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玉龙真》 正文 第1章:英魂豪纵罢胡虏 楔子 淳熙八年,时值高秋,川峦萧索,江渚滞塞,万物隐声。 长江以南,临安府昌华繁盛,披锦穿绣。士大夫烟柳风雅,置酒c招妓c期会,烟花繁忙。王公贵胄疏于国事,深居宫室奢靡不堪。朝纲暗弱不济,市井流俗日盛。然而,长江以北至宋c金边界,金国东北路招讨司增筑十九处边堡,恃勇逞能c气焰嚣张,极尽寻衅生事之能事,动辄驱数十骑兵深入宋境辱官扰民c劫杀抢掠。 大部分州县官僚见金兵骁勇,早已吓破了胆,索性与金兵互相勾结,欺辱百姓,惹得民间怨声载道。有些血气中冲的年轻人便纠集当地志同道合之士和有心报国的游兵散勇组成军队,抵御金军;还有些尚存忠义之心的州县父母官,便向朝廷上书以求增兵养民,朝廷均以“癣疥之疾不足以撼动天朝”之名置之不理,这些父母官便只得暗自扶持民间反金组织,不仅筹资措粮以助前线,还不断上书朝廷为这些民间军事组织争取名分。沈忠含就是拿到了“名分”的其中一个。 沈忠含出身乡野,其父乃江湖人士,有着一身好本领,为避纷争而举家隐世不出,不料染病早亡。沈忠含生就一身武行样子,眉如赤剑,目若朗星,年十六膂力惊人,更因执短刀擒杀双狼,声震四方。正值国家衰腐,边境不平,沈忠含便聚起乡勇一千余人,与犯境的金兵周旋厮杀,因作战英勇,被四川安抚置使冯全山保荐为游骑将军,因此声名更盛,附近有志之士慕名而来,四方百姓倾家相助,不到半载已经成了一支有着将近一万人的军队。 这日,寒风瑟瑟,日薄西山,沈忠含带着残部四千余人出虎尾山向西而走。之前,沈忠含得细作来报,说有金国骑兵三千将偷袭虎尾山沈部军营,沈忠含闻言大怒道:“鞑子欺我太甚!我不去屠他,他反来暗袭我,作此小人之行,不死何为?”言罢掣剑上马,点起精兵五千就要出战。 部将彭远急忙制止,道:“此事太过蹊跷,唯恐有诈,将军不可妄动。” 沈忠含道:“区区鞑子,就和禽兽一般,能有何诡诈?且兵贵神速,杀敌建功就在今日!”遂不听彭远劝告。彭远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便也披挂上马跟着沈忠含率军径出虎尾山分兵埋伏于各处散关,等着金兵来犯。谁知等了大半日都不见金兵踪影。 沈忠含见众将士等的口燥心焦,心中郁闷,彭远问道:“将军,那个传信的细作现在何处?莫是他说错了时候,耽误大事。” 沈忠含道:“说得有理。”便将一个偏将叫来,吩咐他将今日传信的那个细作叫来问话。不一会儿,那个偏将回复沈忠含道:“此次出征的五千将士中不见此人,想是仍在大营中,将军可等回营后再唤他来细细盘问。” 沈忠含听罢正欲说话,却听彭远惊呼:“不好!将军,我们怕是中了鞑子的调虎离山之计了!那个细作当是鞑子所派,现在我军的精锐都在此处,大营防备空虚,倘若他们里应外合,只怕我们大营不保,辎重粮草都在大营,大营若失,我军便如孤魂野鬼,到时候不战自乱,万事皆休!” 沈忠含闻言,不禁觉得寒意遍体,忙令收军回营。 果然不出彭远所料,大营五千守军被金兵分兵暗袭夹攻,一时间残箭烂甲列土c泼血横尸遍地,营门大开,辎重军械悉数被抢,粮草也被焚毁。数十个幸存残兵见沈忠含回营,忙上前跪拜哭告:“将军回的晚了,我等依将军之令,正在巡营,不料突然间虎尾山三面突然冒出许多鞑子兵,趁我等不备,先是施放暗弩,投放硝火,而后驱兵掩杀,众人群龙无首,敌他不过,我等数十人奋力死战得脱,其余其余皆战死了” 沈忠含自聚众抗金以来屡战屡胜,哪里经过如此败阵!顿时虬筋暴起,气填胸壑,仰天大骂:“金狗鞑子,如此血海深仇,我沈某人定要你们百倍偿还!”言罢,只听得几声号子响,营旁虎尾山的山腰突然转出一队队的金兵,装束严整,执弓引箭,勒马悬刀。 从队里走出一个虬髯大汉,手执一柄晃金两刃大弯刀,仰天大笑道:“人人都说沈忠含领军有方,勇不可当,今日一见,不过如此,我只用些许小计便胜得你,借用你们汉奴的一句话,应是‘百闻不如一见’,可笑可笑!” 沈忠含见状,先喝令军士摆开御敌阵势,而后纵马出阵,扬鞭喊道:“金狗!沈某不杀无名之辈,你敢报上姓名来吗?” 那大汉仰面笑道:“我不似你们汉奴有勇无谋c贪生怕死,有何不敢?我乃是金国大将蒲察宗翰,今日正是要取你性命!你若是识相些,趁早下马纳刀请降,我主宽宏大量,或可免你屠戮之灾,否则大军踏过,片甲不留!” 沈忠含闻言怒不可遏,挥刀就要杀向山上。正这时,虎尾山山腰之后又涌出一列列金兵,手中都拿着硝石硫磺c短镖飞箭,那蒲察宗翰把刀一招,金兵便将硝火飞箭投射下来,只见火球破空c镖影纵横,霎时就击倒了数十将士,其余将士招架不住,纷纷后退,大军登时显出溃败之势。 沈忠含挥刀左支右挡,不一会儿便觉体力不支,刀法散漫,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得一人在耳边喊道:“擒贼先擒王,将军可差一百军士助我,我飞身上山去擒那金狗头目,倘若擒得,彼军必然大乱,到时候将军挥军上山,则可反败为胜!” 沈忠含回头一看,正是昭武校尉彭远,随即道:“兄弟言之有理,但那金狗列阵山上,易守难攻,更有暗弩飞镖助阵,莫不是去送死?此计断不可行。” 彭远道:“将军不必多虑,只需依我之言,我自有擒他之计。况且眼下形势大急,也没有旁的办法了!”沈忠含见彭远如此忠勇刚毅,更不多言,便从乱军中抽调精壮一百人交与彭远。 彭远对那一百人朗声道:“情势危急,不容多言。你们皆骑快马从虎尾山侧翼杀出血路,而后绕道山后,偷袭金军营寨,切记不可恋战,只乱他军心。我从山前杀入贼军中去捉鞑子头目。倘若功成,我与各位把酒称庆;倘若不意失手,我等当战死沙场,他日也名垂千 古!” 众人闻言,一个个血脉喷张,绰刀上马就杀向敌阵。 彭远复又对沈忠含道:“将军可在山下继续御敌整军,如我得手,将军则亲率大军上山诛贼;如我失手,将军则宜领军从虎尾山侧翼杀出以图复仇,望将军保重。” 沈忠含正待要说话,只见彭远纵身一跃,已出三丈开外。沈忠含心中一惊:“不想彭校尉竟有如此身手!”营中军士见彭远轻功了得,不由得叫好声响成一片,士气复又大振。 且说彭远年龄三十有余,自小无父无母,被少林寺方丈法业大师收养,授他佛理武功,本欲栽培他为一代高僧,延续衣钵。谁知这彭远对佛理禅道一窍不通,却生就一个练武坯子,只稍稍点拨,便能领会内家外家功夫的奥秘。无奈之下,法业大师只好不给他剃度,收他做个门外弟子,教授上乘武功。彭远成人之后,武功小有所成,此时正值山河罹难c百姓受辱,彭远便三拜辞了师父,只身前往边境以求建功立业。后慕名找到了沈忠含的军营,又因立功而被擢升为昭武校尉。 只见彭远施展轻功,驱身上山,正是少林派的“迦禅九趋”,这“迦禅九趋”乃是少林寺前辈高人普林禅师所创,分为曲c郄c中c关c厥c浮c合c仆c昆九穴九式,讲究以气驭形c以形化力,心无为而诸穴畅然,正是少林寺备受推崇的轻功法门。 这套轻功需内力辅佐c外招相济,倘若内力精湛,九穴九式则可随意化形c变化无穷。彭远内力平平,这轻功使将起来颇显滞重,但他外家功夫却修为颇深,此消彼长,这门轻功倒也使得夹风带影,毫无破绽。 山上的金兵只见一人飞步上山如履平地,早已经惊呆了。那蒲察宗翰只是天生力大,对中原武功却是一窍不通,心中早就没了主意,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彭远与他已经只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蒲察宗翰忙挥起晃金两刃大弯刀护住前胸,彭远一个疾步上前,长舒猿臂,竟用左手二指夹住刀身,右手暗运内力,使出“分筋错骨手”中一招‘急雨飞池’,登时拿住了蒲察宗翰的左臂天泉穴。 这“分筋错骨手”乃是彭远恩师法业大师由接骨推拿之术有感所创,后经二十余载苦心孤诣,融入了“粘衣十八跌”和“罗汉十八打”的精髓,成二十四路擒拿法门,这二十四路又分为攻十二路和守十二路,可谓攻守兼备c几无破绽,已经成为和“龙爪手”齐名的武功。 那蒲察宗翰天泉穴被制,双臂再无力气,彭远顺势将晃金两刃刀夺下,运足内力扔下山去,只听得当的一声,那刀竟被一块大石拦住,断为两截。那些金兵都看得呆了,竟无一人上前。山下沈忠含并其余将士见彭远拿住了蒲察宗翰,一个个士气大振,高声大骂一通便都纵马往山上赶去。 这边彭远一手拿住蒲察宗翰,一边怒睁圆眼c倒竖剑眉,对着周遭的金兵大喝一声:“还有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唬得金兵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那蒲察宗翰虽有勇力,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眼见沈忠含后军正在上山,心想:“刚才我杀他数千兵勇,又对他百般羞辱,倘若他到了,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所?”当下打定主意,换了一副谄媚丑态,对彭远说:“壮士英雄不凡,气撼山岳,败将自知不是敌手。我本不应自取其辱,无奈上司有命,我不得不斗胆领兵与沈将军还有壮士对敌,惭愧无地。我上有高母在堂,下有妻小待养,望壮士怜我,给我一条生路,我自当奉还所掠辎重粮草,并发誓永不来犯。” 彭远自小濡沐佛法,心中生出善念,虽想着等沈忠含一众到了再做定夺,可手竟然不知不觉的松了。 蒲察宗翰见彭远稍有松懈,从袖口抖出一柄六寸匕首,直向彭远的胸口刺了过去,幸亏彭远自幼习武,一个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刺,然而那匕首却生生地插入了彭远肩头。 蒲察宗翰见状,慌忙倒退几步就要招兵,彭远气他不过,哪里容得他逃?猱身向前,正是“分筋错骨手”中一招‘无所不在’,拿住了蒲察宗翰后颈陶道穴,不料那匕首喂有剧毒,此时毒气上涌,再无力致他于死地,竟而直直地将他推了出去。 这时候,沈忠含挥军将至,那蒲察宗翰也趁势挥军,两边混战一通,沈忠含部将个个咬牙切齿,浴血奋战,那金兵刚才目睹主帅被抓,心有余悸,战斗力大大受挫,一个个且战且退。蒲察宗翰见状,也只好急令收兵,所夺辎重粮草也都弃之不管了。 沈忠含见金兵退去,也不追赶,慌忙下马来看彭远。 只见彭远双唇黑紫,瞳孔黯淡,显然是毒气攻心,无力回天了。 沈忠含一边喝令军医前来,一边噙泪握住彭远左手道:“兄弟一身好本领,今日建功,兄弟们无不佩服然而鞑子未除c山河未复,兄弟受此皮肉小伤,不日定能痊愈,到时候我们众人旦夕把酒,共酬大志!” 彭远苦笑道:“将军不必宽慰,我中毒太深,无人可解,今日便是死期我并非怕死之辈,但恨不能再与将军共赴疆场c杀敌报国我生无亲眷,心中牵挂唯有恩师法业大师,将军哪日得空,代我拜会,我九泉之下也当深感将军大德” 众将士闻言无不悲痛流泪。 沈忠含回身大呼军医,再回头看时,彭远已然气绝身亡了。 沈忠含愤恨难舒,四千将士无不悲痛,正是云惨风乱c鸦鸣马嘶。这时,一个偏将对沈忠含说:“将军且暂时忍耐,此地营盘已毁,不宜久留,眼下最要紧的当是另找一个地方扎住营阵,再图复仇。” 沈忠含终究是久历战阵,当下吩咐:“取我宝刀,杀了我的坐骑,剥下马皮为彭校尉裹尸,厚葬于虎尾山下。然后所有人收拾辎重粮草,随我西出虎尾山,另寻扎营之地,诸军听从号令,务使井井有条,有违令怠慢者,立斩不赦!”中军闻令,个个行动,不一会儿,四千兵勇便随着向导官和沈忠含出了虎尾山,往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放翁夜饮推军勇 不觉间过了一月有余,沈忠含带着残兵已经在虎尾山西去一百七十余里处老槐寨扎住营盘。 这日,沈忠含正自忧闷独酌,忽然一个小将来报,说有一个老先生领着千余乡人在营外求见。 沈忠含忙起身出去看,果然见一个白发老者并一干乡人在营外等候,那白发老者头裹软纱黑边书生帽,身着阔袖兜风粗布衫,双目炯炯,神采矍铄。身后千余人,也都是血气方刚c骨健体强的壮年男儿。 沈忠含寻思:“这老者好生英气,不知是什么来路,暂且以礼相见,再探他虚实。”当下趋步向前,抱拳道:“莽夫沈忠含,拜会老先生。不知老先生尊名是何?来此又所为何事?” 那老者闻言,忙上前答礼道:“老朽乃山野之人,贱名不足道,近来游历山水,偶至此地,闻将军大名,特来拜会,不想中途遇上这一千勇士,皆是热血男儿,正要投靠将军,所以便随着他们一齐过来。” 沈忠含闻言大喜,道:“正是用人之际,有如此多好汉相助,何愁大事不成!”随即便唤偏将过来,吩咐道:“你令这一千男儿去校场操练,分发战甲军械,不可迟误。” 那偏将喝喏领命,正待转身要走,忽然看见那白发老者,凝神看了一会儿,问道:“老先生莫非是陆游陆老先生?”那白发老者怔了一下,笑道:“想不到世人还有人知道陆放翁,敢问小将军是何时见过我?” 那偏将见没有认错,愈发高兴:“我是前几年在眉州望江楼见过老先生,深被老先生豪迈之情所感,不想又在此地遇上,真是奇缘,奇缘!” 沈忠含听闻这老先生正是名满天下的“小李白”陆游,忙行礼道:“拙眼愚夫,不识老先生,还请担待则个。今晚当要置酒款待,与老先生赔礼。” 陆游道:“将军不必拘礼,我这些浮名缠身,反不如将军英雄盖世,声震八方,深感接待之情,正要与将军把酒畅谈。”于是二人共入大营。 不觉间到了晚上,沈忠含置酒款待陆游,二人相差二十余岁,然而志趣相投,相谈甚欢,推杯换盏之间不觉已经半醉。 沈忠含道:“老先生忠骨铮铮,本该受到朝廷重用,起兵讨贼,不料朝廷奸佞当道,主上昏庸,致使先生屡遭贬谪,零落半生,壮志难酬。我看老先生不如学我,聚众讨贼,保家卫国,也不罔负这一腔抱负!” 陆游道:“将军之言,正是我一生恨事,然而如今白发苍苍,此身老弱,虽有壮志,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悲,可悲!”说着猛灌一口酒。 沈忠含道:“先生何处此言?先生虽不能戎马疆场c列阵杀敌,但先生诗文,足以名垂千古。我闻先生壮年之时曾随军出征,路上擒杀猛虎,此大将之风,复有何憾。” 陆游闻言,苦笑一声,而后仰面高歌一曲,歌曰:“我闻投袂起,大呼闻百步,奋戈直前虎人立,吼裂仓厓血如注,从骑三十皆秦人,面青气夺空相顾。” 沈忠含听得陆游唱此歌,不由得心潮澎湃,竟而想起不久前彭远遇害的场景,登时怒气填胸,将酒具重重摔在地上。 陆游见状,忙问道:“将军为何突然生气,可是老朽的缘故?” 沈忠含道:“不干先生的事,是我想起一件不快之事,方才失态了。”接着便将虎尾山失利c彭远遇害诸事说了。 陆游听罢,仰天长叹:“彭校尉真英烈壮士!倘若我大宋多些彭校尉,少些士大夫,又何愁山河破碎,何愁鞑子蚕食!” 沈忠含切齿道:“彭老弟之仇,我誓当报之!” 陆游问道:“沈将军现有多少兵马?” 沈忠含叹息一声道:“不瞒先生,经虎尾山一役,我军力大减,加上今日来的一千壮士,亦不过五千兵马,实在难成大事。” 陆游道:“兵贵乎精,而不在多寡。昔日岳王爷数次以少胜多,旌旗所指,鞑子无不闻风丧胆,正是治兵有方c上下齐心。以我愚见,应该多多选拨将才,分队每日操练,定能百战百胜,到时四方百姓箪食壶浆,有识之士也会慕名而来,何愁军势不振?” 沈忠含喜道:“先生真金玉之言,就依先生。不过应当如何选拔将才呢?” 陆游笑道:“此事简单,你明日在校场设一擂台,令军士上台比武,而后选出武功前三者录为校尉,如何?”沈忠含道:“此法再好不过,明日就设擂比武。”安排已定,沈忠含便安排陆游安歇,自己也合衾入睡,只待天明 。 次日天明,霜微露软,朝晖伏风,正是大好天气。 沈忠含早已在各营巡视一番,当下吩咐左右搭成一个三丈见方的擂台,三通鼓罢,众将士列阵排好。沈忠含朗声道:“兄弟们,我军前昭武校尉彭远彭兄弟不幸罹难。今日,我意在设擂比武,择最优者三人加升为校尉,望兄弟们大显身手,但比武旨在择优,不可醉心成败,只许点到为止,出擂台者以败者论!”众人闻言,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上台。 忽听得人群中一清脆声音道:“小人齐劲松,愿为先手。”言罢纵身一跃,在空中兜转三个回旋,稳稳落在擂台中央,台下无不叫好。 又有一人大呼道:“我乃葫芦坡人氏,姓史,名大方,先来会你。”言罢也是纵身一跃,上了擂台。这史大方轻功显然不如齐劲松那般秀气,然而说话中气十足,想是外家功夫了得,二人互相道了承让,便摆开了架势。 沈忠含道:“两位兄弟,不知用何兵器?” 齐劲松道:“我使拳脚,不用兵器。” 史大方也道:“我也使拳脚!”言罢纵身上前,右拳直击齐劲松前胸中庭穴。那齐劲松早有防备,一招“峰回路转”闪将过去,虚身凌空兜转一下,轻舒右臂,以掌作刀状直向史大方侧身京门穴砍去,正是昆仑派绝技“五行回风掌”一招‘力劈华山’,这招讲究内外兼施c后发制人,本是极其凌厉的杀招,无奈齐劲松内功外功俱都稀松平常,因此力道和速度都慢了半成,那史大方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先是一招‘青山不改’躲过一击,而后一个‘鹞子翻身’退到一边,待齐劲松尚未收招之时暗运内力,双拳齐上,乃是狄拳门武功“狄家拳法”中一招‘双龙抢珠’,正打在齐劲松左肋期门c章门两穴,将他击下擂台。 史大方随即抱拳道:“承让!”那齐劲松自知武功不敌,只得抱拳还礼,恨恨而退。众人见史大方武功了得,赢得干净利落,无不呐喊叫好。 史大方朗声道:“哪位兄弟再来赐教?”言未罢,只听得破空一声,犹如裂帛。众人看去,一把柳丝三环刀飞将出去,以裹雨胁风之势直插入擂台前旗柱之上,而后人群中一声吼叫:“我高有成愿讨教一二!”言罢趋步飞身,直奔擂台。只见他潇潇洒洒,洒洒潇潇,双脚越过众人头顶,而后侧身几个空翻,飞到旗柱的时候竟又展开身形,抽手将那把柳丝三环刀拔将出来,复又抖动双脚,在旗柱上借一下力,再飞身直上,一个‘鲤鱼临渊’单腿落在擂台上,这一纵拔弹跃几乎一气呵成,直惊得众人连连叫好。 陆游和沈忠含正在旁边观礼台看,见高有成武功如此不俗,也出声叫好。 那高有成立好身形,抱拳道:“史兄弟武功高强,高某佩服,愿切磋一下,但我只会使刀,不擅拳脚,还请史兄弟选一兵刃。” 史大方道:“这可难了,我自幼学拳,从未使过什么兵刃。” 沈忠含见状,遂起身向前道:“想不到我这军营中竟藏着如此多江湖好汉c武林高手,我看这样,咱们先比拳脚,再比兵刃,兄弟们以为如何?”众人一听,连连称是。于是便依沈忠含之言,依次比试。 且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史大方以一套“狄家拳法”打败众人,夺得魁首;高有成也已经连败数人,正向众人朗声道:“还有那位兄弟愿意赐教?”沈忠含见无人答话,起身便要向众人宣布高有成取胜,正待要开口时,只听得一人喊道:“我且试试。”随后一跃,飞上擂台,抱拳向沈忠含行礼道:“小人李天地,斗胆在将军面前一试身手。” 沈忠含见此人鹰眼蚕眉c神采英武,腰间悬一剑匣,知他定然身怀绝技,便道:“我正要看兄弟施展身手。”言罢走回观礼台。那高有成去看李天地,但见他身材魁伟,木神穴和下关穴微微鼓起,知他身怀高深武功,当下不敢小觑,掣起柳丝三环刀在胸前挽个架势,道一声“请”。 李天地不慌不忙,从腰间卸下剑匣,取出一柄长剑,而后轻挥剑体,护住门户。只见这把剑长柄宽刃c微泛青光,共长三尺七寸,龙纹蔽体,篆书小刻,端的是一把好剑! 高有成暗忖:“他只将剑体护住周身,并未表露是哪派武功,我须得先发制人,探其虚实。”于是甩刀直上,但见他曲腰弓腿c步法严整,猿臂独刀c错落稳健,一招‘恭聆圣诲’直扑李天地的面门,这一招正是武夷山乾刀门的绝艺‘乾游刀法’中第一式,乃是本门弟子向师长讨教武功的时候使的招式,暗含着对对手的尊敬之意,本来不用于击杀对手。但此时高有成有意试探李天地虚实,因此暗自运足了内力化在了刀刃上,再加上他脚步空灵,疾行而上,更使这一招已经成为一等一的杀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诡变惊锋血泼岗 李天地见刀式凌厉,心想:“好一个切磋武艺,分明是要我性命!”也不慌乱,当下挥剑在胸口挽了两个剑花,而后凌空而起,借着轻功的势子,劈c撩c削c拨,霎时间使出四招,直指高有成胸前缺盆c气舍等四处大穴,那高有成忙挥刀去护胸前,使出一招‘海纳百川’,而后急急向后跃出半丈,心下惊出一身冷汗,暗想:“此人果然了得,不仅剑法绝伦,内力也颇有造诣,只是这路剑法好生厉害,却从未见过,看来不可力敌,必当智取。” 李天地一经过招,便知高有成不是对手,当下运起内力,摧剑起身,竟在空中回旋几周,向着高有成斜刺过来。 高有成正在思量智取之计,不料眼前一晃,见李天地举剑直刺自己眉心,也不多想,提起真气,摇起柳丝三环刀使出一招‘平步青云’,刀身正好遮挡眉心,那剑尖不及收势,抵在刀身上,由于两人都运足了内力,李天地剑招又极尽迅猛,这刀身就好似有千斤压顶一般,只听得‘咔嚓’一声,高有成的双腿压将下去,竟将坚固的擂台裂开一个口子,众人看了,齐声叫好。 高有成经此一堕,顿觉真气涣散,外力不支,双手再也拿不住刀,听得当的一声,那刀落在地上,高有成自知落败,抱拳施礼道:“兄弟武功了得,在下佩服。”李天地见高有成已经认败,便收了剑势,还礼道:“承让!” 众人齐声喝彩。沈忠含和陆游二人趋步走上擂台,同时唤史大方一同上台。陆游笑道:“三位武功了得,令老朽大开眼界。当真是英雄虎威,让人敬佩。”沈忠含笑道:“三位武功高强,定能辅我诛杀鞑子,光复河山!”接着便加升史大方c高有成c李天地为校尉,一应盔甲战袍按制定做。 当天晚上,沈忠含设宴庆祝,请陆游并史大方c高有成c李天地三人赴宴。几个人把酒言欢,各抒心事,谈到畅快处一同欢笑,聊到伤心处又皆唏嘘。 酒过二巡,高有成向李天地道:“李兄弟可否将宝剑借我一观?” 李天地道:“有何不可。”说着将匣中宝剑取出递给高有成,高有成看完以后啧啧称赞,又交给史大方等三人看视,俱都夸这是一件神兵宝剑。 高有成又向李天地道:“李兄弟武功不凡,剑法神通让我大开眼界,但不知师出何门?尊师何人?” 李天地悠然一笑道:“高兄有所不知,这柄剑乃东汉时期赵云赵子龙将军所持青釭剑。赵将军一生豪气干云c英雄盖世,曾执此剑大闹长坂坡c独挡汉水阵,立下不世之功勋。后赵将军持此剑征战多年,竟创出一套精妙剑法,名唤‘罡元十三式’,招式刚猛难当,能攻能守。晚年,赵将军因其二子羸弱不能习武,便收了关羽关将军之女c关三娘子关银屏为徒,将宝剑和剑法尽数传授。再后来,关三娘子嫁与李蔚为妻,当时蜀国已灭,他们夫妻二人便将青釭剑和‘罡元十三式’世代传授。我便是李家后人,今日与高兄过招,正是‘罡元十三式’剑法,只可惜我天资有限,不能尽得剑法精妙,有辱先人。” 四人闻此言,尽皆惊讶。 陆游道:“不曾想还有这段故事。我幼时常听先公讲赵子龙将军英勇之事,甚为崇拜,我给二儿子取名子龙,便是为此。” 沈忠含笑道:“既是英雄之后,合当敬酒一杯。”说着满饮了一杯酒,又问道:“李兄弟现在可有婚配?戎马生涯,生死在天,万一遭遇不测,这宝剑和剑法莫不是要失传?”沈忠含性格直爽,口中所言就是心中所想,将死生说出来却也没想过什么妥不妥。 李天地道:“我婚配已有两年,妻子蔡氏生下一子,取名李云,本欲享受阖家之欢,无奈生逢乱世,岳丈岳母皆死于金狗之手,我便立志辞了家眷,只身投军,不求建功立业,只求能杀尽贼兵,还我大宋老百姓一派清平!临行前我已将‘罡元十三式’剑法精义交与妻子,若我不幸战死疆场,她当会抚育云儿成人,学成本事,克成我未竟之业。”这番话说得灼灼有力,其余人皆受到鼓舞。 陆游慨然说道:“李兄弟所言,正合我意。想我等先祖何等英雄好汉,只可惜如今军事荒废,百姓忧患,江湖绿林人士皆因朝廷重文轻武而人人自危,不能群起共事。奸佞之徒又只会粉饰太平,不能同心协力抵御外虏。守城将领整日浸在温柔乡里,宦官谄臣更是霍乱朝纲,秽污宫闱。这样下去,如何能解救万民于倒悬?又如何能救我河山于即倒?”沈忠含等四人闻陆游此言,无不感叹,只将酒水浇愁,不多会儿便都有了醉意,回营歇息去了。 又过了几日,沈忠含正在营中和李天地c高有成c史大方三人商议排兵布阵之法,陆游从营外进来,沈忠含等忙起身迎接,道:“先生有何事见教?”陆游道:“特来告辞。”沈忠含道:“先生莫非嫌我招待不周?”陆游道:“将军哪 里话,我本是山野老叟,胸中没有丝毫兵机,不懂行军打仗,叨扰多日已是不妥。再者,我年迈体虚,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亲临沙场诛贼,在这里一无所用,还不如就此别过。”沈忠含道:“先生何必自轻?权且再留一日,晚上我置酒为先生送行。”陆游固辞不受,史大方等三人也苦苦相留,陆游方才答应。 晚上,酒馔摆好,沈忠含等四人待陆游落座,便要把盏,谁知这时忽听得营外一个小兵大声喊道:“鞑子兵来了!”沈忠含几人急忙拿过兵器出营探看,只见不远处火光纷纷,听得马蹄声滚滚而来。 沈忠含自思:“这营寨四周乱石林立,衰草丛生,金兵是如何得知我营盘所在?”不过也来不及思考了,忙令各营披坚执锐,列好阵势迎敌。不一会儿,大队金兵便到了营前百米,只见金兵一个个骑快马,执钢刀,硬弓满拉,羽箭新磨,正是精锐之旅。 沈忠含上马大骂,忽见从金兵中央闪出两个人来,细看过去,一个正是蒲察宗翰,另一个竟是前日里比武时败给史大方的齐劲松。沈忠含大怒道:“金狗匹夫!前日里饶你不死,今日何敢再来?正要为彭校尉报仇!” 蒲察宗翰仰面大笑道:“前日里防备不当,被你暗施诡诈,今日我得高人相助,率精兵三万前来屠你,送你去跟你那死去的彭兄弟相会!” 沈忠含不再理会,转而问齐劲松道:“你身为汉人,如今为金狗卖命,出卖同族,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那齐劲松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c贤才择主而事,我一身本事,你却不加重用,跟着你何时能建功立业,安享荣华?况且以数千残兵对抗大金国数万铁骑本就是以卵击石c不自量力,我只不过是审时度势,顺应天命,你何敢问我?”营中众人听得齐劲松如此说,一个个咬牙切齿便要上去厮杀。 蒲察宗翰命令包围营寨,用强弓硬弩发射火箭。五千兵勇实在太少,霎时间,中箭身亡者已有数百人,而且正直高秋,营中枯草顺势起火,又烧死数百人。沈忠含见状,抱定了必死之心,愤然上马,抽刀扬天喊道:“兄弟们!今日之事,我等九死一生。能与众兄弟相识一场c共同杀贼,是我沈某人平生一大快事!鞑子兵践我国土c欺我百姓,犯下滔天恶事,我等杀敌报国,就在今日!”众人闻言,无不精神振奋,一个个拿着兵器跟着沈忠含拼命去了,史大方c高有成二人大骂几声,也都飞身上马冲向敌阵。陆游见此光景,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一股子豪气,也不管年迈不年迈,就要冲向敌阵跟大家一块儿御敌,正待要取兵器时,只觉得背后一麻,便再也没了知觉。原来,是那李天地在背后点了陆游的穴道,陆游正在不解,只见李天地闪到身前,抱拳道:“先生受罪了。今日之事,鞑子兵人多势众,我们怕都要战死在此地。我一介武夫,死而无憾,然而先生胸有丘壑c腹有经论,乃济世之贤才,当留下男儿身继续为百姓谋福,我这就保先生先生杀出血路。”陆游含泪道:“兄弟高义,愚兄心领,但众将士都在奋勇杀贼,老朽又怎能苟且偷安?兄弟快快解开我的穴道,我们一道跟鞑子兵拼了!”李天地道:“先生勿再多言,我保你杀出敌阵,更还有一事相求。我家在临安府外七十里处李家寨,若先生逃得今日之灾,请先生将我这柄青釭剑带到李家寨交与我的妻子蔡氏,让她务必把云儿培养成人。”李天地说完含泪将剑匣绑缚到陆游身上,陆游泣不成声,再也说不话来。 沈忠含一行人冲到敌阵,正在和金兵厮杀,李天地将陆游托身上马,运足内劲在马屁股上重重打了一拳,那马吃痛,离弦之箭一般冲将出去。李天地从身旁阵亡的将士手边抽出一柄长剑,施展轻功,跟上马匹。眼看那马匹冲到金兵阵列,那金兵见一匹马急冲过来,慌忙飞矢射箭。李天地眼疾手快,一个飞身上天,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了箭的来路,运起全部内力,一招‘横扫千军’使将出去,此招乃“罡元十三式”中一招,力道最是刚猛,只见一道惨白的剑气凌空而下,那些羽箭纷纷落地。金兵见了,尽皆惊骇。然而终究是人多势众,马上又恢复了队形。 李天地不等身子落地,左脚轻点右脚,借着虚空之势,又是一个写意兜转,举剑飞挫,一招‘山崩地裂’划破黑夜,这‘山崩地裂’乃是“罡元十三式”中最为狠辣的杀招,就算是白刃加身也极难化解,更何况此时李天地运足了全身的内力!只见剑气所至,血如泉涌,霎时间削掉了十余个金兵的脑袋,其余金兵尽皆被吓破了胆,竟无人再敢上前阻拦。就这样,李天地保着陆游杀透了重围,李天地又挡着金兵大杀一阵,直到陆游已经逃远,这才去沈忠含处助阵。这一仗打得真是天愁地惨,但见金兵人如潮涌,马似山崩,一层层涌过来,沈忠含率众死战,身受重伤,一直打到楚天泛白,鲜血凝霜,最后沈忠含c李天地c史大方c高有成四人并五千人马全部阵亡。那蒲察宗翰和齐劲松虽然折了一万五千精兵,却也抢了不少辎重粮草,于是便下令焚烧了沈部营寨,回去邀功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此身颠沛入环真 三条命隔了半晌,见寨中无人应答,心下一狠,冲着身后的喽啰们喊道:“弟兄们,既然这村子里的人不给个准话儿,那咱就只好动动膀子,自个儿去取了!”那些个喽啰早就等之不及了,听到这话,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从马背上蹿下来冲进李家寨中。但听得哭喊哀嚎之语响成一片c鸡鸣狗吠之声乱作一团,这一伙强盗在村子里掠c抢c淫c杀,无恶不作。 蔡氏遭此变故,心却不乱,先暗自将幼子李云用布遮盖起来藏于茅屋后院乱柴堆之下,并把丈夫李天地所遗‘罡元十三式’剑法精义掖于李云贴身肚兜之中,而后独自回到屋中,将婴儿所用器物一概丢进炉灶烧毁。正在炉火烧着的时候,只听得一声闷响,三个强盗破门而入,其中一个大叫道:“赶紧吧家里的粮食银子拿出来!” 蔡氏本就对强盗嗤之以鼻,又见这三人相貌猥琐,心中更加气恼,当下厉声答道:“银子分毫没有,猪粮却有许多!”说话的那个强盗登时火冒三丈,就要发作,却听得另外一个强盗软声奸笑道:“小娘子姿容美艳,性子倒是火爆的紧,这银子和粮食嘛咱兄弟们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跟咱兄弟几个睡上一觉,服侍好了,不仅不要你的钱粮,还会大大的给你一笔,你看怎样?”说着就伸手去托蔡氏的脸。 蔡氏用手猛的把他的手挡开了去,啐了一口骂道:“呸!天煞的恶棍,你们做下这些个天理不容的坏事,早晚断子绝孙c不得好死!”那三个听蔡氏辱骂,心中邪念更盛,扑身上去就要强行施暴。蔡氏本来就是个贞烈女子,刚才辱骂这三个强盗时就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现在见强盗动手,更无生念,一个飞步,头一斜撞上了身旁桌角,登时死了。 那三个强盗见蔡氏一死,便也没了兴致,胡乱在屋子里翻了一通,抢了些东西,扬长而去了。三条命见喽啰们抢的差不多了,心下怕官府追究,竟萌生了杀念,指挥手下将全村三百四十六口男女老幼尽皆杀了,天幸李云在乱柴草下熟睡,竟然没有哭闹,才躲过了这一劫。 且说苏青竹c冯饮泉和陆游一行人往临安府行进。三人在路上多方打听,才得知那李家寨的所在,原来那李家寨在一个幽邃的林子中,甚是偏僻。 陆游想着见到李天地的遗孀蔡氏,想起来李天地那日护送自己杀出重围时所说的一番话,心中不自觉又涌起一层伤感,叹了口气。苏青竹和冯饮泉见他无故叹气,问道:“老先生即刻便可到李家寨见过老友,何故叹气?” 陆游忙答道:“想起适才途遇强盗,又险些命丧饿狼之口,不由得心下后怕,因此叹气,二位万勿见怪。” 冯饮泉拍拍胸脯道:“老先生放心,任他强盗野兽,但凭有我冯饮泉在,保管你一路无虞!” 苏青竹轻笑道:“好个不知羞的冯饮泉,武功还没天下第一,狂气却是世间无双,老先生若是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强盗,只怕连你也一块儿绑了,到那时候看你还说不说大话。” 冯饮泉知师妹在与他打趣,也不生气,笑道:“我被绑了也不要紧,师妹你武功天下第一,一套‘环真剑法’使得神仙莫测c小鬼难挡,到时候你定能杀尽强盗,救出我们,你说是也不是?” 苏青竹听冯饮泉的话分明是在赞扬自己,心中虽知有些夸大,心下却也欢喜,拿肩膀轻撞了一下冯饮泉,道:“整日里就知道油腔滑调,小心别咽了自己的舌头,到时候吐都吐不出来。”二人一路欢笑,他们本就是江湖儿女,非常鄙视士大夫之间那些个繁文缛节,因此也不管陆游是不是在身边,说起话来竟也没什么遮拦。陆游虽然是个文人,却也是个凛凛朗朗的汉子,心下想道:“这二人看来当是相互倾慕,只不过没有言明罢了,江湖人士襟怀豪爽,可惜我年事已高,要不然做个江湖汉子,岂不快哉?”当下暂时忘了前日里的种种悲痛,往李家寨走去。 过了半日,三人走到了李家寨,只见疮痍满目,物事萧索,满地横尸,颓墙破瓦,残屋敝甬,好不悲凉。陆游等三人见此光景,俱都呆了。 隔了半晌,冯饮泉见李家寨村口马蹄印纷乱不堪,许多房屋立柱多有剑砍刀劈的痕迹,乃说道:“看来这村子不久前刚被土匪洗劫。” 苏青竹点头道:“不错,看样子是一群亡命之徒,抢完之后竟又血洗屠村,实在可恨!”三人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并不见一个活人,陆游想起李天地所托之事,看看腰中剑匣,不觉心里一沉,长叹一声道:“天意悠悠,何期英雄命短,刀剑相加;朗朗乾坤,奈何圣神太愚,不辨对错!君子命舛,小人得志,天下,唉,天下” 冯饮泉和苏青竹见他如此哀伤,以为他在 悲叹自己的老友,忙劝道:“老先生别太难受,目下要做的,当是要找到你的老友,厚厚安葬才是。”陆游也不多言,转身离去。苏青竹忙道:“老先生不再找老友了吗?”陆游也不停步,边走边喃喃说着:“小人得志,英雄多舛小人得志,英雄多舛” 二人看着陆游渐渐远去,冯饮泉道:“真是天意造化,生死无常。”苏青竹也跟着叹息一声,说道:“师哥,这个老先生的事情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我们还是快些赶去临安府办那件要紧事吧,晚了怕耽误大事。”冯饮泉道:“正是。”可话刚说完,只听得隐隐有婴儿啼哭。苏青竹道:“难道这村子里还有人生还?”冯饮泉道:“且去看看再说。” 当下二人循声赶去,找了许久,终于在乱柴堆之下看到了李云。那小李云因醒后无人看管,又是寒冷,又是饥饿,哭得甚欢。苏青竹见他生的虎头虎脑,心中很是喜欢,对冯饮泉道:“这孩子已然没了父母,我们不如将他带走吧。” 冯饮泉面露难色道:“此事若是被师父知道,恐怕” 苏青竹道:“我爹平日里对我们虽然苦役严苛,心中却是侠义道骨,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责难我们。假如我们将这孩子撇下不管,他必死无疑,我们良心如何过得去?况且我们只是将他带离此地,并未说要抚养他,等到了临安替他找个好心人家便是。” 冯饮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带上这孩子,等到了临安府再作计较。”二人商议已定,便拔脚往临安走去。 秋意沉沉,却没能掩过临安府的繁华,莺歌曼舞觥筹处,烟楼柳巷王孙屋,红男绿女穿锦着绣,雕镂画壁鳞次栉比,翠华朱粉,雅韵有致,好个富丽堂皇,堂皇富丽。 苏青竹和冯饮泉二人找了一家酒馆坐好,冯饮泉道:“师妹,这临安府果然是个繁华之地,非比寻常。”此时苏青竹正揪心于怀中那个啼哭不止的小李云,哪里有心思欣赏景色,只冷冷的说道:“师哥,先别忙着赏景,倒是找个人家给这个孩子寻些吃的才是。” 冯饮泉心下不悦,说道:“师妹,我们行走江湖,见得都是些武林人士,身边带着这个小子实在不便,不如我们在临安府找个好人家,将这孩子送了出去,一来也是成就一桩好事,一来也免了我们携带之苦。” 苏青竹心想有理,便点头依允,接着向店家要了些茶饭,挑拣些清谈软碎的食物喂了李云一些,那小李云吃了东西后便不再哭闹,静躺在苏青竹怀里睡去了。苏青竹轻轻将李云放在身旁长凳上,又点了些饭食,跟冯饮泉吃将起来。 苏青竹和冯饮泉正在吃饭谈天,只听得饭馆门口几声马嘶,四个汉子走了进来,那四个汉子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俱都是武行打扮,手中持着长剑。四人找个了偏僻的座位坐好后,其中一个身长清瘦的汉子朗声道:“小二!来几个硬菜,两坛好酒。”小二得令一声,慌着泡上一壶热茶,径往后厨催饭去了。苏青竹低声对冯饮泉道:“师妹,这几个人莫不是跟我们一样,来临安府参加”冯饮泉不待她说完,忙伸手止之,道:“小声行事,且看视一番再说。”只听得那桌上一个面宽体肥的汉子说道:“这次冰尘谷谷主‘寒青子’陈冰尘老前辈广邀天下豪杰前去燕子庄观剑,不知所为何事。”身长清瘦的汉子道:“确实让人难以捉摸,只听说陈老前辈铸成一柄‘夺魄子午剑’,断石如布,削铁如泥,因此广邀武林人士前来观剑。”另一个颧骨隆起的矮瘦汉子微微一笑道:“依我看,观剑不过是个托名罢了,陈老前辈当是另有打算。”其余三个脸露疑惑道:“师兄何以见得?”那矮瘦汉子接着说道:“近来江湖传言,陈老前辈因年事已高,虽则身体健硕。c武功卓绝,却思隐退,因此才假借观剑之名,在一众豪杰面前亲传衣钵。”一个相貌清雅的年轻汉子问道:“若果真如此,不知陈老前辈要将谷主之位传于何人?”那矮瘦汉子道:“这个却是不知,他六个徒弟中只有大徒弟邓也年深得他的真传,一套‘平沙三寒掌’和一套‘削冰剑法’使的厉害,江湖上成名已久,按理来说,当是他承袭陈老谷主的衣钵,但江湖上也有传言说陈老谷主并未打算将谷主之位交给邓也年,而是要将其传于自己的独女,不知是真是假。”那面宽体肥的汉子道:“江湖上只是传闻陈老谷主有一个独女,然而谁也没有见过,更不知她年方几何,叫甚姓名。”那身长清瘦的汉子道:“倘若此事当真,那陈谷主女儿的武功莫非比他大徒弟邓也年还要了得?”那矮瘦汉子道:“眼下各路英雄齐聚燕子庄,多半也不是为了观赏那劳什子的宝剑,正是为了一探究竟。我们也莫要猜测了,明日正午就是观剑之时,眼下肯定已经有不少的英雄已经感到了燕子庄,我们吃完饭赶快上路,等到了燕子庄就什么都明白了。”其余三人称是,便喝酒吃饭,再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燕楼冰剑艳撩尘 冯饮泉和苏青竹听得真切,相视点头一下。 冯饮泉道:“师妹,这几个人虽不知是何门何派,但听刚才所言,应该是跟我们一样,去燕子庄观剑的江湖人士。” 苏青竹道:“不错,如果他们所言是真的,那燕子庄此刻应该已经聚集了不少英雄好汉。爹爹让我们先赶到燕子庄,他随后就到,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只怕他已经先到了。” 冯饮泉平日最惧师尊威严,听得师妹这么说,心下着急,再也无心吃饭,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银子往桌上一掷,高声道:“结账!”起身便走。苏青竹见他如此,便将李云抱起,跟着一块儿出了酒馆。 这燕子庄本是困龙山青阳帮帮主‘翻云燕’公孙飞鹤所建,在临安府一个荒废的林子里,三层堆叠,画栋分明,专为过往的武林豪杰提供食宿方便,颇受绿林追捧。后来金兵侵宋,公孙飞鹤拒绝接受金国招安,亲摔青阳帮帮众与金兵死战,最终不幸罹难,帮众群龙无首,多被屠戮,青阳帮也就此分崩解散,然而这燕子庄却成了武林人士默认的聚众商议的场所,各门派对此地都甚为熟悉。 苏青竹和冯饮泉赶到燕子庄,只见庄前纷乱不堪,一伙伙簇簇的武林人士正挥着手中的兵器呐喊叫好,更有许多人哄然作笑,从人群中隐约还能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 苏青竹道:“怎么会有打斗之声?不是前来观剑么?” 冯饮泉道:“且过去看看再说。”二人施展轻功,轻点几步已经到了人群外围,正待要往人群中一探究竟,忽听得一个俏皮的声音道:“师兄!师姐!” 冯饮泉和苏青竹回目看去,正是小师弟朱楚青。朱楚青正在人群最外站着,看到他二人来此,喜不自胜,赶忙跑将过来。 苏青竹笑道:“好你个小猪头,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师父呢?” 朱楚青道:“师父进燕子庄了,我不得进去,只好在此处等候。” 苏青竹正待要问些什么,忽然怀中的小李云竟然哇哇大哭起来。苏青竹没有育儿的经验,只好用手指去轻轻戳他的脸蛋儿,说来也奇,小李云小脸被戳,竟然停止了哭闹。 朱楚青见苏青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故意开玩笑道:“想不到师兄和师姐在路上竟连孩子都生下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苏青竹面颊顿时绯红,然而她心中本就爱慕师兄冯饮泉,因此心中却又三分喜悦,当下故作生气道:“好个不知大小的猪头!你打量你师姐我脾气好是不是?这孩子是我跟你师哥路见不平捡来的,你再胡说,小心我扯了你的嘴!” 冯饮泉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素来口无遮拦,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问道:“猪仔儿,你快些告诉我跟你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朱楚青道:“你们两个走后三天不见回音,师父便让我跟他一块儿径往燕子庄来参加陈谷主的观剑大会。不曾想走到了这里,那陈老谷主的女儿竟然说道,‘与我爹同辈的武林人士可直接进庄观剑,低辈的则必须将我打败,方可观剑。’于是师父便进庄去了,留我在这里等他。我见陈谷主的女儿年纪轻轻,料想武功必然平平,便挺 剑挑战,不料只三招就被打败了。所以只好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然后你们两个就来了。” 苏青竹道:“真是没用!可见平日里练武不用心!” 朱楚青面露惭色道:“师姐教训的是,可那女子武功确实厉害的紧,不信你一看便知。”话刚说完,只听得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承让了!”分明是个少女。 苏青竹顺手将怀中的李云递给朱楚青,说声:“好生看着,出了事儿拿你是问!”便和冯饮泉挤进人群去了。 穿过人群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红衣女子站在燕子庄前一片空地之上,左掌驭袖,右手执剑,面庞如皎月新洗,发丝若泼墨染漆,眉秀眼俊,鼻挺腮瘦,一袭大红苏绣彩衣,斜插素玉梅花紫金小簪,亭亭玉立,玉立亭亭。 那女子显然是又胜了一个挑战者,挥剑划半个圆圈,反执宝剑施礼说道:“哪个再来挑战,胜我者即可进庄观剑。” 苏青竹见状,好胜心大炽,挺剑就要下场子,冯饮泉拦她不住,只见她纵身一跃,正落在少女面前,抱拳道:“玉山环真剑派苏青竹愿领教几招。”言罢唰的一声抽出长剑。环真剑派乃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大帮派,平素行侠仗义深得人心,掌门苏绝音更是以‘环真剑法’和‘未央功’享誉武林,众人见是环真剑派的下场挑战,皆齐声叫好。 红衣女子轻启丹唇道:“原来是环真剑派的姐姐,失敬失敬。小妹冰尘谷少谷主陈惜兰,愿见姐姐高招。”言罢轻舒柳臂,揽剑而立,正是个‘回’字诀。苏青竹更不答话,左脚轻点一下,直唤剑刃飞身而上,乃是‘环真剑法’中一招‘一针见血’。 陈惜兰双眉一挺,早将内力暗运一遍,此刻轻挥长剑,以右脚为轴,身子虚晃一转,闪将过去,右手凭腕力翻转剑身,倏忽一个变招,剑尖直指苏青竹背后灵台穴,此时内力从体内缓缓递出,化在了剑刃之上,正是柔中带刚。 苏青竹在陈惜兰躲过剑招后便知不妙,又感到背后灵台穴隐隐酸麻,心下大惊,好在她自幼习武,底子总算不俗,急忙改变剑势,将剑尖往地上一戳,借着剑身的韧力将自己的身子反弹了出去。 落定身形,苏青竹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这陈惜兰年纪轻轻,功力竟然如此深厚,我必须小心应付才是。”当下催动内力,轻移莲步,做个守势。 陈惜兰一招不中,猛地回身,凌空三个翻转,从一丈以外飞将过来,顺手一挥,正是‘削冰剑法’中一招‘断霜碎玉’。这‘削冰剑法’乃是冰尘谷绝学,讲究一个快字,只在一瞬间,陈惜兰的剑已经将这一招舞了七八次。 苏青竹见此招来势迅猛,忙举剑去挡,如此拆解了五十余招,但见一个翠服翩翩,一个红衣飘飘,众人都看得呆了。忽然间只听当的一声,双剑相碰,剑气因此消彼长而顿时消散。苏青竹只觉剑身越来越重,以为陈惜兰要与自己比拼内力,当下气运天泉穴,以气驭剑,真气层层递出。哪知这时候陈惜兰左掌在袖中暗暗凝聚起一股真气,正在苏青竹无法抽身之时一掌打将出去,乃是冰尘谷另一绝学‘平沙三寒掌’一招‘扬沙惹尘’,正中苏青竹的右肩,苏青竹只觉天旋地转,再也拿不住宝剑,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夺魄有剑廿初成 且说苏青竹口吐鲜血,昏倒于地。 冯饮泉惊呼一声,飞身跃到她的身畔探看伤情,所幸陈惜兰当时分心出掌,并未用上十成的功力,苏青竹这才没有伤到心脉,不过外伤却也不轻。 冯饮泉心头怒火升腾,厉声道:“看你相貌柔弱,如何下得了这般毒手!” 陈惜兰见下手太重,心中也是懊恼不堪,但她自幼便是陈冰尘的独女,陈冰尘夫妇除了在武学上严加指导以外,其余尽是娇惯放纵,因此在冰尘谷中虽然只是个挂名的小姐少谷主,可俨然谷主一般说一不二,自尊心极强,是以虽然心里懊悔,嘴上却仍是咄咄逼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对众人道:“还有哪个再来比试?” 冯饮泉见她如此得意,而心爱的师妹却受伤在地,怒火陡升,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道:“我再来领教你的高招!”言罢掣剑直上。 陈惜兰吃了一惊,却不着慌,急转长剑将‘削冰剑法’使将开来,剑气环绕周身,丝毫不露破绽。 冯饮泉使出‘环真剑法’与之对敌,这‘环真剑法’本不如‘削冰剑法’精妙,然而冯饮泉武功经验都比师妹苏青竹高出一筹,适才又在旁边见她二人打斗,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再加上陈惜兰已经连战数人,真气消耗不少,此时剑招中已经露出疲态,因此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也伯仲不分。 陈惜兰心想:“我真气消耗过多,剑法虽快,却已散漫,这样僵持下去只能败阵,必须出奇招取胜。”冯饮泉早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见师妹中掌,心中已做了防备,因此暗自在剑法中留了后招,以逸待劳。 二人拆了数十招,冯饮泉卖个破绽。陈惜兰一见冯饮泉门户大开,心中暗喜:“剑法如此粗糙,看你怎么赢我!”当下单脚点地,一个纵身作鸢飞状,而后身形急转,手臂轻弯,腕间用力,剑尖直指冯饮泉胸前玉堂穴刺了过去。 不料冯饮泉双腿一曲,施展轻功往后飘出了一丈有余,在陈惜兰剑招来不及收势之前迅速施展绝艺,在胸前急挽两个剑花,一招‘拘鸾措厄’直刺陈惜兰膻中穴。 陈惜兰见败局已定,索性不再出招,任由冯饮泉刺向自己,冯饮泉见陈惜兰收招,分明是认输的意思,便急忙收回剑招,一个回身将长剑插入剑鞘,冷冷说道:“你输了!” 陈惜兰在众人面前吃败,满脸羞红,也不答话,还剑入鞘后施展轻功,向着林子深处跑去了。 众人见冯饮泉武功不俗,俱都叫好。 冯饮泉忙回身探看师妹苏青竹,此刻苏青竹已经转醒,正自打坐运气,冯饮泉心下稍安。 朱楚青怀抱着李云挤过人群道:“师兄武功果然厉害,几下子就将那悍女打败了,可喜可贺!” 冯饮泉用手在朱楚青的额头轻轻拍了一下,说道:“莫要拍我的马屁了,先找师父要紧。” 朱楚青道:“现在你赢了那女的,你可以进去,别人却是进不得的。” 冯饮泉笑道:“看你平时鬼灵精怪,怎么这时候却蠢笨起来了?陈老前辈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定下如此荒唐的规矩,让她的女儿来考校大家的武功?定是那陈惜兰自作主张,想要卖弄武艺,才定出这么个规矩。依我看,大家尽管进燕子庄无妨。” 朱楚青恍然大悟,冲着众人大喊:“我家师兄说了,大家尽管进燕子庄,一切无妨!”众人俱都是各门派跟随各自师父而来的弟子,闻得此言,都欢欢喜喜的进庄去了。 这时候,苏青竹也已经运气完毕,稍感无碍,言语几句,便从朱楚青怀里接过李云,一行三人跟在众人后面一块儿进庄去了。 且说冰尘谷谷主陈冰尘六十余岁,因夫人于一年之前不幸病故,心里便萌生隐退之意,所以借观剑之名广邀天下豪杰,一者向江湖同道宣布退隐之时,二者也让大家为他传位谷主之事做个见证。 这日,陈冰尘早已备下酒肉肴馔c茶水糕点等一应接待之物,只等武林同道来此。不到中午,少林派法空大师c黄山派掌门‘丹神子’严千浪c昆仑派掌门‘三伏真人’谷长生c天姥山通天派掌门‘囚天老鬼’沈断云c武夷山 乾刀门掌门‘酒槐先生’施无常c太行山坤剑门掌门‘红袖惊风’骆三姑c环真剑派掌门‘剑舞丹青’苏绝音c丐帮帮主苗厚土等诸多武林同道先后来到。 陈冰尘殷勤致礼,礼数甚周。 法空大师道:“陈谷主侠名远播,武林中人人钦敬,受邀来此,原是应当的。”少林派本是武林第一大帮派,法空大师虽非掌门,却也是当世高僧c武林中响当当的耆宿。其他门派的掌门见法空大师如此说,便也应声附和。 陈冰尘道:“不知贵寺方丈法业大师近来可好?” 法空道:“方丈师兄身体健硕,只因闭关修炼,抽不得身,故差遣老僧前来,特嘱咐我传达恭贺之意。” 陈冰尘道:“大师言重了,少林派武林泰山北斗,法空大师能亲自来此,已是对陈某的抬爱,深不敢当。” 丐帮帮主苗厚土大声道:“陈谷主邀我等前来观剑,只不知这宝剑现在何处?我们武林中人最烦那婆婆妈妈,赶紧拿出来吧,我等也好开开眼界!”苗厚土虽然也是一帮之主,但是他性格粗犷爽朗,说话随性随心,从无遮拦,其他人见他这样快言快语,都微微的笑了。 陈冰尘笑道:“苗老弟不必着急,我这就呈上宝剑供大家一观。”言罢对身旁的大徒弟邓也年道:“也年,将宝剑取来。” 邓也年得令便去,不一会儿双手捧着一个檀木镏金镂花剑匣回来。众人一见这剑匣配饰精美c雕琢考究,均暗自想:“匣中定非凡品。” 只见陈冰尘并不用手去接剑匣,而是伸出右手二指,指尖凝聚内力,在三步之外以精妙手法虚指一掀,那剑匣受到一股内力冲击,便离了邓也年的双手,竖直飞了上去,陈冰尘又是一指虚点,撞开剑匣,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宝剑早已掉出。陈冰尘一个疾步飞身上去,右手抓住剑柄,左手大袖一挥,那剑匣复又合好飞回了邓也年的手中,恰如从未离手一般。陈冰尘不等双脚落地,竟而以袖击地,反身飞回原地。 这开匣c取剑c还匣入手等动作浑然一体,毫无间歇。在场的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内家外家的功夫都属上乘,可看到陈冰尘施展武艺,却也暗暗佩服他内功精渊c外招深湛。 陈冰尘拿到宝剑,首先递到法空大师的手中,抱拳道:“先请法空大师慧眼一观。”法空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接过宝剑,只见这柄剑宽如虎脊,刃正尖直,通体黑亮,泛泛幽光,剑柄入手有清凉之感,剑身笔挺大方,上书‘夺魄子午剑’,端的是一把稀世利刃。 陈冰尘解释道:“我二十年前深入蛮荒之地,偶然寻得一块珍铁,之后将我冰尘谷宝物黑玉珍珠连同那块珍铁一块儿熔了,经过一十三年的锻造,终于磨成剑身。后又用冰尘谷中特有的冰蚕石雕成剑柄,在广冥泉下浸泡七年之久,那广冥泉水正午时分滚烫如沸,至晚间却又冷若寒霜,阴阳相萃,如此才祭成这把宝剑。”众人听得此言,俱都暗暗称奇。 法空大师道:“陈谷主二十寒暑锻成宝剑,老僧佩服。”说着将宝剑递与环真剑派掌门苏绝音看,苏绝音本身也是用剑名家,当下持剑手中,忍不住试了一招,不料他未运气时觉得这柄剑轻重与平日里使的长剑几乎无异,可一运气内力,这柄剑却突然沉重异常。这一变故让苏绝音心中猛地吃了一惊,好在他内力深厚,连忙疏通真气,将宝剑托在手上,故作镇静说道:“这把剑果然世所罕有,陈谷主‘削冰剑法’冠绝武林,这把剑却也算是‘宝剑配英雄’了。” 陈冰尘早已将刚才的事情看在眼里,这把剑刚锻好的时候他自己也曾试剑,可就如苏绝音一样,不运内力的时候剑重与寻常长剑无异,可一旦运起内功,这柄剑就变得沉重异常,他百般思虑都没能想出原因,料想应是自己功力修为尚未达至登峰造极,这才不能随心自如地使这把旷世神兵。本来陈冰尘自夫人去世后整日惫懒心烦,已经无心于武学,可是这件事却重燃了他习武的热情,所以才想借这次观剑广邀武林同道前来燕子庄,一则是让其他武林同道试剑,看是何反应;一则是传位于大弟子邓也年,自己便隐退闭关修炼,以期武学上有所精进。 陈冰尘听得苏绝音恭维之语,忙笑道:“苏掌门抬爱了,我武功肤浅,实在不值一提。”其余人以为这是陈冰尘的自谦之语,都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豪夺陡变断愁云 伏河海见此情景,只是微微一笑,竟是丝毫不以为意,指着那满脸麻子c膀宽腰细的汉子道:“这是我二弟‘恶鬼袭花’颜华溪。”指着那耳大招风c双臂过膝的汉子道:“这是我三弟,‘魑葛摇松’邢连山。”指着那星目剑眉c青筋突出的汉子道:“这是我四弟‘怒吼天尊’仇争仁。”指着那虎体狼腰c豹头熊背的汉子道:“这是我五弟‘撼山罗汉’鄂中原。”指着那容貌俊朗,脸似凝霜的汉子道:“这是我六弟‘玉面六郎’芳名显。”接着又道:“我兄弟就是愁花会六部首领,今日来此无意厮杀,乃是奉我师司徒掌门之命借陈谷主宝剑一观。” 陈冰尘和法空大师对望了一眼,正待要说话,忽听群雄中有人高声喊道:“你们几个不过是武林败类,也敢前来观剑!我且问你,三年前我天姥山弟子韩秋等十六人在眉州遇害,尸身旁边用血写着‘孤霞六鬼取命于此’,可是你们下的辣手?”正是‘囚天老鬼’沈断云。 伏河海阴声说道:“我兄弟六人杀人不下百数,除了那些个武功高强的人,其余的早就忘了。”眼下之意正是暗讽他天姥山通天派弟子武艺稀松。 沈断云本就心中愤怒,只不过碍于自己是一派掌门,不便发作,听得伏河海如此无礼,心中再难遏制怒火,当下抖动大袍,脚下生风,双掌拨袖而出,正是通天派绝技‘少阳掌’中一招‘空穴来风’。沈断云内功深湛,这套掌法更是数十载练下来,早已经将所有招式融为一体,因此这一招使出来,正是招中藏招,威力无比。 众人只见沈断云生气,却不曾想他会突施绝技,又见他掌风呼呼,身法娴熟,当下都吃了一惊,无不暗暗叫好。伏河海不料他会突然出手,当下慌忙使出双掌,勉强化解掉沈断云的一些掌力,又借着剩余一部分掌力向后飘出了二丈左右。随后喊道:“好一个名门正派,若知技不如人就应该缩头不出,暗施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断云情知理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哼一声,并不答话。他背后几个门下弟子见师父被辱,全都哇哇乱骂。其他门派大都也有门人弟子曾死于这‘孤霞六鬼’之手,见此情景,便也跟着起哄,场面登时乱作一团。 伏河海趋步回到原地,面露不屑之色道:“沈掌门,你的门下弟子确实是我杀的,既然你如此恨我,不如我给你个杀我的机会怎样?你我二人比武,在场众人都是见证,双方谁也不许助拳,我输了甘心就死,可你若输了”说着将脸转向陈冰尘,“那陈谷主就将宝剑借我一观,如何?” 沈断云武功高强,行走江湖数十年鲜有敌手,心中本就自信满满,再思他伏河海终究只是愁花会分部的一个头领,就算武功不俗,料想也不是自己的敌手。当下奋然说道:“既然你想寻死,我岂有不允之理?纳命来吧!”猱身而上,使出掌法。 陈冰尘正待要拒绝伏河海的提议,见沈断云已经出招,便也不再言语。 伏河海见沈断云出招,嘴角轻扬,身子向前一倾,手作爪状,而后挪移脚步,顺势出招。只见他爪中凝气,一招招使得迅疾威猛c凶狠力沉,恰如一头恶豹一般扑将过来,霎时间已经化解了沈断云数招凌厉的攻势。 沈断云大惊,暗思:“此人果然身怀绝技!”运气于掌,依靠腰力翻转身子,使出一招‘骑峰邀月’,直指伏河海面门,而后再次倒行脚步,使出一招‘碧水青天’,这两招本就是‘少阳掌’中经过多位前辈高人不断完善后的极为精妙的招数,再加上沈断云内力深厚,因此这两招齐上,端的是威猛难当。 伏河海见掌力迅风一般袭将过来,不及多想,忙用双臂去挡,同时脚下暗自运起轻功,脚步向后虚点一下,总算是免了面目全非之苦,饶是如此,却也被掌风催出了五六丈远。 众人见沈断云两掌将伏河海击开,登时振奋,齐声叫好。 “孤霞六鬼”中其余五人见大哥输了一招,皆跃跃欲试想要上前相助,不料此时伏河海竟轻纵身躯而起,也不借力,中宫直进,翻出双爪,正向着沈断云双肘尺泽c天井两穴抓了过去。 沈断云侧身闪过,仍旧祭出双掌,招招递进,步步方圆,瞬间已经将自己笼罩在掌风之下。 在一旁观看的陈冰尘等人素来听闻沈断云的‘少阳掌’精妙绝伦,平日里也偶有切磋,然而终究只是见个一招半式,今日见他施展绝艺,招招相接,式式迭起,如行云流水一般,内力更是绵长沉稳,心中无不暗自敬佩。 沈断云和伏河海拆了数十招,正在思虑取胜之法, 却突然看到伏河海轻笑了一下,心下疑惑,暗想:“此人笑了一下所为何故?莫非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当下更加不敢大意,每一掌都使的虎虎生风,可是数十招又过,却仍不能伤对手分毫,反而感到对方的爪力突然间增强了,招数也更迅疾了些。 旁边的人见沈断云数百招仍不能击毙伏河海,反而渐落下风,无不暗暗着急。 伏河海爪势增强,脚下也凝聚内力,正在沈断云又使出一个‘骑峰邀月’的时候,清啸一声,曲腿直上,飞出三四丈高,而后凌空一个弓身反转,以势如劈竹的架势现出双爪,直冲沈断云头顶百会穴而去。 沈断云见状,赶紧收聚真气,双掌交叉在胸前连转三圈,一招‘烽火冲天’向头顶打将出去,只见掌力揉进了浑厚内力,一股股真气从掌间源源不断冲出,正是个厉害的招数! 那伏河海也不含糊,爪间使力,在双臂的挥动之下化开一些掌风,而后竟然双腿下摆,以旋风扫落叶的腿法直向沈断云胸前踢去,此时沈断云正用掌力跟伏河海的双爪对敌,胸前门户大开,只听得砰砰几声,伏河海已在沈断云胸前连踢了一十二脚,且每一脚都是迅速无比c力道凶狠。 沈断云内力正在诸穴游走,未及凝聚,被这连环数击,登时受了重伤,惨叫一声,嘴角渗出鲜血,双掌下垂,再也没了力气。 众人见沈断云败阵,无不心惊,身子竟如钉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陈冰尘等一干高手见伏河海将沈断云打成重伤,正要出手施援,不料伏河海竟又猛地伸出右爪,反手锁住沈断云的喉咙,左手暗自拿住他背后悬枢穴,冲着陈冰尘得意说道:“陈谷主好生健忘!适才说好的,我赢了就将宝剑借与我一观。目下我已赢了,你如何不去取剑,反而想来偷袭于我?好个言而无信的名门正派!” 陈冰尘厉声道:“你暗施偷袭取胜那也罢了,如今挟制沈掌门却是何意?” 伏河海冷笑一声道:“沈断云技不如人,这才败于我手,何来什么偷袭不偷袭!快将宝剑拿出来,否则我手中一硬,管教他登时毙命!” 法空大师向前一步道:“阿弥陀佛,伏施主既然只为观剑,又何故如此大动干戈?老僧斗胆猜测,伏施主此行怕不是为了观剑吧?” 伏河海打个哈哈,道:“老和尚果然洞察细微,不错!我兄弟六人今日确实不是为了观剑而来,正是为了夺剑!” 陈冰尘道:“夺剑?我这宝剑你从未见过,更不知使起来趁不趁手,怎么就要抢夺?” 伏河海道:“我兄弟几个奉我师司徒掌门之命前来,没有缘由!” 陈冰尘等人听得伏河海如此回答,互相看了几眼,心中也没了主意。 伏河海见陈冰尘仍无取剑之意,手中便加了分力,只听得沈断云呻吟一声,几个通天派的弟子登时心急,忍不住喊出了声。 伏河海冷冷说道:“倘若再不交出宝剑,沈断云横尸当场!” 陈冰尘心中本是舍不得那‘夺魄子午剑’,可左思右想也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只好让弟子拿出宝剑,递给伏河海。 伏河海见到宝剑,轻轻一笑,却不伸手去接,冲着六弟芳名显道:“六弟,接剑!” 芳名显得令一声,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那芳名显已从陈冰尘的手中接过宝剑,身子如堕叶轻折,又回到原地。众人中不乏轻功高手,可一见芳名显这番脚下功夫,心中也都自叹不如。 陈冰尘见芳名显已经取过宝剑,说道:“现在可以放开沈掌门了吧?”伏河海轻笑一声道:“这是自然。”言罢松开沈断云,用力往前一推,翻身纵足一跃,冲着其余五人喊一声:“快走!”那五人听到这一声惊喝,一个个拔腿夺步,施展轻功,霎时间远远地飞走了。 陈冰尘等人见伏河海将沈断云推了过来,忙过去扶他,不料一触沈断云的身子,却感觉体沉异常,心中大惊,一探鼻息,早已气绝。 原来,那伏河海在最后一推的时候暗暗运起一股阴柔内力,在沈断云背后悬枢穴用精妙手法先将他的筋脉全部震断,后又将他的后脊捏碎,这才使得他瞬间毙命。众人见到这狠辣的手法,无不悚然。通天派的门人见到师父被杀,早已哭成了泪人。法空大师对着沈断云的尸体合掌念了一段经文以示超度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婴身剑诀试侠心 ‘红袖惊风’骆三姑叹息道:“想不到愁花会一个分部头领都有这般身手,那三个堂主和掌门司徒伤武功岂不是更为棘手?从今以后武林怕是永无宁日了。” ‘酒槐先生’施无常道:“只不知那司徒伤何故差人前来夺剑,难不成他有收集兵器的嗜好?” 丐帮帮主苗厚土眉毛倒竖,大叫道:“管他什么嗜好不嗜好,它愁花会人手好使,我丐帮却也不是酒囊饭袋!大不了我们杀向苍茫山孤霞峰,一发端了他们的老窝便是!” ‘丹神子’严千浪道:“苗老弟不可冲动造次,苍茫山有无数险峰绝壁,易守难攻,况且司徒伤踪影莫测,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贸然行动定然造成无谓的伤害。” ‘三伏真人’谷长生道:“听闻法业大师曾和那司徒伤交手一次,不知结果如何?”说着向法空大师望去,其余人也都看向法空。 法空大师道:“我方丈师兄确实跟那司徒伤有过一次交手,然而却是在少室山连天峰上比试,按照约定二人都单独赴约,因此本寺除了方丈师兄以外其余的也都没有见过司徒伤真容。” ‘剑舞丹青’苏绝音道:“不知那次比武谁胜谁败呢?江湖上传闻不一,也不知哪个是虚言,哪个是真话。” 法空大师道:“那日方丈师兄安然无恙回到寺中,言他用二十四路‘分筋错骨手’和‘洗髓经’神功将司徒伤打败,那司徒伤负伤下山走了。”众人闻言,尽皆遗憾法业大师当初没有将司徒伤打死,一个个愁眉苦脸,商议了许久,发下了同心协力对抗愁花会的誓言,便各自回本派总部去了。 通天派的弟子一面差人快马飞奔天姥山通知其他弟子师尊的噩讯,一面收拾沈断云的遗体。 苏绝音c苏青竹c冯饮泉c朱楚青师徒四人离了燕子庄,便往玉山返程。 一路上苏绝音心绪烦乱,甚是受不了苏青竹怀中李云的哭闹,几次三番摧女儿寻个好心人家将李云托付出去。不料路上寻了无数个人家,竟然没有人想要收养这孩儿,苏青竹便只好一直抱着,行程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苏绝音等待不及,交待苏青竹和冯饮泉继续替这孤儿寻找好心人家,自己带上朱楚青快马加鞭先行去了。 苏青竹和冯饮泉一路向玉山进发。冯饮泉虽是个心地善良的侠士,却也受不了婴儿的哭闹,不时地催促师妹苏青竹为李云寻个人家托付。 苏青竹却又另外一般心思:她见一路上始终寻不到合适的人家,心中早已暗自决定要将这孩子抚养成人。她尚未出阁,不懂生子育人,可内心的母性却是同其他女人无异,几日的朝夕相处已让她觉得这个孩儿就像至亲一般。再加上她从小受苏绝音疼爱,做事雷厉风行惯了,因此几天以后她干脆不再替小李云四处寻人,反而兴高采烈的游走于各客栈之间,一门心思照顾小李云,对自己钟情的师兄冯饮泉都冷落了不少。 说来也奇,苏青竹照顾小李云几日,每次遇到小李云吃喝拉撒都是唤客栈小二哥或者路上的热心女子帮忙,自己竟然始终没有发现那篇掖于李云肚兜之下的‘罡元十三式剑法精义’。 这日,苏c冯二人又行到一个小镇,找了一个客栈安顿已毕,苏青竹凝神看了冯饮泉一会儿,柔声对他道:“师哥,我有一件事求你不知你允还是不允?” 冯饮泉被这个任性刁蛮的师妹欺负惯了,哪里见过她这般温柔?看她如此脉脉含情,心中早就化成了一汪水,忙说道:“师妹尽管说来!你我二人还提什么求不求,莫说一件事,就是千百件事,只要师妹开口,我焉有不允之理?” 苏青竹听他如此说,心中大喜,拉住他的手道:“其实也没别的事,只不过只不过 我想将这孩子带回玉山,然后我们两个将他抚养长大你看可好?” 冯饮泉本来甚是烦恼婴儿的哭闹,听苏青竹说出这些话,还当她是一时兴起,正要开口劝说,倏得心头一个闪念:“师妹刚才说‘我们两个将他抚养长大’莫不是要与我结成夫妇的意思?”这本是冯饮泉日思夜想之事,当下心中一喜,握紧苏青竹的手道:“师妹的意思可是” 苏青竹不等他说完,轻轻点了点头,此刻她脸如秋枫之叶,目似弱水清泉,正是不胜羞涩,显然是默认的意思。 冯饮泉心中大畅,觉得再没有事情比这更让人高兴,当下说道:“师妹想要怎样,我自然没有异议。”苏青竹见冯饮泉答允,内心也是欢喜,此刻,那小李云又哇哇哭了起来。苏青竹道:“师哥,这孩子怕是又饿了,我出去问店小二寻些吃的回来,你先照料一下。”言罢也不等冯饮泉答话,便匆匆出门了。 正是心畅扫烦愁,冯饮泉本是讨厌婴儿哭闹,可适才和师妹互诉爱慕之意,心中喜不自胜,此刻竟然觉得这婴儿的哭声十分悦耳,当下伸手便去逗小李云开心。他从未照顾过婴儿,笨手笨脚的逗了一会儿,那小李云反而哭的更凶了。他见如此,索性便将小李云身上包裹的布拿掉,撑起硕大的双手将小李云举在了空中。 这一举不要紧,那‘罡元十三式剑法精义’却正好从肚兜里掉落了下来。冯饮泉见一块绢布掉了出来,心中疑惑,便将小李云放回床上,低头拾起来一看,只见绢布上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右侧写着‘罡元十三式剑法精义’九个大字。冯饮泉心想:“这‘罡元十三式’是一套什么剑法?怎的从没听说过?”忙敛目去看。只见首段写着: 或堕穴游关,间使灵虚不通;或攒脉曲门,合仆手厥阴阳。天类大张,魂制于伤,通经不显,血如汪洋。逐阴者,风雨山呼肺腑伤;崇阳者,脏乖魂野舞青康。白星壬癸寻地黄,耀华周身胆气长。空举华盖屏气海,中宫难分水和浆。 若是个不懂武功的人读了这些文字倒也罢了,可冯饮泉底子不俗,对内家外家武功都已颇有深解,只读了这一段,他便已经知道这是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再往下看,只见其中详述了沉沙式c流云式c飞马式c折戟式c摧雨式c携尘式c观松式c洗华式c促龙式c闲鹤式c梦极式c醉月式c摇星式共一十三式剑法精要,每一式中更各自含有一十三个绝妙的招数,‘横扫千军’c‘山崩地裂’等招数皆在其中。 冯饮泉自幼习练‘环真剑法’,本以为天下剑法无出其右,可如今将‘环真剑法’与这‘罡元十三式’一比,当真是乌鸦比凤凰c驽马比麒麟,不能同日而语。 冯饮泉心中疑惑:“这如此精妙的武功秘籍怎的会在这婴儿身上?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罡元十三式’这套剑法,难道那李家寨有什么隐居高人?”当下忙将剑法收好,只等师妹回来再行商议。转念一想:“‘环真剑法’虽然厉害,跟这套剑法相比却又显得稀松平常了,我何不偷偷将这剑法藏起来勤学苦练,倘若他日神功大成,江湖上扬名立万,也不枉这男儿之志,到那时候再告诉师父和师妹,也不算晚。”心里生出私念,便将剑法暗暗藏于贴身衣服之中,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只等师妹苏青竹回来。 不多会儿,苏青竹取了酒饭回来,见李云在床上哭闹,身上裹着的长布却敞开着,便问冯饮泉道:“师哥,这天气寒冷的紧,你怎么将这孩子赤条条的放在床上?” 冯饮泉脸色一皱,随即说道:“刚才他哭得厉害,我本想逗他一乐,谁知越逗他反而哭得越凶了,我没办法,只好将他放到床上。” 苏青竹将那长布仍又裹住小李云,笑道:“凭你整天自称男子汉,这时候却连个婴儿都应付不来,羞煞了人!”冯饮泉也不答话,只微微一笑应付过去。二人吃了些酒馔,歇息了一日,便又上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酒槐怒逐寒棺至 苏青竹和冯饮泉到玉山已是三日之后。 苏绝音夫妇见女儿苏青竹将婴儿抱回来,心中不爽,本欲差人将这婴儿送出山去,但终究爱女心切,在苏青竹的再三坚持下也只好作罢。 苏青竹因是在李家寨捡的这孩儿,又思虑自己是环真剑派的弟子,便给他取名李真,留在身边抚养。又过了些时日,苏绝音夫妇将苏青竹许配给了冯饮泉,择了个吉日良辰热热闹闹的将女儿嫁了,这些都不消繁记。 倏忽十载已过。 正是春夏之交,玉山上青青碧草,处处生机,溪涧环绕多曲折,峰峦重叠自峥嵘。斑竹劲松红花绿柳,白鹤小雀麋鹿老猿。高崖深壑,红雾缭绕,秀岭飘香,曲径通幽,正是个好山好水的妩媚之地。 苏绝音放下画笔,眼前这幅《玉山霄汉图》终于完成,他潜心在玉山仙芝崖上修龄斋中闭关作画已有数月,今日方克大成。他在江湖上素有‘剑舞丹青’的名头,‘剑舞’二字自然是指他剑法神通,‘丹青’二字则正是赞他画工高超c丹青妙笔了。 苏绝音双手反握于背后走到崖边,看到眼前巍巍胜景,听得耳边啸啸风声,一身青袍在风中沓沓作响,想起大半生以来的江湖往事,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长叹一声后仍回到修龄斋中,提起笔来在那幅刚完成的《玉山霄汉图》上题了词一首: 南乡子 澄岚抹新妆,流萤争笑共花芳,碎烟佳树绕缠绵,风扬,横崖老叟望鹤乡。 少年踏闲江,彪马孤酒酿残香,一入江湖多少恨,堪狂,方知生死梦中藏。 苏绝音写完这首词,脑中浮起种种令人不快的往事,心中忧闷难舒,便舞起剑来,正是‘环真剑法’。这十年间苏绝音潜心研究武学,“环真剑法”和“未央功”的造诣可说是已经到了随心所欲c登峰造极的地步。只见他一剑剑削c撩c挫c劈c抹c刺c点c扫,精准繁杂,力度适当,外招严谨又不乏多变,内力含蓄而不失刚猛,显然已经是将环真剑派的无上内功心法‘未央功’贯通于‘环真剑法’之中,融汇兼并,大有深不可测之意。 一套剑法尚未舞完,忽听得山间小路上有两个孩童的喊声,一个喊:“师公,师公!”,另一个喊:“外公,外公!” 这条羊肠般山间小路是通往仙芝崖的唯一道路。 苏绝音循声看去,只见两个男孩儿跑步过来。这两个男孩儿,一个十一岁,正是李真;另一个八岁,名叫冯笑渊,乃是冯饮泉和苏青竹的孩子。 苏绝音早在五年前将环真剑派掌门人之位传给了冯饮泉,自己游走于玉山的峰岩涧壑之间,不再打理帮派闲事。 李真和冯笑渊虽然因辈分之嫌都拜在冯饮泉的门下,但平时的武功却多由苏绝音指导,因此对这两个孩子别有一种情感,当下还剑入鞘,笑着问道:“你们两个顽童急燎燎的跑过来干什么?” 李真一本正经的跪地抱拳,说道:“禀师公,适才来了个白胡子的老者,说有要事找你相商,师父已安排他在宴君堂等候,特差我和师弟上崖寻你。” 冯笑渊附和道:“是啊!外公,我和师兄就是寻你来的。” 苏绝音问道:“你们两个可曾听那老者自报姓名?” 冯笑渊道:“不曾听的,只听他说是从千里之外的什么‘五姨山’处赶来的,爹爹称他‘施前辈’” 苏绝音一听此言,便知是武夷山乾刀门掌门‘酒槐先生’施无常来了,心想:“我环真剑派与乾刀门虽然份属武林同道,平日里也相互敬重,偶有往来,却也不甚亲密,何以他乾刀门堂堂掌门不远千里来到玉山寻我?难道江湖上又有大事发生?自从沈断云命丧伏河海之后,愁花会便如鬼魅一般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听闻通天派几次派人上孤霞峰寻仇,全都有去无回难道愁花会又开始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了?多想无益,还是见到施无常再说。”当下心头一紧,对李真和冯笑渊道:“走,去宴君堂。” 宴君堂中,冯饮泉苏青竹夫妇正恭敬地给施无常奉茶。 冯饮泉寒暄道:“十年前燕子庄中与前辈一别,倏忽十载,不想前辈竟而愈发清健了,当真是英雄不老,芝颜长青。” 施无常笑道:“贤侄误赞老夫了,我年迈无用,不似你们正值壮年,如日中天。” 冯饮泉 道:“不知前辈不远千里前来面见家师,所谓何事?” 施无常用手捋了一下胡须,道:“此时嘛事关重大,还是我亲自对苏老掌门说方好。” 苏青竹听得此言,心中不忿,上前一步道:“我夫君冯饮泉现在是环真剑派的掌门人,前辈有何话只与他说便是!”她虽然已经为人妻母,但是性格却丝毫没有改变。 施无常见苏青竹有不悦之色,当下微微一笑道:“贤侄女好生气大,来来来,老夫给你赔个不是,你看可好?”言罢右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此时手中凝聚了浑厚的内力,只见桌子上的茶杯倏的离桌而起,施无常不等茶杯升到最高处,将那大袖一挥,那茶杯受到一股外劲冲撞,便直指苏青竹面门飞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只在瞬间完成,苏青竹哪里反应的过来! 正待茶杯要给苏青竹一个满脸狼藉的时候,只听得冯饮泉大叫一声:“小心!”甩出长剑,用剑刃以借力之法将茶杯那么一拨,那茶杯便在离苏青竹鼻尖还有半寸的时候顺着剑势凌空飞了出去。 冯饮泉追身有上,在半空反肘执剑,平持剑身,竟然将茶杯托在了剑刃上,而后一挥,那茶杯又稳稳地落到施无常的面前。 这十年来冯饮泉不仅勤练本门武功,更是在闲暇时躲在偏僻之处偷练‘罡元十三式’,因此武功大进,早已达到令妻子苏青竹难望项背的地步,只是他从未表露罢了。 冯饮泉立好身形,收住长剑,随即抱拳道:“适才拙内言语不敬之处,还请前辈宽怀恕罪,这茶还是前辈来喝。” 施无常见冯饮泉武功如此秀气,心中暗想:“苏绝音这弟子果然了得,当真是青出于蓝,只怕再过十年,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唉,可叹我门下就没有如此争气的徒弟,要不然我也不必事事操心了”随即大笑道:“贤侄哪里话,老夫虽不如你师父那般文武双全,但好歹武林中托个虚名,岂能因些许小事动气?刚才不过是想试试贤侄女的武功罢了,没想到贤侄女未动手,你这个做丈夫的竟一展身手,当真是伉俪情深,让老夫好生佩服。” 冯饮泉道:“晚辈学艺不精,耍几个不入眼的粗浅招式,让前辈见笑了。”施无常大手一挥道:“贤侄武艺精良,又何必在我这老头子面前称弱,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离你可差得远了。” 苏青竹本是个自尊极重的人,虽然被丈夫解了围,但是心中气恼施无常,哪里还顾什么辈分之谊?趁着二人说话的空当,莺啸一声,拔剑便上,却要刺施无常几个透明窟窿。 冯饮泉和施无常见苏青竹如此行为,俱都一惊,正待要出手阻挡的时候,只听得破空一声,苏青竹的长剑当的一下被一件东西击落在地。紧接着,一个苍迈的声音道:“青竹,怎可如此无礼!” 正是苏绝音来了。 苏绝音走到施无常面前,施礼道:“小女无礼冒犯,是我管教不周,万望施掌门不要见怪。” 苏青竹道:“爹爹,是他先” 苏绝音不等她说完,喝道:“施掌门远来是客,你身为小辈,竟用刀剑相加,已经是无礼至极,到如今还敢说话!还不给我退下!” 苏青竹从未见父亲生如此大的气,心中委屈,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冯饮泉素知爱妻脾气,担心她再生事端,便也跟了出去。 施无常道:“适才我不过是和贤侄女切磋武艺罢了,苏兄如此,真让我难以自处啊!” 苏绝音摇头不答,仍将施无常延至上座,又唤弟子重新奉了热茶,便与施无常说起其他的话来。 苏绝音道:“施兄不远千里来我玉山,不知所为何事?” 施无常叹了口气,道:“说来可气,一月之前,我门下八名弟子在通州办事,没想到却被那‘寒棺双鬼’害死!我得知消息,便亲自下山诛杀二人,不想这二人诡谲狡猾,轻功也甚了得,我几次与他们交手都没能讨得便宜,就这么一路追到这里来了。这次拜会苏兄,正是要请苏兄出手相助,我二人共同诛了这两个恶人,也算是为武林除却一害。” 这‘寒棺双鬼’乃是武林中名声在外的恶人,形容枯败,相貌凶陋,二人一个盲了右眼,名唤阴行尸,另一个瞎了左目,名唤阳池骨,传闻平日里以义庄为巢,伴死人为伍,武功了得,行事狠辣,与不少名门正派结下了梁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克趋往复无胜败 施无常提刀在手,朗声道:“既然贤侄女觉得比划拳脚不公,那便切磋刀剑,苏兄以为如何?” 苏绝音还未答话,苏青竹已迫不及待的说道:“你既然愿意自取其辱,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正是要你知道我爹爹的剑法是何等神通,好不让你在拳脚上揭我环真剑派的深浅!” 苏绝音本是武林中的谦谦君子,与江湖同道来往,无论交情深浅,从未在礼数上有过不妥之处,见女儿的话无礼已极,登时大怒,正要喝退她,哪只苏青竹不等他发作,已经将自己手中的那柄燕嘴龙泉剑丢了过来,拍手道:“爹爹,用我的剑出招,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环真剑法’的厉害!” 苏绝音伸手接住宝剑,心想:“也罢,今日之事,势在必行,我且先跟施无常对招切磋,等过后再理会竹儿。”当下抽出宝剑,半扎弓马步,在胸前挽个剑花,做出御敌对阵的架势。 施无常本来对苏青竹的无礼冒犯深为恼火,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因此并不放在心上,拿刀在手后便又一门心思扑在了这次武功切磋上,深思着如何出招制胜。 适才拳脚比试,施无常颇占上风,因此对自己的刀法也就有了自信,当下微微一笑,道:“请!”却不举刀。 苏绝音知他自信,也不说旁的,轻喝一声,腰轴连转四环,甩腿侧翻,擎剑直进,正是‘环真剑法’中的那招‘一针见血’。 苏绝音的‘未央功’早已纯熟,真气随意而动c化形而出,速度自然迅急无伦。 施无常不料苏绝音剑法如此神通,正待要出招抵挡,无奈他开始时太过自负,没有做好准备,这时候慌忙举刀出招,哪里能快得过苏绝音的快剑?只听嗤的一声,长剑已然将他的大袍从肩部刺了个窟窿进去,索性这只是切磋,苏绝音有意点到为止,不然的话,只怕施无常的肩窝早已多了个窟窿。 施无常败了一招,再也不敢自负大意,挥刀格开苏绝音的剑,斜向后滑出数丈,急忙在肘间控力,疏通真气。 苏绝音一剑便占得上风,心中畅快,一扫刚才拳脚上的阴霾,朗声道:“施兄,我武功虽不如你,但也知比武较量,乃是以内力比优劣c以招式评长短,我才陋学疏,自问不是施兄你的对手,但江湖上却尚有些微名,万望你不要故意输招才是。” 施无常听得苏绝音的这番话里暗含有讥讽之意,脸上微红,冷冷说道:“苏兄哪里话,我虽是蛮夫一个,却也深知江湖礼数,昔日里有孔丘游周国问道于老聃,今日我正要效法古人,领教苏兄高招,焉能不施展平生所学?” 当年孔丘问道于老聃,孔丘辞行时,老聃曾赠与孔丘一番话,其中有“聪明而深察者,其所以遇难而几至于死,在于好讥人之非也。”这样的言语。施无常提起这个典故,正是要提醒苏绝音说话莫要讥讽相对。 苏绝音人称‘剑舞丹青’,自然博学多才,焉能不知道这个典故?当下暗忖:“他这是恼我刚才对他言语讥讽,怕是要使出全力了早知如此,我何必执着于胜负?让他一让便是,本来是一场好端端的比武,眼下怕是难以收场了。” 苏青竹见父亲一剑便刺了施无常个措手不及,心中也是痛快,大声道:“矮老头,拳脚上嘛你和我爹爹顶多不过是个伯仲之间,可这刀剑上嘛适才大家看得分明,我爹爹显是比你高出一大截儿,常言道,‘腐草荧光难与日月争辉’,我劝你还是早些认输,省的到时候被打得一败涂地,难以自处!” 苏绝音见女儿愈发无礼,心中怒焰升腾,冲着冯饮泉大喝道:“饮泉,带她下去!关进偏厅,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稍后再行重罚!” 冯饮泉见爱妻对武林前辈如此出言不逊,心中早已乱作一团,听得师父如此吩咐,赶紧拉住苏青竹的手就要往偏厅方向走。 苏青竹本来是耽于门派尊严和父亲的江湖名声才忍不住对施无常出言不逊,自以为无可厚非,没想到竟会遭到父亲的责罚,心中委屈,也不说话,索性甩开冯饮泉的手,哭着自己跑向偏厅去了。 李真和冯笑渊素来与她亲近,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施无常见苏青竹被斥责,心中也没了什么兴致,暗思:“本来是寻常的切磋武艺,竟然惹出这乱七八糟的事来,这武不比也罢。” &nbs p;正要向苏绝音言明,谁知尚未开口,却听苏绝音说道:“小女刁蛮不堪,劣行难恕,实在无礼已极,施兄久负江湖盛名,不必睬她这低辈丫头,等咱们比武完毕,我再将她交由你处置。” 此言礼义兼备,施无常也不好再说旁的,只得抱拳道:“我远来是客,自然任凭苏兄安排,不过,令爱的事我并不介怀,所以这处置之事,我看还是作罢了吧。” 苏绝音道:“施兄胸怀宽大,足可使我那女儿汗颜无地。既如此,她的事先搁置一旁。”话到此处顿了一下,接着道:“那就请施兄先出招吧!” 施无常听得此言,也不答话,握紧刀柄,抖擞精神,掌中指骨节咔咔作响,脚下京骨穴磨地起声,宽肩一挺,双眼一瞪,大喝一声,地上一团尘土扬起,身子一个鹤跃,早已飞到了半空之中,袖褶飘飘,恰如灵鹤般端庄威严,却又不失迅疾之态。 施无常身材矮小清瘦,身上穿着的又是一件墨竹玉罗广袖袍,本来极难驾驭这种凌空翩跹的轻功,更何况他手中还握着那把重五十四斤的雀尾泼风刀!可是这一跃掀臂折腿c舒颈展腹,显然是深得轻功精妙之理,足可见他内功深厚,气力不凡。 施无常鹤影一闪,手中的刀已经离苏绝音的脑袋不足一丈,眼看就要劈下去。 苏绝音此时早有防备,一瞬之间扎了个一字马躲开刀锋,而后左手击地,顺势而起,剑尖自左下至右上,双腿依序旋转,剑刃上化出钻刺之势,正是‘环真剑法’中一招‘扶摇直上’,正冲着施无常左臂青灵穴刺去。 青灵穴乃是臂间着力运气的所在,倘若此穴受制于人,刀法自然不攻自破。但施无常刀法精湛,岂能不藏有后招?只见他倏忽一个变向,刀的走势便由自上而下变成了左右迂回,当的一声架开了苏绝音的剑。 苏绝音半蹲一下,稳住剑身,而后环转剑柄,在头顶唰唰唰使出七八招快剑,只见剑影飘飘,更有真气裹在剑身周围,恰如一把倒置的大伞一样将凌空的施无常笼罩其中。 施无常眼见剑招汹涌而至,心中一紧,慌忙将大刀一推,借一下力,在空中做一个反转的动作,而后倒挂身形,在头顶上平铺刀刃,刀凭身控,身随刀转,腕间郄门穴运足真气,正手一个齐肩大回环,将剑招尽皆挡住,正是乾游刀法中一招‘大风扬沙’。此招乍看起来平庸无奇,实则是渗透着一股子阳刚内力,当真是力道雄浑c拙中藏巧,正是苏绝音这番精妙快速剑招的克星。 施无常挡开剑招,悬空之势稍解,索性一个侧翻,双腿着地,欲与苏绝音面对面过招。 苏绝音举剑再上,劈c撩c点c扫数招变换,剑气迸发,又将施无常罩在了剑幕之下,施无常心里已然做好了准备,此刻游臂挥刀,见招拆招,却也张弛有度,不露破绽。 二人你来我往,刀劈剑挡,不觉间已经打了二百余招。 施无常的雀尾泼风刀比之苏绝音手中的燕嘴龙泉剑要重很多,因此苏绝音的剑招力度显然不能跟施无常的刀法相比,但是苏绝音剑法轻灵飘忽c变幻难测,其‘未央功’亦是沉绵深厚,却又是胜了施无常一筹,二人彼此各有长短,故而难分高下。 不一会儿,二人又行了一百多招,仍是不分高下,但施无常的内力毕竟不如苏绝音那般洪远绵长,手中的宝刀又颇为沉重,因此刀法中已然流露出三分滞涩。 苏绝音见此光景,心中暗忖:“他刀法刚猛难克,招式上却不如我环真剑法精妙,况且我内功胜他一筹,这般僵持下去,待他刀法散漫的时候我再出奇招,定能分辨高下!”打定主意,捻一个‘环’字诀,剑招变得只守不攻。 施无常深知自己内力早晚不支,又见苏绝音只守不攻,心中暗暗着急:“他此刻剑招沉稳,正是要以逸待劳,我须得想个办法先发制人才是。”武林中人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在武学上有所建树,江湖上争个名望地位罢了。这二人本就是武林中人人钦敬的佼佼者,名望地位早已赚足,数年来潜心于武学,实不愿在武功上被人凌驾,因此二人虽言切磋,可一经交手,好胜之心浮动,不知不觉中都已用上了全力。 苏绝音剑招疏漏相合,三分攻七分守,紧紧锁住门户,只待施无常露出破绽,便要出招制胜。 施无常丝毫不敢大意,把刀舞的虎虎生风,以退为进,心中也暗自思量着取胜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佛诞有期风云鹜 又打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 施无常瞄准了苏绝音剑法中的一个空隙,挪移脚步,使出一招‘提携玉龙’,向他腿上箕门穴砍去。 苏绝音早已料到这些,焉能让其得手?当即暗自调整内息,双脚钉在原地不动,身子却向后一斜,挥剑从腰侧挡住刀身,而后借力展臂,使出一招‘春雨如故’,竟然硬生生将施无常刀上的力度化掉,而后反手挥剑,直取施无常小腹太乙穴。 太乙穴内通丹田,内息交叉融汇,是个要紧的所在,倘若受击,必然导致体虚力沉c真气涣散。 施无常心中大惊,不及多想,旋转腰身,向后移出两步的距离,总算避开一剑,而后定住身形,举刀架在前胸守护。 苏绝音一剑不中,也已立好身形,举剑仍是只守不攻。 施无常心中一凛:“一般人倘若箕门穴被击,定然是向后移动脚步以避其锋,他刚才避招之时虽然眼疾手快,脚步却丝毫未动,想来如若不是脚下功夫稀松,也定是剑招太玄以致无力分神,我何不右手挥刀,左手暗施拳法打他双腿,到那时他首尾难顾,定然中招。”打定主意,诸穴运足真气,身子作一个虎扑,扬刀再上,左手拧指成拳,手背虬筋凸起,正是个‘旋归拳’的把式。 苏绝音见此情景,料他定是要突施暗拳击自己下身,不由得心中暗喜。 苏绝音适才躲避施无常的刀时没有移动双脚,并不是因为脚步生涩,正是要引得施无常暗施偷袭,因为只有这样,施无常才会门户大开,自己才能一击必胜。 果然,施无常窜身飞步,砍c劈c攒c刺使出四招,封住苏绝音剑路,而后双脚侧向一推,身子半米悬空平躺,左拳夹风而出,正是对着苏绝音右腿中渎穴而去。 苏绝音见施无常出拳,正中下怀,清啸一声,双脚向后滑出半丈,伏身作地龙之势,躲开了这一拳,而在向后滑出的同时,右手翻出成掌,运足内力将剑直直的推了出去。 施无常见招式被破,还未及多想,那剑已经离眉心不足半尺之遥,慌乱之中忙挥刀去挡,谁知刀身还没有触到剑体,只见苏绝音大袖一挥,那剑竟然翻转了方向,正如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一般,在空中盘旋一周,仍旧回到苏绝音的手中。 江湖中的使剑名家,任你剑法神通c招式奇绝,如若内功修为没有达至精纯深邃的地步,也断难使出以气驭剑的招式,此刻苏绝音使出此招,正是因为他的‘未央功’精湛浑厚,内功已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施无常见苏绝音剑下留情,情知自己技不如人,心中甚是懊恼,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并不因此而失了大宗师的气度,当下反执刀柄,抱拳道:“苏兄剑法神通,我甘拜下风。” 苏绝音忙还礼道:“施兄谬赞,愚弟如何克当,施兄刀法精妙,适才我不过是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岂能以胜者自居?况且施兄拳脚功夫远胜于我,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施无常道:“苏兄如此谦言,莫非又在讥讽于我?我虽技不如人,却有自知之明,这番胜负倒也拿得起,请苏兄勿复再言!” 苏绝音道:“施兄言重了,适才比武论剑,我拳脚功夫确实输的干净,剑法得胜,也是取巧的缘故,焉能有讥讽之意!” 施无常还刀入鞘,笑道:“江湖上皆言苏兄儒雅逊谦,果是非虚,也罢,你自称拳脚不敌我,我自问刀法败于你,我便厚起脸皮,只算你我不分高下,哈哈,哈哈!” 苏绝音亦笑道:“我本就技不如人,若能与施兄齐名,承蒙抬爱,正是不胜欢喜。” 施无常大笑道:“既如此,此事不必再提,我便向苏兄你再讨一杯茶喝,共议诛杀‘寒棺双鬼’之事,如何?” 苏绝音道:“合当如此。”便把施无常延至宴君堂,饮茶议事。 苏绝音c施无常二人正在宴君堂喝茶,忽听得堂外脚步咚咚,一人口呼:“师父,师父!”奔进堂中,单膝跪地。 苏绝音转脸一看,正是弟子朱楚青,变脸道:“你已为人师,还这般冒失无礼,慌慌张张,却是何故?” 朱楚青道:“有一青衣僧人拜山,现在门外等候。” &nb sp;苏绝音道:“你师兄现在执掌门户,这种琐碎之事尽去找他打理便是,我跟你施前辈尚有要事相商,你且退下吧。” 朱楚青道:“我本来也要回禀师兄,可那僧人言明是为了找寻师父您来的,所以我才把他领到此处。” 苏绝音和施无常对望一眼,疑惑道:“你可问清是他哪个山门的?” 朱楚青道:“问了,他说是少林寺的,法名悟修。” 苏绝音听得是少林寺的僧人,不敢怠慢,忙道:“既是少林寺的高僧,如何不早明言,你快请他进来说话。” 朱楚青得令出堂。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和尚走了进来,躬身行个佛礼,道:“小僧少林寺悟修,拜见苏先生。” 苏绝音起身还礼道:“小师父远来辛苦,不知寻我所谓何事?” 那和尚躬身再拜一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烫金文书来,捧在手心,稽首道:“晚辈谨奉方丈法旨,特来呈递请柬,请苏先生于四月初八光临少室山,参加本寺佛诞大会。” 这佛诞大会乃是少林寺每隔十五年方才举办一次的盛事,旨在修虔敬佛c教化世人,除了会请来各个寺院的僧人以外,还会广邀武林同道一同参礼,以期缓化江湖上的杀气。 武林中素来仰少林寺为泰山北斗,因此受邀者无不踊跃,甚至于好些个没有受邀的人也都赶过去凑个热闹,经过百年传承,已然成为江湖上的一件大事。 苏绝音听得是佛诞大会,忙趋步向前,从那和尚手中接过请柬,肃然道:“请小师父代苏某转告法业大师,四月初八我定然准时赴会。小师父远来劳累,还请厢房歇息,我着人准备素斋茶水。”言罢对着朱楚青道:“楚青,带小师父去厢房安置,吩咐厨房准备清茶素斋。” 和尚忙道:“不必不必,晚辈尚有请柬在身,不敢停留,既然苏先生已经知讯,我这就辞行去往他处。” 苏绝音听和尚如此说,也不再勉强,道:“既然小师父尚有要事,我也不便强留。”转而向朱楚青道:“楚青,给小师父备一匹快马,仔细送下山去。” 朱楚青得令一声,领着那和尚正要往外走,却被施无常止住。 施无常问道:“小和尚,你随身请柬可有无武夷山乾刀门的施无常?” 那小和尚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整日里便是在寺里习武诵经,哪里见过施无常的本人?不过施无常江湖上声名不浅,他也有所耳闻,见眼前这个老者询问,还以为他是施无常的一个老友,当下双掌合十道:“回前辈,施先生的请柬由我师兄派送,并非小僧打理。我师兄先我一步下山,此刻应该已经送到了施先生的手中。”施无常听得此言,微微点头,也不答话。 那小和尚便再拜辞谢,随着朱楚青下山去了。 苏绝音看罢请柬,深叹一口气道:“遥想上次佛诞大会之时,正是轩昂雄姿c豪迈壮年,不想十五载匆匆过去,青山翠水虽未更易,人却已经垂垂老矣了。” 施无常把手一挥,道:“苏兄何故如此文绉绉凄苦起来?我和你年龄相仿,却也每天酒不离身c刀不离手,活得好不自在!既入江湖,生老病死自然置之度外,又何须悲叹!” 苏绝音笑道:“施兄豪迈随性,不似我这般小肚鸡肠c迂腐不化,自然活得潇洒。” 施无常笑着摆摆手,也不答话,咂了一口茶,道:“既然佛诞大会将至,我看诛杀二贼之事只好先搁置下来,我这便启程回武夷山打点,即日启程赶往少室山。” 苏绝音道:“这样也好,佛诞大会一个月之后便要举行,武夷山距此路途遥远,往来少说也得十余日,还要再启程赶往少室山,时间确实吃紧。不过请施兄放心,我自会安排门下弟子在玉山附近查访,倘若探明了那二贼藏身之所,我环真剑派定当倾尽全力为武林除害,断不会轻纵了他们!” 施无常抱拳道:“苏掌门若当真能诛此二贼,正是武林之福既然事情俱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便就此告辞。” 苏绝音也不再挽留,道:“那我们就四月初八少室山再会。”言罢将施无常送至堂外,吩咐一名弟子备好马匹,眼看着施无常下山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夜蔽疏然游鬼影 苏绝音送走施无常,踱步走到偏厅去看女儿苏青竹。 苏青竹适才挨了慈父的喝骂,心中忧闷委屈,正在发脾气,冯饮泉并李真c冯笑渊两个孩童在一旁苦劝半天亦是无用。 刚走到偏厅门口,一个彩纹描线茶杯刚好被苏青竹丢了过来,硬生生砸在门槛上砰成粉碎,不少渣子溅到了苏绝音的写上。 苏绝音心中气恼,喝道:“许大年纪仍不知羞!冒犯了武林前辈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无端怄气,成什么样子!” 苏青竹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辩解道:“爹爹,那老头无礼在先,我不过是为了咱们环真剑派的脸面才口出恶言,怎的就要斥责我!” 苏绝音又喝道:“你也知你口中吐出的是恶言?我们习武之人,胜就是胜,败就失败,岂容你在一旁聒噪!我本以为你已为人母,任性的脾气或许能收敛一些,不想反倒变本加厉,只怪我平日里对你拘管不严,才酿成今日之事,罚你去修龄斋思过一个月,看你如何胡闹!” 苏青竹想不到平日里慈爱有加的父亲竟会震怒至此,一时间心中惊惧c委屈c气恼等诸多心情混杂,竟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掩面哭着跑出去了。 冯饮泉见此情景,忙上前道:“师父息怒,师妹她左右不过是为了咱们门派的声誉着想,这才情急犯错,我私下定会好好劝解,万望师父收回成命,免去师妹思过之苦。” 李真跪下道:“师公,师娘喜爱热闹,最讨厌冷清,她一个人在修龄斋思过一月,闷也要闷死了,请师公让我代师娘受罚。” 冯笑渊见状,也跪下道:“外公,娘亲之过,就由我和师兄承担吧。” 苏绝音见三人如此求情,脸上怒容稍解,他本就疼爱女儿,适才怒斥也不过是想磨炼她的性子罢了,哪里舍得真心施罚?但话已出口,势难收回,仍拿出师长的架子,道:“施掌门与我平辈论交,她冒犯于他,便是目无尊长,我环真剑派向来奉礼尊师,倘若这次对她不施惩戒,日后我派弟子人人效仿,岂不乱套?” 李真虽然十岁,却极聪慧,他听出苏绝音语气中已经全无先前的嗔怒,反而平添了几分温和,便知他已无心惩罚苏青竹,只不过在替自己寻一个台阶下而已,忙就势说道:“师公,师娘虽然破了规矩,但是罪不至禁闭思过,况且师娘和师父还要教弟子们习武,我与众师兄弟天资愚钝,没有师娘在身旁叮咛教诲,定然会荒废了武功,此事实在耽误不得,不如师公罚师娘一个月不准吃肉,这样子既可服众,又能平息师公怒气,一举两得,这样可好?” 自冯饮泉担任掌门之后,便和妻子苏青竹各收了七八名弟子,眼下不过都是八九岁的年龄,此刻李真提到众师兄弟习武的事情,正是撞到苏绝音心头软坎儿上,至于什么‘一个月不准吃肉’这样滑稽古怪的言语,更是让人捧腹。 苏绝音伸出大手在李真头上一按,笑道:“好个打腔的小滑头,一个月不让你师娘吃肉,你倒是懂得俭省,既然你说你们些个小鬼没了师娘就会荒废武功,那我便罚你师娘每天多教你们一个时辰武功,你觉得这样如何?” 李真听了,眉花眼笑,道:“师公是答应不处罚师娘了?谢师公大度!”拉起身旁的冯笑渊道:“阿渊,我们去寻师娘,告诉它不必领罚了。”说着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目送两个孩童出去,苏绝音捋着胡须对冯饮泉道:“真儿天资聪颖c悟性不凡,也算是我环真剑派后辈中的好苗子,倘若能授以正道,他日定然前途无量,你和竹儿可要用心管束才是。” 冯饮泉连连附和,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悦。他心中素来对李真存了疏远的心思,一者是因为他私藏了李真怀里的‘罡元十三式’剑法精义,每次面对李真,心中总免却不了心虚尴尬;再者,则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冯笑渊资质平平,实难继承衣钵,由此生恨,心中自然不爽。 但苏绝音父女却非如此,苏青竹对李真有再生之恩,正是缘之所深c情之所切,早已将李真视为己出,所以待李真和冯笑渊并无不同。 苏绝 音执掌一派,心中所耽的不过是武学造诣和门派荣辱,再加上李真和冯笑渊都是他从小看大,虽有亲疏之别,却也相待无异。 苏绝音并未察觉冯饮泉脸上微妙的变化,说道:“饮泉,四月初八是少林寺佛诞大会,刚才请帖已至,为师七日之后便要启程。佛诞大会乃武林盛事,你身为本派掌门,合当赴往少室山,但是眼下有件要紧的事着你去办。” 冯饮泉稽首道:“但凭师父吩咐。” 苏绝音便把施无常所托诛杀‘寒棺双鬼’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冯饮泉听罢,凛然道:“师父放心前往少室山便是,这两个武林败类既然来我玉山,我自会亲率师兄弟们仔细搜寻,若是找到,定然为武林锄恶!” 苏绝音点了点头,又道:“他二人武功高强,倘若碰上,切记不能和他们单打独斗,我们武林正派做事固然要光明磊落,然而二贼多行不义,对付他们,大可不必顾念江湖道义,只一拥而上,取了他二人性命便是。”冯饮泉点头应允。 苏绝音又道:“佛诞大会既是武林中的大事,届时少室山上定然豪杰遍地c英雄云集,我思量着带上真儿和渊儿两个孩子一同前往,也好开开眼界,你提前打点一下。” 冯饮泉心中藏私,不欲让苏绝音带着李真前去,便说道:“师父之意甚好,只是真儿是我门下大弟子,虽说在我众弟子中年龄最大,却也不过十岁出头,正该好好教导。倘若这次下山沾惹上什么不良的习气,只怕走上邪门歪道,日后便难以成为师兄弟们的表率了。” 苏绝音摆手道:“你多虑了,真儿虽然聪慧精怪,性格却最是敦厚温良,岂能下一次山便会学坏?再者说,倘若连下山走一遭都能学坏,那他日后又怎能成为众师兄弟们的榜样?这件事嘛,我看就这么定了,你着手去办就是了。” 冯饮泉见劝不动,也便不再多言,得令一声,怏怏地出去了。 这天晚上,星疏月朗,树影婆娑,春日晚风于静谧中翻山过涧,尚有几分寒意。 子时过半,李真从床上爬起,拿起童子剑,蹑手蹑脚推开房门,一路小跑到了山间乱石坡上。这乱石坡背倚高峰,左临深崖,四周密密森森衬着许多矮树顽石,晚间的时候幽闭静厄c湿潮堆风,颇有阴魅之态。李真来此乱石坡,正是要勤练武功。 他自八岁开始,每天晚上都要起身到这个黑吓吓的地方温习白天里学过的招式,从未间断。 李真从记事起便随着冯饮泉苏青竹夫妇学习剑法,冯饮泉与他疏远,平日里对他很少教导,倒是苏绝音见他聪明勤勉,总是亲自指点。 李真痴迷于武学,每学一招定要练得纯熟才肯罢休,因此白日里跟师兄弟们一块儿教习总觉得不过瘾。好在他胆大甚于旁人,这才寻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每天晚上偷偷练习。 李真走到乱石岗中央,四顾无人,便执童子剑在手,闭目凝思,回想白天里新学的剑招,口中喃喃背诵剑诀:“阔宗合化,不类寻常络脉,印根衰错,当以充盈之气填于肺腑,推至三焦”可是他毕竟年幼,不懂控制情绪,心中老想着一日前苏绝音告诉自己要带他去少室山的事情,兴奋不已,始终难已集中精神。他又尝试背了两遍剑诀,仍是无法集中精神,心中着急,索性扯起童子剑,舞起招式来。 童子剑是环真剑派专供不足十五岁的弟子练剑用的,长不过二尺左右,剑体两侧皆不开刃,只不过是为了剑招而摆个架子罢了。但是李真对每一个学来的剑招无不反复咂摸苦练,因此舞起来倒也是风丝缠绕c精准无隙。 一通招式舞了几遍,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的汗珠,全身的筋脉也活泛了不少,李真便收住童子剑,坐在身旁一块圆秃秃的大石上,按照师公苏绝音传授的运气法门,仔细调理了一遍气息。 若按平日里的习惯,打坐梳理完气息后李真便要悄悄溜回去睡觉。可今日,正当李真起身要走的时候,忽听得沙的一声从不远处一株矮树附近传来。李真循声望去,只见黑暗中一个影子嗖的一下闪过,如若鬼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稚心剑胆藏农草 回到睡房,李真担心把睡在隔壁的师兄弟们吵醒,也不敢闹出多大的动静,摸出金疮药粉用唾液湿了,胡乱往脸上伤处一抹,溜进被窝只等天亮。 李真心中疑惑:“那两个人相貌丑恶,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他们老是提及‘报仇’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姐姐不像是坏人,好像说是跟一个叫‘施无常’的人打过,所以受了很重的伤哎?今天有一个从武夷山来的老头来找师公,好像也姓施,是不是同一个人?他们有什么仇怨么?我看还是明天问问师娘他们吧。” 转念一想:“不行,那两个人好像说过,我如果说出去他们藏在哪里的话就会有人去杀他们,师公教导我要笃行侠义之道,不能害人,况且那个凶巴巴的蛮大汉会割了我的舌头。还是等以后见了他们再问个清楚,下次一定不能害怕!” 李真并不知道,那两个人就是江湖上恶名远播的‘寒棺双鬼’,对乾刀门掌门施无常亦是不知,左思右想,也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 其实,阴行尸和阳池骨就武功而言,殊并不下于施无常。只不过当时阴行尸练功通络不顺以致走火入魔,元神尚未恢复时便贸然与施无常交手,因此吃了大亏,这才不得不一路奔逃到了玉山。 李真终究是心绪不平,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了鸟啭虫惊c霞披山麓的早晨。 眼见阳光洒满窗棂,耳听得杠子响了三声,李真便只好疲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提起童子剑往外走去。 敲杠子是环真剑派的聚合号子,三声便是晨起练剑。 众人见李真脸上血痕斑斑,都问缘由。李真只说是自己练剑不小心跌的,含糊遮掩了过去。苏青竹见了,心疼不已,赶紧仔细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了,又喂了些化瘀释血的补药。这些也不消繁记。 正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李真偏又是个心善且好奇心颇重的小童。他挂念崖间山洞里身受内伤的阴行尸,又好奇他们二人的来历身份,几番考虑后,便拉着冯笑渊一起去问苏绝音哪些药材可以治愈内伤。 苏绝音以为两个娃娃勤奋好学,自是知无不言。李真随后便偷偷溜到库房,按照苏绝音所教,拿了川楝子c毛诃子c白及c百合粉c乌蛇胆等几味畅血疏气c调理内息的药材若干斤两。 至晚间子时过半,李真便带上这些个药,独自向那乱石坡去了。 到了乱石坡,李真的心突突直跳,冲着悬崖下面喊:“还有人么?我送药来了!”刚喊了两声,只听得崖下呲呲作响,一个黑影顺着藤条嗖得窜身上来,落在李真的身后。 回身一看,正是阳池骨。 李真面露喜色,道:“我送了些”可‘药’字还未说出口,阳池骨两指一闪,早已点了他的穴道,而后仍是麻利的将他往腋下一夹,顺着藤条下崖去了。 李真心中喊苦:“不听我说完话便要点穴,难不成这次又要挨打?” 正思量间,阳池骨已撒开藤条,身子一个凌空侧翻,跳进了山洞,且在双脚落地之时将李真掷在地上,又在李真落地的一瞬间解开了他的穴道。 李真穴道被解,如遇大赦,忙从怀里掏出包着药材的纸包,欢喜道:“我是给受伤的姐姐送药来了!” 阳池骨也不答话,翻出右爪,虚空向后一撤手臂,那药包竟如同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一般,从李真的手中直直地飞到了阳池骨的爪中。 李真眼见这隔空取物的招数,心中既惊讶又佩服,道:“这隔空取物的本事我只见师公耍过,你的功力就算比不上我师公,却也比我师父和师娘要高。” 阳池骨并不理会李真,只将信将疑的打开纸包,翻看里面的东西。 阴行尸像是刚运过一遍气息,精神看起来比前日里稍好,问李真道:“小兄弟,你虽然年纪轻轻,却极是仗义,没有将我二人的藏身之所泄漏出去。只是今晚为何又在崖边呼喊?” 李真疑惑问道:“你怎知我没有将这山洞的所在告诉别人?” 阴行尸冷笑一声道:“以你们名门正派的路子,若是知道我负伤在此,早已迫不及待下崖擒杀我们,又怎会毫无动作,让我们多活这几个时辰?” 李真问道:“你们跟名门正派有什么仇怨么?怎么就要杀来杀去?” 阴行尸将脸一沉,道:“你年龄尚小,能懂多少?你仍未回答我的问题,今晚为何来崖边呼喊?” 李真见阴行尸的脸突然露凶相,也不敢多问,只得答道:“我知姐姐受了内伤,便寻了些能治内伤的药口子,特意送过来,没旁的事。” 阴行尸没想到李真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侠义心肠,愕了一下,随即展颜道:“如此说来,倒要谢谢小兄弟了。” 言毕,只听阳池骨说道:“师妹,这些药正是治愈你的内伤所需的,这下你的内伤便可以早些痊愈了!”语气中透着喜悦。 李真欢喜道:“既然这些药管用,那我明日再多拿一些过来,只是后日我就要跟着师公一块儿去少林寺了,以后便来不了了。” 阴行尸和阳池骨一听‘少林寺’三个字,也不说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 随后,阳池骨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的棋子,将他放到李真的手中,说道:“小兄弟既然要去少林寺,敢烦你将这枚棋子交给少林寺方丈法业大师,只说是一位故人所遗的东西,他一看便知缘由。” 李真仔细端详了下那枚棋子,面露难色道:“我听师公提起过那个法业大师,说是武功天下第一,只是我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若是见不着他该怎么办?” 阴行尸苦笑道:“凡事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如果实在没有机会把这棋子交给法业大师,你就自己收好,权当是我二人答谢你赠药之恩吧。 ”李真心想一枚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也不再推却,说道:“那我便试试,若能见到那个法业大师,定然送到!” 阳池骨肃然道:“切记此事不可告诉旁人。” 李真疑惑道:“这是为何?师公和师娘也不行么?” 阳池骨森然道:“绝对不可!” 李真还欲再问,阴行尸抢先说道:“小兄弟,前日里我师兄多有得罪,你不但没有将我们的藏身之所泄漏,反而寻来良药给我,恩义深重,请告知姓名,容我二人以后报还。” 李真喜道:“我名字好记!木子李,单名一个真字,正是环真剑派的真。” 阴行尸点了点头道:“记下了,那这就送小兄弟回去吧。”说完冲着阳池骨点了点头。 阳池骨会意,对着李真道:“小兄弟,我这就送你上去吧。”言罢更不等李真说话,脚下生风,早已将李真提起飞出洞外,李真还未回过神来,阳池骨已带着他扯藤攀上崖顶。 阳池骨将李真放下,也不说话,折腿翻身,仍回山洞去了。李真本想着问一下他二人的姓名来历,这突然的变故也打翻了这个想法,他愣愣地跑到崖边冲着下面喊了几声,却再无动静,他等了好一会儿,可仍不见阳池骨上来,便只好怏怏地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九林初识俏玲珑 这个镇子名叫九林镇,是个富庶的地方。镇子中最繁华的大街,恰如一条抖动着身形的巨蟒,街上络绎的行人正如巨蟒身上的鳞片,挤挤挨挨,比肩接踵。街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商贾贸易,客源匆匆,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光景。 从玉山下来已经好几日,李真和冯笑渊就像两只跃出藩篱的幼鹿,对山外的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兴奋,双眼不停地四下张望,跟在苏绝音身边嘴中问长问短。苏绝音倒也高兴,不厌其烦地给他们口述解惑。 走了一段时间,冯笑渊拉着苏绝音的大袖道:“外公,我肚子饿了,咱们找些东西吃好么?” 苏绝音伸出硕大的手掌在冯笑渊头上摁了一下,笑道:“你这馋小子,个子不高,肚子倒是个无底洞,才走了这一程,就嚷着饿。也罢,咱们这就寻个地方吃饭。” 爷孙三人沿着街侧向前走,不到百步的一个拐弯,恰有一家酒馆映入眼帘。这酒馆门厅窄小,装潢却极精致:门外两侧正卧着一对露齿吞珠石狮子,门框横不足数尺,高不盈半丈,两边红漆牌子码的整整齐齐,上头写着许多招财进宝的联子。门上牌匾明亮气派,镶着雕画描兽木,裹着缠丝猩红绸,匾上写着‘老祥居’字样,门的右上侧用一根竹竿挑着一面红边黄面大旗,上写着‘泥坑酒来风亦醉,欢宴人去路还香。’ 苏绝音心中暗暗称奇,便携着李真和冯笑渊一块儿进去。 进得酒馆,未及落座,早有一个身体精瘦的小二前来打千儿招呼:“几位客官可吃些什么?” 苏绝音问道:“这店里有甚招牌的酒菜?” 店小二笑道:“客官怕是初次来咱们九林镇吧?给您说句实话,这店里的菜嘛,倒也没甚花哨,只是说起这酒就不一般了,方圆百里谁人不知‘老祥居’的号子?咱们的‘泥坑酒’清冽浓香c穿舌暖喉,客官倒可以尝尝。” 苏绝音虽不喜饮酒,一听这话却也来了兴致,问道:“酒是清纯之物,为何会起名字叫‘泥坑’呢?岂不有失口彩?” 那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酒已有四百多年了,本是本地的一种无名农家酒。故老相传,前朝李白李翰林修太白渠的时候途经这九林镇,在一个雨后的傍晚,李翰林踏着雨后的泥地散步吟诗,不料诗还未成,酒兴却大发,可身上的酒囊却是空的,正在思酒难耐的当口忽然闻到一股子酒香从一个秃巷子里飘出,李翰林循着酒香过去,发现是一个老汉在酿酒,翰林亲尝一斗,深被酒香所感,遂写下‘泥坑酒来风亦醉,欢宴人去路还香。’的诗句,这酒也因此得名。‘泥坑’二字虽是糙了些,却不失风雅,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酒是英雄水,名字不过是个念想罢了,客官又何必管它听起来脏不脏咧?” 苏绝音深服其论,道:“既如此,小二只管将这‘泥坑酒’上来一壶,左右炒几个热菜,再端一盘馒头。”小二喝喏而去,不多会儿就将酒菜等物一应上全。 冯笑渊不等苏绝音说话,早已抓起饭菜狼吞虎咽起来,李真碍于长幼之尊,腹中虽然也是饥肠辘辘,却正襟端坐,并不下箸。 苏绝音见状,笑道:“真儿,此番下山正是要带你和渊儿好好耍耍,你也不必像在山上那样规规矩矩了。”李真这才如遇大赦,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苏绝音喝了一盅那‘泥坑酒’,果然,酒香馥郁浓郁,滑喉若线,如熏如醉,虽然辛辣之味不足,可粮香之味却极盛,端的是好酒! 苏绝音几盅饮罢,心中大畅,不觉脱口吟道:“晨炊九林香宴馆,风饮十觞醒欲眠。”正欲再饮一盅,忽听得一个清音男声传来:“百岁劳生逡巡过,方知酒中出神仙。好诗,好诗!” 苏绝音循声看去,只见墙边角落的一个桌子上正坐着一个男子和一个小女孩,只见那男子约莫四十岁的样子,生得剑眉鹰鼻c阔面大耳,长髯过颈,头戴着月底儿白纺纱书生帽,身着元色衬绸大罗袍,正是威严中带着几分斯文;那女孩眉清目秀,穿戴得也甚鲜艳。 苏绝音抱拳道:“这位先生接了老朽的句子,实在是极妙,还望告知姓名。” 李真和冯笑渊在这时早已停下了吃饭,眼直直地望着那边。 那男子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先生和在下都是爱酒之人,相会随缘,只管多喝几杯便是,又何须互通姓名?” 苏绝音用眼一扫,见他身上并无佩戴兵刃,又见他额头曲差穴和眉端攒竹穴并无积凸之状,知他并无武功,心中只当他是一个风雅文士,便道:“我其实并非爱酒之人,本是带着这两个孙儿前往少室山参加佛诞大会的,碰巧路经这九林镇,适才听小二说起这酒,才尝了一些,随口说两个残句,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实不值一提。” 男子听了这话,似是很惊讶的样子,慌忙起身问道:“老先生从玉山而来?莫非你便是‘剑舞丹青’苏绝音苏老先生?” 苏绝音闻言,心中暗自疑惑:“此人并非习武之人,应当不是江湖中人,怎的知道我的名号?”心中虽然疑惑,当下却坦然承认:“我正是苏绝音,阁下识得我?” 男子抱拳施个武行的礼,喜道:“老前辈说笑了,江湖上谁人不知‘剑舞丹青’名头?”顿了一下道:“在下上官秋。”指着身旁的小女孩道:“这是小女玲珑。” 苏绝音一听此言,心中也是一惊。原来,近年来武林中出了一个‘非花居士’上官秋,盛传他不但精于棋道琴艺,而且深通药理医经,能解虫花之毒,能治内损外伤,奇术妙手,世间无二。 苏绝音久在玉山,因此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听道‘上官秋’三个字,料想不错,便问:“阁下莫非就是‘非花居士’?” 上官秋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前辈竟也听说过我,不过是空有微名而已。” 苏绝音听罢抚掌大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说了起来。 正谈得畅快,就听得李真在一旁喃喃说道:“上官玲珑,好名字”冯笑渊低声问道:“师哥,你嘟囔什么呢?” 李真瞄了一眼那女孩,对冯笑渊道:“你听到没有?那个女孩儿名字叫上官玲珑。” 冯笑渊道:“是么?名字倒是好听,就是难记的紧。” 李真道:“看她在那坐着一动不动,倒像咱们玉山巅上的落冰石。” 苏绝音早已听到二童的戏谑言语,恐上官秋听到不悦,便假装嗔怒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 ”李真正待要遮掩过去,却听冯笑渊指着那小女孩说道:“师哥说她的名字好听,还说她一动不动像落冰石。” 李真哪里想到冯笑渊转脸就把自己说的话抖出来,心中又惊又气,却也不敢发作。 苏绝音和上官秋都只当是孩童无心之语,都只浅笑一下,也不加理会。 上官玲珑却从酒桌旁起身,走到李真面前,也不说话,猛的抬起右臂,在李真左脸上结结实实掴了一掌。这一掌显然是用足了力气,李真的脸上登时就浮出一个小小的五指印子。 上官玲珑脸就像敷了霜一样,没有任何表情,昂声说道:“名字好不好听干你何事!一动不动又干你何事!没来由的烂泥巴!”怒哼一声,冲着上官秋道:“爹爹,我不爱跟这些个烂泥坯子在一块儿吃饭,回家去了!”说完便向向门外走去。 上官秋膝下只这一女,平日里疼惜惯了,眼见女儿嗔怒,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喝酒谈天?赶紧草草辞别了苏绝音,追了出去。 李真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心中既羞愧又恼怒,半攥着拳头,似要发作,却又忍住,眼睛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一般,直直的盯着饭馆的门。 苏绝音略略地教导了冯笑渊一通,又安慰了李真几句,然后结算了酒钱,就领着二人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摧恶不妨丹青子 李真的自尊心极强,过了整整两日,心中的憋闷和怒气才渐渐平复。 这一日,爷孙三人行到扬州地界。扬州亦是锦华繁盛之地,但见苍槐垂柳丝绦屡屡,青石古道嵌苔斑斑,重檐粗脊,木拱黄瓦,楼阁环抱,错落四方,人如蚁,马如龙,声如掀浪,好不热闹! 苏绝音见到此景,有心让李真和冯笑渊长长见识,便刻意放慢了行程,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在扬州第二日,苏绝音领着李真和冯笑渊正在街上闲逛,忽听得一个女人凄厉的叫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姣秀的年轻女子正被一个满脸麻子的矮丑男人拉扯着。那女子满脸泪痕,一边哭着央求,一边极力挣脱。那矮丑男子仍不松手,嘴里骂骂咧咧:“你左右不过是个把家受苦的小婊子,马大爷我瞧得上你,纳你做个妾侍,保你穿锦吃荤,受享荣华,还哭他娘的甚!” 那女子哀求道:“求马爷高抬贵手,我是有夫之妇,怎能做你的妾侍?” 矮丑男人一把揪住那女子的发髻,贴着面恶狠狠地骂道:“有夫之妇?你那个穷鬼男人一早就被我弄死了,尸首就丢在前街的狗巷子里,现在怕是早已成了狗肚子里的烂肉!你放聪明点就从了我,要不然就休怪马爷我辣手,把你也扔到那狗巷子里去!”言罢使劲一推,将那女子搡倒在地。 那矮丑男人身旁站着几个壮年男子,勒腕裹腿,都是武行打扮,手中也都擎着齐眉棍,正是被雇来的打手。 几个打手见女子倒地大哭,一个个耀武扬威,淫笑不止。围街的百姓乱作一团,只是个个都面露惊惧之色,竟没有一个人上前主持公义。 苏绝音见此情景,心中气愤,叹道:“世情凉薄,光天化日之下出这等恶事,竟没有人管束!”言罢右手按住剑柄。 苏绝音正要出头,身旁卖肉杆子的小贩偷偷制止了他:“这位老先生是初次到这儿吧?我劝你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惹祸上身呐!” 苏绝音心下诧异,道:“此话怎讲?” 那小贩苦笑道:“那男的是我们这地界上出了名的恶霸,诨名‘马阎王’,整日里行凶作恶,这强抢民女的勾当不知出了多少次了,又有谁能管得?你可看见他身旁那些个大汉了?那都是雇来的打手!若是惹了他,莫说你这样大的年纪,就是个精壮的小伙子,几棍子下去也得成了肉泥哩!” 苏绝音道:“这无恶不作的人,官府竟也不管么?” 小贩摇摇头道:“常言道,天大的官司,只要有地大的银子,也就没事了。这‘马阎王’的家里做着天大的买卖,整日里花钱就跟淌水儿一样,当官的哪个不想着巴结?收些脏银子便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肯管束了。” 苏绝音听罢大怒,骂道:“还有这等放屁的事!今日便要管他一管!” 李真咬牙切齿道:“就要揍他!”冯笑渊也愤愤附和。小贩遮拦不住,怕惹祸上身,慌着收拾了摊子一溜烟儿鼠窜而去了。 苏绝音向前迈了两步,冷笑一声,也不说话,真气储于右掌掌心劳宫穴,冲着地上一提,以‘隔空取物’的法门将一颗石子收于手中。这一手功夫只在一瞬间完成,旁人竟丝毫没有察觉。而后折展一下臂腕,掌如飞梭,像掷飞镖一样将石子投了出去。只听得嗤得破空一声,那石子嘭得一下正打在‘马阎王’的腋下四寸处大包穴上。 这石子中透着三分力道七分真气,大包穴被内力渗透,浑身酸痒难当,有如蚁噬虫咬。那恶霸“马阎王”表面看似刚勇,实则是个软柿子,如何能够忍住这非人之苦?痛呼之后,便再也无力凌辱那女子,滚在地上杀猪价儿的乱叫,双手都把自己的衣服抓烂了,皮肤也被抓的像是倒立的鳞片,身上登时血点斑斑,就像是胡乱撒了一层细猩红梅瓣。 一旁观看的路人眼见平日里跋扈嚣张的恶霸如此狼狈,心中又是惊骇,又是高兴,场面竟然一下子静了下来。 苏绝音移步向前,指着满地打滚儿的恶霸,朗声说道:“老夫平生最看不惯你这等恃强凌弱的狗贼!今日就让你遭些罪,杀杀你的恶性!”那几个打手眼见东家生不如死,正愁不知道下手之人是谁,听苏绝音如此说,马上就认定了他是背后黑手。正所谓富人拿银子,穷鬼抡膀子。这几个打手收了‘马阎王’的银子当打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一个个嗷嗷乱嚷几下,虚壮个声势,抡起齐眉棍一拥便一拥而上。 见这些人扑过来,苏绝音双手分别抓住李真和冯笑渊的后 颈,轻轻一甩胳膊,将他俩甩到自己身后一丈远的地方,而后打定身形,微微一笑,双臂竟交叉在身后,并无任何御敌的架势。 那几个打手自恃练过几年粗浅功夫,欺市霸街惯了,根本就没将眼前这须发半白的苏绝音放在眼里。只见数根棍子呼呼而至,就像一阵急雨夹风而下,哪知,就在棍端离苏绝音头顶还有半尺之遥的时候,苏绝音一个捻步,从几个人的缝隙中瞬间滑过,这正是轻功中‘壑里水自流’的脚法,须得内功底子深厚才能练成。 几个打手扑了个空,回头一看,苏绝音仍在身后后交叉着手臂直立着,心中气恼,大骂几声,举棍再上。 苏绝音仍不接战,用同样的脚法只顾躲开。就这样斗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个打手渐渐体力不支。这时候,那躺在地上的恶霸‘马阎王’早已折腾的晕了过去。其中一个打手喘着气大骂道:“好好个长腿子的老老猴子,折腾的大爷们都都岔了股子气了”其余的打手也都累得够呛,一边喘气一边蔫蔫儿的骂着。 冯笑渊见状,大声道:“外公,他们都累得慌了,赶紧打他们!”李真也嚷着助威:“对啊师公,把他们一个个揍成猪嘴驴大头!” 打手们正憋着一腔子怒气无处发泄,如何能受得了两个顽童的奚落?当下气急败坏,举棍便向李真和冯笑渊打去。 苏绝音见状,压脚而起,向前凌空三个周转,落在李真和冯笑渊前面,喊一声:“你们两个再躲开些!”言罢右臂出袖成刀掌,左手半曲划勾拳,扑身而上,再不留情。 苏绝音武学修为甚高,区区几个打手如何是他的对手?只见苏绝音脚定三尺地,掌开四方圆,腿形如叠影,腰弓韧似弦。一转脸躲过当头一棍,又挥左臂架住四根棍子,将棍子上的力全部卸掉,而后身子向下一倒,又躲过右侧四根棍子,接着反肘出掌,同时双臂绷直,势如利剑,悬空一个波浪大翻身,只听得啪啪啪啪几声惊响,霎时间已经掌击脚踹了左右九个人的面门,打得众打手一个个鼻青脸肿c口歪眼斜,烂麻杆儿似的倒了下去。 旁观的百姓见了,心中畅快,都大声叫好。 苏绝音不待身子落地,抬臂收掌,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正好夹住了最后一个打手手中齐眉棍的棍端。那打手见同伙们一瞬间都被击倒,在地上疼得掩面呻吟,早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出手?便想着赶紧提棍子开溜,不成想棍子被苏绝音抓住。 那打手下意识的用力扯了一下,可力道仿佛石沉大海,棍子竟然纹丝不动。又试了几次,棍子却仍像是嵌在墙里一般丝毫不动。这人也是个一根筋,这下子也忘了逃跑,竟然甩出两个膀子攀扯起来。 苏绝音心中不耐,腕子一翻,向前用力一努,棍子啪啪两声正好点了对手前胸周荣c天溪两穴,打手重穴被击,两眼一翻,登时昏了过去。 围观众人见苏绝音不费吹灰之力便惩治了恶霸,一个个无不叫好称贺。李真和冯笑渊也是欢喜雀跃,跑到苏绝音的跟前叽叽喳喳夸个不停。正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商贾打扮的人走到苏绝音面前道:“这位老先生赶快逃命去吧!” 苏绝音双眉一皱道:“逃命?这是为何?” 那人摆了摆手道:“老先生打了这‘马阎王’,给大家伙出出这心头的恶气,本是一件顶威风的事。可是你有所不知,这恶霸的老子也非善类,家中养着好几百个打手,若是让他知道儿子遭人毒打,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领着人来寻仇,就算老先生武功再高,怕也难敌众拳。更何况这恶霸一向跟官家勾结,倘若再惊动了官府,老先生就更难脱身了。还是早早走了才是。” 李真听了这话,昂首说道:“我师公武功天下无双,像这种拿棍子的草包,就算是一千个来,也是一千个死,怕他作甚!” 冯笑渊也道:“就是!偏要等着这恶霸的老子过来,外公一挥宝剑,满锅都端了它!”二人叽叽咕咕不停的夸胜道强。 其实,若要以苏绝音的武功而论,莫说是再来一二百人,便是多来几百人,虽不能杀尽,可全身而退也是易如反掌。但苏绝音到底年迈沉稳,他担心李真和冯笑渊会遭遇不测,因此打拱对那个商贾说道:“多谢先生提醒,我们这就上路。” 李真和冯笑渊以为苏绝音服软,心中不爽,正要开口反驳,苏绝音道:“真儿,渊儿,咱们已经误了行程,再待下去怕是要赶不上佛诞大会了,这就走吧!”李真和冯笑渊心中虽然不快,听了这个,也都只好默不作声,跟着苏绝音出了大街,向西边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淋漓怪逢登峰客 苏绝音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粗犷声音隔空传来:“苏老掌门武道高深,不愧为一代宗师,这一番话着实让我受教不浅,佩服佩服!”这声音似远非远似近非近,空灵虚渺中竟带着三分沉郁,加之雨声沥沥啵啵,让人听了,不禁心头一震。 苏绝音凝聚内力,朗声问道:“是哪个英雄再此,还请现身一见!”可是隔了半晌,却无任何回应,又喊了数声,仍是无人回应。 李真壮起胆子,仰头冲着房檐大骂道:“是哪个缩头乌龟躲着说话!不敢出来么?”言未毕,只听得呲嚓一声脆响自远而来,李真忽然觉得有一股气息正冲着自己的鼻尖压将过来,眼前却什么都看不真切。 正在李真不知所措的时候,猛听得苏绝音大叫一声:“真儿闪开!”身子迅疾而动,伸出二指在李真鼻尖前三寸的地方一晃,已然夹住一根筷子。 李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冯笑渊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李真刚说完话,一根筷子便如飞镖一般向着他的面门打了过来,其速度之快,实已达到了偷影换形的境界,幸亏苏绝音眼疾手快,这才化险为夷。 顺着这根筷子的来路,苏绝音的视线定格在十几丈外的小馆格窗里。 苏绝音冲着那小馆朗声喊道:“阁下武功非俗,跟个孩子斗气,不觉有失体统么?还请现身罢!”谁知话音刚落,又听得呲嚓呲嚓数声,苏绝音定睛一看,好家伙,竟是数根筷子万箭齐发般破空而来,手法与刚才那根筷子疏无异处。好在苏绝音早有准备,此刻压腰弓步,大袖沿胸而动,两手连划几个圆弧,以‘大网囚黄雀’的借力手法将数根筷子一揽其中,而后倒挥长臂,将筷子悉数掷于地上。随即大叫道:“阁下躲在暗处,到底是何道理?”正待要飞身过去,却感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然站在了雨地之中。 苏绝音定睛一看,只见这人戴着竹篾尖顶烂斗笠,身上穿着一件勒腕鹅黄粗布衫,体态嶙峋,双肩高耸,只是头埋在斗笠之中,相貌看不真切。此时雨下得正烈,那人立在雨中,浑身瞬间湿透,却如一尊石塑般一动不动。 苏绝音暗思:“此人身手不凡,定是怀有绝技。他能叫出我的名字,应当是曾经见过才是,可看他体态,却为何如此陌生?”随即抱拳问道:“既然阁下现身,还请报上万儿!” 那人冷笑一声,也不回答,却指着苏绝音身后的李真问道:“小鬼,刚才可是你骂得我么?”声音沙哑低沉,甚是骇人。 李真仗着苏绝音武功高强,竟然全无惧色,身子一挺,大声道:“就是我!你躲着不敢出来,不是缩头乌龟又是什么?”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好个不知死活小鬼,本事还没练成,倒学会说嘴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真一扬脖子,道:“我叫李真!你要怎样!” 那人干笑数声道:“李真,名字倒是有模有样。没想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性子却不孬,我当年也是你这样子狂性,足见你也是个好坯子,只是嘛投错了山门,拜错了和尚,武功怕是一辈子也赶不上我了。”言罢就是一阵阴阳怪气的笑。 苏绝音一听这话,分明是讽刺他环真剑派武功稀松,他是玉山辈分最老的人,向来推崇本门武学,焉能容别人亵渎?登时大怒,喝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我环真剑 派武功博大精深,苏某自问只学了个皮毛,虽然不敢托大,却也不愿让人辱没了我玉山的名声!既然阁下不将我玉山的功夫放在眼里,那苏某今日便要讨教几招!” 李真大声道:“我师公的武艺天下第一,比你不知强了多少倍,我跟着师公习武,何愁武功超你不过!等师公打得你满地找牙,看你怎么自大!” 冯笑渊也向前道:“就是!你刚才不也说佩服我外公么?既然你佩服他,说明你武功定然比不上我外公,既然你武功比不上我外公,那我师兄的武功早晚就能超过你!” 那人听了,竟用不屑的口气说道:“我只说佩服苏掌门的武道武德,却并未说过佩服苏掌门的武功。本来不该驳了苏掌门的面子,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今日暂且将这场比试寄下,来日再会!”言罢呼的一声,身子已跃到数丈之外,双脚再点一下地,几个鸢翔鹤跃飞过数个墙垣,遁身而去了,隔空还传出话来:“苏掌门,你我早晚定会相见,到那时我定然与你酣斗一场!”。 苏绝音正待要喊,可那人速度极快,只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此刻雨势如注,地上的雨水汇滞不通,已积流成河,可那人双脚点地的时候竟没有激起丝毫的水花。 苏绝音看得真切,暗思:“此人轻功高深如斯,却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路子,也不知是正是邪。”转而一想:“他假托有事,远远逃走,或许是武功不济,不敢交手的缘故。此人许是江湖上新近而出的轻功高手,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罢” 李真在一旁道:“那人果然是空有个皮囊的家伙,明知打不过师公,便夹着尾巴溜了。”冯笑渊也在一旁跟着夸胜。 苏绝音听了这两个小童的话,心中大畅,正待要说话,忽然看见地上那些被他打掉的筷子。 苏绝音凝视了这些筷子一小会儿,突然双眉一绷,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转脸向屋檐外环视一周,仍旧凝视地上那些散布的筷子,只是脸上却写满了惊惧。他突然发现,这些破空而来的筷子上面竟然隐隐有一层水汽!刚才他亲眼所见那些筷子是从十几丈外的小馆斜刺飞来,外面大雨成帘,筷子应当瞬间沾满雨水才是,可是这些筷子竟然将雨水蒸发了! 苏绝音又回想起刚才用二指夹住第一根筷子时的情境,当时触手确实有一股极强的灼热感,心下不禁大骇。江湖中人,任你招式如何精妙,拳脚如何不俗,若非内功到达出神入化c张弛随心的至高境界,也绝难将无形内力变为有形,而将有形的内力再化在外物上并将其驱动,则更是另一种难以企及的境界了。这灼热的筷子显然是凝聚了一股绵柔的至纯内力,所以才能将雨水汽化。那掷筷子的人能秀出如此招式,其功力便也可想而知了。 苏绝音江湖阅历丰富,高手着实见过不少,可是像这样内力深厚的人除了少林寺的法业大师外却从未遇到过第二人。他的‘未央功’在武林中享誉已久,自负已经出类拔萃,却也没有达到这‘飞筷蒸雨’的境界,不仅暗暗想着:“此人内功远胜于我,定是武林中某个门派的宗师高手,可此人的身形声音却又十分陌生,从他的轻功步法也看不出是何门何派,莫非是个隐居高人?若说没有见过,他又怎的能叫出我的名字?”心里疑窦丛生,竟也听不到李真和冯笑渊说话,站着发起呆了。 随着大雨告停,苏绝音便急领着李真和冯笑渊投栈去了。 那投筷之人也再没有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深谷妙音骨肉聚 山懒清风翻作画,不分暮色与朝霞。二三月份的冰尘谷寒意已经退去三分,暖律翩翩而至,初华峰描翠披锦。广冥泉熏水成烟,鸟惊花芳,山醒水轻,雾吟风舞,流霞飞萤。 邓寒依衣蹦蹦跳跳,沿着山中的弯曲小路向冰尘谷深处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咯咯的笑着。一个留着三角胡须,身穿素绸长衫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锦衣绮髻的美艳女子跟在后面,那美艳女子欢乐地喊着:“依依,慢些跑,留心别磕着了。” 邓寒依顺手从一旁的石罅中揪下一棵蓝色的小花,吐了吐舌头,俏皮说道:“你们太慢了!外公都要等不及了!” 那男子笑道:“小鬼精,我看是你要等不及了吧,都已经是九岁的大姑娘了,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外公不好好教训你才怪。” 邓寒依努一下嘴,做个鬼脸,也不答话,仍蹦蹦跳跳向前去了。 那美艳女子对那男子说道:“师哥,我们这次一定要劝爹爹搬出深谷跟我们同住才是,他这样大的年纪,也该享享天伦之乐了。” 那男子面露难色,摇摇头道:“我岂不愿天天见到师父?但是他老人家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们这九年来累次劝说,还不是碰了钉子?十年前燕子庄聚会,师父封剑隐退,传位于我,早已抱定了决心,那是谁也劝不下来的。” 女子双目含泪道:“自从十年前燕子庄一会之后,爹爹就性情大变,在深谷中隐居不出,就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只能一年见上一面,这算什么封剑隐退?分明是骨肉分离,折磨我们” 那男子叹了一口气道:“那日师父在燕子庄广邀武林同道,本来是要借观剑之名隐退江湖,没想到半路竟然跑出那几个愁花会的败类搅局,‘夺魄子午剑’是师父倾注了十年心血才得以铸成的神兵,却不料刚刚开刃就被那六个恶贼强逼夺走。师父定是因为这件事而内心无法开解,所以才会性情大变。” 女子道:“我真弄不明白,一把剑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爹爹为什么放不下呢?”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练武之人往往把武功和兵器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师父终究也不是圣人。” 女子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倘若娘亲还在,爹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男子叹气道:“师父一生挚爱师娘,他之所以心灰意懒传位于我,大概也是因为师娘不幸亡故吧”二人交谈越深,心情越是苦闷,索性都不再说话,看着前面活蹦乱跳的女儿,只轻轻跟在后面,数着脚步并排而走。 邓寒依正是邓也年和陈惜兰的女儿。 十年前燕子庄观剑大会上,陈冰尘将谷主之位传于大弟子邓也年,之后自己便移居冰尘谷深处,再不理江湖俗事。这件事本就已经让冰尘谷众人难以理解,可是没过多久,陈冰尘竟又提出了一个让人更加摸不到头脑的规矩:除了每年三月初六允许大徒弟邓也年和女儿陈惜兰入谷探视一次以外,其余门人弟子一律不准深入谷中探视自己,如有违令者,按冰尘谷九律三十六戒施以断筋堕崖之刑。 规矩一出,冰尘谷上下震动,哗然不止。 陈惜兰百般哭闹亦是无用,最后也只能妥协。 邓也年为人敦厚温雅,练武肯下苦功,胸中又颇有墨水,因此在谷中声望一向不低。他接任谷主之后在内勉促门人弟子c在外秉持武林道义,竟然使冰尘谷焕然一新,更为自己在江湖上博了个‘邓大侠’的名头,引得更多的人慕名投师拜艺。 陈冰尘闭关隐居之后,陈惜兰就像是搁浅的鱼儿,失去了依托,霎时没 了往日的活泼和俏皮,整天把自己关在闺房里闷闷不乐。邓也年心思细密,整日里不是言语宽慰,就是寻些女孩子喜欢的钗坠绫罗逗她开心,甚至还亲自下厨烹制几个精致爽口的小菜儿给她品尝。 陈惜兰和邓也年虽不算是青梅竹马,但是朝夕相对,焉能不生情愫?陈惜兰性格虽有些跋扈任性,但少女哪个没有小鸟依人的温柔?时间一长,二人不觉便有了郎情妾意的绵绵蜜意,最终在第二年入谷请示了陈冰尘后结成伉俪。 说来也奇,陈冰尘在听闻二人欲结连理的时候,竟然如释重负般的点头同意。又过一年,陈惜兰诞下一女,邓也年欣喜若狂,跑到深谷向陈冰尘告知这个喜讯,没想到却因为那天不是三月初六而遭到陈冰尘的呵斥。不过终究是血浓于水,陈冰尘呵斥完邓也年,低头沉思了一番,后道:“此时正是隆冬时节,冷风大作,积雪压谷。这孩子在这个时候出世,定是个不怕吃苦的好苗子嗯依寒而生,就叫寒依吧。” 邓也年听了大喜,连声称好。这之后,每年的三月初六,邓也年和陈惜兰都会带着邓寒依一块儿去探望陈冰尘。 陈冰尘见邓寒依生得眉眼清秀c娇俏可爱,心中爱之深切,因此每次见到这外孙女儿都十分欢喜,教这教那,真恨不得瞬间将自己平生多学都尽数传了她。 邓寒依一边跑跳一边揪着野花,等到了陈冰尘所住的石廊外边时,手中已经抱了一大堆各色的野花。 站在石廊外,邓寒依大声喊着:“外公,我给你采了花花送过来了!好漂亮的,快出来拿!”喊了数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邓寒依似是很失望,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野花一下子摔到了身前的一块大石上,道:“外公坏蛋!我摘了花,他倒出去玩了!” 话音刚落,突然间,山谷前面陡然袭过一缕劲风,直吹得她的小发髻儿扬动起来。邓寒依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忽觉眼前一闪,那些散落在大石上的野花竟然被这一缕劲风悉数抓了起来,并随势拧成一团,仍旧飞回到邓寒依的臂弯中,好似它从未离开过一样。 邓寒依毕竟是个小女孩,心中害怕起来,转身边跑,刚奔出几步,却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空传来:“既然是给外公采的野花,却又怎么扔了?一年不见,个子长了,性子也烈了!”接着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落在刚才那块大石上,正是陈冰尘。 邓寒依见是外公,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一跃扑到陈冰尘身上,环住他的身子,嘻嘻说道:“外公好坏!知道依依要来,竟然躲起来了!” 陈冰尘摸着邓寒依的头道:“外公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这就生气了?”邓寒依也不说话,在陈冰尘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 陈冰尘问道:“这一年可学了什么东西没有?” 邓寒依站直身子,一本正经道:“爹爹教了武功,娘教了小调。” 陈冰尘微笑道:“先不忙着考你的武功,来,且把你娘亲教你的小调唱给外公听听。” 邓寒依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兴致,跑到一块地势较高的小丘上,扬起脖颈,舒了舒嗓子,唱了起来: 风细细,烟环环,繁红触罢掀绣帘,万重山水终有尽,仗剑如今饮寒泉;念悠悠,梦缠缠,相思如墨画愁颜,柳软莺娴风韵处,却是恩怨满庭闲。 这调子的词意尽管和邓寒依的年龄不大相称,但她声音悠悠童稚,却是莺鹂鸣啭之音c银铃环佩之响,这时候,天上散云丝丝点点,谷间水声汩汩参参,就像是有意配乐一样,霎时间万物聆梵,天籁大作,陈冰尘竟听得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酬恩不得幽且避 邓寒依的调子唱完,邓也年和陈惜兰夫妇也恰走过来了。 陈惜兰笑道:“你这笨丫头,教了你那么多曲子,偏只记得这一首,还整天美滋滋的唱,也不知羞。”陈惜兰本事个刁钻任性的女子,可自从慈父归隐,她嫁做人妇之后,每日里针梭女红c炊洗持家,性子竟如棱石一般慢慢的被磨得慈和了许多,至后来诞下女儿之后,性子就更加温和,之前的跋扈也随之消散了。 邓寒依听陈惜兰这样说,撅一下嘴,跑到陈冰尘身边,摇着他的袍底儿道:“外公,你看娘亲她又欺负我了,你快说她,给我报仇!” 陈冰尘摸着她的头笑道:“你娘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常常欺负她,这算不算为你报了仇了?” 邓寒依哼了一声,道:“外公就会骗依依,娘亲像我这般大的时候还没有我呢,你有没有欺负她我又没有看到。就算是你欺负了娘亲,那又怎么能算是给我报仇呢?因为那时候没我,娘亲也不可能欺负我啊!她既然没欺负我,也就不可能跟我有仇,既然不可能跟我有仇,那你欺负她就不算给我报仇,所以你现在欺负她才算是给我报仇!” 陈冰尘听邓寒依嘟噜这一大堆,哈哈一笑,对陈惜兰道:“兰儿,你生了这么个讨人喜欢的机灵鬼,我当真是大畅老怀!” 陈惜兰笑道:“爹爹可别再夸她了,看看这个没上没下的疯样子,还指不定能长成什么样子呢!” 陈冰尘道:“常言道,‘坏小子是好的,疯丫头是巧的’,习武之人,要的就是一股子豪劲,才能练成上乘武功,青出于蓝。我已决定把我这一身武艺尽数交给这丫头,让她承袭也年的衣钵。” 这边陈冰尘和陈惜兰母女聊的正欢,那边邓也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见恩师陈冰尘须发已然尽白,身子也瘦了一大圈,双腿微有罗圈,脸上还铺满疲倦。想到他一个人在深谷中清苦不堪,顿时悲从心来,也顾不得陈惜兰母女的欢乐琐碎,上前敛袍跪下,结结实实扎下三个响头,双目含泪道:“一年未见,师父清瘦至此,徒儿心如刀剜。” 陈冰尘见状,忙上前道:“也年,你已是一谷之主,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快站起来说话!” 邓也年哽咽道:“师父,十年了,已经十年了你在此受着这种清苦,我却忝居谷主之位,锦衣饱食,一不能尽孝,二不能报恩,心中愧疚难当,实在没有脸面站着说话,请师父准我多跪一会儿吧” 陈冰尘心中感动,缓声道:“你我如今既是师徒,又是父子,有什么心里话直言便是,这样跪来跪去倒显得疏远了。”言罢就用手去托邓也年,可是邓也年心中打倔,浑身使力,陈冰尘这一下竟没将他托起来。 陈冰尘心里忽然一动,道:“也年,你运足内力,看为师能否将你托起。” 邓也年正在悲戚,听见这话,心中一个激灵,暗思:“师父莫非要考察我的内力?还是别有用意?”正在想着,陈冰尘的双手已然过来。 邓也年也不再多想,当下双肩微沉,腰桥下堕,臂间着力,内力暗暗凝于下盘。这手法与少林寺的‘千斤坠’甚有相似之处。 邓也年性子敦厚,虽然身为一谷之主,却从不养尊处优,仍是坚持习武练功,十年寒暑不断。再加上他耐心沉稳c底子扎实,日积月累间,功力虽不算是登峰造极,却也已经是江湖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陈冰尘先运起五分内力,在腕心大陵穴和手掌劳宫穴聚集真气,外力内力同时而出,去托邓也年。可是邓也年的双臂却像是嵌在身上的铁疙瘩一般纹丝不动,陈冰尘又运起六分内力,邓也年身子虽然仍未动,可是双臂已如霜打的松枝,有了些许颤动。陈冰尘在加一分内力,运起七分的时候,内气已经化作风丝,打得衣服扑啦啦的响,到了这个时候,邓也年就如同大风中的毛竹,再也把不住双腿,顺着陈冰尘的托力缓缓站了起来。 邓寒依在一旁鼓舞道:“外公好大的力气!比爹爹强多了!” 邓也年疑惑道:“师父,您这是?” 陈冰尘呵呵一笑,道:“也年,我且问你,我们师徒二人已经有多久没有互相喂招了?” 邓也年脱口道:“回师父,整整九年了。” 陈冰尘点点头道:“不错,本门的至高武学典籍我都已经传于你,刚才不过是试试你这九年来的武功是否有所进益。我托你的时候感到你的臂上天井穴汇通四渎三阳络各处的真气扎实稳重,显然是平日里练功勤恳的缘故。以你现在这年龄,已经是超越了为师当年,总算不枉了我对你的一番栽培。” 邓也年心中大喜,忙道:“徒儿天资愚鲁,只怕再难有所精进,还请师父这次就随我们一块儿出了这深谷,谷中大小事务仍由师父打理,我也好朝夕聆听师父教诲,以求武功上再有进益。” 陈冰尘一听这话,立马把脸黑了下来,喝道:“你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么!我意已决,若无要紧之事,断然不再出这深谷,你是要违抗师命么!” 邓也年被唬得竟说不出话来,默默地低下了头,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何以恩师执意要在这深谷中幽居。 邓寒依虽未见过陈冰尘几次,但记忆中也只是陈冰尘满脸爱慈的模样,哪里见过他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陈惜兰见状,忙上前道:“爹爹,师兄也是太想你才会出言不当,你只当他没说就行,别动气了。”陈冰尘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背过身去。 陈惜兰又上前道:“爹爹,你就别生气了。我还有件正事没跟您说呢。” 陈冰尘一听这话,转过身来,满脸疑惑道:“正事?有何正事?” 陈惜兰道:“前几日法业大师差人送来请帖,邀您老人家四月初八赶往少室山参加佛诞大会。” 陈冰尘一听是法业大师,不敢怠慢,肃然说道:“倒是把这件十五年的大盛会忘掉了。” 陈惜兰道:“爹爹如果不想远涉千里,可让师兄替你”话还没说话,陈冰尘大手一挥打断了她:“不行!佛诞大会乃是武林中的盛事,况且法业大师亲自相邀,怎可派小辈代替?我去赴约便是。”顿了一下,冲着邓寒依笑道:“依依,想不想跟外公一起去?” 邓寒依从小在冰尘谷长大,早就对谷外的世界向往不已,可却从来没有出去过,听到这话,马上踊跃起来:“好好好!依依要去的!” 陈惜兰深知武林险恶,一者害怕女儿遭遇不测,再者也担心她沾染一些不好的习性,因此忙上前道:“爹爹,依依还小,远涉江湖恐怕” 陈冰尘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你担心依依受苦的心情我自然知道,但依依毕竟是我冰尘谷的弟子,况且天资慧智,以后或要背负一谷的荣辱,焉能受不得一点儿苦?” 邓也年道:“师父所言极是,但依依毕竟是个女孩儿,应当在家中”话未说完,就被陈冰尘大声喝断:“呔!枉你还是我的徒弟,竟然像个酸腐文人般僵固不化!女孩家整日里闭门不出,做些针线活计能有什么出息?坤剑门掌门人骆三姑亦是女流,却也不让须眉,如今誉满江湖,人人钦敬。我有心让依依长大后承袭谷主之位,目下自然要多加历练,况且为师一路作伴,能有什么关碍!”说的邓也年满脸惭色,低头不语。陈惜兰见慈父发恼,也不敢再说什么。倒是邓寒依心中大喜,拉着陈冰尘嬉闹起来。 四人在深谷中叙言不止,不觉间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但见峰影如泄,残霞欲烧,树静风止,百鸟还巢。 陈冰尘见此万籁俱寂的光景,似是心中有感,竟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喃喃说道:“这事件万物皆有所依,唯有江湖中人身不由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栖霞风烈遇放翁 三月的凌云山峰脊如绸,蜿蜒砌绿,岩廊绕叠,雾裹霞披。浅坡处闲花野草向荣欣欣,深崖里老树乱藤盘根错节,古刹石佛传玄意,山壤衔峰势如鹏,正是一派大好的景象。 栖霞峰上,一个身着乌色阔腰大罗衫的清瘦老者正倚壁蹲在一个大石上拿着酒葫芦自酌烈酒,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来此地独饮了。 这老者背部有些佝偻,头发胡须皆已白尽,脸上皱纹纷乱密布,然而双眼之中却颇有几分英气。随着葫芦中的酒渐渐喝尽,老者深深叹了口气,眼望远处巍巍胜景,俯临庄严肃然的乐山大佛,不由得想起一些旧事,眼中浊泪充盈。 几缕乱风扑面吹来,他的长袍随之摇曳,腰边悬挂的宝剑与玉佩相击,发出呤呤啷啷的声音,幽然寂寞。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猛地用枯瘦的手霍的一下抽出腰间长剑,对着远方的雾海群峰大呼道:“ 峨嵋月入平羌水,叹息吾行俄至此。 谪仙一去五百年,至今醉魂呼不起。 玻璃春满琉璃锺,宦情苦薄酒兴浓。 饮如长鲸渴赴海,诗成放笔千觞空。 十年看尽人间事,更觉麴生偏有味。 君不见蒲萄一斗换得西凉州,不如将军告身供一醉!” 呼罢哈哈大笑,猛地一个甩手,将左手中的酒葫芦重重的甩下峰去。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陆游陆放翁。这首《凌云醉归作》乃是他多年前遭朝廷贬谪时途经栖霞峰所作,今日大呼而出,正是抒发心中愁郁之情。此时正是朝霞四散,旭日拨云而出的时候,阳光淋在陆游手中长剑之上,更映出几分压抑难舒的寂寥来。 这柄青釭剑跟随陆游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间,陆游多次差人去李家寨方圆百里寻访,只盼李天地妻儿尚在人间,好将宝剑物归原主,了却这一桩心事,但终究无果而返。每每想起当年老槐寨那场恶战,陆游就悲溢难舒,又想起李家寨罹遭灭顶之祸,李天地妻儿多半已不在人世,就忍不住老泪沾襟。 陆游久久凝视着手中那把碎石断金的传世奇刃,惨然说道:“我一介布衣,本来一腔抱负,数十年来为朝廷奔波,自问倾尽所能,却仍是屡遭贬谪,一事无成。如今山河飘摇,社稷频遭外族凌辱,正是英雄群起报国之时可惜我垂垂老矣,纵然把这身臭皮囊捐了亦是无用,你本是一柄英雄剑,在我手中却不过是一块废铁,既然寻不得李兄弟后人,今日我便将你扔了去,盼你有些造化,能再次落到一个大英雄手中,若得立不世功勋,也算是慰我老怀”言罢挥臂一甩,那青釭剑便顺着乐山大佛直直地坠了下去。 这时当,苏绝音领着李真和冯笑渊刚好从乐山大佛脚下经过,两个孩童正叽叽喳喳的对凌云山胜景品头论足,完全没感觉到有把剑从峰顶坠下来。 苏绝音内功深厚,听力自是不凡,况且江湖上闯荡多年,对兵器破空之声早已敏感之极,当下喊出一声:“真儿,渊儿,站着莫动!”言罢摧脚直上,施以精妙擒拿手法,将青釭剑反执在手,在一块大石上立好身形,抬眼望去,见峰顶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迈老者,又见手中长剑宽如虎脊c锋如磨冰,端的不是凡品,当下疑惑:“此人神色衰颓,不像是身怀武功之人,怎的会有如此宝剑?我从未见过此人,他为何暗施偷袭?须得仔细问个究竟。” 当下朗声道:“敢问阁下何人?为何暗施偷袭?” 陆 游见宝剑险些伤人,心中愧疚,忙答道:“这位先生先请暂抑怒气,我这就下峰赔罪。” 苏绝音大袖一挥道:“不必,我们上去便是!”说完抽臂折肘,喊一声:“着!”将手中宝剑斜上推了出去。 陆游只觉耳边一阵疾风而过,那把剑已然插进他背后一个大石之中,这种功力实非常人所能达到。 陆游猛地一惊,暗思:“此人看似是个年迈老叟,却原来是江湖人士,这功夫当真了得!” 苏绝音待将剑推出之后,便欺身飞到李真和冯笑渊面前,笑道:“你们两个顽童把眼睛闭好了!”说着将二人夹在腋下,腾空而起,他腰如缠风c腿似波浪,腾挪借力,潇洒自如,在大佛与峭壁之间往来八九次,最后施一个‘叠腿小四旋’的轻功步法,落落间已飞到了崖巅。 陆游忙上前抱拳道:“适才宝剑不幸跌落,险些误伤先生,老朽这里赔罪了。” 冯笑渊不等苏绝音开口,上前一步道:“你这老头儿可恨!只顾着给我外公赔罪,怎的不给我们两个小爷赔罪?” 李真忙上前拉住,轻声说道:“师弟,还是让师公教训他,我们一旁看着便是。” 苏绝音并不理会他们两个,仔细向陆游看去,见他白发苍苍,佝偻无力,两腮颊车穴和额头两侧太阳穴并无鼓凸之状,知他并无丝毫武功,心下暗思:“这老者显然没有丝毫武功,何以会随身带着一把宝剑?又何以将宝剑丢下峰去?”当下说道:“老先生既然不是有心所为,又何必致歉。我观先生并非江湖中人,何以会随身带着这样一把宝剑?” 陆游想起当年惨事,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言罢连连摇头。 苏绝音见状,遂不再深问,道:“在下玉山苏绝音,敢问先生大名?” 陆游道:“老朽姓陆,单名一个游字。” 苏绝音听罢一惊,向前一步道:“陆游?莫非‘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放翁?” 陆游苦笑道:“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书生罢了,舞文弄墨挣下些许虚名,当真不值得一提。” 苏绝音笑道:“先生过谦了,老朽虽是江湖中人,却也久闻先生‘小李白’大名,不曾想今日在这栖霞峰上遇见,也算是一段奇缘了!只可惜眼下没有美酒,不然定要与先生满饮百杯!” 陆游笑道:“我今日倒是带了一葫芦酒,只不过贪口,刚才已喝尽了,现在你我怕只能灌些西北风了。”二人言罢,抚掌大笑大笑。 苏绝音随即问道:“不知陆居士怎会一个人在此地?” 陆游叹道:“年迈无用,朝廷见弃,赋闲在家亦是无用,便出来看看大好河山,也不过是舒一下内心的抑郁罢了。”说完抬眼望向绵延堆叠的群山层林,沉然道:“朝纲不振,这样大好的河山怕是不久也要拱手让人了” 苏绝音虽是个绿林人士,却也颇有爱国之心,当下冲着远山朗声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倘若山河真的破碎,无论是朝堂还是武林,只要是男儿好汉,也当会血战到底,决计不求瓦全!” 这‘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正是陆游当年在嘉州所写的诗句,早已誉满天下。此刻苏绝音慨然诵出,正好激起了陆游心中那份几乎崩溃的壮志,他嘴角微微一动,将双手背于身后,静立于朔风之中,似是陷入了回忆的厮杀之中,脸上渐渐露出几分刚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花甲金兰风作酒 隔了半晌,陆游转头对苏绝音道:“苏老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答允?” 苏绝音对陆游极是倾倒,忙答道:“陆兄有事尽管说来,若苏某有力为之,自当不辞!” 陆游道:“说起来也实在不是什么大事。”说着指向插在大石中的青釭剑道:“此剑名唤‘青釭剑’,乃是三国时期赵云赵子龙将军随身兵刃,我在十年前受一名故人所托携带此剑,其中因由也无须再说这把剑乃是英雄之剑,在我这个无用的老头子手里迟早朽烂,不如另替它寻一个新主人,苏兄江湖天下,便欲借你之手完成此事,盼它能再建一番功业!” 苏绝音听了,也不忙回答,侧身一个猿跃飞到那块大石上空,横空一个急速转身,大掌顺势握住剑柄,手心劳宫穴凝气聚力,猛的一下将剑从大石中拔了出来,而后旋腿飞身回到原地,端详片刻,捋着胡须说道:“想不到此剑竟有这般身世,果然是稀世神兵!若是由一名豪杰使来,定然能锄强扶弱c诛恶除暴,要是落入小人之手,却也是遗祸无穷陆兄放心,我定然替这柄剑寻一个艺高德馨的英雄人物。” 陆游抱拳道:“若能如此,也算是了了老朽一桩心愿,这里先行谢过。”二人均被对方性情所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便席地而坐,大谈起来。 不觉间已是日中时分,苏绝音突然敛衽抱拳道:“能与陆老兄相识,乃我平生一大快事!你我虽然文武殊途,但相交全凭性情,既是如此投缘,不如我们就此结为兄弟如何?” 陆游一惊,随即笑道:“此事妙极!没想到苏兄许大年纪,倒像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好,今日我也狂他一次,咱们这便结拜!”二人老手相握,仿佛霎时间真的便回到了壮年。 苏绝音环视四周,叹道:“只是没有美酒,不能畅饮一番,深为可惜!” 陆游大笑道:“没想到苏兄弟如此真性情,却也不懂变通。” 苏绝音道:“此话怎讲?” 陆游把手一挥,道:“这清风纯冽,正可代酒,我们傲立崖巅,满饮清风,岂不胜过千杯买醉?哈哈哈” 苏绝音听罢大笑,道:“好酒,好酒!老朽垂暮之年能与陆老兄称兄道弟,复有何憾!今日天地共鉴,正要义结金兰!”言罢双膝跪地。陆游也随之跪下,二人相对九拜,又拜了黄天厚土,互通了生辰,陆游六十七岁,为兄,苏绝音六十六岁,为弟。 苏绝音将李真和冯笑渊唤到身旁,道:“你们两个顽童须得记下了,从今日起,这位陆爷爷便是我的义兄,你们的太师伯。” 冯笑渊心中老大不快,问道:“这老头儿武艺高么?凭什么当我的太师伯?” 苏绝音见他无礼,登时恼怒,厉声道:“渊儿,怎的这般无礼!快给你太师伯行礼!” 陆游道:“贤弟何苦为难他一个孩童?我本来就非江湖中人,这个太师伯么确是心虚的紧,哈哈!” 苏绝音道:“兄长不必替渊儿劝言,习武之人,倘若不明事理,就算练成一身武艺,也不过是个江湖败类罢了。”转向冯笑渊厉声道:“渊儿,武功左右不过是一种杀人的把戏,一个人能否为人师长,一者是看本事,二者便是他的德行操守。一个人纵使武功绝冠天下,假如心术不正,也不过是个人人唾之的败类,又有什么值得尊重的?你陆太师伯虽然不通武艺,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大英雄!向他跪拜,还能辱没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成?” 冯笑渊从未见外公生如此大的气,被唬的哑口无言。 李真适才听着苏绝音和陆游的对话,心中已经对陆游颇为崇敬,当下二话不说,跪下大声道:“十七代弟子李真,拜见陆太师伯!”言罢咚咚咚三个响头,接着伸出二指在冯笑渊膝后委中穴重重一点,冯笑渊双腿一麻,还不知怎么回事,便已双膝跪地。 李真见冯笑渊已经跪倒,忙替他遮掩:“师弟刚才是太欢喜了,所以就多说了几句,有礼无礼也都算不得数,可他磕的这个头却是真的!”接着扯一下冯笑渊的衣服,低声道:“师公生气了,快些给太师伯磕头。” 冯笑渊虽是心中不满,但见苏绝音怒容未消,也不敢多言,只得弱弱的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认错。 苏绝音见冯笑渊如此,方才转怒为喜,微微点了点头。 陆游伸出老臂将二童扶起,摸着他们的头笑道:“太师伯不会武功,斗凶 打架倒是帮不了你们,不过他日若有难处,大可去山阴找我,太师伯定会尽力为之,决不食言。”说着竟伸出右手小拇指,正是要与李真和冯笑渊拉勾立誓的意思。 陆游虽然年迈,骨子里却仍豪情不减,平日里也喜欢和子侄后辈们玩耍取乐,这拉勾立誓的把戏就是从小孩子那里学来的。 李真两眼滴溜一转,暗想:“这个太师伯脾气倒是好的紧,不像师父那样说话冷冰冰的。”伸出右手小指跟陆游使劲勾了一下,算是回应。 冯笑渊见状,也伸出小指跟陆游拉勾,可动作仍是非常拘谨,脸上亦是流露出万分的不情愿。 苏绝音见李真和冯笑渊都已拜过陆游,便道:“真儿,渊儿,我跟你陆太师伯要在这里说话论事,你们若嫌无聊,便去附近耍一会儿吧,不过莫要深入林中,免得被走兽所伤。” 冯笑渊正因为刚才苏绝音的训斥无地自处,听得此言,当真如遇大赦,喊一声:“晓得了!”一拉李真,脱兔般一溜烟儿跑开了去。 李真和冯笑渊沿着栖霞峰一条小路而下,踩石踏草转过几个矮坡,行到一个老树围抱c翠影渲染的幽然之地。但听得鸟鸣清悦c风嘶呼呼,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味。 二人攀到一株大树的粗枝上坐定。 冯笑渊抱怨道:“那个老头儿长得跟个病痨鬼似的,也不懂什么武功,外公竟然跟他结拜兄弟,还唬我一通,哼,我看他也不配当我们的太师伯!” 李真道:“刚才师公不是说了么,武功只是杀人的把戏,听师公刚才所说,咱们这个太师伯天下闻名,年轻时没准儿也是个大英雄哩!” 冯笑渊怏怏道:“唉,管他是不是大英雄呢,今后倒是多了个磕头的人”正说着,突然双眼一亮,问李真道:“对了师哥,刚才外公说那些个什么山水什么路什么一村是什么意思?” 李真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你是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是说咱们这位太师伯住的村子吧。” 冯笑渊笑道:“师哥真厉害,这么拗口的句子只听一遍便记得这般清楚!” 李真往他腋下一挠,嘻嘻道:“拍马屁的鬼精儿,不好好练功,整天说漂亮话儿,今天可得让你咽些苦头!” 冯笑渊被痒的脸歪泪流,不住地求饶:“呵呵师哥呵饶了我吧等回到玉山我让让爹爹多多教你些功夫夫哎呀” 李真故作一本正经,摇头晃脑道:“师父?我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师兄,常言道‘一日为兄,终身为父’,师父若在,师父便是爹,师父若不在,师兄我就是爹!”说完故作得意打个哈哈,痒的更凶了。 冯笑渊苦苦讨饶,李真固是不肯,二人越闹越狠,不曾想冯笑渊难忍巨痒,双手突然兜了个空,身子一歪,便扯着李真一同摔了下去。 二人本在一丈高的大枝之上,再加上猝不及防,这一下子直摔了个七荤八素,疼得哇哇乱叫。 冯笑渊躺在地上咬牙说道:“师哥,都怨你闹!你快些看看,我的后脊背是不是受伤了?怎的凉飕飕的?” 李真浑身上下被石头咯得青肿不堪,正狼狈的揉搓,听冯笑渊这么问,有心吓唬他一番,便故意铁起脸,坏坏的说道:“我看啊你的后脊背八成是散架了,瞧你说话中气不足,脑袋也歪了,分明是自大椎穴而下全部麻痹所致,这麻痹么脊背断了哪有不麻的?” 冯笑渊有些呆气,听了这话,心中叫苦,竟哇的一声哭了。 李真见状,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道:“不过是唬你罢了,要是脊背散了架,你现在已经被无常鬼绑到阎王爷那儿了,还能在这打滚儿叫苦?” 冯笑渊正哭得欢实,一听这话,心里又喜又怒,边拿袖子抹泪边说道:“师哥耍我,待会儿我定要告诉外公,让他好好捶你!” 李真情知闹得过了,赶紧往回找补:“好师弟,咱们两个耍玩,干么要让师公知道?刚才师公不是生你气了么?你再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他岂不更恼你?我身强骨子壮,自然不怕师公捶打,你平日里练功不用心,皮薄肉软,被师公那么一捶,就算不皮开肉绽,也得疼得死去活来,你说是不是?” 冯笑渊心思单纯,被他这么一说,又不知该怎么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何畏邪音戕少体 李真正待要说别的,突然隔空传来几声“嘿嘿嘿”的笑声。这笑声古迈苍老,却又异常尖锐,加上四周全是山峦密林,回声串联不绝,如鬼似魅,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冯笑渊吓得一动不动,颤声对李真道:“师哥,这” 李真嘘的一声打断他的话,随即壮个胆子,大声叫道:“是好汉的就出来,莫要躲在暗处吓人!”话音刚落,就又听到那个声音:“有意思,有意思,嘿嘿嘿嘿” 李真又喊了几声,可那人始终不现身,只是传来那几声尖锐的嘿嘿嘿的笑声。 这笑声中似乎透着一股子阴怖的力量,将林中的鸟儿都惊得四散逃逸。 冯笑渊吓得魂不附体,双掌紧紧捂着耳朵将头埋在胸膛。 李真见对方始终不肯现身,索性大骂起来:“莫说你是装神弄鬼,就算是真的妖魔鬼怪,这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惧你!有胆子出来,我和你斗个痛快,好叫你知道小爷的手段!”话刚说完,那人却笑得更厉害了,且这笑声中似乎已经凝聚了几分浑厚的内力,将空气拧成了一股无形的巨浪。 李真一听这声音,顿时觉得耳膜发胀,胸中如塞巨石,全身更是万蚁噬骨般难受,几欲歇斯底里的喊将出来,可不知怎的,喉咙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正在无比难受的时候,又听到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的声音:“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然敢如此夸口!老鬼反正无事,今日就和你玩玩儿,倒要看你有什么手段!”话音刚落,听得一声大啸,如海吼山崩。 李真和冯笑渊均被这霹雳一吼震得五脏翻滚,登时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而后胸中滞气一堵,又都哇哇得狂吐起来,样子狼狈不堪。 那人一声吼罢,又是一阵阴恻恻的“嘿嘿嘿”的笑声,笑声中似乎还透着几分得意。 李真听见这笑声,怒焰升腾,正要破口大骂,猛听得背后喀拉一声巨响,回头看时,竟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拦腰断为两截,正重重的朝这边压将过来。 这诛大树高将近三丈,叶繁枝粗,倘若压在身上,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李真见大树砸下来,慌忙冲着几步之外的冯笑渊喊叫:“师弟,快躲开,大树要倒下来了!” 冯笑渊早被这一番变故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深埋着脑袋打哆嗦,对李真的叫喊竟浑然不觉。 李真见冯笑渊毫无躲避,眼见大树瞬间便要压下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向前,抬起右脚,用起十足的力气在冯笑渊屁股上一踹,将他踹出去一丈多远,总算是帮他躲过了一劫。然而由于用力过猛,他自己竟向反方向倒了下去,正落在大树将要倒下的位置! 李真慌忙撑起双手,努力的往前爬,可终究是太迟,刚爬了几步,就听得轰通一声闷响,那大树已然倒地。李真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乱枝划破衣服的声音,又觉得双腿一凉,便即昏死了过去。 冯笑渊回过神来,见李真半个身子被大树压住,不省人事,急忙跑过去探看。这一看,几乎将他吓昏过去,只见李真趴在地上,背后的衣服被乱枝挠得稀烂,脊背更是被刺得皮开肉绽,像是抹了一层烂泥。稚嫩的双腿被一根碗口粗的大枝压着,已然变形,衣服里渗出殷红的血,显然已经折断。 冯笑渊见此情景,也不知李真是死是活,一边失声大哭一边大呼:“ 师哥!师哥!你醒醒,师哥!”一边狂乱地使劲乱拽,试图将李真从大树底下拽出来,然而量他童稚之力,又怎能撼动大树?此刻山静风缓,一个孩童这样哭喊,甚是凄惨。 冯笑渊正在悲乱,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站在他面前。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身材五短的老头儿,只见他浑身上下穿着由鸟羽兽皮胡乱拼凑做成的衣服,背微驼,腰稍弯,双腿罗圈,头发长短参差,如堆烂草,右脸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左脸却罩着半个白银面具,看不清真容,但眼如灿星,甚是有神。 那人面无表情,恶声道:“小孬种!像你这般傻哭能把这小子哭醒么?滚开些!”一听声音便知跟刚才的笑声是同一个人。 冯笑渊以为李真已经毙命,伤心到了极点,哭着大骂道:“你这恶贼老头儿,我杀了你为师兄报仇!”言罢扑身过去,抱住那老头儿的大腿胡乱捶打起来。那老头儿能凭一己之力将那棵合抱粗的大树横腰击断,其功力可想而知,量冯笑渊区区小儿之力又怎能伤他分毫? 那老头儿被冯笑渊这么一闹,心中不耐,大喝一声,扬起枯瘦的手猛地抓住冯笑渊的后颈,用力一甩,将他扔出七八丈外的乱石上,冯笑渊后脊遭受重创,胸口气脉淤塞,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便也晕了过去。 老头儿见冯笑渊昏死了过去,哼了一声,接着走到李真旁边,附身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尚存一息,冷冷地道:“你这臭小子倒也不怕死,老鬼我本是存心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你那个胆小无能的师弟甘心受罪,当真是个糊涂虫!”说完立好身形,熊吼一声,拍掌而出,劲力如疾风猛浪,呼呼有声,端的是刚猛难当! 只见一团黄色的掌风所至,压在李真身上的大树竟然凌空而起!老头儿不等掌风消散,凝气又是一掌,这一掌较先前一掌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如大熊咆哮,竟将大树击起了一丈多高!眼见大树腾空而起,老头儿连窜带纵,一个‘老猿攀藤’接着一个‘灵鹤瞭云’,悬身到空中,翻出双爪,以虎扑龙擒之势嗖嗖嗖使出几个狠招,正打在树身上。那大树受此猛力,斜斜的飞了出去,待到落地时,已然断裂成了几截。 这株大树乃是百年老树,少说也有千斤重,此人能在数招间轻描淡写将其弄成寸断,其功力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老头儿施了这几手硬招,却依然面不改色,径直走到李真身边探看他的伤势。眼见李真气若游丝,背部一片血污,双腿血流不止,便先用指法封住他身上几处大穴,给他止血,而后再撕开他腿部的衣服看视伤情。 李真双腿经这大树一压,筋脉虽未尽断,却也是毁伤深重,再难复原了。 老头儿见此光景,冷冷说道:“这样的伤,纵然医活了也是个残废,一辈子只能受制于人,遭人白眼,活得猪狗不如与其这样窝囊,倒不如立刻死了来得痛快,也可早些投胎。”这番话说得平静漠然,仿佛李真的伤竟与自己毫无关系。 老头儿随即站起身来,森然道:“我老鬼做事,向来是有始有终,既然你这小鬼此刻生不如死,我便再送你一程,倘若你投胎之后仍能记起我,大可寻我报仇!”言罢举起手掌,正是打算一掌将李真拍死解脱了。 老头儿正待一掌将出,却突然听得空中有人大叫:“何方妖人,竟然对个小童施以辣手!好不要脸!”急忙回身看时,一块石子正破空冲着自己的面门打来。那老头儿吃了一惊,忙抽掌接住石子,凝神看时,见一个白发长袍老者大鹰一般凌空冲着自己飞来,正是苏绝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淬雪晚香绝续命 鬼蝉翁窜身落在一株大树之上,凭高而下,苏绝音的举动尽数看在眼里,心里如明似镜,当下嘿嘿冷笑两声,傲然说道:“你既然知道不是老鬼我的对手,又何必勉强苦撑?既然又来了一个帮手,我便等你收聚好真气再战,量你们二人同上,也难接我百招!”说着指向陆游。 陆游站起身来,施礼道:“这位大侠说笑了,老朽并非武林中人,对武功一窍不通,又怎能跟你过招呢?” 苏绝音情知自己已被对方看穿,索性豁了出去,朗声说道:“我义兄不会武功,你要斗战我自当奉陪,恃强凌弱不算好本事!” 鬼蝉翁听得此言,又是一阵嘿嘿嘿的冷笑,说道:“你武功浅弱,不值一提,再奉陪下去只怕要落得跟那个小鬼一样的下场。”言罢指着躺在地上的李真。 苏绝音在江湖上闯荡数十年,跟人交手不下百次,虽然胜败皆有,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一败涂地,可说晚节不保,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如何还能受他这种恶讽?登时气得白发冲冠,双拳攥得咔咔直响,心念一横,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与鬼蝉翁决一死战。 陆游止住苏绝音,轻声说道:“贤弟,真儿这两条腿的筋脉虽然没有尽数断去,但是内骨却已碎裂,只怕唉” 苏绝音忙俯身去看,只见李真背部皮肉裂开,双腿腿骨翻露在外,鲜血横流一地,怎一个惨字了得!心中当真是又悲又痛,老眼含泪,苦声道:“真儿,师公就是访遍天下名医,也要把你医好!”说着便伸指去封李真的血脉,打算为他止血。 可是手指一碰触李真,才发现他背部灵台c至阳c筋缩三处大穴和腿部的承扶c殷门两穴早已被人封住,心中大奇,问陆游道:“大哥,是你将真儿的穴道封住了?” 陆游满脸疑惑道:“我不懂武功,自然不是我封的。”话音刚落,就听鬼蝉翁在树上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是老鬼我帮这个小子封的穴道,若不是我为他封穴止血,只怕他现在早就见阎王了,嘿嘿嘿” 苏绝音戟指骂道:“若不是你,我孙儿又怎会这样!你止血便是止血,为何还要封住我孙儿背后至阳穴和筋缩穴,让他全身麻痹?”至阳和筋缩两穴纵跨后背第七至第九胸椎,内通任脉,外连诸穴,为督脉阳气隆盛之处,有提携内息c总领经络的作用,倘若被封,瞬间便会全身麻痹。 鬼蝉翁闻得此言,面露疑惑,“咦”了一声,说道:“我只封了这小鬼灵台c承扶c殷门三穴,为他止血,何时封了他的至阳c筋缩?这小子伤成这副鬼样子,还用得着封他的至阳c筋缩?嘿嘿嘿怪不得你武功这般不成器,连穴道都认不清楚。” 苏绝音心想鬼蝉翁言之有理,便也不再理会,伸指去替李真解开两处穴道。谁知点戳两下,李真的穴道竟然丝毫没有反应,且并没有闭塞不通的迹象,心下大惑:“真儿的至阳c筋缩两穴明明被封,怎的我的指法解不开?”指尖运足真气,再次出手一点,仍是解不开。原来,李真的体格天生异状,背后根本就没有至阳和筋缩两穴,这才让苏绝音大惑不解。 陆游深明医理,仔细看了下李真的周身诸穴,略沉思了一下,对苏绝音说道:“贤弟,这孩子这孩子生得怪异,不仅没有至阳c筋缩两穴,就连鸠尾c委中c至阴三穴也是似有若无少了这五处要穴却能存活,真是天下奇闻”苏绝音心中亦是大奇,忙用手一试,那李真果真没有鸠尾c委中c至阴三穴。 正在苏绝音惊叹其奇的时候,忽听得鬼蝉翁大声道:“本来老鬼我想一掌解脱了这小子,免得他当一辈子的残废。不过既然你们不想让他死嘿嘿我便成全了你们,收下吧!”言罢把手一挥,扔了个东西过来。 苏绝音用手接住,展掌一看,竟是一粒浅紫色的药丸。 鬼蝉翁接着说道:“这是‘晚香萃雪丸’,让这小子内服,虽不能治好残疾,却也能续他的命,不过嘿嘿嘿也可能是断肠腐骨的毒药,让不让他吃,你们看着办吧!”言罢唰得一下钻进林中,再也不见了踪影。接着空中传来几声怪笑,听回声应当是在一里之外,但是苏绝音和陆游却仍感觉尖锐震耳,其内功之高,实是世所罕见。 苏绝音手里拿着那枚药丸稍微端详了一下,对陆游道:“大哥,你精通医理,可曾听说过‘晚香萃雪丸’么?” 陆游摇摇头道:“不曾听得。” 苏绝音面露难色道:“这个鬼蝉翁武功极高,却从未听说过,我看他绝非善类,这药或许真是毒药还是不要给真儿服了。”说完就要甩手扔掉。 陆游见他抬手,忙制止道:“莫急!贤弟,我虽不是武林中人,却也阅人无数。依我看,这老者虽不是什么善类,却也不是会用下毒这种卑鄙手段的小人。况且”说着看了一眼李真,“况且这孙儿的伤势若不及时医治” 苏绝音听陆游说完,叹了口气道:“也罢,真儿罹遭此劫,都是我这个当师公的疏忽所致,愿苍天开眼,若能救下真儿这一命,就算舍了我这条老命,也是值当。”反手托住李真的两腮,将药丸送进了他口中。 陆游和苏绝音都不知道,这‘晚香萃雪丸’乃是极其珍贵的疗伤圣药,其所用的梅花乃是深入西辽与蒙古边缘极寒的风霜岭所采。风霜岭的梅花都是红梅,白梅九年才出现一次,极是罕有,‘晚香萃雪丸’便是从此处采得白梅,再配以百味奇药加之山巅百年积雪炼制而成,疗伤健体,最是有效。 李真服下药丸不久,气息便匀和了不少,身子也开始回热。 陆游喜道:“那老者果非小人,这药丸果真有奇效!” 苏绝音长舒一口气,说道:“真儿能够保全性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陆游接着道:“眼下虽然是把这条命保住了,但是这孙儿的伤势实在太重,若不及时找人给他接骨续筋,只怕到时候这两条腿就要齐根截去,一辈子可就” 苏绝音听了这话,惊道:“大哥深通医理,难道治不了么?” 陆游摇头道:“我只不过看过几本医书,懂几个调理内疾的方子罢了,这种断骨挫筋的外伤还是寻一个高人医治才行。” 苏绝音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两眼一亮,喜道:“上官秋!” 陆游忙问:“上官秋是何人?”苏绝音便将途遇‘非花居士’上官秋之事细细说了。 陆游喜道:“既有此高人,这孙儿的伤便是有了几分指望。”二人商议已定,便行上路。 陆游因为不会武功,怕耽搁了李真的伤情,就和苏绝音道了分别,自回山阴老家去了。苏绝音腋下夹着冯笑渊,背上负着李真,尽全力施展轻功,向着九林镇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清平镖旗惨潭州 碧空絮云,散燕衔风,柳丝摆荡,翠香荣荣,正是阳春还未尽,初夏早露头,可是潭州的官道却冷冷清清,不复当年的喧闹。由于朝纲失正c山河罹难,现如今盗贼四方兴起,常有劫掠之事发生。正因为此,许多客商要么请镖局押镖,要么就尽量选择走河运,以至于官道荒废,除了一些游兵散勇以外,打这条官道上过的人也不过就是一些全副束甲的押镖队伍罢了。 从冰尘谷出来已有几日,邓寒依眼见大千世界,自是兴奋不已,就像一只刚出笼的鸟儿,一路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乐得欢闹。 陈冰尘已过花甲,投身江湖多年,虽然积攒了不低的名望,但是看惯了厮杀纷争,心中早已不知快乐为何物。现在跟这么个天真活泼的外孙女在一块儿,暂且放下了诸多烦心事,自思离四月初八还有不少时日,索性连马也不骑,只和邓寒依步行赶程,享受这样难得的美好时光。 这日,陈冰尘领着邓寒依途经潭州官道。 晨雾未退,爷孙二人正穿行在一片幽然堆翠的小林。邓寒依兴致极好,指着地上的花花草草问这问那。陈冰尘看她跑跑跳跳,心中亦是欢喜,笑道:“像你这么问下去,天下的东西怕都要给你问遍了。” 邓寒依手里拿着一大束刚采的的野花,嘻嘻笑道:“爹爹和娘亲总教我不懂就问,咱们谷里没见过这样的花,我不懂它是什么,当然要问外公了!凡是咱们家里没有的东西,我都要问外公!” 陈冰尘微笑道:“那你怎么知道你不懂的东西外公就会懂呢?” 邓寒依沉思一下,抬头道:“孔夫子说过,四十而不惑。外公早就过了四十岁,所以肯定什么都懂!” 陈冰尘不料她竟能说出孔孟语典,虽是甚为肤浅,但心中亦是又惊又喜。所惊者,乃是邓寒依竟能用典故对答,足见她记忆不凡,悟性极高;所喜者,则是邓寒依聪敏思辨甚于旁人,冰尘谷从此后继有人了。 陈冰尘摸着邓寒依的头笑道:“依依,你且记住,这天底下的东西多了去了,一个人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所有事情悉数弄懂,有的时候不懂就要问个明白,但有些时候糊涂点反倒能少很多麻烦。有的人一辈子只为了弄懂一件事,结果弄到最后也没明白,反倒糊里糊涂的死去;有的人糊涂了大半生,临死前突然空明一切,却又有什么用?江湖儿女,懂得太深易痛,一无所知易苦,似懂非懂才是一辈子” 邓寒依听得莫名其妙,一脸不解道:“外公今日说的话依依都已记下了,可是怎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陈冰尘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深奥,笑道:“无妨,记下就是了,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 陈冰尘和邓寒依正在林中说话,猛听得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兵器相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数名汉子的叫喊声。 邓寒依登时来了兴致,拉着陈冰尘道:“外公,那边好像有好多人,我们过去瞅瞅好不好?” 陈冰尘沉思:“这潭州官道冷清异常,此处又极偏僻,听声音八成是江湖仇杀或是强盗劫路,我带着依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去了罢。”当下对邓寒依道:“依依,那不过是一些厮杀汉在闹事,咱们赶路要紧,还是别去了吧。” 邓寒依听了这话,把嘴一噘:“偏不!我要去看!” 陈冰尘几次软言相劝,可邓寒依小性子使出来,哪里还肯听?见邓寒依坚执要去,情知劝不下来,只好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便走,你须得紧跟在我身后,听到没有?” 邓寒依从腰间抽出陈冰尘送给她的那把匕首,一脸得意说道:“我武艺高强,谁惹我我打他便是!”陈冰尘见她如此顽皮的样子,也不知是该怒该喜,无奈的摇摇头,便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nbs p;陈冰尘和邓寒依在离官道百步远的一个杂草泛滥的高岗上压低身子,抬眼望去,只见有两伙人正在恶斗。其中一伙人身穿黑布宽肩勒腕衣,脚登牛皮骁靴,腰间系着掌宽红布长带,正护着两辆马车跟另一伙人厮杀,只见每辆马车上都拉着几个大箱子,马车一侧扯着数面彪纹大旗,大书“清平镖局”四字。另一伙人脸上全都罩着面具,身上穿的是灰色阔肩裹腿服,手中都拿着长剑,似是要抢夺马车上的东西。两伙人哇哇喊骂着,相斗正酣。 陈冰尘思忖:“这‘清平镖局’甚是有些名声,只不知这些个戴面具的人是什么来路?又为何在此厮杀?” 邓寒依本是出去好奇才来看个热闹,但她毕竟年幼,眼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瞬间已经有几人横尸就地,心中惊怖不已,赶紧将头深深埋下去不敢再看。 陈冰尘见状,心中吃笑,摸着她的头笑问道:“依依,你害怕了么?” 邓寒依性子倔强,从不肯服软,使劲一抬头,故作笃定道:“不怕,一点也不怕!”眼睛却是紧紧闭着。 陈冰尘情知他这外孙女自尊心极强,也不去拆穿她,说道:“我看这不过是几个蛮子兵在打架罢了,我们还是别看了,这就赶路去吧。”说着正要走,忽听得斗打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今日若不老老实实将那幅图交出来,定把你们清平镖局杀的鸡飞狗跳!”陈冰尘听了这话,双眉一紧,忙回头去看,只见一个镖头打扮的虬髯粗壮汉子站在一辆马车上扬刀大叫:“我清平镖局声震五湖,岂能惧了你们这些个毛贼?莫说是没有那个什么‘清明上河图’,就是有,也不能白白给了你们!”陈冰尘一听‘清明上河图’这几个字,如闻惊雷,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双目圆睁。 邓寒依本以为外公要带自己离开此地,却见陈冰尘竟然又转过身去,心中疑惑,问道:“外公,咱们不是要走么?你怎么又去看他们打架?”哪知陈冰尘凝视岗下,对自己的话竟充耳不闻。 邓寒依又再三问了几声,陈冰尘这才恍然闻之,对邓寒依说道:“依依,咱们再在这待会儿可好?”邓寒依把嘴一努道:“不待不待,外公刚才说了要走,现在又不走,说话不算话!”陈冰尘赔笑道:“外公是想看看他们哪伙是恶人哪伙是好人,然后上前助拳,也好惩恶扬善,不好么?”邓寒依到底是顽性不改,一听陈冰尘要上前助拳,连连拍手叫好,也忘了刚才被吓得不敢睁眼的窘相,兴致勃勃就向岗下望去。 邓寒依这一望不要紧,却正看到刚才那个在马车上扬刀大喊的汉子被一个戴面具的人一剑扎透胸膛,鲜血飞溅,扑倒于地,不禁大骇。数十个趟子手见镖头被杀,悲苦恨愤登时填胸,其中一个热血的年轻趟子手更是扯嗓大喊道:“大家跟这帮子龟孙毛贼拼了,为李镖头报仇雪恨!”霎时间刀剑拳脚乱成一片,人影闪处,血喷如淋。 陈冰尘见此情景,表情一动,喃喃自语道:“竟是黄山剑法”他这句话正是在说杀死李镖头的那个人,此人虽然也戴着面具,但是观其身形,武功当是戴面具的所有人中最高的一个。他的剑锋一开始偷巧卖乖毫无杀意,显然是有意隐藏自己的武功路数,但是适才杀死李镖头的那招‘海上烟云’却是黄山派‘圣手七十二剑’的成名招式,虽然只是在一瞬间使将出来,但陈冰尘修为甚高,见多识广,早就看在了眼里。 陈冰尘暗忖:“看来这些戴面具的人全都是黄山派的弟子,他们遮住面目,又不肯表露门派武功,这般偷偷摸摸莫非严千浪也知晓那件事了?哼哼,此人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没想到城府竟如此之深,所幸被我撞上,否则让他得逞,岂不棘手?”随即嗤得一声扯下半个袖子把脸一遮,转身对着邓寒依道:“依依,你在此地莫动,且看外公去打一架!”言罢大啸一声,纵身下了岗子。 邓寒依眼见那个李镖头血溅当场,早已吓得呆了,听陈冰尘如此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他窜身而起方才回过神来,大喊:“外公,外公!”但陈冰尘身法太快,早已远去数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挫骨扬灰黄山贤 两伙人相斗正劲,猛听得一声呼喝,转身看时,却是一个蒙着脸的人从高岗上以鹰扑之势飞下来,都惊得立在原地。 陈冰尘双脚着地,却不停顿。随势而动,弓腿倾身,像一团大风呼得撞入人群,更不等众人开口,入掌出拳c旋腿飞脚,砍瓜切菜般瞬间将那些个戴面具的人击倒大半。 清平镖局的趟子手武艺稀松,经过一番恶斗后都已挂彩,见眼前这位神秘高手三拳两脚便把对手打得断臂折腿,无不敬之为神,连连叫好。陈冰尘还欲再次出手时,忽觉眼前剑影一晃,一个人已站在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刚才杀死李镖头的那个人。 那人把剑平举,对准陈冰尘的喉咙,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出手伤我兄弟?” 陈冰尘哼了一声,也不回答,突然向侧面一闪,大掌拨袖而出,啪啪两下,一掌将对方手中的长剑打掉在地,另一掌正打在他的肩窝,将其远远击开。那人被掌力所击,摔倒在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就像散掉一般,痛不可当,且有阵阵寒意。肩窝处中掌的位置更是凉如敷冰,麻痹不堪。 那人忍着疼痛,爬身起来,心头一颤,随即开头道:“原来是平沙”话未说完,只见陈冰尘嗖得一下飞身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捏,听得喀拉一声骨碎,登时要了他的性命。 陈冰尘冷笑一声,大手一甩将其尸体扔出五六丈远。其余戴面具的人见陈冰尘行动之迅疾c手段之狠辣,就如同鬼魅一般,早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上前找死?一个个互相扶持,抱头鼠窜而去了。 眼望黄山派中人已将跑远,陈冰尘跃到刚才被他杀死的那个人的身旁,大袖一拨,将他脸上的面具掀开,一个三四十岁的刚毅面庞露了出来。 陈冰尘仔细一看,识得是黄山派的裴飞麻。 黄山派掌门‘丹神子’严千浪座下有五名弟子,素有‘黄山五贤’之称,这裴飞麻排行第四,常在江湖上走动,名声亦是不浅。 陈冰尘心里暗笑:“似这等不堪一击的脓包也配称得上是什么‘五贤’?严千浪也算是响当当的大宗师,竟教出这种不成器的徒弟,也当真可笑。”轻哼一声,拂袖转过身去。 陈冰尘刚转过身去,清平镖局的众人便一齐跪倒在地上。领头的是一个脸圆耳阔的肥胖汉子,也是个镖头打扮,抱拳朗声道:“承蒙英雄相救,大恩大德,深铭五内!”其余人也都跟着大喊:“大恩大德,深铭五内!” 陈冰尘扯下蒙在脸上的布,笑道:“些许小事,何必行如此大礼?快些起来吧!” 众人见陈冰尘竟是一个白发老者, 暗想他定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心中更加钦敬。领头的肥胖汉子道:“前辈路见不平救下我等兄弟,又替李镖头报了仇,厚恩高义,实难报还。敢烦前辈告知姓名府邸,我清平镖局他日定当备足厚礼,登门拜谢!”其余人又是跟着齐声喊道:“敢烦前辈告知姓名!” 陈冰尘捋须笑道:“我浪迹四方,居无定所,你们又何须问我的名字?况且”顿一下道:“况且我救你们也非出自本心,乃是有求于你们。” 众人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感摸不着头脑。 肥胖汉子问道:“前辈跟我们素不相识,不知何事有求于我们?” 陈冰尘轻笑一声,语气突然一硬:“也没甚要紧的事,只是打听一下清明上河图。”适才 黄山派的人正是因为寻找‘清明上河图’才痛下辣手,众人余悸未消,听陈冰尘也提到清明上河图,无不相顾失色。 肥胖汉子起身变色道:“原来前辈也是为了那个劳什子‘清明上河图’而来。实不相瞒,我们这次乃是替镇抚使张大人押镖。”说着指向马车上的箱子,“车上拉的全都是价值连城的金珠宝器,但确然没有什么‘清明上河图’,还请前辈去别处找罢。” 话刚说完,背后闪出一个精瘦的趟子手接着说道:“本来是有一个银匣子装着的图轴,但是接镖的时候张大人又临时改变主意,将其抽了出来,不知这图轴会不会是那个‘清明上河图’。” 陈冰尘忙问道:“那个张大人说了什么没有?”那精瘦趟子手低头略思一下,道:“张大人当时说,‘此物不同其他,还是我亲自保管最为妥当’,然后就拿走了。” 肥胖汉子忙问道:“不知这‘清明上河图’到底有甚关碍?竟惹得这么多人大动干戈,连前辈这种身手也多有觊觎?”他见陈冰尘表露私心,心中不安,言语中已多了几分戒备。 陈冰尘肃然道:“一幅画能有什么关碍!只不过这‘清明上河图’乃是‘画魔’张择端遗作,世间无二。我平素喜好作画,刚才在远处听那些恶人提到它,这才忍不住开口一问,不过是想借来一观罢了。” 肥胖汉子走镖数十年,阅人无数,听了陈冰尘的话,心中更加怀疑,暗想:“这‘清明上河图’绝不是寻常画作,否则那伙人为何放着满车的金银珠宝不拿,反倒舍了性命抢它?这老头儿身怀绝技,又不肯以姓名相告,善恶未知,须得小心应付才是。”当下说道:“前辈欲观画魔绝笔,实乃一件雅事,只可惜这画在张大人手中,眼下是不能遂愿了。不过请前辈放心,他日我若见到张大人,定然帮前辈美言几句,让他借你一观。”言罢假笑几声,陈冰尘闻言,亦是轻笑置之,并不回答。 肥胖汉子见陈冰尘不加理会,便又胡乱扯了些没用的客套话,最后抱拳说道:“既然前辈不愿告知姓名,我等也不便多问,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就此别过了罢!”其余人又是随声大喊:“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言罢敛聚同伴尸体,收拾兵刃马匹,便要辞行。 陈冰尘手臂一扬,朗声道:“且慢!”指着裴飞麻的尸体道:“你们带上这个死人,寻个荒僻之处把他埋了。”陈冰尘这么做是担心黄山派的人前来收敛尸体。冰尘谷的‘平沙三寒掌’是以极阴内力催动,若是内力深湛者使将出来,能在瞬间冰封对手血脉,因此中掌的部位会因血凝而呈现出朱红色,且长久不褪。裴飞麻肩膀被打了一掌,甚是明显,严千浪见识不凡,一眼便会认出,到时候定然率众去冰尘谷兴师问罪,到那时免不得要有一场恶战,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一想到裴飞麻刚才耀武扬威杀死自己多名同伴,无不恨得切齿咬牙,哪里还肯替它收尸?肥胖汉子昂然道:“前辈吩咐,我等兄弟本该义不容辞,但是这狗贼杀死我数名兄弟,我恨不得生啖其肉,让他死得这般痛快,已是便宜了他,岂能给他收尸!”其余趟子手亦是跟着哇哇乱骂。 陈冰尘笑道:“兄弟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让你们处理了他,免得一会儿他的同党前来收尸,至于你们是埋了他,卸了他,或是焚了他,自是由你们处理。”众人一听,方才大悟,十几个年轻的趟子手不等镖头发话,早已踊跃下马,举刀挥剑,将裴飞麻的尸体砍成了肉泥。有两个性子烈的索性在肉泥上淋上松油,一把火将他烧了个干净。 陈冰尘见清平镖局众人走远,冷笑一声,纵身飞回高岗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镖手途栈论前惨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子时过半,黑夜就像一个大幕遮住了一切,但是有一扇窗子却依旧亮着,好似有人用利刃把黑夜豁开了个口子,格外醒目。而这窗子,正是邓寒依所在的那间客房。 陈冰尘心中大惊:“我出门的时候明明点了依依的睡穴,也吹熄了蜡烛,怎的窗子会是亮的?莫非有人不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忙飞身击窗而入。 屋里一片寂静,并无异状。 陈冰尘立在窗边扫视一番,但见方桌上的蜡烛正安详的燃着,昏黄的烛光渲染了整个屋子。他慌忙奔到床边探看,只见邓寒依躺在床上,气息匀和,正自熟睡,一切与他离开时并无不同,心中稍安:“看来是我出门前忘记吹熄蜡烛了,果真是多虑了。”便要去床边解开邓寒依的穴道。 走到床边,刚要施手,却突然瞥见衾被之下露出一张纸条。陈冰尘心中疑惑,忙抽出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图轴事泄,诸事不宜,日后寻图勿露行藏,佛诞大会之时见机行事,慎防严千浪有变。览毕毁之!”字迹虽然纤瘦,然而俊迈超逸c藏锋造势,显然是一个内力深厚之人所写的。 陈冰尘读罢,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暗思:“他终于要出手了。‘清明上河图’之事既已泄露,武林难免要有一番动作,只怕又要有不少人为此丧命,我日后行事须得更加谨慎才行”将纸条临于烛焰之上烧掉,转脸看着邓寒依稚嫩的小脸,心中忍不住伤感起来:“如今天下荒乱,江湖亦不太平,我虽有一身武艺,却也处处受制于人。依依年纪尚小,江湖这份担子着实重了些,只盼她以后能寻个好的依靠,若能得享一生安然,便是舍了冰尘谷,我也甘愿。” 次日,陈冰尘领着邓寒依路过一个热闹的镇子。 邓寒依兴致略好了一些,但仍是少言寡语,只在手中把弄着那把匕首,不住的问陈冰尘关于武功的问题,俨然一个小武痴的样子。陈冰尘在路旁小摊买一些面偶糖串给她,也都被她弃如敝屣。就这样慢慢悠悠行了一程,陈冰尘心中烦闷,索性买了一匹骏马,载着邓寒依出了小镇,径往嵩山方向去了。 祖孙二人得良驹代步,穿林夺路,甚是轻快。不觉间日到中天,腹中饥肠辘辘,望见路边一个草棚茶馆,便下马寻些茶饭充饥。 落座已定,唤店家上了茶饭,正在吃着,猛听得一阵马嘶,抬眼看时,只见十几匹高头大马一字儿排开,马背上都是穿着皮坎高靴的彪形大汉,手执鞭,腕悬刀,甚是雄壮。 打头一个大汉大喊道:“那店家,海碗的辣子面可有么?” 店家急忙迎出来,笑嘻嘻回道:“有的有的,咱们就是勒紧裤腰子,也不敢缺了杨镖头的饭食,先请兄弟们下马吃茶,我给马匹添口草料,辣子面立马上桌!” 那大汉笑道:“你这店家倒会讨巧!接着!”说着丢过去一锭银子,接着说道:“你只管快些上饭,兄弟们填饱了肚子还要赶路,剩下的银子便赏了你。”那店家用手一掂,足有三两,当即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的打拱称谢,一溜烟儿奔到后厨打理去了。 十几个人下马坐停,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一个脸带刀疤的黑壮汉子大声嚷着:“咱们滦南镖局素来跟那个什么清平镖局没什么来往,总镖头何故让兄弟们不远千里跑这一遭?真他娘的搞不明白!”话音一落,就有几个人随声喊嚷起来。 刚才那个给店家丢银子的大汉把手一 挥,止住众人的嚷声,肃然说道:“兄弟们有所不知,这次总镖头派咱们去清平镖局,并非寻常往来,乃是有要事要办的。”众人咦了一声,忙都把眼睛凑过去。 疤脸汉子刚端起茶要喝,听了这话,又将茶碗放下,问道:“杨大哥有什么话赶紧说出来,咱兄弟们最烦他娘的婆婆妈妈。” 杨镖头饮了碗茶,悠然问道:“在座的各位兄弟都是咱们滦南镖局的硬手,平日里押镖走货都是独当一面,极少凑在一起,可总镖头这次却教我等一同赶赴江陵府清平镖局的总号吊丧,你们可知这是为何?”众人都说不知。 疤脸汉子咕咚一口灌了杯热茶,抹嘴说道:“赶镖的哪个不是提着脑袋混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镖局死过多少弟兄,总镖头也不过是在街头老张那儿打口棺材埋了了事,怎的清平镖局死几个人,就要弟兄们前去吊丧?真他娘的想不明白!” 杨镖头不加理会,接着说道:“清平镖局死的这几个可是不大寻常。”言罢将手一指北方,接着说道:“几日前清平镖局二十余人押镖途经潭州官道,竟在一个驿站中悉数被杀,据说死状之惨,甚是吓人。”众人听了无不讶然。 一个眉粗脸阔的汉子道:“如今天下大乱,强盗恶贼四处流窜,想来定是那些个亡命之徒为了夺财才下的辣手。” 杨镖头摇摇头,说道:“清平镖局的人虽然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也绝非脓包饭袋,岂能轻易就被几个强盗杀死?况且听闻镖车上的金银珠宝分毫没丢,若是强盗所为,岂有杀了人不取珠宝金银的道理?”众人深觉有理。 一个两腮削瘦的汉子说道:“杨大哥所言甚是,但不知此事跟咱们滦南镖局有什么干系?” 杨镖头道:“兄弟们可记得三年前五侯镖局的惨事么?”众人一听五侯镖局,无不色变。 三年前,‘寒棺双鬼’在一夜之间用毒辣功夫将五侯镖局二百余口人尽皆杀害,还将总镖头张士达的头颅高悬于临安燕子楼上,震动整个武林。 那眉粗脸阔的汉子道:“莫非杀死清平镖局的人正是‘寒棺双鬼’?” 杨镖头沉然道:“这个嘛目下尚未有定论,但听闻被杀的人身上都有十几道极细的剑痕,由此看来,下手之人定时高手无疑。咱们滦南镖局和五侯镖局当年东西齐名,素有往来,这清平镖局虽不是什么百年老号,名声却也不浅,倘若这桩血案真是‘寒棺双鬼’所为,以此推测,只怕只怕下一个遭殃便是我们清平镖局了。” 众人一听这话,面如土色,霎时间静了下来。隔了一小会儿,疤脸汉子突然拍桌大叫道:“管他娘的什么‘寒棺双鬼’!咱爷们儿十几个人也都是从刀尖儿滚爬过来的,还没打怎么就怂了!”性子烈的听了这话,也都跟着叫嚷,其余的人却都低头不语,似是陷入沉思之中。这时当,店家已将辣子面上齐,一伙人再不说话,狼吞虎咽一番,稍作整顿后便又拍马上路了。 陈冰尘看在眼里,心中暗思:“这‘寒棺双鬼’在江湖中出现也不过短短几年,竟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名堂,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正在思索,邓寒依忽然问道:“外公,他们可是去打架么?咱们跟上去看看吧。” 陈冰尘正色道:“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完东西,咱们还得赶路!”邓寒依见他嗔怒,也不再多言,索性埋头吃饭。二人歇息片刻,轻装上马,便向着少室山方向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金蛮咄咄鲸吞意 风裹山头,林遮碧水,巍峰耸叠,岩廊接空,四月的嵩山正是一派大好景致。 晨钟响罢,少林群僧毕集于大雄宝殿中,按法c戒c智c无c元的辈分依次站立,闻木鱼,颂法华。梵音普照万物,禅意萦绕刹门,虽然河南早已陷在金兵的铁蹄之下,但是少林寺却在连年战事中全身而退,存留了下来。 在金人眼中,少林寺像是横卧于金国疆土上的一道疤痕;而在汉人看来,少林寺更像是扎在金国强权心头的一枚硬刺。 四月初二,正是方丈法业大师出关的日子。 群僧诵经已毕,坐在中庭佛像前大蒲团上的老僧缓缓站起身来。这老僧脸长额瘦,双耳垂肩,素眉长二尺,白髯挂胸前,神采清朗,鹤骨仙颜,一身褪色旧僧衣,外披金线格纹红袈裟,恰如一株百年老松,苍迈豪健,令人望之生畏。 这老僧正是少林寺方丈法业大师。 法业大师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六日之后,便是本寺佛诞大会,届时少室山上群豪汇集,诸事繁杂,各堂各院须妥善打理,务使井井有条,以免差池。”众僧闻言,双手合十颔首应道:“谨遵方丈法旨!” 法业大师接着说道:“历次佛诞大会虽然都有送帖,但是慕名而来的人亦不在少数,到时候难免鱼龙混杂,还请戒律院法真师弟亲率三百棍僧巡山护寺,以防不测。” 戒律院首座法真大师从一旁闪出,躬身道:“谨遵方丈师兄法旨!”法真大师乃是少林第二高手,以一手神乎其技的“大乘翻魔指”载誉江湖,平日里虽然少言寡语,但最是刚正不阿,执掌戒律院多年,寺中无不钦服。众僧见方丈亲点法真大师护寺巡山,更加不敢怠慢,个个绷紧心弦,各司其职去了。 待众僧离去,法业大师便和寺中其余“法”字辈的一众高僧谈起话来,法真大师问道:“方丈师兄这次入关整整一年,不知可有所悟?”法业大师摇摇头道:“众位师弟有所不知,我入关修佛实出无奈,乃是为了避祸。”说着从僧袖中抽出一块镶银兽皮交给众僧。法空大师接在手里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粗硕的字: 敬拜方丈大师: 自古强弱相争,成王败寇。弱宋主上昏聩,朝臣佞乱,英雄受戮,义士钳口,以至贼盗放横,民不聊生。比及锋镝四起,刀兵祸连,百姓如披水火,四方如堕泥盘。吾太祖出身于苦寒,立志于四海,驰骋于山河,扬名于天下。英伟雄才,古今罕有。虎胆大略,天下无双。振臂一呼,举国同声。兵强马壮,锐不可当。今扫荡盗猖,如风卷残云。攻虏群寇,似水漫残霜。今宋脉衰微,土崩瓦解,有识之士,面北而拜。嵩岳之地,尽为金土。少林寺千年盛隆,远托名望,可叹宋室蠢辈,不加重用,以至庙宇破颓,佛法不兴,深为可恨!吾主虚怀若谷,礼贤下士,崇善礼佛,好为良举。久慕宝刹之名声,愿效唐宗之旧事,揽少林于麾下,兴大金之社稷。特敕少林寺易为“护国金禅寺”,加方丈法业大师尊位“护国远道大神法师”,其余众僧,各有封赏。王言如鼎,勿负圣意! 金国平南大将军蒲察宗翰拜上。 法空大师读罢,哼了一声,道:“金人妄动干戈,视我汉人百姓如猪狗,流虐已久,如今却如此巧舌,想要收买我少林,好大的口气!”法空大师乃是罗汉堂首座,武功造诣甚高,只稍逊于法真大师,成名绝艺“普陀枯罗腿法”精妙深湛,名誉天下。 法业大师道:“如今少室山尽归金人统辖,我少林虽不能数典忘宗,终究也是受制于人,我所耽的不过是本寺荣辱兴衰,所以才假托闭关,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法源大师道:“金人如今兵戎正盛,倘若他们突然发难,却又如何是好?”这法源大师乃是少林明禅院掌院,精通医道,武功虽不如同辈的其他老僧,但点穴的功夫却是世间无二。 法业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参佛习武,本该置身化外,但乱世之中,谁又能孤身自保?少林寺基业虽重,但也不能因此屈身事贼,玷污本寺千载清誉。倘若金人果真动武,那也是劫数所致,我等以身护寺,自然不问生死。” 这一番话灼灼有力,显然要为少林寺献身的意思,其余老僧明白了法业大师的话,心中凛然,同时合掌道:“阿弥陀佛!” 法业大师接着说道:“ 佛诞大会之时,中原武林人士都将到此,难免会惊动金国。为防不测,还请法空师弟领‘戒’字辈和‘智’字辈的僧众在山腰暗伏罗汉大阵,以备不虞。” 法空大师闻言,合掌领命。 众僧正在商谈佛诞大会之事,一个知客僧突然跑了进来,躬身道:“禀方丈,环真剑派苏先生执帖拜山,现在寺门外等候。”众僧闻言,无不惑然。 法源大师道:“距佛诞大会尚有六日,苏先生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莫非有甚么要紧的事?”转脸问那知客僧:“苏先生是一个人来的么?可有说什么?”知客僧道:“苏先生背着一个重伤的孩童,身旁也站着一个小童,其余并无旁人。” 法业大师道:“远来是客,苏先生乃是一代宗师,提前来到我寺必有缘由,还是先请入寺。”知客僧得令下去。 且说苏绝音那日在栖霞峰别了陆游之后,便携着李真和冯笑渊一路狂奔到九林镇寻找“非花居士”上官秋。可是在九林镇多方查找亦不见其踪迹,但是李真的伤势却越来越重。 少林寺素以禅c武c医三绝闻名天下,无奈之下,苏绝音只好日夜兼程赶往少林寺,以盼少林高僧能够治好李真的伤。 苏绝音背着李真,在知客僧的指引下,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大雄宝殿而去,冯笑渊一溜小跑跟在后面。 奔入殿中,苏绝音眼见一众白眉老僧,也顾不上寒暄客套,大声喊道:“我孙儿命在旦夕,还请各位高僧慈悲解救!” 众僧听见此话,不由得吃了一惊。 法业大师眼见苏绝音双目充血,一脸疲色,忙上前道:“苏先生可是有什么遭遇?” 苏绝音见是法业大师,如遇仙佛,也不加解释,将李真轻轻放到地上,抱拳道:“我这孙儿伤势太重,还请大师施援解救!”言罢老目已然含泪,显然是心急如焚。 众僧闻言,忙过去探看。北方的四月已是初夏时节,天气炎热,李真的伤口已经出现坏疽,糜烂不堪。再加上李真几日来水米不进,早已气若游丝,若非那一枚晚香萃雪丸,只怕早已死了七八次了。 众老僧数十年吃斋诵经,心中慈念颇盛,眼见这么个年幼的孩童受这非人之苦,无不阿弥陀佛。法业大师忙俯身去搭李真的脉搏,法源大师则是蹲下去探视李真的伤口。 苏绝音心中稍安,问道:“大师,我这孙儿的伤势如何?” 法业大师抬头问道:“苏先生,这孩子怎会伤成这样?” 苏绝音惨然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这孙儿还有救么?” 法业大师摇摇头道:“这孩子脉象太过微弱,只怕” 法源大师沉然道:“这孩子伤成这样,竟然尚有气息,也算是奇事了。” 苏绝音道:“若不是服了‘晚香萃雪丸’,只怕这孩子现在已经唉”众僧一凛,齐声惊道:“晚香萃雪丸?” 苏绝音一见众僧的反应,已知这‘晚香萃雪丸’定非凡物,忙问道:“大师可识的这‘晚香萃雪丸’么?” 法源大师道:“数百年前,本寺资云禅师云游天下,穷数十年之力,著成一部《伏疾录》,内中提到东汉神医华佗所制‘晚香萃雪丸’有除毒复伤c祛疾续命的功效,为天下第一疗伤圣药。只不过随着华佗命陨,这药丸失传已久,本寺前辈高僧曾多次寻访民间高士,以期制出此药,却始终没能成功不知苏先生所说的‘晚香萃雪丸’和《伏疾录》中所载的是否为相同。” 苏绝音听了这话,虽然觉得新鲜,但心中毕竟最是担心李真的伤势,慌然说道:“这药丸暂且搁置不提,敢问大师,我这孙儿究竟还有救么?” 法源大师摇摇头道:“这孩子内外俱损,且外伤已有糜烂之状,本寺固是有一些疗伤良药,只怕也难唉” 苏绝音听了这话,眼见李真昏迷的惨状,情知再无办法,心中一阵悲凄,老泪禁不住溢眶而出。 冯笑渊以为李真立刻便要死去,跪在李真的身旁痛呼起来:“师哥!师哥!”众僧见状,无不凄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易筋隐传悲转喜 法业大师合掌道:“苏先生先莫悲戚,这孩子既已到我少林,我和法源师弟定当竭力相救,若能救的下来,自是功德无量,若是救不下来,那也是劫数难逃,生生死死本是常事,生不足欢,死不必苦,这孩子往登极乐,也免了这世间的千般苦楚。”法业大师心若空明,胸中想什么便说什么,丝毫不加掩饰。这一席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将生死之事淡然道出,禅意浓浓,令人顿然开释。 苏绝音躬身道:“那一切就拜托大师了。” 法业大师随即唤两个小沙弥腾出一间禅房,将李真仔细抱了过去安置。 李真躺在床上,法业c法源两位大师和苏绝音站在一旁,冯笑渊则蹲在禅房门前凄哭。 法业大师道:“这孩子伤口已经溃烂,还是先将他的贴身衣服褪掉,用清水仔细将伤口清洗,再敷上金疮药,以免浊气内渗,伤及脏腑。”法源大师点头附意,便小心翼翼去脱李真的衣服。 由于鲜血淋漓,李真的衣服早已和皮肉粘连在一起,法源大师手法虽轻,却仍是扯下了不少的皮肉,鲜血随之迸流,其状惨然,令人观之心痛。 就在李真的上衣将要被完全脱下的时候,却见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正滚到苏绝音的脚边。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枚黑色的棋子,只是比寻常的棋子略重一些——这正是阴行尸和阳池骨拜托李真转交给法业大师的那枚棋子。 苏绝音心想这定是李真的玩物,便也不以为意。法业大师瞥见这枚棋子,双眉一紧,向前道:“苏先生可否将这枚棋子借我一观?” 苏绝音忙将这棋子递到法业大师手中。法业大师拿着棋子端详一番,表情先是惊讶,进而面露悲苦,最后竟双手颤抖,眼中流出泪来。 苏绝音和法源大师见状,心中大奇。 法源大师问道:“师兄何故如此?”法业大师默然不应,竟伸手从贴身衣服中拿出一枚白色的棋子,这白子跟那黑子除了颜色不同以外并无异处。苏绝音颇感意外,问道:“大师,这是?” 法业大师将两枚棋子托于掌心,缓缓说道:“这白子乃是我的一个老友用青阳山特产羊脂软白玉所雕,而这枚黑子则是我用嵩山黑晶石所雕而成。二十年前我常和他在会仙峰上相对博弈,谈棋习武,后来这位故人远走异乡,临行前我们互留了这两枚棋子,谁料不久竟传来了他命陨的噩耗” 法业大师口中所言的故人正是青阳帮帮主“翻云燕”公孙飞鹤。二十年前,法业大师尚未承接前任方丈衣钵,为达摩堂首座,当时他已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比公孙飞鹤年长数岁,但二人因棋结识,互为对方的豪迈所感,英雄相惜,很快便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后来,青阳山被金兵打破,公孙飞鹤抵敌不过,便亲率帮众在一个山洞中避难,不料却被内贼出卖,以致青阳帮弟子被金国将军蒲察宗翰率兵偷袭,他的妻女也惨遭杀害。公孙飞鹤和十几个心腹弟子尽管杀条血路逃出生天,却也是悲痛欲绝,觉得生无可恋,只思报仇雪恨。法业大师连夜去见公孙飞鹤,欲加劝慰。没想到公孙飞鹤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谎称自己要远走异乡,并留下棋子以酬知己。法业大师见状,还当是他伤心到了极点想要离开这伤心之地,便也不再挽留。哪知公孙飞鹤乃是要深入金营为死去的弟子和妻女报仇,强弱悬殊,这一去自然是不复返了。后来这黑白棋子也就成了法业大师一生恨事。 法业大师盯着棋子看了一会儿,抬头问苏绝音:“苏掌门,这孩子身上怎么会有这枚棋子?” 苏绝音惑然道:“这个我也不知,想来应该他们孩童从哪里捡来当玩物的吧这棋子可有什么不对么?” 法业大师并不作答,低头自语道:“真是奇事,奇事” 正在这时,忽听法源大师说道:“异事,异事!”言语中充满惊讶。 苏绝音忙问道:“大师何出此言,莫非我这孙儿有救了?” 法源大师摇头道:“本寺的金疮药均是用烈性药物焙制而成,疗伤固然事半功倍,但敷之也异常疼痛。我本欲给这孩子敷上金疮药,因担心他突然转醒难以忍受这种痛楚,便去封他的穴道,谁知这孩子竟然没有至阳c筋缩c鸠尾c委中c至阴五穴,岂不称奇?” 法业大师闻言,忙过去探看。 苏绝音接声道:“法源大师所言不虚,我当时给这孩子止血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一点那他还有救么?” 法源大师道:“性命倒是无虞,但恐怕难以痊愈了。” 苏绝音道:“大师的意思莫非是说这孩子会变成残废?” 法源大师默然点了点头。 苏绝音一想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李真从此变成废人,心中愧痛交加,不禁流下两行老泪。 苏绝音正在凄苦,法业大师却笑了起来。 苏绝音忙问道:“大师何故发笑?” 法业大师轻捋胡须,说道:“这孩子天生与寻常人不同,虚缺五穴,真是造化,造化!” &nbs p;苏绝音道:“莫非大师有医治这孩儿的办法?” 法业大师道:“人皆血肉,自分强弱,惧邪避虚于外体,积寿养元于内穴。这孩子外体被毁,自然要梳调内穴,但是既无内穴,又何须调理?既无须调理,便可从内穴延至外筋,外筋厚固如金石,自然内外痊愈。” 苏绝音虽然博学多才,却也没听懂法业大师在说什么,心中大急,急问道:“还请大师明示。” 法业大师问道:“这孩子可是苏掌门的孙儿?” 苏绝音道:“实不相瞒,这孩儿乃是一个孤儿,打小便生活在玉山,小女青竹视如己出,小婿饮泉也收他为徒,我也当他的我的亲孙儿一般看待。” 法业大师道:“如此说来,这孩子是环真剑派的弟子了?” 苏绝音不知何意,茫然的点了点头。 法业大师合掌接着说道:“适才我想到了一个医治这孩子的办法,只是会麻烦些恐怕这孩子须得在少林寺待上几年。” 苏绝音一听李真的伤势可以医治,登时大喜,迫不及待问道:“只要大师肯施以圣手,老夫情愿在少林寺做几年杂役,陪伴我这孙儿!” 冯笑渊从背后闪出来,也说道:“我也愿意做杂役,陪着我师哥!” 法业大师笑道:“苏先生言重了,我佛慈悲,救死扶伤乃是我出家人的本分,焉能让你们充当杂役?只不过我须得跟法源师弟商量治伤的法子,还请苏先生回避一下,先到客堂饮茶歇息。”苏绝音情知少林寺医道武功乃是不传之秘要,也不多言,打个拱,便领着冯笑渊出去了。 待苏绝音出去,法源大师便问道:“这孩子明明难以复愈,师兄何故语出诈言,欺骗苏先生呢?” 法业大师笑道:“我并非口出虚言,确然是想到了一个医治这孩子的法子。” 法源大师面露疑色:“可是这孩子伤成这样,纵然是咱们最好的金疮药,也只能保其性命,若说痊愈,那是万万不能的。”法源大师数十年苦研医学,于少林寺所藏医药典籍无不涉猎,修为之高,寺中上下无人可比,因此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 法业大师道:“若是旁人受这么重的伤,那自然是无法痊愈,但是这孩子却要另当别论。” 法源大师满脸疑惑:“这是为何?” 法业大师道:“师弟可知二祖慧可的典故?” 法源大师道:“焉有不知之理?当年达摩祖师面壁参禅,穷五十载光阴将毕生心得著成《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部经书,用铁匣蜡封后藏在石洞之中。后经数百年,本寺一岚禅师在达摩洞中参悟禅机时偶然发现铁匣,取出经书,观之却发现经文全都是用梵文写成。当时寺中只有二祖慧可精通梵语,一岚禅师便请他译成汉文,谁知二祖慧可竟然把《易筋经》留在寺中,自己却带着《洗髓经》学游天下,后经十年归寺,佛法武功俱臻化境,僧众请其将《易筋经》译成汉文,不料他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圆寂,从此本寺的《易筋经》便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为梵文孤本和二祖译本,下卷则只有梵文孤本”说到这儿,法源大师表情一动,讶然问道:“师兄的意思莫非是” 法业大师不等他说完,点了点头道:“正是,本寺的《易筋经》上卷所载武功博大渊深,有续筋强骨c移穴换脉的神效,数百年来前辈高僧中只有‘武杰’僧稠大师能够练成。正所谓‘筋易而无处不易,髓洗则无微不洗’,若要练成《易筋经》,须得打通至阳c至阴两穴,逆行温寒。这孩子天生没有至阳c至阴两穴,正好可以习练《易筋经》来治愈其伤。” 法源大师面露难色:“这孩子尚无任何内功底子,习练《易筋经》只怕太过冒险。再者,《易筋经》乃本寺至宝,这孩子并非我少林弟子,让他通晓我派神功岂不大大的不妥?” 法业大师道:“这孩子来我少林,乃是一种机缘,他无端受此重伤,既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造化。我佛慈悲,达摩祖师立著《易筋经》,初衷乃是普渡众生,我等身为佛门弟子,当以善念为重,怎可执着于门派之别?如果这孩子练成《易筋经》后广施善举,我少林也算是功德一件。倘若他日后恃强行恶,我们除魔卫道,废了他的武功便是。” 法源大师心中本来担忧少林武功就此外泄,听了法业大师的话,心中不禁叹服他的佛法之高c心胸之宽,合掌道:“师兄所言甚是,倒是我多虑了。” 法业大师接着说道:“不过为了避嫌,此事还是莫让苏掌门知晓,只说是用少林寺一门功夫替这孩儿疗伤便是。”法源大师点头示同,二人商议已定,仔细替李真敷上药,便找苏绝音商量去了。 苏绝音得知李真的伤情可以痊愈,心中大喜,也不细问,忙谢道:“大师不辞辛苦治疗这孩儿,老夫感激不已。他能在少林寺养几年伤,多有受教,那也是他的福气,若给宝刹带来什么麻烦,还请大师担待则个。”法业大师亦是热言相对。 眼见李真的伤情有了指望,苏绝音心中畅然,便和冯笑渊日夜守在李真床前换药喂汤。李真得少林圣药相助,内息稍显通畅,只是身子还非常虚弱,时昏时醒,这些都不消繁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短):蹑善驱辱残肢子 邓寒依出了酒馆,心中闷闷不乐,却也不敢走远,只在酒馆的周围恍恍惚惚的转悠。她自打生下来就从未出过冰尘谷,仿佛一张未曾染尘的白纸,但跟陈冰尘涉入江湖短短几日,便被武林中的杀戮血腥所染,心中所感c所惑c所思,都非她小小年龄所能剖明。此刻走在街上,眼见人群穿流,脑子里又浮现出裴飞麻被碎尸的场景,下意识的对周围的陌生人起了戒心,紧紧握着匕首,蹙起双眉,一脸的警觉。 走到一个热闹的街口,这边铁匠铺子大锤碰铁砧叮叮当当,那边肉饼摊子擀杖击油案沓沓嘎嘎,绿林好汉欢笑打诨声不绝于耳,正是人声鼎沸c店铺火荼的景象。邓寒依四下张望,正觉眼花缭乱,忽然听得街角传来一阵哄笑。循声看去,只见十几个悬带兵器的汉子站成一堆儿,低头讥笑不止。 邓寒依心中好奇,便走过去一看究竟。溜到人群另一侧,这才看清,原来地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蓬头垢面,两条胳膊上满是伤痕,且都已化脓,乍看上去就像是腐肉一般糜烂不堪,让人不忍直视,下身的裤管竟如两片破布静静的平摊在地上,上面结了一层早已干燥的血——原来他的双腿已经齐根断掉!四月的河南尚有余寒,蚊蝇稀少,然而这男子身上的腐酸味却招来了一大推苍蝇,嗡嗡作响,极是恶心。 男子显是虚弱已极,撑着裂如松皮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哀求着:“救救我救救救我,饿渴”竟连说句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一个腰间别着短刀的高个男子阴阳怪气的问道:“我说这位兄弟,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啦?” 那年轻男子摇摇头,眼中满是凄苦,仍是吃力的说着:“救救我饿渴”高个汉子见对方不回答,表情突然一硬,抬起脚在年轻男子的脸上使劲一碾,而后猛踢他的脑袋。年轻男子遭受重击,登时狂喷一口鲜血。 高个男子高声骂道:“死秧子,爷问你话你敢不说?找死!”此刻年轻男子的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高个汉子大怒,正待要补上一脚结果了他的性命,旁边一个长脸汉子道:“庞大哥,咱们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的人,犯不上在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浪费功夫。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看这小子八成是什么采花毛贼,被人逮住才打成这副样子,杀了他反倒污了咱们的手,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咱们还是痛痛快快喝酒去罢。”说完使劲往年轻男子脸上啐了一口浓痰。 高个男子笑道:“于老弟所言极是,这就喝酒去罢!”言罢也是在年轻男子脸上啐了一口浓痰。其余众人亦是如此,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年轻男子脸上本就铺满鲜血,再被众人这么一折腾,腥臭四散,污浊狼藉,岂一个惨字了得? 待众人散去,邓寒依就远远站着看那年轻男子,既好奇不愿离去,又不敢上前近视。年轻男子将脸贴在地上,用力蹭掉脸上的秽物,口中喃喃不止,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他转过脑袋的时候,忽的看到邓寒依,愣了一下,仍用沙哑而虚弱的声音问道:“小妹子,你你可有吃的么?我我快死了” 邓寒依早已惊呆,隔了半晌,又犹豫了片刻,才解下腰间的小布兜了扔过去,那里面有两块陈冰尘给她买的小圆酥饼。年轻男子颤抖着双手打开布兜,双眼一亮,便即狼吞虎咽起来。 邓寒依在一旁看得傻了,双脚像是生出了根,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年轻男子吃完两块圆酥饼,似是有了些力气,抬头问道:“小妹子,还有么?” 邓寒依骇得心中突突乱跳,使劲摇了摇头。 年轻男子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说是笑声,其中三分沙哑七分凄苦,倒比哭还难听。年轻男子笑完,接着问道:“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邓寒依磕磕巴巴道:“邓邓寒依,我叫邓寒依!” 男子听罢,低头喃喃道:“邓寒依,嗯,邓寒依,我记下了。”抬头道:“小妹子大恩如山,倘若我能从鬼门关爬出来,来日定当厚报。”也不等邓寒依回应,竟撑起双臂,向着未知的前方缓缓地爬去了。 此刻略起微风,仿佛将街上的嘈杂一扫而过。邓寒依眼望无腿男子爬行而去,再也定不住神,拔起双腿就往回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雄兵枯刹欲灭顶 “外公,外公!师师兄醒了,大师兄他醒了!”冯笑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喊着。 苏绝音正和法业大师在禅房说话,听道李真苏醒,心中大喜,忙起身问道:“果真么?” 冯笑渊点点头道:“睁眼了,睁眼了!” 法业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这孩子总算是劫后深福,可喜,可喜!” 苏绝音躬身道:“大师救下我这孙儿,大恩如山似海,难以为报,请受苏某一拜!” 法业大师忙拦下,笑道:“这孩子逃得大难,乃是自己的福缘所致,况且能否痊愈,还要看他的造化,老衲方外之人,苏掌门如此多礼,实不敢受。”苏绝音顾不得多言,片言致谢,拉着冯笑渊便往李真那里去了。 少林寺的金疮药均是依古方配制,药力固然强猛,伤口处却难免蛰疼。法源大师已用竹片将李真的断骨仔细扶正固定,因担心他醒后胡乱动弹,便点了他的穴道。李真苏醒过来,只觉浑身痛如虫嗜,身子却又像石化般动弹不得,心中叫苦,急的使劲咬牙,脸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苏绝音奔至床前,关切的问道:“真儿,可好些了么?” 李真见是师公,如遇大神,双眼迸出热泪,吃力的说道:“师公,我我疼得紧,就是就是动不了咱们这是在家么?怎的屋子都变了变了样了?” 苏绝音喜极而泣,抚着李真的额头说道:“咱们这是在少林寺,已来了好几日了。” 冯笑渊笑着说道:“师哥,你的伤就是这里的老和尚给治的!” 苏绝音接着说道:“真儿,少林寺的大师们医术高超,已找到治愈你双腿的法子,只不过只不过你须得在这里待上几年,你莫怕,这里的师傅们俱都是礼佛向善的大大好人,我和你师父师娘会定时领着你那些师兄师弟来看你的。” 冯笑渊道:“师哥,等你的伤治好了,咱们再一块儿练功!” 李真听完苏绝音的话,心中大惊,正欲说话,可是伤口处却突然一阵灼痛袭来,咬紧嘴唇,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苏绝音这才意识到李真的穴道被封,忙伸出二指去给他解穴。 正当苏绝音要给李真解穴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个苍迈的声音:“苏掌门,切莫解穴!” 回头看时,正是法源大师走了进来。 苏绝音满脸疑惑:“大师,这是为何?” 法源大师道:“这孩子脊骨移位,腿骨酥裂,我已用竹片仔细固定,再辅以本寺的‘苦松膏’,倘若三日之内随便移动,使筋骨错位,那便是前功尽弃了。此刻封点他四肢穴道,让他受这非人之苦,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苏绝音心如刀绞,痛然叹道:“这孩子的命怎的这般苦!” 李真见苏绝音悲痛,忍住剧痛说道:“外公,真儿真儿不怕疼!”双眼圆睁,表情甚是刚毅。 苏绝音见他这样,不禁又喜又惜,心中暗思:“真儿这孩子骨气非凡,天资也极聪慧,远胜渊儿和谷中其他的小辈弟子,若他日后能痊愈无碍,我定要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他,让他光大我环真剑派。”正在想着,却见一个小沙弥急匆匆的赶过来。 小沙弥神色仓皇,慌然冲着法源大师说:“禀师叔祖,方丈让我寻你去禅房议事。” 法源大师问道:“是何要紧事,这般慌慌张张?” 那小沙弥摇头道:“方丈并未言明,众师叔祖c师伯祖都已过去了。” 法源大师不敢怠慢,忙辞了苏绝音,飘身而去。苏绝音猜测定是少林寺内务,为了避嫌,也不跟着过去,只和冯笑渊留在李真身旁照顾。 且说法源大师一路走到禅房,进去一看,寺中“法”字辈和“戒”字辈的僧人悉数在内,依辈分盘坐毕集,颔首不语。这禅房正墙大书一个“佛”字,笔画粗如手臂,劲如虬松,甚是严肃。大字前面正坐着方丈法业大师,眼矍眉锁,表情凝重。法业大师情知寺中有事发生,忙上前问道:“方丈师兄,寺中可是有什么事么?”法业大师默然不语,将手中的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法源大师接过一看,上面劲书写着: 前不久致书方丈法业大师,欲纳贤共事c同兴大业。然一载已过,宝刹竟无回应,甚为无礼。今吾主圣颜震怒,已责令本帅亲率虎狼之师驱踏嵩山c荡平少林。吾平生向善厌战,不忍杀戮。闻四月初八乃宝刹十五载之佛诞盛会,特奏明王上,暂缓刀兵。届时,本帅将率轻骑数百莅临少室,与方丈大师开诚论议,万望方丈大师以宝刹基业为重,量力处之,顺天应时,率众归附。否则,大军压掠,僧众罹祸,庙堂焚摧,悔之不及! 后面大书“金大将蒲察宗翰拜上”几字。 法源大师双手微颤,问道:“莫非这是有人故意捉弄我们?”法业大师摇摇头道:“此信乃是有人用飞镖射到山门之上,应是那个蒲察宗翰派人为之。” 法源大师问道:“可曾擒住那射镖之人了么?” 在一旁端坐的法空大师道:“适才那飞镖射来时,我正在山门附近和众弟子师侄商议排布罗汉大阵之事,便起身去追,只可惜让他给逃了。” 法源大师忙问道:“那师兄可曾看到他的相貌了?” 法空大师摇了摇头:“此人轻功不凡,我加快脚力,却也只看到他的后背。看他的身形脚法,应是中原武林的武功路数,只不知是何门何派的人物。” 众僧听了这话,无不变色。法空大师轻功高超乃是众所周知,且不说在少林寺中数一数二,就是放到瀚海武林,那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这掷镖之人能够轻易摆脱法空大师的追捕,其轻功之强,端的是世所罕见。 法业大师沉然说道:“中原人物?看来这蒲察宗翰已经网罗了不少中原武林中人为其羽翼,只怕是有什么阴谋。” 一侧的法真大师再也按捺不住,起身说道:“这蒲察宗翰竟能买通这种武林高手为其卖命,其野心之大,已露端倪,看来鲸吞我少林之事亦是筹谋已久了!” 法空大师道:“金国兵戎正盛,中原数州皆以沦陷,何以会为了咱们少林如此大费周章?莫非是盯上了咱们的武学典籍?”众僧听了这话,一片哗然。 法业大师摇头道:“师弟差矣,金国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乃是另有别图。”众僧闻言,全都向他看去。法业大师接着说道:“本寺自开创以来经历数百年,广传武艺c弘扬佛法,江湖上人人钦敬,仰为泰山北斗。如今宋金战事不断,尽管朝廷萎弱,节节败退,但是武林中人多是爱国有识之士,素有反金之心,只不过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倘若我少林振臂一呼,则天下豪杰毕集,对金国将是大大的不利,但如若本寺投降金国,那么” 法源大师已明其意,低声接着说道:“那么武林必将大乱,到时候金国就可以将中原武林聚而歼之。等到群豪一灭,金国铁蹄长驱而入,便再无任何阻碍”众僧闻言,恍然大悟,无不大惊失色。 法真大师怒道:“纵然玉石俱焚,我少林也绝不那做金国的爪牙!” 法源大师较为冷静,缓声说道:“我们毕竟寡不敌众,倘若跟金国撕破面皮,丧命倒是其次,只怕本寺的基业也就毁了。但如若接受金国招安,则是堕入魔道,助恶流毒。武林中反金有识之士亦将会裹足不前此事确实棘手。”众僧听了这话,亦是无奈叹息。 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却听得法业大师道:“师弟多虑了,依我看,即使不接受蒲察宗翰的招安,本寺仍可保全。”众僧闻言,满脸疑惑,都向他看去。 法空大师道:“师兄此话怎讲?” 法业大师道:“适才法源师弟只说对了一半。本寺在江湖中极有声望,倘若降金,江湖自然震动,但反过来想,若本寺被金兵所毁,那中原豪杰又会怎样?” 法源大师默然半晌,老眉一挺,道:“原来如此,倘若本寺被灭,那么武林人士定然对金国恨之入骨,不仅不会纳降,说不定还会愤然群起,到那时金兵就会更加头疼了。” 法业大师点点头道:“本寺可算是武林之首,只要大宋尚有一息,金国就绝不会对本寺妄动兵戈。” 法源大师道:“那这封信?” 法业大师道:“明日就是佛诞大会,这封信不过是提前示威罢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们自不必理会它,且看那蒲察宗翰有何动作,再作计较。”众僧连连点头,心中无不暗暗佩服他的非凡见识。 法源大师接着问道:“师兄,明日大批武林同道将会齐聚本寺,倘若金国暗施偷袭,却又如何是好?” 法空大师双眉一紧,道:“明日来的都是江湖中的精英人物,倘若受制于金国诡计,那中原武林就成了俎上鱼肉,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了,山崩树倒,我少林自然也难逃大劫。”众僧闻言,面如土色。 法业大师道:“我亦为此事心忧,所以才在山间安排下罗汉大阵,把住各个隐蔽小路。现在取消佛诞大会已是不及,倘若明日金兵人多势众,即刻让武林同道从小路上撤去,众人轻功匪浅,全身而退应是不难。只要群雄散去,金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本寺亦可无恙保全。”众僧合掌称是。 法业大师又转脸问法空大师:“法空师弟,罗汉大阵可安排妥当了?” 法空大师合掌颔首道:“都已齐备了。” 法业大师点点头,敛容对众僧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明日吉凶难料,我打算让戒嗔和法真师弟一同护寺,也好周全一些。”众僧闻言,皆露惊讶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诡心对拙佛前试 少林寺“戒”字辈和“智”字辈的僧人中有二十七个人武艺最是出众,江湖人称“三拳八棍十六腿”。这二十七个人本各习绝艺,单是其中一个人也可称得上是江湖中的硬手。后经法业大师善加引导,布势排阵,武功竟而浑然互补c疏合相衬,成为一等一的阵法,倘若二十七个人联手而上,任你武功再高,只怕一瞬间也化作肉泥。 这戒嗔和尚乃是法业大师座下大弟子,亦是“三拳”之首,生的剑眉星眼,人高马大,一套“须弥山拳”使的是熊声虎劲c迅疾刚猛,三十岁就已在江湖上声名赫赫。 几年前,戒嗔和尚奉法业大师之命下山办事,却在途中凡心撩动,跟一个少妇互生情愫。二人如胶似膝海誓山盟,本来商议好等戒嗔办完事情便一同前往少室山求法业大师成全美事。谁料就在二人短暂分别的几日里,那少妇竟罹遭祸事,被一群强盗淫污杀害。 戒嗔知道此事后,悲怒欲狂,热血翻涌,也不管什么七戒八律,深入贼窝杀了个干干净净。而后百无挂碍,只得回少林请罪,群僧怜其遭遇,不忍施以笞刑,便罚他在达摩洞面壁思过十年,以断其凡心,磨其戾气。戒律院首座法真大师耽于少林寺清誉,便将此事压了下来,因此少林寺中除了“法”字辈和“戒”字辈的僧人知道此事以外,其余皆不明原委,寺外之人就更无从知晓了。 众僧听法业大师要让戒嗔护寺,无不哑然。 同是“三拳八棍十六腿”中的几个“戒”字辈的僧人心中大喜,而一众“法”字辈的僧人却倍感惊讶。 法业大师朗声道:“佛诞大会乃是我少林十五载之大事,众僧须各守其职,万保周全!”群僧见法业大师语气铿锵,均倍感肩头责任之重,合掌大呼:“谨遵方丈法旨!” 第二日清晨,彤霞托日,碧风洗空。但见鸟唤山醒,水织峥嵘,悬钟抛梵音,幽径绕佛堂,正是景色大好,佛门鼎盛。 少林寺山门大开,寺中一处空阔之地已经筑起了一座三层四方佛坛,高丈许,外围裹以宽木,上面雕饰着佛家典故和经典谒语,坛中央一个三足大鼎正焚着细枝檀香,鼎旁摆着香案蒲团c木鱼经卷,显然是供法业大师讲经所用。 虽然离佛诞大会尚有几个时辰,但江湖豪侠已经络绎不绝上山。谷长生c施无常两人和七八个弟子为图清净,便从山侧小路而过,陈冰尘跟他们一路,因担心邓寒依走山路太累,便在山脚买了个小毛驴让她骑着。 因陈冰尘等人乃是江湖前辈,知客僧便直接延至内殿。 陈冰尘尚未入殿,便已远远的看见黄山派掌门严千浪正在和方丈法业大师交谈,心头一紧:“严千浪城府极深,既已暗派弟子查访‘清明上河图’的下落,只怕野心不小,我待会儿须得旁敲侧击问他一问,倒要看他如何反应。”打定主意,趋步进殿。 众人见是‘寒青子’陈冰尘到了,都起身见礼,陈冰尘亦是寒暄回礼。 礼毕坐定,法业大师颔首道:“陈谷主远涉江湖而来,老衲倍感荣宠。” 陈冰尘还礼道:“大师哪里话,少林寺乃武林之首,佛诞大会旬是盛举,能获大师之邀乃是我辈习武之人的福分,焉有不捧场之理?”言罢偷看了严千浪一眼,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本来前日就该到嵩山,只不过路上碰巧遇上清平镖局数十个趟子手被杀,所以耽搁了几日,还好及时赶上。”言罢发笑,却斜眼去看严千浪的神色。 只见严千浪嘴唇微动一下,似是有所震惊,但立刻就恢复了镇静的神色。 陈冰尘看在眼里,心中暗思:“这厮果然心里有鬼,看来‘清明上河图’的秘密他确然已经知晓了,哼哼,黄山派底子深厚,这些年更是如日中天,看来严千浪筹划已久,定是要有什么动作了我待会儿说话行事要更加谨慎才是。” 清平镖局在江湖中虽然有些微名,却只是个不疼不痒的角色。再者说,武林中打打杀杀乃是常事,因此陈冰尘提起清平镖局趟子手被杀之事,在场群雄也都不以为意。 陈冰尘和法业大师寒暄完,正待要向少林寺其他法字辈的高僧问礼,严千浪却站了起来,笑道:“一别十年,陈谷主清风不减,可喜可贺!”。 陈冰尘心头一动,随即笑道:“严掌门见笑了,老 朽如今已是一身病疾,什么也干不了了。” 严千浪向前一步道:“十年间江湖上鲜有陈谷主的消息,可是又在铸什么宝剑了?”这句话运足中气,故意说得非常大声,好让群豪都能听到。十年前“孤霞六鬼”在燕子庄击毙沈断云c抢走“夺魄子午剑”的事情无人不晓,此刻听到严千浪的话,登时都来了兴致,忙向他二人看去。 陈冰尘心中暗思:“这厮说话这么大声,到底是何用意?我须得不露声色才是!”当下摆摆手,故作苦笑道:“宝剑被夺乃是陈某生平恨事,严掌门又何须再提?” 严千浪嘴角一扬,缓缓说道:“陈谷主侠风不改,让人钦服!” 陈冰尘惑然道:“严掌门此话怎讲?” 严千浪双眼一紧,道:“适才陈谷主提到来少室山的途中遇上清平镖局的趟子手被杀之事,我想陈谷主定然是出手相助,好好教训了那些逞凶的恶人吧?只不知哪些恶人到底是什么人?数十个趟子手被杀总算是一件大事,还望陈谷主说一说,咱们大伙儿心里也好有数。” 众人本对清平镖局趟子手被杀之事毫无兴趣,听严千浪这么一问,无不暗思:“数十个趟子手被当真杀非同小可,莫不是金兵所为?还是愁花会所为?还是说有人意图不轨?”不禁向陈冰尘望去。 陈冰尘心下大惊:“不好!适才我为了试探严千浪,竟然将路遇清平镖局趟子手被杀之事说出来了!当时我杀裴飞麻的时候尽管戴着面具,但是衣服却不曾换,放跑的那几个黄山弟子难免有人已经将我认了出来再者说,裴飞麻武功虽然不成器,却也不是怂货,江湖上能在两招之内将他毙命的人为数不多,严千浪绝顶聪明,岂能想不到这点?看来他已经认定是我杀了他的弟子,此刻群雄注目,若是言语有失,只怕难以收场好在他并没有留下把柄,随机应变,且跟他周旋一番再说!” 当下叹气说道:“唉,我也只不过是在驿馆中见到他们的尸首罢了,这逞恶之人究竟是谁,却也难说分明。”顿了一下,接着朗声说道:“如今天下纷乱,武林亦不太平,这些年江湖上杀戮甚多,善善恶恶早已分不清楚。有些人恶贯满盈,自是不必多言,而有些人却是外托侠名c内藏祸心。正所谓‘大恶易知,伪善难辨’,这诛杀清平镖局趟子手之事若是恶人所为,我辈同道中人自然奋起诛之,若是正派中的败类所为,谁又能辨明善恶?善恶不明,又谈何惩恶扬善?”这一席话掷地有声,分明是正义之言,但实则是在暗讽严千浪。 陈冰尘讲完,偷觑严千浪,只见他表情僵硬,明显不悦。群雄并不知其中关碍,只道陈冰尘有感而发,无不默然称是。 法业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陈谷主心忧善恶,真乃武林之福,老衲谨拜!” 陈冰尘忙还礼道:“陈某不过是为武林略尽绵力,大师如此,叫我如何克当!” 正说着,忽听得一阵大噪,群雄但闻见一股馊味儿,抬眼看时,五六个蓬头垢面c破衫烂履的叫化子正手执竹棍走进殿来,后面一个腰粗如牛的黑脸老丐大步流星跟着,一脚刚踏进殿门,便叫嚷起来:“咱们叫化子顶着日头赶路,真他娘的渴,跑堂的小和尚赶紧端茶过来,不然哑了嗓子,可就讨不成饭了!”正是丐帮帮主苗厚土。 苗厚土性子滑稽,言语从无遮拦,群雄也都习以为常,因此见他这样,都笑了起来。 昆仑派掌门‘三伏真人’谷长生笑道:“我看苗老弟大概让太阳给烤迷糊了,这少林寺肃然之地,哪里有什么跑堂的?” 苗厚土捡了个空座一屁股坐定,大手身旁一个剑客的茶抢过来一口气灌了,咂着口说道:“咱们是走街串巷的叫化子,哪里懂少林的规矩?话不正经,还请大和尚们担待!” 法业大师笑道:“苗帮主乃是豪爽侠士,不必固守本寺规矩,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苗厚土见法业大师如此客气,慌忙正容抱拳道:“粗人不懂礼数,还请方丈佛颜宽恕!” 谷长生笑道:“人都说佛能普度众生,今日一见,果非妄言。在法业大师这尊真佛面前,连苗老弟都变得循规蹈矩了。”言罢哈哈大笑,群雄亦是哂笑不绝。 苗厚土撇一下嘴,也不理会,仍旧坐回座位上大口喝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倚兵兴凶昆仑逆 法空大师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原来你便是蒲察宗翰,我且问你,罗汉大阵盘踞山腰,你们是如何上得山来?” 蒲察宗翰似乎没有听懂法空大师问的是什么,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一脸得意的答道:“原来山腰那些个和尚布的阵叫罗汉大阵,精妙,精妙!少林寺不愧是天下武学正宗,连排兵布阵都是行家里手,佩服,佩服!” 群雄中几个急脾气的人见蒲察宗翰顾左右而言他,忍不住大声骂道:“法空大师问你是怎样上山的,你赶紧说便是!少他娘的在那儿婆婆妈妈!”话音刚落,金兵齐齐绰刀在手,便欲上前将说话之人杀掉。群雄恨金兵入骨,早已忍耐半天,此刻更不犹豫,也纷纷拔出兵器,准备厮杀,场面霎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蒲察宗翰见状,喝止住身边的士兵,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法空大师,久闻大名,幸得一见,但不知贵寺方丈法业大师现在何处?” 在一旁始终不语的法业大师缓步向前,施礼道:“老僧化外之人,不值将军挂怀,不知何事见教?” 蒲察宗翰见法业大师开口,也学着中原武林的规矩,抱拳笑道:“原来这位才是名闻天下的法业大师,本帅能一睹真容,当真是不虚此行!”言罢干笑几声,甚是无聊。 法业大师面无表情,缓声道:“适才我法空师弟有问:将军一众是如何上得山来,还请告知一二。” 罗汉大阵乃是少林寺前辈高僧紧那罗所创,讲究拙中藏巧c疏中有密,后经数百年完善,可说是已达到武术阵法中的巅峰境界。若非有大本领大智慧者,是断难突破此阵的。法字辈高僧们阅人无数,自信蒲察宗翰并无破罗汉大阵的本事,暗想其中定有缘由,故而发问。 蒲察宗翰诡笑一声道:“这个嘛不瞒大师,这个什么罗汉大阵实不是本帅所破,不过是借了几个英雄之力罢了。”言罢微举双臂拍了拍手。 众人见蒲察宗翰拍手,正不解其意,忽见金兵让出一条窄路,四个汉子纵马驰了出来。只见这四个人俱是汉人打扮,最左侧的男子穿着灰色束腰武服,臂长肩窄,眼小脸瘦,留着山羊胡子。其余三人虽身形相貌各异,但穿着却是相同,都是一袭绣边宽袖大青袍,双腿上缠着三色粗绳皮裹腿。这四人身上都没有携带兵器,但神色铄然,显是身怀不俗武艺。群雄心中无不暗思:“这四个人是什么来路?怎的从来没有见过?难道是隐士高手?还是金国在虚张声势?” 群雄正暗暗称奇,却听蒲察宗翰朗声道:“本帅承吾主大金王上敕命,总督平南事宜,今带甲百万,所到之处无不顺捷!宋朝弱而不兴,致使天下临祸。本帅顺应天意,大举义兵,拯万民于倒悬,救山河于即倒。四方之士,无不归心。这四位与各位相同,亦是中原豪侠,现投于本帅旗下,多立功劳。各位都是有识之士,何不顺天应时,效仿这几位英雄?与本帅共成伟业,也不枉负自己的一身本事!”他久战中原,竟然学得一口文绉绉的腔调。 刚说完,就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我呸!金狗鞑子,若不是你们贪心不足,我中原百姓又怎会家破人亡?你们视我汉人百姓如猪狗,如今还有脸巧言说嘴么?”这一席话饱含怒火,正是说出了群雄的心声。 蒲察宗翰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是哪位英雄说话?还请出来相见!”话音刚 落,就听得大喝一声,一个灰影从人群中一跃而起,正落在佛坛之上,高声道:“老子乃是福州申原,师弟孙守民一家三十余口皆丧于金狗之手,这份大仇我至死不忘!”言罢手臂在后背一晃,早已将一柄雕纹乾坤大刀握在手中。 这申原乃是使刀名家,为人豪爽,江湖上人脉极广,在场的群雄与其多有交情。况且金兵恃强多年,汉人多有不忿,因此众人见申原出头,精神都为之一振,忍不住叫嚷起来。 蒲察宗翰傲然说道:“正所谓刀箭无眼c生死由命,两国交战,岂能没有死伤?我大金率仁义之师拯救万民,宋军无道,令师弟或许是死在宋军的刀箭之下,好汉又何必动怒?”申原大怒,更不答话,大吼一声,甩刀直上,正冲蒲察宗翰而去。但见刀影如幕,蔽空而下,正要直击蒲察宗翰面门。 这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猛听见呼得一声,那刀竟硬生生的斜开了去。申原突然觉得身子失衡,落地时竟把不住身形,踉跄一下蹲在了地上。众人定睛一看,正是蒲察宗翰后面四个骑马汉子中留着山羊胡子的那个跳了出来。原来他是用掌风震开了申原的大刀。 那人冷笑一声道:“哼哼,连你都这么不堪一击,怪不得你师弟被杀,我看也怨不得旁人!”申原从地上爬起,不住的破口大骂。 那人也不理会,大啸一声,曲腿又是一跃,带身子荡到半空之中时,大秀双掌,掌风卷尘而起,恰如两条长蟒,直冲申原而去。众人未及反应过来,只听见喀啦一声,申原的胸口已被掌风所击,胸骨尽皆碎裂。只见他惨叫一声,狂喷几口鲜血,倒在地上,再无声息。群雄见状,无不骇然。 法空大师对法业大师低声道:“师兄,此人的掌法好似是昆仑派的”话未说完,只听一个苍迈的声音喊道:“逆徒,当着我的面也敢造次!”紧接着一个白影一窜,正落在那个山羊胡子前面一丈处,正是昆仑派掌门‘三伏真人’谷长生。 众人见谷长生突然脱众而出,心中都满是疑惑:“这个金国的爪牙莫非是昆仑派的人?”刚才击毙申原的那一掌正是昆仑派绝技“五行回风掌”中一招“力劈华山”,有些见识的人早已一眼认出,心中亦是暗思:“此人所使的掌法乃是‘五行回风掌’,功力也颇不凡,应当是昆仑派的弟子,但怎会投靠金国鞑子?” 那留着山羊胡子的汉子看到谷长生,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堆笑鞠躬道:“一别十一年,喜庆师父贵体无恙,徒儿这里见礼了。” 谷长生青筋暴起,勃然道:“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当年犯下恶事,现如今又甘为鞑子走狗,还有脸喊我师父么!”跟他一起来的一个高个儿弟子随之大声骂道:“齐劲松你这小人,既然做了走狗,就该躲在狗窝里多吃几口狗饭,也不怕玷污了少林寺清静之地!” 这留着山羊胡子的汉子正是当年在军营背叛沈忠含的齐劲松。他生性奸邪c贪财好色,早年拜入谷长生门下,本欲练成本事后享受荣华富贵,但谷长生见他心术不正,便不教授他上乘武功。齐劲松心怀怨愤,便用奸计偷取了昆仑派镇派之宝《五行回风掌掌谱》,又害死几名师兄弟,奔逃而去。因为这乃是一件耻事,因此谷长生命令门人缄口不言,只暗中派弟子四处查搜齐劲松的下落。这齐劲松躲在暗处按谱修炼,很快武功大进,为图富贵,先是拜在沈忠含麾下,后不得重用,便投靠了蒲察宗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班门弄斧只堪笑 众人见此情景,心中大疑:“齐劲松是谁?怎的从没听说过?难道是谷掌门当年的弟子?” 齐劲松被骂的脸上肌肉抽动,但仍忍住怒火,哈腰笑道:“师父何必动怒?徒弟我当年虽然是做了些不大妥当的事儿,但是这些年我也是时刻挂记您老人家啊嘿嘿这大金国礼贤下士,我也是颇受重用,此番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谷长生啐了一口,喝道:“逆徒!赶紧把你偷的掌法交出来,我或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齐劲松见说不动谷长生,便换了一副嘴脸,冷冷说道:“师父,弟子我可是好言相劝,你又何必墨守陈规呢?量我这种身手都能得到蒲察大将军的重用,以您的武功名望,若是肯投到大金麾下哼哼还怕享不了福么?” 蒲察宗翰接着说道:“齐先生所言极是,各位豪杰若能弃暗投明,我大金自然加官进爵,与各位共享荣华!” 谷长生怒不可遏,喝道:“这是我昆仑派自家的事,与你们鞑子无关!”而后双目瞪着齐劲松,喝道:“恶徒,纳命来吧!”更不等对方回答,呼啸一声跃了过去。 谷长生轻功修为端的不俗,这一跃当真是掀尘摧风,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抢到了齐劲松的面前,一掌拍了出去,正是“五行回风掌”中一招“阵甲如云”。这一招讲究意到形不到,本是相斗之时用来试探对手虚实的招式,本身并无多少劲力。但是谷长生修为之高,早已超脱常规,此刻在掌心劳宫穴暗聚真气,已使这一招变成了一等一的杀招。 齐劲松早料到谷长生会怒然出手,心中做好了防备,眼见谷长生掌如惊风,大叫一声,猛地一个侧翻躲了过去。谷长生这一掌运起了四五成的内力,只见一道红色的掌风贯空而过,正打在齐劲松背后的那匹黄鬃马身上。众人听见砰地一声,再看时,那马竟已皮开肉绽,倒地而亡。 齐劲松自从得了五行回风掌秘籍之后,十几年来勤加修炼,自问已经青出于蓝,这次跟随蒲察宗翰上少室山,多半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武功,好让昆仑派的人一败涂地。刚才一掌击毙了申原之后,心中就更加自信。可如今见谷长生一掌之下就将一匹塞外大马毙倒于地,心头立马凉了半截,暗暗惊惧:“没想到老头子功力竟会如此之强!照这样下去,五十招之内我便会死在他的掌下,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群雄见谷长生一掌之间震开齐劲松c力毙黄鬃马,尽显大宗师风范,无不呐喊叫好。 法空大师见状,低头轻声对法业大师道:“方丈师兄,这蒲察宗翰明显有备而来,眼下谷掌门已经动起手来,我们是不是要上前助拳?” 法业大师摇摇头道:“谷掌门这是在处理自家之事,我们不便插手,再者说,还有些事情尚未弄清,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法空大师惑然问道:“还有何事没有弄清?” 法业大师道:“以齐劲松这样的武功,纵然再多十个,也断然破不了咱们的罗汉大阵,这金兵阵中定是还有其他身怀绝技的高手。”法空大师恍然大悟,道:“莫非是跟齐劲松一起出来的那三个人?” 法业大师点点头:“多半是,这三个人气定神闲,眉宇间颇露英气,定是身怀高超武功,观其穿着,应是中原武林中人,只不知是何门何派,我们还是等他们露了身手之后再做打算。”接着在法空大师耳侧轻声交待了几句话。法空大师会意,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布置。”便趋步走开了。这时候,谷长生正呼呼出掌,向齐劲松发难。 齐劲松正自暗暗着急,谷长生早已祭出双掌,隔空打来。 眼见两道掌风如巨蛇般扑将过来,齐劲松不及多想,大叫一声,努力向后跃出,打算避开这一击。不料这 两掌劲力太强,齐劲松虽向后跃出一丈,胸口却仍是被掌风所袭,重重的摔了出去。 谷长生一招得手,哼了一声,冷然说道:“逆徒!快些交出拳谱,我或可饶你一命,若不然,一掌下去,让你死无全尸!”谷长生平素为人低调c言语谦和,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已是气到了极点。 齐劲松本欲卖个好然后就开溜,但见到谷长生如此咄咄相逼,料想行之不通,索性一咬牙,硬起头皮再上。一手猛地击地,身子随势而起,连转数圈,大掌凌空推出,正是“五行回风掌”一招“暮雨相呼”。此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是隐藏了极其厉害的后招。 齐劲松送出一掌,兜转腰肢,双臂回环交替,霎时间又呼呼送出两掌。一时间三掌齐出,后劲推前劲,向着谷长生而去。这个叠招乃是齐劲松在原来招式上苦思冥想创出来的,经数年苦练,早已纯熟,本来是想在酣斗的时候出其不意给对手致命一击,因此从未在人前使出来过,此刻使将出来,实是迫不得已。 谷长生本以为齐劲松会乖乖交出掌谱,却不料他竟会突然还手,心中更加气恼。他在“五行回风掌”上浸淫数十年,底子深厚,熟而生巧,早已强过齐劲松数倍,这三掌在他眼中就像是几缕微风一般绵软无力,当下扎住下盘,呼喝一声,左臂大袖一甩,将齐劲松的掌风一拍打散。齐劲松万不料自己苦心经营的绝招会如此不堪一击,登时瞠目。群雄见谷长生功力深邃,亦是暗自折服。 谷长生朗声道:“逆徒,冥顽不灵!今日正要清理门户!”言罢踏步而上。昆仑派的武功以养气为重,下盘极是沉稳,此刻谷长生运起了八九成的内力,浑身上下恰如裹着一团黄风,大步迈过,地上的青石尽皆碎裂。 齐劲松不及多想,一个翻身,顺手从申原的尸体旁将其那柄乾坤大刀拾起,运足力气向谷长生砍去。 谷长生冷哼一声,接连几个凌空翻滚,双掌啪啪啪不断拍出。 齐劲松只觉掌风从四面八方压降下来,却看不清谷长生的掌路,只得拿着刀左支右绌,犹如笼中之鸟,更无还手之力。 但见掌风煞煞,势如黑风;刀影纷纷,状如闪电。过不多会儿,齐劲松只觉眼前全都是谷长生的影子,心神大乱,全身汗如雨下,疯了似的胡乱挥刀格挡,却也不能伤及谷长生分毫。 就在齐劲松力竭之时,谷长生掌法骤变,力量陡的增强,恰如疾风忽起,正打在齐劲松的手臂上。 齐劲松只感觉手臂被一团气息所压,不由自主地向内弯折,这一弯不要紧,竟生生的将刀砍进了自己的肩窝!这乾坤大刀柄重刃宽c锋利无比,这一刀下去,直把肩窝豁开了一道两寸深的口子。众人但听得齐劲松一声杀猪价儿的惨叫,再去看时,他的肩头早已被鲜血染透。 谷长生也不停手,一个虎扑过去,一把揪住齐劲松的衣领使劲往上一扔,将他扔出三四丈高。随后纵躯而上,折腿展腹,就像一把悬空的硬弓,而后双掌轮番催动,将齐劲松胸前背后几处要穴打了个遍,最后大喝一声,化掌为拳,在他背后灵台穴上一击,将他打倒在地。 齐劲松一败涂地,气势堕尽,一屁股瘫在地上,用手捂着肩头,忍着全身的剧痛,换一副谄媚嘴脸,苦苦哀求道:“师父,我我知道错了,请您请您老人家大发慈悲,饶我一条狗命吧”人群中一个亢然说道:“师父,废了这叛贼的武功!”正是谷长生的一个弟子,当年齐劲松为盗取《五行回风掌掌谱》,辣手杀了他最要好的两名师兄,仇深似海,是以忍不住高喊出来。 谷长生哼了一声道:“我先废了你的武功,再替死去的弟子报仇!”言罢正要出手,却听蒲察宗翰大叫道:“且慢!”谷长生转脸看去,怒目相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颓波恶逮招难识 蒲察宗翰笑道:“齐大侠乃是本帅器重之士,还望老先生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 谷长生冷笑一声,戟指道:“这是我门派之事,与你这鞑子何干!你们金狗罪恶弥深,还有脸跟我提什么面子?”这一席话正说在群雄的心窝上,立马便引来一片共鸣。 蒲察宗翰气得满脸涨红,回顾左右道:“去把齐大侠接回来!”几个彪大金兵得令一声,跃下马来,手执弯刀,大摇大摆向齐劲松走去。群雄见金兵如此趾高气扬,无不愤怒,正待要一拥而上宰了他们。 忽听得谷长生大喝一声:“金狗何不惜命!”大掌催动,如飓吼,似山崩,将那几个金兵打得衣甲稀烂c面目全非,远远飞出数丈,顷刻间见阎王去了。群雄多有亲故曾遭金兵杀戮蹂躏,见此情景,无不大畅心怀,连连叫好。 谷长生击毙数名金兵,豪气冲冠,朗声道:“这齐劲松曾是我的弟子,数年前他偷走本派秘籍c杀死我的两个爱徒,偷下昆仑山去。没想到他之后竟投靠鞑子,屠戮我汉人百姓,着实是助恶匹夫c江湖败类!今日当着众位英雄的面儿,我谷长生便要清理门户,为武林除害!”群雄闻言,无不呐喊称是。 齐劲松听到这番话,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哀求一边冲着蒲察宗翰喊着:“大帅救我!大帅救我!”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谷长生怒道:“似你这种孬种,不死何为?”言罢摆臂向前,便要一掌将他打死。 正在谷长生一掌将出的当口,却听嗖的一声,一个人影突然从蒲察宗翰背后跃出,如一翎飞箭横空而过,以迅雷之势抢身到谷长生的身边,猛出二指,正点在他手臂天府穴。 天府穴被制,手臂瞬间散力。 谷长生大惊,忙移步向后滑出一丈,凝目看时,一个穿着绣边宽袖大青袍的红脸汉子站在面前,正是跟齐劲松一块儿纵马而出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 这红脸汉子一把将躺在地上的齐劲松抓起来,如提童稚,而后一扔,将他丢回金兵阵中。随即满脸轻蔑对谷长生道:“谷真人好大的气,他现在已是将军的人了,就算清理门户也得问问将军才是,你这样做,不有些无礼么?” 谷长生顾不上生气,冷然说道:“阁下如此多管闲事,想必跟那逆徒一样,也是鞑子的走狗了?” 红脸汉子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我念你好歹算是一派掌门,多少给你留了点儿面子,既然你不惜命,我便送你一程!”言罢大喝一声,猱身而上,突然发难。 谷长生表情一紧,曲肘环臂护住前胸,架开对手的来势,随即下盘堕力,马步半扎,双掌以精妙招式虎虎而出,掌风层层倾泻,恰如一道城墙挡在了面前。谷长生数掌连贯已毕,虚晃一下腰桥,左臂拨袖向前一努,那掌风轰然一声离身而去,正像是开闸猛洪一般向着红脸汉子砸去。 红脸汉子惊吼一声,不及多想,只得双腿打弯,一屁股蹲在地上躲过这一击。这个笨拙的屁股蹲儿尽管助他躲过千钧一击,但是其动作之狼狈,实是丢天下之大脸,群雄见了,无不大笑。 谷长生几掌打完,脚下方圆半步的土地竟然都已被刚才强大的真气震的裂开了一道道口子,而此刻他的脸也因气血充盈而红如火炭,再加上他细眉白髯c身长肩宽,此刻御风而立,飘飘然大有神仙之概。众人见他这样,无不称羡其技。 “五行回风掌”乃是以五行调气之理为根基所创的一门武功,效法古医拘治五脏的奇术,以金c木c水c火c土万物之源对应人身肺c肝c肾c心c脾衡体五脏,聚气于丹田,栖气于诸穴,净气于肺腑,最后驭气于外劲,化为掌力,实乃道家养气功夫中最为精妙的绝技。谷长生数十年苦练之下,气功修为早已登峰,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只穿一身单薄的袍子,因此在江湖上素有“三伏真人”的名号。此刻他的脸红如火炭,正是他内功不俗c体内五行真气绵长深厚的真实写照。 红脸汉子一个“睡狮翻台”站起身来,羞容满面,气得咬牙切齿。 忽听得背后一个粗厚的声音说道:“老三,这谷长生也没啥子好本事,你要是打他不过,我和大哥帮你杀了他便是。”正是跟齐劲松一块儿纵马而出的那三个人中的另外一个。这句话说的不痛不痒,仿佛杀谷长生就跟宰鸡屠狗一样简单。群雄为之一惊,放眼看去,只见说话的人乃是一个年龄较大的汉子,生得脸方额阔c星目剑眉,三缕长髯点缀颌下,甚是威武。 群雄心中大疑:“此人是谁?竟有这么大的口气,莫非比谷真人还厉害?” 谷长生先是一惊,随即怒道:“你又是何人?在远处嚼舌说嘴算什么英雄?有能耐何不下场切磋几招?”汉子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红脸汉子大手一挥道:“二哥少来奚落,不须你们出手!”言罢猛跺一脚,身子悬空兜转数圈,手脚齐出,恰如一只恶鹫疾扑下来。谷长生眼疾手快,脚下不动,双手却就势接着,但听砰的一声,正是四掌相对,响如崩雷,再看时,二人已缠斗在一起。 众人对谷长生的“五行回风掌”甚是推崇,都以为他会在数招之内击败对手,谁知二人往来相斗一百余招,一个掌劲如猛龙吐焰,一个拳脚似恶虎出山,竟然分不出高下。 谷长生的武功以养气为本,招式连绵延伸,极是沉稳。而红脸汉子的武功却快慢相合,只见他一会儿勾拳三连击,一会儿又摆腿九连环,好几个千钧一发的时刻竟然是用后背去挡开谷长生的攻势,招式古怪至极,却是拙中藏巧,极其精妙。在场的群雄多有见多识广者,竟无一人能看出其武功的家数来路,所有人既疑惑,又禁不住暗暗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风波起兮五行折 白十四一跃之下,并未料到谷长生会有这般手法,只顾催身向前。他所习的绝艺“峨眉十二庄”乃是一种变化莫测的内功心法,始于道家练气之术,成于佛家聚气之法,能化强劲为绵力,将人体诸穴推至极限,分为天c地c之c心c龙c鹤c风c云c大c小c幽c明十二庄图,其中每一庄图都可自成一体,亦可随意两两相合,端的是精妙渊深。但是此功乃是以七窍六识为运功根基,因此内力不济之人习练起来极容易走火入魔,轻者四肢筋脉尽断c意识全无,重者则被灼然真气反噬五脏,气血逆行而亡。白十四内功修为着实不浅,却也只练了游龙庄c鹤翔庄c旋风庄c拿云庄这龙c鹤c风c云四庄,饶是如此,却也已是难逢敌手。 谷长生见白十四直扑过来,心中大喜:“等我这一掌摧中你的前胸,哼哼,看你如何嚣张!”一边想着,单掌已然推出,夹带一股如烟似雾的真气,直冲白十四前胸而去。 白十四一跃之下,招式还未使老,眼见一团掌风袭来,心中大惊:“倒是低瞧这老鬼了!”不及收势,赶忙提气中胸,双肩往下一堕,压住脚步,张嘴大喝一声。这一声叱喝如雷霆破空c似猛虎出林,直震得众人耳朵发疼,实不亚于“狮子吼”c“霹雳惊”等成名功夫。再回头看时,谷长生那股子浪潮般的掌风竟然被这一喝弄得烟消云散了。 白十四所习的龙c鹤c风c云四庄图讲究“吞吐闪侧,攻守两得”八字,内力以膻中穴为中心,以气驭形,通达四肢,但招式间却并无硬生生的衔接,因此动作极快,是以能在一刹之间用看似最笨拙的招式破掉谷长生的千斤掌力。 谷长生心下大骇:“怎会如此?难道这便是‘峨眉十二庄’么?”群雄见此情景,心中亦是惶惶:“这姓白的说话傲慢无礼,没想到武功果然非俗,竟能在一喝之下破掉谷真人的精纯掌劲,横是厉害!那老头儿是他大哥,武功岂不是更加厉害?鞑子竟能招揽这样的人物,看来此番是要与少林为难了。”一个个心头紧绷,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十四稳住身形,滑身再上,竟也是使出双掌。但见他力由脊发,迅烈如猛虎扑食,霍霍生风。 谷长生余惊未消,忙祭出双掌相接,二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正是“两手挥圆神存指,脉动袖底赌参差。”二人真气涌动,一时间击起数尺黄尘。 谷长生稳住心神,拔身趋步,动作忽得快了起来,正是要在速度上与白十四一较长短。 白十四见他这样,心中暗喜。他所习的旋风c拿云二庄图最是迅疾无伦,适才并未表露,此刻正中下怀,焉有不胜之理?当即收掌曲腿,身躯在谷长生四周游弋开来,腰肢竟如妙龄少女般柔软。 他身材魁伟,膀大腰圆,此刻使出这样的招式来,显得别别扭扭,极不相称。群雄中有些大大咧咧的人见了这种招式,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些识货的高手见他这样,情知这种招式虽然可笑,但实则精妙无比,不由得替谷长生担心起来。 谷长生体内的五行真气乃是按“五行回风掌”要诀数十年练下来的,纯厚自不必说,但因为是以五脏为辅,因此不能长久。他掌法精奇,数十年从未遇到像白十四这样的高手,一般一二百招之内就能了结了对手,今日已然三百招打过,真气眼看就要续接不上,掌法开始散漫,却仍不能伤对手分毫,内心已是不安到了极点。 白十四心中如明似镜,更是得理不饶人,一招“天龙探水”接一个“小鹤吞寒”,再使出“袖云三劫”外加一招“含风抱静”,将谷长生的掌风紧紧封住。 谷长生情知不妙,心想自己数十年声誉将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尽毁,心中叫苦,索性孤注一掷,将性命 置之度外,大喝一声,左手翻掌为爪,右手化掌为拳,催动全部内力,奋力向前,这招式虽然凌厉,可胸前却是门户大开。 这时候白十四只要用一股阴柔内力用“透骨打穴”的手法在谷长生前胸轻轻一按,登时便能将他的真气打散,不死也成重伤。此刻谷长生情急出手,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游身荡臂躲开谷长生一爪一拳之后,白十四冷笑道:“格老子想找死,没那么容易!”他说话并非高声,然而中气十足,是以如空谷回响,众人听了,无不悚然。 谷长生两下不中,招式愈发狂乱,呼呼呼又是几掌,毫无章法,掌风乱作一团,将自己原本打理好的头发吹得乱如蓬草,样子跟个武疯子差不多。旁边的弟子看了,急得大叫:“师父,师父!” 白十四倾肘抬臂挡住谷长生所有乱招,左手穿阳,右手回阴,大叱一声,砰地一下,双掌击在谷长生前胸紫宫c巨阙两穴,将他击出五六丈远。这两处穴道本非要穴,然而此时谷长生真气正在周身游走,根本来不及收聚,猛的受此双掌,岂能无伤无损?但见谷长生挣扎着站起身来,脸如死灰,右手捂着胸口,浑身不住的颤抖。他真气被一下子打散,不仅筋脉受损,五脏亦被摧伤,痛不可当。若是换了常人,恐怕早已杀猪价儿的乱叫了,他顾及自己大宗师的身份,咬牙强忍着刻骨剧痛,嘴角却已然渗出了一缕鲜血。 谷长生的弟子心系恩师安危,早已跑到他的身边探看,却都被他一手推开。 白十四冷笑道:“谷长生,可服了么?” 谷长生心中虽怒,可是却不还口,因为自知一旦开口,必然会呕出鲜血来,一世英名便即东流了。 谷长生的一个弟子见白十四如此嚣张,忍不住破口大骂:“鞑子走狗!用奸诈手法摧伤我师父,昆仑派上下绝不与你干休!”白十四听得此言,表情一硬,猛地将脚下的一枚石子踢了过去。众人见他踢石子,正在疑惑,却突然间听到一声惨叫,再去看时,谷长生那个破口大骂的弟子已然倒在血泊中,这石子竟然直接穿胸而过!群雄见状,无不骇然变色。 白十四洋洋得意,转身冲着群雄朗声道:“谷长生一败涂地,昆仑派在江湖上再无立锥之地,实在可笑!今日蒲察大帅特来招纳贤才,各位若是识相,趁早为大帅效力,荣华富贵,硬是赛过神仙,各位若是不识相嘿嘿那我‘峨眉三义’便逐个登门拜访,到那时,只怕各位就要跟这姓谷的一个下场了!” 群雄闻言,方知蒲察宗翰此行之目的,原是想借助峨眉三义将中原武林一举斗倒,一个个怒壑难填,恨不得立刻宰了白十四,但是耽于他的武功和金兵势重,谁也不肯做出头鸟,只在原地大声叫骂。而像严千浪c施无常等宗师掌门,亦不过是装装样子,都不愿将自己置身是非之中。 谷长生吃力的说道:“谁说我一败涂地?我我仍好好的站着,你倒自顾说起大话来了,难怪当了鞑子的走狗,好好不要脸!” 白十四不料谷长生竟还能硬撑着说话,勃然道:“格老子既不惜命,那便送你一程!”言罢一个探手向前,正是要给他致命一击。 谷长生嘴里虽然说得硬气,可是毕竟身负重伤,焉能抵挡?索性闭上双目,引颈待死。 就在这生死当口,白十四却却突然感觉自己脸上扑过来一股热风,接着身子像是撞上了一堵高墙,一下子反弹了开去。 白十四心头一凛,忙晃几个虚步向后滑出一截,抱臂护住前胸,定眼一看,一个身披袈裟的灰衣老僧站在面前,正是法业大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错骨分筋只轻描 白十四心头一紧:“这老和尚刚才明明站在几丈之外,如何瞬间就能挡在谷长生的前面?”也不说话,催身再上,双腿画一个“金蛟剪”的腿法,夹风而去。 群雄惊呼一声。孰料法业大师脚下却如盘松般一动不动,单手翻出,使一个“牵”字诀,将白十四双腿一拉,好似轻风摆柳,瞬间将白十四双腿上的劲力卸掉,将他推到一边,并顺势在他腿上伏兔c梁丘两穴点了下去,令他无法使出后招。 白十四本来信心满满,料想这一招虽不能至对方于死地,却也能占得先机,没想到却被如此轻描谈写的化解,着实吓得不轻,心中暗思:“久闻这老和尚武功深不可测,看来果非虚言。”转念又一想:“他许大年纪,纵然擒拿手法高我一头,能有多少气力?我且用硬招跟他碰碰再说!”当下一个“灵驹过隙”扑身向前,使出游龙庄图中的高深武功,一股脑儿向法业大师身上打去。 法业大师脚下仍是一动不动,使出一个“探”字诀,单手在白十四的招式之间的缝隙中游刃有余,将他挡在一步之外。法业大师的手法快如闪电,从一旁看去,好似有数十条手臂挥舞一般,大有千手观音之态。 白十四也不慌乱,翻掌为爪,左边凌厉如鹰,右边刚猛似虎,唰唰唰如数十道电光一般在法业大师周围绽放开来。法业大师气定神闲,再拈一个“挂”字诀,仍用单手接招,且招式更为迅疾,只不过这招式中却看不到任何杀意。 白十四此刻正是将旋风庄图中武功发挥到了极致,手法为主,腿法为辅,意神守中,几无破绽。他双爪来来回回,仿佛织出了一层大网,将法业大师罩在其中。法业大师仍是在白十四的招式之间用单臂格挡,脚下仿佛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二人武功之修为,高下立判。群雄见法业大师武功之高强,实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无不目眩神驰。 白十四心乱如麻,索性使出浑身解数,将龙c鹤c风c云四庄武功悉数祭出,招式一会儿如叠浪四起,一会儿似细雨绵绵,煞煞泻出,甚是好看。 法业大师面对这一股强大的攻势,手臂一抖,竟然换了一种手法,只见他只用大拇指c食指和中指出招,推臂一个激荡,恰如石子摔进平静的湖面惊起一层涟漪,若无其事的破掉白十四所有招式。随后更不等白十四反应过来,三指翻出,直指他手臂天泉穴而去,正是分筋错骨手中一招“拨云见日”。此招原本是双手齐出的招式,意在后发制人,但法业大师武功凌驾白十四甚多,因此单手已是绰绰有余。 少林寺以“气功c点穴c擒拿”三绝傲视武林,其中擒拿功夫中最厉害的乃是传承数百年的“龙爪手”和法业大师自创的“分筋错骨手”。法业大师为人低调,极少在人前表露武功,因此在场群雄中只有寥寥几人曾一睹“分筋错骨手”的风采,其余只不过是远闻其名罢了,今日一见,个个叹服,深觉不虚此行,大声喝采,竟把蒲察宗翰等一干人抛诸脑后了。 法业大师三指疾出,正擒住白十四的天泉穴。天泉穴被制,再也使不上力气,招式瞬间崩溃。法业大师顺势一带,把手臂的余力化在白十四的下盘,白十四如被牵引,竟在原地不由自主转起圈来。法业大师随之轻轻一推,将他跌出三丈之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法业大师乃是手下留情,倘若他刚才手底一硬 ,是怕白十四早就见阎王去了。 白十四好不容易立住身形,惊骇莫名:“这老和尚到底是人是鬼,武功怎的强到这个地步?”随即压腰弓腿,正是要飞身再上。就在这时,却听得背后一个苍迈的声音喊道:“二弟莫再出手,你不是他的对手!”正是白十四的大哥赤松子。 法业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各位远来是客,还请看在佛祖面上,留我少林一片清净。” 赤松子跃身向前,抱拳道:“蠢弟不识真佛,斗胆出手,多谢大师手下留情。” 白十四大声道:“大哥何必谢这老和尚!我还没”输字还未出口,赤松子啪得在他脸上掴了一掌,喝道:“输招败阵,还有何脸面说话!”骂得白十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恨恨的退到了一边。 群雄见状,心中都嘀咕起来:“这姓白的武功比谷真人还厉害,那这赤松子岂不是更厉害?但他竟对法业大师这般礼敬,显然是自叹不如,早已吓破胆了。” 法业大师道:“今日是我少林佛诞大会,旨在弘扬佛法c流传善念,并无斗武之意,还请各位礼谅三分。”言语缓而含威,掷地有声。 蒲察宗翰笑道:“方丈大师所言极是,只是敬佛向善乃是世人之事,我大金拯救万民,正合佛家普度众生之意,不知方丈大师为何没有邀请我前来?莫非宝刹对我大金颇有芥蒂么?”言语中颇有一丝质问的意味。 法业大师笑道:“如果妄兴刀兵致使尸横遍野能拯救万民的话,又何须我佛普度众生?少林寺远播佛法,自是不分宋金,然本寺庙小地狭,倘若将天下人都邀来,岂不太挤了些?况修善在心,原无芥蒂之分。” 蒲察宗翰气得咬牙切齿,仍强辩道:“既然佛法不分宋金,那么少林也不分宋金,本帅自然是要来便来,要走便走!” 法业大师笑道:“将军所见明白,心中有佛,则天下皆是少林,心中无佛,则少林亦非净土,又何必执着于这个山寺呢?” 群雄中一些热血青年忍不住高声骂道:“少林寺武林圣地,也是你们这些鞑子能来的?赶紧夹紧尾巴滚下山去罢!”话音刚落就有数十人呼应,骂声铺天盖地。 赤松子见此情景,双眼一瞪,运足中气大吼一声。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声怒吼中实则是凝聚了无上的内力,虽没有“狮子吼”等武功那样的杀伤力,却也是惊涛骇浪般震人心魂。叫骂声像是被巨浪淹没,戛然而止。群雄中除了严千浪c苏绝音等一流高手能泰然处之以外,其余的皆丢魂落魄,茫然若失。 法业大师心中暗思:“南孤村和白十四武功已然非俗,此人更是强过二人数倍,看来罗汉大阵正是被这‘峨眉三义’所破无疑。蒲察宗翰网罗如此高手为羽翼,只怕并不是为了行军打仗,莫非有什么阴谋?今日硬闯少室山,正是来者不善,我须得小心应付才是。”正想着,却听背后哭声大作,回头一看,正是谷长生门下几名弟子。 原来,谷长生斗阵惨败之后心灰意冷,再加上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颜面,一想到从今以后昆仑派会成为武林笑柄,正是生不如死,竟然自绝经脉,撒手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青釭出尘卓凌厉 且说谷长生自绝经脉而死,几名弟子大怒暴起,大叫着杀了白十四为尊师报仇。昆仑派究竟是叱咤三百多年的老帮派,武林中声望端的不浅,群雄见昆仑弟子冲在前面,也都纷纷拿着兵器向前相助,一时间呼喊声c叫骂声c兵器相碰声揉成一团,场面如沸。 蒲察宗翰见状,再也忍耐不住。他这次带着从数十万金兵中挑出的数百“万人敌”勇士和“峨眉三义”,本欲给少林寺和中原武林人士一个下马威,这才装成一副貌似和善的嘴脸。眼下见群雄不买账,且又聚众示威,索性撕破脸皮,摆出一副狰狞面孔,冷笑道:“本帅本来想跟各位共享荣华,谁知中原武林中净是些不识时务的蠢辈!既不与本帅为伍,那便是本帅的敌人!”说完冲着背后全身束甲的金兵喊道:“列阵!” 金兵得令一声,哗得散开,策马走位,外围长刀罗列,内圈断刃相接,首尾呼应,甚是严整,虽是游蛮之兵,却深得孙武兵法之精要,群雄见状,无不心惊。这蒲察宗翰虽然人品低劣,但对于行军打仗却甚有天分,加之十几年苦苦钻研,已然成为一名高端的军事统领。 群雄各怀绝技,若是单打独斗自然占尽便宜,可是此刻你推我挤,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跟阵法浑然的金兵对敌,却也没什么优势可言。 蒲察宗翰对峨眉三义道:“还请三位大侠倾力相助。”三个颔首称是,随即跃身站到阵前。 蒲察宗翰纵马驰进阵心,傲然喊道:“各位刀剑相对,无礼已极!若想替那个技不如人的死人报仇,可先打败这三位大侠再说!”众人情知这峨眉三义武艺高强,纵然是恶虎怕群狼,但首当下场的定然丧命,因此都不愿上前叫阵。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却见头顶两道极细的白光滑过,接着噹噹两声,将蒲察宗翰两侧金兵手中所执的大刀击成两截,掉落在地。 众人大惊,回头看时,一个清瘦老僧正像大鹏一样从天而降,竟是法真大师。刚才破空两道白光正是他用少林绝学“大乘翻魔指”打出去的指力。 蒲察宗翰着实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嚣张,赶紧下马溜到一撮金兵后面,举起晃金两刃大弯刀护助前胸。 法真大师落身到法业大师身边,附耳轻声说道:“方丈师兄,我和法空师弟已经安排妥当了。”在谷长生和齐劲松交手之时,法业大师为防不测,曾让法空大师去安排一件事,此刻法真大师飞来,正是说明此事已经仔细办妥。 法业大师微微点了点头,道:“这样便多了几分胜算。”随即朗声道:“将军何必大动干戈?你既统领重兵,就当纵马列兵,在沙场上一较高下,在此耀武扬威,岂非大大的不妥?今日是我少林佛诞大会之日,武林豪侠素有向善之心,故而不远千里前来礼佛,将军硬闯山门,逼死谷掌门,无礼在先,现在又向众人发难,如此作为,可也说得过去么?” 蒲察宗翰诡辩道:“老方丈的话好无道理!你们咄咄相逼,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又何必多言!”刚说完,就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自古为将者都是身先士卒,将生死置之度外,似你这般躲在后面,以士兵为盾的人,也配为大将么?连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都被重用,哼哼,看来这金国也不过如此。”一席话铿锵有力,众人皆被感染,回头看去,正是“剑舞丹青”苏绝音。 苏绝音说完,走一个蝴蝶翩 跹的轻功招式,飘飘然落到众人之前。他内心刚直,实在看不下去蒲察宗翰的嘴脸,故而忍不住开口。群雄见苏绝音出头,料想他一代宗师,必然握有胜券,心中顿时有了底,一个个抖擞精神,扯嗓大骂起来。 苏绝音立住身形,唰得一下从腰间抽出青釭剑来。 金兵但觉眼前一道极强的青光闪过,眼睛都仿佛要被晃瞎了一样,吓得一个个心惊胆战。在场群雄亦是心中嘀咕:“苏掌门何时有这么件神兵利器?怎的从未听说过?” 严千浪和陈冰尘都是当世用剑名家,见苏绝音手中宝剑不俗,早已双眼放光,心中暗思:“这把剑绝非凡品,苏绝音不擅铸剑,到底是从何而得?” 白十四刚才输阵,甚觉脸上无光,如今见到苏绝音越众而出,尽管宝剑惊人,但观其身形,武功应当和谷长生在伯仲之间,心中暗思:“那老贼秃刚才折辱于我,这脸面须得从这个人身上找回来!”打定主意,猛地大喝一声,飞身而上,如一阵狂风,正冲苏绝音撞去。 苏绝音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忙向后滑去,以避其锋。谁知这白十四身形太快,苏绝音向后滑出两丈仍不能化解他的劲力,无奈之下,只好堕一下腰桥,运起内力,环腕一抖,使出“环真剑法”中一招“问罢南山”。此招讲究剑臂相合,范围极广,乃是用于突破群围的招式,本身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此刻苏绝音手中所持的乃是旷世奇兵青釭剑,其本身就携有不俗剑气,再加以苏绝音纯熟的内力,岂能同日而语? 白十四正在暗暗高兴,猛见一道青色的剑气如一把无比硕大的镰刀向自己砍来,正在惊诧,忽觉头顶一凉,紧接着几缕头发从脸侧掉落。 白十四大惊,忙使出游龙庄图中“虚步闪侧”的招式,惊弓之鸟般跃到一旁,紧急梳理自己乱作一团的内息,心中暗思:“格老子手中这剑硬是厉害,差点削了我的脑袋瓜子,看来不可正面对敌,须得避其锋以击之。”思量停当,一个袖底追风,点步再上,祭出拿云庄图和旋风庄图的武功,这两套庄图走的乃是轻盈迅速的路子,步履飘忽,身法如影,拳掌百变,腿法浑圆,破绽甚是隐蔽。 苏绝音适才亲眼目睹谷长生被打成重伤,料想自己亦非白十四的对手,但他的“未央功”纯厚绵长,极有耐力,此刻手握青釭剑,更是有如神助,心中不由得信心百倍,双眼一瞪,挺剑而上。但见青光闪闪,如下翠雨,劲风煞煞,似飘飞霜,剑招铺天盖地,甚是好看。 群雄中不少人并未见过苏绝音的剑法,心中暗自佩服:“苏掌门剑法神通,果非虚言,当真是大开眼界。”而严千浪c陈冰尘之流则知道苏绝音乃是借了手中宝剑的神力,心中对那把剑就更加好奇了。 白十四见苏绝音招式强劲,愈发不敢怠慢,将真气凝于手腕神门穴和小腿承山穴,施展起精妙的功夫,一边躲避剑气一边寻找破绽。二人亦守亦攻,斗得难分难解,不觉间已拆了百余招。从远处看去,一个青光环绕c剑影飘飘,一个动如脱兔c势若飙风,正是猛水遇高山,谁也不肯后退半步,比之刚才白十四大战谷长生时更为凶猛,直把众人都看得呆了。 二人又拆解了百招上下,苏绝音纵然有青釭剑在手,但他的“环真剑法”远不如“峨眉十二庄”的招式精妙,已然露出不少破绽。只不过仗着青釭剑的凌厉剑气,这才得保周全,但若想取胜,只怕是万万不能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星芒速电接青锋 赤松子见白c南二人仍不动身,大喝一声,翻出双爪,向前猛地一推一收。 众人只觉两团灰色的大风而出,再去看时,赤松子左手正抓着白十四的后颈,右手正抓着南孤村的后颈,就像是老鹰逮小鸡一般,竟然是用隔空取物的方法将二人抓了回来!白c南二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强壮汉子,他们离赤松子足也足有三四丈之远,此刻他能用隔空取物的方法将二人提携在手,其功力之强,实在匪夷所思。群雄见了,无不骇然变色。 严千浪心头先是一惊,随即笑道:“我还当鞑子手下尽是土鸡瓦狗,想不到还有个像样的,跟你过招,总算不辱没了我的剑法。”白十四和南孤村一听这话,气得大骂。 赤松子不耐,将二人使劲摔到一旁,冷然说道:“我兄弟三人奉大帅之命,本不欲与尔等江湖同道为难,招式上已是留足了面子,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好歹,看来不拿点硬手出来,倒教各位小觑了我‘峨眉三义’了!”言罢滑身而出,正是“静若秋月,动若飚风,彬彬克敌,分寸之中。”他所习的乃是十二庄图中天c地c之c心四庄,最是精妙渊深,需要贯畅浑身经脉方可练成。 赤松子大半生专注于练功,实已到了随心所欲的癫狂境界,此刻施展出来,正是刚柔相济,妙不可言。 严千浪大惊:“此人果然不是夸口!”不敢轻视,呼喝一声,缠剑而上,下盘而动,但听得喀拉拉一阵乱响,严千浪双脚踩过的青石尽皆龟裂,其力道何止千钧!赤松子身如利剑,斩空而过,正冲严千浪前胸而去。 严千浪数十年未遇敌手,此刻精神百倍,正欲酣战一场。眼见赤松子离自己已不足一丈,叱叫一声,展剑自下而上大挥而出,身躯平转如疾风,大袖剌剌似旗幡,青色的剑气汹涌而出,声如裂帛,将赤松子挡在外围。 赤松子面对强大剑气,亦不慌乱,纵高伏底,左闪右避,快如鬼影,从缝隙中穿插而过,乘势翻出单掌,推出一阵强风。那强风甩来甩去,恰如一条鞭子打向严千浪。 严千浪双目一瞪,单脚虚点地,宝剑挡腰间,压住下盘,身子竟快速旋转起来,正是风丝化利刃c剑气织绿屏,手臂闪过,好似有数十枝飞镖向赤松子打去。 赤松子毕竟是空空双手,焉能直面这股强硬剑气?只好腾挪脚步以避其锋。 群雄都是明眼人,当下交头接耳起来,这一个说:“这老儿一双肉手也敢接严真人的‘圣手七十二剑’,当真是茅厕里吊灯笼——找屎(找死)!”那一个道:“依我看,严真人三十招之内便能结果了他的性命!”又有人说:“这‘峨眉三义’虽不算浪得虚名,却也不过如此。”仿佛严千浪已将赤松子的小命握在了手里。 众人正在赞叹严千浪的神技,却听赤松子大吼一声,接着就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群雄心里疑惑:“这赤松子手无寸铁,怎会有此叮铃之声?莫非空手接白刃?” 这时当,严千浪的剑招忽然变得快如闪电,剑气之下,四周的空气都已变成了杀人的快刀。赤松子顶着这股子凌厉剑气,竟然追身而上,在空中移形换影,双手驭气而出,向严千浪的剑气撞去。只见一个扬剑吹风,一个展臂悬空,正是针尖儿戳麦芒,斗得难解难分,而那兵器碰撞声则更加响了。 陈冰尘在一旁冷眼观看,突然双眼一瞪,喊道:“是匕首!”这一嗓子甚是突兀,惹得众人都向他看去。原来,赤松子竟然在用周身气流控制着三把银身梨花匕首,他手法奇绝,那三把匕首就好似被驯服了一样,绕着严千浪的剑招飞旋穿插,和严千浪手中的青釭剑碰来撞去,是以会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只不过三把匕首飞旋如电,众人都未看清罢了。陈冰尘看得真切,万不料这赤松子会有这种古怪高深的武功,惊讶万分,这才忍不住喊出声来。 施无常等门派宗师听陈冰尘这一声喊,立刻便明白了赤松子的手段,心中亦是暗暗佩服。 赤松子此刻所使乃是十二庄中“心”字庄图的武功,正所谓“万法由心,动止无玄。”这心字庄乃是十二庄诸诀之首,看似是一种外家功夫,实则是一种极其精妙的内家心法。 赤松子苦研数十年,早已深得其妙,此刻使出“风摆柳”的轻功,在严千浪的头顶上频施硬招,再加上有三把匕首飞旋助阵,就好像有五只手一样,自是大占上风。 白十四和南孤村见大哥施展神功,瞬间便恢复了信心,端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大嚷着:“姓严的,你虽有些硬本事,却终究不是我大哥的对手,不如趁早认输,否则跟那个姓谷的一个下场!” 谷长生的弟子本就因恩师之死而愤恨填胸,听得此言,焉能不怒?当下扯嗓大骂起来,严千浪的随行弟子亦是随势造声。严 千浪乃武林中一言九鼎的大宗师,在场的群雄自然都想巴结,正所谓开口一声赞,换得一顿饭,这种马屁为何不拍?霎时间一百多号子人都扯着嗓子给严千浪助威,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严千浪本以为赤松子只擅拳脚,万不料他的兵器竟然是三把不起眼的匕首,他纵横武林数十载,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这种古怪高深的武功,内心既惊且叹。 赤松子势如飞鹰,在严千浪头顶盘旋出招,浑身上下真气鼓动,好似罩了一层白色的雾气一般。但见三把匕首动若飞鱼,在严千浪剑气之中游来游去,卸掉他不少剑招。而在匕首的招式之外,赤松子拳掌相交,打出一股子刚硬气流,其力度亦是不可小觑。 严千浪遭逢大敌,抖擞精神,手驭宝剑,腿扫方圆,剑影漫天开花,如风似浪,将‘圣手七十二剑’招式尽数舞来。一时间掌劲拳风和剑气纵横交织,气流碰撞宣泄,霎时间就将数步之内的青石震裂开来。 赤松子身法奇幻,悬空如履平地,在严千浪头顶上频施怪招,三把匕首绕身而动,牵引着一条条白色气流,既快且狠,煞是好看。 严千浪心中暗忖:“好个‘峨眉十二庄’!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今日不出硬气杀招,我岂不是要一败涂地?”心头一紧,大喝一声,两指紧扣剑柄,气游内关,曲掌一推,竟将手中的青釭剑平直推出。 在场的群雄见严千浪推出宝剑,都以为他技不如人,心想他两招之下便要命丧黄泉,都不忍心去看,惶然低下了头。 白十四和南孤村则心头大喜,忍不住给严千浪喝了个倒彩。 只一瞬间,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再去看时,赤松子双脚已然着地,且步步倒退,而严千浪则是动如闪电,渐逼中宫。但见青影遮空而下,青釭剑灵动飞旋,在赤松子身子周围点刺削拨,正是密不透风。 原来,严千浪推出宝剑乃是为了以气驭剑! 青釭剑剑气如虹,再辅以严千浪精纯内力,正是动如游龙,大为壮观。江湖上能够做到以气驭剑的人屈指可数,苏绝音虽然也能以气驭剑,却也只是达到挪移剑身的肤浅境界,而像严千浪这般隔空出招却是万万不能得了。 严千浪双手催出两股内力牵引剑身,将‘圣手七十二剑’剑招悉数祭出。青釭剑悬空飞动,剑招之间的衔接更无间隙,正是“宝剑泄青影,斩空化无形”,借着青釭剑的劲力,严千浪的剑招可谓是更上一层楼,瞬间便将赤松子的招式尽数化掉。众人见严千浪大占上风,均暗自叹服,忍不住大声叫好。白十四和南孤村则僵住了脸,思量着什么时候上前助拳。 赤松子临阵经验极是丰富,此刻收聚真气,使出心字庄图中的功夫,用三把匕首锁住门户,脚下压风而动,以退为进,和严千浪缠斗在一起。他每次收招都险些被青釭剑的虎虎剑流割伤,却又能每次在毫厘之间躲开,生死之险,直教人看得心颤。 二人你来我往又拆了数百招,严千浪心中暗急:“我有如此旷世奇兵助阵,若连他一个人都打不过,岂不折损了我数十年的名声?如此一来,‘峨眉三义’便要凌驾我黄山派了此事断然不可,今日须得取胜才是!”瞅准赤松子的一个微妙破绽,大袖一扬,单臂攒气,催动宝剑,一招“黄石补天”直向赤松子前胸打去。此招乃是‘圣手七十二剑’中最后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大巧不工,藏有极其精妙的后招,接招者稍有不慎便会着了道儿,非死即伤。 赤松子见此招甚是一般,还以为严千浪已经黔驴技穷,当下甩掌向前,刚要运起之字庄图的功夫中伤对手,但转念一想:“此人剑法深不可测,怎会出这般破绽百出的招式?想来定是有诈,我还是小心为上。”收住招式,一个鹞子翻身接一个兜身大回环向后跃出数丈,而后单掌画圆,向前推出一团劲风,径往严千浪身上打去。 严千浪那招“黄石补天”此时已然使老,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但哪知他突然扬臂环腕,将青釭剑绰在手中,趁着身形未散,一劈二撩三攒刺,六招大秀而出,前仆后继,抖出数百个剑影,向前奔去。从远处看时,好似平地刮起一团青风,奇景何其壮观! 但听得一声震天巨响,地上烟尘大作。待到烟尘散去,再去看时,严千浪四周竟已被这股剑流震得狼藉不堪。群雄中站在最外围的那群人被剑流所袭,头发簌簌落下。众人见状,无不惊骇。 赤松子一惊之下,不禁后怕:“此人剑法果然神通,适才若是再向前一步,只怕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严千浪见此招仍不能伤及赤松子分毫,心中亦是嘀咕:“这老儿果然有些硬本事,败招输阵,竟也能在我‘圣手七十二剑’之下全身而退,好个‘峨眉十二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三拳八棍十六腿 正想着,忽听白十四大喊道:“大哥,格老子姓严的仗着手里有把硬剑,自以为天下无敌,实则是个软蛋,不如我们三兄弟一起结果了他!”言罢一个纵身,落到了赤松子的身边。南孤村虽然胆怯,但见白十四飞身过去,亦不敢怠慢,忙也飞身过去落定,故作无畏之状。 群雄见‘峨眉三义’要群殴严千浪,个个不耻,都纷纷扬起兵器,打算一拥而上。蒲察宗翰见状,情知难以收场,索性把手一招,喊声号子,金兵得令,撒开阵势,将赤松子三人围在中心,做出御敌的架势,场面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 丐帮帮主苗厚土不忿,大骂起来:“一个打不过就想他娘的以多欺少,也敢腆着脸叫什么‘峨眉三义’,不如改名叫‘峨眉三屁’吧!”背后二十几个小丐见帮主骂人,一个个精神饱满,无不踊跃应和。 丐帮弟子自由自在惯了,走街串巷久了,都有“数来宝”的功底,立马就有一个身穿碎布烂衫c腰挂牛骨铃铛的黑瘦长老即兴来了一段:“四月的河南绿如绸,咱们来到了嵩山头,嵩山里藏着个少林寺,寺里面盖着六十六座大瓦楼,得道的高僧端茶水,心善的长老递馒头,还有那,法业方丈修为高,单手的功夫鬼见愁!本来是,天下的豪杰聚个首,却听见哗啦啦的几声吼,打山门外跑进来一队鞑子狗,鞑子狗,露着黑黝黝的胳膊肘,样子那叫一个丑,叫他走,他不走,牵出个峨眉三义来献丑,峨眉三义怕挨揍,脸皮比那城墙厚,就像那,九胡同里酒浆铺里张老头家里光放臭屁的胖妞妞,哎,就像那,九胡同里酒浆铺里张老头家里光放臭屁的胖妞妞!” 刚念完,其余丐帮弟子便接口唱着:“哎,就像那,九胡同里酒浆铺里张老头家里光放臭屁的胖妞妞!”一边唱还一边用手中的竹棍敲地。群雄见状,无不大笑,就连一些整日里不苟言笑的少林弟子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这边群雄乐开了花,蒲察宗翰和赤松子三人却是怒不可遏。 白十四朗声道:“叫化子硬是不怕死,待我把你们的嘴撕烂,看你们还如何胡说!”言罢弓腿压腰,左环臂,右手爪,正是打算要一跃过去毙了刚才说数来宝的那名丐帮长老。 刚要出手,却听得一声巨吼从空中传来:“少林寺清净之地,岂容你们在此胡乱放肆!”众人心头都是一惊,忙抬眼往头顶上瞧,刚恍惚看到一个人影,就听见一声闷响,恰如碎石之音,遮空而下。 群雄正在犹疑,赤松子却大吼一声:“散开!”运起双掌将白十四和南孤村向一侧推出两丈有余,自己随后也一侧跃开。这时当,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赤松子三人刚才站着的地方竟然被豁开了一个大坑!而站在赤松子身旁的十几个金兵则早已横尸当场,鲜血脑浆溅了一地。 金兵一干人见此情景,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不住的后退。一个中年僧人随之落地站定。这僧人身材魁梧,熊躯狼腰,豹头猿臂,方面宽额,蚕眉星目,下身穿素黄缠丝武僧裤,上身则袒露胸背,亮出一身铜色的肌肉,正是高如松c壮如山,让人望之生畏。此人正是法业大师座下大弟子戒嗔和尚。 法业大师为防不测,曾在谷长生和齐劲松交手之时让法空大师去安排一件事,正是要让戒嗔协助护寺,此刻场面紧绷,是以戒嗔忍不住现身出手,用绝技“须弥山拳”荡开了金兵阵脚。 白十四向一旁的赤松子问道:“大哥,此人也是少林和尚么?使的是什么功夫?”赤松子摇了摇头,亦是不知。 蒲察宗翰大怒,扬起晃金两刃大弯刀,大骂道:“我本欲先礼后兵,少林竟然先下杀手,佛门中人,哼哼,亦不过是跟禽兽无异罢了!今日便要将少室山夷为平地!”言罢发出阵令。金兵见主帅震怒,不敢含糊,复又列成阵仗。 戒嗔和尚见此情景,冷笑一声,仰天喊道:“众师弟何在?”言未毕,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长呼短喝,紧接着嗖嗖嗖划空几声,众人只觉眼前一 花,戒嗔和尚身边已经多了二十几个中年僧人,这些个僧人穿着和戒嗔无异,亦都是体格壮硕之流,其中有八个人手执齐眉棍,其余则都是空手,他们正是名闻天下的少林“三拳八棍十六腿”。 且不说戒嗔的须弥山拳如何刚猛,但就这二十七的人轻功造诣,也已是武林罕有。众人看在眼里,无不暗暗惊叹少林寺卧虎藏龙。 蒲察宗翰虽然武功修为不高,但也心中雪亮:“此番带兵不多,若是这‘三拳八棍十六腿’联手齐上,只怕再厉害的阵法也变成了土鸡瓦狗,若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怕于己不利”心中已萌生怯意。 戒嗔向前几步,朗声道:“今日乃少林佛诞大会,敬佛事大,闲杂人等若有毁伤我少林的举动,断不轻饶!”几句话铿锵浑厚,直说得金兵心颤。 蒲察宗翰心乱如麻,忙向赤松子使个眼色。 赤松子会意,飞身到普擦宗翰身边,附耳说道:“大帅,今日之事我们已然落于下风,若再缠斗下去,只怕大有不利。” 蒲察宗翰道:“先生有何高见?” 赤松子道:“少林寺乃武林泰斗,牵扯过多,我大金虽然兵戎威盛,但毕竟根基不稳,万事还是谨慎为上不如就此撤去,再作打算。” 蒲察宗翰沉思片刻,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随即抬头朗声道:“吾大金国礼佛好善,诸事以和为贵,今日更不想妄动干戈。适才诸位苦苦相逼,本帅不得已才舞刀弄剑,大为后悔。眼下互有折损,亦算是两相扯平。我军务缠身,不便久留,不如就此罢手,青山不改,来日再见!”言罢纵身上马,调转马头,喊个号令,就要率众离开少林。 群雄见此情景,个个大笑,这个喊着:“鞑子狗技不如人,夹起尾巴溜了!”那个叫着:“鞑子狗好不要脸,有种的留下来拼个你死我活!”嚷成一片。 戒嗔和尚向前半步,冷声道:“说来便来,说走就走,把我少林当成了什么地方!”蒲察宗翰气得涨红了脸,却也无言以对,只好冷哼一声,算作回应。 法业大师嗔道:“戒嗔,不可无礼!”转脸冲着蒲察宗翰说道:“大帅既向善之士,还望日后多以苍生为念,少兴兵革,则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蒲察宗翰听其言语中颇有讥讽之意,大为不快,冷言道:“兵家大事,本就是你死我亡,若非蠢宋治国无方,我大金又何须顺应天时驱兵过境?方丈大师既是化外之人,还是先管好少林自家的事吧!” 法业大师听了这话也不气恼,仍是一脸平静的说道:“大帅今日既然来我少室山,足见一片敬佛之心,我少林身为东道主,又岂能让你空手而归呢?”言罢微整袈裟,右臂冲着不远处的佛坛一挥一收。众人还未及反应过来,只见一本书竟从佛坛上划空飞出,以飞箭之势径向蒲察宗翰面门飞去,观其劲力,实不亚于一枝飞镖。 群雄万不料法业大师这轻轻一抖手臂竟能将一丈多高的佛坛上面的香案上的佛经隔空打出,直惊得下巴几欲掉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蒲察宗翰还没弄清状况,就听得赤松子大喝一声:“大帅小心!”一个疾风向前,在那本经书离蒲察宗翰仅有半尺的地方猛出手一把抓住,但由于经书上的劲力太强,震得他手腕止不住打颤。蒲察宗翰吓出一身冷汗,呆瞪着双眼喘着粗气,手中的大弯刀也几乎拿将不住,险些掉落在地,样子甚是狼狈。 法业大师道:“这是一本《金刚经》,内藏佛门要谒,老衲今日赠予大帅,望大帅日夜参读,必有助益。” 赤松子稳住内息,轻声对蒲察宗翰道:“大帅,少林寺高手如云,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去罢。”蒲察宗翰余惊未消,再也端不出盛气凌人的架子,木然的点了点头便灰溜溜的策马出了山门,下山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兵革既靡又波澜 且说蒲察宗翰率兵众下山,法业大师哀痛谷长生之死,亲自折取松枝柏叶殓其尸骨,并开坛为其超度,群雄无不心恸。待超度已毕,法业大师朗声道:“今日之事,实出突然,谷掌门魂归极乐,惟愿无苦无厄,往生轮回,阿弥陀佛”群雄闻言,皆低首不语。 法业大师又道:“今日本该行礼佛之事,却不料横生枝节,如今正午已过,还请各位英雄在敝寺安歇,明日再行佛诞之理。” 群雄闻言,齐道声叨扰,便跟着知客僧进寺中安歇去了。 时过半午,群雄歇息偏厅,忽听得一个童稚之声喊着:“我外公呕血了,谁来帮忙救治?”正是冯笑渊。众人都止住脚步循声看去,这才想起苏绝音受伤之事,不免有些尴尬。 法源大师忙上前探视。苏绝音撑着苦痛抱拳道:“大师慈悲,苏某深铭五内!”法源大师搭了一搭脉,随即轻声道:“苏先生乃是内息受制所致气血不畅,并无大碍,静养几个时辰便可痊愈。”苏绝音道:“苏某再谢大师。” 法源大师笑道:“苏先生为武林大义挺身而出,此真可敬可佩之举,老衲怎当一谢?”正说着,只见严千浪走到二人跟前,将青釭剑托在胸前,笑道:“苏兄此剑当真是天下奇兵,只不知是从何而得?” 苏绝音先是一愣,心中暗思:“义兄不涉江湖,眼下群雄在此,若说出实情,只怕多有不便。”想及此间,随即说道:“此剑乃是一柄无名老剑,是苏某一个不懂武功的老友赠与我手,不过是件赠物罢了,谈不上什么天下奇兵,严兄谬赞了。”众人听罢,无不暗暗称奇。 严千浪心中不爽:“好个苏绝音,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却如此滑头,这剑明明是旷世奇兵,却要编出这种谎言搪塞,定然心中有鬼。”轻笑道:“苏兄何必过谦?依在下看来,此剑之利,实不亚于我黄山至宝‘悲云剑’,苏兄满口谦词,莫不是怕别人觊觎?”言罢哈哈大笑。 群雄听得此言,心中亦是好奇:“‘悲云剑’乃是黄山派世代相传的圣物,碎石断金,锐不可当,江湖上成名已久,苏绝音这把宝剑竟能跟其相提并论,究竟是何来历?” 苏绝音苦笑道:“严兄莫要说笑,我这把剑又怎能与悲云剑相提并论?” 陈冰尘铸剑一生,对宝剑最是敏感,此刻冷眼旁观,心中亮堂:“想不到严千浪身为一派掌门,脸皮竟然如此之厚,这把青色宝剑自携凌厉剑气,比之黄山‘悲云剑’不知强多少倍,他竟然将之和‘悲云剑’归于同流,好生可笑!”转念又一想:“严千浪此种行径,莫不是打算日后为了将此剑据为己有?此人暗自派弟子寻找《清明上河图》,其野心昭然,诡诈之处,不可不妨。”念及此处,向前笑道:“严掌门对此剑不吝赞言,莫不是想要拿悲云剑与苏掌门互换?” 严千浪心中早已萌生出将青釭剑据为己有的心思,此刻被陈冰尘暗言说破,心中不禁一惊,只得笑着说道:“陈兄哪里 话,苏兄这柄宝剑和我悲云剑本就各有千秋,岂有互换之理?”说着将青釭剑交到苏绝音手中,便转身领着座下弟子去后面禅房休息去了,其余众人,也都各各安歇,这些都不消赘述。 待群雄安歇已定,天已近黄昏。明禅院中,“法”字辈和“戒”字辈的僧人正相聚议事。 法源大师道:“今日金兵来犯,我等纵然无虞,可昆仑谷真人和福州申大侠毕竟命丧我少林,此事却是推卸不得。” 法空大师怒声道:“金兵屠戮我南朝百姓,罪业弥深,如今又来我少林兴事,做下重重恶事,着实可恨!” 在一旁的法真大师满脸严肃的说道:“今日金兵虽然退去,但难保日后不会卷土重来,倘若大举攻山,我少林只怕”众僧闻言,心头无不沉重,一个个面露不安。 法业大师起身道:“师弟无须担心,我料那蒲察宗翰日后不会再上少林。”众僧闻言,面露不解,齐想他望去。 法源大师道:“方丈师兄何处此言?”法业大师道:“蒲察宗翰此番来我少林,不过是为了招安南朝武林人士,却不料弄巧成拙,酿出祸事,反而得罪了天下豪杰。假若他日后举兵少林,群雄定会闻风而来,岂不是自找麻烦?这是其一。再者,我观蒲察宗翰其人,外强中干,今日戒嗔率众僧扬威,让他惊骇不已,我料他日后也不敢再上少林滋事。” 众僧听得此言,这才明白佛诞大会前一日法业大师让戒嗔护寺的良苦用心,无不叹服,心中也安稳了许多。 法业大师接着说道:“明日再行佛诞之礼,如今少林群豪毕集,人多事繁,众僧须仔细护寺,务使万事谐稳!” 群僧凛然道:“谨遵方丈法旨!” 法业大师点了点头,正待要说什么,却突然语塞,眉头一紧,肃然说道:“有人!”众僧一惊,却也不知所以。 法空大师忙问道:“此间并无声响,师兄所指何人?” 法业大师道:“山门三里之外有七人正向本寺赶来,其步法轻快,当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当头一人,更是远胜其他。”众僧内功修为远不及法业大师,因此都未曾察觉,听得此言,个个精神一震。 法真大师道:“此刻疾行上山,只怕来者不善,还是小心为上。” 法业大师点点头,唤戒嗔道:“你带众师兄弟速去山门外一探究竟,若是武林同道,即刻延至大雄宝殿。若是寻衅之辈,定要将其制伏!”戒嗔得令,大叫一声:“众师兄弟随我前来!”一时间身影窜动,二十几个僧人嗖嗖嗖几下蹿出了明禅院,向着山门跃去,正是“三拳八棍十六腿”。 法业大师见戒嗔跃出,接着说道:“我和法真师弟在此静候戒嗔,其余众僧仍旧各司其职,莫惊扰了群豪。”群僧领得法旨,便即散去,各忙各的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愁花有会伤颜现 戒嗔一招归正,冷笑道:“似我这等微末功力,在场的师兄弟都高出我一大截,施主打算暗施偷袭,我们自当奉陪便是!看拳!”言未毕,大拳早已兜出,喝喝有声。 年长男子双眼一瞪,一个“燕子翻空式”躲开一招,心中闪过一念:“这和尚拳上的功夫虽然硬气,但是招式未免太粗,想必近身搏杀的功夫一般,我且欺身过去跟他相斗!”念及此处,依旧翻出双爪,招式迅猛,正冲着戒嗔胸前天池穴而去。 戒嗔哪里容得他得逞?双拳上游下摁c左挥右勾,真气鼓动,竟有一团拳风将前胸紧紧护住,好似一堵无形的墙一样。 年长男子的双爪暗藏着一股子阴柔内劲,正是快如电c利如矛,却依旧不能伤及戒嗔分毫。戒嗔的功夫本来走的是刚猛路子,但是因为他有纯厚内力辅佐,因此每一拳打出,都拖拽着一股无形劲力,正好填补了招式之间的空缺。 年长男子心中大惊:“少林功夫果然非同凡响,似这等刚猛粗浅的拳法,竟然丝毫没有破绽,好生厉害!”只好将双爪舞得密不透风,暗暗等待时机。 二人你来我往拆了数十招,额头上都已渗出汗来,可谁也不想退让。那年长汉子在招式上虽然略占上风,但是因为适才在赶赴少室山的途中施展轻功耗损了不少内力,因此气力有些跟不上。而戒嗔所习的少林内功本来就以扎实沉稳见长,而他又颇有些内家底子,因此内力要比年长汉子充沛许多。 戒嗔看出端倪,索性只守不攻,双拳在周身挥动开来,以逸待劳。 年长汉子情知自己内力早晚不支,心里思量着如何速战速决,一连卖了好几个破绽,可是戒嗔却恍若不见,只顾守住门户,双拳打得虎虎生风,不给对手丝毫近身出招的机会。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年长男子双爪已然泄力,而戒嗔双拳的劲力却是越来越强。戒嗔所习内功乃是少林绝学“金刚功”,最是阳刚纯厚,此刻真气鼓动,热流涌动,使得脸上微微泛起了一层红色,连额头的汗珠也化作一团白气。“须弥山拳”得如此内力辅佐,焉能不强?拳风喝喝扫动,逼得年长汉子步步倒退,难以招架。 眼见年长汉子退无可退,戒嗔边出招边厉声道:“施主果真要在我少林放肆么?还是快些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否则哼!我佛虽然慈悲,却也难保拳脚无虞!”年长男子一脸颓色,却仍是不开口,兀自在那里勉力支撑。 戒嗔不耐,呼喝一声,拳上的劲力忽的增了三分,招式陡然硬了起来,由只守不攻变成了亦守亦攻,径取年长汉子肋间章门c期门两穴,正欲将他制服。 年长汉子的双爪此刻已经绵软无力,哪里还能和戒嗔的大拳相抗?左挥右挡,眼看遮拦不住,情急之下对其余五人大叫出来:“你们还愣着作甚!快些过来援我!” 其余五人见大哥招式不济,早就想上前助拳,只不过碍于江湖规矩,这才忍耐多时,此刻听到大哥求救,一个个互 相对望一下,再不犹豫,亮出招式,飞身而上。 戒嗔万不料年长汉子会向其余五人求救,更不料他们竟然会上前夹攻,登时大怒,大骂道:“斗不过便以多欺少,好不要脸!”回头大叫道:“众师兄弟还不动手!”话音刚落,其余众僧早已踊跃向前。 这“三拳八棍十六腿”群战是何等厉害,那六人虽身怀绝技,焉能讨得便宜?还未及出招,早已被团团围住。 戒嗔大喝一声,一个“嵩山鹤子飞”向后跃出一丈,立定身形,朗声道:“可识得我少林‘三拳八棍十六腿’么?” 六人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便是‘三拳八棍十六腿’,单是一个大和尚就已经难以应付,若是二十七人群起围攻,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一个个面面相觑,齐齐向松树上那个衣饰华丽的中年男子望去,显然是望其相助。 戒嗔冷笑道:“各位施主既然来之不善,我等师兄弟只好先将各位绑缚起来,再交由我师方丈处置。”四顾喊道:“众师兄弟动手!”言罢首当其冲,祭拳而上,仍是那招‘普度群魔’,此刻面对六人,正好可以一展威力。其余众僧也不含糊,早已各施绝技,滑身而上。刹那间但见拳影c棍影c腿影交织遮空而下,如风似浪,将六人团团围住,就像包粽子一样。 正在六人无计可施,将要被擒之时,猛听得空中大叱一声:“且先住手!”。 众人回头看时,正是那个衣饰华丽的中年男子从松树上飞身而下。 中年男子边飞边翻转单掌,只见空中落下的树叶仿佛喝醉了酒一样在他的单掌四周盘旋环绕,煞是好看。众僧万不料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会突然出手,更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掌法,一时间都有些发懵,招式也缓了下来。 那中年男子身法奇快,就在将要落地的瞬间猛地推出大掌,那掌风快而不散c柔而不弱,正冲众僧脚底而去。正所谓“三分丹田气,七分脚下力”,力由地起,众僧脚下被掌风这么一扫,身体再也站立不稳,招式涣散,阵形也乱作一团。六人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纵身飞出了重围。 六人跃出重围,齐齐跪倒在那衣饰不俗的中年男子面前,抱拳朗声道:“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六人中为首那个凹眼凸眉c头发稀少的年长汉子接着说道:“师父,这些和尚俱都身怀高深武功,且人多势众,我们”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中年男子猛地抽掌打了年长汉子一个结实的耳光,这一掌劲力非同小可,直打得年长汉子眼冒金星c皮开肉绽,嘴角也渗出血来。 中年男子嗔道:“技不如人,还有何话说!”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苍老。年长汉子大惊失色,满脸恐惧的低下了头。其余五人也吓得低下了头。 中年男子向前两步,冲着戒嗔说道:“还请这位师傅通禀方丈法业大师一声,就说苍茫山孤霞峰司徒伤携徒求见。”语气虽然和善,却带着三分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飞叶轻描颊渗血 众僧本来正在暗暗佩服这中年男子的武功,听了这话,无不为之一振,心中暗思:“司徒伤?莫非便是江湖盛传的愁花会掌门c大魔头司徒伤?是了,难怪武功如此怪异高强不对,司徒伤成名已久,不可能如此年轻,此人装神弄鬼,怕是有所图谋” 戒嗔性格本就火爆,经过此番纠缠,心中更是早已不耐,身上青筋暴起,向前一步,大声问道:“施主莫非便是愁花会掌门司徒伤?” 中年男子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 戒嗔冷笑道:“施主何故口出谎言?我师法业方丈十七年前曾和司徒伤在少室山连天峰上有过一次交手,我虽未亲眼看见,却也耳闻其事。我看施主不过四十岁上下,就算武功不凡,十七年前也断然不可能和我师法业大师过招,还是请报上真实姓名,免去绑缚之苦!” 那中年男子听了戒嗔的话,不仅没有任何怒色,反而仰面哈哈大笑。 戒嗔怒道:“你笑什么!” 中年男子身边六人中一个容貌俊朗,脸似凝霜的汉子向前笑道:“大和尚好没见识!愁花会的名头虽然不似你少林寺这般响亮,却也非寻常帮派可比,难道会有人敢冒充么?”说着指着中年男子道:“我师司徒掌门独门神功天下无敌,容颜不老乃是功力所致,又何须怀疑?” 戒嗔哼了一声道:“你又是何人?” 这汉子笑道:“我兄弟六人正是愁花会六部头领,人称‘孤霞六鬼’是也!我便是‘玉面六郎’芳名显,大和尚可曾听过?”这“孤霞六鬼”早年作恶多端,曾在武林掀起不小的波澜,众僧虽然不常在江湖走动,却也有所耳闻。 戒嗔冷然道:“凭你什么六魔六鬼,想要见方丈大师,谈何容易!”言罢突然发难,双拳砸空而出,正冲着‘孤霞六鬼’和司徒伤而去。 眼见拳风掀尘而至,‘孤霞六鬼’开始不由自主的向后寸移脚步,而司徒伤却气定神闲,一动不动。 戒嗔打出这两拳,自以为大显神威,此刻更不犹豫,大吼一声:“众师兄弟且一齐出手!”二十六个僧人听得一声召唤,挥棒出拳,掌劈腿扫,纷纷出招。此番招式堆叠如潮,其势直如大浪摧沙,汹涌难测。‘孤霞六鬼’见此情景,心神早已不稳,若不是碍于司徒伤在一旁,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正在众僧以为可以一击取胜的时候,那司徒伤却突然双眉一挺,长啸一声,手臂大展,双掌抱元,向前迅疾一推。这两掌当真非同小可,不仅刹那间打散了迎面而来的拳风棒影,更有剩余劲力向众僧身上打去。 戒嗔等不妨如此,顿时手忙脚乱,向后趔趄退出数步。 司徒伤不等众僧脚下立稳,一个追身大跃飞到空中,唰的一下抽出腰间宝剑,这一系列动作好似那闪电一般快,众僧只觉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待到反应过来时,司徒伤已然离自己不足两丈。 为首一个执棍的黑脸和尚大叫一声:“归中!”这是阵法的一个暗语,意思是将对手围在阵中令其无法施展拳脚。这时候众僧双脚未稳,却也只能勉强出招,劲力自然是却大打折扣。 司徒伤不等身子落地,环转一下手腕,剑尖轻 戳一下地,挺腰抖腿,竟又借力飞起。就在戒嗔等以为司徒伤要挥剑疾刺的时候,却见司徒伤身法突然缓了下来,与刚才的迅疾之态截然不同,虽然身躯凌空,可挥剑的动作简直慢的匪夷所思,就好似一团轻烟一样飘忽难测。 众僧正在惊诧,又见司徒伤长剑所指,一团银色的剑气涣散开来,地上的尘土和树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竟然缓缓飞起,绕着剑身旋转起来,其状甚是诡异。 戒嗔心中暗思:“这是什么功夫?招式虽然极慢却飘忽难测,还能将尘土和树叶这般轻盈的东西黏在剑身周围,莫非是使了什么障眼的戏法?”正思量着,却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孤霞六鬼’正面露得意之色,芳名显甚至偷偷发笑,仿佛司徒伤已经胜券在握。 戒嗔心中不免嘀咕:“他们如此偷笑,莫非这司徒伤果真有非凡神功?”转念一想:“像这种软绵绵的剑法,纵然诡异少见,可终究是难以伤人,我看这司徒伤不过是徒有其表,故弄玄虚罢了。”念及此处,暗暗凝气于拳,打算再施硬手。 就在这时候,司徒伤却手臂轻舒,将手中的长剑缓缓推了出去。只见这一推之下,剑身四周的树叶乍然散开,竟像飞镖一样纵横穿梭,一时间空中好似多了数百只绿色的飞虫一般,看起来甚是诡异。 众僧盯着这树叶,如梦似幻,刹那间都呆住不动了。 戒嗔心下暗暗称奇:“这司徒伤既已拔出宝剑,为何不进招相斗,只顾抖这些树叶到底是何缘故?”正思量着,就听身旁的一个师弟突然轻哼了一声,仿佛是受伤时所发出的声音。 戒嗔正待要一问究竟,其余师兄弟竟然也都陆续发出这种声音。回头看时,只见每个人左脸同一位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多了一个一寸多长的伤口,这伤口细如发丝,鲜血已然微微渗出。戒嗔大惊,正不知何故,突然觉得左脸一凉,用手一探,竟也多了个同样的伤口! 司徒伤一个折身落地,顺势扬手挥剑。 这一挥之下,树叶陡然变换方向,直冲着不远处的松树而去,竟然在一瞬间插在了松树粗大结实的枝干上!由于余力未散,那松树竟然久久颤动! 众僧见状,心中一下子明白:“原来脸上的伤痕是被这些树叶划过弄出来的这究竟是什么剑法,竟能在剑刃未及之处用树叶伤人?且伤口竟然都一模一样,连位置也都分毫不差?若是这树叶直接割在太阳穴,我等现在岂不是横尸当场?”念及此处,才意识到司徒伤剑术之可怕,无不骇然。 司徒伤还剑入鞘,随即笑道:“我携弟子不远千里赶赴少林,各位师傅不以礼相待也就罢了,又何必苦苦相拦?还是快些带我们去拜见法业大师,也免去诸多麻烦。” ‘孤霞六鬼’中老大‘鬼愁神妒’伏河海向前一步接着说道:“大和尚们刚才已经见过我师司徒掌门之神功,料想以你们的功力,拦阻亦是无用,还是乖乖儿带我们前去拜会方丈高僧,大家都省些力气,岂不两美?”语气颇为傲慢。 戒嗔等气得咬牙切齿,却耽于司徒伤的武功,不敢上前相斗。其实,以“三拳八棍十六腿”的武功阵法,若是认真和司徒伤斗起来,还是颇有胜算的。只不过刚才被司徒伤神鬼莫测的剑法所吓,这才失了信心,不敢贸然出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不速因怀绝顶志 正在伏河海要再逞言语之能的时候,忽听得一个苍迈的声音隔空传来:“既来我少林,何不入堂拜佛,反而在此空费唇舌?”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回头望时,一个灰衣老僧正从天而降,正是法真大师。 伏河海冷笑道:“大师的话说得好生痛快!我等早想入佛堂拜祷,只不过这些大和尚无端遮拦,我等不得其便,这才不得不啰嗦两句,却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话音刚落,就听背后一人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心中未存善念,又何必口出妄言呢?”声音虽然苍老,却极洪亮。 ‘孤霞六鬼’吃了一吓,忙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松骨仙颜的老僧正合掌站在身后,心中不禁大惊:“这老和尚是何时来的?怎的丝毫没有察觉?”正在疑惑,却见司徒伤向前揖首道:“十七年不见,方丈大师依然芝颜不改,让人欣慰。”这老僧原来正是法业大师。法业大师的轻功造诣远非六鬼可比,是以伏河海一众完全没有察觉。 法业大师还礼道:“司徒掌门并非向善敬佛之人,此番远涉江湖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司徒伤笑道:“大师果然快人快语,既如此,我也不必遮遮掩掩。实不相瞒,此番前来少室山,并非它故,正是要再与大师一决高下。” 戒嗔不耐,朗声道:“凭你也配跟我师父过招?” 司徒伤恍如不闻,接着说道:“十七年前我神功初成,自以为天下无敌,不曾想却在连天峰上惨败于大师的‘分筋错骨手’和《洗髓经》神功之下,身负重伤,险些变成残废。当时我指天起誓:二十年后定然卷土重来,与大师酣战一场,胜,则天下第一,败,则死不足惜。如今二十年之期虽未到,然我自问已经神功大成,今日不请自来,还请大师成全!” 戒嗔等一众年轻僧人听了这话,登时大怒,忍不住喊嚷起来。 法业大师喝止住众僧,沉然说道:“司徒掌门言重了,老僧乃化外之人,俗名如烟似雾,我并不挂与心怀,况且如今年迈体衰,气力堕尽,已无争强好胜之力;暮鼓晨钟,青灯古卷,更无争强好胜之心。司徒掌门若想当天下第一,那便是天下第一,又何必和老僧相斗呢?” 司徒伤把手一摆道:“大师何必自谦?我观大师虽然年迈,但神采矍铄,中气充盈,举止间暗藏锋劲,眉宇处浅露英华,何来年迈体衰之说?如今群雄皆奉大师为天下武功第一,若不相斗一场,纵然大师自认不敌,奈何悠悠众口,谁肯服我?还请大师与我比试一场,勿再推辞!”刚说完,就听一个声音传来:“阁下何人?与法业大师比武,不怕一败涂地么?” 司徒伤回头看时,一个长须青袍道人迎面而来,正是黄山派掌门‘丹神子’严千浪,他本正在禅房休息,听得山门处有打斗之声,于是赶过来探看。 司徒伤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严掌门,你素有兼并江湖的野心,黄山派这些年更是名声日盛,今日却又为何帮少林说话?不嫌虚伪么?” 这番话若是旁人听来,可能只当是讽刺之语,但是对于严千浪却不然,他内心有鬼,这一番话听在耳中,实则是刺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私密。 严千浪不禁大惊:“此人是谁?怎的会知道我所谋之事?”故作平静说道:“阁下何人?严某与你素不相识,适才只不过是替武林同道仗义执言,你为何妄言诋毁?严某虽不似少林高僧这般德高望重,自问数十年来在江湖上行事也对得起‘光明磊落’四字,阁下恶语相加,莫不是要与我黄山派为敌?” 司徒伤哈哈大笑:“光明磊落?哼哼,我且问你,你四徒弟裴飞麻现在何处?《清明上河图》可弄到手了?” 严千浪听得此言,如惊雷贯耳,心绪再也不能平静:“我派飞麻暗寻《清明上河图》之事极其隐秘,此人是如何得知?莫非飞麻之死就是 此人所为?”刚要开口问个明白,转念一想:“不妥,此刻我若是开口相问,岂不是不打自招?且先弄清他的来路再说。”想及此处,索性一挺双眉,不再言语。 严千浪并不知裴飞麻乃是陈冰尘所杀,只听几个幸存的弟子说是一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所为,一直百思不解。今日见司徒伤不断说穿自己隐匿多年的野心,更是疑窦大生,因此难掩惊讶,只好故作镇静。 司徒伤接着冷冷说道:“我司徒伤自问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行事却是光明正大,不似严掌门你这么遮遮掩掩,既然做了,又为何不敢言明呢?”言罢,在一侧的“孤霞六鬼”齐声发笑。 严千浪气得脸上青红交替,去也不敢发作,哼了一声道:“阁下原来就是愁花会掌门司徒伤,怪不得满口胡言乱语,似你这种江湖败类也敢对我说教么?” 正在这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我当是谁在这里吵嚷,原来是愁花会的大魔头到了!”紧接着一个影子穿空而至,落在地上,正是丐帮帮主苗厚土。其余群雄也都跟在后面。 适才戒嗔等打斗的声音不小,虽然距离不近,但群雄中不乏内功深湛者,如陈冰尘c苏绝音之流等,皆循声而来,剩下的人见状,也都陆续赶来。不多会儿,场面竟又像刚才对付蒲察宗翰那般热闹了。正是“恶去恶又来,似休还未休。” 苗厚土将司徒伤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笑道:“久闻大名,不见真容,原来愁花会堂堂掌门司徒伤竟是个白脸儿,真是笑煞了人!”一旁的伏河海向前道:“姓苗的,你休要呈口舌之能!莫非你以为天下的高手都像你这么臭烘烘的么?似你这种人,我师司徒掌门单手擒杀易如反掌,我奉劝你还是识相些,莫在胡言乱语,否则血溅当场,悔之不及!” 苗厚土冷冷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鬼愁神妒’伏河海,你们‘孤霞六鬼’当年大闹燕子庄,抢得陈谷主宝剑,又辣手杀了通天派沈掌门,这笔账我中原群雄还得跟你们这群龟孙恶鬼算算!”六鬼听得此言,咬牙切齿,忍不住想要上前动手将苗厚土碎尸万段,却被司徒伤一臂拦住。 苗厚土见状,还当是司徒伤怕硬服软,心中气焰更盛,嚷道:“怕了?哈哈哈,莫说是你们只来了七个,就算是把你愁花会的大鬼小鬼全他娘的叫来,姓苗的也不惧!” 司徒伤嘴角一扬道:“苗厚土,你身为丐帮帮主,怎么脚下还没站稳,嘴里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苗厚土听得莫名其妙,正在思量,却见司徒伤突然翻出右掌,隔空往他脚下拍出。 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劲力非凡。苗厚土还未及反应,凌厉的掌风已然扫到双腿。双腿被掌力所擒,哪里还扎得住脚?上身便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出。 司徒伤更不间歇,掌借臂力,自下而上又是一举。这一举之下,那股未尽的掌风竟而陡转方向,打向苗厚土的胸口。苗厚土胸口受力,身子复又站直,但是摇来晃去,竟像个受风的稻草一般无法定身。 司徒伤再补一掌,只见一团掌风袭过,竟然将苗厚土打出四五丈远,直接撞进了人群。这几掌既精妙又迅疾,是以在场的群雄竟然没能及时出手相助,直把苗厚土摔了个七荤八素。群雄眼见司徒伤像玩弄木桩子一样让苗厚土出丑,无不悚然。 司徒伤收回单掌,冷笑道:“莫非丐帮都不懂得脚踏实地么?” 伏河海附和道:“苗帮主嘴里生风,只可惜脚下却不生风,这一摔好不自在!”群丐哪里受得了自己的帮主受人如此奚落,登时叫骂起来。 苗厚土抚着胸口勉强站立,心中暗惊:“刚才司徒伤出掌时若是再加两分力,只怕我现在已经胸骨碎裂而亡了”情知自己的武功远不及司徒伤,心中虽有恨意,却也不再言语,只是向后退移两步,怒目相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驭雨愁花神中剑 司徒伤一剑震慑众人,心中大畅,朗声道:“既然法业大师不肯和我一较高下,我就算自封天下第一,你们定然也不服我,为今之计,我只好跟各位一一过招,直到全部打败,到那时自然再无异议此事皆因法业大师不肯出手所致,若是误手伤了谁,却也怨不得我!”这番话一者是想把责任全部推给少林寺,而自己则可以凭此借口无所顾忌;二者则是逼迫法业大师出手。 法业大师深知言外之意,却不加辩驳,只是默然摇了摇头。 戒嗔气恼不过,大嚷道:“你欲做恶事,与我少林何干!” 司徒伤并不理会,环视一下群雄,最后目光停在苏绝音身上,以剑指其面道:“同是用剑,就先与你比试!”他并不识得苏绝音,可见他相貌苍老,腰悬长剑,料想定然颇有名望,是以开口约战。 苏绝音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就要比武?” 司徒伤并不言语,脚步一个挪移,挥臂大抖宝剑。剑锋划圆,挫地而过,竟然将一枚叶子吸起。只见这叶子在剑尖附近盘旋飞舞,似落非落,飘然如蝶。而司徒伤招式则是缓如弱水,游然似醉。群雄见状,无不讶然。 正在群雄目瞪口呆的时候,司徒伤手臂猛然一抖,那看似乱作一团的绵柔剑气瞬间便凝结起来,将游弋在剑尖的树叶猛然推出,正冲苏绝音而去。这树叶显然裹挟着一股非凡劲力,动如飞梭,斩空而过。 此时苏绝音和司徒伤相隔数丈,万不料他会突然出手,更没想到那片不起眼的树叶竟能满载剑气化成凌厉暗器,不禁大惊。慌乱之下,只好举起青釭剑挡住前胸。听得砰呤一声,那树叶撞到青釭剑身上,碎成粉末,而苏绝音则被猛力所击,扎脚不住,撞开人群,平直向后滑出数丈,虎口也被震裂,鲜血沿剑柄缕缕渗下。群雄见状,无不悚然。 苏绝音忍住疼痛,心中暗思:“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种高手,我若挺剑上前,只怕数招之下便会惨死剑下却该如何是好?”正在思量,司徒伤早已飞身在天,冷然一声:“出剑吧!”一个鹰扑自上而下。 苏绝音心中连连叫苦,却也脱身不得,只好硬起头皮,摧剑而上。 苏绝音的环真剑法中规中矩,剑招沉稳细腻,少有破绽,再加上未央功和青釭剑的内外辅佐,已然是剑法中的翘楚,孰料司徒伤那种虚实不分的缓慢剑法却更加精妙,直逼得他不住的后退。 且说司徒伤的剑招越来越慢,身体上仿佛生出了好几个影子,却是缓而不散c疏而不漏,将苏绝音的所使剑招系数化解,而且剑气亦是极尽凌厉之能事,把苏绝音挡在半丈之外,使之根本无力靠近。 苏绝音情知自己不敌,不敢放松一刻,只好运足内力苦苦支撑,不求胜出,但求能够全身而退。 苏绝音虽然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但他毕竟是江湖耆宿,自尊心颇盛,况且顶着“剑舞丹青”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数十年,因此尽管身处险境却也不愿开口求助于旁人。而群雄耽于司徒伤的武功,也都不敢上前助拳。 &nbs p;司徒伤看出这一点,心中暗喜:“众人皆自诩名门正派,可一旦危难临头,亦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伪君子罢了,又有何惧?人多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各怀鬼胎罢了今日便是我扬名之日!”大喝一声,身影更加模糊难测,而手中长剑掩于身影之中,根本看不真切。 这时候,散落在四周的树叶杂尘竟然开始不断地聚集飘动,将司徒伤包裹其中,恰如一团绿风,飘来荡去,将所有剑招悉数掩藏其中,而内力却化在了树叶之上,快如利刃,让苏绝音无法近身。 苏绝音此刻已然使出十分的功力,借着青釭剑的无上剑气,亦是刚猛难当。但见一个绿风丝丝缓如雾,一个青影煞煞迅如雷,虽然高下有别,却极其好看,群雄见了,无不讶然。 不觉间二人已然拆了五十余招,仍未分出胜负。其实,若单就功力高下而论,司徒伤三十招之内便可完败苏绝音,只不过出招之时被青釭剑的剑气所袭,心中暗暗称奇,为了一看究竟,这才没有使出硬手。 苏绝音借着剑招汹涌的劲力,一个垫步上天,双手扬剑托空,以成锥状,然后一个“撼腰四周转”,使出环真剑法中一招‘平夕一雁’,此招乃是环真剑派前辈高人从大雁身上悟出来的杀招,并不记录在环真剑法剑谱之中,只由前任掌门亲口传于后任掌门,讲究后发制人,须得精纯内力催动,一招之中藏有三个后招,极难化解,最是狠辣无比。苏绝音使出如此霸道招数,看似攻势凌厉,实则是黔驴技穷,以求全身而退。 司徒伤看出其中端倪,心中思量:“此人剑法算不得上乘,但手中这把青色宝剑端的不俗,不知是何来路且先将他击倒,再一问究竟。” 打定主意,挥剑游龙,周身树叶瞬间飞散而出,正冲苏绝音而去,其意图是要打算先将苏绝音的招式化解,再施以快招将其打倒。 司徒伤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却没料到这一招后面仍藏有三个暗招,正要擎剑施招,却见苏绝音身形陡然一变,竟然在树叶的夹缝之中噌噌递出三剑。这三招堆叠在一起,再加上青釭剑之力,正是妙不可言,锐不可当。 司徒伤双眼一瞪,只好收住剑招,兜身一个精妙侧翻躲开来去,并顺势一个回环,祭出单掌在苏绝音肩窝上一拍,将他击出数丈之外。 苏绝音好不容易定好身形,暗稳内息,心中思量:“今日虽然狼狈输阵,却也不算是一败涂地,总算没有辱没了门派声誉”向前一步抱拳道:“阁下武功高超,老夫生平罕见,环真剑派苏绝音甘拜下风。” 这一番说的铿锵有力,看似敬佩之语,可让在场群雄听起来反倒像是故作谦虚。他这么说正是为了维护门派声誉和自己的尊严。 司徒伤冷然道:“原来你就是苏绝音,素闻你环真剑法独步江湖,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倒是你手中这把剑甚是锋劲,这是一把什么剑?” 苏绝音心中不爽,却仍强作微笑道:“不过是一个老友所赠,不值一提。”接着说道:“敢问司徒掌门适才所使是什么剑法,老夫练剑一生,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缓慢的剑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剑舞哀绝长音乱 司徒伤冷笑一声道:“念你死期将至,告诉你也无妨!”回顾四周,忽然移步运剑,舞起剑法来,边舞口中边朗声念道:“心卧聆风逝,从容拂清沙。一叶疏成密,驭雨又愁花。”待到舞罢,接着说道:“此剑法名唤‘驭雨愁花剑’,可有谁曾听过?” 群雄闻言,为之一悚。 这“驭雨愁花剑”剑法乃是千年前由东周名将甘茂所创,讲究以缓制快,招式慢如轻雾,却能酝酿出极强剑气,元末明初张三丰创立太极剑时就多有借鉴此剑法之精妙——当然,这又是数百年之后的是事情了。 江湖上素有此剑法的传闻,但久已失传,群雄亦是闻名,根本没有见过,此刻听司徒伤如此说,焉能不惊? 司徒伤所读五言诗正是这“驭雨愁花剑”的总纲,他多年前曾从一处坍陷的山崖中偶然得到“驭雨愁花剑”剑法,之后日夕苦练,如今神功已然大成。 他手中的“夺魄子午剑”乃是陈冰尘精锻后又在广冥泉中浸泡七年所得,兼具阴阳二气,握柄时越是用力,剑身就越沉,因此非常适合“驭雨愁花剑”这种绵软的剑法。司徒伤得此剑相辅,如虎添翼,剑法自然更加匪夷所思。 苏绝音道:“这‘驭雨愁花剑’已经失传数百年,不知司徒掌门是从何而得?” 司徒伤蔑然一笑,不屑道:“你只消知道这剑法之利害便了,又何须问其来历?” 苏绝音正待要再说话,却突然间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胸中一阵憋闷,还未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竟忍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群雄吃了一惊,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法业大师见状,大叫一声:“不好!”早已飞了过去。 司徒伤见法业大师飞身而至,大喝一声,拔身而起,大袖拨动如飞,袖中暗施掌法,正冲法业大师拍去。 法业大师亦不退缩,老眉一挺,出掌去迎。两掌猛然相接,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如奔雷怒吼,震动山川。两股力量碰撞宣泄,只见一股子惨白的真气从二人掌间扩散开来,把大地都撼动了。 群雄中功夫较差的根本站不住脚,身子早已晃来荡去,更有甚者,竟连手中的兵器都拿不住,掉落地上。众人本欲声讨司徒伤,见此情景,下巴都被惊掉了,哪里还敢说一句话? 司徒伤和法业大师一掌未分高下,都向后滑出数步。司徒伤微整长衫,阴声道:“方丈大师,你不是不和我比武么?怎么又突然出手?”法业大师并不理会,忙俯身去看苏绝音。 司徒伤冷冷说道:“大师不必费力,这苏绝音已经死了。”群雄闻言,顿时骚动。 法业大师一探触苏绝音的尸体,尽管表面上没有伤口,可心脉和肺脉却早已断裂,不禁大骇:“司徒伤到底用了什么招式,竟然能这样杀人于无形?”转念又一想,心中一下子明朗:“是了,刚才二人相斗到最后的时候,司徒伤曾在苏掌门肩窝上钉了一掌,想来定是那一掌中暗藏玄机。”   ;原来,司徒伤在这一掌中融入了一股极细的绵柔内力,从肩头云门穴透入到苏绝音体内,一时间难以察觉,等到有所察觉,心肺已然被毁伤c回天泛术了,是以能够杀人于无形。 法业大师纵然是得道高僧,此刻也再难保持冷静,厉声道:“你强行比武已是有失妥当,为何还要痛下杀手!”两腮都抽动起来。 司徒伤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大师此言倒是讨巧,若不是你执意不肯和我一战,我又何必下场和苏绝音比剑?若不比剑?他焉能横尸当场?”言罢环顾群雄朗声道:“如今环真剑派苏绝音已经败于我手,在场的还有哪位愿意相斗一场?我若是败了,任凭杀剐,若是胜出,须得奉我为天下第一,如何?”众人料想远非司徒伤敌手,虽然不忿,却也不愿送死,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头叫阵。 司徒伤心中大喜,回首对法业大师道:“如今苏绝音已经准我做这‘天下第一’,不知大师意下如何?不如大师和我比试一番,否则我只好接着跟众人一一比试,直到挫败众人,方才罢手。” 群雄听司徒伤如此说,齐齐向法业大师看去,一者是想看看法业大师的盖世神功,二者则是盼着法业大师能打败司徒伤,为武林除凶去暴,也免得跟司徒伤动手,躲过大厄。 法业大师心中暗思:“想不到十几年已过,此人仍是如此执着事已至此,我少林若置身事外,武林同道必然口出责难,只怕连苏掌门之死也要归咎于我少林,可若是强出头,则正中司徒伤下怀,难免有一场恶战”正在踌躇,却见戒嗔向前怒喊道:“江湖败类!你自己做下恶事,还想要陷我少林于不义么!”司徒伤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孤霞六鬼”老大伏河海上前应声道:“想不到少林高僧也懂得巧言弄舌,众人又不是瞎子,你少林置天下英雄于不顾,还用得着我们陷害么?” 群雄中有不少是一根筋的莽汉子,听了伏河海的话,心中嘀咕:“这话倒是不假,若是法业大师刚才和司徒伤比武,苏绝音又怎会被打死?法业大师若是再不出手,我等岂不是要被司徒伤活活打死在这少室山上?”一个个心中胆怯,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好像一团乱蜂。 法业大师环顾四周,不禁沉思:“少林声誉固然事重,但事关群豪性命,我势不能袖手旁观,况且群雄各怀心思,不能同仇敌忾,看来为今之计,只好用强将司徒伤驱逐下山,纵然遗下以多欺少的话柄,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念及此,冲司徒伤肃然说道:“施主已铸下大错,还请就此罢手,不然佛门难留,就请下山!” 司徒伤轻笑数声:“莫非方丈大师自知技不如人,要以少林之众对付我师徒七人?”言罢突然一个兔跃,飞身到苏绝音的尸体旁,打算夺了他手中的青釭剑。 法业大师眼疾手快,还以为司徒伤要毁损苏绝音的尸体,大惊之下,忙掀身作飞鹤舞空,向前飞出数丈。正在这时,旁边也闪出一个青影,亦是直冲苏绝音尸首而去,正是严千浪。 严千浪心思并不在苏绝音尸体上,而是想趁机将青釭剑据为己有,只不过他轻功却不及法业大师和司徒伤,因此短了一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画魔空梦惊霾乱 就在司徒伤离苏绝音不足半丈的时候,法业大师突然一个兜身大反转,翻出双掌向其袭去。僧袍袈裟同时被一团真气吹起,扑剌剌作响。 司徒伤正在犹疑,只见两道黄光擦面而过,苏绝音的尸首竟然随之飘走。法业大师疾飞过去将尸首接住,远远飘开。这一番运招快如闪电,群雄中修为不高的人根本看不清楚,纵然是施无常c苗厚土之流,也未看得十分真切。 法业大师乃是用了自创绝学“分筋错骨手”中一招‘无所不在’,此招以内劲辅外力,真气为先,加以隔空取物的精妙手法,所以能在一瞬间将苏绝音移形换位。 严千浪见无法得手,赶忙收势,故作掩饰道:“大师重义,足可告慰苏掌门在天之灵了。”言罢干笑数声,听起来甚是无聊。 法业大师双手捧着苏绝音,稳如团云,将他平放于不远处一片平坦空地上,合掌鞠了一躬,随即转身冲着“三拳八棍十六腿”朗声道:“佛门不可姑息,与我擒下此人!” 戒嗔等早已怒不可遏,此刻得令,再不犹豫,哗得散场阵势,或悬飞,或猛冲,纷纷使出绝学,打算将司徒伤一举擒获。“孤霞六鬼”见状,想要上前助阵,却早已被在一旁的法真大师用“大乘翻魔指”敌住,无法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却见司徒伤大喝一声,而后催身而起,腿扫乾坤遮天地,剑斩日月扫四方,哗啦啦剑气汹涌而出,将自己挡在一个两丈见方的圆弧之中,让戒嗔等人无法近身,而后虚点几步,向后一跃,整个人如灵鹤一般越众而出,落于一株大树之上,随即冲着“孤霞六鬼”大喊:“你们还不抽身!”紧接着刷刷挥出几剑,用游蛇般凌厉的剑气将法真大师罩住。 六鬼见状,如遇大赦,纷纷施展轻功飘开来去,他们轻功不俗,转眼间已经出了山门。 司徒伤冷笑一声道:“方丈大师竟然公然以多欺少,看来少林不过是徒有虚名的门派罢了!”顿了一下又道:“险些忘了一件事,据说画魔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流落中原,这幅画中暗有玄机,据说韩世忠c梁红玉夫妇生前在黄天荡大破金兀术之时意外发现前朝宝藏,并将其移于隐秘之处,以便后世之人能将它用于抗金大业,这画中便藏有这匿宝之地的线索” 言罢一个纵身,早已闪出山门之外。过了一会儿,隔空又传来一阵长啸:“这天下第一我是当定了,若有谁不服,自来苍茫山领死!”声音悠远有力,将山中的飞禽走兽都惊得乱叫起来。 群雄胆怯,无不骇然变色。施无常暗问陈冰尘道:“陈谷主,那司徒伤手中宝剑莫不是你当年被夺走的‘夺魄子午剑’?”陈冰尘一听这话,表情登时现出不悦的神色,哼了一声,也不说话。施无常自讨没趣,心想定是陈冰尘心中郁闷,便也不再多说话。 之后法业大师又依谷长生之礼把苏绝音殓尸超度,并派人将冯笑渊送回玉山并通报噩信,仍留李真在寺中养伤,这些都不消繁记。 群雄一天之内遭逢两次闹事,一个个心存余悸,再也不敢在少室山停留片刻,拜了法业大师便都匆匆下山了。 待到一切相安,已然是冷月高悬的深夜。法业大师召集群僧到明禅院听事。众僧经这一日,都疲惫不堪。法业大师老眉深垂,一语不发。 在一旁的法真大师愤然说道:“愁花会竟然公然与正派为敌,野心之大,我少林也不得不防!”众僧皆发言附和。 法业大师摇了摇头,叹道:“只怕愁花会不用出手,武林也将要大乱了”众僧闻言,都疑惑不解。 法业大师接着说道:“你们忘了司徒伤临走之时所说的话了么?” 在一旁的法源大师接口道:“那司徒伤说那幅传奇画作《清明上河图》中有赤子将军韩世忠所藏宝藏的线索这与武林又有何关碍?” 法业大师沉然说道:“且不论宝藏之事是真是假,武林中人名利缠身,听闻宝藏,岂非要趋之若鹜?到时候谣言四起,《清明上河图》所在之处,难免要激起一番恶斗,武林怎能不乱?”众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司徒伤是为了让武林陷入纷乱,好从中取事,果然奸诈难测!” 法业大师接着说道:“无论日后如何,我少林中人须得戒行戒心,以本寺基业为重,万不可轻信妄言,置身于纷乱之中!”众僧精神紧绷,凛然合掌道:“谨遵方丈法旨!”之后法业大师又吩咐了一些琐事,这些都无需赘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红馆呆憩霸王餐 一桌子饭菜被风卷残云,李真顿觉气力恢复,内外充盈着能量,站起身来拂拂肚子,长舒一口恶气,回顾四周鞠躬道:“多谢各位姐姐盛情款待,他日有隙,定当报答!”说完抬腿就要往外走。 这几个妓女还在思量着如何让李真动情,万不料他竟然吃完了就走,一下子全愣住了。 老鸨上前一把扯住,哼了一声道:“看你长得白白净净,还当你是个寻花问柳的小哥儿,却不想竟是个吃白食的贼流子!你当我玉柳苑是什么地方?便是这庐州的大老爷,若是耍了我的姑娘,那也是要递银子的!今日你若是掏足了银子,我便饶你一命,若是不给,管教你进得来,出不去!” 李真愣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情知理亏,慌忙道歉:“我先前实在不知这里的规矩,只因阁楼上有个姐姐说有吃的,我才斗胆进来还请还请老板娘恕我无知之过。” 老鸨把手一摊,冷然道:“我也不跟你这小贼一般见识,只管交出一百两银子来,我便放了你走。” 李真道:“我现在实无分文,不过我乃是玉山环真剑派的弟子,言而有信,今日且赊下,他日定当双倍奉上。” 老鸨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玉山离此千里之遥,我看你是特意找消遣来了!”叉腰大喊一声:“来人,给我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小贼流子!”话音刚落,四下里噪声大作,就突然间冒出七八个彪形大汉来,手持短棍,面相凶恶,正是这老鸨雇的打手。 当头一个大汉上下打量了李真一番,讥笑道:“尻毛子都没长全的小白脸儿,也敢来这吃白食,我看你是活够了!”转脸问老鸨:“是断腿断手,还是挖眼割舌头?” 老鸨眼冒凶光:“你们看着办,总之不能便宜了他,给我往死里打!” 这些大汉恃强凌弱惯了,听了这话,举起短棍,嚷嚷几声,就往李真身上打去。这时候,四周早已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嫖客,这些嫖客若非达官豪绅,便是纨绔子弟,都只是看热闹,却没有丝毫同情心。 李真的武功修为尽管算不得高,但是若有心逃跑,量来也没什么难度。只不过他内心耿直,虽然吃白食乃无心为之,但毕竟理亏,因此紧闭双目,任由他们去打。 眼见李真就要棍棒加身,四周一些胆小的女子怕见到血肉模糊的场景,早吓得用手绢遮住了眼睛。可片刻之后,那七八个打手忽然几声惨叫,紧接着像是被人推了一下似的,猛地向后弹出,直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将好几张桌椅砸得稀烂。 众人见了,无不惊异。 这全是因为李真在少林寺练了《易筋经》的缘故,他天生没有至阳c筋缩c鸠尾c委中c至阴五穴,竟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将全身经脉和内息融通交汇,体内不知不觉间已经练成了一股精纯内力,虽然谈不上入 圣超凡,却也是渊深难测。适才李真身体被棍棒猛击,体内真气涌动,由内而外扩散,这才将几名大汉震开。 那老鸨回过神来,心想李真定是用了什么诡计,更加气恼,忍不住骂嚷起来:“作死的小贼,看来是成心找老娘的不痛快来了!” 李真只觉得腹内燥热难当,也搞不懂为何那几个大汉在打自己的时候会被反弹出去,只好连声道歉。 那老鸨哪里肯罢休,几声呼喝又将倒地的大汉唤了起来。那几个大汉心中胆怯,但毕竟拿着老鸨的银子,只好硬着头皮再上。 李真不住的解释,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再次闭上双目等打。可是那几个大汉竟又被弹了出去。如此三番,李真毫发无损,那几个大汉倒落了个全身挂彩,狼狈不堪。 老鸨心中惊异,更大恼怒,一边骂着那些大汉不中用一边便要出去报官,李真心中叫苦,只得呆站着等官差来抓。 正在这时,忽听得楼上一个灵妙女声传来:“妈妈,这小子赖了多少银子,我帮他抵上,饶了他吧。”话刚说完,四周便是一阵骚动。 李真忙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女子正倚栏下望。这女子月容花肤,柳眉浓妆,轻纱浮艳,玉臂流光,头盘霞云髻,斜插明珠钗,漫罩苏彩衣,袖缠软烟罗,好个出尘明艳的绝世佳人! 李真在少林多年,整日里所见之人除了光头和尚以外便是一些衣饰朴素的善男信女,何曾见过如此美艳女子?顿时觉得如堕幻境,竟巴巴得看得痴了。 那老鸨先是一惊,而后立马换一副嬉笑嘴脸:“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就别我添乱了,你要是闷得慌,这里多得是公子王孙哄你乐子,又何必寻这个死命毛贼的开心?”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嫖客跟着起哄,污言秽语顿时充满厅阁。 那女子不嗔不笑,面如敷爽,冷然说道:“我今日不舒服,没心思寻乐子。这小子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是来庐州投奔我的,放了他吧。赖了多少银子,妈妈只管从我的份利里双倍扣下便是。” 那老鸨一怔,疑惑道:“你不是从小无父无母么怎么突然冒出个亲戚?也没听你提起”话没说完,那女子打断道:“妈妈的话好奇怪,无父无母便连亲戚也没了?他若不是我的亲戚,我干嘛无趣管这闲事!” 那老鸨听了这话,心琢磨着也有道理,便即堆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早知道这小兄弟是你的亲戚,妈妈我也不会行这一出了。”忙走过去,一边拍打李真身上的灰尘一边好言劝慰:“刚才我急了些,小兄弟莫放在心上,你既是阿蛮的亲戚,我们便是一家子,只管放开肚皮吃喝!”又转向那女子笑道:“你打量妈妈我是那种小气的人?既是亲戚,别说是这一顿粗饭,便是天天酒肉相待,那也是应当的!你让我扣份利钱,那不是掴我的脸么!”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没边儿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萤裳豪饮艳无双 这美艳女子正是这玉柳苑的花魁,没人知晓她的真实姓名,只因她极善饮酒,性格又颇为火辣,那些个王孙公子们便给她起了个别名,叫“蛮姑”。她经常吹奏一个玉埙,声音哀亢凄绵,悠长黯婉,让人听了久久不能释怀。 这蛮姑在庐州身价极高,谁若想与她共度良宵,那便要白银三万两,俨然摇钱树一般,因此那老鸨才敬之如神。 李真痴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深觉莫名其妙,暗自嘀咕:“我从未见过这位姐姐,她为何要救我不如问个清楚。”刚要开口,转念又一想:“不妥,我终究是吃了白食,眼下这位姐姐帮我解了围,若是我直言发问,岂不是自惹麻烦?” 正在纠结,忽听那女子说道:“好兄弟,你我姐弟多年不见,上来跟我叙叙旧罢!” 李真一愣,心想这位姐姐既是好心相救,必然没有恶意,便放心大胆的上去了,那老鸨也不加阻拦,只顾陪笑。四周的男子见了,妒火升腾,一个个对李真怒目相向,只不过李真并不知道这是一家妓院,因此浑然不觉。 上了旋石小梯,转过一个雕花木廊,李真跟着蛮姑进了一个极其宽敞的房间。双脚一经踏入,李真便被扑面而来的胭脂香气弄酥了半个身子。这胭脂香气里透着荷花和石榴的丝甜味道,淡而不稠,幽而不腻,其中还掺杂着三分酒香,搅洗五内,让人心神舒缓,迷醉恍惚。 李真被香气缠绕,心情大畅,环顾四周,只见这房间的布置甚是雅韵,当中是一面流纹铺花小圆桌,上面摆着浅盘玉瓶蝴蝶杯;左侧是一扇方格圆窗,其上罩着云锦绣竹轻纱,窗边倚放着尺窄长桌,上面巧摆着各色异样花卉,煞是好看;最里面是一张松木翠帐床,悬着五彩玲珑穗儿;床头是一个香檀嵌宝妆奁,摆着各色描妆用具李真从未见过如此精致脱俗的屋子,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蛮姑也不理他,径直走到床头,从妆奁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小坛酒,坐在圆桌旁,也不用杯,仰头便喝。 李真见此情景,方才回过神来,弱弱问道:“这位姐姐姐姐,你你为什么”话未说完,蛮姑把酒瓶一扬:“你喝不喝?那柜子里全是好酒,你若是想喝,自己去取。”言罢又猛灌了一口。 李真从未饮过酒,见蛮姑豪饮甚欢,心想定然好喝,也不答话,走过去拿出来一坛酒,也学着蛮姑的样子猛灌,这一灌不要紧,喉咙如淋沸汤,直呛得他说不出话来,表情拧成了一个疙瘩,不住的咳嗽。 蛮姑见他这样,开怀大笑:“小子,看你功夫不错,怎么连个酒汁也喝不了?” 李真听了这话,满脸羞惭,索性把心一横,仰头又是一口猛灌,尽管仍是辛辣难咽,但却撑起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蛮姑又是一阵大笑,仰面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席地而坐,将酒坛丢在一旁。 她身穿轻纱薄绫,这么胡乱一坐,衣衫浮动,粉颈微露,玉臂挠香,酥胸隐然若现,更加的美艳动人。李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见到蛮姑如此,热血翻涌,眼睛早就直了。 蛮姑也不理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真低声道:“李李真。” > 蛮姑轻笑道:“李真?倒是个像样的名字。”接着问道:“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好功夫的,站着一动不动竟也能将那几个土豹子打得鼻青脸肿,你是哪门学艺?” 李真结结巴巴道:“我我是玉山环真剑派的弟子从小受了伤,便便在少林寺养伤,养养了八年” 蛮姑突然生气,怒道:“跟我说话非要吞吞吐吐么!你这贼毛小子,既有胆进妓院,难道还嫌弃我是青楼女子么?”这蛮姑是个烈性子的女子,且又敏感,见李真这样,心中自然极是不耐。 李真尽管全无处世经验,但也隐约知道青楼乃是污秽之所,听了这话,心中一下子慌乱:“我还当这是吃饭的馆子,却原来是我和这姐姐素不相识,身上又无银两,这可如何是好?” 蛮姑稍消怒气,见李真面露难色,傻站着一语不发,便又问道:“小子,你不想知道我为何救你么?” 李真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蛮姑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自然不是什么慈悲救难的菩萨,替你解围不过是看上了你一身的好武功罢了,莫多想了!” 李真怔了一下,弱弱说道:“姐姐说笑了,我学艺没几年便受伤进了少林,荒废数年,武功实在稀松的紧,不值姐姐看重。” 蛮姑杏目一瞪,怒道:“你当我是瞎子么!武功好便是武功好,既然敢伤人,又干么藏着掖着?哼,看你年纪不高,却也是个表里不一的臭男人!滚罢!”说完又径直走到床头小柜拿出一坛酒来豪饮。 李真连连摆手,慌慌说道:“我实不敢对姐姐有半句虚言,小子是环真剑派不假,但是入门只学了些粗浅功夫,武功是决计算不上好的。”接着便将自己八年前如何被鬼蝉翁弄成重伤,又如何在少林寺养伤的过程细细说了。 蛮姑见他说的详尽,表情又极是单纯,方信之不疑,转而又问:“即使如此,你适才又是怎么将那几个土豹子打趴下的?来这青楼又是做什么?” 李真惑然道:“刚才那几个大哥打我的时候我并未还手,只觉得棍棒加身,胸中有一团气胀热难当,竟也觉不出疼了,那几个土豹那几个大哥也不知怎的就自己摔出去了。” 李真尽管心中疑惑,却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身俱上乘内功,心猜定是那几个大汉心中不忍,这才假装自己摔出去,殊不知那几个大汉皆是心狠手辣的恶棍,是绝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蛮姑听了,心中暗暗吃惊:“看来这小子所言非虚,唉,好不容易寻得一个高手,竟然是个毛头呆子”摆摆手,一脸失望道:“你滚吧!” 李真忙跪倒在地,郑重道:“姐姐息怒。李真蒙姐姐解围,免遭困苦,感激不尽,姐姐有何吩咐,但请明言,若能帮到,绝不推辞!” 蛮姑瞥了他一眼,冷然道:“绝不推辞?哼,我便要你去帮我杀一个人,也不推辞么?” 李真听了这话,不禁一惊。他在玉山时,苏绝音便一直教他向善,加之又在少林寺生活数年,莫说是杀人,就是杀猪宰狗这种寻常之事只怕也做不来,听了蛮姑这话,登时语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埙音哀动蛮姑曲 蛮姑见李真面露难色,怒气陡升,将手中的小酒坛重重摔在地上,厉声道:“男人全都是心口不一的畜生!说过的话跟放屁没什么两样!滚出去罢!” 李真手足无措,忙下跪道:“姐姐息怒,杀人杀人乃是罪业,万万不可啊!”他年幼时本是个机灵鬼怪的小童,可在少林数年,暮鼓晨钟,吃斋听佛,虽不算是正宗少林弟子,潜移默化间却也已有了一颗敬佛向善之心,听得“杀人”二字,早已吓得心惊肉跳。 蛮姑哼了一声,冷然道:“你若不去杀人,我现在便出去差人报官,免不了要遭一番牢狱之苦!可要想清楚了!” 李真再拜道:“我既然白吃了这一顿饭,受罚原本是天经地义的,承蒙姐姐解围,心中感激万分,本该竭力相报,但如若姐姐让我去伤天害理,却是万万不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鞠个躬,道:“不需姐姐前去报官,李真自去官府领罚!”言罢大踏步就要往外走。 蛮姑见状,拍桌起身:“站住!” 李真回身道:“姐姐还有何吩咐?” 蛮姑冷然道:“自己都是泥做的观音,却还想着普度众生做好人,好一个痴儿!”李真听了这话,默然不语。 蛮姑接着说道:“如果我让你杀的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奸邪之徒,却又如何?” 李真摇头道:“那也杀不得,杀生乃百恶之首,一个人若是奸邪无道,不需有人擒杀,自也有循环报应。” 蛮姑仰面猛灌一口烈酒,苦笑道:“循环报应?哼哼,这世间若真有循环报应,我又何须家破人亡,又何须沦落青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言罢再不理会李真,从妆奁上取下一个玉埙,倚窗吹奏了起来。 但见蛮姑双手捧埙,朱唇微动,一股黯柔凄婉的调子缓缓流出,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一层忧伤的音雾,让人心生郁结。 李真听了这首哀伤的曲子,心头亦是沉重,不禁抬眼向蛮姑看去。此时的蛮姑已有三分醉意,薄绫四散,粉肩隐现;双颊红晕,更增媚色,李真见了,痴醉不已。 蛮姑一曲吹完,轻叹了一口气,两行清泪竟夺眶溢出。 李真万不料这个蛮横豪饮的女子竟然会悲然垂泪,刚要开口询问,却见蛮姑又提着酒坛猛灌起来,且将大半坛酒一饮而尽,而后瘫倒在小窗下,泪如雨下,开口哼唱起歌来: 思量。烂漫芳年,倚窗窃邻香。闲闲芙蓉雨,为我补新妆。 一场迢迢坠离殇。泪难尽c青春成霜。愁绪如风怎躲藏?未饮先断肠。 这曲子出自哀牌《甘草子》,蛮姑嗓音略带沙哑,其间旋律尽管不及玉埙那么低沉徘徊,但其中的哀苦之意却是更甚于前,仿佛在讲一个故事一样。   ;李真听着,竟也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蛮姑一曲唱完,似是郁结难舒,双手捧着酒坛仰头猛灌,由于来不及下咽,苦辣的酒水从口中溢出,弄湿了一身绫罗。 李真忙抢身向前道:“姐姐,酒把衣服都弄脏了。” 蛮姑并不理会,一饮而尽,将酒坛远远掷出,凄然道:“身子都是脏的,就算穿着干净的衣服又能怎样”抬头看到李真双眼竟挂着两行热泪,轻笑道:“你哭什么?” 李真黯然道:“我听姐姐唱歌,心里难受,也不知怎的,就流出了眼泪让姐姐见笑了。” 蛮姑闭目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想不到我这屋子里来过七十四个男人,他们都听我唱过这曲子,一个个拍手叫好,却都没哭,只有你这个傻小子竟然哭了,哼哼可笑,可笑。” 李真见蛮姑显然是醉了,忙劝道:“姐姐还是少喝些酒罢,方丈大师说过,酒是愁源,摧伤五内c空增伤感,你这样重饮,只怕有损身体啊!” 蛮姑摇摇头道:“心早已死了,有损无损又有什么分别?”她此刻深醉,内心的凄苦全都泛滥开来,说话也不似先前那样蛮横了。李真见她如此伤感,也不知是何故,只能默然相对。 过了一小会儿,蛮姑缓缓睁开眼睛,见李真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表情甚是稚嫩,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说道:“痴小子,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么?” 李真见蛮姑愁意稍解,心中大喜,忙道:“痴小子愿意,姐姐尽管讲来!” 蛮姑柳眉一横,厉声道:“跟我油嘴滑舌干什么!你喊我蛮姑便是,少在那里姐姐长姐姐短,听了心烦!”李真不料蛮姑竟然如此反复无常,只得唯唯点头。 蛮姑怒气稍解,方才娓娓说道:“你可曾听过徽州的谣歌儿?‘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从前有个姓顾的商人,这商人从小家境贫苦,只得外出闯荡,吃了几十年的苦,终于创下了万贯家业,还娶了家乡最美的绣娘为妻,婚后一年,诞下一女,更是得享阖家之福可惜天不念善,那女儿长到十四岁的时候,这商人接了一笔大生意,往扬州贩运十车云锦苏绣,商人一心要为爱女积下巨富嫁妆,便欣然前往,顺便还带着妻女一路赏玩。这十车云锦苏绣换得两车金银,获利极多。商人一家欣喜不已,便约定从此不再行商,一家人得享天伦。但福祸难知,返程时路过庐州,那庐州知州文思仁将这商人延至深府,置酒相待,甚是殷勤。顾家人还只道这文思仁是个正人君子哼,哪知他竟是个见财起意的虎狼之徒,表面慈仁,却在暗中差自己的儿子施下毒计,害死了商人,霸占了商人的金银,还”说到这,蛮姑已是满目噙泪,咬牙切齿,浑身不住的颤抖,她紧攥拳头,显然是愤怒之极,长长的指甲竟扎进了手心,渗出一层殷红,恨恨说道:“还淫污了商人的妻女”言未尽,语气中已然大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白雀林中枯庙隐 蛮姑猛击桌子,恶狠狠说道:“自然是千刀万剐,雪耻报仇!” 李真不禁打了个冷颤,弱弱说道:“冤冤相报,姐姐这样做,岂不是自堕地狱?” 蛮姑道:“地狱?这人世间对我来说便是地狱,都已经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李真听了这话,心想:“如果我真的擒住文思仁父子,而蛮姑姐姐却又杀了他们,那我岂不成了杀人的帮凶?”心里纠结,便要拒绝蛮姑的请求,可一看蛮姑愤怒的样子,又不敢开口。 呆了半晌,心里一个转念,又开始自己给自己找理由:“佛祖为了普度众生也曾铲除无数妖魔鬼怪,他们父子二人多行不义,今日被我知晓,焉知这不是佛祖给我的指引?如果我擒得他们父子,当先劝他们修身向善,以赎前罪。如果他们同意,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倘若他们不同意,再交给蛮姑姐姐处置不迟,无论如何,也算是功德一件。相信方丈大师和师娘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念及此处,再不纠结,豁然说道:“姐姐放心,我尽管本领不高,但也定要为姐姐尽力办成。”言罢便往外走。 蛮姑叫住李真,指一指地上的金子:“把这个带上。” 李真笑道:“这金子还是姐姐自己留着,我带些干粮就行。” 蛮姑冷笑道:“你不要金子?哼,难道你也只是贪图我的美色?”低头叹息道:“天下的男人果然全无分别,也罢”转而对李真说:“如果你真的助我得报大仇,我便成全你,陪你逍遥一晚,如何?” 李真并不懂男女之事,听得稀里糊涂,还只当蛮姑此话乃是寻常客套,忙说道:“李真此行全是为了报答姐姐,万不敢图任何回报,我这就赶去白雀林。”言罢转身就走。 蛮姑也不阻拦,斜视李真走出小门的背影,冷然自语道:“好一个伪君子!” 从玉柳苑出来,李真便向人打听白雀林,几经周折,等到寻到白雀林的时候,已经是大晚戌时,夜色深重,万籁息声。李真在林子外不远出一个破敝的关帝庙里暂且歇身,吃了些从玉柳苑老鸨那里讨来的干粮,勉强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晨雾刚起,李真尚沉浸在朦胧睡意中,忽听得耳边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深浅不同,显然是一些身怀武功之人。忽听得一个声音粗厚的男人说道:“这里有个关帝庙,且进去歇歇脚再说。”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真猛然警觉:“难道我来捉文思仁父子的事情泄露了,他们派人前来抓我?李真啊李真,只怪你太不自量力,倘若真的深陷牢狱,何时才能回到玉山,看望师娘?”慌急之下,忙爬起身来躲到了关老爷神像的背后,屏气而立,心里兀自战战兢兢。 不一会儿,那些个人就进了关帝庙,胡乱的坐下歇脚。李真也不敢露头相视,只是躲着静听,他内功深厚,加之少林吐纳功夫讲究“养气存元”,长期习练,呼吸细微且无间隔,因此在场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只听得其中一个人说道:“二师兄,咱们十几个人找了这许多时日,连个影子都没找到,莫非是师父得到的消息有误?”另一个人说道:“不会,师父做事向来十拿九稳,怎会有误?这‘寒棺双鬼’行事诡秘莫测,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寻到的?自然要废些时日。”此话说完,其与众人都随声应和。 李真暗忖:“看来这些人是要去找什么‘寒棺双鬼’,不知是何来路?等我回到玉山,一定向师父和师娘问个清楚。”他并不知道,这‘寒棺双鬼’正是他当年在玉山深夜里乱石坡深崖里碰到的那两个人。 他在少林养伤期间,法业大师也曾问过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那枚棋子的来由,李真遵守和阴行尸之间的约定,只告诉这是法业大师的一个故人托他转交,其余一概不知,法业大师之后也没再深问。此刻的李真早已将这些事情淡忘。 正在李真暗思的时候,又听一个人说道:“二师兄,久闻这‘寒棺双鬼’武功高强,倘若真如师父所言,那《清明上河图》在此二人手中,怕也颇为棘手啊!”另一个人笑道:“廖师弟你武功低微,自然是有些怕了,但是依我看来,那什么狗屁‘寒棺双鬼’不过是拿着虎皮当衣裳,吓唬人罢了!能有什么本事?况且咱们二师兄和五师兄都在这里,还能怕了他们不成!”二人争论起来。 那个二师兄喝止二人,肃然说道:“廖师弟虽有些胆怯,但是所言有理。这‘寒棺双鬼’来路诡秘,江湖上大都是只闻其名,却不知其底细。你们别忘了,你们的五师兄裴飞麻当年就是在外寻找《清明上河图》的时候在潭州惨遭杀害,我们缉凶多年也没有结果。师父曾推测说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这‘寒棺双鬼’所为,细想来,确有几分道理。”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近几年江湖上因为《清明上河图》而大起纷争,我们黄山派尽管势力广大,占尽上风,却也不能和其他帮派结怨太深,因此师父从未公开抢夺过图轴,只是差我们秘密寻找。这次我们寻找‘寒棺双鬼’,身负重任,各位师兄弟须得上下一心,不得再做无谓的唇舌之争!”众人听了这话,无不慨然答应。 这些人正是黄山派的弟子。 一个月前,严千浪得到密报,说《清明上河图》在‘寒棺双煞’手中,因此立刻派弟子下山寻找。因为担心对手武功高强,还特意让自己的二弟子何飞平和五弟子郑飞云一同前去,此二人皆是“黄山五贤”里的人物,武功甚是了得,只不过严千浪四弟子裴飞麻早在八年前被陈冰尘杀死,因此现在江湖上都称“黄山四贤”。这些都不必赘述。 黄山派众人歇了片刻,便又匆匆上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双女林逐玄中问 李真从神像后走出来,心里琢磨:“他们刚才提到《清明上河图》,记得小时候听师公说过,好像是画魔张择端所遗的一幅绝妙的画他们黄山派是武林大派,寻这幅画做什么?听他们所言,还曾为了找这幅画死伤了一些弟子,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那幅画有什么秘密?嗯,等回到了玉山,一定要把今日所听到之事告诉师父师娘,弄个明白。”想到此,对玉山的思念便又加重了一分。 曦霞消散,晨露渐退,清风弄晴,万物眠醒,虽然山河纷乱,但这白雀林倒是非常恬然别致,大有世外桃源之概。 李真走出关帝庙,深吸一口气,驱走睡意。突然,头顶呼得一下子飞过去数只白雀,这些白雀体型娇小,除了羽白如雪c嘴弯如月以外,和寻常麻雀并无不同。 李真见群雀相携飞舞,犹如一团白云,即惊且叹,心想连雀儿也可以结伴而行,而却自己孤身在外,突然间就开始想念玉山的那些师兄弟们,尤其是师弟冯笑渊。但又想起蛮姑,尽管她态度蛮横,喜怒无常,但其绝世姿容颦一笑无不深印心中,难以挥去。 李真又想起蛮姑的凄惨遭遇,立马抖擞精神,拔步去寻文思仁父子。 这白雀林有数里之广,李真寻了一个多时辰,仍是不见人影,心里有些气馁:“这林子大的紧,寻了这一会儿,莫说是文思仁父子,连个走兽也没见到,蛮姑姐姐莫不是在骗我?”正在着急,忽然听到几声嗖嗖的破空之声。 李真警觉之下,情知不妙,忙向一旁跃开。但觉眼前两道黑线掠过,听得当当两声,李真身侧的一棵树上已经插上了两枚梅花钢镖。李真狼狈在地,惊魂未定,就听一阵叫嚷声越来越近。 李真乱念丛生,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空中呼呼作响,定睛一看,竟是两个身穿红锦蝶纱衣的女子急速飘飞过来,这两个女子臂缠长绸,长空敛风,恰如仙舞,煞是好看。但她们脸上都遮着红纱,看不清面容。 李真正欲问个究竟,却见这两名红衣女子背后竟有十余个手执长剑的男子追赶过来,口中还骂嚷不止。领头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叫道:“速速停下,否则长剑无情!”言罢脚下发力,越众而出,瞬间抢前十余步,轻功端的不俗。 李真一凛:“这声音啊,对了,就是在关帝庙中那个‘二师兄’!他们黄山派何以会追这两个女子?莫非她们两个便是他们提到的那个‘寒棺双鬼’?”眼见两名红衣女子要被追上,善心登生,不及多想,大叫一声:“住手!”跃了过去。 黄山派众人正在全力追赶红衣女子,尽管已经看到李真,可都当他是砍柴捉兽的寻常农夫,并未放在心上,万不料他会突然出手。着实一惊,都停了下来。那两名女子正值精疲力竭之时,如遇大赦,忙飞到一株大树上,调整内息。她们不知李真为何出手相助,心中即喜且疑。 何飞平正待要追上二女,眼见李真挡在前面,只好收住脚步,冷然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何来路,竟然敢阻我们兄弟抓人?”背后十几个人随之大骂:“作死的兔崽子,快点滚到一边儿去,不然少不得一死!” 李真豪气陡生,朗声道:“ 黄山派好歹也是江湖大派,你们十几个人苦追两个女子,不嫌面上无光么?” 黄山派众人听了这话,俱都吃了一惊:“此番下山,为避是非,我们一直奉行师父的严命,行事非常低调,从未表露身份,这毛小子是如何知道我们来历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何飞平故作镇静道:“小兄弟想必是认错人了,我们兄弟几个只不过是庐州城里的寻常武夫,并不是什么黄山派的人。” 李真笑道:“这位二师兄何必遮遮掩掩,难道黄山派来路不正,说出来有失颜面?” 何飞平听了这话,来不及生气,心头一紧:“这小子竟然连我的身份都知道,果然大有来头,我怎么从未见过他?”他哪里知道,李真根本连他的名字也不晓得。 那郑飞云见一向能言善辩的二师兄竟然语塞,心中着急:“这小子知道我等的身份,二师兄干么还不灭口!”剑指李真骂道:“你管老子是黄山派还是红山派,老子今日只想杀个痛快!”言罢脚下生风,正是要上前剑杀李真。 何飞平挥臂挡住,厉声说道:“老五不可冲动!” 郑飞云骂道:“师兄莫要阻我,这小子来路不明,言语不通,合当该杀!” 何飞平低声道:“自然要杀,但是此人小小年纪,如何能知道我们的身份?想必大有靠山,我们须得先套出他的底细,再行动手,否则遗下祸根,回去如何向师父交代?” 郑云飞这才恍然大悟,哼了一声,守住长剑,再不向前。 李真情见此光景,情知黄山派众人心中有怯,随即问道:“黄山派侠名远播,为何今日如此卑鄙,苦苦追赶两个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在树上高声说道:“少侠有所不知,我们只不过在找一幅画,适才在林边的小茶馆吃茶,不知怎的,这几个畜生突然拔剑相向,我们只得奔逃,这才一路到此处。” 李真心里暗思:“在关帝庙中黄山众人曾谈及《清明上河图》,莫非这两个女子也是在寻找此画?是了,定然是她们在喝茶时提到这幅画的名字,被黄山众人听到,这才招致杀身之祸这画中究竟有何玄机,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事端?” 何飞平故作镇静道:“小兄弟一再说我等是黄山派的人,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跟黄山派有仇,竟要把天下的恶事都归到黄山派的头上?” 李真笑道:“这位二师兄说这话,也就是承认自己在做恶事了?既是连恶事都能承认,为何却不敢承认你们是黄山派的?小弟不知各位为何要为难这两位姑娘,也不敢妄加揣测动机善恶,但自想,只为了区区一幅画就这样穷追不舍,实在有违侠义之道,还请各位罢手,放过二位姑娘,小弟保证绝不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可好?” 黄山派是武林巨头,尽管名义上不如少林c丐帮那样历久根深,但是经过数代掌门的苦心经营,实则已成为能和少林c丐帮分庭抗礼的大帮派,在江湖上行走素来是趾高气昂,何曾受过如此难堪?更何况还是个毛头少年!因此众人听了这话,无不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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