罗教中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当年,修罗教内乱,左护法肖浩设计杀害了教主夫fù,占领了总坛流火殿。凌教主临终前将唯一的儿子凌冽jiāo给右护法季渺,逃出了地狱之火。 在一次追杀中,凌冽与季渺失散,他那时还是个少年,又被封了内力,为求自保,只得隐藏于上邪镇中。 肖浩为了找出凌冽,不惜血洗上邪镇,最后却无功而返。至此,肖浩与季渺带领着自己的属下,各自壮大,直到凌冽下山,与出现在中原的季渺取得了联系,几经周折后杀回了地狱之火。 凌冽微微蹙着眉:“原本,按我的计划,之前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就可以杀了肖浩,可是每每都被那紫衣女破坏,让我拖到现在。她要杀我明明是易如反掌的,可她好像只是想破坏我的计划,让我与肖浩长久拉锯。若非姐姐今日赶来,恐怕我仍然无法收拾了肖浩,为父母报仇。” “只可惜,季护法已于上月过世了,他临终之前,还将他毕生的内力给了我,如今我手刃仇人,他却无法看见了。” 他的目光转向芮央:“姐姐,为什么那女子明明占着上风,却不愿与姐姐缠斗,竟会不战而走了?” 芮央沉默着,一番冥思苦想。若所料不错,她果真不是凡人,那么自古以来早有铁律,仙魔不可于凡间擅自使用灵力,更改凡人命运,更不可擅杀凡人。她私入人间干涉修罗教之事,自是犯规之举。莫非,她是害怕被自己看出她的身份,他日要受责罚? 然而,她又是如何知道芮央能够看出她的身份呢?芮央思前想后,的确想不起自己从前曾在何处见过此女。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你可知,她为何介入修罗教内之事?难道你不觉得……她看你的眼神……” 芮央没说下去,怎么说着说着,明明是谈论正事呢,倒好像争风吃醋的样子,虽然……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 凌冽清俊的脸上却有些不自在起来:“其实,起初我也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颇为奇怪,但是后来我发现,我似乎是见过她的……” 凌冽对上芮央讶异的眼神:“当年,在上邪镇,与你相遇之前,她突然出手,打断了我一条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凌冽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所以,即便她对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怕也是仇怨吧。” 他的话让芮央很是意外,若依着身为女子的第六感,她看凌冽的眼神怎么也像是情意绵绵,哪里会是什么深仇大恨,可她那所作所为,的确让人费解。 出了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还不知道对方意yù何为,这简直是一把无形的利刃,高悬于顶,随时会落下。芮央此时又悲又急,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气血逆行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凌冽连忙扶住她的双肩,让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下。芮央闭目凝神,开始默默地调息,这时,她只觉背后有一双手轻轻推来,将一股暖洋洋的内气缓缓送入了她的体内。 芮央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不觉想到数月前还是自己以内力助他,这么快便可以倒过来受他的照顾了,他果然长大了,不仅是可以依靠的男子汉,还是赫赫威名的魔教之主。 凌冽的声音轻轻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宽和:“姐姐,你在走神。” 芮央一窘,仿佛心思让人看破,她连忙重新凝神,顺气调息。 ☆、第一百一十九章随君入魔 月光轻轻地洒下来, 如银纱铺满山谷。鸟语虫鸣皆已归于寂静, 只有黄叶飘落地面的淡淡声响,山谷中说不出是什么草和树叶发出青涩的浅香,像是一张密密的网, 编织着夜色中只属于二人静默的温柔。 芮央和凌冽默契地各自收了内力, 芮央已觉得轻松了不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淤塞之感已消,倒闻见清幽的香气, 一时有些心旷神怡。 她正想要站起身来,凌冽却从身后扶住她的双肩,轻轻将她向后一带, 芮央身子放松,便顺势靠进了他的怀中。凌冽双臂在芮央的向前jiāo叉,让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自己前胸上,他头一低, 俯进了她右肩的颈窝里。 两人分别数月终得相聚, 却是一见面就经历了双双和对对的离去,直至此刻独处于静谧的夜色中, 方才体会到相聚的温情。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芮央就静静地靠在凌冽的怀中,背后能感觉他的心跳,颈边有他温热的呼吸。凌冽一边贪婪地攫取着她身上的芬芳,一边仍不满足地又将手臂紧了紧。 淡淡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间, 怀中的身体纤瘦而柔软,山谷中的夜晚有厚重的露气,凌冽看见她耳畔的一缕秀发因沾染上露气,显得有些湿。 他双手搂着芮央没有动,便用嘴将那缕发丝拨动了一下。薄唇轻触上她的耳垂,在他的唇上制造出微凉而酥麻的感觉,他怔了怔,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诱惑,凑上去在她娇柔的耳垂上吮吸。 芮央的身子一阵发软,不由得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凌冽松了她的耳垂,不再乱动,声音却有些低沉的沙哑:“姐姐,你既然来了,就别再走了好吗?” 芮央摇了摇头:“不行啊,我此番是寻了借口下山的,再不能耽搁了,明日我便要返程。” “那我随你回去。”凌冽接得极快。那一世,他就为了芮央,离开了云华宫又回去,最后为了芮央的婚事与云华宫公然反目。 “你还是别回去了,你如今虽然杀了肖浩,然而正值多事之秋,百废待兴,你身为教主,自然是离开不得的。”芮央转身看着凌冽失望的样子,又连忙说道,“有些要紧的事,我是非做不可,等我办完事,一定会禀明师父,离开云华。” 凌冽这才极不情愿地勉强应了声:“那好吧。”说完,他便起身,在她的身前背对着她蹲下,说了声:“上来。” 芮央愣了愣,却是没动:“你快起来,我的伤没什么事了,哪里就虚弱到要你背我?” 凌冽却仍是执拗地蹲着,不容她拒绝地又说了声:“上来。” 芮央见他坚持,也不再说什么,干脆地弯腰趴在了他的背上,双手圈紧他的脖子。 凌冽已经长得高大而挺拔,他的背很宽厚,芮央圈住他的手偶尔能碰到他精致的锁骨。他就这样背着她,一步步地走着,走在充满花草清香的山径中,走在一汪银白如水的月光下。 “凌冽,”她叫得有些温柔,也有些甜蜜,“你为什么一定要背我?” 他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淡淡的,却也透着别样的温柔,一种只属于他钟情的女子的温柔:“当初,你背我上云华宫,现在,我背你回流火殿。” “也好,胜过了八抬大矫。”芮央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头歪在他的脸侧,他的侧脸,有刀刻一般精致的轮廓。她的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晚风中,丝丝缕缕拂在凌冽的脸上,带着她的发香。 她的声音恍如耳语,柔柔的发丝时时无意地撩拨,他的手腾不出空来,脚步也没有停,脸上却不知不觉地泛着微红。 一个清冷到像是蒙着层寒冰的人会脸红,而且,还脸红得这样镇定,芮央突然就着了迷,觉得他的样子可爱至极。一边搂紧他的脖子防止掉下来,一边努力地将嘴凑在他的侧脸上,软软地印了一个吻,即便是在昏沉的夜色中,芮央也能清楚地看见,他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凌冽就这样任由她“调戏”,却没有说话。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季护法,也没有了双双和对对,生命中所有他曾珍惜的,都留不住,只有芮央,能与她在一起,无论她做什么都好。 心中是一丝丝宠溺,一丝丝留恋,他许久才淡淡地问道:“姐姐是青龙使,若是掌门他不愿意放姐姐离开云华宫,那当如何?” 芮央老实地趴在他的背上,暗暗地想着,原来,他还在为分别而难过。也难怪,中原武林与地狱之火素来敌对,她与他的身份真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的。若非如此,那一世她也不会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到最后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一滴泪,悄悄地落在凌冽的背上,芮央静静地贴着他,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轻轻地说:“相信我……”相信我,这一世,哪怕是死,我也会选择和你站在一起,不再错过。 凌冽将她送回了房,虽是大局初定,可芮央的屋子里从用品到摆件皆布置得极为讲究。芮央与魔教中人接触不久,但是这一日之中所见,虽然如传闻中所说个xìng张扬了些,却是不乏精明干练之辈。 铸铜鎏金錾云龙纹的香炉焚着芮央辨不出的香料,极具异域风情;金丝玫红色的纱幔细看可见暗纹,好似蕴藏着霞光,还缀着一排齐整的流苏;云丝锦被上绣着清新的花样,与檀木雕花的床相得益彰,温馨而又周到。 芮央拥着被子睡了一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凌冽想给她的并不是一个屋子,而是一个归宿,她又何尝不是?凌冽舍不得她离开,不想再与她天涯相望,她又何尝不是?她翻来覆去,总想起今晚他沉默的样子,他一直都在难过。 他没有父母亲人,多年居于云山之巅,想来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就连双双和对对也没有了,他只有属下和敌人。 她突然觉得还有很多话不曾对他说,而这一走,又不知几时方能回来,梗在心中不吐不快。她闭一会儿眼睛又睁开,那窗外始终是茫茫的夜色,不见泛白。 就这样,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最后一次睁眼时,终于看见窗外的天泛起了青灰色。 芮央坐起身来,怔忡地想着,今日临别前该对凌冽说些什么,此时依稀地听见窗外有些极细微的声响。 她跳下床便跑出了门,果然看见凌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站在窗外,天青色下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却清冷而寂寞。来得这样早,想必也是一夜没睡好吧。 他见芮央突然跑出来也是有些意外,他想说自己是来看看她,又觉得时辰太早了;想说是来问问她饿不饿,然而芮央自修炼至高阶之后便于饥饿上没多大感觉了;想直接说一句想她了,却终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晨色中,他的发上沾染了浅浅的露气,剑眉星目下,玉面薄唇看起来极是宜人。他的目光在芮央的身上扫过,当停留在她那双白皙精致的赤足之上时,他几步迈过来,打横一抱,将她抱进了屋。 凌冽直接将芮央放在榻边坐下,便蹲下身子来为她穿鞋,芮央连忙缩了脚,如今,他已是堂堂的魔教教主了。凌冽却没有由得她躲,抓过她的脚来,感觉到有些凉,还在掌心为她暖了暖,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帮她穿鞋袜。 芮央也就怔怔地坐着,由得他摆弄,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凌冽,我……有话想对你说。” 凌冽手上忙完,才抬起头来,漆黑清冽的眸子看着她:“你说,我听着。” 芮央对上他的眼,脸颊红了红,却起身下床,拉着他便向外走。 天色又似比方才亮了些,两人牵手走在晨风里,不过片刻工夫便到了昨晚的那个山谷。凌冽不解地侧过头来看她,却也不问,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芮央秋波盈盈,清亮如水,粉嘟嘟的唇角含着柔情的浅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凌冽,我们拜堂吧。” “你说什么?”饶是凌冽这样清冷镇定之人,此刻也不自觉地流露着意外和惊喜,他一把握住芮央的两只手腕,眸底光芒流转,如满天的星辉,“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凌冽,我们就在这里拜堂吧,”芮央的声音微微地哽咽,眸中晶莹闪闪,到底还是红了眼圈,她指了指天边即将落下的残月和越来越明亮的金辉,“当日你下山前不是说过,等我们再见时,不做师徒,我们要像双双和对对那样。现在,我们就在双双和对对的面前成亲吧,谨以天地为鉴,日月为证!” 凌冽怔了怔,一个箭步抱住了芮央。有何不可?他们都没有父母高堂,他们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他原本不过是怕委屈了她,既然她愿意,有爱的地方,便是心之所栖! 他向她眼中氤氲的湿意吻去,却牵扯出更多的缱绻和缠绵:“我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娶姐姐为妻!” ☆、第一百二十章随君入魔 策马一日, 黄昏时, 芮央才进入了一个繁华些的镇子。 包子铺前的大蒸笼阵阵地冒着烟,带ròu味儿的包子香肆意地勾引着行人肚子里的馋虫;不知道谁家的小嫂子穿着碎花的布衣,一边手拿着扫帚, 划拉着自家门前的尘土, 一边唤着贪玩晚归的孩童;远远的窗户口上,年轻的小媳fù探身收着晾晒的衣物…… 芮央自幼便居于云华宫,日子过得极为简单,与凡俗生活几乎绝缘, 然而此刻却被这袅袅炊烟和家长里短的气息感染,有些向往居家的感觉。 芮央自嘲着,才刚成了亲, 便真的同以前不一样了么? 临行前,芮央经历了一次七辈子加在一起,最特别的拜堂成亲。 清晨的山谷里冷冷清清,芮央和凌冽郑重地跪在朝阳的金辉里, 没有红烛高照的喜堂, 也没有喧嚣的亲朋满座。只有清脆婉转的鸟啼声声为贺,只有双双和对对合葬的木碑为他们见证。 刚拜完堂, 芮央便一匹快马告别了自己的新郎倌儿,走的时候姿态洒脱,此时形单影只,才明白什么叫“相见时难别亦难”。 身后是冷冷的落日,夕阳晚照, 身前的地上那拉长的影子看着份外落寞。 芮央正有些走神,便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如幻觉一般的马蹄声,她回头眺望,终于看见一人一骑缓缓地行至跟前。 “你怎么来了?”芮央意外得像是在做梦。 凌冽带着一身风尘翻身下马,顺手将芮央手中的缰绳也接过来,牵着两匹马儿,与她并肩而行:“我将教中事务安排好,便赶着来送妻千里,姐姐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都说是小别胜新婚,如今又是小别又是新婚,虽然不过五六个时辰不见,却已觉得分别了太久。然而太过亲昵的话芮央到底说不出口,她只是抿嘴笑了笑,说道:“也好,只是要辛苦你明日又赶回去,太过奔波了。” 芮央的眼睛轻轻地向凌冽瞟了瞟,谁知他也正含笑看她。他此时的笑不似平日的清冷淡泊,只觉剑眉星目间带着说不出的宠溺与柔情,撩得人心醉神迷。 天色不早,二人寻了间客栈住下,将马儿jiāo给小二去喂些草料。 那掌柜的一见二人气度便十分地殷勤,忙不迭地向他俩介绍着:“二位算是来着了,玄字一号房环境最是清幽,好些新婚夫fù来了,都挑这个房的。” 说完,又向小二叫道:“赶紧地,将热水和饭菜为二位送到屋里去!” 芮央和凌冽对视一眼,两人竟都说不出话来,这掌柜的果然是常在江湖飘,哪有不……哪有不是好眼力的。凌冽仍是一贯的沉默清冷,暗暗地牵了芮央便向楼上走。 两人都是赶了一天的路,吃了晚饭,轮换着洗漱,然后躺在床上,说不出的放松。 房间的环境果然清幽,处于走道的尽头,旁边还隔着两间放杂物的屋子,所有的嘈杂声都离得远远的。窗外种了几株丹桂,此时桂花快要开败了,香味却仍然浓郁,风一吹,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便带着香风往屋子里卷。 芮央突然想起来问道:“传说中那深藏于地狱之火的超凡力量究竟是什么?” 凌冽默了默,一本正经地答道:“若是我说,连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啊?”这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就像是一件被外人觊觎已久的宝物,自家人却说并不知道它的存在。 “不光是我,我爹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是不知为何,他总是一口咬定,说今后我定能发现那超凡力量的所在。”凌冽说着,自己也觉得太扯,于是转了话锋,“姐姐累了吗?” 芮央被他一问,突然就有些局促起来,却是故作平静地应道:“嗯,熄灯睡吧。” 凌冽躺在外侧,便下床熄了灯,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重新回到床上来。只有一床被子,像是特意为小夫妻准备的,倒是挺大,凌冽将被子抖开,把两人一起盖了。 寂静的黑暗中,两人都没有阖眼,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在同一床被子下面,两个身体都有些僵硬,谁也不敢乱动一下,可是心中却止不住地浮想翩翩,伴随着幽幽的桂香,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一会儿,凌冽见芮央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紧张地伸了一只脚,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脚心。她灵敏地缩了一下,却到底还是停在原处,没有再避开。 凌冽知道她也没有睡,再一次用自己的脚背贴上她的脚心,摩擦了一下。芮央的手总是带着淡淡的温暖,可是脚却总是有微微的凉意,就如清晨时他为她穿鞋袜时那样。 他贴着为她暖了暖,慢慢地,两人的小腿也缠在了一起,缠绕中有种情愫在暗夜里疯狂地滋长,他蓦地一个翻身,伏在了她的身上。 芮央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地问道:“你做什么?” “洞房。”秉承了他一直以来的言简意赅,他说完这两个字便埋头向着芮央的颈窝处吻了下来。 他在她耳畔敏感的肌肤上恣意妄为,让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变得粗重起来。芮央身子发软,只能无力地搂住身上的人,却因为两人严丝合缝的紧贴而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原本已经滚烫的粉颜更是热得如一汪沸水。 不一会儿,他的唇便转移到了这汪沸水中,噙住了那两片桃花似的娇软,同时,他的手也开始忙了起来。解开她的腰封,衣裙之下,是他多少次魂牵梦绕的身体,让他激动到为之颤抖,让他情之所至,迫不及待。 芮央也深深地回应着他,与他唇舌纠缠。爱到刻骨无以为诉,惟有彼此坦诚相见,彼此倾心地jiāo付。她感觉到他的急切,也帮着他去脱他身上的衣服,直到抚上他光滑紧致的背脊,他年轻的身体带着蠢蠢yù动的活力。 在他滚烫的手和炽热的吻下,她酥软到快要化成一汪春水,抑制不住地旖旎出声。他的火焰腾腾地燃烧着,终于,他停留在她的双腿之间,沉身压了进去…… 被中的热浪一袭又一袭,春宵苦短…… 次日,凌冽一直将芮央送至接近云华宫的势力范围,方才停住了脚步。 两人依依惜别,凌冽取出一枚乌黑的戒指递给芮央,戒指上有一个火焰的图案。芮央接过来正细细的端详,凌冽说道:“修罗教人见戒指如见教主,你把它收好。” 芮央吓了一跳,茫然地抬眼看了看凌冽,他又接着说道:“云华山下朝阳客栈,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带着戒指去那里,自然会有人听你号令。” 芮央心头一暖,说了声“好”,将戒指收起。凌冽上前一步,一手揽住她的腰,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记得要照顾好自己,你若是在云华宫出了什么事,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芮央连声哄着,叫他放心,直到再不能耽搁了,凌冽才终于在芮央的注视中策马扬鞭而去。 芮央回了云华宫,君山雪也只是想着她素日难得下山,怕是年轻贪玩些,回得晚了,倒也不曾追究。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眼看着,便已接近君山雪的寿辰。江湖中各门各派都遣了人前来道贺,不仅是云华山,便是山下的镇子都显得热闹了起来。 云华宫中四个门主加上江淮都忙了起来,为了不影响门下弟子清修,所有前来道贺的贵客都被安置于山下的客栈中,但凡像样些的客栈一时间都是客满,当然也包括朝阳客栈。 山下自有云华弟子专门负责迎来送往,只待寿诞当日,云华宫寿宴一开,所有人都会上得山来。 江淮本是安排芮央与东方祉一道,负责山下的接待,芮央想了想却推托道:“师叔安排,芮央本当听从,只是恰逢新进弟子分门之事即将张榜,芮央还有些人选没有敲定,怕是无暇□□,耽误了大事。” 东方祉便有些暗暗地失望,他心知肚明,山下的接待是个肥差,也是个闲差,只要该安排的安排好,便是与芮央在山下闲逛个半日也是无妨的。 芮央又道:“我倒想向师叔保荐一人阮师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师妹温柔沉静,于接人待物之上强过芮央百倍,有她下山接应,想来定是极周到的。” 阮秋雨听得心中窃喜,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云华宫中规矩太多,她与东方祉又分在朱雀和白虎两门,平时真是难得有亲热的机会。若是能一道下山,寻个借口夜不归宿,也是说得过去的。何况,奉命接待各门各派之人,原本便是混迹于各个客栈之中,还能再方便些么! 她嘴角都忍不住要弯起来,强抑着心中欢喜,眼光却是不住地向东方祉瞟去。东方祉如何能不懂她那目光中的含意,他虽是对芮央心痒难耐,然而对于阮秋雨这送上门的美色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江淮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了,芮央不动声色地觑了觑阮秋雨眼底那快要抑制不住的喜色,嘴角淡淡地冷笑,眸中一抹不为人察觉的寒光闪过,宛如雪山顶上乍裂的千年之冰。 ☆、第一百二十一章随君入魔 阮秋雨虽是满心的欢喜, 却还要假意推让一番:“多谢师叔师姐的信任, 只是从前这样的事都是师姐来做的,秋雨实在惶恐,生怕行事不周, 丢了师门的脸面。” “这有何难, ”芮央就在等着她说这话呢,她看起来似极热情地样子,说道,“师妹本就能干, 若是实在担心没有经验,我便让十九这几日跟在你的身边,有什么事, 你只管吩咐她去办便好了。” 这可真是贴心了,有了十九帮忙做正事,阮秋雨更可腾出时间来做自己爱做之事。阮秋雨喜道:“师姐盛情,小妹却之不恭, 如此, 多谢了。” 几人领了命,便开始各司其职, 东方祉临走前还不忘温情脉脉地叮嘱芮央:“我这一去两三日的,师妹可莫要过于劳累,甄选弟子之事虽大,到底也大不过自己的身子。” 这关怀体贴,让芮央看起来十分动容, 她似是如梦初醒般地惆怅着,喃喃自语了一声:“对哦,要两三日呢……” 东方祉心头一跳,她莫不是有些牵肠挂肚的意思么? 这天商议过后,芮央果然将十九派去了阮秋雨的身边,供她差遣。十九不负所望,常常会悄悄地送回一些关于阮秋雨和东方祉的消息来,让芮央清楚他们的动向。 芮央已经与朝阳客栈取得了联系,掌柜的叫白奇,看起来是个平凡的生意人,却隐藏着说不出的机灵能干。芮央心中暗暗赞着,凌冽用人的眼光果然不错。 隔日,已是寿诞的正日子,云华宫开了寿宴,东方祉和阮秋雨也陪着众来宾上了山。 此番,江湖中数得上名字的门派都有人前来,不是帮主,也是帮中地位极高之人,要说其中最打眼的,莫过于点苍门的少主欧阳澜。 点苍门近年来在江湖中风头正劲,势力威望已仅次于云华宫。而点苍门的少主欧阳澜,自幼天赋极高,少年时便因与崆峒派的二当家常鹤比武,而一战成名。 欧阳澜其人生得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近几年常有人将他与云华宫的白虎门主东方祉相提并论,一样的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一样的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便常常将二人并称为南欧阳北东方。 东方祉一向心中暗暗地与欧阳澜较着劲,所谓年轻气盛,越是与自己齐名的人,越是怕被人比下去。偏偏世人还将欧阳放在东方前面,偏偏他东方祉苦熬多年也不知几时才能当上掌门,而欧阳澜却不用争不用抢,点苍门之主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最让东方祉受不了的是,寿宴这日,欧阳澜哪里不好去,偏偏就爱在他东方祉的未婚妻颜芮央面前转悠,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没安好心。便生他是客人,代表点苍门为祝寿而来,东方祉怎么也不能让脸面上过不去。 这半日,东方祉一颗心就像猫抓一样,只要看见欧阳澜凑过去跟芮央说话,他心中便直泛酸水。任阮秋雨在他旁边说些什么,他也只是一味的应付,半句听不进去。 这会儿,他又见欧阳澜居然在向芮央劝酒,再也坐不住了。芮央一向xìng子清冷,便是筵席也极少现身,今日因为是师父大寿,她才不好不来。东方祉从不知芮央的酒量如何,若是醉了,让人一来二去的占些小便宜…… 东方祉一肚子火气腾腾地往上冒,却是强装镇定地端了杯茶,向着芮央走了过去。 “师妹,饮酒伤身,还是以茶代酒吧。” 欧阳澜面上立即有些不悦,却是僵持不动。 两个风姿出众的男子互不相让地立在芮央的面前,两只手端着两个杯子,一茶一酒。不知怎的,两个杯子便挤在了一起。 两人看似极为平静,只有杯中的液体泛起微澜,这二人竟是在拼内力。芮央心中轻笑,她如何会看不出。 胜负未分,芮央的玉手已接了上去,将其中一杯端在了手里:“师兄想的周到,芮央实实不胜酒力,只得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胜负虽是未分,亲疏却是立判。有一个让对手得不到,却独独对自己有意的未婚妻,东方祉此刻觉得又是激动又是荣幸,也不知是对芮央的情,还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总归就是对芮央满意极了。 欧阳澜觉得有些扫兴,却又无话可说,而东方祉却在无比愉悦的心情中回味着,方才芮央伸手过来接杯子的时候,好像曾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那感觉凉滑而娇软,让人心旷神怡…… 筵席结束之时,东方祉和阮秋雨又陪着宾客们下山,众人再住一晚,便会各自回程。就在这晚入夜时,青龙门的零六下山来见东方祉,说是青龙使请他上山一叙。 东方祉不由得心中一阵狂跳,抑制不住地惊喜。此时天色已晚,芮央素来洁身自好,从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东方祉心中各种猜测纷至沓来:这一叙,是叙情呢,还是仅仅是个想见他的借口?前日他说要在山下住三日,她的神色似有惆怅,今日莫不是按捺不住了?还有白天在欧阳澜的面前,她摆明了亲近东方祉而疏远欧阳澜,是不是在向他示意些什么?若是真的有意,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彼此挑明,说不定,还能趁着夜色得以亲近…… 东方祉满脑子想入非非,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直到头发一丝不乱,靴上纤尘不染,怎么看也是个衣冠禽兽……额,是衣冠楚楚,方才满意地出了门,上山向着青龙门而去。 东方祉此刻一心想着去见芮央,全然忘了,今晚阮秋雨约了他在朝阳客栈天字一号房见面的事。 下山两日,东方祉和阮秋雨虽然能有机会暧昧温存,然而却一直没能寻到共度良宵的时机,今晚已是在山下的最后一晚,阮秋雨岂能放过?她早早定好房间通知了东方祉,一心只等天黑,谁知东方祉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早将自己答应的约会忘到了脑后。 东方祉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了。芮央约他前来不错,可此刻,房中烛火通明,除了芮央,还有江淮和沈思跃,大大小小管事的云华弟子站了一大片。 东方祉心中暴跳如雷,外表却仍是保持着风度翩翩,暗自庆幸方才进门的时候仪态还算稳重,没有得意过头,表现出轻佻来。 芮央见他进来,偏头一笑道:“有劳师兄大晚上赶回来,只因明日便是新进弟子分门出榜的日子,想让大家一起再确认确认,这样心里方得踏实。” 东方祉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凑了过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名册,半点心情都没有,只盼着大家早些说完,好放他下山。然而,就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般,这些人讨论起来没完没了,眼看着已近二更,众人一点散了的意思都没有,东方祉心中又是焦躁又是郁闷。 就在此时,门外冲进来一个小姑娘,急吼吼的样子,毛毛躁躁地连规矩也顾不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啦……朱雀使她,她和天福帮的帮主打起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向门口看去,那小姑娘正是青龙门下,这几日跟在十九身边的七七。她跑得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额上冒着汗。 芮央沉声道:“掌门和各门主面前,不可造次,阮师妹那样沉静的xìng子,怎么可能会与人打起来,莫要胡说!” “七七不敢胡说,”七七一副天真模样,让人看了都会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朱雀使真的和天福帮帮主打架呢,各帮各派的人都惊动了,大家都在围观呢!” 一听这动静,有关云华宫脸面,众人心中暗惊。芮央不动声色地问道:“可知为何打起来?” “这……”七七的脸一下子红得更是厉害,小女孩子的扭捏之态尽显,“朱雀使说,胡帮主……轻薄了她,可是,可是胡帮主说,是朱雀使……勾,勾引……” 七七再说不下去了,她羞红脸住了嘴,然而这样劲bào的消息,让屋里瞬间zhà了锅。有弟子们窃窃私语,语气间带着些意味不明,东方祉的脸色暗暗发青,感觉像吃了个苍蝇。 江湖中人皆知,那天福帮的帮主胡天福,一生之中有三爱:烈酒、快刀和美女。他一把快刀远近闻名,而他撩拨美女的技艺更不在刀法之下,关于他的风流韵事,若给了人茶余饭后做谈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芮央方才说阮秋雨沉静,可她沉不沉静东方祉再清楚不过,若把这两人凑在一起吹了灯,他完全不敢想下去。 事关云华宫的清誉,众人不敢耽搁,连忙起身一同向着山下而去。果然,赶到朝阳客栈的时候,事态已然闹得沸沸扬扬,围观者不计其数,包括住在山下前来贺寿的各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派之人,客栈里不相干的住客,甚至走过路过不愿错过好戏的吃瓜群众…… ☆、第一百二十二章随君入魔 阮秋雨和胡天福已经被热心的江湖同道强行拉开了, 然而骂战仍在继续, 两人都不肯给对方留脸面,骂到难听处,双方又会挣开劝架之人, 重新张牙舞爪地扑上去解恨。 奈何围观者众多, 客栈中桌椅板凳已是一片狼籍,两人的功夫施展不开,看起来倒有些像是泼皮打架、泼fù骂街。 云华众人赶到,江淮高喝一声:“住手!成何体统!” 胡天福并非云华宫之人, 听见江淮威严的声音,只是翻了个白眼,然而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权当给他几分面子,收了声抱着双臂立在一边。 阮秋雨噤若寒蝉地收了声,目光一瞟,发现云华来了这么多人, 其中还有几个朱雀门下管事的弟子, 最难堪的是,东方祉的眼睛里怒气腾腾地看着她。 阮秋雨条件反shè一般地去拉自己身上早不成样的衣裙, 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怜。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胜雪的颈部肌肤上,大大小小的“草莓”一直种到了目光难及的地方,傻子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胡天福的刀最快, 她非要与他动武,胡天福急了,专挑她衣服上的扣子和系带砍,如今这衣服还能蔽体,已经很不错了。 东方祉看着她鬓云乱洒、衣衫凌乱的样子,简直就是残花败柳、yín娃dàngfù,自己不过是失约了,她就急不可耐地和别人乱搞,还有脸闹得人尽皆知。 他又想起白天的事来,欧阳澜比起这个胡天福,可说是天壤之别,而芮央却可以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果然高贵的就是高贵,下贱的就是下贱。所幸师父为他定下的未婚妻是颜芮央,芮央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比阮秋雨更上得了台面。 阮秋雨察觉到东方祉眼底流露的厌恶和嫌弃,怎么也得咬死了是胡天福对她意图不轨。她一抹眼泪扑到江淮面前跪下:“师叔,您要为秋雨作主,秋雨是无辜的,都是他!他就是个采花大盗、登徒子!秋雨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啊呸!”胡天福是怎么也不会在这么多武林朋友面前背这个祸的,“老子是采花大盗,你是无辜的,老子一进门就扑上来又亲又咬的妖艳贱货到底是谁?睡都睡了一半了,你说和老子没关系?我呸,你想跟着老子,老子还看不上呢!” 胡天福此时的样子,比阮秋雨强不到哪里去,阮秋雨为了解恨,专打关键部位,鼻青脸肿,还差点断子绝孙。衣服一样是破破烂烂,露出来的地方是与阮秋雨脖子上极为匹配的“甜心红草莓”。 大老爷们怕个什么,何况他胡天福的艳事多了,敢做就敢当,但没有事,谁也别想把脏水泼在他身上。 他的话引起周遭一片哗然,胡天福就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将脑袋扭在一边,斜角上仰,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而阮秋雨却在东方祉那像是要杀人的眼神逼视下头都不敢抬。 芮央看了半天好戏,这才暗暗地偏头看了看杵在一边,“老实巴jiāo”的客栈掌柜白奇。白奇与芮央的目光相对,心领神会地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笑得有些无辜。 说来,也是活该阮秋雨倒霉,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得这么快。 芮央到底是个心思纯良的人,自幼受君山雪的影响,做不出太龌龊的事。她既没给阮秋雨下yào,也没唆使人去劫色,只不过是得到阮秋雨和东方祉有约的消息,便抢先弄走了东方祉,并通知白奇,随便安排个人,“误闯”阮秋雨的房间。 原本不过就是吓一吓阮秋雨,再让客栈里的伙计们将事情张扬起来,给她一个难堪,挑拨一下她和东方祉的关系罢了。谁知,芮央没有去害她,她自己非要作死。 那胡天福素来爱酒,在寿宴上美酒勾起了馋虫,却又怕喝醉了在人家寿宴上发酒疯。于是,下得山来,胡天福点了坛好酒,喝了个痛快。半醉时,来了个热心的小二,扶着他回房。 一条长长的走道,一个个房门本就差不多,夜色中房号看着十分吃力模糊,更何况胡天福是一双醉眼。他根本懒得看房号,走着走着,那伙计撒了手,说了句:“客官歇着,小的去忙了。”便一溜烟地走了。 胡天福估摸着小二太忙,既然停在这里,想必这里就到了,其实,他的房间应该还在前面一个才是。 胡天福一进门,便有一个温软的身子缠了上来,抱着他又亲又啃,他伸手一摸,天啊,这滑腻的身子上根本就没有几片布。 起初,他还有过一个闪念,想要点灯看一看是哪里来的狐狸精这样勾人,但是受不住阮秋雨急不可耐的攻势,脑袋里的想法被酒精和yù望一搅和,全都成了浆糊。 胡天福本就是百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在阮秋雨的主动之下,自然而然地迎合上去,嘴上吮吸勾缠,手下揉捏挑逗,让本就情火高涨的阮秋雨也化成了一滩浆糊。 阮秋雨也曾想过,怎的今日东方祉变得这样有手段,然而此时的她,智商已经所剩无几,yù仙yù死之时,谁还会嫌对方技术太好?于是沉浸于享受中,纵情地扭动。 直到事情都做了一半,胡天福忘情之中开始满嘴溜着脏话,又哼又嚎,阮秋雨才惊觉这人不对劲。她一脚将身上的人蹬了下去,光着跑下床来点灯,一看见跌坐在地上光溜溜的胡天福,直吓得花容失色。 胡天福还没尽兴,突然让她踹下了床,也不知道咋回事,仍在不满地嚷着:“小美人儿,发什么神经呢?这好好儿的……”说完,他跳起来,像个白斩鸡似地向着阮秋雨扑了过来。 这个时候,别试图要和他讲道理,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被那一件事占领了高地。更何况,点了灯,胡天福清清楚楚地看见阮秋雨那一丝不挂的身子,还泛着未退的粉红,上面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方才欢爱的痕迹。 这样视觉的冲击,让他急吼吼地搂住阮秋雨,不顾她的反抗,几乎就要用强。 阮秋雨到底是云华宫的朱雀使,虽然打不过芮央,武功却也不差,反抗无效,自然动起手来。胡天福被她勾得火起,却没头没脑地从床上推下来,此时又要挨打,怎能忍气吞声?两人恼羞成怒,各自一边胡乱地套着衣服一边打了起来。 高手过招,动静也不小,屋子里摔得碎的东西全碎了,能垮的也垮了个精光。这动静在夜里格外引人注意,尤其附近住的都是些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反正已经闹大了,二人干脆破罐子破摔,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从楼上客房一路打到了楼下的大堂里。 芮央没想到,自己开了个头,阮秋雨便将这一场大戏发挥得这样淋漓尽致,如今这效果,已经完全超出了预期,根本不用自己和白奇再去费什么脑筋。 白奇看见阮秋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江淮面前诉苦,也连忙凑了上去,一把拉住江淮的衣袖,嚎得比阮秋雨还要大声。 “各位大侠大叔大婶子大姑娘们啊!你们给评评理啊……”白奇那看起来老实端正的五官此刻全扭在了一起,心痛得无与lún比,“小店是小本经营,养家糊口而已,一向遵纪守法、按时纳税、童叟无欺、价格自律,可是你们看看啊,如今砸了我的店,让我和几个伙伴怎么活下去……” 芮央瞠目结舌地看着白奇这超凡的演技,天地良心,这段可绝对不是她导演的,他这是为芮央办了事,还不忘心疼凌冽的银子,果然年度十佳下属。 江淮脸上挂不住,自诩名门正派,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丑事,正觉颜面扫地,又来个索赔的。他被白奇嚎得心烦意乱,胡乱从怀中摸出几两银子来,塞在白奇的手中。 白奇却还不走,一边把弄着那几两银子,一边哼哼唧唧:“还说什么名门大派,这些银子够什么使的,如今物价飞涨,这楼上楼下的,可不是只够买几张桌子面儿……” 江淮身为云华门师叔辈的人物,向来清高,让他这般奚落,只想快些给钱打发了他,再不想与这市侩商人多说一句。奈何身上摸了摸,都是夜里慌忙下山的,并不曾多带银子。 好在身边的东方祉乖觉,连忙又掏了些银子,白奇这才满意。 芮央以为白奇的戏该唱完了,谁知他又腆着脸皮颠到了胡天福的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这祸也不是一人惹的,你看人家云华宫这气度,天福帮料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芮央几乎要笑喷,这人真够贪心的,居然还想要双份。在场之人皆是自诩正派人士,纷纷不耻于白奇这般拼命占便宜的居心,然而胡天福还真就吃这一套,不肯被云华宫比下去。 他气鼓鼓地掏出一锭金子,大气地往白奇手中一放,口中骂道:“他娘的,老子今日就是被这妖艳贱货给害的!” “你骂谁呢!你再骂试试看!”阮秋雨被骂,再次忍不住地跳了起来,“明明是你进了我的房间,你还血口喷人!” “骂的就是你!明明是你勾引我在先,你见男人就扑!”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你以为我会稀罕你?我……”阮秋雨话未说完,已冷不丁地被东方祉点了哑穴,阮秋雨转过头来看向东方祉,其实他想做的不仅仅是让她不能说话。方才,他的眼中分明有杀机闪现,让阮秋雨打了个冷战。 东方祉怕阮秋雨口不择言之下会说出她约的人其实是他,不论阮秋雨后面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冒险。 阮秋雨怔怔地看着东方祉,江淮也不解其意,倒是芮央上前打了个圆场:“师叔,多说无益,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不如将师妹jiāo于我带回,等天亮后,再jiāo由师父发落吧。” 江淮点了点头,向胡天福说道:“云华宫下弟子犯了错,我等自当带回去惩处,胡帮主若是还有异议,只管上山理论。就此别过!” 胡天福冷哼一声,也不再纠缠。东方祉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方才芮央为自己圆场,忧的是,阮秋雨若是在君山雪手中受了责罚,会不会连累自己。 ☆、第一百二十三章随君入魔 闹了这样一场, 几人回山时, 已近四更天。 众人各回各门,阮秋雨被jiāo由芮央来看管。江淮临去前还不耻地向着阮秋雨叹道:“当初叫你下山接待宾客,你说怕行事不周, 丢了师门的脸面。如今可好, 师门的脸面,果然是让你丢尽了!”真是语重心长,痛心疾首。 阮秋雨的哑穴仍封着,说不得话, 只能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芮央见东方祉仍自踌躇着不肯离去,明知道他是担心阮秋雨的嘴不严实,却故作不知地宽慰道:“师兄放心, 明日辰时,我自会带师妹去向师父请罪,师父他自有公断。此时,我也乏了, 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芮央此话意在让东方祉知道, 她这会儿回去只会歇息,不会去找阮秋雨问话, 若她所料不差,东方祉定会在辰时之前,再来青龙门见阮秋雨,与她事先套好话。 果然,东主祉放心地点头道:“师妹辛苦, 早些歇了吧。明日一早,我来陪你一道去见师父。” “好!”芮央答应得极爽快,她巧笑嫣然,全当阮秋雨是空气一般,又再叮嘱了一句,“那师兄可早些来,莫让央央久等哦。”期盼之心殷殷,让东方祉愣了愣,若不是实在没什么心情,他倒想留下来再聊上几句。 阮秋雨自觉受了莫大的委屈,此时却见他二人语气如此亲昵,气得将十指捏得发青。她虽说是让胡天福占了便宜,可事情的起源,还不是因为东方祉失约么?如今他将自己摘得干净,却对她横眉冷对,实在是让人寒心。 阮秋雨这一夜注定了无眠,出了这样的事,再如何没心没肺也是睡不着的。天亮时,她正迷迷糊糊有些倦意,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芮央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芮央伸手一拂,便为她解了穴,阮秋雨正yù道声谢,一抬头对上芮央的眸子,竟带着一抹让她极为陌生的冷笑。芮央虽然是清冷惯了,但她的冷从来只是清高,而她此刻的冷,带着轻蔑、嘲讽和一丝高深莫测的寒意。 “别人的未婚夫和陌生男子,哪个滋味更好些呢?我的阮师妹。”芮央一句话,让阮秋雨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你,你……”阮秋雨怔怔地盯着芮央,脑子里在高速地转动,芮央笑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想起自己那一世被她背后暗算时的惊诧。那时候自己有多痛,都会还的,现在留着阮秋雨的命,只是为了让她再多痛一点,让她痛了之后,能把另一条恶狗也咬死。 “颜芮央,原来你早就知道师兄他喜欢的是我,所以,你报复我,陷害我!难怪你那么好心把十九派来给我使唤,其实是你派在我身边的jiān细!”阮秋雨忍不住地叫了起来,被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哪怕她自己对芮央也从来没有真诚过。 “你说东方祉他喜欢的是你?”芮央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不知道阮秋雨到底是真蠢还是自欺欺人,“他只是睡了你,可他想要娶的人,一直都是我。我真为你感到悲哀,即将要被弃如敝履却不自知,还在妄谈什么喜欢。” 芮央的心中泛起一阵凉意,虽然东方祉一直想娶的人是她,可她又何尝不悲哀。幸亏这一世,她早早地看穿了他的真面目,有了自己真心所爱。 阮秋雨双目有些失神,她抑制不住地咆哮起来:“谁说他会对我弃如敝履?我告诉你,我与他已经好了多年,我不信,不信他一点不念旧情!” “旧情?”芮央冷冷地说道,“你如今身子已经算不得干净,你觉得他还会念旧情?他有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觉得他还会念旧情?他日后是要做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门的人,自然容不得自己的历史有任何的污点可让他人诟病,你觉得他还会念旧情?” 阮秋雨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她想起东方祉封了她的哑穴,想起东方祉当时看她的时候,眼中的怒火和杀气,她知道,芮央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芮央眼中如极地之冰的寒意和她的话语,再次戳中阮秋雨的心:“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在继任掌门之前,将那些捏着他把柄,他日能对他构成威胁之人,全、都、杀、光!” 当芮央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那四个字,阮秋雨快要疯了,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芮央说的,好像仅仅只是她和东方祉私会的小事,可是她自己心知肚明,她所捏着的把柄,远远不止这个,还有易洪的一条人命! 她知道东方祉那些yīn暗的过去,她甚至是他的帮凶,芮央说得对,若有一日东方祉继掌门位,芮央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她,阮秋雨,却是他的威胁、他的眼中钉、他最不愿正视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阮秋雨强撑着已经崩塌的自信,咬牙回敬道:“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师父和东方祉,这次的事,是你陷害我,你根本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样清高,你害人的手段,也下作得很!” “你觉得,有人会信你么?”芮央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就算知道又如何,兴许,东方祉反倒觉得,我这样在意他,高兴还来不及。你别忘了,我才是他的未婚妻,我就算真的是争风吃醋,言行过激,仍是值得人同情的。何况,我何曾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你与胡天福上床,是我逼的么?” 阮秋雨终于双目失神地跌坐在地,芮央却不再说下去。她看了看窗外,旭日东升,红日青竹的背景之下,一只漂亮的黄鹂凌空飞来,在窗前转了两圈后,终于扑腾着鲜丽的翅膀落在了窗棂上。 芮央轻笑,时间算得刚刚好!这只黄鹂的到来,是十九在告诉她,该来的人,都快要来了。那么,唱戏的人,也该登场了。 她淡淡地向着阮秋雨说了句:“咱们走吧,该去见师父了。”说完率先走出了屋子。 阮秋雨默默地跟在芮央的身后,出青龙门,必经一片寂静的竹林。她虽然亦步亦趋地跟着,淡淡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她的内心远没有她的步伐显露出来的平静。 芮央也没有回头,她知道,此时身后跟着的,并非温驯的,任人宰割的羔羊,阮秋雨一直是条dú蛇,总会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吐出信子,露出尖牙。就如,上一世那样。 果然,当二人走入竹林之中,前后不见人迹时,阮秋雨突然从芮央的身后偷袭,芮央感觉到内力的流动,飞身闪避。竟然还是那一世,她偷袭自己的一招“含沙shè影”。 阮秋雨一击不中,已经足下轻点施展轻功,绕到了芮央的背后,等芮央再一转身,惊诧地发现,已不见了阮秋雨的踪迹。 她能感觉到,阮秋雨并没有走远,她仍在附近,可是芮央看不见她,却隐隐听见有什么虚幻飘忽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入她的耳中。 那声音虽小,却极为刺耳,像是一种非人类发出的声音,听得人心头酸涩战栗。声音越来越嘈杂,带着绵里藏针似的内力,激得她血气翻涌,全身无力。 芮央知道这是什么,这便是能让武功高强的易洪师兄死在阮秋雨手中的那一招“杯弓蛇影”,它是揭开事实真相的关键。那一世,阮秋雨想要对凌冽用这一招,东方祉制止了她,却还是被君山雪看出了端倪,这一世,她不能再让凌冽涉险,便只能用自己来引她出手了。 芮央御气抵抗,血气翻涌更甚。相持之间,一人飞身而来,翻手一掌,芮央只听见一声惨叫,阮秋雨不知从何处现身,扑倒在地。她面色白得像雪一般,瞪着东方祉许久,终于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东方祉落在芮央身边,一把扶住了她,“杯弓蛇影”已破,她仍是好半天平静不了内息。芮央心中暗惊,这禁术果然厉害,难怪阮秋雨要偷着学。方才她被幻声所困,竟然看不出阮秋雨所在之处,此招若是没有旁观者来破解,只怕被困之人必死无疑。 东方祉在阮秋雨的怒视下平静得如一潭毫无波澜的深水,因为他没得选择,这一掌,他非出不可。并且,若不是江淮也在旁边看着,他方才所出的,恐怕不是重重的一掌,而是一个致命的杀招。 不错,江淮也在,芮央算好的看戏之人,除了东方祉,还有江淮,此时,他冷冷地看着重伤的阮秋雨,已经明白了事态的严重,却一直不发一语。 且先不论阮秋雨和颜芮央这两个女子如今在东方祉的心中孰轻孰重,于名,芮央是他的未婚妻,于理,阮秋雨用的这一招“杯弓蛇影”乃是云华宫禁术,一经发现便是大罪,何况,它还牵扯着东方祉避之不及的那一段不光彩的往事。 于名于理,东方祉此时只能舍阮秋雨,而救下芮央。况且,当他看见芮央可能会如当年的易洪一般死于阮秋雨的手下之时,他的心突然感到那样的难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随君入魔 芮央从东方祉的搀扶下挣开, 捂着心口, 娇喘微微,好半天才调匀了气息。她眉头微蹙的样子,美得像个病西施, 让东方祉好一阵心疼。 芮央向着江淮说道:“师叔, 阮师妹今日伤重,怕是不能随我去见师父了,不如再缓上几日。烦劳师叔先将事情禀明师父。” 阮秋雨见不了君山雪,这让东方祉安心了不少, 可是,江淮若是回去禀明,自然会让君山雪得知阮秋雨会“杯弓蛇影”的事, 恐怕,君山雪马上便会怀疑易洪之死。 东方祉慌忙向江淮进言道:“师叔,阮秋雨做出有辱师门之事,又对同门起了杀心, 这样的人实在留不得, 还是早些处决了好,以免再生祸事。” 旁人不知, 只当东方祉是有多紧张芮央,生怕她再次被阮秋雨所害,然而芮央和阮秋雨却心知肚明,暗暗不耻。 阮秋雨趴在地上,却并没有昏死过去。她听见东方祉所说的话, 喉间默默涌上几口咸腥,她绝望而凄凉地往肚里吞咽着,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芮央故意柔声劝道:“师兄不必为我担心,这样大的事,还是过几日jiāo由师父来决定吧。”说罢不待东方祉言语,便唤了十九等人前来,将阮秋雨带了回去。 当晚,芮央自行调息了片刻,闲来无事,又一人来到清泉边,回想当初有凌冽相陪,还有双双和对对,竟觉晚风中带着凉意。 恰在此时,远处跑来一人,芮央回头一看,是七七。这丫头,最次都是跑得气喘吁吁,平日里偷懒,从没好好练过内息吧。 七七来到芮央面前,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青龙使,有人托我送一瓶yào给你。”说完,她掏出个精致的白瓷瓶,捧在芮央的面前。 “这是什么yào?谁送的?”芮央说着拔了瓶塞闻了闻,已经依稀辨出其中几味yào材的气味,都是治疗内伤的。 “是……是白奇,”七七说起这名字,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告诉他青龙使受伤了,我不是特意告诉的,我就是去他那吃东西……我不是故意跑下山吃东西,我只是……” 芮央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七七年纪小,难免贪玩好吃,芮央总是格外宽容些,自从前几日派她下山去帮十九,她就成了朝阳客栈的铁杆吃货。 芮央服了yào,果然疗效极好,她不禁又拿着那精美得像件艺术品的瓶子琢磨,做工如此精巧,一看就不是出于中原的物件。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么好的yào,修罗教居然富有到人手一份。 心中突然就生出一个念头,激灵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兴奋了起来。 芮央连夜溜下山去,一冲进朝阳客栈,便拿着那yào瓶问白奇:“这yào,谁给你的?” 白奇似乎并不惊讶于芮央的突然到访,他没有回答,却意味深长地笑着,指了指楼上。芮央心中一阵激动,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她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楼去,在最幽深的地方,有一间客房,朝阳客栈是从来不给客人住的。 芮央轻轻地推开房门,屋里点着昏暗的灯,一人正坐在桌边,临窗品茶。他一袭黑衣,身姿隽逸,鼻若悬胆,玉面薄唇。 听见声音,凌冽起了身,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别样的柔情:“七七每日来都不曾发现我的行踪,姐姐如何知道我来了?” 就是知道,就觉得是他,女人的直觉没有道理。芮央未作回答,却直接扑进了他高大坚实的怀抱里。 她温软的身子撞在他的胸膛上,重逢的喜悦也重重地撞在他的心上,他收紧双臂拥住芮央的那一刻,满心都是柔软和温情。 二人温存了片刻,芮央问道:“你是几时来的?” “其实,我已经见过姐姐了。”凌冽垂眸,浓密的眼睫掩藏着他眼底的想念,“当时人太多,他们都在看阮秋雨和胡天福,我不方便现身。” 原来那时,他便已经身在朝阳客栈之中了。 “我安顿好教中事务便赶着过来了,姐姐一定要做的事,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我想陪在姐姐身边。” 凌冽总是这样,虽然清冷虽然沉默,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总是会打动芮央的心,让她放不下牵挂,让她想要对他更好一些。 她轻轻地牵过他的手来,指腹在他的掌心中细细研磨,娇嫩和温暖就在他的手中化开:“快了,我想,我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离开,我们回地狱之火。” “姐姐,”凌冽握紧掌心里那只纤纤玉手,“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修罗教被中原武林称为魔教,多少人厌恶唾弃,你是云华宫的青龙使,若是为了我,众叛亲离……” 玉指掩上了他的唇,她目光坚定、语笑嫣然:“我不后悔。你若是魔,我便随君入魔!” 指腹在他微凉的薄唇上轻轻地摩挲,撩动二人心潮起伏,芮央双手勾住凌冽的颈项,凑上去,用她娇柔的唇瓣代替了指腹…… 苍茫的夜,月黑风高,蒙面之人轻车熟路地潜入了这间软禁着阮秋雨的屋子,带上她一路狂奔。 直至出了云华宫,来到荒芜的山间小路,阮秋雨突然挣脱了蒙面人,她轻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不用再跑了,东方祉,你告诉我,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的?” 蒙面人冷冷地转身,将面巾扯了下来,蒙蒙的夜色中,依稀仍是她一直爱慕着的那张俊脸。 “救你?怎么救?藏匿一个大活人,远没有处理一具尸体来得容易。”他的声音无情冰冷得像一块铁。 阮秋雨如雪的花容露出一丝苦笑,一直苦进了她的心底,苦到让她的眼中都闪出泪来。 “东方祉,我十几岁就将自己给了你,你可还记得你那时的柔情款款?你那时将我搂在怀中许诺我,他日就算是娶了颜芮央,你也只会钟爱我一人。”阮秋雨泪眼涟涟,世间凉薄,不过人心,她只要想到眼前之人当初曾如何地耳语温存、肌肤相亲,心就会更痛上几分。 “我为了你,用‘杯弓蛇影’杀了易洪,你可知当时我心中有多害怕吗?我伤天害理、手染鲜血,还不都是因为,我爱错了你!你利用我,为你自己铺平了登上掌门之位的康庄大道,如今就该兔死狗烹了吗?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东方祉在她的追问下,到底有些心虚,他默了许久,却是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发觉,我喜欢的是央央,我喜欢她出尘清高的样子,喜欢她干干净净的背景,喜欢她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是多可笑的回答。 得不到的清高总是美好的,得到的温柔都是卑贱的;为了掌门之位,他用别人做了垫脚石,又在向往干净的背景;他尝够了苟且的快乐,又喜欢名正言顺的身份。 芮央大概就是看透了他的本质,这一世才能如此顺利地离间了他和阮秋雨。 阮秋雨此时方明白什么叫绝望至极、万念俱灰,一开始,便爱错了人。哪怕没有颜芮央、没有胡天福、没有易洪,他也不会与她白头偕老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与其活得这样痛苦,不如死个痛快。阮秋雨掌心一挽,便朝东方祉扑了上去,她明知道打不过他,何况被他打成内伤还没有好,她不过是个求死的打法。 东方祉可不会给她换招的机会,再让她使出“杯弓蛇影”,事实上,她如今内力受损,也已经使不出这样狠辣霸道的招式了。他连连出手,很快便锁住了她的喉咙。 阮秋雨如玉般的颈项在东方祉的手下如一个易碎的瓷器,喉骨被捏得“格格”作响,阮秋雨再也说不出话来。此时,两人离得很近,她最后认真地看了东方祉一眼,突然轻松地笑了。 东方祉顺着她撇开的目光,感觉到身后突然点亮的灯笼,一个接一个,仿佛要将半个山都照亮。那里站满了人,全是云华宫的弟子,为首的几人是:君山雪、江淮、颜芮央、沈思跃。 就在东方祉愣神的时候,一把闪亮的匕首蓦地捅进了他的身体,他恼羞成怒地一手捂住伤处,另一只手发狠地捏了下去…… 阮秋雨死了,她若是不捅那一刀,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可她真的活够了,再活下去也已经一无所有。没有爱、没有希望、没有尊严…… 东方祉自己点穴,封住流血不止的地方,像条狗一样跪下来,爬到君山雪的面前,抱住他的腿,苦苦地哀求:“师父,阮秋雨她是胡说的,您要相信我!易洪是她杀的,和我没关系。我对师父和云华宫是忠心耿耿的,我在云华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君山雪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眼见的事实带来的巨大冲击之中,缓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过神来。君山雪尤其心痛,四个门主是偌大的云华宫中他最钟爱的弟子,他一直将他们视为子女,看着他们成长得一天比一天优秀。 可如今,他不得不直面现实,名门正派中的翘楚,太平粉饰下的人心,真相,总是丑陋到让人触目惊心。 君山雪仰天长叹,甩开了跪伏在他脚下的东方祉:“你走吧,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从今往后,你与云华再无半点关系。他日你若再作恶,为师定不饶你。” 他没有杀东方祉,芮央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这一世,东方祉没有弑师,也没有杀凌冽,阮秋雨已经死了,君山雪是个心软的人,他不想再造杀孽。 众人离去,东方祉还伏在地上叫:“央央。” 芮央果真止了步,转过头来,看着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东方祉,如今这个悲催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风流倜傥。失去了白虎门主的位置、失去了继任掌门的资格、失去了道貌岸然的伪装、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他什么都不是。 “央央,我是不是让你觉得意外和失望了?你别和师父一样相信那个疯女人的话,她真的疯了!” 失望吗?并没有,因为芮央从来就不曾对他怀揣过任何的希望。 意外吗?当然也没有,阮秋雨被禁于青龙门,若不是芮央“不小心”将阮秋雨周围的守卫分布告诉了东方祉,他怎能这样容易地将人带走?还有,若不是芮央故意放水,阮秋雨又怎能将消息放出去,托朱雀门的亲信去向君山雪告密,布下今晚的天罗地网。 见芮央轻笑不语,东方祉仍不死心,他凄然地问道:“央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一个阮秋雨死前刚刚问过他的问题,现在,他用同样卑微而苦涩的心情来问另一个女子,这是多么滑稽可笑。 芮央冷冷地转身走远,寒风将落叶打着卷送到东方祉的面前,同时带来她轻蔑骄傲的回答:“从不!” ☆、第一百二十五章随君入魔 一份新鲜出炉的弟子名册放在君山雪面前, 他已经看完了。 新进弟子分入四门, 力量均衡、井然有序,四门之中管事的弟子也经过新一轮甄选,该晋升的晋升, 该淘汰的淘汰。甚至于, 还有最新选拔好的青龙、白虎、朱雀门门主候选人三名,其中青龙门主候选人是:十九。 芮央此刻正恭恭敬敬地跪于君山雪的面前:“师父,不孝弟子颜芮央,请求离开云华宫, 望师父成全。” 君山雪似是疲倦地阖了双目,久久地一言不发,平静得如一尊玉制的雕像。良久, 他满心沧桑地叹道:“芮央,如今这结局早在你预料之中是么?你可对师父说句实话。” 芮央一惊,伏首而语:“原来师父已经知道了。”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君山雪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那名册上, “可我对你的xìng子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阮秋雨在你的青龙门丢了, 你不讶异,看到阮秋雨和东方祉自相残杀, 你也不讶异,如今再看到你连三个门主的备选之人都已经想好了,我便也就明白了。芮央,你是一早知道些什么吗?” “弟子愚钝,”芮央怎能说她一早知道易洪死因的真相, 若是知道,为何易洪死的时候又没提过呢?她谨慎地答道,“我不过是平时和阮秋雨相处得多些,看出点蛛丝马迹,猜想有些隐情罢了。若是易师兄枉死,自然是要为他伸冤的。” 君山雪点了点头:“你说的极是,如今真相大白,想不到,你所求的却是离开。” 他话里满是沧凉,易洪、阮秋雨已死,东方祉被逐出师门,这一辈门主中只剩芮央,竟也是留不住的。 芮央一时也极是伤感,她低声说道:“是弟子不好,还望师父勿怪。” 君山雪到底是个豁达之人,他最终微微地笑了笑:“仗剑天涯,心中有正义,哪在乎何门何地,你且去吧。” 三日后,芮央安顿好门内事务,下山与凌冽会合,一同前往地狱之火。 数月后,芮央于流火殿中得到中原传来的消息,点苍门偷袭云山之巅,同时大队人马里应外合,云华宫奋力抵抗,相持不下。芮央与凌冽连忙集结队伍前往支援。 队伍抵达云华山时,云华弟子已伤亡惨重,而那带领点苍门弟子偷袭进入云华宫的人,正是投靠了欧阳澜的东方祉。昔日,他将欧阳澜视为敌对之人,如今他一无所有,不惜投靠对手,出卖师门。 点苍门的势力和威望一直屈居云华宫之下,门主欧阳疯不满已久,此番誓要取而代之。 芮央和凌冽与云华众人合力御敌,与东方祉狭路相逢。东方祉眼见他二人亲密恩爱的样子,终于发现自己被愚弄。他贼心不死,长剑一挥,对着凌冽说道:“央央本是我的未婚妻,你小子要么让开,要么受死!” 凌冽却是头也未抬,冷冷回了声:“凭你?也配?” 当初青龙使胜出,按规矩成为未来的掌门夫人,有资格做掌门的人才有资格娶芮央。东方祉早被逐出师门,这婚约自然也就废了。何况,他这样的人渣,哪里配得上姐姐这样的人。 东方祉恼羞成怒地冲了上来,招招直取要害。 这一世,芮央将凌冽护得极好,东方祉从来不曾注意过这个从山下捡来的青龙门弟子。而且,他这些时一心只想着夺回昔日的地位,也不知今非昔比,凌冽便是新一任的魔教教主。 他来势汹汹,只以为凌冽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定然就jiāo待了。谁知冲上来就被凌冽打趴在地上。 过招时,忌轻敌和急躁,两个忌讳东方祉都犯了。而凌冽不仅修习了魔教武功,这一世也对云华宫的武功路子了解极多,东方祉一味用强,怎么能赢得了凌冽知己知彼。 凌冽不爱说话,但并不表示不想揍他,何况,是他自己找揍。 在芮央和新主子面前,东方祉一招也不想输,压力何其之大,结果越打越沉不住气,终于被凌冽打得披头散发、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最终,芮央和凌冽一道,护云华宫弟子们安全退入密道之中。君山雪这才不必顾忌,当下催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块令牌,开启了云华血阵。 只见风起云涌,天地变色,四块墨玉令牌迸发出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色,黑色的天,红色的光,妖冶无方。 刀剑滴血的点苍门人如跌入人间炼狱一般,生不如死,鬼哭狼嚎,东方祉本就被打得有气无力,此时只有一颗想死的心。欧阳父子还在血阵之中苦苦支撑,欧阳澜到底内力差些,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此时,突然狂风大作,浓浓的迷雾云卷而来,天地之间只如一片混沌。 芮央心中讶异,视线穿透厚重的雾霭,却看见了让她更为震惊之事!云华血阵停了,非人力所致的缓缓停住,却是一瞬间戛然而止。芮央的目光扫过,不止是云华血阵停了,整个时间和天地仿佛全都静止了! 君山雪、凌冽、陷于血阵之中的所有人、能看见的所有生物,全都如石刻的雕像一般,沉默不动。万籁俱静之中,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响,芮央目光所及的远方,那个多日不见的紫衣女如梦如幻般,踏云而来。 她身姿如飞,轻盈而诡异,风卷起她身上紫色的丝带,为她平添几分飘逸之美。不过顷刻之间,她便已到了芮央的面前,目光中依然带着根深蒂固的恨意,她盯了芮央一会儿,却轻轻地笑了:“你果然不怕我会杀你。” “你若要杀我,我早已经死了,”芮央平静地反问,“既然你不杀我,你又来做什么?” 才刚问完,那女子已闪电般在芮央身上的穴位连点数下,竟然封住了她的内力。芮央失笑道:“我有内力也打不过你,你何需如此?” 那女子算不得十分美丽,却有一双巧笑倩兮的美目,她笑语盈盈:“我又来了,是因为,我终于想到该如何对付你了。你现在凡胎ròu体,自然是打不过我,可我封了你的内力,却不是为了我自己。” 她的目光如锋利的刀片一样在芮央的身上划过,让芮央有些毛骨悚然,偏偏她的语气却和穷凶极恶沾不上边,倒显出几分小女孩子的天真。 “我nǎi娘说过,只要男女睡过了,最好再怀上个娃娃,那这两人便差不多是成了。这个法子很灵的,”她伸手指了指血阵之中的东方祉,“我只要把你脱光了衣服,送进那个喜欢你的废物怀里,再把你们送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等你俩生米煮成熟饭,他自然就不会再要你了。” 她心直口快地将东方祉称作是“喜欢你的废物”,可见她并不是真心想要帮东方祉的,她不过是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你说的‘他’,是指的凌冽还是凌曜?”芮央苦笑道,“若是说凌曜,他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吗?林筱芙,你擅用灵力,更改凡人命运,就不怕触犯铁律,被魔界处罚吗?若不是你,凌冽不必在年少时承受骨折之痛,那么多的修罗教弟子不必在与肖浩的拉锯战中枉死,双双和对对也不会丧命,今日,你还要让点苍门众人得以逃脱吗?” 林筱芙不觉胀红了脸,芮央正戳中她的心虚之处,等魔君凌曜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那违犯铁律的处罚,怕是逃不了了。 “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司命那多管闲事的老头儿给你出的破主意,我又何必跑到凡间来?当初我以为,抢在你之前找到凌冽,让他不再相信你,他就不会再跟你走,可他还是被你带回了云华宫。后来我以为,将凌冽困在地狱之火,他就再不能回去找你,谁知你竟然会自己跑来找他。你怎么就这样yīn魂不散?” 芮央叹道:“你明知道凌冽是他的转世,你居然下得去手打断他一条腿;为了不让他回云华来找我,你不惜帮着肖浩来阻挠他,让他迟迟报不了杀父之仇。” “你就这么想拆散我们?你害怕我还了凌曜的七世之情,你就会失去他?”芮央轻轻地摇了摇头,“谁能唤醒一个装睡的人?谁能感动一个不再爱你的人?其实我知道,若是凌曜心悦于你,我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我不过,是想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完,无论最终是否缘尽,我都要将欠他的七世之情还给他,对他再无亏欠。”芮央的眼中有些许的氤氲之色,姻缘是两个人的事,爱可以只是一个人的事,就像当初凌曜可以没有回报地等她两万年,她也可以没有回报地为他走完这七世之路。 “你胡说!”林筱芙怒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马上就会嫁给他,此事已经三界皆知,无论他为了我们的骨ròu还是为了遵从魔太后的心愿,他都不会弃我不顾的!你别再不知天高地厚地痴心妄想了,劝你趁早放手,否则,我就算是不杀你,折磨你也是件太容易的事!” 骨ròu……芮央心中酸涩到发苦,凌曜与她竟然已经……,芮央想起方才林筱芙所说的话,她nǎi娘说的法子果然很灵。 若果真如此,自己与凌曜大不了一场缘尽。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爱人之心,自当纯洁光明,既然他们已经有了骨ròu,芮央也并不缺少决绝的勇气。只是凌冽…… “林筱芙,这一世,是属于凌冽和颜芮央的一世,我穿越而来,就是为了给凌冽一个圆满,既已与他拜了天地,做了夫妻,我便绝不会离他而去,更不可能和东方祉在一起。你别再强人所难。” 芮央转身想走,可哪里躲得开林筱芙,林筱芙如幻影一般将芮央的退路完全封死,她冷笑道:“若是我偏偏就喜欢强人所难呢?” “你!……”芮央看着她眼底的恨意,开始心慌和害怕,如果要被迫让东方祉糟蹋,她宁愿一死。可是,许过凌冽的一世要怎么办? “林筱芙,你已经是凌曜的未婚妻了,你想得到的都已经有了,何苦一定要逼我?这是凌冽的一辈子,你忍心看他半生痛苦吗?我只要这一世还不行吗?” “不行!”林筱芙说着手指一挥,化气为剑,对着芮央一阵乱挥,芮央身上的青纱素裙便碎成了一地的破布片。 芮央羞耻地流着泪,用双手想要护住身体的关键部位,林筱芙手臂一扬,芮央便在一阵疾风包裹之中,向着东方祉的怀中撞去…… 若是不着寸缕地落在东方祉的怀里,简直是件比死还要让她难过的事情!芮央在极度的羞愤之中,两眼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一件玄色的披风自云端凌空而来,像是自己长了眼睛一般,稳稳地飞到芮央即将下坠的地方,将她洁白姣好的身躯裹好,又快速地飞了回来,最后落入一个黑袍男子的臂弯里。 黑袍男子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芮央,本就带着寒霜似的俊脸上,剑眉一蹙。他转身,淡淡地向着林筱芙看去,只一个抬眸间,四周便徒然泛起深深的冷意,让林筱芙禁不住吓得一哆嗦。 “凌哥哥,你……你怎么来了?”林筱芙因与魔君凌曜是自幼相熟的jiāo情,故而从不叫他圣君。 “这话,该由我来问你吧!”凌曜挑了挑眉,语气依然冷得像冰,“这是我之前入世历练的凡间,并非你的闺阁,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林筱芙有些语塞,但转念想到自己的倚仗,又挺了挺腰杆,“我来捍卫自己的夫君不被人抢,天经地义!” 不提这个还好,提及这个,凌曜冷哼了一声:“谁是你的夫君?此事我正想找你要个jiāo待,我刚从冰山极寒之地回来,便听到三界之中传言你我的婚事,这是怎么回事?” 林筱芙慌忙解释道:“凌哥哥,婚事是魔太后定的,筱芙纵然再大胆,也不敢作魔君的主……” “我母后定的?那你去与我母后成亲吧。” 凌曜抱着芮央便要转身离开,林筱芙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都要成婚了,新郎倌要撂挑子,这可算哪门子事。她急着亮出底牌来:“凌哥哥,魔太后这样决定,是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了。” 这底牌还真有用,凌曜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清俊的玉脸沉得如锅底一般,老半天,他才算问出一句话来:“你确定孩子是我的?” “你这是什么话!”林筱芙红着脸嗔道,“我难道还会有别人吗?我只和你……” 她羞得说不下去,凌曜却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和我怎么了?” 林筱芙着恼道:“凌哥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魔太后寿诞那晚,在你的房中,咱们……都喝多了点……” “哦!”凌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林筱芙以为他是终于想起来了,谁知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已、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母后寿诞那晚,我没有回房,便直接去了冰山极寒之地修炼‘唤灵大法’,你也知道的,修炼这种灵力,是不能沾酒的。” 林筱芙愣了愣,顿时花容失色。 凌曜又补充道:“我于晚宴后离开紫煌宫,便一直没有回过宫,从冰山回来就直接来了这里,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宫门当值的查一查,本君的行踪定有记录。” 他每说一句,林筱芙的脸色就白一分,不用查她便知道,凌曜不会骗她。他若是想悔婚,会直接说,他说没有的事,那一定是真的没有。那么她那晚扑倒的是谁?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林筱芙yù哭无泪,nǎi娘啊nǎi娘,这“妙计”算是将她坑苦了! 凌曜冷眼看着她摇摇yù坠的样子,念及自幼相识的情分,倒有些不忍。若是换了凡人女子,此刻恐怕要无地自容,一根绳子上吊去了,她定然也是无颜面对他的。 但是看看还在怀中抱着的芮央,他又怪她今日出手太没有顾忌,做得实在过份了些。于是,也不宽慰她,只是淡淡说道:“你触犯铁律,不可不罚,你且先回去面壁吧,不必在此候着。” 林筱芙正是求之不得,早已没有心思杵在这里,一心想要赶回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仓促地行了个礼,便飞奔魔界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随君入魔 芮央悠悠地转醒, 稍有意识便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充满男子气息的怀抱里, 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让她的身子躺在他的双腿上,他是坐着的。 芮央立即回想起昏过去之前的那一幕, 晕头晕脑地, 以为是东方祉。她又急又怒,奈何内力还封着,火气冲上大脑,她低头便向那人的胳膊咬去。 那人吃痛发出微微的抽气声, 紧接着便轻笑道:“小凤凰几时变成小狗了?见人就咬!” 芮央顿时僵住,怔怔地一抬头,一张多年不见却从不曾忘记的清俊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眼帘, 在瞬间湿润了双眼。依然是那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带着千年的想念铺天盖地地向她袭卷:“小凤凰,好久不见。” 芮央曾设想过无数种与凌曜重逢时的场景,却都不如此时这样地心酸。的确是好久不见, 久到他已经有了他的“未婚妻”, 有了“他们的骨ròu”,久到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喜欢给她带果子的少年, 而他们,再也回不到相遇的地点。 如此,不如不见! 没有重逢的喜悦,却剩下与君相决绝的悲壮,芮央倔强地咬了咬唇, 忍住即将滴落的泪水,故意冷淡地说道:“圣君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么?既然有了未婚妻,又搂搂抱抱地,成什么样子!” 说罢,她用力地将凌曜一推,便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这一挣扎,人尚且没有落地,裹在身上的披风倒先豁开了,芮央惊呼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让林筱芙给毁了。她又惊又气,又羞又窘,只得将披风裹紧,又重新蜷进了凌曜的怀里。 凌曜看见她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胀得通红,分明是一肚子气却又不敢乱动,只能乖乖地呆在他怀中像中温驯的猫儿,他清俊的脸上竟有些忍俊不禁:“我救了你,你不以身相许也就罢了,还一见面就又咬又推的,哪有半分故友重逢的情分?” 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就算没穿衣服,也绝不能输了底气!芮央拉紧披风,梗着脖子说道:“我呸!就算是你救了我,可害我之人却是你的未婚妻,她惹下的事,这锅你不背谁来背?想要好好说话也行,先赔我衣服!” 有衣服才有尊严!这是好好说话的前提。 凌曜憋着笑,默默地捏了个诀,地上那一堆破布条便完好如初地回到了芮央的身上,他又在她穴位上轻轻一拂,便为她解了内力。 芮央下地来转了几圈,认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衣裙,生怕凌曜来个恶作剧,什么时候身上的布又会一片片掉下来,没有衣服,没有尊严,说话便失了底气!还好,检查的结果,底气很足! “内力和衣服都还给你了,咱们是不是该谈谈以身相许的事了?”凌曜突然敛了笑意,“一千年了,我爱了你凡间七世,如今,你又回来改了我七世的记忆。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嫁给我?” 芮央愣在了那里,呆呆地站着没有说话。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嫁给我?一句话,又将芮央的思绪带向了千万年前的神鸟谷。 有一种人,当他守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把别人当成梦想,可是一旦他走了,你却发现所有的梦想都失去了意义;有一种人,他从不甜言蜜语,看起来很清冷,可是只有当你看清了自己的心,看懂了他的爱,才明白,他独一无二的温柔和甜蜜。 只可惜,如今他爱的,是别人。 怔忡之间,凌曜已经走过来,扶住了她的双肩,让她的目光无法与他回避,他的声音虽然轻却极为认真:“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那……孩子……”芮央茫然地看着他。 “我与她并无瓜葛,又怎么可能有孩子,”凌曜生平不爱对人解释,今日已经算是说得极多了,“我刚刚从冰山回来,便赶来了这里,待我回了紫煌宫,定会将事情弄清楚。” “此话,当真?”芮央心中如释重负,却不依不饶地撅着嘴。鸟生如戏,方才还与君相决绝,此时便已失而复得,她想掐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凌曜苦笑道:“两万多年了,你见我开过玩笑吗?” “哦……”芮央终于缓和了语气,嘴角掩饰不住地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来,“你刚从冰山回来,为何就来了这里?” “你不声不响地穿越七世,改了我七世的记忆,我若是浑然不觉,这个魔君岂非是白做了?”凌曜看着她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柔软,“小凤凰,跟我回去吧,一起去见母后。这一世,不必再继续了,不必再留在这凡间,受方才那样的委屈。” “那怎么行?所谓有始有终,我既然来了,便定要陪着凌冽走完这一世。”芮央歪着头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凌冽是与你自己最像的一世?” “看来,你对他很满意的样子,”凌曜挑眉从怀中摸出个东西,“这个是我方才从他身边捡来的,你送给他的?” 他手中捏着的,正是那枚芮央用竹叶编成的同心结,凌曜似有不满地说道:“这东西,为何我两万年都不曾收到过?” 芮央一把抢过来,嗔道:“你听听你这话!凌冽可是别人吗?他是你在凡间的自己,哪有人与自己争风吃醋的?你若是喜欢,等我回去用我漂亮的凤翎为你编一个,七彩的,必然是独一无二、美轮美奂!” 凌曜颇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她:“如今你身上,还有七彩的凤翎吗?我可不想要一个乌漆漆的同心结,让人家误会我的魔后不是乌鸦就是老雕……” 他没有说下去,却有些意外,小凤凰并不似他猜想之中那样穷凶恶极地追着自己一顿好打,却是突然地沉下脸来,露出些凄凄之色。 “凌曜,我和凌冽有一对叫做双双和对对的雕儿朋友,它们被林筱芙杀了,死的很惨,幽冥司属魔界所辖,你能不能叫他们将双双和对对的魂魄还回来,让它们不要死?” 芮央语气哀婉,凌曜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去:“傻瓜,既是死了,尸身早已毁坏,魂魄纵然回来,又何以安放?不如等你回了神鸟谷,发个号令,将它们转世的鸟儿寻来,你赠它们些灵力,让它们早日修chéng rén形,不是更好?” “对哦,我如何就没有想到!”芮央顿时乌云散去,兴高采烈起来,她激动地一把抱住凌曜又蹦又跳,“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原来你这样机智这么有才!” 跳了几下,芮央突然停住了,因为凌曜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表情有些古怪。她这才反应过来,相识两万多年来,她不仅从没给他做过同心结,甚至,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拥抱。 可是如今,芮央已经改了他七世的记忆,每一世不离不弃,相携到老,她已经用七世的陪伴做了最长情的告白,他应当懂了她的心意。 就在芮央怔忡不语之际,凌曜蓦地收紧双臂,将她牢牢地按进了怀里:“央央,我等你。” “嗯,”泪水突然便有一种要夺眶而出的冲动,芮央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动听的誓言,就如当年那句她曾经觉得太过潦草的求婚,“等我走完这一世,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让你等我。” 凌曜紧紧地搂着她,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彼此依偎,仿佛两只在风浪中漂流颠簸了万年的小船儿,终于找到了依靠的港湾。 在凌曜即将离开之时,芮央想起问他一个问题:“那隐藏于地狱之火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凌冽说他不知,可我想,以你的灵力之高,一旦脱离了凡尘,什么秘密你都会弄清楚的吧?” 没想到被她一问,凌曜清俊的脸上倒显得有些尴尬,他搓了搓鼻子,踌躇道:“这个……那个……哦,我想起今日还有要事要办,我还是先行离开了,咱们以后再聊。” 堂堂魔君,不仅法力高强,跑得也极快,不过他临走之前还没忘了将林筱芙开启的锁时之阵消除。 眨眼之间,雾散风住,哪里还有凌曜的踪影,云华血阵继续运转着,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阵中的人们依然是鬼哭狼嚎、狼狈至极。 芮央此刻就好好地站在凌冽的身边,好像从没有离开过,方才发生的一切,恍惚中只是她臆想出来的梦境。 然而,她手中还捏着的那枚竹叶编成的同心结清楚地告诉她,这不是梦! “姐姐,你在想什么?”凌冽看出芮央在走神。 “哦,没有,”芮央看向凌冽,笑容清浅,她抬起手来,“我只是,方才捡到了这个。” 凌冽有些紧张地将同心结接过去,宝贝似地检查了一番,有没有破损,有没有泥渍,见它无恙,方才解释道:“定是送大家进入密道时人多拥挤,竟然将它挤掉了我也没发现。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弄丢了。” 芮央心头一动,柔声说道:“你只要,别再把我弄丢,这个丢了,我可以再给你做。” 有些东西,如果一早知道会失去,也许当初就会牢牢地将它握在手里;有些人,如果一早知道无可代替,那不如,就爱一场轰轰烈烈、生死相许! 经此一战,点苍门覆灭,东方祉也终于死在了血阵之中,云华宫在江湖中的地位再不可撼动。 凌冽又带着芮央返回了地狱之火,念及曾在云华受师门之恩,凌冽任魔教教主期间,严格约束教众,不犯中原,对云华宫更是礼让有加。 而君山雪亦常念这一战之中凌冽援手之情,更兼与芮央师徒一场,自此中原与魔教和平相处,经历了一段难得的太平盛世。 若干年后,凌冽与芮央相携至中原故地重游,落脚于朝阳客栈,白奇盛情款待了教主和夫人,并隆重介绍了他的小娘子七七。 当年,七七年轻贪吃,爱上了朝阳客栈的美食便一发而不可收拾。然而,她一个云华宫的小弟子,本就没几个钱,这样吃下去,很快成了吃穷的第一人,不仅穷得叮当响,还欠了一屁股的饭钱。 日积月累之下,欠的债越来越多,对美食的追求却是痴心不改,最终只得拿自己抵了债。 当上朝阳客栈的老板娘之后,七七才发现这日子过得真舒坦,每天吃吃喝喝数数钱,再也没有那许多学不会的招式练不顺的内息,她觉得,早知如此,她早就该用自己抵债。 听着白奇说起这些往事,芮央笑而不语,凌冽叹道:“若是让云华宫的掌门知道,他家的女弟子一个接一个嫁入了魔教,你们说,他会不会找我拼命?” 白奇和芮央尚未接话,七七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水晶丸子,摇着她堪与丸子媲美的小圆脸说道:“并不是这样,也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例如十九姐姐,她当上青龙使后战败朱雀使,成了未来的掌门夫人。” “哦?”芮央一直觉得十九的资质极佳,她关心地问道,“那未来的掌门是谁?” “正是玄武门主沈思跃,你们不知道吧,其实他和十九姐姐早就两情相悦了,是他非要十九姐姐打败那朱雀使的,十九姐姐还真就做到了。” 七七嚼着丸子,腮边甜美的酒窝里装着说不尽的满足,她一边说着还不忘将她的最爱舀了一个送到白奇的嘴边,毫不扭捏地说道:“可好吃了,你也吃一个吧。” 白奇当着旁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张嘴接了。芮央和凌冽相视一笑,她此时的心里也装着说不出的满足,原来这一世,真的可以这样完美,毫无遗憾。 入夜时,芮央和凌冽牵着手来到了上邪镇,回到了当初他们相遇时的桃花树下。 又是一个花雨漫天的季节,月色里还能看见翩飞的蝴蝶,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起舞,从相遇到相守,一如当年的缤纷,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 然而,终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已是流年似水,芮央深深地呼吸着泥土和花朵的清香,此时,不见记忆中的夕阳余辉,只有一抬头满天的星光如醉。 凌冽抬手抚上芮央柔美的青丝,为她拂落几片馨香的花瓣,修长的指停留在她的腮边徘徊不去。 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拉长了yīn影,夜风吹动两人衣袖袂袂。人,彼此依偎;影,缠绵相随。 “姐姐,听说中原流传着很多关于桃花的故事,可惜我呆在云华宫数年,却从来不曾听过。” “嗯,世人总爱用桃花来讲男女相爱的故事,你若想听,我可以讲。” “好。只是,今日太晚了,你的故事怕是讲不完。”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让我给你讲一个七世爱恋的故事……” ☆、尾声 魔界, 紫煌宫。 富丽堂皇而又神秘庄重, 整个宫宇笼罩在一片飘渺的紫色云雾之中,所谓紫气东来,尽显祥瑞和贵气。 一座座大殿皆是朱漆门、水晶灯, 雕梁画栋, 青瓦红檐宛如走鸾飞凤,然而,后花园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优雅灵秀之美。奇花争芳姹紫嫣红, 绿水萦绕泉鸣叮咚。 此时,一处凉亭中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儿显然已经醉了, 他一边扯着嗓门不停地絮絮叨叨,一边又就着美景灌了几大口酒。世人总说什么不可贪杯,呸,他司命星君贪的从来都是酒坛子。 因为喝的太多, 老头儿有些上头, 一张皱纹如桔皮似的老脸透着娇俏的嫣红,配着他白花花的头发和胡子, 显得辣么美丽。他很响地打了个酒嗝,又重重地在身边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身边这人一袭黑袍宽袖银边,襟口之处都绣着极讲究的暗色云纹。他容颜清俊冷冽,一举一动气宇轩昂,总带着不怒而威的王者风范。他, 正是这紫煌宫的主人,魔界的圣君凌曜。 凌曜被老头儿重重地拍了拍,也不恼火,只是无可奈何地苦笑。他不记得已经与司命星君相识多少年了,只知道这些年来,这老头儿的酒量和酒品丝毫没有进步,唯有对美酒的热爱始终不变。 每当喝醉了酒,这老头儿的话就特别多,他会从上古的神兽聊到民间的话本子,再从天宫的美娇娥聊到三打白骨精。然而,近百年来,老头儿又突然改了谈资,只要是与凌曜一起喝酒,他最爱说的只有一件事…… “我说,圣君啊,嗝……当初,若不是老夫我在宫门前碰见了那只小凤凰,若不是老夫我跟她说你是因为被负了七世所以要娶别人,嗝……你哪有机会看到你的小娇娘对你如此的一往情深?” “嗝……快夸夸我,你说说,我是不是神经错乱……呸,是遇事不乱!我就那么一说,小凤凰还真就信得足足的,飞奔着跑去改了你七世的记忆。其实我知道,就算她不去走这一遭,你喜欢的人始终都不会变的对吧!可是你看看她那个痴情啊,那个执着啊,那个倔……” 话没说完,一个双手叉腰的人影杵在了老头儿的面前,直直地挡住了头顶上所有的阳光,老头儿透着后背嗖嗖地发冷。祸从口出,这段精彩的演讲,好像又要给自己惹事啦! 老头儿吓得出溜一下把两只手都塞进了嘴里,却也已经堵不住方才滔滔不绝说出去的话。吃手手,吃完手手怎么办…… 他抬起头来,红扑扑的老脸上扬着夸张的天真无邪,一双醉眼带着明亮的小眼神,强扯出一抹良善无欺的微笑来,真挚地对着来人打了个招呼:“嗨……魔后娘娘,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啊,还有你的尾巴……” 气氛一度尴尬到让他想哭,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芮央从听见他在这里胡说八道开始,脸色就没有好过,什么气色看起来不错?还有,没事提她的尾巴,这简直就是把鼻涕往脸上抹自找难看! 赶在芮央河东狮吼之前,老头儿终于觉悟,赶紧脚底抹油,夺路而逃,跑路之前还向着凌曜客套了一句:“那个,多谢款待,老夫改日再来。” 只因跑得太急,又顾着与凌曜说话,不想一头撞上个凌空飞来的大萝卜,“嗷”地一声惨叫,顿时人仰萝卜翻。 “灵萝?”芮央一改方才的怒气腾腾,欢喜地冲着大萝卜叫道,“许久不见,你好像越发胖了呢!” 灵萝忙不迭地将司命星君扶起来,问了声:“师父,您老没事儿吧!” 继而,她又转向芮央亲热地一口气说了许多:“我最近可忙了,师父又派给我几个负责穿越的活儿呢!可是,你别忘了有好的果子定要给我留些,我不忙的时候就来吃,我不怕胖的!哈哈,你不知道哦,我前些时带着人穿越的时候啊,又给人认错了男主呢,嘿嘿嘿……” 司命星君一把揪住她的萝卜须:“走吧,别在这里丢人了!” 眼看着师徒俩远去,吵闹的凉亭一下子恢复了宁静,凌曜从身后走来,扳着芮央的肩头将她转过来,宠溺地轻轻捏了捏她的粉脸:“别生气了,我的小娇娘!再绷着脸,这样凶巴巴的样子,可要变成家有虎妻了。” “你说气不气嘛,”芮央撒着娇,“这司命老头儿已经笑话了我一百多年了。” 不错,此时,自芮央从凡间回来,已经快两百年了。她刚回来没多久的时候,便有一次撞见过凌曜和老头儿在喝酒,老头儿胡子白花花的,还搭着凌曜的肩膀,高呼着“哥俩好啊……” 芮央这才知道,原来,他俩是一伙儿的!难怪自己去凡间历劫一千年,那么巧就能与凌曜相遇七世,定是这司命老头儿喝了凌曜的好酒,拿了他的回扣! 最可气的是,老头儿明明猜到凌曜不会喜欢别人,他的婚讯一定有问题,却还煞有其事地跟她说,凌曜是因为被负了七世才伤了心,哄得芮央玻璃心当时就碎了一地,急吼吼地要去还他七世的深情。 凌曜一伸手将芮央拥进怀里,笑得又是满足又是甜蜜,若不是这老头儿的馊主意,他哪能知道原来自己一场两万年的苦等,也终于有铁树开花的一日。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地落在芮央的耳畔,却是淡淡的温柔:“有什么好气的?他笑话你痴情,不也一样笑话过我?我就不气。这三界众生,四海八荒,我只对一人痴情,疼自家的娇妻,天经地义!” 芮央听着,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我只是气一气他笑话我,我从来不曾后悔,为你赴一场七世之约。” 老头儿确实也笑话过凌曜的痴情,他说起来的事,竟然是关于芮央一直想知道的,那地狱之火蕴藏的神秘力量。 当初,芮央被罚入世,凌曜执意要去凡间陪她七世。然而,他当时已是在任的魔君,自然有事务繁忙的时候,因此,在第七世的开端,他为了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而耽误了时辰。等他匆匆赶来的时候,芮央已先于他出生了。 当时司命星君劝他,这一世就不必去了,因为这一世的芮央,注定了命运多舛,他跟着入世,也不过是一场无终的暗恋,且难有善终。可是凌曜不听,火急火燎地赶去流火殿投胎,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要敛去一身的紫气魔光。 结果,凌冽出世的那晚,暗夜中紫气金光乍现,天放异彩,照亮了整个地狱之火,自此,那个关于神秘力量的传说便被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凌冽一出生便被其父视为命运之子,自己唯一的继承人,他也坚信,那关于超凡力量的秘密所在,只有凌冽可以破解。 难怪那日大战点苍门时,芮央问起这事,凌曜急着要跑,只因为,这一切不过是源于他追妻心切闹出来的一场乌龙。 自己追回来的小娇妻,跪着也要宠!于是,成亲后的一百年来,狂拽冷酷的魔君变成了典型的宠妻狂魔。他可以为她洗手做羹汤,也会陪着她芙蓉窗下绣鸳鸯,还有,芮央想要恢复美丽的长凤尾,他便给了她五千年的灵力,帮她重新长出失去的凤翎。 艰难地长了一百多年,总算是有些成效了,司命星君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凌曜牵着芮央的手,在后花园中慢慢地散着步,也想要为他那忘年之jiāo开脱一二,他开口说道:“其实,司命星君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取笑你,他是……” 话才开了头,便听见前面有女子的哭骂声:“都怪你,自己儿子都带不好,让他尿了我一身!都怪你都怪你……” 凌曜收了声,与芮央一同向不远处看去,那女子一身紫衣,打扮得极为靓丽,却偏偏胸前一大块尿渍,看着确实狼狈。 她正是当初一心爱慕着凌曜的林筱芙,而如今,她已经是凌曜的表弟、魔太后的外甥简露王他孩子的娘了。 简露王与表哥凌曜打小时候就熟稔得很,他一直喜欢林筱芙,可是又知道林筱芙的心里就只有凌曜。 魔太后寿诞那晚,他多喝了几杯,便熟门熟路地自己去了凌曜的屋里歇息,谁知道,那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守株待兔。 可怜林筱芙,自以为自己扑倒了喜欢的人,却谁知,是被喜欢自己的人给扑倒了。 简露王心虚得天没亮就跑了路,后来又听说姑母要将林筱芙嫁给表哥凌曜,心中痛不yù生。谁知道峰回路转,后来他才得知,姑母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林筱芙有了身孕。 他和林筱芙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她肚子里又有了关键xìng的人物,这事应该能成。简露王一咬牙,终于爷们了一次,禀明了父亲,去向林筱芙提了亲。当时林筱芙刚从凡间回来,便见到了这“投案自首”的冤家,当下一声哀嚎。 魔太后斥责了自己的弟弟教子无方,大护法也自觉脸上无光,两家赶着办了喜事,如今,他们的儿子也已经一百多岁了,正是个可爱的nǎi娃娃。 自己选的小祖宗,跪着也要宠完。简露王抱着孩子,追在林筱芙的身后高叫着:“娘子,慢点走,当心脚下!” 林筱芙到底停下脚来,却转身“呸”道:“别整日里‘娘子’长‘娘子’短的,让人笑话。你自己倒是慢些走,当心摔了咱们儿子,还有,下回进宫来给你姑母请安,你就不能多带个人来抱孩子?” “是是是,娘子说的都对……” 芮央悄悄地捏了捏凌曜的手,凌曜会意地与芮央一道默默转身离开,何必去打扰人家夫妻俩增进感情。虽然吵吵闹闹,可那似乎就是简露王和林筱芙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芮央跟着凌曜回屋的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世间情爱,各有各的不幸,可是幸福的表情,却是大同小异。 芮央剪了窗前的烛花,暖暖的光照着屋子里一片温馨。她回过头来看着凌曜,勾唇一笑掩不住绝世的风华。 “你之前想告诉我,司命星君今日来做什么?” 凌曜搂住芮央盈盈一握的细腰,答道:“他是特来告诉我一个消息。”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芮央好奇地问着,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凌曜默了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他说道:“过几日,岳父大寿,天君楚潇也会亲往神鸟谷道贺。” “哦。”芮央淡淡地应了一声,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她会觉得是好消息吧。 “凤族同天族一向亲厚,天君亲往固然是神鸟谷的荣耀,只是,父亲一定还是想早些见到我们回去,承欢膝下,共享天lún。” 芮央突然从怀中掏出个极精美的同心结来,递到凌曜的面前,得意地说道:“你瞧瞧,我为你做了什么?” 凌曜捧过同心结,又惊又喜,继而又垮下脸来:“你你你……我五千年的灵力,你一百多年才长出来的尾巴……” “没有没有,尾巴还在,”芮央慌忙摆手解释道,“我哪里会蠢到自己拔秃自己的尾巴?我不过是撸下来些许彩色的毛罢了。放心,凤尾绝对完好!” 凌曜被芮央着急的小模样逗笑了,他开心的不止是这个她送给他的同心结,更因为她的反应让他知道,如今,她的心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使坏似地一把抱住芮央,语气更是暧昧:“那就让我检查一下,凤尾是不是真的完好。” 芮央一声惊呼:“喂喂喂,你往哪儿摸?门开着呢,灯也亮着,当心让人看见……” 她还没有叫完,下一刻,门已栓好,灯已熄灭,她自己也已经轻轻地落在了软榻上。再下一刻,芮央只觉得身上“嗖”地一凉,衣衫便已褪尽,一个身躯带着深情而温柔的吻覆了上来。 魔君的效率,果然是高! 他滚烫的手在她身上毫无阻碍地游走,他湿热的气息在她的耳畔和颈间喷洒,不断地制造出让她熟悉而迷恋的感觉。 芮央浅笑着搂住他的窄腰,将自己的唇凑到他的耳边,甜蜜地说道:“你可要轻些,大夫今日说,咱们的桃花,结小桃子了……” 凌曜怔了怔,几乎要喜极而泣,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缠绵:“央央,七世太少,我想与你,爱到天荒地老……” ------------------------------------------------------- 访问小说分享者(洛洛几乎)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7283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