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正文 第一章 奇遇 “哎,白叔!”仨小鬼在街那边朝着一个温煦汉子打着招呼。 那位大叔跟店伙计说完话,回过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他在家呢,去吧,注意安全。” 仨小鬼个个晒得黝黑,一个额外扎眼,冠束整洁,眉宇端正,一身长衫,分明正经读书人模样,难道拿墨汁洗澡了?另外俩就不讲究了,光着膀子,挽着裤脚,拖拉着草鞋,跟小乞儿一般无二。仨小鬼有说有笑走出街道,向东去一里路一处山坡,山坡背阴,坡顶一间茅草屋,仨人照例,撒丫子狂奔,比比谁先到山顶。 结果同样一如往常,长衫小鬼又落后一两步。三人站定,喘着粗气,前边便是悬崖,悬崖下便是大海,海风袭来,一丝腥一丝咸。一小鬼敲了敲茅草门,喊道:“知了,开门!”里面传来同龄人的声音:“进来。” 仨人推门而入,天旋地转。门后可不是茅草屋该有的气象,这是一户嵌在山崖的屋子,说屋子也不恰当,这群小鬼通常戏称这里是“窑子”,“窑子”东南向c正南向c西南向临悬崖,东南向一棵迎客松扎根悬崖,一条崎岖的小路从这儿攀附在悬崖上通至崖底,正南的阳台上是女主人养的一些是不怕风雨的花草,西南向挂条瀑布,奇怪房子里却幽静的很。“窑子”里宽敞明快,家具简单别致,第一次来绝对眼前一亮,而这里真正令小鬼们流连忘返的有三样。排第三的是鱼缸里的老乌龟,排第二的是正趴阳台的名为咕噜的大白狗,排第一的是这家里的小姑娘,名叫白鹭,刚满五岁。 说曹操曹操到,这小姑娘气鼓鼓地从里屋出来,步履蹒跚,一只胳臂甩在身后,拖着一条炸毛的猫,猫有名有姓,姓敖名武,眼下它正凄凉地叫着。这时正伏案刻鹅卵石的小姑娘哥哥终于坐不住了,冷脸道:“白鹭!撒手!你瞧它尾巴都给你揪秃了。”小姑娘置若罔闻,但瞧见家里来了仨哥哥,随意特赦猫咪,立刻跑过去抱住一个。 小姑娘亲昵说道:“剪刀哥哥,这次也带鹭鹭去玩好不好?”剪刀哥哥名王翦,王翦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蹲下身子,做了个一丢丢的手势说道:“你再稍稍长这么多,我就带你出去好吧。”小姑娘撇了下嘴,立刻扑向另外一个哥哥:“何起哥哥,你最好了。”名叫何起的哥哥转向小姑娘亲哥,咳嗽两声,试探道:“我觉得可以吧?”小姑娘眼里泛光,但顺着何起视线而去,结果是一张怒目圆睁的臭脸,何起悻悻然挠了挠头,遗憾向小姑娘摇了摇头。小姑娘黑下脸对她哥哥还以颜色,也不闹,但眼神却四处打量,气总得找地儿撒不是。这时候长衫哥哥从后头抄起小姑娘,向小姑娘哥哥说道:“知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咱又不走远,让丫头呆船上没问题的。”小姑娘哥哥朝外头看了一眼,看了眼桌子底下的花猫,权衡一下,无奈点了点头。小姑娘搂过长衫哥哥的脖子,木啊就是一口,留下大口口水,说道:“还是药罐儿哥哥好”“哎,叫我李仲景哥哥。”长衫少年纠正道。“好的药罐儿哥哥。”小姑娘回道。 三下五除二,几个小鬼褪去衣衫,都只剩下条四角短裤,这下李仲景也不扎眼了,场面就和谐多了。几人纷纷助跑,迎着海风奋力一跃,一个,两个,三个今日第四个不方便,还有一个拖油瓶得应付,几息后,噗噗噗,几声沉闷的入水声才传上来。小姑娘哥哥名白蝉,别名知了,现如今乖乖蹲下,小姑娘搂住哥哥脖子,这样由哥哥背着,沿异常崎岖的小路下悬崖。小姑娘又不乐意了,握紧拳头敲打哥哥,碎碎念道:“快点啊,快点啊,王翦哥哥他们等着呢。”汪汪汪,大白狗咕噜跟在身后,似乎也嫌弃前面太慢。当哥哥的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老实待着。” 下来悬崖,底下三人已把小船准备好,白蝉把小拖油瓶安置好,咕噜趴她身边,剩下四人船头船尾抓稳了,白蝉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小海螺,呜呜声悠悠传开,不多时,远处水面一张大戟向这逼近,临近他们时浮出水面,是一头鲸鱼,有两丈长,白蝉还叫它小鲸,它周身黑白两色,一脸凶相。它出水围着小船儿转了两圈,喷出大片水汽,又由阳光编织成红,引得小姑娘兴奋不已。白蝉咧嘴笑了笑,指了个方向,然后抓紧船身,这一叶扁舟由小鲸驮着在海面飞驰,片刻之间便来到目的地,白蝉俯下身子摸了摸这大家伙的头,大家伙围着小舟饶了几圈便沉入水下,片刻不见踪影。 几人又拿起浆,划了几步,几人下船将船推到岸上。这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海鸟盘旋在头顶,叽叽喳喳不停,几个小鬼神情肃穆,似乎在提防着啥,没错,是鸟屎。白蝉盯着咕噜指了指妹妹,咕噜跟白鹭同时翻了个白眼,白蝉握了握拳头,咕噜才委屈汪汪两声算是答复。小姑娘却像没事人儿一样,她瞧见沙滩上有刚破壳的海龟,兴趣使然,便手舞足蹈跑了过去,咕噜甩了甩毛上的海水,慢悠悠跟了过去。白蝉乐见如此,他们从船上抽出几杆鱼叉,整装待发。 小岛西高东低,最东端有一处深潭是淡水,深潭边是一片礁石,礁石猩红且满是沟壑,像极了砧板。有次他们几个钓了几尾大鲈鱼回来,个个前胸贴后背了,就打算在这儿解决掉,他们水潭边刨除内脏,一人生火,三人拾柴,咕噜盯着海鸥,片刻便万事俱备,再回头,咦,食材呢?几人甚至掰开咕噜嘴巴确认了一下,咕噜幽怨汪了几声,它突然眼前一亮,急切朝水潭吠了几声。几人头扎进水潭,果不其然。 约莫两丈深的潭底有一只大鳌虾,得小笼包笼屉那么大,浑身泛着乌光,两只大钳实在醒目,一下钳去鱼头,正钳钳着鱼身放到嘴边大快朵颐。 几人抬头出水面,面面相觑,又惊又怒!话不多说,几人跑去海边,捉回一些饵鱼,放下鱼线,希冀这挨千刀的还能贪嘴。几人抓耳挠腮耐着性子蹲了两个时辰,眼看那货三番两次跃跃欲试,可就是没能有实效性动作,几人恼羞成怒,抄起鱼叉,那可不留它全尸了呀。 几人去势汹汹,而下一瞬间,几人溃不成军,立刻掉头出水,蹲在潭边瑟瑟发抖,这水可真凉。那天折腾到太阳落海,几个小鬼却毫无斩获,要说他们当时回家时的心情,那就如同吃了屎。 这次是他们第三次来这儿了,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来到水潭边,分站东南西北四边,检查了下鱼叉,活动了下筋骨,几人神色肃穆,调整呼吸,牟足了劲同时扎入潭中。阳光穿透潭水,色彩斑斓,映照得几人如同天神下凡。白蝉一马当先,定睛一看,那货果然乌龟命,仍旧缩在洞口。一点寒芒先至,白蝉依托坠势枪出如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鳌虾退路,与此同时左右掠来两杆鱼叉,力道毫不逊色。第四杆捏着某个时刻,姗姗来迟,这一杆似乎,终于中了。鳌虾洞口这时已经面目全非,而浑浊仍在加剧,白蝉咧嘴一笑,接过迟他们身形正慢慢下坠的备用鱼叉,用吃奶的劲猛然掷出,这次不用似乎,真的中了。 白蝉不做迟疑,奋力游出水潭,整个右臂居然发红发烫。而另外三人接过下坠的备用鱼叉,三人鼎立,在两丈有余的水下聚精会神缩圈。白蝉大吸几口,折回水里,换下李仲景,这样依次轮换,时刻保证三人成鼎立之势。等轮换一圈,洞口已尘埃落定,可鳌虾身影尚无所踪,王翦向前拔出洞前的鱼叉,另外几人手握鱼叉如临大敌,没有异动,然后拔出洞口左侧的,就一瞬间,三支鱼叉钉去,而结果仍然慢了,还是让它跑了,几人万万没料到,洞口走向在洞口左侧。 几人相继拔出鱼叉,看到唯一被留下的鳌钳,面露苦涩。一番眼神交流后,几人打算破罐子破摔,对着洞内一顿乱捣,既然无可奈何,总得要我发泄出来好吧。 然而,老天爷在戏弄人这件事上实在不遗余力,故事走向柳暗花明。几个小鬼发现,这只调戏得他们欲哭无泪的鳌虾,在打洞上耿直得很,与几个小鬼以为的礁石纵横相差甚远。几个小鬼发掘五尺有余,就已见底,望着那只仅剩一只钳的鳌虾,人人难掩兴奋,几人举起鱼叉,就要审判这只鳌虾,忽然鳌虾身下发出耀眼白芒,几人就此于水潭消失不见。 正在逗弄小海龟的姑娘白鹭抬头瞧了瞧水潭那边,而大白狗咕噜,紧张吠了几声,咬住小白鹭裤脚,示意要赶紧过去看看。 白蝉再睁眼,一脸茫然,其余人都不见,眼前壁立千仞又横亘千里,又看身后,琥珀千里,水平如削,再看脚下,自己居然立于水面?白蝉睁圆眼,战战兢兢抬起左脚,沾起圈圈涟漪,缓缓落脚,又荡起圈圈涟漪。哇,白蝉扯了扯腮帮,不是做梦。还有那边的崖壁上,是插的剑吗? 白蝉咂嘴,有点迫不及待要过去一探究竟。白蝉由走及跑,眼前的崖壁逐渐清晰起来,忽然银色崖壁镀上一层金光,日出东方。阳光洒来,白蝉打了个冷颤,随即突然踩空落水,落水瞬间,白蝉汗毛倒竖,好像被无数可怕东西盯上了。 白蝉不敢迟疑,拼命打腿,向崖壁游去,自己的鱼叉只能舍弃。待白蝉手触崖壁的一瞬,那已近在咫尺的恐怖如潮水褪去,白蝉尚不敢掉以轻心,刚好眼前崖壁临近水面处便有一柄剑,同其他剑一样,剑入崖壁过半,剑刃上下向,只余剑柄勉强落脚,白蝉轻巧出水,站到剑柄上,背倚崖壁,心再看这千里碧波,额头不自觉凝出汗珠。 良久,白蝉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他仰头望去,直到视线尽头,数不尽的剑,给白蝉一种任君采撷的错觉。要知道在此之前,白蝉搂一木剑入眠,假如抛去如今令人一头雾水的惨淡境况,白蝉可在这心甘情愿面壁一年半载。 白蝉摘下胸前的海螺项链,一头系在右手手链上,一头是海螺,白蝉左手扶稳崖壁,瞅准右上方一柄看上去锈蚀相当严重的破剑,猛然丢出海螺。项链被急速拉伸,海螺如愿缠到那柄破剑上,白蝉试探拽了几下,剑没断,然后白蝉一念之间项链又急剧收缩,同时白蝉往外一拽。这一瞬间,似乎有谁哈欠一声,似乎有谁呻吟一声,似乎又什么都未发生。 噗通!白蝉再次落水,这下他知道先前恐惧的来源了,那是一群厉鬼!一个个面无血色,甚至面无五官,一张脸只有两只孔,偶尔泛光偶尔空洞,满足白蝉噩梦的所有想象。白蝉拉回意外拽出的破剑,握在手里,尽量不打颤。 与千万人对峙,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哪怕因无退路可选。白蝉举剑四顾,举到将要窒息,可这群敌人连搭理的意思都欠奉,似乎一切都是白蝉在自作多情。白蝉刚要出水换气,忽然受到一股不可抗力,拉自己冲向那群水鬼。 白蝉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一柄剑拉去送死。白蝉干脆闭上眼,老子认命了。白蝉感受着兵器划开的水流冲击,感受着自己皮开肉绽的生疼,听着不绝于耳的兵器碰撞摩擦声,像极了哀乐。白蝉在想,自己是先淹死呢,还是疼死。白蝉脑袋开始浮现他单薄的生平往事,那些他与父母,与妹妹,与发小,与私塾先生,与熟人,与陌生人的繁琐小事,这大概是要死了吧。 白蝉还是太年轻了,罪魁祸首那柄破剑,拿捏白蝉这条小命恰到好处,千钧一发之刻破水而出,白蝉喘息一口,第二口还没来得及喘又被拉进水里,白蝉咬牙切齿,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再这样下去自己血该流尽了,令他绝望的是,他发现他连松手都做不到,任由破剑拽着他横冲直撞。再后来,这位少年学到一个道理,绝望这种情绪,也可以习惯的。 直到日月交替,折磨暂告一段落。奄奄一息的可怜虫白蝉冲出水面后失控,翻滚无数圈后趴在水面再无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或是几息后,或是几载后,白蝉感受到脑壳被谁狠狠敲了一下,他下意识弓起身体,双手抱住脑壳儿呲牙咧嘴。意识再次回归,白蝉苦笑,原来连恍如隔世这类戏码也会见怪不怪了。 白蝉查看自己身体,咦,印象中不该伤痕累累吗?白蝉颤巍巍重新能够站立在水面,审视四周,四周水下耀起一束束光,如同涟漪向远处荡开,白蝉下意识伸出右手一招,那柄破剑瞬至,白蝉握紧,鬼使神差低语道:“请。”水底光芒骤亮,似是跃跃欲试。而白蝉回过神,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对话”最终虎头蛇尾,水面恢复寂静。当然,一个对白蝉而言惨绝人寰的约定正不可逆悄然逼近。 那柄破剑脱白蝉手而出,自行在水面“作画”,首要之举先交代自己身世,剑名“千秋”,然后一幅幅以白蝉为原型的剑招动作在水面成型,劈砍刺撩,美妙绝伦且经久不息,简直是天方夜谭。白蝉神采奕奕,心领神会去照葫芦画瓢,他全神贯注,尽量让自己与画中自己相契合,一夜已过,十八幅画白蝉得其形十之七八,神似十之一二。 他盘膝而坐,一手托腮,皱着眉头思索为何感觉自己不得要领。此时阳光洒落,所有剑招消匿不见,同时白蝉瞬间落水,不能再站立水面。白蝉避无可避,还得直面那些水鬼。它们离白蝉最近者不过三丈,一张张脸着实令人费解,白蝉看不透他们意图,干脆硬着头皮不去理会,拿嘴叼住剑,奋力朝崖壁游去。 白蝉轻车熟路攀上第一柄剑,双手捏了一个刚学的奇异手决,口里念念有词,瞬间白蝉觉得天地侧转,崖壁为地,水面为崖。崖壁上的剑全部幻化成木桩,木桩上幻化出一个个“白蝉”,姿态各异。白蝉了然,一跃而起。 当他跃上第一桩这一刻起,身体骤然下坠,身躯一下子沉重三倍有余,哪怕站立得起来便已难得,暂时也别奢望与那些光影契合了。再者便是每个“木桩”大都相隔一丈左右,这诡异的力场令得白蝉抬腿也难,也不要提每个“树桩”间跳跃了。一刻钟,白蝉便已大汗淋漓,半个时辰,精神恍惚,一个时辰,麻木不仁,三个时辰,行尸走肉,六个时辰,飘飘欲仙,这时日月又该交替,白蝉回光返照,居然灵光一现抓住几势动作精髓,随后才不省人事。如此毅力实在令人动容?实则不然,坚持一个时辰已是白蝉所能承受极限,剩下的全凭灵剑破晓敲打。这样一来,真正骇人听闻的,是灵剑千秋近乎噬主的残忍行径。 昏厥对于白蝉来讲已成家常便事,而如何醒来也是千篇一律,脑门感受到痛彻灵魂的痛楚,白蝉不敢言还不敢怒,灵剑千秋的淫威可见一斑。月亮已升至白蝉头顶,夜已悄悄过半。 白蝉此刻是盘膝坐于水面,白蝉对面坐有一道光影白蝉,不同之处,光影白蝉几个穴窍闪闪发光,一道气息游走其间。白蝉举一反三,立刻对应自己穴窍,平心静气感受自己穴窍气息,一刻钟后,果真让白蝉找到了,白蝉邀功般瞥向千秋剑,而眼前光影倏忽亮起九处穴窍,白蝉收回视线,再次仔细感受,半个时辰后他又做到了,可这时白蝉已经气喘吁吁,白蝉觉得这比走桩还要累的。然后光影这次仅仅亮起两处,白蝉很聪明严阵以待,他猜想要感应到这两道穴窍不会比之前轻松。果然,白蝉的意识潜入身体如石沉大海,一个时辰过去了,白蝉紧锁眉头宛如便秘。 千秋剑似乎并不意外,它不想再浪费时间,暂时熄掉这两道穴窍,转而指引白蝉先去感知其他。噗!白蝉突然吐出一口老血,不知有意无意这口老血毫无浪费,全部吐到旁边作威作福的灵剑千秋剑身之上,千秋剑失态了,在空中凌乱,剑气肆虐如龙摆尾。一向不苟言笑的白蝉破天荒捧腹大笑起来,他想到这样一柄威风凛凛的灵剑,难道还晕血?那将来他可怎么行侠仗义?但白蝉不知道点亮这两道穴窍后吐出的这口血可掺杂着此人此前积累的所有污秽。 白蝉捧起些水漱了漱口,身体一扫疲惫,神清气爽。几刻钟后,千秋剑去而复返,要洗去这身污血,风尘仆仆三百里。白蝉心虚,在破晓剑回来之前便装模作样试着去串联此前感应到所有穴窍,也由此暂时逃过一劫,或者把这一劫稀释到将来? 接下来的日子白蝉过得越发惨不忍睹,白昼走桩,一日下来白蝉精疲力竭且鼻青脸肿,前半夜打坐运转心法权当休息,后半夜苦练剑招一刻不得闲。即便如此白蝉依旧兴致盎然,为热爱的不辞辛劳是天经地义,苦且快乐吧。 时至如今,白蝉对自己如此遭遇依旧一头雾水,白蝉庆幸哪怕只能被动接受的境况下,恰巧有自己乐于接受的。其实白蝉何尝不是满腹疑问与牢骚,比如这是哪儿,我是谁。比如接连七日白蝉从未进食却仍不觉饥渴,口中索然无味,世界黯然失色一半。比如之前遍体鳞伤,日月交替时身体一下子恢复如初,唯独痛楚刻骨铭心历久弥新。一切一切难能可贵是就此打住,白蝉把疑问牢骚搁置起来,着手眼前,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个月后,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溜溜了。这夜不同往日,一轮血月当空,无风无浪的水面愈显肃杀。白蝉提千秋剑迎敌,敌为四名水鬼,四名水鬼胸前分别浮现天c地c玄c黄四字,大概是他们代称了。白蝉略作思量,认为敌众我寡,且对方实力他不敢小觑,想要一锤定音风险太大,且佯攻试探一番。 白蝉奔至水鬼们侧方,势大力沉朝“天鬼”劈去,噌,对方轻描淡写横剑格挡,白蝉一击即退,可虎口传来的疼痛还是令白蝉轻皱眉头。人生是如此的艰难!白蝉似哭似笑,这一腔悲愤由来已久,今朝实在难平,不平,则鸣!白蝉止退为进,换右手持剑,左手扶握右手手腕,横剑于身左,悍然前冲。要知道一月以来令白蝉饱受摧残的剑桩名为破竹。要知道一月以来白蝉开穴三十三道,气息流转凌厉如蛟龙。 “老子今天可谓苦大仇深,且站好了,由我直抒胸臆!”白蝉如一阵清风,从水鬼天地玄黄间穿梭而过,天地玄黄齐声倒下,化作光点散入水面。白蝉咧嘴笑道:“一家人,重要的是整整齐齐。”白蝉笑着笑着,嘴里开始溢血,他终究还没快到“全身而胜”。 白蝉单膝跪于水面,一手拄剑,一手捂腹部血洞,冷静下来后,痛楚也逐渐清晰了呀。忽然千秋剑剑身一颤,白蝉随之一颤,预知大事不妙,这货在能落井下石时绝不含糊,白蝉抬头,眼前果然又是四位水鬼,这次分别为宇宙洪荒。白蝉洒然一笑,这么被人青睐有加,自己着实受宠若惊。 白蝉拭去嘴角血渍,站起身来,平视对手,眼神清澈。四位水鬼可不觉趁人之危,既然敌对,至死方休。四位水鬼呈扇面试图包夹白蝉,白蝉且战且退,试图找出些许破绽,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白蝉一门心思“偷鬼”。 白蝉几次试探,都以添伤告终,哪怕换伤也实在不划算,不能令敌人减员,再乐观也是慢刀子割肉最终白蝉小命呜呼的下场。这场对战俨然变成猫捉老鼠的游戏。白蝉依旧冷静,哪怕不能伤敌,总算还能逃啊,逃至天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而白蝉此时并不知晓,此战不休,天明伤也不能复原。 白蝉瞧了瞧月亮,此时还不到寅时,离天明还得两个时辰,白蝉吞了口血,果决一改心思,开始逃亡,白蝉不敢奢求,这一刻起他该惜时如金。 几名水鬼痛打落水狗,密集且刁钻的攻击接踵而至,白蝉在前摇摇欲坠,前者以为下一击便可终结,而前者已多次以为。千秋剑在白蝉手里轻颤,它居然为白蝉担惊受怕。它沉寂于此已余三千载,在此之前阅尽千帆,三千载又阅尽天骄,哪怕崖壁尽头那几柄剑争相认主之时,唯它不为所动,而这次趁其他灵剑矜持,它先人一步抢到白蝉,可如今倒好,它一时冲动召来宇宙洪荒,心上人怕是凉了。就连本该幸灾乐祸的几柄灵剑,此时都不免唉声叹气。 白蝉洒然一笑,他第一次听到千秋剑的声音,挺有趣的。他真的要到此为止了,身前水面依旧无垠,身后崖壁已隐于雾霭,就四个水鬼阴魂不散,他居然撑过一个时辰,大概冥冥之中有束光辉笼罩他吧。 曙光依旧遥不可及,白蝉却油尽灯枯。四鬼落定,破天荒没着急赶尽杀绝,似乎也为白蝉的坚毅动容,白蝉拄着剑,笑容凄惨,自顾自口齿模糊道:“别这样,我还有一战之力的,别让我胜之不武啊。” 千秋剑霎时安静,白蝉已支离破碎的筋骨脉络,瞬时接洽,白蝉心如擂鼓,气息扶摇直上,白蝉缓步走向四鬼,双眼浮现黑白双鱼生生不息。宇宙洪荒四位水鬼统统双眼如炬,迸发出滔天战意,如临大敌。 噌!所有碰撞都浓缩至这一声中,战事落幕。白蝉向死而生。 天明,水面不再载人,白蝉由千秋剑托浮于水面,陷入梦乡。看样子还不是个愉快的梦。 白蝉梦里是他四岁时的一段记忆,那是大漠一角,黄沙漫漫却人影憧憧。父母不在身边,他由叔叔白原背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杀来,血流成河,可送死者源源不绝。白蝉虽被封住眼鼻耳,却不耽误揪心,他从没觉得一天竟然如此漫长,他感受到叔叔气息愈发紊乱,自己却安然无恙,他感受到四周杀意如潮,掺杂妒火与畏惧。 他们杀至翌日黎明,白原已是强弩之末,敌人决定收尾,白原嗤笑一声,双眼浮现双蛟,大喝一声:“迎刃!”噌!敌人少一圈。噌!敌人又少一圈接连削去五圈,白原折回圆心,依旧屹立未倒,剩下尤勇们惊魂未定,这还不是强弩之末吗? 他们甚至开始萌生退意,这简直是个妖怪。可白原这时终是倒下了,所有人愣过神来蠢蠢欲动,一人又从天而降,正是白蝉父亲白洵。这次再无人敢上前,敌人作鸟兽散去。白洵不去理会,立刻封住弟弟白原几处穴位,从怀里拿出一粒丹药,给白原服下,用真气替弟弟化开药力,这才松口气,白洵给小白蝉解开视听,小白蝉瞧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叔叔,浑身颤抖怔怔不知所措,白洵在旁平静说道:“一家人不说二话,但你需要记到心里,做得到吧!”小白蝉泪如雨下,狠狠点了点头。 白蝉此次最后一剑,也不知道学的像不像,梦里叔叔白原的那招“迎刃”。 至于事情真相白蝉至今不得而知,不过那天妹妹白鹭出生,应该与此有关。后来白蝉央求叔叔教他习剑,结果叔叔没好气叫他找他爹去,白蝉觉得莫名其妙,去找白洵,白洵说等他九岁再说,白蝉不明所以,请求那至少先送他一柄剑啊,白洵一并打发,过了九岁生日再说。再问无果,白蝉从此以后只盼赶快长大。今年阳春三月,白蝉迎来九岁生辰,白蝉欢呼雀跃,找白洵讨剑,白洵说得等秋分后,白蝉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害白洵一顿好找。 昏睡一昼夜后天明,白蝉一个翻身翻进水里,咕噜咕噜白蝉直冒泡。白蝉挣扎出水面,咳嗽几声,一脸幽怨。白蝉不假思索埋头朝前游去,结果千秋剑立刻挡住白蝉去路,白蝉不得其解,他停下来一看四周,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这是大战之后,当时他只顾着逃,也不知逃出多少里,刚才还游错方向。 白蝉抹了把脸,抹去一脸愁绪,游吧。何为望川跑死马,白蝉这次了解透彻了。 后来,日子过得相对来讲温和些许。白蝉白日在崖壁走桩,力场愈发沉重,但好在循序渐进。上半夜白蝉梳理穴道,按千秋剑所授心法深耕不辍,如今疏通的穴道数量可观。下半夜苦练最初破晓剑刻于水面的十八道光影所示剑招,进展差强人意。 好景自然不长,一个月后,血月隔三岔五便要现世,这意味着一场接一场不死不休的缠斗,但白蝉每次都很吃力地化险为夷。这里不得不提白蝉的小心思,他吃一堑长一智,知道杀生大权在管家千秋剑手里,还是留些余力的好,免得又陷入窘境,那滋味真不好受。 后来他与两位水鬼鏖战两天两夜,从水面杀至崖壁,从崖壁杀回水面,你来我往杀得热火朝天,最后关头白蝉险胜,然后“力竭”昏昏睡去。再之后白蝉仍想藏拙的心思败露了,毕竟他管不住睡梦里的自己。 翌日夜,那轮月亮红得发紫。白蝉面前赫然站立五名水鬼,代号分为海c咸c河c淡c鳞。白蝉一时愣神,他百思不得其解哪里出现纰漏,以他此前展露的实力,绝对不可力敌这几位仁兄啊!事已至此,拔剑吧。 白蝉一改往日精打细算,这一战他自信满满,攻守张弛有度,快意随心。一百回合白蝉便折杀四名水鬼,最后那个名为鳞的水鬼还算难缠,但在今天仍旧不够看,未出两百回合便消散无形。 虽说这次赢得并不轻松,但比起之前赢得漂亮千万倍。千秋剑也是第二次在白蝉手里梦回三千年前。 时光飞逝,白蝉已经来此五个年头有余,虽说平日不吃不喝还不睡,个子却没耽误长高。修为也水涨船高,要放在界外绝对骇人听闻,可惜头上崖壁仍然看不到头。出路真的在上面吗?这么久了,白鹭那丫头也长高不少吧,好想老爹,的酸菜鱼呀,还有老妈做的莲子羹呀。白蝉站在崖壁半腰某处,走神。 白蝉看了看天色,捏个手决后,天地侧转,白蝉纵身一跃,破开层层云雾,急速下坠。血月按时升起,白蝉如彗星坠地,水面塌陷卸去冲力却未崩溃,白蝉站起来,瞧着眼前的对手,对手代号为霄,他有点与众不同,他是唯一一位不用剑的水鬼,他手中所持,是五年前白蝉丢的鱼叉。 千秋剑忽然颤鸣,是鲜有的哀伤情绪,白蝉心思如电,这位对手的剑在自己手里啊。 白蝉咧嘴一笑,摩挲一下千秋剑,将之放于水面,自己折回崖壁,随意拔出两柄剑,将一柄掷向霄,自己紧随其后,霄放开鱼叉,轻而易举接过直取自己头颅的剑,且反手接下白蝉一招,二位无话寒暄,照面便厮杀起来,白蝉会的,霄也会,一开始白蝉便觉得,这如同跟自己打架。 白蝉也不藏着掖着了,抖搂出家底,积累五年的底蕴挥霍一空,悉心准备的杀手锏不能奏效,霄这边同样,令人眼前一亮的神仙手也无建树。两人上天入地杀得酣畅淋漓,来不及思索,可二位使出的神来之笔却层出不穷,礼尚往来,二位都没令彼此失望。 六天七夜,他们似乎不知疲倦,依旧战意高昂,胜负手出了一回又一回,依旧不能决出胜负。白蝉卸去霄一只手臂,霄砍断白蝉一只腿,彼此身躯都已残破不堪,他们从可撕破天地,打到如今如稚童打架,到头来还是要拼意志。 天又要破晓了。霄忽然浑身发光,大概就此一击了吧。近在咫尺的白蝉皱眉,这一击并无杀气。霄朝身侧挥剑,不远处出现一道微小旋风,威能不容小觑,霄随手将剑刃成锯的剑插回远处崖壁,不顾白蝉,一手摩挲着火急火燎赶来的千秋剑,似乎在交代什么。 阳光洒来,霄开始化作光点,千秋剑哀鸣不止。白蝉眼神坚毅,随手一剑朝那道旋风挥去,旋风内顿时雷霆万钧。霄在消失之前,似乎会心一笑。 自此一役,白蝉锐不可当,一转眼白蝉来此十个年头了,如今他终于站在崖壁之巅,瞧着脚下无数的剑,不禁感怀感伤。这时千秋剑才将此地由来全盘托出。 这千丈崖壁名曰剑碑,六千年前两位剑客在此决战,一人削平湖面,一人劈断山崖,后来一半山崖在战中化作齑粉,另一半便是如今的碑面。胜者出于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将对手的剑立于崖顶,部下禁制,这半座山唯留南面崖通行,望将来有缘人上来取剑。由于两者皆是当时名动天下的剑客,此战太过瞩目,待到战后,这处原本人迹罕至的边荒摇身一变成为天下剑客朝圣地,万千做着自己便是天选之人的梦的游侠蜂拥而至。湖边店铺应运而生,茶酒贵到没边。 沸沸扬扬一甲子后,此地不再引人注目。一说书老头心驰神往讲崖壁之上有柄宝剑,得此剑者得天下,一年轻游侠嗤之以鼻说老子天赋异禀若有宝剑还不来认主?老头欲言又止,只能频频摇头叹息,此江湖非彼江湖,天下谁人还识君。江湖从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地方,你眼里的神仙大侠甲乙丙丁,就是不配为我眼里的子丑寅卯提鞋。 百年后,此地不复当年热闹,来此地者多是游山玩水,半路绞尽脑汁捏几句酸诗,来此感叹一下此地雄奇景观,收获同僚几句夸赞和小娘子几眼目光,就心满意足。没人相信有人能劈开这样一座大山,还能将湖水削平不再有浪,人们更乐意相信此地不过是老天爷的鬼斧神工。 湖边卖杏花村酒的掌柜都到重孙辈了,掌柜的正坐柜台拨着算盘打发时间,可余光撇到一位喝茶负鞘游侠,若是没记错的话,去年这个时节也见过他,毕竟负鞘无剑很醒目,老板去年便请教少侠为何只背剑鞘,少侠大方回答说他要去崖壁取那柄剑。老板出于好意劝解少侠,说都是诓人的,少侠干嘛当真,可少侠报以微笑,不以为然。两旬后,少侠回来,看样子没取到,少侠买了两坛酒后离去,今年他又来了。 掌柜主动上前打招呼:“少侠又来了。” “额,我爹说你这酒不比你爷爷酿的差。” “少侠你笃信这崖壁上有剑吗?” “不瞒你说,那是我家祖师爷的剑。” 掌柜的大为震惊,几日后一条某山门剑子入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天下剑客闻风而动,此地重新变得炙手可热,不久后掌柜的酒铺变成酒楼。而事实上,百年以来,不乏不世出的剑胚来此,只不过他们默契都无招摇过市的趣味,所以这里仅仅少了市井百姓赖以生存的烟火气。 再百年后,这里真真切切成为剑客的成名地,纷纷来此约架,输者留剑于崖壁,胜者盛名天下。千年后,崖壁蔚然成林。据此三千年前,千秋剑含恨留于此,据此两千年前,才有人成功登顶,取走那柄剑,据此一千年前,此地被某位惊才艳艳者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大法力将此地搬至一处洞天占为己有,又以旁门左道造就湖下水鬼,作为山门天骄试炼地,取名剑碑。 五百年前此人山门分崩离析,一人带着洞天钥匙奔走逃命,那人漂洋过海,逃出所有视线,精疲力竭爬上一处礁石,仰天大笑庆祝大事已成,结果这人视野忽然被一张大脸遮住,那是一只长毛怪物。四目相对,一个好奇迷茫,一个惊恐无助。梆!一声沉闷的敲击声,这位自废通天修为的成功阴谋家,一命呜呼。 也难怪水潭边的礁石那么像砧板。怪物将无用的水晶球随手丢尽水潭,然后 白蝉问千秋剑:“我十年能登顶,在当初山门什么水平?” 千秋剑唯唯诺诺告诉他,很靠前。 白蝉眺望远处,此地除此之外还有四座山头,估计王翦他们在其他山头吧。好久不见呀,各位。 白蝉于剑碑之巅消去身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私塾 大白狗咕噜跟小姑娘白鹭赶到水潭边,刚巧赶上四人出水。白鹭问道:“哥哥,捉到了吗?” 白蝉仿若没有听到,同其他三人一样,瘫在礁石上,大口喘息,目光呆滞。咕噜显得有些紧张,围着白蝉呜呜叫着,小姑娘白鹭蹲到哥哥身边,拿小手在白蝉眼前晃了晃,结果毫无反应,小姑娘眼睛开始噙着泪,她转身瞧了瞧另外三个哥哥,如出一辙。 哇!小姑娘哭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这一哭奏效了,几人如梦初醒,白蝉一个鲤鱼打挺,冲到小姑娘面前:“咋了这是?” 小姑娘带着个鼻涕泡说道:“你们刚刚好吓人的。”白蝉也没想太多,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了啊。” 其余三人,坐在一旁整整齐齐,都揉着脑袋,试图去想起什么。 “啊啊啊啊啊!”何起挠着脑袋有些抓狂,死活记不起什么了。 “药罐儿,你还能记起啥?”白蝉问道。 “眼前全是光,之后记不起来。”李仲景答道。 “对对对,我也是。”王翦跟何起异口同声。 “我跟咕噜也看到这边有亮光的。”小姑娘白鹭说道。 “要不,再下去看看?”白蝉提议。 几人面面相觑,怕什么! 果然,他们在水底发现一个水晶球。几人取出来轮番观摩,最后何起盖棺定论,普通至极。几人深信不疑,何起家做的便是珠宝生意。“可它很漂亮呀。”白鹭爱不释手。 于是几人就大大方方把一件至宝,送给了小姑娘。 几人无知无觉中愈发没精打采,一个个哈欠连连,就像好些年都没合眼了一样。向来抱怨天黑太早的几个小鬼第一次这么早打道回府。 白蝉吹响海螺,好一会儿小鲸才来,小舟风驰电掣,不多时停泊靠岸,几个小鬼沿崎岖山路爬上白蝉家,轻车熟路来到白蝉房间,依序倒到床上,皆睡如死猪。 日落西山,三家长辈提菜提酒,前来赎人。酒过三巡,又搭上三个大的。 翌日清晨,四个小鬼陆续醒来,床边是各家家长送来的衣物跟书箱,今天小鬼们得去私塾念书,不穿戴整齐是活罪,不带书本是死罪,夫子可是很凶的。几人喝了几碗白蝉娘亲的面,出门上学。 一出门一看大事不好,天色不早,不赶紧跑又得挨戒尺。几人张牙舞爪,争先恐后地跑着,跑下山坡,穿街走巷,沿河祸害一路垂柳,走过拱桥,离私塾还剩半里路,几人停下来,整理衣衫,抹去汗渍,装模作样拾阶而上,夫子说君子要从容不迫。走至私塾,时间刚刚好。 “夫子好。”一群小孩齐声喊道。 夫子报以微笑。 夫子润了润喉咙说道:“今日秋分,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出于某些特性,今日起至后天被定为我们所在旸谷州乃至整座天下九岁孩童的启明日,这是天下修士第一座分水岭,为师相当抱歉我所授并不能帮到你们什么,能否翻上山岭,完全取决于根骨。但请你们无论结果如何,能够从容不迫。巳时会有大人来‘点石’仪式,大家放宽心即可。今在此之前,我不授课,你我畅所欲言。” 夫子一席话过后,孩童们心中忐忑与憧憬都淡了几分,而白蝉他们四个却愈发局促不宁,他们居然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了,怎么可能忘记的呢?这可是以往日思夜想的日子啊! “外面有多大,夫子到过天涯海角吗?”一位眉清目秀,肤白貌美的少年起身问道,少年名叫曹北辰,城东曹家小少爷,何时何地都谦谦有礼但性格清冷。白蝉他们思绪一下拉回现实,饶有兴趣期待夫子的答复。 “天下要比你们想象中大得多,天涯海角我不知道,夫子我去过很远的北方,那里白雪皑皑,袅无人烟,我有幸见到传说里漫天的仙光,我闭上眼沐浴仙光,睁眼时夫子我发现并没能羽化成仙,反而是大祸临头。我眼前十丈远的风雪里,浮现出一头硕大如山的白熊,我眼看它涎水落地成冰,给我吓得忘记打颤,甚至还没来得及感慨悔恨,只觉眼前一黑,我以为我已经命丧熊口。可后来我在千里之外一家客栈醒来,凶神恶煞般的店家对我照顾有加,令我差些对‘人不可貌相’这个说法从此深信不疑。我问店家我怎么在这里,店家告诉我是一名大侠‘嘱托’他们照顾好我,大侠便扬长而去。我注意到店家说起大侠时嘴角抽搐,我便趁着大侠余威尚在,尽早脱身了。这是夫子我年轻时做的为数不多的荒唐事,现在想起也挺有趣。我花了十年,过程我不赘述,最终得偿所愿,我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风景,说实话,那头白熊落下血盆大口的时候,我在笑。读书其实是有用的。”夫子一改往日严苛口吻,将故事娓娓道来。 孩子们眼里放光,思绪早已飘飞至万里之外,看着天边醉人风光。 “几年后我再次负笈远游,在很远的南方,我遇到了当初在极北之地从熊口救出我的恩人,当然起初我自然不认得他的。那是百川州天下第一江银河的入海口,没有什么惊涛骇浪,只有一条连绵不绝的水线,线这边是银白色的河水,另一边深蓝的海水,互相推搡,互不相让。那是难以言明的壮阔,令人印象深刻。正当我要画下这天下奇观时,忽见远处海面陡然升起百丈海浪,海浪遮天蔽日,仿若灭世。任谁看到那幕,都生不出力气逃的。没等巨浪逞凶,一道巨大旋风向巨浪刮去,两者相撞,旋风汲水直冲天际,天地恢复清明。而下一瞬,远处天空风起云涌。我惊觉大事依旧不妙,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狂奔,可依旧没跑过暴雨,几乎一刹那间,雨厚重到喘不过气,我怀揣着几张湿透的画纸,只能庆幸还剩几张留在客栈。望着不远处的客栈,心情阴晴不定。我没走几步,咚!一道身影砸在我身前,后来得知就是这人将巨浪卷走的,我将之从泥里拔出来,发现他遍体鳞伤气息微弱,我将他背至客栈,给他服了两粒跌打药,半夜他就醒了。后来他说他在极北之地救我一命,这次我救他一命,两清了。再后来他问我要了跌打药的药方,换了他一套心经,就是我教你们的这套。当时觉得亏,现在觉得赚了。” 几个女孩忍俊不禁,她们第一次见这样善谈的夫子,一向刻板的夫子居然这样跳脱。男娃叽叽喳喳,在讨论能翻江倒海的大侠被人从泥里拔出来是多狼狈。 一个鼻涕虫起来问道:“夫子,那大侠长得英俊吗?是,是宋惊心要问的。” 哄堂大笑,鼻涕虫后面一女孩脸颊红透,咬牙切齿小声道:“林玉垒。” 夫子笑道:“大概算吧。不过切莫以貌取人,天下不乏衣冠禽兽。” “阿嚏!”私塾门外传来一声喷嚏声,一位看上去而立年纪的大叔倚在门框上,一手拿着桃子,一手扶着腰间的刀,大叔说道,“背后非议他人可非君子所为。” 几位女孩都已经挪不开眼睛了。 夫子没好气回道:“大侠来此作甚?” 几位女孩胳膊肘明显往外转了,看夫子的眼神带着埋怨,常说的有朋自远方来呢。 大侠目光扫过那群孩童,流着口水答非所问道:“老佟你捡了好些宝贝呀,是要桃李满天系呀。” “少来。”夫子斩钉截铁。 “旸谷州天下修盟启明官萧墨云前来点石,闲人退避。”一名手拿“天下修盟”令牌的年轻人风尘仆仆进来。 “那位是?”萧墨云指的是门口的大侠。 夫子一收任你吩咐的脸,板起脸对门口那人说道:“出去!”给门口的大侠跟启明官同时吓一激灵,大侠识趣退出私塾,夫子变脸如翻书,再度一脸谄媚,实在令大侠作呕。 萧墨云坐上准备多时的雅座,拿出一本手册,又拿出一块石盘,喝了口热茶,准备就绪,仪式开始。夫子负责喊人记录,启明官负责“点石”。 “王焕然!”夫子喊道,“愣着干嘛,过来!” 一小胖子扭扭捏捏过去。 “手放到这上面,对,橙色。可以了,下一个。” “薛四海!” “黄。下一个。” “卢福禄。” “橙。下一个。” “曹北辰。” “靛,靛色,居然是靛色。”萧墨云有些失态,他在怀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摸出一支穿云箭,穿云箭升空,耀眼到可跟骄阳争辉。天下修盟有个规矩,倘若谁撞见天赋异禀的孩子一定要第一时间昭告天下,用意是将各山门学宫间都斗争摆在明处,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实力必定走向均衡,二来四面八方的目光聚焦在天才身上,无疑是一层保障,接下来谁想傲视群雄全凭本事。一切井然有序,天下只会欣欣向荣。这是谁的用意?用心如此良苦。话说何为天赋异禀,赤橙黄绿蓝靛紫,蓝是门槛,但靛色才有资格昭告天下。想必好些人正往这赶了。 私塾外的大侠,看了眼头顶的绚丽烟火,咬了口桃子,不以为意。 萧墨云按捺住激动,示意仪式继续。 夫子却愣了半天:“哦,下一个,林玉垒。” 鼻涕虫林玉垒屁颠儿上来,将手放在石盘上,石盘发出柔和的光,萧墨云额头立刻渗满汗珠,他把林玉垒的手拿下又放上,拿起又放上,又拿起石盘反复观摩,最终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说道:“紫,有生之年我居然能见到一个紫,哈哈哈哈。” “谁,谁是靛?”一位老头从天而降,直接砸穿私塾房梁,打断了仪式进行。 萧墨云大气不敢出,抬手指了指曹北辰。 “哈哈哈哈,你我有缘,拜我门下,不出百年,你必定称雄一方,走,带我去见你父母。”那老头边掸去灰土,便向曹北辰走去。 “这位老祖,那个,这边这个孩子,好像是紫。”萧墨云声音愈来愈小。 老头猛然回头,顺着萧墨云手指的方向,看向刚把鼻涕吸回去的鼻涕虫林玉垒。老祖立刻转而走向林玉垒,握住林玉垒的小手,最终一脸褶子舒展开来,同时萧墨云长舒一口气,看来他没有误报。老头自顾自坐到地上,手托着腮,大概在权衡什么,良久他起身,拽着林玉垒走出私塾。 这是一堂讲述人情冷暖的课,那个看上去神色如常的叫曹北辰的孩童,这时必定感触良多。而这些善意的同情的目光,实际上又是多么灼人。 老头拽着林玉垒前脚刚走,又三人从天而降,得知紫色被人捷足先登后,事不宜迟立刻朝私塾外追去。而对于曹北辰无疑是伤口撒盐,他神色自然得愈发僵硬。 “继续。”萧墨云平复心情道。 夫子一旁喊道:“王翦。” 王翦上前将手放至石盘,石盘毫无动静。 “你可年满九岁?”萧墨云问道。 “巧了,我刚好立秋落生。”王翦回答道。 话音刚落,石盘倏忽色彩缤纷,又吓萧墨云一激灵。这就更诡异了,天下公认孩童潜力在启明石上只有七个颜色显现,最低是赤色,最高是紫色,绝无例外。可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萧墨云满头雾水,启明官说的好听,其实是件跑腿的苦差,这差事他跑了三年了,算是见多识广的,可眼前这一幕实在闻所未闻。怎么办?那先搁置一下,等老祖们回来再做定夺?萧墨云打定主意道:“那,你先回座。下一个。” “白蝉。”夫子喊道。 白蝉上来,把手放在石盘上,七色再次糅杂在一起。“什么情况!”萧墨云拍案而起,认知面临崩塌。 这时大侠神出鬼没出现在萧墨云背后,拍了拍下萧墨云的肩膀,实是擦去手上残余的桃汁,安慰道:“稍安勿躁,这样的颜色是说,这俩孩子跟我一样,是绝世天才。看着,我把手放上,也是这样的颜色。” 萧墨云居然任由外人按着自己肩膀在这儿自说自话,而自己却生不出反抗之心,实在匪夷所思。于是大侠在众目睽睽下,把手放在启明石上,然后石头骤然亮起,刺目的,赤色。感受到四处投来的鄙夷目光,大侠不羞不臊,大喝一声面若便秘,启明石果真色彩变换,最终七彩斑斓。 萧墨云震惊不已,怯生生问道:“敢问前辈” “敢!”大侠毫不客气回道。 萧墨云立刻噤若寒蝉。 “哎,过分了,吴大虾。”夫子更不客气道。 一物降一物。 大侠放开萧墨云,屁颠屁颠过去跟夫子勾肩搭背,开门见山道:“我相中这个叫王翦的小子了,你叫我应付刚才从砸坏房梁的那些混蛋我还可以,但你叫我应付王翦跟他父母,我还真没底,你知道的,我学不来大气派。所以请你给我美言几句,叫王翦心甘情愿拜我门下。你瞧我给你带了礼物。”说完大侠变戏法般拎出一坛酒,在夫子眼前晃呀晃。 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王翦哭笑不得,哪有这样市侩的大侠。 夫子掸开大侠的手臂,反问道:“你可见过将自己学生往火坑里推的老师?” “见过。” 夫子不再开玩笑:“你能应付前面的老祖们?你也确定王翦拜你为师最合适?” “能,确定。” “酒拿过来。” 王翦就这样被夫子当着自己面儿把自己卖了,看夫子流口水的模样,应该是卖了个好价钱。白蝉c何起跟李仲景在一旁幸灾乐祸,皆是要撮合这对师徒的模样。王翦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夫子收起酒坛,突然意识到忽略了什么,咳嗽两声后,一脸谄媚道:“萧大人您仪式要紧,您继续。”随即将碍眼的大侠扒拉到一旁。 萧墨云同样低声下气道:“哎,好好好,听您的。那下一个?”滑稽如同一对新人拜堂。 “何起。”夫子喊道。 又是色彩斑斓,之后的李仲景也是。再后来的孩子才恢复正常,最后仍有惊喜,那名叫宋惊心的女娃,居然也是靛色。 这是载入史册的一个私塾,万中无一的靛色,更为凤毛麟角的紫,绝无仅有的斑斓色,这里出了一堆! 后来八大学宫十大山门的人在这儿吵了半个月,才敲定这些孩子的归属。争夺林玉垒最为焦头烂额,最后还是被占得先机的龙脊山的老祖拐回山门。曹北辰拜入菊花台门下,宋惊心拜入莲花池。前无古人的斑斓色的四个小鬼,后来被证实其潜力撑死不过绿色,至于为何启明石为何失灵还暂不可知。不过一个叫吴信的男人领走了其中叫王翦的小鬼,其余三个小鬼相当沾光,家中天天宾客如云,尤其白蝉家酒楼,人满为患,一向热情待客的白洵,累到关门大吉。在不厌其烦后,经过深思熟虑后,白蝉通过抓阄抓到银雀山学宫。何起和李仲景情况也差不多,最终何起选了山鬼书院,李仲景要去十大山门之一的鸟鸣涧。 世界清静后,白蝉躺在床上,望着自己的左手发呆,自打启明日起他就发现,无名指上莫名长了颗痣,从那开始他发呆时的习惯由咬手指变成盯着这颗痣看。一想起七天后四个人就要各奔前程,白蝉就有些心烦意乱。 “知了,开门。”王翦在外面敲门。 “进。”白蝉在门里答道。 “门外那家伙下午突然说得即刻启程,迫于淫威,我只能仓促跟你们道别,我得先行一步哎,你家姑娘呢?” “睡一下午了,我叫醒她。” “算了算了,那姑奶奶闹起来我应付不来。”王翦将一柄精致匕首轻轻放在桌上,“那丫头一直嚷嚷着要玩,送给她了。” 白蝉拿起匕首塞回王翦手里,说道:“这可不能收,我知道的,太贵重了。” “放下,又不是送你的。”王翦字字扎心。 白蝉还以颜色:“那是老子妹妹。” “好了没呐?”门口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破尴尬。 “咋呼啥,早干嘛去了!”王翦更不耐烦道。 白蝉哈哈一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刻得最得意的石头,惟妙惟肖的一尾鱼,白蝉将之塞给王翦,揽着王翦肩膀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礼轻情意重。你师父着急有他着急的道理,能来打个招呼就行了,一路平安。” 门外的山坡上,王翦师傅吴信依着依着茅草屋旁的晒衣杆,饶有兴趣地瞧着走出来的二位。王翦握着白蝉送他的石头,视线缓缓挪向吴信,吴信立刻跳脚:“哎,你见朋友,要老子倾家荡产,哪门子道理?” 王翦冷冰冰说道:“少废话,要不是走得急,我悉心准备多好。不是要赶路吗,你咋这么磨叽?” 白蝉才摸清头绪,刚要摆手,吴信丢过来一道符箓,直接贴至白蝉额头,立刻没入不见。吴信强忍肉痛道:“礼尚往来。我这一派,从不亏欠他人。” “什么啊,就不亏欠了。”王翦一脸嫌弃。 “你懂个屁,走了!”吴信气急败坏道。 “等等,我说最后一句,”王翦顿了顿,拍着胸脯道,“以后我罩你们!走了。” 吴信拽起王翦后衣领,一步千里。 白蝉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求之不得。” 白云边,吴信自言自语道:“要罩他,得努力呀。” “啥?”王翦问,良久不见答复,王翦意气风发,“是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银雀山学宫 送走王翦,白蝉回屋。小姑娘睡眼惺忪,问道:“谁来了刚才?” 白蝉答道:“你剪刀哥哥,他要远行,来道别的,看,他把他最喜欢的匕首送你了。” “那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小姑娘眼里泪水开始打转。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是,他才刚走呢,这样说他可不对。”白蝉笑着回答。 “那多久才能再见到王翦哥哥?” “这要一年半载的吧,可能还要长。” “那你是不是也要远行?能不去吗?没人跟我玩了呀。”小姑娘眼泪如露珠般开始滚落。 “哎哟我姑奶奶可别哭,王翦就是怕你这招,才没叫醒你的。你还哭,我走也不对你说。” 小姑娘可不吃这一套,哇一声哭出来了。其势若天崩地裂,白蝉使出浑身解数,都补不上这天窟窿。白蝉也撂挑子了,拉开一扇门喊道:“娘!快来呀,白鹭造反了。” 门的那边是几里外白蝉家的酒馆,一位温婉夫人围着围裙,正是孩子他娘,正择着菜呢,听到白蝉喊她,赶紧过来,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白鹭,白了一眼颓然坐在一旁的白蝉,她拿手背拭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珠,问道:“怎么了,告诉娘亲。” “哥哥要走,就见不到哥哥了。”白鹭抽泣着回答。 孩子娘亲谆谆诱导道:“可哥哥要学习本领啊,学好本领才能保护你啊,你还记得猫咪敖武小时候吗?好了,哥哥不会走太远,你想见哥哥不会太难。还有,你今年要去私塾念书了,你可以认识很多伙伴,像你哥哥认识王翦何起他们一样。最后,我们都不喜欢哭的小孩子,听明白了吗?” 小姑娘安静下来,她记起一年前,她在巷尾柴堆下面,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幼猫在它母亲的尸体旁凄凉地叫着,声若蚊呐。倘若小姑娘没注意到,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了。聪慧的小姑娘忽然明白娘亲的意思,当时比幼猫敖武更可怜的,是那只母猫。而更重要的是,小姑娘也意识到,她比敖武可幸运多了,自己至少再乖一些才对。也就是这个道理:在接受别人那怕是来自家人的善意时,心安理得是对的吗? 小姑娘自己止住眼泪,嘟了嘟嘴,表示雨过天晴。白蝉顺杆而下,抱起小姑娘说道:“明天我带你去找小鲸玩好吧。” 小姑娘啄米般点了点头,白蝉娘亲无可奈何摇摇头道:“明天注意安全,我过去了,忙完晚上吃清蒸蟹。” 白蝉对小姑娘说:“咱们也过去帮忙吧?” 小姑娘脆生生答道:“好。” 吃饭期间,白洵挑起话头:“霜儿,咱家知了最近确实胃口大开吧?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霜儿,叫的是孩儿们娘亲,孩儿们娘亲名叫凌霜,平时确实人如其名,偶尔温柔呵气如兰,偶尔生气呵气成冰。孩儿他娘凌霜瞧着正抱着螃蟹大快朵颐的白蝉说道:“我还想问你呢,一下变得跟饿死鬼附身一样,要不找个道长给这孩子看看?” 白蝉置若罔闻,夫妻俩放下碗筷面面相觑,觉得是有必要给孩子看看。而在王翦c何起和李仲景家里他们家人也同样困惑,但只能曲解是他们要长身体了吧。而实际上,他们潜意识里,都有好长一段岁月不知肉味。当然好事也有,小姑娘白鹭受哥哥熏染,胃口同样大开。 翌日,晴空万里,微风习习。白洵难得没去酒馆,说是要带兄妹俩一起出海。爷仨乘舟,由小鲸托着,在无垠海面飞驰。行至午时,前方突兀出现大片黑色雾霭,白蝉将白鹭揽到身侧,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白洵示意不必紧张,是目的地。 爷仨齐声谢过任劳任怨的小鲸后,划舟穿进黑色雾霭,雾霭里伸手不见五指还静得出奇,神经兮兮一刻钟后,眼前豁然开朗,可没等众人适应光亮,小舟忽然下坠,一时间天旋地转,众人被吸入一个漩涡,眼看着光明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啊啊啊啊,啊。爷仨最终坠到一片沙滩上。白洵在下,白蝉在中,白鹭在上。白鹭晃悠悠爬开,似乎又回到了邯郸学步的时候。白蝉挪开,同样晕头转向。白洵首先从屁股底下掏出一块石头丢开,也奇了怪了,此地茫茫沙滩,唯独这儿一块石头。白洵站起身,一瘸一拐朝一方向走去,丢下一句:“跟我来。” 兄妹俩跟过去,翻过沙坡,白洵指着一块硕大紫晶说:“知了呀紫晶里我要送你的剑,你过去取出来看看趁不趁手。” 白洵好些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比方说这柄剑多费功夫,老爹怎样煞费苦心,小兔崽子还不领情。白洵转念一想,都是些废话不是? 白蝉喜出望外,如饿虎扑食张牙舞爪冲了过去,临近紫晶十丈时狂风大作,白蝉寸步难进。白蝉鬼使神差后撤一步,眉头一锁,嘴角一扬,白蝉抬起左手反手一扇,狂风止。白蝉盯了一眼紫晶,转过身向白洵走来。 白洵不明就里,目光锁到白蝉左手上。按理说应该是宝剑认主温馨画面,这怎么成了相看两厌的光景。首先此剑由他苦心孤诣铸就的,称其稀世珍宝不为过,可自家儿子更费心血不是?所以儿子跟宝剑是天作之合才对。其次宝剑剑灵初凝,按它给白洵屁股底下塞块石头的幼稚行径,还没衍生出什么性格去跟白蝉相悖。最后的可能只能是 白蝉已走至老爹身边老气横秋说道:“爹,剑是好剑,但不太适合我。” 白洵抄起白蝉左手,双眼黑白鱼隐现,盯着白蝉无名指看了好一阵子。趁着空档,小姑娘白鹭已经跑到紫晶旁,鼻子抵在紫晶上,打量着里边的剑胎。 白洵正色言辞道:“莫再喧宾夺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以后不会了。”白蝉俏皮说道。说罢,白蝉怔了一下,眼睛重新有神。刚才的对话,是白洵跟封存在白蝉无名指的千秋剑的对话。白蝉因为那段记忆缺失,不记得早与千秋剑签契,自然还迫切想要一柄剑,而紫晶里的剑胎以为他来耀武扬威,白蝉被拒之十丈实则算客气了。 砰!紫晶破裂,白鹭一屁股坐到地上,有些吃痛,站起身揉了揉屁股,宝剑出世,围绕着白鹭乖巧转圈。白洵由惊转喜,宝剑认主女儿,也算善始善终了吧。就当白洵盘算给宝剑取什么名的时候,女儿额头白芒一闪,宝剑消失不见。 白洵大惊,瞬时来至女儿身边,蹲下扶住女儿的头,仔细探查。小姑娘也不敢动,只能看着父亲眼里的黑白鱼。过了好一阵子,白洵结束探查,坐到一旁头疼不已,女儿神庭与印堂之间居然住上了一头食铁兽,宝剑被它吞掉了。看样子它虽无恶意,但占据女儿一道灵脉是否不妥,还有女儿何时接触的它?更离谱是女儿丹田有一水晶球,是前两天女儿嚷嚷着找不见的那个?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是留是摘,白洵一筹莫展,还是回家请示媳妇吧。 白洵一手拎一个,从这片天地离开,转眼来到小舟上,小舟在漩涡旁,小鲸在小舟旁,见到三人回到船上,小鲸喷出些水花,载着几人归家。 看到家时已近黄昏,白蝉原本打算是跟小鲸玩一天的,毕竟时日无多,结果又劳驾它当苦力。白蝉跳至海里,摸着这个大家伙,其实这大家伙才三岁,是叔叔白原在中秋节时从海上带回来的。陪伴白蝉玩了三年,这三年白蝉狐假虎威,在这片海上别提多威风了。越想越不舍。按白洵的说法,小鲸也不能安居一隅,它也该走的,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 白蝉爬上船,小鲸探出头,其声呜呜然,同样不舍。白鹭探着身子抚摸大家伙的头,安慰着,小姑娘只知其伤心,还不知其为何伤心。白洵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贴至小鲸头上,“啊啊啊啊啊。”白洵张着嘴示意小鲸照做。小鲸一下张开大口,这才有点海中霸主的样子。白洵拿出一粒金色丹丸投至小鲸口中,小鲸合口,浑身金光大作,小鲸兴奋喷出一大片水花。白蝉笑着用手比划,大意是:各奔东西,不许回头。 白洵白蝉摆了摆手,小姑娘跟着摆了摆手,爷仨划桨回家。小鲸戚戚然,看一行人登上崖壁,才转身离去,不知此去多少年,才能重逢,还能不能重逢。 回到家,白洵告诉媳妇这些怪事,凌霜大为震惊,后经反复考量,认定是有益无害的,那就任其发展吧。余下几日,白蝉跟何起李仲景互道珍重,许下宏愿,来日方长,江湖上见。 白蝉今日启程。银雀山学宫在旸谷州西南与墨州交界,离白蝉所在碣石镇有五百里路,白洵难得大方雇来一辆马车,将行李盘缠白蝉塞进车厢,白洵充当马夫,作别母女俩,爷俩上路。 白蝉早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但乘马车却是第一次。所谓路遥知马力,前面两匹马哪需路遥啊,看来白洵没大方到哪儿去。白洵还振振有词,说是慢些也好,多看会儿这一路的风土人情。白洵自行打开了话匣子,从人文历史,到为野史传说,从圣人道理,到家长里短,一股脑倒给白蝉,听得白蝉直打哈欠,官道也不如期望的平坦,一天下来,白蝉便觉心烦气躁。 停到一家客栈,白蝉额外塞给店小二一些银子,要小二给两匹马加餐,他也能早日脱离苦海。看到眼里的白洵摇头,不成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翌日,白蝉不呆车厢,坐到马夫白洵身侧,一起赶马。今天白蝉打开话匣子,跟老爹侃天侃地,问东问西,其乐融融。父子俩各喝三大壶水,大概父子俩这一天的话,比之前九年的都要多。 一路走走停停,第五天傍晚才来到银雀镇,到银雀镇却不见银雀山,白蝉略微失望,白洵说银雀镇南有一道擎天大门,过了那门便可到银雀山了,休整一宿,明天就能见到了。街上车水马龙,鱼龙混杂。父子俩谢绝了无数老妇的不靠谱住店拉拢,白蝉还饶有兴趣消化这里的地方口音,白洵却有些头疼。他们来的太晚,正儿八经的客栈哪里还有余房,最后他迫不得已选了一家临近凤仙楼的客栈。而九岁的小鬼何事不知,白蝉不怀好意道:“爹,你说我娘要知道这事会怎么样?” 白洵打一激灵,那下场是想都不敢想。白洵厉色道:“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子让你永远开不了这口?” 父子俩走进客栈,踏上咯吱咯吱响的木梯,来至二楼客房,跟小二要了份晚饭,父子俩往床上一躺,再也不想起身。父子俩还是小觑凤仙楼莺莺燕燕的威力了。银铃般的笑声,夹杂不可描述的耕耘声徐徐传来,白蝉虽说略有耳闻,可小屁孩知道个屁啊,白蝉天真问道:“爹,那边是不是有人受欺负了?哎,我怎么听不见” 白蝉不仅听不见了,还看不见了。白蝉被亲爹敲晕昏睡过去,连晚饭都没吃。白洵边反思刚才是否过激,边吃着小二送上来的两人份的晚饭,最后不觉不妥。 第二天白洵黑了眼圈,他耳朵里被灌了一宿的污水,实在无心睡眠。白蝉肚子饿得咕咕叫,吃了三屉小笼包才罢休。吃饱上路,白洵扛起如山的行李,送儿子入学宫。 硕大山门前,求学的排起长龙,鲜有人感叹山门雄奇,而这时大都心里犯嘀咕,我到底自己行不行,或者孩子自己行不行。孩子哭都是小事,大人也有哭得稀里哗啦的。排至白蝉,白蝉照例签到,得一支令牌,另将如山行李署上名便不用操心,自己回身熊抱了下老爹,毅然决然踏进山门。 一步换个天地,白蝉对此见怪不怪,毕竟他家客厅里有一扇门,拉门通坡顶,推门通酒馆。这类门叫如意门,跟传送阵同源,是精通阵法跟符箓的术士的杰作。白蝉环顾四周,尽是同龄人,站在一个圆形平台上,他们或迷惘,或兴奋,或慌张,或自信。白蝉随手揪来一根狗尾草,含到嘴里,安静走开。 倘若刨去初来乍到的陌生,便会发现这里是这样平易近人。眼前只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小道,教你尽管向前。阳光不能轻易穿过树荫,但树荫同样并不能尽数遮住阳光。树梢上有比人更吵的鸟雀,草丛里有不甘示弱的虫儿,路边有藤蔓织就的长椅,长椅旁有路牌,路牌写明,平心路。白蝉没打算顿足,要一口气走出来,似乎是没得到“平心”要领。 林荫小道尽头,有一眼泉水,泉眼活泼如煮沸,奔涌不间歇。前人迁就它,在其下方架了道弯桥,如此一来此泉变作“泪眼”,日后天凉,它就天天“热泪盈眶”了。它的名字也有趣,名哇。意思是说人行至桥上,只要对着泉眼喊一声哇,它便会哭得更卖力,甚至会奔涌成水柱。每年这个时节,是它最辛苦的时候。 走过桥,又穿过一山洞,白蝉这才由衷地脱口而出:“哇!” 这便是盛名天下的银雀山了。银雀山是座火山,相传万年前最后一次喷发,一只垂危的凤凰在此浴火重生,留下蝉蜕般的银身,之后祖师爷见此地钟灵毓秀,便决定在此地开宗立派,一晃几千年,兴衰荣辱更迭无数次,但今时今日,银雀山蒸蒸日上,跻身天下八大学宫之列,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白蝉放眼望去,仿佛看到一张蛛网,银雀山在央,房舍排列如蛛丝,呈放射状延伸出去,三条河如同飘带缠绕其中。四面小湖如同明镜镶嵌其中,又仿佛蛛网上被撞坏的窟窿。蛛网边缘有八座烽火台镇守八方,再远处便是无边的茂林。唯独银雀山巅风貌不得见,云雾缭绕的,听闻山巅一座九层玲珑宝塔,如何神奇也是众说纷纭,白蝉不甘心收回视线,安慰自己不必急于一时了。白蝉将银雀山令牌摊在手心,令牌亮起一束光,指引白蝉该去往何处。 白蝉随着亮光指示,走进这张蛛网。 白蝉逛过集会,逛过庙会,逛过年会,也算是见识过热闹的人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享受到圣君出访,或者说将士凯旋的待遇。师兄师姐夹道欢迎,嘘寒问暖,亮出美味佳肴仙丹妙药好生伺候,还容不得你客气。白蝉到街尾才弄清楚他们意图,在荷包见底以后。白蝉整理了下衣衫,看到路边石凳上坐着一姑娘,姑娘在整理发簪,清秀可人。姑娘注意到白蝉,两人相识会意一笑,擦肩而过。走远后白蝉嘀咕道:“简直畜生。” 白蝉查看一眼令牌,又走了一刻钟,期间又零星碰到师哥师姐强买强卖,只好举着空荷包以示贫穷。终于走出街道,途经一片菜圃,仅由低矮篱笆圈着,里面种有黄瓜,看上去清脆可口。一同龄人在旁来回踱步,看上去图谋不轨。那同龄人看了眼不远处的农舍,掏出一块碎银放到田间,然后迈进菜圃去摘黄瓜。白蝉见此不再理会继续前行,并没走几步便听见后面一阵犬吠,白蝉回头,便觉耳边掠过一阵风,手上多了一截黄瓜。 “我靠!” 这是两条腿与四条腿的较量,在恶犬腿数占优的情况下,两人凭借求生的意志以及攀爬的先天技能暂时逃过一顿皮肉之苦。白蝉在树上对同龄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最终以尝了尝黄瓜后达成共识。两人互换姓名,得知这孙子叫孙不器,还他妈君子不器的不器。比对令牌后,恐怕是同路人。至于恶犬为什么追他,他说他摘完黄瓜发现没人,又把银子捡了起来。 两人在树上吼着说话才勉强听见,按孙不器的说法,那只狗在如丧考妣地叫唤。这下如何是好,看狗那副凶相估计俩人也打不过它,白蝉一摸荷包,空空如也,白蝉催孙不器:“你赶紧把银子丢下去,兴许就成了!” 孙不器磨磨蹭蹭,敢情还是个财迷,难怪历经师兄姐洗礼还有钱。孙不器掏出荷包,捡了个铜板丢了下去。恶狗上前嗅了嗅,立刻暴跳如雷,吠声震天响,显然是生气孙不器“人眼看狗低”。孙不器见状立刻把一粒碎银丢了下去,结果恶犬连看都没看,前爪扒在树干上,几度想上树。孙不器看那獠牙真含糊了,一股脑将荷包里的银子全倒下去了,可恶犬依旧不依不饶。白蝉掐住孙不器脖子,将孙不器头晃成拨浪鼓,怎么这么恨子不成铁呢。 “怎么了这是?”一个轻灵的女生传来,是之前在石墩上整理发髻的那个姑娘。姑娘也是大胆,一点不怵树下的恶犬。 孙不器一手扒拉开白蝉,身子半依树干,一脚脚尖杵树杈,字正腔圆回道:“没事姑娘,自家小狗不听话,教训它呢。敢问姑娘芳名啊?” 恶犬那真是怒不可遏,已经在啃食树干了。 姑娘没理他,俯下身子唤了几声,恶犬一收獠牙无比乖巧摇着尾巴就过去了。 白蝉眼睛一亮,说道:“实不相瞒,这孙子偷吃人家黄瓜,被狗追到这儿上的,现在跟人家道歉也去不了,姑娘能不能帮个忙,你把狗引开,我俩先下去再说。” 孙不器浮夸鄙夷道:“孙不器,你够狠啊,在姑娘面前能不能给我白知了留些面子。” 白蝉真切鄙夷道:“你是不是傻?人家管你叫啥,知道是你,偷别人黄瓜就是了。” 姑娘忍俊不禁道:“好。” 白蝉跟孙不器双双抱拳合声道:“在下白蝉,在下白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后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敢问” “好了,你叫白蝉,你叫孙不器。孙不器偷的黄瓜,白蝉也没管住自己嘴。我领它离远些,你俩赶紧走。”姑娘准确分辨谁是谁,及前因后果,都依旧没透露自己名字。 看着渐行渐远的姑娘与恶犬,孙不器边下树边带着哭腔说道:“那姑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白蝉一头冷汗,自己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喘,这孙子能不能悄声的。白蝉都走出十丈远了,回头看孙不器还在树下捡银子。可这时恶犬已经折回,仿若离弦之箭,甚至姑娘还没来得及说话。看在眼里的白蝉欲言又止,不管不顾拔腿就跑,笑靥如花迎风展。 “嗷!” 所谓痛彻心扉莫过于此了。一声惊得虫声寂灭,林鸟俱飞,云雾消散,江水逆流。 白蝉前去请主人,姑娘试着让恶犬松口,孙不器屁股吃痛还不忘拾起银子。白蝉见到主人,一位老农,白蝉赔了百般不是,老农才肯起身。老农不紧不慢走至孙不器身边,夺过荷包,从里抠出两粒碎银丢给孙不器。顺便丢下一瓶药,吹了声口哨让爱犬松口,未发一言打道回府。 白蝉难掩笑意道:“这狗真不嫌脏,咬哪儿不好。” 姑娘调侃道:“我以为老先生就收两粒银子呢。” 孙不器撅起屁股道:“少站着不腰疼,快给我敷药。” 白蝉一身鸡皮疙瘩,掏出一柄刻刀冷眼道:“要不要我给你刮骨疗毒?” 姑娘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撇下一句:“因该是口服的。” 老农到家掩上门,看到手里的荷包,陷入沉思。 白蝉搀扶着孙不器照令牌光束指引,最终两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土包前不知所措。说不起眼算客气,分明是寒碜外加瘆得慌。土包前一个口,两人上前张望,黑魆魆的,仿佛连同阴曹地府。 孙不器吐槽道:“堂堂银雀山学宫,要学生住坟地,难怪近年暮气沉沉。” 忽然洞口冒出一人头,吓到两人直接弹开,坐到地上,惊恐跟痛楚交织在孙不器脸上,那叫一个扭曲。 那人秃着头,白眉朝天翘,一把胡须拧成小辫,他白了两人一眼说道:“少在门口聒噪,进就进不进滚。” 这是“蚁穴”的守门人,“蚁穴”是银雀山招牌之一,由噬火蚁在冷却岩浆中艰苦卓绝历经千年发掘完善的,之后被银雀山先辈肮脏地清理门户,休整为“雏鸟孵化地”,历年只有百余个席位,提供给学宫重点培养的人。蚁穴的功效就是活络筋骨,对筑基的雏鸟有奇效。 那守门人说完便缩回洞里,白蝉二人又凑上前看了半晌,白蝉一咬牙一跺脚跳了下去,那一声已经到嗓子眼的“啊”没来得及喊,双脚就已经触地。白蝉转身探出头来,又吓孙不器一个趔趄。孙不器艰难下来后,孙不器满腹牢骚:“先辈们都缺心眼啊,安扇门,架上台阶不好吗!” 咯吱,门开的声音,光照到白蝉二人脚下,他俩循声转过头来,逆着光,仅看到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是那看门老头。老头跟他们一般高,他上前揽住两人,用粗犷的声线说道:“架上台阶,老子怎么出门。再他妈多嘴老子打死你,老子一宿没合眼了,赶紧滚!今年来了群瞎子吗,斗大的字看不见。” 哐当,老头愤然关门。所谓近墨者黑,白蝉染上牢骚的恶习,心里暗想,老头的窝是窄,门口便是床,门并非只能往外推,横向推拉不成吗?是真的缺心眼!你一宿没合眼我们确实不该吵,但斗大的字是什么? 除了洞口这块没台阶,往下走还是有的。两人摸黑走了四五十阶螺旋台阶,再次看到亮光。四通八达的蚁道灯火通明,岔路口有路牌,洞壁上有光亮箭头指引出口,还真是另有乾坤,白蝉二人的失望自此烟消云散。白蝉孙不器改口道:“这么好的地方,不生老鼠吗?” 话音刚落,深处传来嘈杂声响。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只看见一个黑影嗖的一声从白蝉裆下窜过,白蝉虎躯一震。后面两人气喘吁吁在白蝉孙不器身前站定。一人拿着剑,另外一人握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四个斗大的字:不得喧哗。 其中一人不甘心道:“该死的耗子,还是让它跑了。” 另一人愤然将木牌摔在地上,说道:“那死耗子糟蹋我一路不舍得吃的桂花糕,他娘的,那老头还说不可能有耗子。你俩刚来吧,注意着些。” “谢谢提醒,耗子是挺气人的。”白蝉回道。 作别二人,白蝉跟孙不器继续按照令牌指示,走至蚁穴最深处。两人各自拿令牌在自己的蚁室门面前一晃,推门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拜师 门开室明,白蝉看到先他而到的如山行李,开始拆解,将之分摊到原本已经很紧凑的蚁室。忙活完白蝉才开始审视这间蚁室,蚁室里一桌一椅一橱一柜一床一摆设的窗,四周的石壁都是前辈的涂鸦,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这比那摆设窗户可有用得多,为原以为沉闷的穴居生活解闷,教人去猜前辈们当年的心境。白蝉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他看到一小幅画:海上生明月,月下人独酌。 啧啧,那人可真孤单,白蝉心里唏嘘。白蝉收回视线,转手打开一截竹筒,倒出一个饭团,刚放到嘴边,余光扫到门缝处有所异动。白蝉起身去开门,结果空无一物。白蝉回屋并未关实屋门,掰下一块饭团放置门缝处。白蝉不动声色坐回椅子,埋头吃起饭团,屋里只剩咀嚼声。 在某个不起眼的瞬间,门口的饭团消失了。而那个瞬间,还是被白蝉盯到了,这算是白蝉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吧,异于常人的眼力。 那是只白色的老鼠,圆滚滚的,算是憨态可掬,可鉴于此,又可知其罪孽深重,白蝉开始盘算如何将之绳之以法。 “哇,好大一只老鼠!”孙不器踢门而入,“哇,好香的饭团。” 孙不器也不见外,倒出饭团,抓起来就吃。边吃边说含糊不清道:“还没问你,启明石上你是什么颜色,大爷我可是不世出的靛色,要不要我罩着你?” 说话间孙不器当着白蝉的面又塞嘴里两个饭团,丝毫不知道适可而止。白蝉万般无奈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自己一路舍不得吃的饭团,没给耗子偷去,结果喂了这孙子,白蝉着实没想到这孙子看不懂自己几番要杀人的眼神。 孙不器意犹未尽但还是悻悻然缩手,倒打一耙道:“小气,这样可交不到朋友的,不过还真好吃。” 白蝉翻了个白眼,连跟他生气的兴致也欠奉,白蝉心想,你这样交到朋友才奇了怪。 白蝉问道:“你过来所为何事?” 孙不器说道:“我来请教个问题。” 白蝉心不在焉道:“你讲。” “你是要做剑修吧。” 白蝉不解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会儿咱俩还在树上,你瞅了我剑八百回,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哦。” “你是因为什么想要习剑?” “这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因为喜欢啊。” “你说我不喜欢怎么办?” “不喜欢干嘛配剑?” “对吧。”孙不器陷入沉思。 白蝉不知道的是,不知不觉中他令眼前的仁兄做出了何等重要的抉择,一个世代以剑修闻名于世的朱雀州孙家,家主嫡长子弃剑改修符箓。 而这个节点上,分明是一人欲习剑尚不得剑,一人身怀宝剑却心在别处。可共同点是,大概彼此都羡慕彼此吧。白蝉觉得有剑便是幸福的,而孙不器觉得做自己喜欢的才是幸福的。 白蝉看得出眼前这位仁兄心事重重,不过白蝉从夫子那里学来一个道理,莫要交浅言深,所以就现在而言,他不便打扰或者刨根问底,静默等待孙不器收回思绪就好。 孙不器像是自言自语道:“实在多此一举,回了,谢谢饭团款待。”说完还偷袭抓起一个饭团,塞进嘴里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白蝉又翻个白眼,他莫名想起不久前随父亲出海。他只记得父亲精心为他准备的宝剑抗拒他,然后听白洵讲宝剑已认主妹妹。白蝉当时为妹妹感到高兴,却丝毫不觉得遗憾。但令现在的白蝉很不解的是,他乐见最好的送给妹妹,而另一方面他心心念念要一柄剑的愿望落空他不觉得遗憾?而当时那种感觉仿佛我早有一剑,父亲准备的宝剑送给妹妹才是最好的选择。再后来白洵告诉他另有善缘,将来习剑要做到心中有剑,等哪日不拘泥外物时,会有惊喜。听上去像是哄骗三岁小孩的,白蝉只能将信将疑。 千秋剑寄存到了白蝉左手无名指的痣中,白蝉尚对此一无所知,所以白蝉还是难免见剑眼开。不过在某些节骨眼上,他又看下意识不上任何的剑。千秋剑打算哪日白蝉能做到如同白洵所说那样不拘泥于外物时,它才破开封印。这也就意味着在白蝉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都是一个寒酸到连剑都没有的穷光蛋剑客。 此时此刻,并非是什么节骨眼上,白蝉还是感怀自己没剑。好在白蝉会宽慰自己,那就按父亲说得做吧,万物皆可为剑,那也挺壮观吧。 白蝉躺到床上,看向石壁,这里有一大片“星空”,星星点点,深邃而令人生畏,这个人当初在想什么呢?白蝉看着看着有些犯困,加上灯光也不明快,也不知外面时辰,白蝉重重打了个哈欠,倒头睡去。 昏昏沉沉睡了也不知多久,只听外面“蚁道”传来一声巨响,白蝉惊坐起,睡眼惺忪不知何故。稍稍安定,白蝉起身开门。咣!也不知谁敲的破锣声!真可谓提神醒脑。 锣声间歇,蚁道那头传来嘈杂埋怨声,看样子都醒了。一个不亚于破锣声的粗狂声音传来,“已过辰时,巳时拜师大典,望周知!”是门口看门老头的声音。 “辰时了呀。”白蝉伸了个懒腰自说自话道。他还以为自己挺认床的,他还以为第一夜会注定无眠呢,结果睡得比家里还舒服。 白蝉打眼瞧见不远处孙不器的蚁室屋门紧闭,白蝉心想不会吧。白蝉走到跟前,听里面并无动静,敲了两下门也无反应,再将要去敲的时候,门忽然被拉开,吓得白蝉立马后撤一步。 孙不器披头散发无精打采站在白蝉面前,并没有要先开口的打算。这副模样分明是白蝉以为自己今天该是的模样,白蝉似乎还心领神会,大家都是孩子,第一次独自在外,不哭就算猛士了,睡不着觉再正常不过。然而,孙不器是跟自己较劲了一整夜啊。 白蝉只能率先开口:“老头的话都听到了吧。” “额。”孙不器回道。 “没事吧?”白蝉问道。 “没事,谢谢。”孙不器满脸倦意但谢意诚恳,虽说孙不器放浪形骸,但似乎也知道要善待别人善意,尤其是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 白蝉转身离开。 白蝉依指示来至洗漱地,这是蚁穴最底处,连通一条暗河,河约三丈宽,流水声清脆悦耳,河上飘有河灯,缤彩纷呈,它从远处岩洞里涌来,又没入远处岩洞。 白蝉蹲在河边拘起一捧河水,河水清冽冰凉,这时忽然听到几乎细不可闻的女孩嬉笑声,白蝉寻声望去,是从上游岩洞里传来的。 是这样的,因为男女有别,“蚁穴”划分南北两区,南区住男孩,北区住女孩,暗河自北向南,所有不明就里的人自然而然以为下游人用的是上游人的“剩水”。 白蝉已经无法正视这清冽的河水了。还好有位好心同龄人过来解惑,“放心好了,这河被阵师定了规矩,在河中央划分界限,做到了‘河水’不犯‘河水’,北区用东河水,我们用西河水。不过在我看来实在多此一举。” 白蝉大致听懂了,不过他还是不敢深究这位兄台的最后一句。洗漱完后,白蝉爬出蚁穴。 重见天日,骄阳似火,引燃了半边天,看样子是个喜庆日子。白蝉返回蚁穴拿了把雨伞。 依照令牌指引,白蝉来到一处竹海,深入竹海,最终来到一个竹棚下。竹棚下站了二十多人,正在相互认识彼此。 白蝉一眼扫去,发现一个熟人,就是上次仗义相救的女侠,她低着头瞧着自己脚尖,乖巧且安静,没人找她聊天她也没找别人,看上去有些无所适从。白蝉上前打招呼,小姑娘报以微笑。 “巧了,又见面了,上次救了我们,想谢谢你都不知怎么找你,额,这样先送你个小鱼好吧。”说罢白蝉从袖口拿出一个石刻鲤鱼,并不精细但胜在传神。 姑娘原意要回绝的,但看到是只小鱼,且惟妙惟肖,一下子喜欢起来,于是便大大方方接了下来。姑娘拿在手上放置面前,有些爱不释手。白蝉见到姑娘喜欢,自己也很高兴。 “哇,这条鱼好可爱呀。”一位长得异常精致的小姑娘喊到,姑娘名叫王霏霏。王霏霏显然是全场焦点所在,一句话将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来,令白蝉二人更加无所适从。 王霏霏看向这位尚未得知名字的姑娘,说道:“能把它送给我吗?我愿意用,用这个手镯跟你换。” 姑娘面对稍有些无理的要求更加无所适从,让步不让步似乎都不对。 白蝉赶紧解围道:“谢谢你喜欢,明天我另外给你刻一个送你好吧,同样独一无二。” 王霏霏目光转向白蝉,问道:“会比这个好看吗?” 白蝉无奈道:“比这个好看。” 结果众人异口同声起哄道:“我也要。” 白蝉揉了揉眉心,答应道:“行,不过得慢慢来,很花工夫的。”白蝉似乎一下便认识了所有人。 吵吵闹闹过后,白蝉终于得知了仗义女侠的名字,她名字很有趣,叫唐知之。 欢声笑语中来到巳时,一位老头晃晃悠悠走来,装束邋遢,腰里别一个葫芦,看样子是装的酒。众人在想,不会吧,千万不是吧,您走错了吧? 老头费劲在众人面前站定,老手一挥:“诸位请坐。” 众人面面相觑,愣了半晌,碍于师命不可违,只得席地而坐。个个面如死灰,隐约可以听到心碎的声音。剑修先生不该是英姿飒爽的吗? 老头很有自知之明道:“看来为师是令诸位失望了,但你们把失望挂到脸上,这就很伤人了呐。我反正是不能令你们赏心悦目了,不过隔壁就有位花容月貌的女先生。所以,不想呆这儿的要提前讲。” 场下有位蠢蠢欲动,那人刚一抬腿,嗖一声便飞上天去。倒挂到一棵竹子上上下沉浮。 老先生来回踱着步子,“所以还有谁要打招呼吗?” 众人噤若寒蝉,那倒霉鬼满脸充血带着哭腔喊道:“先生救命啊,我右腿坐麻了,想换腿来着,绝对没有对先生不敬的意思。” 老先生置若罔闻,自顾自自我介绍道:“吾名江明,是位剑仙,剑名竹杖,闲来无事,传道解惑。” 众人皆知“剑仙”二字的份量,立刻对眼前的老人肃然起敬,同时也对“剑仙”有了新的见解。 接下来轮到众人介绍自己,姓甚名谁,何许人也,因何习剑,想走那条剑道。一个个满心憧憬,或志向高远,或务实无华,或花里胡哨,或庄重肃穆。一群小鬼互相袒露心声,志同道合其乐融融。 轮到最后一个,倒挂在竹子上的倒霉鬼,他喊到:“我叫牛弹琴,来自旸谷州牛郎郡,我的剑道必须” 黑云压来,妖风大作,竹海掀起骇浪,名为牛弹琴接下来的话都湮灭在风中。江明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将他放了下来。没等牛弹琴跑进棚子,大雨磅礴而至,倒霉鬼立刻化身为落汤鸡。哪怕竹棚里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妖风吹来万滴雨,亦是浇在众人头顶,唯一例外,是白蝉撑起了油纸伞,其身后一行人得以幸免于难。 众人抱怨不已时,雨幕里又缓缓浮现一个人影,全身浸透,手上端放银雀山令牌,令牌幽幽一道光指引其前行。白蝉定睛一看,小声道:“孙不器?” 白蝉洗漱完便不知孙不器所踪,白蝉以为他提前走了,白蝉心想既然都要修剑,兴许还能师从同人。可白蝉来此并不见其人,那孙不器自然是师从他人了。然而孙不器现在才到。 孙不器任由雨水拍打,雷光闪烁,天空轰隆作响。孙不器走进棚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伴着雷声喊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孙不器,来自朱雀州凤翎郡,比起修剑,我更喜欢符箓,所以先生能否指条明路。” 老先生打量了一下眼下这个异常狼狈的孩子多时,最后未发一言,用手隔空点了一下孙不器手上的令牌,令牌重新亮起一束光指向别处。 孙不器深深鞠躬,向白蝉打了声招呼,欲转身离去。白蝉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便把伞递上前去。孙不器粲然一笑,撑伞踏进雨幕。 江明拔开腰间葫芦塞子,灌了一口,酒香四溢。他拿袖口擦了下嘴,将众人思绪拉回。“那么接下来几年时间里我们就低头不见抬头见了。现在没人反悔了吧!” 听上去应该声势浩荡的“拜师大典”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主要是授道的先生与白蝉想象中有很大出入,既不英姿飒爽,也不威严神武,虽说初次见面先生就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可随后先生的言辞举止告诉众人,这位老先生性子随和得很,老先生说他与孩子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杂七杂八规矩礼仪不必太过在意,互相尊重就好。甚至连这该有的拜师仪式都给免了,有人打趣说是不是先生怕徒弟将来给他闯祸啊,江明大方回应这都被徒儿发现了。 白蝉喜欢这样的氛围,与此前私塾的氛围大同小异,挺好。 竹棚外大雨倾盆,竹棚里一派祥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正轨 白蝉实在忙坏了,忙活半宿赶工石刻小鱼儿,最终满意后倒头没睡俩时辰,被破锣声吵醒,洗漱完火急火燎来至竹海。今日天朗气清,同窗们早已赶至。 白蝉还没来得及将时刻小鱼送给那个叫王霏霏的精致小姑娘,老先生江明一脸怨气赶来,大概是也好久没起这么早了。昨日说好的,一日之际在于晨,要教这群小鬼《旭日经》。《旭日经》是天下有数的培元固本心法,对初登修行路的孩童来讲效果奇佳。 这群小鬼翘首以盼,眼里尽是掩不住的兴奋。江明吐出一口浊气,压手示意大家坐下。今日还好,竹棚里有提前准备的蒲团,众人盘腿坐好。 江明扯了扯嗓子道:“平心静气,气沉丹田,启明日点石过后,丹田会衍生一道气息,有‘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我们称它为‘萤火’,首要之事是你们先感受它,感受到它后到此为止!现在起,听我的,不可妄动它。接下来仔细听《旭日经》,引朝气试着去壮大它” 短短六十四字经文,对于这些孩童来说一两遍就铭记在心了,难的是如何按照经文所述,引朝气如体。作为这届首批住进“蚁穴”的天才来讲,这简直就信手拈来,比如说那个叫王霏霏的少女,周遭已经升腾起缕缕气雾。可悲哀的是,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是因为大多数人的平凡。 白蝉满头大汗,他不是天才也不算平凡,他充其量算是异类。他按“旭日经”引来的朝气,可根本不受自己色彩斑斓的“萤火”待见。朝气囤积在白蝉丹田处,疼痛难忍,白蝉颤巍巍举起手,老先生连忙走过来。 白蝉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皮球肚子,大口喘着气,宛若是要分娩了。先生一手把住白蝉脉搏,一手放至白蝉皮球肚子上,宛若是来接生的郎中。先生先是掏出一支簪子,看得白蝉心惊肉跳,先生犹豫片刻后将簪子收起,随手拿出一粒丹丸送进白蝉口中,然后对着白蝉肚子就是一掌! 白蝉甚至还来不及喊疼,只觉得丹田轰然爆炸,耳边嗡嗡作响,口鼻生烟,眼中冒火,手脚抽搐,心脏漏拍,脑袋一片空白。 白蝉的丹田被点着了,刚入体的朝气轰然爆炸,原先冥顽不灵的那道斑斓色彩的气息“萤火”,终于不再矜持,冉冉升腾起来,与众不同的是,别人的“萤火”愈发凝实,而白蝉的这道气息却成了名副其实的火苗,变得明灭飘渺。而且灼烧过后,这道“萤火”褪去了原先色彩,一下不见了踪影,唯独白蝉对它的观感愈渐清晰。 众人被这边动静吸引,纷纷侧目,见到白蝉这份惨状,以为这家伙走火入魔了吧,众人赶紧停下来引朝气如体,以免又有差池。老先生江明放开白蝉,拍了拍手,宽慰大家道:“少胡思乱想,炼你们的。” 白蝉依旧盘腿而坐,丹田已经泄气,但痛楚还在,身体仍在痉挛,不过四肢百骸又有一股暖意席卷而来,抵消掉部分痛楚,想来是刚才服用的丹丸的功效。可惜白蝉目前甚至连句感谢还说不出口,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需要集中注意力与自己新的“萤火”建立联系。这是一种很玄的状态,白蝉将注意力集中到“萤火”身上后,脑袋仿佛要炸开,这其实是神识与“萤火”角力的过程,此消彼长,所以只能一鼓作气。 这一坐就是一天,白蝉如老僧坐定,与自己较着劲。太阳东升西落,众人作别老先生,纷纷离开,也不见白蝉有要动弹的举动。林海中这片空地上,剩下白蝉,两个少女王霏霏跟唐知之,还有老先生江明。 王霏霏率先问老先生:“先生,他这是什么情况?” 江明说道:“你们应该也听说旸谷州金乌郡临海城有处私塾,出了一个紫两个靛,还有四个斑斓色的孩子。眼前这位,就是四个拥有斑斓萤火的孩子之一。关于他的萤火奇怪归奇怪但与天赋无关,只不过是修行体系不同,据我了解这是已经消失几千年了某宗门的修行体系,其要义是将气引燃成火,这也是我们现在仍然沿用的‘萤火境’的由来,然后由‘萤火’去舒经通脉,而今天下的修行体系则是将气千锤百炼,拿近乎实体的‘萤火’去舒经通脉,两种体系孰优孰劣不好妄下断语,不过我暂时觉得,如今的体系更好。” 王霏霏追问道:“那他现在是?什么时候结束?” 老头回答:“现在呀,他的萤火现在是无主之物,想要接纳彼此有他受的。至于什么时候” “咳咳,咳咳咳。”白蝉口干舌燥甚至咳出血来。不过终于是重新跟自己的萤火建立了联系。 两个姑娘面露喜色,王霏霏道:“哎呀老天爷,可算好了,我也有小鱼儿咯。” 话音刚落,白蝉却两眼一闭重新坐定。王霏霏不干了,“什么意思,昨天说好了的,没刻不是?” 江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小鱼儿?” 唐知之拿出一个石刻的小鱼儿,“就是这个,白蝉做的,霏霏也喜欢,要白蝉做的。”两个少女俨然成为闺蜜。 白蝉刚才是要趁热打铁,检查是否真的可以驱使自己的萤火,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白蝉长舒一口气,结果又咳嗽起来。 老先生递过来葫芦,白蝉糊涂接过就喝,结果一口烧酒下肚,白蝉就要喷火。乐得江明合不拢嘴。白蝉出糗也不埋怨,喉咙沙哑向先生致谢道:“我知道先生所做对我有莫大帮助,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只能铭记在心。” 江明洒然道:“用不着铭记,送我一个那样的小鱼儿就两清了。”没等白蝉开口,江明便飘然远去。 几人行师礼恭送江明远去,白蝉赶紧掏出刻好的鱼儿交到王霏霏手上,王霏霏笑逐颜开,把玩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在白蝉面前大大咧咧全身摸索了一遍,大概还是没想出要回礼什么,与是走过去勾肩搭背道:“我认识藏经阁的管事,以后我罩着你。” 白蝉面容枯槁甚至双肩担不起一只胳臂,嗓子冒着火一句话都懒得讲,只得频频点头,盼着结束讲话,速速回寝。 王霏霏可没有眼力劲儿,她父亲是国子祭酒从三品朝廷命官,天下十三州的学宫c山门都奉她父亲为座上宾,作为王家的千金,打小就如众星拱月。虽说心肠不坏,但体谅或者察言观色她确实是一窍不通。由于大家都住蚁穴,仅仅南北分区罢了,两处洞口相隔不远,所以自然很不幸的顺路了。王霏霏这姑奶奶自顾自叽叽喳喳一路,白蝉无力插嘴,有力也插不上嘴。 耳根不得清净,三里的路程硬生生变成了万里征途,其痛苦好比你尿急恰好有人不停晃你,白蝉有些生气,但没力气表达生气,所以一行人看上去相安无事。 路过一家包子铺,白蝉咂咂嘴,早晨路过时买了俩边走边吃,虽说吃得仓促,但依旧印象深刻,好吃,就是太贵,再回来已经囊中羞涩,只得算了。 巧了王霏霏也咂了咂嘴,千金小姐居然也觉得好吃,“这包子好吃,今天我拿白蝉手短,请你们吃,”王霏霏直接掏出一块银锭,“大叔,来一笹。” 半只脚已经路过铺子的白蝉,折了回来。再看白蝉脸色,如同重获新生。白蝉看王霏霏的眼神,如同见到了亲人,白蝉选择了心甘情愿吃人嘴短。 一笹九只,一人三个,热腾腾的,大叔拿纸包好递给三人。俩姑娘已经不客气开动了,而白蝉面对包子咽了口气,用一个仿佛来自阴曹地府的沙哑声音向大叔说:“叔,有水喝吗?” 大叔好客盛来一碗水,白蝉一饮而尽,嗓子好些了,“谢谢叔,能再给一碗吗?” 大叔又盛来一碗水打趣道:“你这是刚从丹炉里出来吗?” 喝完两碗水,白蝉抿了抿嘴,再次致谢后,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包子咬了下去。然后由衷感慨道:“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包子了。” 大叔笑嘻嘻回道:“这辈子还长着呢。” 少年少女最后作别,各回各洞,白蝉先去洗漱地冲了冲身子,回寝时看了眼孙不器的蚁室,依旧紧闭。白蝉回到蚁室,盘腿坐在床上,心沉丹田,感受着那团无形的萤火,白蝉不敢随意妄动它,但试着将其塑形,比方说把它捏成剑的模样,一团剑状的萤火,能成功吗? 白蝉试想,倘若能成,之后用它舒经通脉岂不是事半功倍,他在萤火境的修行岂不是一日千里?那就来吧! 拿神识去琢刻一团火,听上去天方夜谭,可在白蝉却有望成功。十年前,又或者半月前,白蝉已经见识过,有剑可在水上作画,那并非障眼法,那是一种“势”。白蝉忘掉了那十年,可身体似乎还记得。白蝉小心翼翼,以神识为刀,刻下第一痕。 白蝉说不出其中意味,也不知晓其中厉害,他只有得意c高兴。白蝉犹豫了片刻后停手,他觉得明日要听先生的意见。白蝉起身下床,欠债太多鱼儿,想起就头疼不已。今天先刻先生的。 翌日清晨,白蝉又被破锣吵醒,白蝉揉着脑袋想,适应是适应不了了,得比看门老爷子起的更早才行。 来到竹海,勤恳的同窗们盘坐蒲团上奋力修行,生怕会落于人后。白蝉打了个哈欠,依旧精神不佳,对于众人视如珍宝的朝气,白蝉是一朝被蛇咬,现在也不敢轻易招惹。 先生来了,众人更卖力了。白蝉不好打搅同窗,一些疑问还暂时不能询问先生。白蝉有些百无聊赖,于是沉下心神,去雕琢萤火。 《旭日经》在旭日东升的半个时辰里效果最佳,所以,半个时辰过后,众人便已停止,提问先生自己遇到的问题。白蝉沉浸雕琢无法自拔,好一会儿才醒转过来。他立刻发问道:“我是否还能修《旭日经》?还有假如我能刻琢我的‘萤火’,那我能不能刻琢?先生的建议是?” 江明有些诧异:“《旭日经》你可以修,可你能雕琢你的萤火?你的萤火不是中午你来竹楼。” 白蝉挠了挠头,面露苦涩,白蝉纳闷为何自己的修行之旅这么不顺呢! 众人解惑后,趁着这个间隙白蝉奉上自己刻的鱼儿,江明接过后自言自语道:“难怪王霏霏那丫头也喜欢。” 众人开始练剑,入门一本《清风身法》,一本《徐来剑法》,众人人手一柄竹剑,呈矩阵习剑,剑声朗朗,朝气蓬勃。 正午,白蝉按令牌光束指引,穿过大片林海,在一矮山洼处看到一吊脚竹楼,半边扎在一池塘里,先生临窗而坐,手里一支竹竿,见白蝉来了,大老远便见他做出嘘声的动作,生怕鱼惊不应人。 白蝉只得蹑手蹑脚,显得鬼鬼祟祟,爬上竹楼,再怎么小心可依旧还是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站到先生身边,先生也就放弃垂钓,往上一抖竹竿,拽出饵料。白蝉以为是自己打扰到先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饵料出水后,白蝉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饵料是一只烧鸡,白蝉脱口而出:“先生,您这是钓的鲸鱼吗?” 江明没好气道:“我在钓一只大鲵,那家伙胃口大着呢,这池塘下连着暗河,它从里边出来吃掉了我所有的锦鲤,简直岂有此理。” 白蝉自告奋勇道:“先生,我也喜欢钓鱼,可不可以许我也下一杆。” 江明示意随便。白蝉将挂在胸前项链的海螺摘下,将项链一拉,项链被拉成金色丝线,一头系在竹竿上,一头弯成一个勾,扯下一只鸡腿挂到勾上,丢进池塘,金丝入水,立刻溶于水,仿佛仅丢了只鸡腿入水。 白蝉将竹竿别到脚下,言归正传。 江明问道:“你说你能雕琢你的萤火,是真是假?” 白蝉回道:“真的。” “眼见为实,老夫可否一探究竟。” “可以。” 江明探知白蝉丹田萤火啧啧称奇道:“不可思议。你如何做到的?” 江明不解道:“很难吗?” 江明解释道:“锻造萤火是如今天下修士必经之路,可此萤火非彼萤火,如今的萤火充其量叫萤气,所以凝实锻造并不难,你这个是名副其实的火啊,如今的你不应该不可能做得到啊!可你偏偏做到了!” “所以,先生,是好是坏。”白蝉迷惘道。 “容我想想,”江明来回踱着步子,嘴里絮絮叨叨,“几千年前的体系了,怎么又出现在四个小鬼身上了,按那套体系来也应付的来,可眼下又生变数,他这‘萤火’本就暴烈,稍有差池就会伤到经脉,而现在将它塑形成剑,那杀伤力成倍增加,可假如安然度过萤火境,再小心琉璃境,稍注意玉髓境,这以后,就了不得了呀。但是,但是,但是” “妈的,叫你父母来,老夫要见他们。”江明一咬牙一跺脚道,“看什么看,你写封信寄给父母,就说老夫要见他们,探讨大事。写完信封盖上这个印,交给你们看门的老头就行了。今晚就办!” 白蝉接过江明的印章,还在整理思绪。 就在这时,白蝉脚下的竹竿差点掀翻白蝉,江明眼疾手快,一把抄起竹竿,爽朗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还真逮住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变数 江明手握竹竿,金丝线紧绷着,发出咯吱声响。这条项链是白蝉叔叔白原送他的,是种蛛丝,其坚韧程度哪怕钓鲸都没问题,前提是你有力气应付。 江明可没有遛鱼的兴致,冷哼一声,脚一跺,竹楼随之一颤,用力一扯,一只大鲵被拉出池塘,任它如何不凡,但钓者是位剑仙。金丝缩线,江明滴溜着大鲵放到面前,白蝉第一次见,他看大鲵约莫有两尺长,长得像只黏糊糊的蜥蜴,又像是只长了腿的鲶鱼,这会儿它还口鼻冒血,白蝉对它观感不佳。 江明心情大好道:“我钓了十天半个月了没钓到,你这刚来就上钩了,你有口福了,坐好了等我片刻,我去收拾它。” 白蝉想说不用,突然发现口不能言,一道缄口符在白蝉身上应效,白蝉只得收起鱼线,乖巧坐好,对着桌上的烧鸡发呆。 江明拎着大鲵,一手握一把匕首,准备将大鲵开膛破肚,只听远处天边传来一句话,“刀下留情!”这四字如同黄钟大吕在白蝉心田炸响。江明冷笑,手里动作并未因此凝滞。天边一道身影陡然变大,急速飞掠至竹楼下,引来大风呼啸。 江明转过身来,平静瞧着眼前的中年人,笑眯眯说道:“胡大侠大驾光临,还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不知何事令吴大侠如此急切?” 胡大侠名为胡青枫,瞧上去是不惑的年纪,实则已逾百岁,论辈分他依旧江明小得多,但已经是银雀山的供奉,决断的都是银雀山的要务。但胡青枫在江明面前依旧客气。 胡青枫说道: “实不相瞒,江老,您手里拎的,是我养的孽畜,您也知道,近日学宫里琐事太多,忙得我等焦头烂额,这才疏忽大意,被这孽畜跑了出来。我知道这畜生贪嘴,希望没创什么祸。若是给江老带来什么损失,晚辈在此赔礼道歉,它对于我来讲意义非凡,还望江老归还于我。” 江明脸色陡然变黑,“你知道我好说话,所以愿意跟我讲道理,但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讲得像你毫不知情,所以少废话,我十条锦鲤换你刚到手的戒指,拿出来赶紧滚蛋。”江明将奄奄一息的大鲵丢向胡青枫,顺便接过胡青枫丢过来的戒指,又随手丢给竹楼里的白蝉,送客。 胡青枫向江明深深鞠躬,“谢谢江老成全,晚辈告辞。”胡青枫后退几步,之后飘然而去。大鲵吃了江明十条锦鲤,锦鲤是以江明剑意为食,而胡青枫作为大鲵的本命契主,胡青枫得到的裨益可想而知。以一个天下皆知但没卵用的戒指,去换一个剑仙的十年剑意,怎么想都划算。但是,明明可以白得的,如果这孽畜没被抓的话。胡青枫自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同样也自始至终未表露出一丝愧疚,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大鲵做了什么啊。 胡青枫回到住处,细致给大鲵疗伤,大鲵无大碍后,胡青枫咬牙切齿将至丢进一大缸里,合上盖子,先饿它十天半月叫它长些记性,失去了一个小洞天啊,怎么着也是一个小洞天啊!胡青枫转而又一脸兴奋,他手心浮现出一个铃铛,他看着铃铛,盘算着等这一阵子忙完,他将大鲵消化的剑意融到铃铛中,到时候,这铃铛便可杀人于无形了。 江明池塘边洗了洗手,回到竹楼,看到白蝉把戒指放到桌子上,江明拿起戒指,神识轻而易举探进戒指洞天,胡青枫并未留有印记,探查一番后江明退出神识,自言自语道:“原来长这样啊。” 戒指是前不久胡青枫斩杀一位难缠的邪修身上的,这戒指比邪修有名,名为“环境”,内蕴含一个环状洞天,已经存世不知多少年,期间也不知辗转多少人手,传闻它藏有一个惊天大秘,它也因此掀起了无数次腥风血雨,可到头来从未有人在戒指上发现秘密,后世人又说这太过荒唐,这些血债的起源是因为当时戒指主人的仇家造的谣。再后来,得者弃之如敝屣,生怕惹来灾祸,最终落到邪修手里,正道人士乐见成此,便开始鼓吹戒指沾染太多鲜血,对邪修们修行大有裨益,意在叫这些旁门左道狗咬狗,好过他们费力不讨好的围剿。 江明拿十只锦鲤换这只戒指,其实仅仅出于他的好奇,他从未考虑是否等价,毕竟他仅觉得自己的剑和道理可能还值些银子。好奇完了,随手丢给白蝉,说道:“拿着吧,这是你钓来的。” 白蝉实在是受宠若惊,他尚不敢接,他也没见先生对其他弟子如此热切啊,首先拿珍奇丹药解白蝉经文不适之难,还请自己吃鱼,现在又送自己珍贵戒指,还要他写信给父母,先生的私印也在自己身上,白蝉没不觉“缄口符”失效了,内心独白脱口而出道:“难道我跟先生是亲戚?” 哪怕说出口后白蝉还未察觉什么不妥,江明哭笑不得,照白蝉脑袋就是一巴掌,白蝉吃痛倒吸一口气,这才发觉缄口符失效了,满脸涨红无所适从。 “合着收个关门弟子还是傻子?烧鸡没你的份了,戒指接着赶紧滚蛋,免得老子反悔,要是不知关门弟子是啥的话去问同窗。滚滚滚。” 白蝉被扫地出门,不喜不悲。白蝉这才明白为何先生要见他父母。白蝉能够雕琢萤火,绝不会如白蝉想的那般,疏经通脉事半功倍,反而因萤火太过霸道疏通经脉变得寸步难行。但是涉险迈过三境后,可以预见的白蝉必然苦尽甘来。江明生出浓厚兴趣想看白蝉将来,问题在于前三境白蝉动辄伤筋动骨,危及生命也不稀奇。谁还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了,为人父母的谁愿意看自己孩子受苦受难的。所以江明怎么都得征求白蝉父母同意,为求白蝉父母安心,江明他做了他自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做的事情,收一名关门弟子,倾力培养。还有便是,江明孑然一身多年,没什么家底,一个关门弟子的由头,学院会倾斜部分资源过来。 剑仙的关门弟子,这份殊荣落到谁头上,大概他家祖坟全都冒青烟了吧。白蝉没有表现得欢呼雀跃,江明归结为这小子愣头青还不懂,其实不然,白蝉知道成为江明的关门弟子,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白蝉感激先生的善意,不过他并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这无关乎性格,这是他们家恪守的信条。 白蝉在此事上做不得主,晚上给父母写了信,将情况大致告知父母,最后要父母将自己床头的石刻小鱼一并带来,这两天心力交瘁,他决定敷衍了事。 远在五百里开外的白洵,第二天清早便收到了信笺,由一大只金翅大鹏送达。阅信后白洵面容凝重,将信交给孩子他妈,自己去酒楼跟酒楼伙计交待些事情,包括打理酒楼,还有家里猫狗乌龟,花草的帮忙照料。孩子她妈拿了些盘缠,抄起自家闺女。准备就绪,一家三口走出悬崖顶的茅草屋,攀上金翅大鹏的背上的长椅上,大鹏冲天而起。 小姑娘白鹭起床没多久,犯着迷糊就上天了,风一吹,就清醒了。“哇,咱们上天了,爹,看咱家酒楼,那些人,都变成蚂蚁了。” 白洵笑着将小姑娘随大风飘扬的濞涕虫剪短,拿手帕擦干净,又把小姑娘身上披的自己的长衫裹了裹,天上风大,可不能着凉。 大风呼呼作响,小姑娘喊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凌霜凑到小姑娘耳旁道:“见你哥去。” 小姑娘高兴坏了。 云卷云舒,某匹跛马走了五天的行程,这只大鹏鸟仅用了一个半时辰,还是在照顾孩子的状况下。金翅大鹏降落在银雀山东北角的烽火台上,稍作修整与核实身份,一家子拿到一个临时银雀山令牌,准许进入。 小姑娘最为兴奋,自己一个又不敢乱跑,就一手拽着白洵,东瞅西看。一家三口沿着令牌指使走了好一阵子,来到竹海。 白蝉跟众人刚结束身法c剑法的练习,要随众人一齐去银雀山的饭堂吃饭,忽然看到远处父母跟自家妹妹,小姑娘跑着过来,白蝉满脸笑意,半蹲下来张开双臂,由着自家妹妹扑到怀里。 “呀,白知了,这是你妹妹吗?”王霏霏一脸难以置信,在一旁蹲下来道,“来,小妹妹,来姐姐这里。” 小姑娘白鹭站在哥哥身前转过身看着陌生人,小手抓着哥哥袖口,显得安静乖巧。白蝉哭笑不得,这丫头这么认生,一点没有平日里胡闹撒泼的影子了。白蝉没有给妹妹解围的意思,任由气氛愈渐冷冽。 顿了良久,白蝉开口道:“白鹭呀,你看,这位姐姐才是你亲姐姐呢,快去找她吧。” 小姑娘白鹭盯着同样精致可爱的王霏霏看了一会儿,转脸看了会儿白蝉,又看向王霏霏,来回三四次,小姑娘作势要哭。白蝉眼看搬起石头要砸自己脚,毫不客气弹了下妹妹白鹭脑袋,白蝉咬牙切齿道:“白鹭呀,这个姐姐长得是比哥哥好看,但你这就信她是你亲姐姐了?你是在嫌弃哥哥吗?” 小姑娘白鹭狡黠一笑,眼里晴空万里,她松开白蝉袖口,扑向王霏霏,比起方才,更像是遇到亲人。王霏霏被撞了个趔趄,抱住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喜欢的不得了。白蝉看去不远处的父母,这才发现先生站在他们身边,交谈着什么,母亲凌霜赶过来对着王霏霏说道:“巧了,能不能麻烦姑娘照看这个丫头一晌午?我们有些事还不方便带着她。” 没等王霏霏开口呢,白鹭不干了,立刻挣脱开王霏霏,转而又扑向白蝉,死死抱住白蝉,眼里阴云密布,楚楚可怜,生怕被舍弃在这儿。凌霜蹙眉,她是家里唯一不吃这套的,自己女儿怎么可以楚楚可怜!白蝉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向母亲说道:“娘,先生挺和善的,妹妹不闹先生不会介意的。” 凌霜瞅了一眼自家闺女,向王霏霏笑了笑示意此事作罢,重新走向丈夫身边。白蝉牵着白鹭,跟王霏霏及同窗们道别,追向父母,留下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论白蝉这神秘的一家子。 白蝉一家子跟江明来到竹楼。 白洵异常冷冽,率先开口道:“敢问江老,我儿的萤火何至于此?” 江明回道:“啧啧,不服老不行。不过活得久了,见得也杂。比如说,千年前人的萤火,是货真价实的萤火,而今的算是另辟蹊径而已,这个有心者皆知,而一门消失千年的宗门灵霄门,你却未必知晓。相传他们有座试炼场,试炼成功者萤火会色彩斑斓,这是萤火升华的体现,想必白蝉他们四个孩子,曾去过灵霄门的道场,而且都成功了,色彩斑斓的萤火暴戾无匹,其主人的前三境因此也凶险异常,但以我所读野史上,拥此萤火者日后鲜有庸人。” 江明顿了顿道:“事到如今我不想辩解,当日我有更稳妥办法祛除白蝉丹田难以消化的朝气,我是觉得可惜,所以才一意孤行。为此,我愿收白蝉作为我关门弟子,倾力培养。” 白洵夫妻二人杀气腾腾,凌霜冷言道:“一本狗屁野史,你就拿我儿子做试品,你哪儿来的自信在这里信口开河?” 江明看着桌上震颤的茶水,有些心虚。 “咳咳,稍安勿躁,让我说完。其实更为令我惊奇的是,你们宝贝儿子居然能雕琢货真价实的萤火,难以置信,如今看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吧。我提议,既然已经风雨飘摇,何不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呢?就让白蝉继续雕琢。我万分期待白蝉可以浴火重生,我愿倾心栽培。甚至现在,让你们消消气也罢。”江明手一招,白蝉身上的那一枚戒指飞至江明手上,随即说道,“请。” 三人身影一闪而逝,其貌不扬的戒指啪嗒落到桌子上,转了几圈,停了下来。白蝉跟白鹭眼看着父母跟江明消失在眼前,父母剑拔弩张的架势,令白蝉有些紧张,白蝉心里默念,打架伤和气啊!白鹭可没心没肺的,母亲凌霜不在,似乎少了约束,小姑娘要伸手去碰那一枚戒指,小手刚要碰到,戒指忽然自己弹起,一同还发着光,小姑娘悻悻然缩手,看向哥哥,白蝉也摸不着头绪,将小姑娘拉回身边,示意不许乱动。 两刻钟后,竹楼里倏忽多了三个人影,皆显狼狈。 江明摸了摸自己老脸上的淤青,扶着腰缓缓坐下道:“厉害的,厉害的。” 白洵夫妇哪里能讨到好处,两人喘着粗气,怒气未消反增。安定了一会儿,白洵说道:“对我家而言,平凡即平安,所以我家不像别家望子成龙。我家知了萤火异常着实令我措手不及,之后我查到了灵霄门,知道了这道隐秘,可万没想到江老也知道。倘若先生选择稳妥方式,他的萤火会恢复正常,这样什么幺蛾子也没了。你擅作主张,那怕是情有可原,先生未免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江明无赖道:“你们也看得出来,我真心诚意惜材,手也动了,二位还要跌份吵架吗?” 白洵叹了口气,“先生别收这关门弟子了,非我们不识抬举,实在有难言之隐,至于我家知了走不走你讲的这条路,依他自己吧,修行终归还是他自己的事情。此事到此为止吧,也希望先生不要声张。” 江明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道:“修为如此惊艳,却隐姓埋名,用脚趾头也想得出为什么。恩怨情仇老夫见多了,无趣得很,我无心掺和。也罢,关门弟子我不收了,作为我擅作主张的补偿,我会不露声色地栽培你家宝贝儿子好了吧。” “谢过,告辞。”白洵向江明抱拳,欲率妻儿离开。 “等等,这枚戒指于我也无用,送给白蝉吧。”江明将戒指抛向白蝉。 白蝉双手接住,又向白洵投去询问的目光,白洵点头,白蝉将戒指收起,向江明鞠躬致谢,随后牵着妹妹,跟着父母走出竹楼。 江明目送白蝉一家子离开,站定良久,咕囔一句:“老子堂堂一剑仙,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白蝉一家人随意逛了逛银雀山的街巷,最后来到银雀山七府之一的剑府的饭堂见识了下白蝉日常的伙食,白洵在吃这一方面自然高屋建瓴,他捡着吃了几口,毫不吝啬地点了点头。凌霜没那兴致,她关切儿子安危,叮嘱白蝉平安第一,一遍又一遍。白蝉嘴角噙着笑,不厌其烦地“嗯”。白蝉感受得到,那种实质的温柔,真好。 向来美好时光难驻,又到离别。表现得最失落的还是白鹭,才见哥哥一面,话都没说几句,又要走了。而白洵夫妇,其实担忧更甚。最终最终,千言万语都蕴含到那挥一挥手中。 白蝉父母跟白鹭骑上那只大鹏鸟,冲天而去。白蝉掂了掂父母额外捎来的一袋银子,还有白蝉嘱咐的石刻小鱼,银子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石刻鱼才是算真正济困解危。 未时,同窗齐聚竹海,白蝉先前承诺的,分发自己刻的鱼儿。有人欢喜雀跃,有人不屑一顾。叫白蝉烦心的是,他无心讨好谁,可如何拦得住别人心思。这几日白蝉太过扎眼,有人艳羡有人不忿,孩子又少年心性,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一位叫赵子荣的同窗,接过一枚石刻鱼儿,在手上掂了两下,奋力向竹林深处丢去,惊起几只飞雀。 赵子荣撇了撇嘴,居然在懊恼石块没有击中。他瞧见众人的目光汇集而来,故作无辜状道:“都看我干嘛?这石头不是这样玩的吗?”众人又将目光投向白蝉,想看白蝉作何反应。众人心想,赵子荣是墨州刺史赵万年的长孙,白蝉表现得跟江明关系匪浅,似乎也不简单,看来是要有好戏登场了。 白蝉皱了皱眉,有些头疼。几日下来烦心事接连不断,他来不及去认识这些同窗。但眼前人眉目润朗,装束一丝不苟,姿态倨傲欠打,典型的富家子弟。白蝉头疼之处在,这梁子结也不是不结也不是。白蝉自信现阶段打他是个赵子荣也不成问题,问题是万一这赵子荣是一软骨头,被人打趴下后喊来老的,白蝉就此可面壁不是一回两回了,更何况现在可不是在临海城,代价也绝非面壁这般轻巧。另一方面,白蝉就此退一步绝非海阔天空,赵子荣得寸进尺的可能更大。 王霏霏看不下去了,刚要开口被白蝉制止了,白蝉心想,我的姑奶奶,可别火上浇油了,看不出来多少人嫌我离你太近了吗?白蝉正视赵子荣,大方说道:“放心,我身世普通,与先生也非亲故,分发石块不是巴结,今后修行未必突出也不会掉队,所以不必再猜疑。这几日有些碍眼也绝非我本意,我保证下不为例。现在呢,我要退一步呢,你摆明了要得寸进尺。你我要是捉对打架呢,你我都是穷光蛋也就好办了,可惜你不是啊,懂我意思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你我必定有人会被人看笑话,你觉得是我,可万一,额,你赢得很狼狈呢?不妨你我各退一步,我会对你刮目相看,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四处逢源才质疑我人品的。” 啪啪啪!白蝉身后突兀响起掌声,江明神出鬼没站到白蝉身后,白蝉头皮发麻,立刻给江明闪出身位,黝黑的脸上不明显地泛红,像是被家长抓住正在装腔作势的稚童。 江明笑道:“好家伙,小小年纪心机这么重,习剑可用不着这些。赵子荣你听明白了没?” 赵子荣回道:“大致意思是,他出身寒门,他想息事宁人,他能打十个我,他忌惮的是我的身世。” 江明说道:“补充一下,他觉得目中无人的人很蠢。大多数情况下他是对的,但偶尔不然。赵子荣,其实几天前你真未必打得过他,所以你属于那大多数情况。” 赵子荣神色恬淡,有些不以为然,但看到江明正眼看着他,赵子荣一怔,心湖惊起千层浪。 白蝉敲了敲额头,有些懊恼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江明拍了拍手,将众人思绪拉回,江明喊道:“今日照旧,只练剑招,自视甚高的人都给老子醒醒,剑还端不稳,就要去揣摩剑意,就少自掘坟墓了,欲速则不达的话没听人讲过吗?少拿剑仙的话不当回事。一个月后是你们骡子是马我会拉出来溜溜,到时候捉对厮杀,只比剑招。你们看谁不爽,或者想要找谁切磋都自便。最后我强调一点,我乐见你们相互切磋,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务必摆到明处。切忌暗箭伤人,断人前程,一旦发生了,你爹是天王老子也不耽误我斩你修行路。” 众人闻言拿起木剑,在竹海中操练起来。 白蝉心不在焉,练剑之余白蝉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的赵子荣,赵子荣恰巧与之对视,眼神依旧孤傲,流露出的是跃跃欲试。白蝉确实对赵子荣刮目相看,他收起对富家子弟的成见,但说实在的他依旧不想与赵子荣有更多纠纷,白蝉翻了个白眼,收心练剑。 江明为学生挑选的这一部《徐来剑法》确实考究,专治剑道雏儿冒进,好在这群小鬼也非等闲之辈,知轻重明是非,都老老实实操练这一部大街小巷都有图解的剑法。而一本剑法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又有不同的见解,有人认为是要义是厚重,有人认为要义是冷静,有人认为是刚柔并济。白蝉就跳脱了,他觉得这部剑经半死不活,拖泥带水,他心里的剑,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白蝉忽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何有这种想法。白蝉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眼下又没得选,一个月内无论如何也得练出朵花儿来,瞧瞧这群人虎视眈眈的样子。 时光在人专注时犹如白驹过隙,日落西山。白蝉抹去汗渍,准备回巢。 白蝉行走匆匆,身后人却步步紧趋,白蝉翻了个白眼,心想什么怨什么仇啊!白蝉放缓脚步,心中琢磨措辞。白蝉肩膀被人一拍,白蝉回身,心里寻思这厮再咄咄逼人老子也就遂他愿干一架吧,反正江老放话了,不怕你搬老子出来。 而出人意料,拍白蝉肩膀的是唐知之。 唐知之摊开手掌,手掌上有一个石刻小鱼,是被赵子荣扔掉的那只,在操练的时候这姑娘顺便找的。唐知之啥也没说,白蝉心都快化了,白蝉收回鱼儿,唐知之都走远了,白蝉才愣回神,自言自语道:“谢谢。” 白蝉去饭堂吃过晚饭,蚁巢暗河洗漱后回自己蚁室时,发现孙不器的蚁室门半掩,白蝉决定去看看这位弃剑改修符箓的家伙。白蝉敲了敲门。“进。”听上去精神不错。白蝉推门而进,发现这家伙半边脸还肿着,隐约看到一个大手印子,但这家伙眼睛放着光,贼亮。白蝉发现这家伙的宝剑不见了,白蝉眼馋好久了,都没一睹芳容。孙不器身前的桌子上行李拆开,一半边是各色各式的鬼画符,一半边是大大小小的银锭,看来他在来之前就做好决定了。 孙不器看向白蝉,丝毫不介意白蝉看他这损样,孙不器兴奋道:“这些都是我画的符箓,这是疾风符,攻可化为风刃,守可凝为风墙;这是火球符,很厉害的;这是雷符,暂没屁用;这个就厉害了,这是传说中的变化之法代替品,可以障眼的符箓,不过暂时也没屁用,我道行不够。你可知道咱们学宫的符箓大家卢有神先生在我爹面前夸我天赋异禀时我爹那张臭脸有多憋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孙不器埋首哽咽起来,世代习剑的家族嫡长子,家族五百年尘封的灵剑“镕金”都已择其为主,被家人寄予厚望,可他居然弃剑学符箓,他爹这一巴掌没给他扇醒,当时脸色能好看才怪了。站在他爹的立场,他爹算是一个很好的爹了,自己儿子能出息最好,不能出息也随他去吧,谁敢多嘴,那就打烂他嘴。 白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蹲下来拍了拍孙不器的肩膀略表安慰,随即关门离开,由他自己消化吧。 白蝉回到自己蚁室,坐在床上盘腿而坐,心神沉至丹田,审视自己摇曳的那一簇羸弱的萤火,呆了半天依旧不知如何是好。白蝉长吸一口气,收回心神,突然想起先生送自己的戒指,便拿出来仔细看起来,戒指是一白色的圆环,白蝉心想下回见到何起问他什么材质,玉石他最在行了。 更让白蝉感兴趣的是戒指中的洞天“环境”,主人心念之间,居然可以凭空消失于世间,白蝉知道这是道家说的芥子须弥,不过白蝉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感叹术法之神奇,仙人手段之高明。现如今高明阵法师于芥子拓须弥并非难事,山上修士间流行的乾坤袋c纳物戒指等并不罕见,品秩高低不同罢了。而这类方寸物与洞天又是天壤之别,乾坤袋之流大多放些物品,万万不可储存活物,否则必定崩溃。洞天乃世外桃源,经阵法大家布置,一般灵气浓郁,修士于此修行必定事半功倍。洞天有天然或人造,天然洞天被人探知的不过一手之数,被各大学宫山门瓜分。而世间有名的人造洞天也并不比天然的差,比如说青龙州卧龙学宫的青龙洞天,甚至隐隐无人出其右。细分人造洞天又有所不同,青龙洞天是选一风水宝地拓造的,进出需信物,这属于固定的,另外一种便是像“环境”这种,极为罕见,大概是初任主人是个居无定所的神仙,不想风餐露宿,才在一枚戒指上放一洞天。其制造难度让如今阵法大家竞折腰,能叫当初胡清枫大侠这么爽快地以此戒指赎回自家大鲵的理由不过是这戒指的名头太邪乎了,甚至今后不免又得跟难缠的邪修纠缠不清。 白蝉翻箱倒柜找来一根针,慈母是真的细心周到。白蝉拿针刺破手指,一滴血滴落至戒指上,戒指亮起纹路,血滴像是被戒指喝掉了。白蝉拿起戒指准备套在左手无名指上,刚要套上时无名指传来钻心的痛,白蝉反转左手,并无伤口也记不得哪儿痛了。白蝉又试了一下,疼得白蝉直甩手,白蝉百思不得其解,将指环套在中指上,发现这次没事了,那姑且放这儿吧。白蝉左手无名指,藏着一柄剑,剑灵脾气很大,只不过白蝉不得而知罢了。 白蝉静下心,神识触及指环,发现自己大概是跟它建立联系了,白蝉可以稍微探知“环境”的内部空间了,大概是修为的原因白蝉仅仅看得到可怜的一丈远,不过因小见大,里面确确实实是个圆环空间,“环境”之名倒是符实。白蝉现阶段好像并不能像江老跟父母那样进到“环境”中,白蝉试了试将茶杯放入其中又取出来,能将之当作一个纳物戒指白蝉心满意足了。 最后白蝉开始纠结自己萤火的问题,到底何去何从,今夜必须要想出个好歹。 ———— 白蝉视为花架子的赵子荣,此时盘腿坐于自己的蚁室内,作思索状。他爷爷赵万年贵为一州刺史,修为且高深莫测,或者说因其修为高深莫测,才能贵为一州刺史。他爷爷对他青睐有加,自幼便跟随爷爷习武,其艰苦程度令人咋舌,而非外人以为的他含着金汤匙长大,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他爷爷心大于天,虎父无犬子,赵子荣显然得其爷爷之真传,那便是无敌理念。 不久前启明后,他的萤火贵为紫色,他更加确立了无敌信念。在萤火确定之前他便吃了这么多苦,他自信他自己做的足够好,他找不到理由别人还能比他强。而江明依旧能说出那样的话,他差些因此心境失守,但此时此刻,他只想一战。 ———— 江明瘫在一只竹椅上,嘴边挨着一只酒葫芦,江明砸吧了下嘴,自言自语道:“我江明,恐怕要桃李满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白蝉费了半宿时间做出了抉择,他决定按照江明的思路,继续刻蚀自己的萤火。剩下的后半宿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通常都是海浪声伴随他入眠,如今身处底下蚁穴,什么都好,唯独太静了。静到落针可闻,静到听得见心脏跳动,静到听得到老鼠咀嚼声。 白蝉闻声寻去,果然是那只已有两面之缘的老鼠。这两天常有同僚堵得蚁穴入口水泄不通,他们跟看门的老头控告蚁穴闹耗子,不禁祸害吃食,还糟践经书,要求老头赶紧消除鼠害。结果老头两手一摊,概不负责。众人被气得跳脚,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话,埋怨自己是瞎了眼才来银雀山,来了住坟头,阴森也就罢了还闹耗子,门口的阵法是纸糊的吗?老头听得不耐烦,索性观赏屋门,由着这些小兔崽子出言不逊。有位仁兄骂上头了,脱下裤子给老头的门来了一泡,结果触发雷禁,场面一度十分难看。 茶余饭后,隐秘不胫而走,原来这耗子已经在蚁巢作祟三年了,三年间与新生斗智斗勇,尚未有人能够降伏这畜牲。这两年在学宫冉冉升起的天骄,几乎都曾与它接下恩怨。恩怨恩怨,怨不难理解,何来的恩?原来这耗子更衷情于祸害谁,谁往往更能得到学宫的青睐,祸福相依大概就是如此吧。至于学宫为何不出手,大概是没有必要吧,就像那位失禁的仁兄,说不定明日便被大能赏识呢。 白蝉的房门确实已经关严了,现在也没有丝毫损坏,缝隙不能让这么一大只血肉之躯挤进来,可这只老鼠还是进来了,现在正在吃白蝉没来得及放到指环的竹筒饭团。竹筒上的一个福字变浅了许多,这是白蝉娘亲凌霜随手设下的禁制,更多功效是令竹筒饭不放坏,其次是可以感应到坏人心怀不轨。虽然破坏它并非难事,但能不触发禁制便打开竹筒,属实不简单。尚且这只老鼠能够戏耍天下天骄从未失手,而且可以出入蚁穴若入无人之境,真当银雀山的门禁是吃素的?如此看来,符箓阵法似乎对这只老鼠都不太有效,那这只老鼠的天赋有些惊人了。 这只老鼠此刻正在大快朵颐,身子瘫坐在竹筒旁,怀抱着饭团,腮帮子圆鼓鼓的,吃得有些忘我。白蝉静静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不同与其他耗子,这只憨态可掬,若非犯下滔天大罪其实叫人生不起多大怨念,其次见它喜欢自己娘亲做的饭团,白蝉心情不差,任它吃能吃多少。 它,能吃好多。见它吃完一个,毫无作罢打算,白蝉干咳一声,这只白色的老鼠也无惊慌失措,冷冷瞥了一眼白蝉,张口朝第二个饭团咬了下去。白蝉见状拍床而起,那老鼠不慌不忙,又狠命咬了一口后化作一缕银光消失于白蝉的蚁室。 蚁室立刻又恢复静谧,若非有桌上的残羹剩饭,真像是毫无事情发生。白蝉没去动已经被耗子染指过的饭团,只将空荡荡的竹筒收进了自己的纳物指环。白蝉重新躺下,双眼看着室顶的涂鸦,看着前辈们在自己这个年纪时书写的抱负,心猿意马,这他娘的也太静了。 翌日,白蝉听到了久违的破锣声起身,心想幸好自己住得偏僻,想来离洞口近的同僚耳朵更遭罪吧。 桌上剩余的饭团消失得一干二净,那老鼠真得是胆大包天,居然还回来了,认定了白蝉奈何不得它?令白蝉勃然大怒的是,那孙子缺德地将另一旁桌角放着的两本书,当作了擦手纸,上面有残存的米粒,兴许还有它的口水,《徐来剑法》首当其冲,前几页的剑招都被那货擦了爪子,更可恶的是之后的也没能幸免,几乎都有他的爪印。两本崭新的书如今臃肿了数倍,放在世俗进士家里肯定会被人误认为是被主人翻烂的佳作。 白蝉愤怒之余,更有惊吓,若江明跟先前启蒙白蝉的佟夫子一样,那白蝉如今算是犯下死罪啊,敢糟践书,任何理由都是借口,什么戒尺c面壁c抄书,这些不算死罪,听夫子讲道理不听也得听那才算死罪,直叫人欲哭无泪欲罢不能,至今白蝉心有余悸。 白蝉不由得记起了那只消失掉的曾经捉弄过他的敖虾,那次的遗憾重新萦绕心头。吃一堑就要长一智,白蝉想要让这只老鼠付出代价,看来要从长计议了。正常思路是,你想要抱负它,首先得叫它放松警惕,这样就不能打草惊蛇,可三届前辈从未有人得手,那这计划谈何容易。 与众不同的是白蝉有打草惊蛇的本钱,饭团,看样子这只老鼠对此很感兴趣,事实上,它鲜有多次光顾一人的时候。白蝉要充分发挥这一点,他要浪费掉一锤定音的机会,当然他也没信心能够一击得手。但假如有第二次机会一定不能失手。 现在还不是白蝉操心如何报复的时候,白蝉压下心头之恨,耐着性子尽可能整理了自己的书,前几页不见踪影也没办法了。 清晨竹林起了雾气,远远地未见其人但闻其声,白蝉一路心事重重,只埋头寻声而走,来至人群中后白蝉依旧思绪翻飞。过了不久白蝉忽然抬起头来,发现周围的人他都不认识。这些人都瞧着白蝉,以为白蝉是新来的,但这时他们的先生来了,是位女先生,双眉如剑,凤眼如炬,没有楚楚动人,更多是英气逼人,身材凹凸有致,一袭简单的道袍也让她穿得别有风味。白蝉觉得这位姐姐大概是神仙了吧,白蝉看向其他人,发现这些人眼里除了敬畏便只有敬畏,估计这两天这群人过得挺惊心动魄的。 这位便是江明口中说得女先生吧,假如当时众人能见这位女先生一面,恐怕即便被江明打断条腿,也会有人会爬来认师吧。白蝉心中大呼不妙,也顾不得在乎走错路的窘迫了,他后撤出人群,撒丫子狂奔,书毁了没办法,若再迟到那可不是雪上加霜吗。 放若以前,这好比是白蝉明知午时三刻自己上断头台,他这是着急赴死生怕晚了时辰投胎不吉利。这竹林里的路都是人走的多了才变成了路,但现在雾霭重重,辨别方向也难,路上哪儿找去。 白蝉生在海边,其实瞒着父母常去远海作死,有时候小鲸不能及时赶到,他们偶尔也会遇到风险,而脱险并不总是因为沉着冷静,只不过是恰到好处的一份幸运。上天眷顾,白蝉又一次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了自己的同窗们。更惊喜的是,江明居然还没到。白蝉气喘吁吁,看到这些同窗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坐定,引朝气如体,壮大萤火。 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孩子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将来成就是更多凡俗望尘莫及的,有句话说叫笨鸟先飞,或者勤能补拙,意在勉励自己奋然上进。可当这群佼佼者也恐为人后,想想也叫人绝望不是。 江明踉跄着来了,扫了眼这群学生,倒在一旁的竹椅上小憩起来,不多时鼾声如雷。等到朝阳升起,供学生们引入体内的紫气变得暴戾,他们便纷纷停手,也不用去打扰先生休息,自发去练习剑桩身法。江明第一天就吩咐过,只有饭点可以叫他,众人没人去触他霉头,好在江明也没那么嗜睡,偶尔醒了会去提点学生,学生总会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不醒的话,正午喊他吃饭就是了。 白蝉的《清风身法》也被那死耗子蹂躏得不轻,当初夫子教学生惜书如命的态度对他们影响深远,白蝉诚惶诚恐打开书本对照练习,后来江明路过时瞥了一眼,并未计较。白蝉喜出望外,仿佛真是大罪被赦一般。白蝉傻笑一下,笑自己未免想得太多,跟杞人忧天那样。 整个下午是磨练剑招的时间,众人热火朝天操练着。白蝉的《徐来剑法》少了几页,摆在那里还是挺扎眼的。白蝉很无奈,任你们猜去吧,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们这是耗子撕的吧 王霏霏看到了白蝉的书,大大咧咧说道:“哟,白知了,挺自负呀,学到哪撕到哪?一个月后我一定找你切磋。” 白蝉心中叫苦不迭,觉得这姑奶奶定是上天拍下来折磨他的,白蝉心里纳闷为何自己如何努力都做不成平凡人呢。 赵子荣接上话茬,“哎,霏霏,容我插个队吧,我是真想同白蝉兄切磋一番。还望两位成全。” 白蝉破罐子破摔道:“一起上,你们一起上,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开始起哄,说白蝉不愧是我门的风云人物。 赵子荣回道:“这可不成,切磋就该公平公正,围殴那不成了泼皮无赖。” 白蝉道:“我是真怕了你了,那,到时候见。” 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场热闹咯。 以表重视,白蝉开始认真练习剑招。而实际上,白蝉并非一心一意对待此次对决。他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那就是一定得惩治那只无法无天的老鼠。只不过练剑时练剑,撒尿时撒尿,合理安排时间罢了。 傍晚回到蚁穴白蝉又写了封信给家寄去,要娘亲再送些饭团过来,接下来要引鼠出洞了。 五天后饭团寄送过来了,白蝉准备布置陷阱。 白蝉有一串他叔叔送他的项链,是用一种蛛丝做的,极其坚韧。这串项链可随白蝉心意变幻长短粗细,常叫他拿来钓鱼,现在又得它出马钓老鼠了。白蝉还有一串暗红色手链,其实何起c李仲景c王翦都有一串一般无二的,这是王翦送的,是一种珍稀蚕丝做的,水火不侵主要用于制作宝甲,防御无双。这串手链首尾由磁石相接,拆开首尾,可以展开变为一张丝网,现在看来也能派上用场了。 首先他将项链拉成一根细不可见的丝线,系一个扣儿,只要老鼠脑袋钻入这个扣儿里,这个扣儿便极速缩口,从而套住老鼠,为了不割伤老鼠,扣儿会在缩口时渐渐变粗。这个扣儿被白蝉布置到了书页里,是被老鼠糟践最严重的《徐来剑法》中,只要这只老鼠还敢翻页糟践,那这个扣儿必叫它好看。为了勾引这老鼠再次作案,白蝉好好将书修缮了一番,希望可以奏效。 另外竹筒那边就很热闹了,白蝉跟孙不器讨要了一些符箓,几张可短暂使人致盲致幻的闪光符,上次说得火球c风刃,正大光明帖到了竹筒上,一旦外人触碰,这些都会被触发,竹筒底部铺着一张被拉伸开的丝网,同样感应到外人触碰,这手链化作的丝网会瞬间将整个竹筒包住。看上去白蝉这样的布置像是告诉老鼠药凭本事吃饭了,你能绕过这些符箓算你本事,假如不能,不仅你吃不到饭团,你还将有可能被我捉住。 布置完成后,白蝉假装入睡。后来假装过头了,不小心真睡着了。伴随着破锣声白蝉惊坐起,发现所有布置都没事,小贼并未光顾。 之后接连三天依旧没能等来贼,自己却熬得疲惫不堪,同窗都以为白蝉是在挑灯修行,纷纷称赞其刻苦,白蝉实在懒得计较,他必须保证还有力气来应对突发。 这日傍晚,白蝉面对着饭团,心里有些挣扎,它再不来我可就吃掉了,犹豫了好久,白蝉最终还是将饭团放了回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夜三更小贼终于出现了,它无声无息化作一缕银光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化出原形后,先看了看气息平稳的白蝉,转而看向桌子上的布置,那只被贴满符箓的竹筒,白蝉仿佛听到它讥笑一声,然后蚁室沉寂下来,不多时,令白蝉心痛的声音响起,这耗子又吃上了,似乎不费吹灰之力。白蝉咬牙切齿但告诉自己还没结束。 白蝉的心彻底凉了的时候,那孙子终于是不负众望,触发了书上的陷阱,项链极速收缩,白蝉手上扯着项链的另一头,从床上跳起,心中大喜,说时迟那时快,白蝉眼看着项链将要套住这小贼,而小贼也拼了命的扭曲弹跳起来,渐渐白蝉的笑容开始凝固,这样一大只老鼠像一摊流水般奇迹地钻出了绳扣儿,而项链最终仅仅套住了老鼠的尾巴,撸下来了半截尾巴的毛而已。老鼠含恨而去,白蝉颓然跪地。 短暂失落以后,白蝉坠入梦乡。 转眼又去半月,白蝉同窗几乎都将《徐来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可练剑越久越发觉得剑道深远,对于这本无比简单的剑法居然又变得陌生起来,他们甚至觉得一个月是否太短,哪怕一年都未必尽得此剑法之精髓。同时他们愈发兴奋,想检验自己的修行成果。这一日也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白蝉要下杀手锏了,一纸书信寄回家,想吃墨鱼汁饭。光是想想便已垂涎欲滴。 今日饭到了,白蝉想到拿来当诱饵便无比肉痛。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请君乖乖入瓮吧。 蚁室里那个假装是个窗户的窗户映出一轮满月,映照的蚁室额外亮堂。白蝉没心思赏月,一心扑在除鼠无法自拔。 白蝉将竹筒固定,竹筒口大敞,但竹筒口放有丝网跟鱼线,你一碰我就收网,就赌谁速度更快。白蝉特意贴心地掰下一小块墨鱼汁饭任贼试吃。 夜半三更,贼如约而至,也没遮遮掩掩的。两者不像敌人,反而更像老友,有朋自远方来,舟车劳顿的,吾得美酒佳肴好生伺候才像话。耗子站立起身,学人走路慢吞吞走到面团前,嗅了嗅,抓起一粒米用爪子碾开,看了又看,最终才吃进嘴里,一副老饕作派,吃后居然还频频颔首,像是挺满意的,看样子愿为这份食物铤而走险。白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佯装镇定,摆了一个请的姿态,请君入瓮。 老鼠双前爪微微下垂,东施效颦想学那世外高人双手背后,显得滑稽可笑,但白蝉却觉得如临大敌。白蝉一手缠住丝线,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收网。 老鼠就显得轻松自在,慢悠悠像在闲逛。它在拿捏时机,就等白蝉一个恍惚,现在白蝉还精神奕奕,可时间拖得越久,对老鼠才越有利。白蝉其实做得很极限,对老鼠来讲是个挑战,挑战归挑战,这些年来,它还没输过。 白蝉等了好久,刚有一丝不耐烦,老鼠动了,动作快到留下重影,白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白蝉收网,网里空空如也。白蝉恼羞成怒,抄起一根扫把就开始打,老鼠抱着饭团边躲边吃游刃有余。白蝉打了半晌,累了,坐下来休息时嘴角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白蝉何尝不是在等老鼠的一个恍惚。这下老鼠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同样晚了。 白蝉从来没自信能在速度上赢过老鼠,他便在墨鱼汁饭里动了手脚,其实八爪鱼同样有墨,而八爪鱼的墨汁有毒,能麻痹敌人,白蝉便把少量的八爪鱼墨汁掺进了墨鱼汁饭里。而白蝉恼羞成怒纯属演戏,意在让老鼠来不及反应饭团不对劲,直到毒药生效。 老鼠步伐开始踉跄,眼神开始涣散。白蝉也不敢大意,先拿网困住它,再拿项链缠了一圈又一圈。心中无比畅快,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白蝉打算好好出手教育这只小贼的时候,这只小贼口吐白沫,显得无比痛苦。白蝉略有迟疑,猜疑这货想接苦肉计脱身,所以保险起见白蝉用线绑了老鼠的两条后腿后才松绑查看。然而白蝉还是失算了。 这货在白蝉为它松开丝网后,后腿一蹬自己窜入床底,它像借助这个空当把后腿解开。白蝉反应迅疾,立刻收缩丝线,千钧一发之际,老鼠就要解脱,白蝉抓住了老鼠。但老鼠想要化作银光逃离,白蝉急中生智,心中默念“环境”,老鼠凭空消失,被白蝉关紧了指环。下一瞬白蝉大呼:“坏了。” 白蝉立刻内视“环境”洞天,自己一些值钱家当放到了里边,得赶紧拿出来。白蝉抢救了盘缠c吃食c及一些特殊意义的物件后,老鼠在洞天里后知后觉,站到那些物件上,作势要搞破坏。白蝉不甘示弱,扬言你敢破坏我就饿死你在里面。两人僵持不下,但明显白蝉占上风。 五天后,白蝉没给老鼠饭吃,那老鼠瘦了一圈,精神还算可控,只做了些无关痛痒的破坏,老鼠还算有点分寸,但接下来就未必了。 恰好一月之期已满,是骡子是马得见分晓了,白蝉一个月也没落下什么,该练剑招连剑招,该练身法练身法,此外更有卓效的是,白蝉为了蹲守贼鼠蹲到半夜,如何提神,当然是刻蚀萤火了,如今自己的萤火,已有剑的雏形。 江明座下四十三名弟子,江明直接将赵子荣作为例外,其余四十二人分为七组,抓阄为准。每组六人,捉对切磋,决出三个胜者,三个胜者赢两场者,再与其他组胜者切磋,若三人出现各胜一场的局面,那三人在既定圈儿内乱斗,只能一人胜出。七个胜者中会有一人同赵子荣切磋,输赢全凭本事。如此八人胜者再次切磋,直到决出第一人。胜出第一人会得到江明口头夸奖一次。江明再三强调,点到为止,不可用下流手段,否则后果自负。 白蝉抓到了个一,公之于众后,同组的人个个面露精芒,那是一种捷足先登的优越感,白蝉白眼以对。 白蝉打头阵登场,万众瞩目,其对手同样黝黑精瘦,名为洛天一,墨州人士。 两人作揖表示尊重,然后后撤几步开始对峙。白蝉打了个哈欠,明显精神不佳,洛天一以为白蝉这是示敌以弱,反而愈发谨慎,两人举剑绕了半天的圈儿,迟迟不肯动手,观战者显得比他俩还着急。 洛天一也觉得这样兜圈子不是事儿,率先发难,使出剑招一挂天河,精髓在于劈,势大力沉,硬接并不明智,白蝉闪身避过,但这样一来正中洛天一下怀,洛天一欺身而上,他擅攻不擅守,只要在他的节奏里,劈头盖脸来一整套,叫谁也不好受。白蝉好整以暇,防得滴水不漏,仿佛在给洛天一喂招。 洛天一大开大合,那些名字过分浮夸的剑招一一递出,什么千里无峰,什么地牛翻身,什么画龙点睛。洛天一打得酣畅淋漓,看上去白蝉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洛天一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为止也仍旧没找出白蝉的破绽,他看向白蝉,白蝉脸色依旧冷静恬淡,甚至嘴角仿佛还微微上翘,他是在笑吗?洛天一不由得慌张起来,白蝉抓住空当,一脚踢飞洛天一手中剑,转身剑指洛天一,胜负立判。江明拍了拍手:“下一对。” 洛天一跟白蝉一攻一守挺精彩的,但最后收尾其实挺意外的,洛天一败得太过突兀。观战者以此为鉴,意识到守心是如此重要,同时对白蝉抱有了更大期望。 一组第二三场切磋也相继落下帷幕,胜者是一个胖子,相较于同龄人来讲身材已经算得上宏伟,更令人错愕的是他全程也是进攻方,他算得上尽得《清风身法》真谛,其对手也是吃不准他这一点才落败的。第三场胜者是叫钱小佳的女孩,柔柔弱弱,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引人注目。她的剑法灵动飘忽,令人防不胜防,赢得没有丝毫讨巧。 一组先到此为止,接下来上二组,三场切磋依次进行,观战者其实同样获益匪浅,见贤思齐,取长补短,该借鉴什么该规避什么,众人求知若渴。此外,众人开始操心切磋太过单调,好事者开始下注对赌,江明撂下一句筹码不可太大。几场下来参与的人愈发多起来,江明索性当起了庄家,这边竹林便炸锅了,众人为其押注之人呐喊鼓劲,甚至出谋划策,当然结果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总而言之,有人仰天大笑,有人鬼哭狼嚎。 惹得隔壁几里外的剑门子弟心痒难耐,想过来一探究竟,奈何他们自家先生太过严苛,下达了命令叫他们在此练剑,他们连偷懒都不敢,哪里敢去别处。 江明门下这边,一上午三组切磋完,大家来饭堂吃饭,隔壁女剑仙座下弟子过来打探消息,了解过后,当初被江明挂到竹子上的倒霉鬼牛弹琴跟人侃侃而谈:“我们一上午喊哑了五六位同窗,更有趣的,有一人笑话这些喊哑的,结果把自己笑哑了,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下午众人都带了水。 剩下的四组里下注最少的是王霏霏的一场,这个千金大小姐其实是公认的剑仙胚子,所以她的对手也不俗,但天才与天才间也许还存在一个天才的差距。王霏霏还指望押对手一手,狠狠宰他们一笔呢。结果别人觉得没得赚都懒得下注。王霏霏有些不满。 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天,江明没有制止这玩闹,是他觉得修行就该张弛有度。江明通过一张一弛想看清的是众人的心性。切磋有赢有输,但胜不骄败不馁是这群孩子必须领会的,你指望他们自己自己意识到黄花菜都凉了,这得有人教会他们。江明早到了选人继承衣钵的年纪,他结识的好些朋友都很拿自己那点本事当回事,为了找个如意弟子逛遍神州,有些都逛了几十年了也没找到,眼光之高高于头顶。为何难找,这些老头子都觉得他们今日成就取决于他们的心性,所以他们的弟子必须天赋心性都无可挑剔才行。江明受不了这些人的是,这群人觉得心性跟天赋一样都是老天爷赏脸的,他们只管考验,考验不过那就是无缘,实在荒谬。江明敢断言,这群人到最后不过是找个顺眼的罢了。 江明认为心性好坏取决于此人的境遇,体现在他作何抉择。比方说当下,那个输给王霏霏的娃,他拼尽全力却还是毫无悬念地输了,别人也从未对他抱有希望,一个下注的都没有。他若选择从此一蹶不振,没人会注意到他。他若选择奋起直追,哪怕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战胜王霏霏,但他依旧要追。两种选择,考验他心性是否乐观。他选后者那皆大欢喜,而他选前者,江明觉得这并非无可救药。 因为假如此时告知他这是愚蠢的,他未必听不进去。江明认定孩童的心性是可塑的,偶尔多一些耐心罢了。所以那群满神州挑弟子的很任性,江明来银雀山授剑的初衷就是要那些人好看,自己随手调教的弟子,比你们精心挑选的,只好不差。 哪怕日落西上,江明将这群弟子集结起来,如同下棋,开始复盘。他细致地讲了每场对局的亮点跟瑕疵,每个人的优点与不足,不吝啬夸奖,也不含糊批评。他还特意运用神通指点了一下几个心境出现问题的人,江明的声音在他们心头响起,振聋发聩,这几人看向其他人,发现别人并不能听到这些话语,心结解开的感动之余,发觉自己何其幸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江明给白蝉的评价是:藏拙藏得功亏一篑。 摆明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白蝉却只能虚心接受。江明见白蝉父母时吃瘪,这是想在白蝉身上找补出来。不可否认的是江明很看重白蝉,白蝉独一无二,心性也绝佳,江明甚至打算违背初衷收他为关门弟子,哪怕会被一群老头子戳他脊梁骨嘲讽他,不是不屑与他们为伍吗,怎么就自甘堕落了呢。 白蝉在自己蚁室来回踱着步子,在思考要不要把那小贼从“环境”洞天里放出来。今天那小贼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它不信这些没有被白蝉及时转移出去的物件就没一件白蝉在乎的。白蝉刚内视了一眼洞天,心惊肉跳。这小贼牙口未免也太好了,这是饥不择食了吗,纸张c木箱c衣物,哪怕石块铜铁它也啃得动。白蝉也不能轻举妄动,他往外转移物件会冒着同时将耗子放出的风险,而你做任何防备措施都没用,白蝉的蛛丝跟蚕网都不能一放出它便套住它,毕竟这耗子还有一个可化作银光的神通,白蝉能抓住它纯粹是墨汁毒药的功劳。白蝉也不想出自己有什么物件还能扛得住它的牙口。 就此放走它实在太憋屈了,白蝉正在气头,恨不得一咬牙把它饿死在里面得了。可里面确实还有白蝉在乎的物件。而且现在白蝉犹豫的时间里,白蝉的家当也在以恐怖的速度消失着。 白蝉迫切想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指环似乎了解主人心事,竟是自主脱离白蝉手指,漂浮于白蝉身前,缓缓变大,随后白光一闪,指环中间凭空多出来了那只老鼠,老鼠心领神会,以为是白蝉放它出来了,立刻运转神通就要逃之夭夭,全身也渐渐开始发光,然而这作为老鼠最大依仗的神通失效了。指环稳稳套在老鼠的脖颈,老鼠坠到地上,哪肯认命,疯狂啃咬挣扎,这时耗子才有个耗子样了。 白蝉见指环居然把老鼠套住了,实在是惊喜,心里暗叹果然是个好宝贝啊,然后白蝉的眼神也渐渐不人道起来。接下来白蝉的恶劣行径也不再赘述。 孙不器练习写画那些符咒练得手酸,想也没想便过来打搅白蝉。孙不器推门而入,发现白蝉蹲那儿,嘴里念念叨叨。孙不器走近一看发现白蝉正在对一只耗子施行“酷刑”,孙不器定睛一看然后大吃一惊:“哇!” 白蝉给吓一哆嗦,回身发现是孙不器,两人其实已经很熟稔了,白蝉嫌弃道:“你大爷的,进来也不敲门,走路咋还没动静呢?” 以孙不器的性子居然没有回敬一句,反而两眼直勾勾瞧着耗子,白蝉见状又问道:“咋了?” 孙不器扒拉开白蝉,凑近耗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孙不器说道:“了不得,你居然把这祖宗给逮住了,这是‘金刚琢’吗,居然能套住它,不简单啊,白知了。” 白蝉问道:“怎么,你知道这小贼来历吗?说来听听。” 孙不器回道:“怎么说话呢,它可是世间难觅的灵鼠,聚天地灵气而生,成年后全身银白,所以名为银鼠,它们天生能看透阵法,符箓一般对它们无效,因此阵法师或符箓师都迫切想与它们结下契约,一旦结下契约会对双方都有很大裨益,不过这银鼠举世难寻,哪怕寻到也不好抓,抓到也未必能结下契约,因为结下契约得两厢情愿。我这叫现学现卖,今天我们先生刚好提到这只,三年前诞生于咱们银雀山山阵阵眼,咱银雀山的阵法大家放它出来,叫它与谁有缘就跟谁结契吧。万万那没想到,居然被你逮到了,厉害的厉害的,今后我出去就说是你白蝉的朋友,肯定倍有面子。” 白蝉略作思考,试探问道:“喂,待会儿送你吧?” “拉倒吧,就咱俩这关系,我要是能拿出等价的东西,我还能不得这近水楼台的便宜?这还得前提是我跟它有无缘份呢。这银鼠价值连城,你这就放出消息,估计马上就有人出到天价,你要是个凡人,兴许下半辈子就有了着落。”孙不器很厚道地说。 “你愿不愿意跟这个人结定契约呢?”白蝉抽了下生无可恋的银鼠问它。 “嘶,怎么到你这儿就不宝贝了呢?”孙不器嘟囔着,“妈的,我怎么觉得你像个牵线搭桥的红娘呢?等会儿自己还得强忍着被人家瞧不上的失落。” 银鼠看了看旁边的孙不器,顿了会儿居然像人一样点了点头。 “嘿,还真成了。”白蝉瞧向张着嘴愣住的孙不器。 孙不器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看走眼还是这银鼠看走了眼。白蝉拍了拍孙不器的肩膀,说道:“你瞧,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换作别人它肯定瞧不上眼,你说对吧?”白蝉又转问向银鼠,同时佯装去反手抽它。 孙不器不假思索,居然伸手拦阻了白蝉,白蝉挣脱掉孙不器,说道:“都站着撒尿,你咋这么娘们呢?我一剑修,开销比你们可轻太多了,我卖它干嘛,何况你俩天作之合,我拿它交个朋友岂不更赚?你要非觉得欠我啥,那你叫它有啥好吃的先给我送来就好。就这么定了,现在赶紧你俩结定契约,免得夜长梦多。” 孙不器几次欲言又止,白蝉心照不宣,俩人认识不多久,还挺投缘的,瞧孙不器这桃花眼,白蝉心里忽然蹦出个奇怪的想法,自己这红娘到头来是给自己牵线了?白蝉簌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拉回思绪。 孙不器取来符纸,按书上所示照葫芦画瓢,银鼠在一旁直摇头,白蝉最看不惯它这副作派,照它头敲了一下。老鼠吃痛,竟叽叽向孙不器求救。孙不器挠了挠头,这会儿纯粹吃人家嘴软,白蝉这才暴露少年心性,就想看他俩吃瘪还奈何不得自己的模样,继续逗弄银鼠。 孙不器说道:“它意思是说让它来写,你给它松绑。” 白蝉看了眼孙不器,直接省去问孙不器要是它骗人怎样,只是背过孙不器朝银鼠握了握拳头,做出威胁的动作,眼神凌厉很像他娘,还真挺唬人的。老鼠的确感到一丝凉意,但不甘示弱地吱吱叫唤,大概是讲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惜不是人话,白蝉听不懂。 指环随白蝉心意变大又变小成指环飞回白蝉中指。孙不器见过好些不俗法器,但能困住银鼠的法器算是非常不俗的,孙不器记起白蝉跟他讲过自己的出身,说是寻常百姓家里开酒楼的,孙不器腹诽这寻常百姓白知了,自家的酒楼不会是日月潭山门的摘星楼吧? 银鼠脱困,活动了下筋骨,从孙不器手里夺来纸笔,行云流水般写完了一张灵契,银鼠逼出一滴精血,孙不器亦然,两人将血滴入灵契,灵契骤然燃起,鬼画符状的“契”字由浓变淡划分为二,分别隐入两者头颅,至此这个生死相依的灵契算是完成了。 孙不器当即为银鼠起了个名字,名字叫做小白,白蝉听了想打人。更可恶的是这孙子叫得那叫一个腻歪,纯粹是为了恶心白蝉。白蝉心想以后这孙子以后取孙媳妇的时候,白蝉一定把这事儿给抖擞出去。 孙不器跟银鼠结定契约后眼里哪儿还有白蝉,招呼都不打抱着自家小白就打道回府了。白蝉表示理解,这俩货一见钟情,现在两人心意相通,肯定有无数的心里话要跟对方说呢,白蝉欢送了这个白眼儿狼,附上一句:“入洞房!” 第二日白蝉起的早些,在孙不器门口堵着。有些话白蝉倒是忘了说了,后来又不想去打搅,只好今天赶早在这儿简单说说。惊奇的是那么响的破锣声都吵不醒孙不器,白蝉有些不耐烦了,又敲了半天的门,孙不器还倒一脸不耐烦了,开口就埋怨白蝉打搅他好梦,不过孙不器回过身去发现床边有那一团白毛球,一改脸色大呼小叫着原来不是梦啊。 白蝉翻了翻白眼,说明来意:“你他娘先清醒些,说正事,你今天肯定满大街显摆这只耗子,到时候记住咯,怎么瞎掰都成,千万别扯到我身上,我跟这死耗子没一点关系。听明白没。另外我奉劝一句,这死耗子肯定贼心不改,要么你严加管教,要么你还是别显摆了,否则到时候找你算账的肯定不少。” 孙不器显得很欠打,惺惺作态道:“为什么不要我说是你捉住小白的呢,你就不想名动天下吗?多好的机会啊,多可惜啊。算了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圆了这谎,保准叫你舒舒服服的,低调下去。” 白蝉一拍脑门,他就知道多余,哪须用得着他说啊,那孙子估计是编了一宿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叫银鼠主动认主的故事吧,想来会很精彩。而白蝉给他的忠告显然孙不器没听进去,白蝉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那贼鼠的冤家必定会上门讨伐孙不器,而且会浩浩荡荡的。到时候白蝉定然买好瓜果,就倚在自己门口,边吃边看这出好戏。 ———— 果然,孙不器怀里揣着小白,趾高气昂地去银雀山七府之一符箓府学堂求学。来至学堂后孙不器搔首弄姿,想要同窗们注意到他,奈何众人皆埋首聚精会神研究着符箓。哪怕他咳嗽了两声,依旧没人理睬,他只好悻悻然作罢,去自己座位落座。 之后他们先生卢有神到了,放眼望去学生们皆兢兢业业,唯独,孙不器正襟危坐,不画符也不看书,眼珠子乱转,好像就等先生问他呢。卢有神察觉到孙不器异样也准备开口发问,未曾想竟是孙不器率先开口。 “欧!啊啊啊,疼疼疼疼疼,松口啊。”孙不器莫名其妙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孙不器的身板上还没几块肉,白天嗜睡的小白越来越硌得慌,也不知道梦到啥了,就咬了一口。 还好小白没死咬着不放口,孙不器趁着小白松口赶紧把小白从怀里掏了出来。掏出来后,结果众人看到小白,那真是,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看那架势,感觉这些人跟小白有不共戴天之仇啊。要不是先生在场,他们估计要扔雷符了吧。而小白造的孽,其实在符箓府不算啥,阵法府才是重灾区。 看样子,自己构思的英雄故事好像没人听了?现在孙不器想摇醒小白,问它,它选自己是不是把人得罪光了,没得选才选的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钱小佳来自墨州一个某个不起眼的山镇,自家经营布料生意,由于父亲经营有道,生意蒸蒸日上,日子富余悠闲。然而变故发生,父亲运料途中遭遇山贼,山贼穷凶极恶,谋完财还要害命,最后官兵在这个节骨眼上赶走了山贼,但钱小佳的父亲已经不省人事,最后靠灵丹妙药吊住了命,但她父亲也不过仅剩这条命而已,瘫痪不起。家里失去了顶梁柱,由钱小佳母亲打理生意,但生意场上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钱小佳家又非一家独大,很快,自家生意被别人瓜分殆尽。钱小佳母亲深受打击,不去保全家产,反而破罐子破摔,选择了酗酒解愁,天天大醉酩酊,自己家积攒的一些家业也被她挥霍一空,再后来她凭借还有点姿色,勾引上了镇上一家大户,结果被人家正房上门讨伐,守着钱小佳的面将她母亲打得血肉模糊,嘴里都是些污秽不堪的脏话。钱小佳长得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可在那之前,她已经把眼泪哭干净了,因为在她母亲出去逍遥鬼混的时候,她父亲已经咽气。 那天是个艳阳天,钱小佳坐在门槛儿上,看着太阳变大,母亲身上的苍蝇渐渐多了起来。后来她叔父抱着她,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样子像极了慈父。 她叔父是名第四境玉髓境初期的剑修,放在俗世已经算是神仙了,即便是郡守也得让他三分,可惜他跟钱小佳父亲关系并不好,所以钱小佳父亲从未要攀这门亲戚。钱小佳叔父抱着钱小佳先去山上杀了山贼,又到衙门兴师问罪,有几个玩忽职守的衙役误了时机才害最钱小佳父亲落得如此田地的,那几人下场令钱小佳叔父满意后,叔侄才离开。 钱小佳叔父带钱小佳来至他住处,他并未娶妻,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的。叔父将她视若掌上明珠,钱小佳好像回到了父亲还活着时的日子,只不过女红变成了剑法,叔父教她习剑,温柔细腻。钱小佳从此大部分时间里一言不发,叔父试着多种方法想逗这位侄女笑,钱小佳并不买账,可叔父孜孜不倦,钱小佳觉得挺烦人的,她觉得有机会的话她要逃走。 启明日,她是蓝色,叔父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钱小佳不知道为什么。再后来,她被送到这里,离开了叔父。临别时,她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冲叔父笑吧,叔父看上去更失落了。 这是钱小佳第一次独自生活,显得很笨拙,好在她的邻居一个叫唐知之的姑娘实在看不下去了,顺手照顾一下她不至于叫她把自己饿死了。但钱小佳并不多么领情,她不想跟别人扯上关系,她怕她亲近的人到头来都要伤害她,而她尚且活着,只不过是想杀一些无情的人罢了。这也是她当初同意要跟她叔父学习剑法的原因。 今天她要跟一个叫白蝉的家伙切磋,旁边的人都觉得他很厉害,她倒不关心这些。她关心的是,对手是好人坏人。昨天白蝉决定赢的时候,她就在白蝉身后一丈处,白蝉避开洛天一的一剑时才发现这一点,白蝉不得不出脚踢掉洛天一的剑,怕的就是这一剑会伤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她觉得白蝉可能是个好人,所以今天出剑不能太凶了,况且先生也特意提点过她了。 ———— 白蝉也来不及去饭堂吃饭了,都是孙不器那孙子害的,忍痛在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往竹林赶。白蝉想的是用世俗的银子太贵了,以后一定想方设法多赚些银币。银币是银雀山钱币的简称,是银雀山流通的钱币,其状像凤翎,分单眼c双眼c三眼,三眼为尊。银币由银雀山所铸,仅流通于银雀山内部,用此交易置换自己所需。而且银雀山只许新生使用俗世银子三月,三月之后,学宫内便只流通银雀山币。学宫不许银币跟俗世银子汇兑,谁敢违背,那学宫必定不留人了。银币通过学宫试炼赚取,各式各样的任务或者悬赏,完成者得其相应酬劳。 银雀山学宫铸造这种钱币的原因无外乎是要求弟子不可借助外财,毕竟一些弟子在俗世非富即贵,若流通俗世银子,那修行对这些人未免太轻巧了。此外它稀奇归稀奇,但并不说比市面上的银子金贵,出去银雀山之后它便再无用处,这便是当初白蝉初来乍到时遭到学长前辈们的强卖的原因,出门到外都是一文钱急死英雄好汉,这要花的钱,还不是得俗世的银子嘛。现在这世道早不是从前,没有修士敢肆意恣睢,朝廷跟天下修士约法三章,当今修士入俗世便得遵循俗世的规矩,谁胆敢坏了规矩,朝廷必定追究,惩治力度之大令人咋舌。天下格局变成当下模样又是一长篇大论了,稍后再论。 众人修完《旭日经》后,稍作休整,第一场切磋开始,由白蝉对决钱小佳。 白蝉看过钱小佳的那场切磋,印象深刻,出手凌厉无匹,《徐来剑法》在她手里面目全非,她以摧枯拉朽之势取胜,是对手畏手畏脚也罢,但更多的是对她来讲切磋不是分胜负,而是定生死。 白蝉今天打算速战速决,他知道迟则生变,一旦钱小佳起势,会选择以伤换伤。 钱小佳率先出招,比起昨天今天出招可谓判若两人,白蝉微微诧异,不敢轻敌,他轻松挡住钱小佳斩击,转守为攻,一记峰回路转,接上一记千里无峰,配合清风身法,白蝉势不可挡。钱小佳瞬间破功,哪肯依他得寸进尺,反手逼退白蝉,眼里仿佛燃起熊熊大火,要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白蝉深吸一口气,后撤一步前冲,两者迎头对砍,虎口遭罪,白蝉都替眼前女孩疼,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白蝉便跟她,硬碰硬好了。起初还以各招式想找些对方破绽,后来两者交锋皆以劈砍,两把木剑相碰传出“梆”的声音。梆,梆,梆,牵动众人心弦,两人木剑剑柄已经能够看到血流出,可这两人没有罢休的迹象,切磋而已怎么变得如此沉重。 白蝉终归是个男孩啊,钱小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白蝉感受得到每次的力道。经过漫长的劈砍,白蝉把这次劈砍变成了格挡,挡住钱小佳不痛不痒的一击,白蝉拿剑背拍向钱小佳握剑之手,钱小佳剑离手,这场切磋终究结束。白蝉捡回钱小佳的剑,木剑身坑坑洼洼哪儿还有剑的模样,白蝉交由钱小佳,钱小佳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剑,两人下场给其他人腾出场地。 白蝉同钱小佳一同下场,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药瓶是药罐儿李仲景家的,治跌打损伤有奇效,白蝉倒出两粒,一粒自己服下,一粒端到钱小佳眼前,钱小佳狠狠瞪着白蝉,并没有接下。白蝉不以为意,以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跟钱小佳说道:“你这双眸子吓唬不到别人的,而且吓唬别人不对。这药丸我也吃了,不会害你,接着吧。” 白蝉眼神清澈,钱小佳最终还是服下了药丸。 钱小佳站在场边一角,手上敷着药,由俩同窗陪她去学宫的丹药府让药师包扎的。钱小佳环顾在场的这些同窗,忽然笑了起来。周围少年有幸目睹这惊鸿一瞥,他们第一次见钱小佳笑,这位长得并不严肃的少女总算笑了,少年们也因此心情变得舒畅。大概几年后,他们会醒转,原来从那时就开始喜欢她了。 钱小佳恨那些山贼,害了自己父亲性命,她恨那些官兵不顾他人死活,她恨她母亲,放浪不守妇道,她恨她叔父,她叔父居然才是她生父,她恨她自己,居然是她母亲跟叔父的孩子。她恨的这些人几乎都死掉了,可以报复的只剩叔父和自己,她还想过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死掉就好了。可她父亲咽气前回光返照告诫她一定活下去,生活并不只有眼前的苟且,那是她唯一在乎的人说得话啊。 现在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他人的善意,那些不求回报的善意,原来父亲并没有骗她,活下去会遇到美好事物的。她想去请教先生,自己终归该作何选择。 剩余六场,势均力敌或一边倒,呼声高的人也几乎确定出来,王霏霏,牛弹琴,朱超,金熙善,这是展现不俗实力的几人,白蝉现在手负伤,众人表示担忧,因为接下来跟他较量的方和看上去还挺强的。 方和觉得跟握剑手受伤的白蝉切磋有失公允,他说他即便赢了白蝉也脸上无光,胜之不武,所以他向江明提出能否让没有受伤的别组先来。白蝉翻了个白眼,腹诽好一个胜之不武,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爷今天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装逼。 白蝉不等江明表态,泰然自若道:“没关系,我还有一只手呢,输了我认。” 底下一片哗然。 江明教唆道:“下注了,下注了。白知了到底是大言不惭,还是胸有成竹,买定离手。” 王霏霏下注一两赌他输,赵子荣一两赌他赢。到头来赌他输的人多。 白蝉换右手执剑,活动了活动筋骨,切磋开始。 方和体格壮硕,出剑显得极为厚重,他大概是练《徐来剑法》的最合适人选了吧,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不出手则已,出手会令人难以招架。而且方和保证自己是进攻一方,那么给对手的压力是层层递进的。白蝉换右手执剑,显得不如左手灵活自如,如此一来进攻变得绵软无力。而假如陷入防守,方和似乎不会给人机会的。 不多时,白蝉果然不负众望,即将败给方和。方和想要收官,最急的不是白蝉,是那些还希冀有所奇迹的赌徒。 白蝉用负伤手联合右手挡住方和想像的必胜一击。白蝉绝地反击,白蝉的右手再也不会给人生疏感,白蝉退了多少步,又一步步斩了回来。方和此时还觉得两人不过回到原点,他想要反扑才发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看不透白蝉的下一招,而上一招,白蝉已经手下留情了。待他忽觉头皮发麻,白蝉剑已落至他头顶,他低头认输,心服口服。 人生可不就是大起大落嘛,对那些赌徒们来讲尤其迅猛。 王霏霏撇了撇嘴,瞥了眼输掉的银子。 赵子荣摩拳擦掌,数了数赢来的银子。 ———— 如今天下格局由来实为不易。 人族先是靠聪明才智战胜了洪水猛兽,人类开始繁衍兴盛,王朝兴衰更迭。此间修士兴起,不问凡尘事,一心长生梦,后来修行之法也日新月异,于是便出现了各门各派,修行之法天下大同也不过是千年前的事。六千多年前,同样可以汲取天地灵气用以修行的飞禽走兽曾团结起来讨伐日益兴盛的人族,人族差点遭受灭顶之灾。王朝只能请出天下最强大的修士抵御外敌,最终将那些妖魔精怪赶出现在的神州大地,现在那群大妖在一处荒芜流放之地苟延残喘。而神州残存的妖精们都不成气候,敢作祟就会被清除掉的。人族取胜后,各山门派别间论功行赏,开始瓜分地盘,其实为保证门派里会有源源不断地新鲜血液涌入。王朝便开始依附于这些强大山门,为他们鞍前马后,提供修行所需。 这可苦了百姓了,有文人感叹“亡,百姓苦;兴,百姓苦。”,当时只说战火硝烟和赋税如山之苦,但这些哪儿能比得上神仙打架跟供奉神仙之苦。原来比绝望更可怕的是麻木。而今朗朗上口的“正义可能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前半句是不是说得太轻巧了,后半句也不怎么能宽慰人心,比方说一人含冤昭雪,洗清名声对一个死人有何意义。 转机在七百年前,世间出现了一位惊才艳艳的修士,他嫉恶如仇,他体察民间疾苦,他靠一己之力,挑翻整座天下的山门。他坐上世俗皇位,然后以饿虎吞羊之势席卷四海八荒,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当时他仅百年修为,却已是无敌之态,待天下各山门团结起来对抗时,他已经吞并现在神州的半边版图,身边也汇集了无数神将,最后终极决战以他胜利告终。他逼迫天下山门同他的朝廷约法三章,而且山门必须登记在册听从朝廷差遣。他重新构筑整座天下,国号为周,天下分十三州,州下设郡,县,镇,他官制遵循前朝三省六部制处理国事。后来因为山门的层层阻碍,他决定直接自己设立山门学宫,识时务者为俊杰,最终确定了十大山门,八大学宫,用以管理培育天下修士,几百年下来,天下的山门基本都登记在册,而他的十大山门八大学宫已经足以掌握天下命脉,他是现在大周的开国皇帝,名为周衍。 现在的天下可谓欣欣向荣,百姓们安居乐业,修士们一心长生。而和平年代朝廷依旧面临数不清的问题,比方说如何安置日益增多的修士,或者如何让世俗中更多的有识之士参与国事。但整体而言,周国国运呈稳稳上升态势。 至于何时天下格局再变,无人可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又是一个晌午,最终八个人才确定出来,首先一路高挂免战牌的赵子荣,其余七人分别是:王霏霏,白蝉,朱超,金熙善,牛弹琴,唐知之,宋文暖。这八人再抓阄确定与谁切磋,这次白蝉真正算不负众望,抓到了赵子荣。赌徒们都知道赵子荣很厉害,但似乎这次更倾向于压胜在屡屡出乎人意料的白蝉。 白蝉一路被推到风口浪尖纯粹是机缘巧合,由于家庭的缘故,本能告诉他这样并不妥当。他很想息事宁人,但变故又接连二三,再加上少年争强好胜的心性,白蝉就半推半就的站到这风口浪尖。白蝉发现,在这里想在风口浪尖站稳了也难,夫子说得一山总比一山高很有道理。所以白蝉暂时接受这种引人注目的身份,毕竟现在的事态影响不到自己人生的格局。 赵子荣与白蝉的切磋安排在下午,中午饭堂里白蝉被围坐一团,这些都是决定或者正在犹豫要在白蝉身上下注的人,希望能从白蝉这里看到白蝉的决心。白蝉的饭还没吃几口就被唾沫星淹没了,白蝉翻了无数个白眼,这群人看着白蝉恬淡自若,便觉得白蝉是胸有成竹的表态,他毕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扮猪吃老虎的主,下午就在他身上下注了。 未时,仲秋的太阳已经不灼人了,但众人额头上仍旧凝出了汗珠,大概是操心自己的银子吧。 赵子荣与白蝉站定,秋风起,竹林簌簌,场边众人屏气凝神,似乎发现场上两人的气势在疯涨,让人觉得这有些荒唐,但审视四周,好像他人也有同样感触。 两人都没藏着掖着,一招一式似乎都是杀手锏,不过双方你来我往都没有占到便宜。众人看得心惊动魄,他们不能理解为何两人会如此这么强,他们想象假如自己是场上其中一人,那自己能招架几招,分明是同样的招式,不同人递出为什么会有云泥之别。他们觉得羞愧,他们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赵子荣递出一招指点江山,白蝉身形变幻,同样递出这一式,两人剑尖相对,两人同时向前一个趔趄,再次错开身子。一些人里眼露精芒,他们前一瞬还诧异白蝉居然用同一招接,这是什么套路,之后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精准对上赵子荣的剑尖,而且此间还蕴含暗力交锋,两人一个趔趄,是由剑尖相撞时传递到两人身上的。他们看得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得攥握拳头。 白蝉随手一式风卷残云,撩起一串落竹叶,赵子荣身形大退,似乎看穿了白蝉暗藏的玄机,白蝉于竹叶落地前便已杀到,一式千里无峰锋锐无匹,可惜赵子荣轻松避开,且反手一式落花有意,落花有意讲究拧挑,这是在退避时递出也够匪夷所思的。白蝉则更为夸张,剑易手,白蝉拿右手重新递出一招千里无峰。两人又退开,还是不分伯仲。 两人的攻守如夏雨般急促,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他们在回味上一手神来之笔时,下一手也已落下,有些叫人应接不暇。时光推移,赵子荣跟白蝉动作终于有所迟滞,他们身上也可见大大小小的淤青,但皆影响不到胜负评判,说白了这场切磋跟生死局性质一样。 赵子荣拿舌头舔了舔嘴角,这是他的一个习惯,表示很有兴致。白蝉觉得赵子荣这个习惯不好,于是决定自己以后少翻白眼。白蝉一个小小走神,赵子荣又杀到了。 赵子荣龙行虎步,双手握剑,像个征战多年的老将军,白蝉严阵以待。双方攻守节奏大变,变得朴实无华,两人近身厮杀,这样实则更加凶猛。 两人发现两人剑招都奈何不了彼此时,果断开始配合拳打脚踢,白蝉一拳锤向赵子荣胸口,赵子荣一脚踹向白蝉腹部,不等外人感叹惨烈,两人剑又交锋。赵子荣一剑险之又险擦白蝉耳尖而去,白蝉转手划赵子荣左肩一道。白蝉一记鞭腿击退赵子荣一丈远,赵子荣一拳锤退白蝉五步。 再到后来,两人摇摇欲坠,但底下的同窗仍旧看不出谁输谁赢。白蝉依旧恬淡,而赵子荣眼里尽是兴奋。白蝉也没想过这场切磋会这样艰难,他在想要是自己或者对方再强一些好了,这样便可以赢或输得更甘心一些了。赵子荣在想,即便现在看上去势均力敌,但接下来赢的一定是自己。 白蝉有些恼怒,他觉得这段时间修行自己没有足够努力。白蝉深吸一口气,提气进攻。赵子荣起先吃力地防守,这毕竟是决胜负的时刻,渐渐渐渐,他变得得心应手,此消彼长,他俩拼断了两把木剑,但赵子荣的拳头已经立到白蝉眼前,拳风带起白蝉发丝,白蝉眼睛看着这只拳头,平静说道:“你赢了。” 赵子荣的拳头像是脱臼般耷拉下去,他这只拳头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但他终究是赢了。赵子荣问了一句:“你怎么也这么强?” 白蝉若有所思,回答道:“不知道。” 白蝉确实不知道,由前面的几场切磋也可以看出,他只不过是堪堪取胜,能够取胜似乎是根植在白蝉内心的一个反应,他的身体告诉他不能输,所以每次他都会遇强则强。白蝉更没料到赵子荣会这么强,白蝉原本的底气来源于他家外悬挂的那条瀑布。他从小冲澡就是在靠这条瀑布,瀑布里有根藤条,他娘亲训练小白蝉要依托这根藤条,由瀑布起始处往下爬,一般父母在身边,所以谈不上多危险,但伤没少受,苦没少吃。因为越往下爬水越重,直到八岁时白蝉才能从上面爬到自己家阳台。最折磨白蝉的是每当白蝉犯错,凌霜会将一根木桩插到瀑布下崖壁某个高度,然后要求白蝉站立到这跟木桩上,头顶无尽水流反省错误。每次时间不等,时间过长白洵就心疼儿子,跟媳妇求情时常说儿子都给水压的长不高了可如何是好。 得益于父母的训练及白蝉自己常捅娄子,白蝉的体质算是出类拔萃,但比起赵子荣的经历而言其实还是逊色太多。而且白蝉父母可没教自己习剑,白蝉正儿八经习剑也不过才这一个月而已,剑术也不该能跟赵子荣媲美。所以白蝉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强啊。白蝉在那一刹那,他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就像是那天捉敖虾时一样,但就是记不起什么事情。 当初白蝉消失掉的是意外多出来的十年记忆。现在是千秋剑剪去了白蝉那十年习剑的身体记忆,也就是身体记住的剑招经验,这些身体记住的经验才是白蝉可以跟赵子荣对抗的本钱,千秋剑觉得这些会对自己主人的修行有害,所以干脆替主人封存了。 白蝉又会因此迷茫一段时间。这就令江明很费解了,白蝉这个样子,既不像输后剑心被折,也不像要觉悟什么,有些奇怪。 自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白蝉都不会再有能力与赵子荣一战,他要追赶的有很多,毕竟他得重新积累剑道经验,当然也算不上重新吧。 江明直接打断所有人的思绪,免得这群兔崽子胡思乱想。 “他们俩强在一些武道技巧,假如说你们有他俩的境遇,未必现在会比他们差。你们大可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剑道无捷径,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没人能一步登天,路长着呢,谁走得远现在谁说得准。这还没走呢,就有蠢人要敲断自己一条腿。少花时间胡思乱想,多在修行路上下点功夫,要不人家走更远了,你搁原地给人家送行呢?” 江明讲完后心里自嘲,道理都叫先生说了,说什么都是理。前面叫他们张弛有度,现在又说他们不够努力,自己也够出尔反尔的。 对这群少年少女最重要的,是心怀希望。这一点,江明做得最好。 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在人群中突兀响起:“先生,我押的赵子荣。”这个人是牛弹琴。 江明正构思一些大道理再跟这群孩子讲呢,一下被他打断思路,江明很生气,大手一挥,藏于人后的牛弹琴仍旧没逃掉,再次腾空而起,高挂到了竹子上。 众人又见这一幕,哈哈哈大笑起来,被赵子荣跟白蝉切磋震撼的压抑感一扫而空。江明见气氛全无,便接着由头夸奖牛弹琴道:“其实我最看好牛弹琴,就数他心大,还惦记着银子呢。如此心性,我觉得十年后他若跟赵子荣切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先生我错了,我不惦记了,我赢的钱就当我给先生买酒了,我不要了,您就放我下来吧。” “你这押多少啊,还给我买酒?” “十两。先生不够我给你添。” “哟,还不少呢,那为师就笑纳了。” 江明将牛弹琴放了下来,因为下一场是牛弹琴跟宋文暖切磋。 白蝉跟赵子荣没看,一同去丹药府去抓些药。路上赵子荣想起来一件事。 赵子荣问道:“先生说一个月前,我未必打得过你,难道你这一个月变弱了吗?” 白蝉从一个想不透的思绪里跳进另一个想不透的思绪,先生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萤火被点燃了。但他一个月以来并不觉得变弱,只不过也没觉得变强罢了。白蝉诚实回答道:“我觉得先生说的没道理。” 赵子荣没再深究,一路无话。 赵子荣胜在气力恢复。两者的萤火不同,赵子荣的萤火在关键时刻可以反哺身体,而白蝉的萤火像个貔貅,天地灵气吃了便吃了,没可能吐一点出来的。所以白蝉比赵子荣累得多。 回到竹林,白蝉刚巧看到胜负手,牛弹琴一式风卷残云令人眼前一亮。白蝉觉得这一招妙,可以偷学来。他已经忘了,刚才这一招,是牛弹琴借鉴他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有经过两天角逐,赵子荣战胜了王霏霏,得到了江明的口头褒奖。因为珠玉在前,最后一场切磋虽说精彩却不至于让人再大惊小怪了。白蝉虽说惜败给了赵子荣,但他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赢得了众多人的尊重。 加上白蝉的性子显得平易近人,白蝉近些被他们众星拱月,不至于端茶倒水,但溜须拍马是少不了的,殷勤献的比江明还多。这些人向白蝉请教,问他在跟赵子荣对决时用的哪招哪招,精髓是什么,他们这样模仿到底对不对。白蝉经他们提醒,终是知道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记不起任何一个跟赵子荣切磋时的细节了。 白蝉哪里还能教众人什么,他正在到处偷学众人的妙手化为己用呢,这些人自己送上门来,白蝉也不能解释他记不起什么了,干脆顺水推舟,厚着脸故作深沉,模仿江明模样随手点化一下这些虚心求教的人。白蝉也怕误人子弟,所以只皱眉或点头,叫他们也琢磨不出其中意味。 白蝉打下如意算盘,他得趁别人没发现他有恙的时候,更多偷师一些技巧。为了维持这一现状,倒逼着他废寝忘食提高剑术。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是,他虽说暂时丢失了一些记忆,但他多了一份对剑道的热忱,这点对他来讲才尤为重要。 白蝉实质的剑道修为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时候突飞猛进,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人。白蝉白拿了别人这么些好处,面对自己良心时有点说不过去,自己确实没能力给他们高屋建瓴的建议,白蝉干脆坦白说自己实力大减,众人不信,这天课业结束,白蝉便又跟方和切磋一场,结果白蝉败给了方和。众人大跌眼睛,有人将信将疑,有人直接大步离开,望都不望白蝉一眼。白蝉欣然接受,一下泯然众人,轻松许多。 赵子荣也在一旁观战,白蝉确实与之前判若两人,而且并不像装的。赵子荣百思不得解,摇了摇头离开,应该是痛惜失去一个好的对手。 世道不是不留余地,方和赢了白蝉只觉得意外,并没出言奚落,他倒是希望能跟白蝉时时切磋互换经验,还安慰白蝉输赢只是一时,拿得起也能放得下。白蝉心情大好,他之前还以为这位仁兄客套,现在发现他是纯粹耿直。 王霏霏难得将心比心,她觉得输给赵子荣脸上无光,可她睡了一觉就不生气了,难道这对白蝉这是气大伤身?王霏霏直接过去跟白蝉勾肩搭背道:“知了呀,那家伙挺厉害的,我都没打过。你这气坏了身子犯不着啊。” 白蝉哈哈笑道:“我这不生龙活虎的嘛,没有的事。” 王霏霏蹙眉,上下反复审视白蝉,语重心长地,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挺严重呀,心境好像都破了。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给他买他没钱买的包子怎么样?” 白蝉苦笑不得,这话可比输给赵子荣更伤人。白蝉没好气道:“这可让你说准了,我这伤非包子救不过来的。” “我就说是吧,你要是没钱我借你呀,先生不是说咱们弟子间要相互帮助嘛。”王霏霏一拍手,还以为真找到问题关键了呢。 “其实,我也喜欢吃包子。”金熙善一旁小声说道。 一旁人哈哈大笑起来,当初切磋时金熙善曾被王霏霏好不留情面地痛揍,这位少年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就差要打滚了,他平日里就围着王霏霏转,像个小跟班一样,结果王霏霏不为所动,反而处处嫌弃。 白蝉也实在忍俊不禁,他忆起当时场面,王霏霏跟金熙善切磋,金熙善都没打算出手,结果王霏霏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开始痛揍,金熙善觉得委屈就哭,王霏霏听到他哭结果更气,下手又变重,江明赶紧分开俩人,金熙善汪洋大海般多的委屈,化作眼泪开始宣泄,那阵仗,大雨倾盆。王霏霏堵住耳朵,听不到心不烦。不过现在看来金熙善还是待王霏霏如初。 白蝉也不好说这公道话,忍不住笑就已经很不人道了,那这包子打死他也不敢碰了,假如眼神能杀死人的话,白蝉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王霏霏一个眼神丢给金熙善,金熙善立马噤声。王霏霏这个烦呀,金熙善打不走骂不走,就跟一张狗皮膏药一样。至于王霏霏为何被金熙善赖上的,说来话长。当初金熙善在泪泉那里大惊小怪,结果在桥上探出的身子太多,失足落水了,原本水并不湍急,可这个家伙不懂水性惊慌失措,开始大哭大闹,随之泉水喷涌,然后他愈发站不稳跟脚,在桥下瞎扑腾了半天。刚巧王霏霏经过,看到这滑稽一幕,王霏霏花枝乱颤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把他拉上来了。就是这么一份孽缘。 白蝉谢绝王霏霏好意不成,还是被王霏霏硬生生拉走了,临走前白蝉背脊发凉,白蝉感受到身后那无穷的怨念。白蝉总算是看明白了,王霏霏可不是拿他做挡箭牌啊。白蝉腹诽,这千金大小姐作派可真够恶劣的。 王霏霏暂时甩开金熙善,心情大好,决定犒劳白蝉,白蝉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逃也似的走了。此功可不能受禄,包子他可不碰得,免得回头又得提她消灾。 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何必一个何苦。白蝉刚从赵子荣那里对富家子弟的印象有所改观,但王霏霏还是又硬生生将白蝉拉回到白蝉的固有印象,那就是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他们确实还是喜欢由着自己性子行事的,从不征求他人意见。此外这位名为金熙善的仁兄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不得主子欢心就迁怒于别人,真是好能耐。白蝉长吸一口气,心中打定主意,王霏霏周边十丈范围便是是非之地,今后一定避而远之。 回去蚁穴白蝉又看到一出好戏,孙不器蚁室门口挤满了人,新仇旧怨挂在他们脸上,也不知孙不器是被堵在里边还是堵在外面,反正都够他喝一壶的。 一人看到孙不器邻居白蝉开门了,便过来问道:“同窗且留步,你可认识这间主人?” “认识,孙不器嘛。最近得了个宝贝,但是个祸害。过来炫耀过,挺气人的。” 那人一副苦大仇深面相道:“可不是吗,我家祖传古籍都被它咬坏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我爹交待,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讨个公道。”讨回公道四个字特意被他讲得咬牙切齿。“对了,你可知道他一般会去往何处?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万不能误了修行。” 白蝉略作为难,看看众人,又斟酌了一小会儿,最后大义凛然说道:“南去三四里,有一片菜园,菜园里有一所农舍,他会在那的。一定当心恶犬,然后,逮到他后,照脸讨公道。” 那人会心一笑,朝众人喊到:“知道他在哪儿了,跟我走。” 众人乌泱泱散去,唯独留了一位毫不起眼的,这位仁兄自告奋勇说是免得众人前去扑空,留他在这蹲守,万一孙不器那孙子回来了,他定能拖到众人赶回。他特意恶狠狠地强调自己一人足矣,看上去跟众人一样跟孙不器有血海深仇,其中有人保险起见也怕他吃亏,留下一只纸蝴蝶,叮嘱他要是孙不器来了就捏碎这纸蝴蝶,他们会及时赶来的。 白蝉打量了这人几眼,越看越不对劲。然后转身朝走廊大喊:“他在” 为时已晚,白蝉那个“这”字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扑倒在白蝉自己蚁室,被捂住了口鼻,还顺脚关上了门。那群人刚走出这条蚁廊,没能听到。 将白蝉扑到的这位可不就是孙不器嘛,他在自己脸上用了数十张变化符,比起真正的变化符他画的其实功效甚微,不过他同窗早拾掇过他了,这群人大都是阵法府的,没几个并不认识他的,认识的仅仅几面之缘罢了,所以才让他轻易能糊弄过去。 孙不器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才放开白蝉,白蝉可没有理亏的觉悟,调侃道:“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一手,够胆大的啊。” 孙不器没理白蝉,从白蝉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些水,用手蘸了蘸,然后双手抹了抹脸,疼的他嘶哑咧嘴,白蝉觉得受这份罪还不如给别人揍一顿呢。孙不器倒也没计较被白蝉出卖。白蝉确实以为孙不器在菜园子那呢,即便那些人追到那,孙不器顶多被撵着四处逃窜罢了,不见得能吃到亏的,因为孙不器的疾风符画的最好。其实在孙不器讲话时白蝉就已经看出端倪了,要喊早就喊了。最后不过是吓唬吓唬孙不器而已。 孙不器叹了一口气,诉苦道:“哎呀你说我这过的啥日子,小白出去闯祸,回来我给它背锅,你瞧瞧今天这些人这架势,我要是被他们逮住,不死也脱层皮啊,我还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都怀疑那祖宗跟我结下契约就是找个背锅的而已,你说我咋办。” 白蝉在一边掂着二郎腿,拿出一些南瓜籽儿,津津有味磕了起来,这都算是准备多时了。 整个蚁室只剩下白蝉磕瓜子的声音时,气氛逐渐僵硬起来,白蝉打破僵局:“妈的,还是得老子当这恶人,你以后不孝顺可说不过去了。” 孙不器满脸堆笑,毫无廉耻。 白蝉跟孙不器简单沟通一下,孙不器打开自己蚁室,小白睡正香呢,白蝉摘下指环,心意一动指环套到银鼠脖颈上,小白惊醒但动弹不得,看着眼神幽怨的孙不器,白蝉在一旁冷笑连连实在慎得慌,它还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众人杀回。白蝉喊道:“他就是孙不器,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千万别客气。” 孙不器大义凛然,朝着人群喊道:“今天你们打就打了,老子可不欠你们” 孙不器被淹没在狭窄的蚁室里,打到后来都不知道打谁了都。 白蝉一只手提溜着小白,拿捏火候别让孙不器咽气了,看众人也差不多撒完气了,白蝉喊道:“喂,冤有头债有主,我现在用大法器困住了银鼠,但这耗子娇贵的很,吃不住拳脚,撒气的话注意一些。” 众人一下子被吸引过去,看向这罪魁祸首。小白身上是套了一个洞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它恨不得现在就昏死过去,这样就记不得是怎样被这群人凌辱的了。这些人气确实在孙不器身上撒的差不多了,现在看银鼠更多的是好奇,他们虽说深受其害,但其实从没见其真容,逗弄一番也都算了,自己的损失犯不上要死要活的。临走倒是都不忘威胁孙不器叫他一定要管教严格。孙不器皮青脸肿的,叫人也看不出他面露不满。银鼠浑身上下被人摸了个遍,最令它崩溃的是这些人在它身上扒拉想要找到某些特征,天杀的孙不器眼睁睁瞧着它受辱居然无动于衷?它看向孙不器,发现好像孙不器这边更惨一些,想到这都是自己惹的,它好像理解了什么叫罪有应得。 众人走后,白蝉将银鼠放开,银鼠没有大闹,看样子挺沮丧的,它现在跟孙不器心意相通,知道它再闹孙不器会很失望,但它也没认错的打算,默默爬到孙不器床上,睡觉去了。 白蝉退出去,回自己蚁室把一些必要的物品都装进了指环,天晓得那小贼记不记仇。 孙不器苦口婆心道:“以后可别去祸害别人了,你看咱自己家徒四壁的,又赔不起别人,你瞧你还不高兴了。这样,你去归去,你偷点吃的得了,千万别祸害人家别的了,这样总成吧?” 小白吱吱叫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自食其力 修士之所以可以修行,自然是要引天地灵气为己用,壮神魂,强经脉。如今修士将修行阶段明确划境,前三境依次为萤火境c琉璃境c破茧境。萤火境便是白蝉他们这群九岁孩童所处的境界。九岁启明后,丹田结出萤火,萤火颜色并不全然决定一人修为上限,但紫色萤火的人绝对是最受天地眷顾的。至于为何九岁才启明,是修士无数年总结出的经验,这个年纪结萤火对于人修行最为妥当,过早易折,过晚则消,又基于天下修士管理,变定于每年立秋统一启明。 适合天下萤火境修士修行,流传最广的是这本《旭日经》,引朝阳紫气入体,壮大萤火。 白蝉倒是每日一同修行,也是一样引紫气入体,滋养萤火。但白蝉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其他人萤火凝为丹,他则为助长火势,丹田如丹炉,滋味可不好受。萤火是为第二境琉璃镜所用的,当众人萤火累积到一定程度,便要以神魂控制萤火去疏通经脉,除污去垢,而第二境琉璃镜的概念便不难理解了,那就是待身体通体剔透无垢,这便是琉璃境了。而白蝉面临拿火去疏脉络的境遇,除垢倒也轻松,燃掉便是了,但皮开肉绽恐怕在所难免。而且他还要以神识为刀,刻琢萤火,是刻的还是杀伐最为凌厉的剑,拿剑去疏通经脉,想来他的琉璃境很难熬了。 修行已经两月有余,白蝉同窗们谨遵先生教诲,并不冒进,引萤火通脉,他们希望一鼓作气尽力冲击一条灵脉,所以得积累足够的萤火。江明则要白蝉另作安排,白蝉要先点通丹田附近穴窍,每个穴窍内要留存火种,因为穴窍本就是蕴积灵气的地方,所以萤火适得其所。待火种在穴窍内休养生息,然后火种沿崎岖小脉,转移至附近穴窍,这样的好处是可极力避免灼伤自身八条灵脉,毁修行之根本,待火种将全身穴窍点通后,白蝉再汇集火种疏通奇经八脉,若奇经八脉贯通后,再去修缮早先灼伤的那些小脉。 如此一来,白蝉便更比不得同窗们了,同窗只要竭力打通奇经八脉,再慢下性子去点通穴窍,自己对萤火灵气的运用便可上很大一个台阶,而白蝉则身处泥沼,缝缝补补步履维艰。 白蝉将已稍现剑雏形的萤火细分出十三份,十三份同样剑条模样的细小萤火围绕着母体,还是希望回归母体里面。白蝉满头大汗,这已经是他神识可操纵的极限了,但此非懈怠的时候,一旦松懈,这些细小萤火会立刻归附大萤火本身,那么将会前功尽弃。白蝉一咬舌尖,疼痛令白蝉恢复一点清明,白蝉强震精神将十三分小萤火拉远,待一切稳定白蝉也不知已是什么时辰,不知不觉间白蝉昏睡过去。 就连蚁巢门口老头的破锣声也没能吵醒白蝉,孙不器难得起的早了一次,却没见到白蝉身影。他心里想着难道剑府的弟子都这么勤奋?抱着怀疑态度孙不器过去敲了敲白蝉门,转身要走呢,听到里面一阵折腾。孙不器冷嘲热讽道:“哟,咱们未来的知了剑仙也睡懒觉呢?” 白蝉惊坐起,盘腿内视丹田,发现丹田内十三朵细小萤火没被大萤火吞噬,长吁一口气,听到孙不器的声音,心里暗道坏了,指定晚了。白蝉抄起家伙,开门扒拉开孙不器,风也似的去往蚁穴暗河洗漱,路途中瞧见打着哈欠不紧不慢的同龄人,问过才知道还没晚呢,自己心中稍定,又纳闷他孙不器也知道早起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竹林深处,竹叶萧萧落下,剑府江明座下这群弟子们雷打不动运转《旭日经》引紫气入体,白蝉今日务必小心谨慎,他需要壮大的是十三朵小的萤火,白蝉心里打鼓,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留住几朵,尽人事听天命。 白蝉小心翼翼,将一缕紫气引入丹田,不得不说白蝉对《旭日经》的运转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他的神识比其他人强出一大截的,这一缕紫气缓缓经过飘离在外的小萤火附近,第一朵开始迅疾壮大,而且顺便吞噬掉了第二朵小萤火,白蝉见状不妙,立刻将它跟其余的小萤火隔离开来。这一上来就算是失败了,白蝉很肉痛。这十三朵小萤火也非白蝉一日之功,前后忙活了半月,而十三朵其实哪里够开疆拓土的。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能否留下半数。 白蝉更加上心,全神贯注又引一缕紫气入体。这次第三朵小萤火全盘接收,它倒安然无事,结果第四朵第五朵因为凑太近合并了,白蝉想跳脚骂娘了,这还要他如何,他尽力了啊。他将局面稳定后,退出神识才发现自己像是水洗一般,白蝉拿出跟孙不器讨要来的祛水符,放在手面一拈,浑身汗水一扫而空,白蝉打了个冷颤,虽说衣衫满是盐渍,但总好过浑身湿漉漉的。 东面半边天的火烧云,几只白鹤在云间嬉闹,一轮红日点缀其间,良辰美景美不胜收。白蝉痴呆状,心思放空。江明醉醺醺才来,瞧见白蝉这番作态也未去打扰,免得适得其反。其他人都在积蓄力量一飞冲天,而白蝉却在努力每况愈下,任谁如此心里也不是滋味。 白蝉抽了抽鼻子,天渐凉,要添衣了。他再次坐定,引来紫气滋养第三朵小萤火,这一朵比其另外两朵合并的要小一些,他得要它们仨先稳定下来,其余的择日再做决定好了。白蝉意识到他还是冒进了,分出十三朵小萤火对他而言还是太难了,虽说十三朵对于一百零八处穴位来讲还是微不足道。他决定将剩余的小萤火也两两合并,这样他仅剩七朵小萤火,待过几日这七朵小萤火再壮大几分,白蝉就靠它们出去点通穴窍了。 修完《旭日经》,还是要练习剑桩身法,体魄锻造,剑招剑术。剑道与修身相辅相成,都不能怠慢的,世人都说神仙好,却都不知神仙苦。 再过几日,他们进银雀山已满三月,此后学宫不流通俗世银子,大家都得操心如何赚取银币,白蝉为了远离千金大小姐王霏霏,谢绝了王霏霏找的好差事,王霏霏爷爷贵为这硕大银雀山的供奉,所以好多人抢着巴结王霏霏的,王霏霏很纳闷为什么白蝉这个家伙三番两次拒绝她好意,她也不用再拿白蝉做挡箭牌了,金熙善那张狗皮膏药已经甩掉了,她单纯地想帮白蝉而已。 此外待三月期满以后,白蝉他们无须日日来竹林修剑,他们需要为生计奔波,他们要自己规划时间修行。江明说他每五日来一次,传道授业解惑。 白蝉找了份差事,是他常光顾的包子铺掌柜告诉他的,银雀山东南深林有一块他的菜园,虽说筑有篱笆,甚至还部有法阵,却仍然常遭野猪侵害,而且规模不小,他自己无暇顾及,所以白蝉要是有能耐去给他除害,野猪一身是宝,卖给他价格保证让白蝉满意。他也告诫银雀山的野猪额外皮厚,务必小心。白蝉心想几个月下来就学会小心了。 白蝉家北面山林里也有野猪,一家老小成群结队,采食落果,白蝉远远见过,白洵告诫过他一定离它们远些,白蝉以为他们其貌不扬,应该不太要紧吧,直到李仲景家药铺送去一个不断咳血的猎人,说是被野猪拱的,白蝉才对野猪有了些敬畏。 现在的白蝉刚学了剑道皮毛,自己可不觉得就比经验老道的猎人更够看了。包子铺掌柜给的价格确实可观,白蝉决定忙里偷闲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或者说穷疯了不怕死的人,一起合计啃下这块肥肉。 时不我待,白蝉用三天终于分出七朵剑条装的萤火,用大毅力派遣七朵小萤火占据丹田附近几处穴窍,最疼的是神阙穴c水分穴跟气海穴,这是八灵脉之一任脉上三处重要灵窍,白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萤火送达,白蝉因此昏睡过去两日,这还是江明偷偷来喂下他一粒气血丹后的结果。白蝉醒来先内视丹田,发现七朵小萤火老老实实待在穴窍内,还算欣慰,虽说萤火途径之处惨不忍睹。但随后得知已是两天后,白蝉只想骂街。自己再墨迹下去就不用提以后了,过几日就饿死得了。 三月之期转瞬而至,白蝉忙得手忙脚乱,但可喜可贺,眼下该他操心的他勉强做到了,更难能可贵的是白蝉的几处穴窍的小萤火居然能反哺肉身了,当然现阶段效用微乎其微罢了。三月到期前白蝉也找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同他共商捕猪大计。 首当其冲的是孙不器,他纯粹是白蝉拖下水的,符箓府的弟子们其实挺吃香的,虽说他们画符箓用的纸墨价格不菲,但只要他们画的符箓质量上乘,是不愁卖的。以孙不器的手艺温饱肯定不成问题,但他自己也觉得却是欠白蝉恩情大了去了,嘴上依旧很欠,但心里明镜似的,于是痛痛快快舍命陪君子了。 上次给白蝉印象不错的方和也被白蝉忽悠了来,因为他看上去心宽体胖的,或者说看上去皮糙肉厚的。白蝉还寻思忽悠牛弹琴过来,牛弹琴看上去更皮糙肉厚,但牛弹琴不接受利益均分,白蝉只好作罢。意外的是钱小佳主动请缨,要来分一杯羹。这位少女一双杏眸确实惹人怜爱,白蝉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少女推入火坑,便跟她讲前路凶险回头是岸。结果这姑奶奶泫然欲泣,跟白蝉保证一定不拖他后腿。白蝉有个亲妹白鹭,常拿哭要挟,白蝉觉得白鹭是无理取闹了,肯定不会依她,但钱小佳一外人,白蝉还真见不得她哭,此外白蝉现状也不敢瞧不起谁,被钱小佳误解还真百口难辩,白蝉最后只好答允。钱小佳狡黠一笑,白蝉长叹一口气,天下少女同一个路数。 先前打算帮白蝉找份肥差的王霏霏打听到白蝉找了份打野猪的差事,特意来白蝉这里痛痛快快嘲笑了白蝉一番。白蝉也笑嘻嘻赔笑,暗自庆幸这位祖宗瞧不上眼,白蝉实在是怕她无事生非的本事。但白蝉也无必要交恶与她,白蝉是不喜欢王霏霏的性子,但说实在的,王霏霏也确实有好意的,白蝉无福消受罢了,那就划清界限好了。 大清早,四人聚集在蚁穴外,说来也难得,除却方和,其余三人皆住蚁穴。银雀山每年入山弟子千余人,今年蚁穴入住弟子只有一百零八人,这样想来他们四人算是精英小队了。 话说银雀山有七府,分别是剑府c刀府c阵法府c符箓府c丹药府c卜算府c杂府。今年剑府新收弟子两百零四人,交由五位先生传道。江明座下四十三名弟子有六位住蚁穴,白蝉是其一。白蝉先前能站到风口浪尖自然也是因为如此。但现在白蝉跌下神坛,而无论何时天下从来都是实力为尊,所以很多闲话讲白蝉占着茅坑不拉屎,蚁穴这种好地方就得有德者居之,你白蝉算什么。白蝉听到时还挺欣慰的,毕竟期盼平凡多时,只不过他白蝉,并不会永远平凡。 白蝉看了看旁边三人,心里暗道还不算太惨。 整装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挑拨离间 银雀山是张大蛛网,白蝉一行人穿行其间,一路也没走得急切,走走看看,毕竟难得有空出来闲逛,硕大银雀山,想要逛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修行一事哪儿许他们闲逛,白蝉心想以后找个跑腿的差事也挺美的,出来瞧瞧银雀山七府各府气象也挺有趣的。白蝉瞧了瞧自己令牌,令牌上有一束光指引方向,这是包子铺掌柜留下的,否则白蝉去哪儿找一块菜园子去。 一行人走了这一个时辰了,还没到目的地,白蝉腹诽包子铺在这头,菜园在那头,相隔这么远,掌柜的是真不嫌麻烦。孙不器全然不上心,一路跟钱小佳打打闹闹,变戏法一样掏一些稀奇古怪的符箓给钱小佳看,结果钱小佳理都不理,不过孙不器并不气馁,从怀里拖出熟睡的小白,这可是杀手锏了,钱小佳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小白的憨态可掬,俩人一路渐渐相谈甚欢,大概都忘了出来干甚的了。白蝉听孙不器侃天侃地,自己光辉事迹一个接着一个,要不是要事在身,白蝉还真该搬个板凳听他说上几回书呢。 又走了一个时辰,白蝉终于来至目的地。不远处就是烽火台,周边树木繁茂绵延无尽,凉风袭来泛黄树叶纷纷落下,白蝉心随寒意也凉了半截,他们眼前有一间柴舍,比起养狗的大爷那间寒碜多了,柴舍旁就一三丈见方的菜地由不像样的栅栏围着,别说野猪了,这栅栏三岁小孩都掰得烂,掌柜的也太敷衍了吧。菜地里零星十几株不知名草杆儿,只剩下没叶儿的草杆儿了,地上倒是全是猪蹄印记,但这都算是糟蹋完的,看样子它们不会回来了。现在野猪早无踪影,茫茫林海这要去哪儿找去,再说深入林海可不止野猪了。 白蝉先前还打算依托菜园攻防呢,现在看来是泡汤了。不过这辛苦来这一趟,白蝉不甘心每次都铩羽而归。白蝉努力找些蛛丝马迹,先是找到些许残枝败叶,心里后悔居然连包子铺掌柜种的什么也没问,实在是蠢。孙不器去看栅栏,发现这不像样的栅栏并不是想的那样不堪,确实有阵法的痕迹。白蝉从杂乱无章的脚印里也瞧见一头体型较大的野猪左前蹄印记很浅,想来肯定受过伤的,也许就是被这篱笆上的阵法所伤呢。 白蝉决定顺着野猪脚印找找试试,但仅允许自己深入四里,以免发生不测,看上去不远的烽火台,算是给他们壮胆了。 白蝉磕磕绊绊找着野猪的踪迹,天气干燥,找些蹄印很不容易,而且野猪不挑路走,还好白蝉这点有所防备,取出一柄柴刀,一路披荆斩棘,既然没路那就自己开条路,这样也是给自己开条后路,免得有什么不测可以及时后撤。 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眼尖的白蝉发现了远处野猪的身影,大小有十几头,在几棵栗子树下,不远处有一大堆猪粪,而且不远处有块水塘,看来这便它们领地中央了。树下一地栗子壳儿,虽说已经熟落多时,但因为栗子外面一层刺壳儿,还确实挺叫它们头疼的。不过它们看上去并不急切去吃这些美味,有几头小野猪吭哧吭哧用鼻子去拱这些栗子壳,结果被扎吃痛,然后跑开撒个欢,转一圈再去拱栗子壳,乐此不疲。几只猴子在远处吱吱叫着,似乎不满这群强盗霸占着美味吃不着也不让给它们。 白蝉他们退出来回到柴舍,免得打草惊蛇。现在要合计一下如何算计野猪。 “我们必须要在这几棵栗子树周围做文章。我们这边四人皆不会布置陷阱,现在去学也晚了,所以我们必须竭尽所能,竭尽所长才有可能捉到野猪。我们三人习剑,优势在于杀伐,而孙不器会符箓,优势在控场。所以我觉得孙不器的担子要很重了。”白蝉说道。 孙不器忽然回过味来,莫名被委以重任,“哎,不是,你这意思是说我负责吸引仇恨,你们负责伏击?” 三人边点头边向孙不器投去信任的目光,孙不器起一身鸡皮疙瘩,“去去去,受不了,这么光荣的任务非我莫属,谁叫我木秀于林呢。” 三人皆翻白眼,异口同声道:“切。” “嗯?”孙不器听到质疑声。 白蝉赶紧奉承道:“是是是,孙英雄所言极是,这般重任只能咱孙英雄能胜任嘛。” 余下两人又异口同声鄙夷道:“切。” 几人不由得大笑起来,嬉笑怒骂间四人更和谐了。 一行人突然想起来吃饭了,他们都带了一些干粮,够他们吃三天的。白蝉更像个来过日子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这可多亏了他有个指环洞天,当然暂时只能当作纳物指环用了而已。哦,还能锁耗子。 白蝉拿出一个好几个豁口的锅,在柴舍外架起锅,添上柴,掏出一张火球符将柴引燃,这时刚拾柴回来的孙不器把柴直接丢到地上质问:“白知了你大爷的,拿我火球符燃火?实在欺人太甚!” 白蝉小声嘀咕道:“咋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方和拦住虚张声势的孙不器,说道:“你瞧你拿的那饼,比石头还硬,咋吃啊,接下来打野猪兴许用得上。消消气,别跟吃的过不去。” “哼,我今天也就给方和兄一个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孙不器愤然说道。 白蝉置若罔闻,等油热,放入些许葱花,掌握火候打上四个鸡蛋,放上盐,翻输后加上已经蒸熟过的米饭,蛋炒饭喷香扑鼻,几人围过来,垂涎欲滴。大家一一盛上,吃过一口皆赞不绝口,孙不器狼吞虎咽,生怕白蝉不让他吃了一样。 小白闻香醒来,从孙不器怀里爬出来,朝着锅扑去,白蝉眼疾手快拿起锅盖一下合上,差点压到小白鼻子,小白吱吱抗议,白蝉拎起小白,指着锅沿的那些豁口,教训道:“你还好意思吃,你瞧瞧这些缺口都谁干的?”话虽这么说白蝉还是给它盛了一小碗,够它吃的了,免得它闹起来不叫人省心。 一行人吃完午饭,细致入微地探讨了己方手段,倒也没藏着掖着。孙不器c钱小佳跟方和实在没想到白蝉心思会缜密到骇人听闻,光是交待退路白蝉就啰嗦了两刻钟,孙不器不耐烦出言打断:“白蝉,且别说了,黑天了该。”白蝉也意识到纸上谈兵还暂不用太细致,现在才算知己,接下来得知彼才行。 白蝉一行人再入林海,和着落叶声响,他们止步于距野猪群五六十丈远,考虑到它们鼻子额外敏感,他们特意选了下风向,他们今天今天把眼瞪瞎了也得摸索到这群猪的习性。晚上回去统一意见,明天就出手,假如不成功,那只能说实力不济了。 白蝉眼力好过他们的,他看到最大那头少说也得三百斤了,白蝉不想触这霉头,他觉得对付另外一头个头稍小的才算明智,因为他看得出这头觊觎最大个头的地位,不过个头最大的野猪显然也知道,所以它会时常攻击这头将来可能威胁到它地位的公野猪,导致这头个头稍小的公野猪添伤不断,这是白蝉他们很好的切入点,要是能让它两者相斗,两猪相斗必有一伤,他们到时候补剑就成了,万一它们两败俱伤,白蝉他们可就发大财了。 白蝉皱眉,要它们俩死斗,谈何容易。即便有一些手段,总得先近得了它们身啊。而你遭遇了它们,一般它们会逃,一旦它们不逃,那你就该逃了。白蝉他们必须得使诈,最好能在跟它们遭遇时,用些手段叫它们产生间隙,回头个头大的必定要修理个头小的,这时不能让小的忍气吞声下去,用计激化两者矛盾,让其演变成死斗,最后白蝉他们“奸计”得逞,运气好的话,收两头猪的尸岂不美滋滋。 白蝉一行人几乎都快瞪瞎了,尽量去记这群猪的习性。白蝉润了润手指,将手指放到空中,发现风向有变,赶紧随他们撤回。远处的猪群特别警觉,朝白蝉刚所在位置看了又看,但终究没发现什么。 几人退回到柴舍,结果英雄所见略同,都觉得要两头猪死斗是最理想的。白蝉问孙不器:“哎,你的岩突符可有卵用,比起你的火球符而言?” “嘿,我这暴脾气。” “快点,这很关键。” “额,岩突符自然稍好一些的。” “那我们明天需要冒一点险了。咱们明天这样,” 孙不器补画了一沓岩突符,这次事不成,他可就亏大了。一个小插曲,柴舍就一间房,钱小佳一个姑娘,白蝉他们仨为了避嫌,特意都出去将就了一宿,这才知道夜都这么凉了。 翌日,他们兵分两路,白蝉跟孙不器去野猪觅食必经路,埋大量岩突符,随后要假装跟出来觅食的野猪们邂逅。钱小佳方和要去野猪常驻地栗子树那边,待大部分猪都出去觅食时,他们俩也得到这里埋些意义重大的岩突符。 这群野猪个头最大的野猪,姑且叫它猪头领,个头稍小那头姑且称二当家,白蝉发现猪头领是特别放心不下二当家的,所以他需要二当家一直跟在它屁股后面,免得二当家会趁它不注意为祸它后宫。白蝉要利用这一点,待会儿邂逅野猪群,要么这群猪四散而他,要么会攻击白蝉跟孙不器。两种情况都不怕,他在这附近埋了大量的岩突符,他要孙不器在猪头领在逃或者追他俩时,利用岩突符造成是二当家在后面拱它的错觉,只要岩突符恰到好处奏效两次,猪头领就肯定会修理二当家的,它巴不得找个引子现在就将二当家除之而后快呢,只不过二当家一直隐忍罢了。 这可是份技术活儿,假如他们是驱赶野猪,还稍简单些,只需找准时机触发符箓就好。但他们要是被野猪追着跑,就难了。所以第一步也很重要,比气势,谁气势足,谁占据主动。 因为野猪的鼻子跟耳朵灵敏得很,所以白蝉选的地点也很讲究,溪边小瀑旁,流水潺潺,白蝉跟孙不器面敷泥,气息平和,尽量规避掉野猪们的探查。 野猪的鼻子跟耳朵了不得,但眼力却差了许多,野猪这一大家子都要路过了都没注意到两个泥人。 “呀,哎呀妈呀,野猪!”白蝉佯装很惊讶。 孙不器哆嗦看上去倒不像装的,那三百多斤的野猪头领近在咫尺,看着就瘆得慌。“咋咋咋咋,咋办。”孙不器结巴问道。 白蝉捡起几块石头,朝大野猪丢去,“打它呀,吓唬跑它。” 野猪头领瞧着这俩毛都没长的娃,是警告白蝉他俩小心。这时一道符箓在落叶里亮起,顶了猪头领一颤,猪头领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二当家,二当家吭哧了两声不知何意。待猪头领再瞧得寸进尺的白蝉跟孙不器时,忽然后腿又被顶了一下,猪头领又回头瞧向二当家,二当家鼻子埋进土里,似乎在找什么。猪头领甩头狠命拱了二当家一头,二当家直接被拱开一丈远,猪头领似乎很生气,它觉得被二当家冒犯了。 白蝉孙不器见状准备扯呼。为了不让二当家发现端倪,白蝉犯贱跑还不忘拿石块打猪头领,猪头领这可忍不了了,率猪大军开始追,白蝉撒丫子开始跑,但两条腿哪里是四条腿的对手,白蝉生死似乎就在一线之间,孙不器趁白蝉将野猪引开则折回来销毁没用得上的符箓,那叫一个肉疼。白蝉手攥八张疾风符,他倒是不心疼,毕竟不是他的,现在逃命要紧,最后用了五张才逃出生天。 另外一边方和跟钱小佳很自然地路过了这群野猪常驻地,这里的老弱病残野猪暂时出走,钱小佳便顺便精心埋好一些岩突符,随即走掉。待野猪清晨觅食归来,这里会是第二出好戏戏台。 白蝉跟孙不器汇合,两人惊魂未定,俩人手还哆嗦呢,便谁也没好意思笑话谁。待野猪们觅完食,打道回府。白蝉跟孙不器远远看着,再去跟钱小佳跟方和汇合,在暗处看着那群野猪到栗子树下嬉闹,孙不器需要故技重施,忽然发现这个距离太远了,哪里能触发五十丈外的符箓,而再想往前走,却一定会暴露的,这可如何是好,急得几人额头冒汗。白蝉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晃了晃孙不器,从他怀里提溜出小白,搓醒它,孙不器明白了白蝉意思,他与小白心意相通,小白很不情愿,但终归答应帮了这个忙,它化作一缕白光,飘至野猪群那边,找准时机触发了岩突符,猪头领又以为二当家拱它呢,再一再二不再三,随即勃然大怒,一头拱向二当家腹部。二当家吃痛仍打算忍气吞声,结果猪头领变本加厉,又一记重头顶了过来,二当家觉得吃不消头领这一记,于是就避开了。而避开了,也就相当于忤逆头领的意思了。 白蝉四人见到这一幕内心狂喜,但好在白蝉有言在先,不到最后时刻便不算成了,所以他们努力克制,认真看戏。 两头猪终归开始死斗,两猪迎头对撞,猪鼻子相碰,发出一声闷响,即便很远也听得到,而且听着揪心。它们拿鼻子挑起对方,撕咬对方,二当家意外的强悍,跟头领鏖战多时不露败相,双方口鼻皆溢血,两头猪浑身浴血,显得格外惨烈。二当家的藏拙好像也并不让猪头领吃惊,猪头领终究更胜一筹,熬到了胜利。二当家倒在血泊里大口喘气,似乎命不久矣。 大战结束,白蝉他们上前清场,其余野猪们四散而逃,唯独猪头领镇定自若。白蝉取出一柄寒碜的木剑,先结束了二当家的猪命,很灵性地将它收进指环里。对于已经迈过野猪二当家躯体的孙不器c钱小佳跟方和,听到野猪二当家临死前的嚎叫挣扎,还挺动容的。白蝉善解人意,就由他结束野猪二当家的命好了。 他们现在面临的是更为严酷的考验,耗死猪头领。 很残酷,但对于一个剑修而言,这算不得什么。三人持剑,三足鼎立围困猪头领,孙不器在一旁支援,猪头领也未轻举妄动,似乎是在积蓄力量,四人发觉好像不该给他喘息机会。 白蝉赶紧发难,虽然是一柄木剑,但出招也很凌厉,白蝉观察入微,发现他腹部受伤严重, 第一剑就朝它腹部伤口而去。野猪头领极速冲向钱小佳,钱小佳手握宝剑,朝猪头便是一记开天辟地,猪头领赶紧避其锋芒,方和从侧边握剑袭来,一记指点江山直冲猪身。猪头领惊跳起,白蝉接上一记一挂天河,又将猪头领斩落凡间。 白蝉这一剑劈在猪头领原有伤口上,猪头领吃痛哀嚎一声,大概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它决定以死相拼,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它不管不顾直冲钱小佳而去,毕竟仍旧钱小佳看上去羸弱一些,任由白蝉跟方和在两边劈砍在它身上。钱小佳不露慌张,跟这几个家伙在一块倒是挺安心的,身法灵动,孙不器在一旁紧盯着钱小佳,手里捏着一些风刃符c火球符,威能不大,足够干扰到野猪头领就成。 野猪头领血流如注,所到之处都留下一地鲜血,时间流逝,它也愈显疲倦,令它绝望的是,这四人自始至终谨小慎微,不给它一点破绽,任它横冲直撞,但到头来像是重拳击到棉花上,着实憋屈,无力地嚎叫两声,悲凉凄绝。 野猪头领踉踉跄跄,眼看就要倒地,四人围着它,也不禁唏嘘,自己可真可怕。钱小佳瞧向白蝉,她觉得这家伙确实厉害,在他一边可真轻松,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更重要的是,挺温暖的。就当她乱想时,发现白蝉脸色大变。 野猪头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忽然发力冲向钱小佳。 钱小佳只觉得一道疾风吹起自己的鬓角,一道黑影袭向自己,然后自己就被扑到在地。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实在叫人反应不来,白蝉也万没想到野猪最后的反扑仍旧如此凌厉。 只不过扑到钱小佳的并不是野猪,而是孙不器,千钧一发之际将钱小佳扑开,野猪的最后一击终归也落空了。 孙不器扑倒钱小佳也不敢停留,立刻起身观察野猪动向,发现野猪已经一命呜呼,这才放心下来,右手扶住左手手肘,汗如雨下。钱小佳毫发无伤,但孙不器却没这么幸运,还是被野猪拱到了。钱小佳赶紧上前查看,发现孙不器的手肘处划出一道淤痕,大概是被猪牙化到的,钱小佳很慌张,手足无措。 几人惊魂未定,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震耳欲聋。是兽中之王的吼声。 这吼声着实叫人头皮发麻,孙不器呢喃道:“我的个娘呀。”他也顾不上疼了,拿出仅剩的几张疾风符,递给他们三人,要赶紧跑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黄雀之后 白蝉手里拿着孙不器塞给他的疾风符,并没着急逃,安静站在那里看向虎吼声传来的方向。孙不器拽了两次没拽动他,便随白蝉目光看了过去。 三四十丈远处的一块不起眼的山石上,突然跳出一只橘猫,橘猫打了个哈欠,舔了舔爪子,一副与世无争的讨喜样子。随后一人拍着手从石头后走出来,几人才醒转过来,并没有老虎,都是这人捣的鬼。 孙不器他们没有注意的是为什么猪头领乖乖跟他们耗,它要逃他们也拦不住,而且也不敢深追,它只能是觉得逃与否都死定了,才决定鱼死网破的,眼前人,大概就是叫它心生绝望的人吧。 原来坐山观猪斗的可不仅只有白蝉他们啊,他们刚还以为坐收渔利已经挺恶劣了,结果眼前人又教他们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假如刚才上了这当,这头野猪还真不敢收,他们确实不想因为一头野猪命丧虎口,然后这头猪就算白白送了此人。 白蝉发现这人有一阵子了,他猜这人也是冲野猪来的,却被白蝉他们占得先机罢了,白蝉急切将鲜血淋漓的二当家收到指环不嫌膈应就是怕横生枝节。果不其然,这人确实居心不良,居然要诓骗他们好独得这头野猪,幸好白蝉看穿。 这人几个闪身,极快来到众人面前,众人才看清这人,眼眸狭长,招风耳,身子精瘦,一袭青衣,腰别一柄长刀,看上去很孤僻不好相处。 “剑道马马虎虎,这心机却无可挑剔,还真是稀奇,你们剑府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白蝉四人并不回话。 这人叼着跟草杆儿,双手环抱胸间,眼神倨傲,瞧四人也不接话,“啧啧,原来是四个哑巴?”说罢就朝野猪尸体走去。 白蝉见机先这人一步将野猪收至指环。这人一愣,皱眉盯向白蝉,白蝉泰然自若,心里早已不悦,但并不想引起冲突。这人却不想善罢甘休,刚才只对那头野猪感兴趣,现在还对白蝉的纳物指环感兴趣了。 “这位师弟是何意,师兄想瞧瞧这野猪都不成吗?不过你这纳物指环看样子品秩不错,也借师兄观摩一下如何?” 白蝉摇了摇头。 这人盯着白蝉眼睛,走至白蝉身边,一拳朝白蝉腹部捅去。白蝉神魂激荡,万没想到这人会如此不讲道理。白蝉忍痛内视丹田,还好萤火摇曳但无大碍。那人在白蝉耳边小声说道:“师兄叫你把指环留下,然后滚蛋,听得懂吗?” 余下三人哪里看得下去,举剑欲上,白蝉连忙扬起右手,示意稍安勿躁。那人睨视剑拔弩张的三人,嗤笑一声非常得意。却不见白蝉扬起的这条胳臂,泛红升腾起雾气,呼啸着朝这人耳根扇去,这人也非等闲之辈,在一瞬间反应到不对劲,抬手欲挡住这一巴掌,结果他还是低估了白蝉这一巴掌的气力,白蝉这巴掌垫上他自己的手臂,一通拍到这人脑袋瓜上。这人直接被扇趴在地,挣扎了几下,看样子极度想恢复一点清明,但无济于事,两眼一白,昏死过去。孙不器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同“噫”了一声,看着都疼,不过确实大快人心。 白蝉甩了甩手,自己这手也得水肿几天了。白蝉见孙不器他们三人像看猴子一样看自己,浑身不自在,说道:“愣着干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洗劫了他得了。等会儿,先绑住他。” 孙不器跟方和两眼放光,自己可不是这么想的嘛。方和拿出一根麻绳,把这人手脚都给绑结实咯,孙不器就在这人怀里一阵翻腾,发现这人银雀山令牌上署名是黄秋生,刀府弟子,长于他们一年入山。黄秋生怀里有两本刀谱,一本风月集,考虑到钱小佳在一旁呢,孙不器又把风月集给塞了回去,钱小佳在一旁瞧见这一幕,嘴角沁笑,觉得这几人可真有趣。这人腰间有个荷包,打开荷包有一把银币,数了数大概三十几枚,几人兴奋不已,这人分明是个散财童子啊。还有几张符箓,聊胜于无吧,最后浑身摸遍,这人没有乾坤袋或者用来纳物的方寸灵宝,几人还是稍显失落。 白蝉看了看不远处的橘猫,应该是这人养的,白蝉将它唤至跟前,他们要打道回府了,他们也不想最后落得个谋害刀府弟子的罪名,不敢擅自将黄秋生弃之荒野,打算将他交由方和背出林海,所以这猫也得跟上他们,别遗落到林海了。他们将黄秋生放在柴舍,稍微松了松绑,免得气血不通,手脚废了。又不知道他何时能醒,还给他盖了一张草苫,夜里凉,免得受寒。又怕他挨饿,孙不器那硬如石头的面饼算是派上了用场,用一根绳给他挂在房梁上,免得闹耗子先给他吃了。离开之时,孙不器去而复返,将黄秋生的风月集展开铺到了他脸上,更缺德的是,他撕下了一张。 至此,白蝉他们这次狩猎算是圆满结束了,付出了白蝉的手跟孙不器的胳臂受伤的代价,赚了个盆满钵满。 几人有说有笑,大家袒露心声,对白蝉确实心服口服,尤其是那一巴掌,打出了习剑之人的精气神,白蝉就夸孙不器不但画得一手好符箓,这演戏也是妙到绝巅,尤其在溪水旁遭遇野猪群时表现出的慌张,简直就可以以假乱真,更值得褒奖的是孙不器在千钧一发之际扑救钱小佳,也是舍己为人的典范。而钱小佳在面对野猪疯狂针对时表现出的临危不惧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最后方和在消耗野猪头领战力上是至关重要的存在,他的重剑给野猪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才得以最终耗死野猪。 到后来相互的赞赏变得愈发浮夸,但这四个人意识里觉得彼此愈发可靠。钱小佳亲自给孙不器的胳臂上敷上草药,虽然包扎的不像样,但孙不器笑得跟一朵花一样。既然凯旋,那总归要庆贺一下,去哪儿呢,白蝉惦着手里的银币。 银雀山每座学府里都有饭堂,这里是给弟子们的标准餐饭,而银雀山到处都有饭馆,这里的风味更多些,但相对而言更贵些。 “要不去咱们那家叫蟾宫的?我想尝尝他们说的牛蛙。”白蝉建议道。 三人摇头。 “那去朝露阁,他们那的荷叶鸡被传得神乎其神。” 三人继续摇头。 “那你们说,随你们。” 三人相互瞧了瞧,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那就是要白蝉这厨子下厨做给他们吃,他们知道了白蝉家就是开酒楼的,而且昨天的蛋炒饭着实让他们意犹未尽。钱小佳总结道:“白大厨下厨可否?” 白蝉翻了个白眼,但心里笑嘻嘻。 他们先是去包子铺,叫掌柜腾个地儿,白蝉心意一动,地上凭空出现一头野猪,掌柜的睁圆了眼,着实没敢想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娃能捉回这么大个头的野猪。白蝉狡黠一笑,心意一动,又一头更大的野猪出现在掌柜的眼前,掌柜的摊手,难以置信地摇头,他看向白蝉,心惊现在的娃都这么夸张吗?白蝉摆出云淡风轻的姿态,好像打两头野猪真的轻松惬意一样,在掌柜的看来,这算是非常得瑟了。 掌柜的付了他们两百枚三眼银币,白蝉特意留了一只猪腿。银币分一眼两眼三眼,一枚三眼银币相当于两枚两眼银币十枚一眼银币,而平常吃饭一日一枚两眼银币足矣,所以每人分得五十枚三眼银币,算是一笔巨财了。当然为了补偿孙不器符箓的开销,打劫的黄秋生的那些约莫十枚三眼银币都给他了。 随后几人分头去准备食材,傍晚到当初放狗咬孙不器的种瓜大爷的农舍里庆贺。至于怎么孙不器就跟大爷混熟了,那是他们俩的事情,孙不器说大爷还挺平易近人的,而且也喜欢热闹,过去不算叨扰,而且孙不器知道大爷有自己酿的土烧,兴许大爷一高兴就拿出来喝了。白蝉觉得可以,至少那边有炉灶做菜也方便,钱小佳跟方和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 黄秋生又苦练了一旬的刀,递出自己满意的一招后,仰头倒下,瞧了瞧一旁酣睡的猫,转回头望向天空,他摸了摸小腰上的一处瘀伤,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想起上次居然因为大意被那头畜牲伤到了自己,实在是不应该。不过现在再凶也得做我刀下亡魂了,明天就要它命。 太阳照到床榻,黄秋生眯着眼起来,拖着鞋子出去朝别人栽种的菊花撒了一大泡尿,回头潦草洗了洗脸,整了整衣冠出门。拿半截银币买了俩烧饼边走边吃,抢了师弟一串糖葫芦,吃了俩嫌太甜,剩下的随手朝路边的乌鸦砸去,手指粘上的糖假借跟人打招呼拿别人衣衫擦拭掉,路遇几个俊俏少女,他忽然龙行虎步惊人家一跳,惹得少女蹙眉他便心满意足,就这样吊儿郎当吹着口哨一路向东而去。 黄秋生来至东面林海,等到自家橘猫跟来后一同进发。黄秋生轻车熟路靠近野猪常驻地,却意外发现了白蝉几人,看样子是今年新生弟子。他笑白蝉这几人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打这群野猪的注意,他也不着急出手了,打算先看这几人如何以卵击石的。但后来发生的皆出乎他意料,最后他借虎威也没能吓走他们,他想那既然如此,也不用跟他们客气了。 再之后 “啊!”黄秋生心跳急如骤雨,大喘息半天才彻底醒转过来,仿佛到鬼门关逛了一圈,这感觉并不好受。黄秋生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抓着自己的风月集,还他娘少了一页。眼前空中悬着一块饼,黄秋生一巴掌将这块饼扇开,突然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根本碰不得。他又摸向自己荷包,空空如也。他实在气急败坏,浑身颤抖不已,这又发现自己脚还绑着,自己的手还是自家猫咬开的。“啊啊啊啊啊!” 他除了咆哮现在也似乎不知如何是好,这奇耻大辱,让他面目狰狞,让他疯癫诡谲阴森森笑了起来,大概在脑海里已经将白蝉他们碎尸万段了。橘猫瞥了一眼眼前人,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肥硕身形渐渐隐没,再也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尘埃落定 白蝉烧了一盘鳝鱼,一盘肉丝竹笋,一盘辣子鸡,重头戏是一整条烤猪腿,辅有几盘小菜,摆满了老农的桌子。忙完已日落西山,一群人围坐在桌前,墙上挂着两盏烛灯,室内昏暗但气氛融洽,众人畅所欲言,聊趣闻轶事,聊才子佳人,聊侠肝义胆,大爷安静坐在一旁,也不在乎老幼尊卑,默默给这群人端茶倒水,这群人光顾着侃大山,哪里注意到这些细节。 到后来白蝉跟钱小佳也插不上嘴了,场上只剩方和跟孙不器侃侃而谈。方和讲话义正言辞,听上去很有说服力,而孙不器口绽莲花,故事引人入胜。大爷夹了块鸡块丢给自家的老狗,自己夹了个花生米,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似乎在咀嚼人生百态。 白蝉也听烦了方和跟孙不器吹牛皮,刚巧看到大爷走神,顿时心生好奇,便开口问道:“大爷,您像我们这么般大时,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大爷立刻回过神来,沧桑笑了几声,眼眸深邃似星辰,似乎在搜寻往事。白蝉四人翘首以待,都想听一听很久之前的故事。 大爷也无子嗣,这一刻总算体会了一番天伦之乐,眸子也渐渐柔和起来。他也没再卖关子了,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 茶足饭饱,大家尽兴而归。欢愉向来短暂,前途还是万难险阻呢,滚去修行吧。 ———— 黄秋生万念俱灰,他发现橘猫也弃他而去,两者的契约断了,这对橘猫的损伤极大,但橘猫还是毅然决然毁约了。黄秋生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往住处走着,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黯然无色,乌鸦在其头顶盘旋嘎嘎叫着,几条狗在不远处朝他狂吠,同窗们皆避而远之,走远了还不忘呸一下直言晦气。黄秋生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双手摁着脑袋,眼里充血,嘴唇干裂,下巴痉挛,已然崩溃。 黄秋生就大街中央昏死过去,醒来时仍旧在原地。衣衫沾有黄色尿渍,脸上摊着一个臭鸡蛋。他爬起来,脸上无悲无喜,默默走回刀府住处,洗去污秽,又无思无想睡了一觉,翌日天蒙蒙亮起床,一丝不苟理好发髻,换上新衣,腰别宝刀出门。他用一枚银币买了两个烧饼边走边吃,树梢的乌鸦正在整理羽翅,一只猫嘴里叼着一尾鱼正飞檐走壁,下面一条狗追着猫汪汪吠着,再后面一个大汉握着刀追了出来。那条狗看见黄秋生后转而朝他狂吠,显然他比小贼猫更招狗嫌弃。 黄秋生脸色平常,但自己已抽刀向狗袭去。他的身法迅疾飘忽,转眼便来至这条狗身侧,手起刀落! 锵!这刀终究没落到狗身上。那个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在这条狗前面,用一把菜刀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然后随手向上一拨,黄秋生感受到一股不可抗力,自己被拨开踉跄后退六七步,大汉没好气说:“小小年纪,戾气怎么这么重,谁丫教的?”话毕他瞅了自家狗一眼,那狗耷拉下头,乖乖朝自家铺子走去。 黄秋生不知死活,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提刀向大汉冲去,大汉都转身要回了,不成想这娃还有这么一出,不耐烦且有些生气,待黄秋生欺身压来那一刹那,大汉慢吞吞递出一拳击在黄秋生肚子上,黄秋生身形变如满弓,止住冲势后倒飞出去。 街另一边卖花儿的立刻遭殃,几盆野菊给砸个正着,正在小憩的卖花的老头被惊醒,看见自己花儿被砸那叫一个心疼,刚欲破口大骂,大汉丢下一句:“林老晌午来我这请你吃鱼。不过鱼你得先让你这猫还我。” 卖花老头不知是理亏还是如何,自己小声嘀咕骂骂咧咧的,他哪里管得住他的猫啊,这会儿就剩个鱼头了。卖花老头似乎知道这顿午饭估计也泡汤了,自己花儿还被砸烂几盆,这找谁算账呢?老头虽说瘦骨嶙峋的,但仍旧跟提溜小鸡那般抓起来奄奄一息的黄秋生。老头朝天喊道:“谁家的,过来赎人了。” 一刻钟后,一位驻颜有术的女子过来,跟卖花老头鞠了个躬,一番交涉过后拿五枚三眼银币赎回了自己弟子。 黄秋生醒来后看到自己先生,自己眼神闪躲不知如何面对自己先生。女先生名为谢不凡,甲子前因一柄名为“恭敬”的刀而名动天下,现在银雀山挂一先生的名头继续修行。谢不凡正视黄秋生,在找这名弟子症结所在。黄秋生性格不讨喜,但习刀天赋是有的,然而他修行属于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偶尔勤奋一阵子,但很快又会懈怠,她已经劝诫多次无果,便随他去了。而现在黄秋生好似疯魔,看样子是受什么打击没缓过来,这样下去还真会堕入魔道,所以谢不凡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谢不凡从黄秋生口中了解了部分前因后果,黄秋生说他的橘猫无情毁契离他而去,他身体因此受到牵连晕倒在街上,后来无人管顾,他醒来时身上有臭鸡蛋跟狗尿,今天他出门时碰到那条狗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谢不凡也没拆穿什么,她不想再操心这名弟子的修行,她所关心的是这个弟子别再给她捅娄子了,她谆谆教诲黄秋生要控制情绪,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跟他重申了一下这座银雀山里的规矩不能乱,乱了是什么后果。黄秋生频频点头,看上去诚意十足,最后谢不凡叹了口气,开门送客。 黄秋生捂着腹部走出谢不凡阁楼,眼神又变得阴鸷起来。他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劝他放下岂不荒唐?他必须要报那一巴掌的仇,他要找到白蝉他们吊起来打,里面还有个少女,瞧着还挺俊俏的,他在想要不要学风月集里那样试试,随即桀桀笑了起来。 仇恨使他振作,修整了几日,练刀也勤快起来,黄秋生这次吃这么大亏唯一学到的一点道理那便是再不可大意了,他要毫无悬念地拿下几人,然后吊起来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白蝉这一行人,他黄秋生可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耐心,况且他年长一岁也没有实力不济一说。 想来找他们应该不难,白蝉四人三人持剑,定然是剑府弟子。剑府有五位先生,按管理他们每五日会集合找他们先生问道,这时去找几个人还不简单,尤其是白蝉,即便化成灰黄秋生也认得出来。此外他们这般好算计,想必是今年入山弟子中的佼佼者,佼佼者会住在蚁穴,蚁穴出入口就一个,这还不好办了。 黄秋生当初也住蚁穴,待半年后便迁出去各自府上规定住处,另半年换由前半年表现优异的弟子搬进住。黄秋生对蚁穴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它确实对修行有所裨益,恨是因为它离刀府实在太远,他们需要比其他府的弟子早起两刻钟,还要飞也似的赶往刀府,他的性子迟到算是家常便饭,他没少因此受谢不凡的责罚。 凑巧的是一年前他就住白蝉这间蚁室,白蝉最喜欢的那幅“月下人独酌”小画,便是黄秋生所画。白蝉这几个月来要静心的话就拿刻刀勾勒这副画的轮廓,白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幅画的作者再一年后会是这般作态。 黄秋生好久没来蚁穴了,好像离开后就从来没回来过。黄秋生站在蚁穴入口,也想起来当初拿着笔在石壁上画下那幅小画时,怀揣着多少美梦,他多想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天涯c明月c刀,想想就美。当时拥有幻化天赋的灵猫主动认主,加上他手上一柄名刀“唏嘘”,还真是尽出风头啊。 黄秋生脸贴了一张面皮,面皮是杂府幻术大师座下弟子做的,号称戴十二个时辰不褪色显然不实,做工不算精妙甚至很粗糙,但糊弄这些新人绰绰有余。蚁穴入口人来人往,黄秋生贴的这张面皮还挺不起眼的,像个在等人的人。 消磨了小半日,黄秋生两腿发麻,两眼发直,凉风吹来眼泪都下来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白蝉,与白蝉同行的有俩姑娘,一个长得精致玲珑,一个清秀娴静,俩姑娘一个是王霏霏一个是唐知之了。仨人有说有笑,黄秋生如被针扎,害得我如今失魂落魄,而你这却春风得意,简直岂有此理。 黄秋生觉得既然确定一人在这里,找到其余三人也就不难了,这里人多眼杂,他不可能在这里下手,他要化身猎人,等待一个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先撤从长记忆。 黄秋生转身要走结果迎面撞到一人,面皮果然粗制滥造有些不堪重负,他连忙按了一下鬓角,撞到这人也挺冒失,赶紧俯身致歉,黄秋生没有理睬,错身而过时忽然发现这人就是那四人其中之一,这人便是孙不器,当然黄秋生尚不知他姓名。黄秋生不急不忙离开,身后传来一句:“哟,赵子荣,可以呀,都当上王大小姐跟唐大小姐的护花使者了。” 黄秋生嘴角一笑,加快步伐离开。 ———— 几日下来,王霏霏从方和那里得知白蝉靠杀野猪赚了一笔横财,方和声情并茂说这一战如何刺激精彩,狠命吹白蝉算无遗,厨艺更是顶呱呱,同窗们大都半信半疑,而王霏霏刚巧就信了,她不想做那些躺着赚钱的差事,想找些刺激,于是就想缠着白蝉找差事的时候喊上她,前两天都被他逃掉了,今天她叫上唐知之,终于给堵住了白蝉。 白蝉得知她俩来意后头疼不已,在心里抱怨起方和,这不是给他添堵嘛。白蝉今天刚向江明请教他的麻烦,听完江明的建议后头皮发麻,现在又来一档子破事。 他按江明所言先引萤火入穴窍,因为他的萤火太过霸道,途经之处一片狼藉,好在是些蜿蜒小脉,并不是八条灵脉损伤后要想复原没有天材地宝万不可能,当然也并是说这些蜿蜒小脉并不重要,反而对现在的白蝉而言万般重要。 穴窍是积蓄灵气的,灵气以萤火的状态存在,在关键时候会化作气血为主人所用,比如一人需要腰腹用力,腰腹上的穴窍里的萤火可以为其补充气血,但此时的穴窍里萤火耗尽,那便需要其他地方的穴窍往腰腹支援萤火灵气,这时候便需要经脉通畅。而白蝉的萤火走哪断哪,经脉不通,那必定会出现独木难支的境况。所以他需要修缮这些细枝末节保持局部脉络畅通,这样才能尽量保证自己实力不被同窗拉开。如何修缮,那只能是药草了。 江明跟白蝉讲,以后他出药方,白蝉抓药就行了,白蝉还需要隔三差五去找江明查探体况,免得出现差错。而且江明直言白蝉要做长远打算,一年两年是不够看了。整个阶段首先白蝉的七朵小萤火没有回头路,需要向周边穴窍进发,白蝉后续仍要分出小萤火去散发至周身各处穴窍,总计一百零八朵,对应一百零八个穴窍。在此期间他要依靠药材不停修缮脉络,直到自己脉络接纳适应自己的霸道萤火,萤火可以在此畅通无阻时便大功告成,当然最后需要通八条灵脉,白蝉对此很乐观,受这么些罪到时还通不了八脉,那自己确实不合适修行。 白蝉苦笑,他已初尝萤火通脉之苦,实在苦不堪言,更无奈的是,草药需要钱啊!他倒是可以选择放下架子跟王霏霏讨个躺着赚钱的好差事,但他并不想这样做,他的如意算盘打的是,自己不能闭门造车,他需要实战任务去检验他的修行成果,他的剑术不能想当然,他需要逆境去磨砺自己。 至于王霏霏要找白蝉入伙,是她觉得白蝉有趣,别人看她都太恭谨,唯独白蝉待她爱搭不理的,她反而觉得特别。局外人看这一幕肯定觉得这王大千金就是“便宜”!但局外人未免也太严格了。 白蝉的顾虑很多,白蝉不喜欢王霏霏性子,王霏霏是又是祸水,周边群狼环伺,离她近了没好果子吃。关键是他今天之前还以为五十枚银币够他一个月开销了,现在发现挨饿仍旧迫在眉睫,他不得不又得找差事了,所以现在再推脱,就肯定会交恶于王霏霏。退一步讲即便拉王霏霏入伙,可王霏霏太强了,若以王霏霏的实力来挑选差事,其余人未必招架得住,同时若以他们的标准挑选差事,那王霏霏一个人就差不多够摆平的。白蝉这个纠结的性子,还真是让他头大。 王霏霏在白蝉耳侧叽叽喳喳了一路直到蚁穴入口,白蝉还没想好如何答复。这时孙不器的声音传来,白蝉这一刻觉得这大概是天籁了吧,白蝉心想好兄弟,快把我拖出泥沼吧,我快窒息了。 “哟,赵子荣,可以呀,都当上王大小姐跟唐大小姐的护花使者了。” 白蝉忽然皱眉,心想这家伙啥时候认识赵子荣的,他跟王霏霏和唐知之一样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赵子荣在这儿啊。 王霏霏跟赵子荣几面之缘,刚要质问孙不器哪有赵子荣,结果孙不器迎面向他们走来,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搞得他们三人觉得莫名其妙。 过了好一阵子,孙不器才放下手示意可以发言了。 “你这是演的哪一出?”王霏霏问道。 孙不器拽过白蝉小声说道:“黄秋生找来了,刚才直勾勾盯着你看呢,我灵机一动打算祸水东引到赵子荣那里,兴许他一打听赵子荣,就不敢报仇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嗨呀,我都忘这一茬了,但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我在他荷包里贴了张符,只要临近我就能感应到。他脸上贴着一张面皮,比我当初用的幻化符高也高不了哪儿去,这么些人我一眼就看出他了,刚才还撞了他一下,差些把他面皮撞掉了,哈哈。” 王霏霏不耐烦了,问道:“哎,你们俩在念叨啥呢?” 白蝉乐了,爽利说道:“要不咱们下次一块接个任务,唐姑娘也一块?” 王霏霏翻了个白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 黄秋生走远后扔掉面皮,扯着一个路人衣领子问道:“赵子荣是谁?” 那人唯唯诺诺说道:“他,他是剑府的天才,他爷爷好像是咱们墨州的刺史。” 黄秋生松开那人,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我也要把你吊起来打。” 黄秋生又等了几日,终究让他等来好机会,白蝉一行人再次集结,只不过又多了两个少女,是上次跟“赵子荣”待一块的那俩,黄秋生冷哼一声,那算你们倒霉了。 白蝉他们打算去灭蛇灾,但在此之前他们要共同面对一个强敌,为此他们也充分探讨了一下,王霏霏听得两眼放光,恨不得当时就撸起袖子去会会那个刀府的师兄,现在她被白蝉万分叮咛,千万别露出马脚,一切按计划行事,最好再能打黄秋生一个措手不及。 白蝉一行人离开繁闹街道,走过田园,穿过树林,终于周边没了人烟。他们身后远处有道身影在尾随,应该马上图穷匕见了吧。白蝉真不想跟这位师兄硬碰硬,主要是现在避无可避,所以白蝉打算在师兄图穷匕见之前,找时机先劈头盖脸打黄秋生一套,能占些便宜就占些便宜,占不到便宜再去掂量黄秋生的实力,一旦觉得不可力敌时万万不可恋战,立刻撤退或者求援。 白蝉一行人爬上一个山坡,山坡上怪石嶙峋,荒草茂密,极好隐蔽身形,他们不可能找个开阔地埋伏黄秋生,到时候由着黄秋生挥刀大杀四方。白蝉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白蝉爬至一怪石上,整片石林一览无余,剩下五人各自找到合适位置,等候黄秋生送上门来。 黄秋生远远跟着白蝉一行人,自认藏得完美无缺。他眼看着白蝉一群人爬上一个矮坡,山坡上皆是怪石遮蔽视线,黄秋生冷笑道:“过了这道坡,看我叫你们好看!” 黄秋生谨慎观望了几眼,并未发现异常,猫着腰无声无息爬上矮坡,爬上坡后站到一块怪石上,远眺发现前方不见白蝉一行人,黄秋生很讶异,四处张望也无果,忽然身后寒光一闪,黄秋生只觉得脊背发凉,刀都来不及拔,但身体还是本能地避开了这一击,但后背的衣服竟被划开一个口子。 黄秋生万没想到又被这群人摆了一道,一时间怒不可遏,拔刀向出剑之人追去,结果一步还未踏出,身后又一刀剑光接踵而至,黄秋生不得不转身应付这一剑,黄秋生出刀挡住这一剑,只听不远处传来两声口哨声,伴随着哨声身侧又有两人袭来,黄秋生挟刀画了一大圆逼退几人。他心里了然,好家伙,这群人进攻井然有序,一击即退,依靠这哨声部署,着实让人惊喜。 黄秋生眼里尽是兴奋,用舌头抿了抿嘴唇,这才有意思嘛。黄秋生左挡一刀,右劈一刀,闪避后面一剑,迎面又来了两道风刃符,自己没受什么伤,但鬓角都给这风刃割去了,似乎一开始就是冲着鬓角去的。黄秋生一阵手忙脚乱,没受伤,但衣服被割开多处,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被几个晚辈困在一处寸步难行。不过黄秋生没失去冷静,他在分辨这些哨声都特指的是谁,这样他反而可以通过哨声知晓下一击的方向,待他应付过来这些袭击后,他要抽出余力去解决吹哨的人,擒贼先擒王嘛,而且黄秋生还算到这些攻击中缺了一人,在猜想这会不会是他们的杀手锏。 双方僵持不下,白蝉见黄秋生应付起来愈发得心应手,他忽然换了一种哨声,黄秋生以为是最后一位尚未露面的人要出手了,立刻严阵以待。结果这是白蝉拿出的另一套哨声,这下黄秋生不能靠原先的哨声分辨下一击的方位了。 可这一套哨声里,第三个哨声里出现的人却不是先前进攻的人,这次出手的是王霏霏。王霏霏递出一记剑招指点江山,剑招之凌厉让黄秋生眼前一亮,黄秋生接下这一招也不轻松,黄秋生以为这位少女也是一击即退,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紧接递出第二剑。 白蝉吹了个撤退的哨子,结果王霏霏置若罔闻,白蝉嘀咕道:“娘咧。” 白蝉发现黄秋生眼里充斥着恨意,白蝉意识到这次争斗恐怕不会简单,赶紧吹了个要孙不器请援的哨声,孙不器愣了一下,请援是他们最后的打算,因为学宫弟子不许私下斗殴,一旦被学宫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眼下好像被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啊,不过孙不器还是选择相信白蝉,掏出一张纸鹤,咬破手指点了一滴血上去,纸鹤一下变作活物朝来路飞去。 这边被王霏霏强行打破节奏,白蝉虽然一脸怒气,但也不能不管不顾,立刻吹口哨,让两边人上前支援,免得王霏霏吃亏。白蝉连连摇头,任你是天纵之才,也太瞧不起年长一岁的师兄了吧。 话虽这么说,王霏霏的剑招确实凌厉,更令黄秋生吃惊的是这丫头恐怕已经开了一条灵脉,否则气息不可能如此平稳。黄秋生冷哼一声,心头也想到你这丫头厉害归厉害,但未免太自负了吧,假使你配合他们,我还真疲于应付,但你这样硬来,你本身就是一个破绽啊! 黄秋生黏住王霏霏,一改先前保守,刀法变得沉重起来,王霏霏蹙眉,不得不转攻为守,白蝉指引其余人在旁掩护她撤退,结果于事无补,白蝉不得不下来参与战局,以他现在的体况,能帮得上多大忙?而他决定铤而走险,突破至黄秋生身后,如法炮制再给他一巴掌。 白蝉要其余人掩护,全部围杀上去,可这石林不适合大杀四方,也不适合围杀啊。几人也拼尽全力,才给白蝉赚来一个身位,白蝉的右臂再次泛红,他请教过江明这是何故,江明说这大概是右臂经脉天生畅通吧。 白蝉好不容易来到黄秋生身后,一巴掌即将落下,黄秋生怎么允许自己被人拍两次,他忍着自己肩膀要被王霏霏从背后刺一剑的痛楚,扭身一击鞭腿朝白蝉小腹抽去,这记鞭腿对白蝉而言还是太快,他看得清动作,但身体来不及闪避,只能堪堪垫上两只手臂,力道传来,白蝉被踢出三丈远,白蝉杵着木剑艰难站起来,嘴里呕出一口鲜血。 黄秋生向前走了几步,卸去王霏霏的剑,虽说也受伤了,但他开怀笑了起来。他再次回身,看着一脸难以置信表情的王霏霏,王霏霏跟人打架顶多一些皮外伤,哪儿真用剑刺过人,而且还刺这么深。黄秋生抬起刀二话不说,拿刀身摔在王霏霏脸上,直接将王霏霏拍倒在地,白蝉疼得讲不出话,要不非得开口骂王霏霏愚蠢至极。 虽说众人都觉得苗头不对,但钱小佳仍旧提剑刺去,孙不器眉头一紧,还是跟了上去,白蝉咳出两口血,颤巍巍抬手想要他们住手,方和在一侧抓到机会将王霏霏拖了出来,唐知之也赶到白蝉身边扶住白蝉。钱小佳哪里是黄秋生的对手,黄秋生也不怜香惜玉,戏弄了钱小佳几招后一记刀背砍到钱小佳后脖颈,钱小佳直接晕倒在地,孙不器见机不妙,他的纸鹤要飞回去求援还要一段时间,孙不器一咬牙,甩出五个火球符,威能甚小,但点火足以。荒草一下被点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顿时此地变作人间炼狱。 荒草噼里啪啦,风助火势,彤红的火舌约有一丈高,风似乎都被烤化,草杆儿变成灰烬满天飞舞,滚滚黑烟很是醒目,想来这样做来人会快些吧。黄秋生哪儿敢久留,赶紧逃出生天才对。孙不器顶着烈火,冲上前抱起钱小佳,捂上其口鼻,赶紧撤。 而这次显然玩大了,四面大火遮天蔽日,这石林俨然成了迷宫,他们像是没头苍蝇,在里面乱撞,情况危急。 白蝉咽下一口血,提起一口气大喊道:“老子就服你孙不器,真的!” 孙不器隔着烟幕回道:“说啥呢,听不见!” 此时众人不知头顶悬停了一只葫芦,葫芦正在吞吸大火,不多时,整个山坡不见一点火星。火褪去后只见被熏得乌黑的石头还有七个同样乌七八黑的人儿,其中一个还逃挺远的,但不妨碍灭火人给他拘禁回来,把他们搁一块,审问到底是何缘故。 孙不器如实禀报,灭火人明白后通告了各自的先生。江明先赶来,查看了几名弟子伤情,给他们服下固本培元的丹丸后,了解了其中缘由。孙不器先生卢有神赶来,瞧见孙不器还生龙活虎的,放了大心。最后谢不凡赶来,眼里尽是失望。 因为审问皆用了听心符,所以被审问者不存在说谎的情况,这样定罪也简单许多,私下斗殴者会按其情节严重情况定罪,白蝉他们第一次冲突便是被动防卫,第二次哪怕主动出击,也是基于弱势方为减损才先下手为强的。不过黄秋生两次出手皆出于恶意,甚至这次若非孙不器放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江明跟卢有神承诺说他们这边对白蝉一行人的惩罚会让谢不凡满意的,也要求谢不凡不可姑息自己弟子所犯罪责。谢不凡未反驳一句,她已经对黄秋生失望透顶,当场决定会将黄秋生逐出山门,并向白蝉一行人真诚道歉。 白蝉一行人该醒的也都醒了,看到这一幕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而对于黄秋生而言,谢不凡的一番话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当想起来要哀求先生时,发现自己并不能开口,谢不凡一句话也不想听,给他施了一张缄口符。 当天下午,黄秋生背着行李出现在银雀山入口。他望着这扇巨大的山门,忽然想起一年前刚来此地时,知县亲自为他壮行,他被获赠宝刀“唏嘘”,当时可真是意气风发,他还承诺一定光耀门楣,一定成为他们县的骄傲。 可现在,他何去何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惩罚 白蝉一行人现在是灭不了蛇灾了,跟着江明和卢有神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前来支援的孙不器同窗,而现在距当时事发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要是等他们的话黄花菜都凉了。因为是符箓府上的弟子,他们人人手里抓着一大把符箓,若与人干架还真不虚什么。 碰面后孙不器同窗们发现自己先生居然也在,那些人往自己怀里藏这些乱七八糟符箓的样子还挺滑稽的,卢有神笑骂道:“少丢人现眼了,随我一同回去。” 孙不器的同窗灰溜溜逃到他们先生的身后,一股脑围到孙不器身边,瞧着孙不器灰头土脸的,皆在一旁冷嘲热讽,有人说他这是去炉灶打滚了吧,有人笑他练睫毛都烧卷了显得格外炯炯有神了呢,有人骂他放的纸鹤肯定没吃饭,一路飞得有气无力的。 孙不器不痛不痒的反而很开心,他向他的同窗介绍道:“这都是剑府的朋友,这位是白蝉,是个好厨子。这位是钱小佳,美丽可人。这位是唐知之,知之为知之的知之。这位是方和,一身正气。这位就厉害了,今年剑府数一数二的天才,王霏霏。这样就算认识了,以后多走动。” “你好,我叫徐萌,昨天还听孙不器伏桌昏睡时从他梦呓中听到你名字,今日得见,的确美丽可人,也难怪孙不器不跟我们玩儿,还要跑去剑府。”这位叫徐萌的人向着钱小佳说道。 孙不器脸不红心不跳道:“胡说八道。钱小佳可别信他的。” 众人开始起哄,钱小佳倒是脸红了。 “白蝉兄,我们常听孙不器提你,请问你偷人家黄瓜被狗咬到屁股是真的吗?” 白蝉气极反笑,气血冲上来他咳嗽了两声说道:“扶我过去,我今儿非把他裤子扒下来,叫你们瞧瞧他屁股上的牙印。对了知之,你跟大伙儿说到底谁被狗咬了。” “啧啧,还知之,啥时候这么熟了。”孙不器倒打一耙。 唐知之淡定指向孙不器,轻声说道:“是他偷人家黄瓜被狗咬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他。我赢了,你愿赌服输。”一位孙不器的同窗向另一位说道,这俩人居然拿孙不器来打赌。 ———— 他们的惩处落下来了,叫他们去整理藏书。剑府的的经阁年久失修,前不久还出现书架倾倒砸伤弟子的事故,学宫里度支执事终于推脱不过,肯拨款修缮剑经阁了。因为剑经阁是银雀山最早修建的经阁,虽说至今历经了十几次的毁弃,但每代看门人都将藏经保住了。剑经阁最后的重建是在八百年前,当时银雀山掌教以剑证道,银雀山再次兴盛,所以首要之务还是建立剑经阁,现在剑经阁藏书已有十万册,当时因为也没设立七府,所以其中也不乏其他类别的藏书。俗话说“帛寿八百,纸寿千年”,但剑经阁里的旧书何止千年,所以剑经阁里有难以计数的破旧书亟待抄写留作副本。 抄书这个差事在外放出高价,接差的却寥寥无几。现在都给你钱给你你博览群书的机会,为何还无人问津?因为书并非越老越珍贵,几千年前的言论还是太局限了,即便是圣人教诲,放到今日不还是要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几千年前的修行框架与现在的修行框架天差地别,那当时的剑经对现在而言毫无借鉴作用。而且书在于精而免于杂,外面谣传看古书容易走火入魔,再加上几乎每人都对抄书抵触,所以这差事一直没人碰也就不奇怪了。剑经阁的看门人一直为找不到人抄书而哭闹,这时白蝉他们出现了,剑经阁的看门人也不挑什么字写得漂亮的了,立刻钦定这几个人就来剑经阁好了。 白蝉一行人愁眉苦脸,其他人是为接下来十日都要抄书而苦恼,白蝉不是,白蝉觉得抄书作为惩罚的话实在是件幸福的事,他在来银雀山之前抄书曾是家常便饭。他苦恼的是之前被黄秋生踢了一脚,他的丹田遭殃,那朵最大的萤火四分五裂,白蝉费了一整夜才勉强再次将它们汇集到一起,而他之前费尽心力刻琢的剑条雏形也被打回原形,实在叫人沮丧。更可恶的是安顿在穴窍的小萤火开始暴动,居然个个想走回头路,可她们都是过河拆桥的主,哪里还有回头路嘛,但是它们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传来的绞痛感直叫白蝉欲仙欲死。为了修缮这次萤火暴动造成的破坏,白蝉不得不支付大笔汤药费,白蝉每次去药府抓药,总希望能从那些药府弟子脸上看到一丝于心不忍,好求人家少坑他一点。娘的,药又不能当饭吃。 剑经阁的看门人将白蝉一行人带到一件库房前,看门人翻了半天才找到这间库房的钥匙,咯吱,门被打开,日光照进来,风也闯进去,地面上的尘土被吹起来在日光里变作一幕烟,三名少女连忙捂住口鼻,显然实在不想再摧残自己喉咙了。 看门人走进去,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他摆手示意众人先别进来,他拿出一个口袋,张开口念了一串咒,口袋无风鼓胀,四面八方的尘土开始蹿进口袋,好一阵子后这间库房才恢复清明,显然这个口袋比起那只灭火的葫芦科差远了。 看门人收起口袋,又晃了晃自己的乾坤袋,从中取出三张书桌,六张椅子,备好笔墨跟纸张,他又去书架小心翼翼取下成堆的书经,每人都分得如小山般的一垛书。每两人一张书桌对边坐,这些书三天内抄完,抄不完就多罚三天。不许错字,每本书不得浪费超过五页纸,也就是一本书只允许抄错五次且还需要改正,当然同一页出现多个错字算一处错误。假如总抄错,那么超出的纸张按每五张一枚银币的价格自己补上。 孙不器直接趴到书桌上,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对面的钱小佳掩面而笑,觉得孙不器有趣。方和跟白蝉坐一桌,方和禁皱眉头拿着笔迟迟不肯下笔,白蝉也觉得有趣。白蝉正襟危坐,庄重取下一卷名为《周剑》的书经,摊开书看了起来,白蝉觉得神奇的是,书虽说是几千年的书,但字却与今天无异,他便可以透过这些字穿过几千年岁月,与当初写这本书的人对话。甚至可以通过这些字的笔锋看到这个人当时的情绪,这是多有趣的事情啊,说不定这册书也是那个人受罚抄写的呢。 白蝉浏览了一遍,所有字句皆了然于胸,很不好意思,他过目不忘。白蝉又从头至尾翻了一遍,其实并无必要,只是他觉得写书人有趣而已。按照白蝉以前的性子,绝对下笔如飞,早抄完早完事。而现在他长了个心眼,觉得其中有利可图。白蝉向上推了推袖口,将这卷《周剑》再摊开,白蝉执笔蘸了蘸墨,缓缓下笔,佯装是在抄写,其实这几千字早就了然于胸,背写也无妨的。 白蝉的字还算隽永,毕竟教自己识字写字的夫子相当严厉。剑经阁的看门人过来看了一眼,捋了捋胡须,还算满意。看门人兜兜转转,查看其余几人的字迹,都算看得过去,唯独到了王霏霏那里皱起眉头。并非说王霏霏的字差,她的字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实为不可多得的好字,字里行间仿佛有剑气溢出,确实赏心悦目。看门人面露悔意,他觉得当初跟他们先生交涉时,应该要求多罚这几人几天,区区十天哪里够他们忏悔的。 看门人告诫他们三天内务必抄完,随即转身离开。 这时白蝉合上经书,开始奋笔疾书。坐对面的方和目瞪口呆,他自以为这些时日已经将白蝉了解透彻了,万没想到这家伙给他们的惊喜仍未断绝。方和站起身来,转到白蝉身边,拿起白蝉背写的这卷《周剑》,开始跟白蝉的一一对照,发现一字不差,更奇怪的是白蝉的字忽然变了样子,与先前抄写的几行字判若两人之手笔。而白蝉现在书写的字至少与《周剑》上的字有八九分神似。 方和不由自主感叹道:“娘咧,技术活儿,学不来学不来。” 剩余几人也围了过来,像看到什么稀罕宝贝一样,白蝉瞧见几人围着他看,淡定出口说道:“一卷书一枚三眼银币。” “我来十卷!”孙不器率先说道。 “先给我来十卷”钱小佳紧接着说道。 “我也是。”方和才收回思绪。 “我全包了。”王霏霏财大气粗说道。 最后剩下唐知之,唐知之说道:“我自己抄就是了。” 白蝉笑了,真是柳暗花明,自己的汤药钱总算有着落了。 白蝉最后决定一册一册来,以免吃不消。还好古人惜字如金,比如这一本《周剑》仅仅两千多字,至于是否字字珠玑,白蝉并不知晓。依照白蝉的经验,他一日可抄二十卷,看门人的要求是他们每日至少抄十卷,这样算来白蝉每天就能赚十枚三眼银币,想想也挺美。但他首先考虑的是被看门人发现他代抄之后的后果,需要想办法规避。 白蝉先记下他们四人笔迹,然后背过他们所抄经书,随后背写。他身前堆满经卷,看门人进来是看不到白蝉手上的动作的。他们一群人串通好,在看门人来的时候记得提醒,尤其是方和可以用脚踢白蝉一下,免得白蝉入迷了注意不到看门人进来被抓个正着,那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白蝉摆好自己的经卷,只要得知看门人进来时,他会把代写其余人的纸张收进自己的洞天指环,然后不动声色地抄写自己的经卷,一切看上去万无一失。 第一天白蝉花了七个时辰,目眦尽裂,手脚麻木,抄了二十二卷。其他几人也不轻松,虽然白蝉给他们每人分摊了三卷,但这剩余七卷也将他们搞得焦头烂额,不许有一个错字实在太难了,只允许五个错字哪里够啊,而多写错一字,那真是痛心疾首啊,都是钱啊,他们真心觉得让白蝉代写赚大了。 忙完这些,白蝉一行人又抽出一个时辰练剑,这个万万不可懈怠。这还不止,白蝉还需要拿一个时辰来操心自己的萤火,再加上一些琐事,白蝉合眼休息的时间不足俩时辰了。 接连三日,白蝉日渐憔悴,其余人生出恻隐心,就跟说白蝉说要不别替他们写了,他们自己解决算了。白蝉拍案而起,吓众人一跳。这可不是断他财路嘛,他哪肯依,几人只好悻悻然作罢。 到第五日,白蝉在书桌前突然放生大笑。其余人面面相觑,以为白蝉这是疯魔了,原来外面传的看书太杂会走火入魔居然是真的。一群人上前,孙不器从白蝉身后抄起白蝉腋下,将白蝉拖出书桌,方和蹲下来示意将白蝉放到他背上,白蝉必须要就医了,这太吓人了。 白蝉大声呼喊:“放我下来,我没疯。我写的这卷是部药典,刚好记录了修缮经脉的药方,老子的血汗钱以后可算不用给药府的那些孙子了,老子自己动手炼药得了。” 几人稍微安定,但告诫白蝉不要乱来,这药方有无有效还有待考究,而且术业有专攻,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白蝉回坐到椅子上,反复看了几遍这部《内经》,保证烂熟于心。孙不器几人的话当作耳旁风,转眼而逝。 白蝉眼里升腾起寻宝的热忱之火,这药方只算个添头,他更希望找到有关记载他这类萤火的典籍,他现在就像个盲人摸瞎探路,迫切期盼能有典籍可以为他指点迷津。令他失望的是他翻遍这一垛垛经书,也没发现有关他萤火的一鳞半爪,他也听父母跟江明提过,他的萤火像是千年前一个宗门的弟子才拥有的萤火,那个宗门曾盛极一时,但在五百年前化作烟云消散世间了。这间库房里的书卷太老了,这些书卷里对萤火的记录仍旧可以算得上是那个宗门弟子特有萤火的前身,对白蝉而言毫无借鉴作用。 白蝉并不气馁,他了解到银雀山的现在的剑经阁便修建于那个宗门兴盛时期,想必会有有关那个宗门特殊萤火的记载的。他打听到剑经阁苦于找抄书人,酬劳还不菲,他决定这十天苦工做完就去找剑经阁看门人洽谈,他就不信十万册里找不到记录自己萤火的书卷。 转眼过了八天,白蝉赚了八十八枚三眼银币,最后两天他见好就收,不再代写,生怕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最后两天他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人,白蝉偶尔拖着腮看这四个手忙脚乱的人,心情舒畅。他这时才得空看向唐知之,唐知之不急不忙,下笔流畅通顺,字迹端正清秀,偶尔蹙眉撇嘴,大概是写了错字。白蝉真心觉得唐知之也挺厉害的,因为她看上去不像是他这样的惯犯,但她也应付过来了,真挺厉害的。 白蝉不知不觉走神,再醒转时,唐知之朝他灿然一笑,白蝉报以微笑,不动声色埋头写起字来,字破天荒写错了却浑然不知。 转眼刑满,一行人走出那间狭窄库房,众人皆舒展了下身子,临走了,都不忘回头瞧了一眼,忽然又生出一丝不舍,人果然是矛盾的。 或者说虽然一起吃苦,但彼此都在,作为记忆而言又是甜的。 白蝉额外感激,因为他们让他很体面地解决了汤药钱。他不自觉又笑了一下,传到其余人耳中,其余人皆紧锁眉头看向他,难道这家伙真疯掉了不成? 白蝉由着他们围过来望闻问切,白蝉自顾自傻笑,后来他们一致认为白蝉是脑袋除了问题,没救了。 白蝉回去泡了半天的药浴,功效倒不错,但确实贵得离谱,白蝉愈发坚定了要自己炼药的决心。隔了一日,没等白蝉出门,孙不器边敲门边喊道:“大事不妙了,剑经阁的看门人在门口指名道姓找你呢,我从他脸上没看出啥意思,我只过来送话。” “你能从他那一脸褶子上看出他什么意思那可厉害了。放心吧,他要是兴师问罪,我就说我威逼利诱你们给我抄书的,你们可别犯傻,回头请我吃几个包子好了。” “你当人傻呢,大不了再抄他个十天半月。再说人家还没说来意呢。” 白蝉略作思考,慷慨激昂踏步而去,白蝉爬出蚁穴,看门人迎上来,他说道:“随我来。”也没等白蝉讲话,看门人裹挟着白蝉腾云驾雾,不多时便来到那间库房,两人面前便是白蝉他们抄写的经卷,白蝉心凉了半截,同时在想哪里出了差错。 看门人一语道破:“你在想你哪里出了差错?” 白蝉嘴硬仍旧未开口。 看门人指着王霏霏所抄经卷说道:“问题在这儿。你模仿得确实出神入化,我真心觉得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做到这样实在不可思议,不过王霏霏的字里行间凝聚着剑意,这玄之又玄的剑意专属于一人,外人无论如何都模仿不来的。虽然你模仿不来,但你字里流露出来的剑意并不比王霏霏差。我跟王霏霏的爷爷很熟,所以常听她爷爷显摆他的孙女,虽说听着很不耐烦,但我深知王霏霏这丫头的厉害,当我看到你的字时,特别讶异” “老帮菜,干你娘,敢挖老子墙角,是不是皮痒了。”江明从天而降。 江明嘴里的老帮菜便是说的剑经阁看门人了,名为蔡尔闻。蔡尔闻听着江明居然对白蝉这么上心,意识到自己眼光真是毒辣,但另一方面他愤懑江明怎么这么好命,今年剑府的天才几乎都落他身上了。 蔡尔闻回呛道:“满口无言秽语,如何为人师表。这么些可造之材送你手里简直暴殄天物,你就老老实实脱下道袍随便找块风水宝地颐养天年得了,免得遭报应雷劈下来还殃及别人。” “你这老臭不要脸的,老子安排几个弟子来你这帮你排忧解难,你丫倒好,回头就挖我墙角,你这脸厚得堪比望月城的城墙了。” “你这脸也不遑多让,你那是安的排忧解难的心吗?你可不就是臭显摆吗?老子看这娃跟你可惜了,老子就挖了,怎么着吧?” “老子懒得跟你废话,白蝉,跟我回去,以后离这老帮菜远点儿。” “得得得,我认个怂。你说你要怎样才能把这娃让给我。” 江明这才真动怒气,他先前让白蝉一行人来此受罚确实是显摆,他就想气气这眼高于顶的蔡尔闻,蔡尔闻一甲子没挑中合心意的关门弟子,而他江明随随便便即可桃李满天下。结果弄巧成拙,最后反倒气到自己。他两番欲言又止,最后上前拉起白蝉就要离开,结果一拉没拉动,又拉一次还没动,白蝉实在欲哭无泪,他纯粹身不由己,手脚不听自己使唤,自己的脚就像扎了根一样,而江明这两次力道太大,几乎要把白蝉胳膊给卸下来了。 江明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伸手朝天一招,“竹杖”破空而来,江明握剑直接朝蔡尔闻劈去,蔡尔闻也不知何时拿出一柄剑横立面前。 锵!两柄剑相碰,其声响震耳欲聋,江明一剑劈去掀起一阵烈风,蔡尔闻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身后的书经也被吹起,书架摇摇欲坠,白蝉不禁有些忧心,这俩神仙打架,非要把这里给拆了不可,自己这造的什么孽啊。 江明跟蔡尔闻欲要痛痛快快打一场,不早不晚,和事佬到了。江明立刻收剑,掉头拉白蝉就走,实在不想听和事佬废话。和事佬摊了摊手,身形再次消失。 江明带白蝉风驰电掣又回到蚁穴入口处,江明说:“该干嘛干嘛去,别理那老头。” 白蝉挠了挠头,直言道:“我就打算去他那儿抄书的呢。” 江明刚想走,半只脚又收了回来,回头质问道:“你没事去哪糟老头子哪儿干啥?” “我打算找些有关我萤火的典籍,还有就是丹药太贵,我想学着炼药,所以需要药材典籍。” “我给你找,但前提是注意分寸,不可耽误修行,尤其是炼药。” “江老,其实我自己来就成。而且今天您即便不来,我也从未打算要做谁关门弟子的。” “倒是我小气了。不过一点我也告诉你,我从未打算不许弟子另择名师,假如我认为有人比我更合适教我的弟子,我一定倾力为弟子铺路。至于那老帮菜,哼,我真看不上眼。” “江老,我爹书信告诉我,平心而论,您算是好人。他要我铭记您知遇之恩,来日必要报答。总之还有一大堆漂亮话,我从书里念来的道理是马屁也要点到为止,所以我就不启齿了,总之希望您知道。” “哈哈哈哈,我倒是能想到那些漂亮话,就算你说过了。”江明话毕飘然远去。 白蝉在蚁穴入口转了两圈,忽然有点茫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矿洞 当剑经阁的看门人带走白蝉之际,孙不器赶紧去通知其他人,无论如何先统一口径。充分探讨过后,只能静等消息,要么等来白蝉回来虚惊一场,要么等来剑经阁看门人的传唤。 几人焦虑等了半晌,终于守来江明带白蝉回来,几人远远看着待江明离去,孙不器几人还看白蝉原地转了两圈,一脸茫然,随即几人上前盘问怎么回事。 白蝉说道:“那看门人非要收我为徒,咱们先生不许,两人不对付差点打起来。” 孙不器没好气说道:“说正经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门人看穿我了,问题出在王霏霏的笔迹上,他说王霏霏的字凝有剑意,王霏霏的剑意我无论如何都模仿不来的。但是他急切要找个抄书的,得知我抄书有点天赋,所以他想抓着我这把柄罚我为他抄书,刚巧咱们先生路过,咱们先生大概跟看门人不对付,就把我拉回来了。自始至终也没提你们,放心吧。”白蝉说了真话没人信,只好撒个更可信的谎了,无伤大雅。 孙不器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囊中羞涩,付给白蝉的抄书钱,加上我们符箓用的纸墨钱,我是真有些吃不消,现在咱们刚巧又凑一块,那一起合计一下干一票大的,怎么样?” 方和无比赞同,立刻应和道:“对啊,咱们干一票大的。”他的食量惊人,开销比旁人多得多。 王霏霏有些难为情,上次她一意孤行致使大家陷入危难,她以为白蝉他们会回头找她算账,依她的性子肯定不会由着他们责问,到时一定是不欢而散。结果到现在他们只字未提,反而让王霏霏更难受。这些天她说话语调都降了三分,前两天她爷爷见她,这丫头破天荒喊了句爷爷,要知道王霏霏从来都是叫他老头儿的,弄得她爷爷手足无措,这爷孙俩是真有意思。她爷爷一时高兴,回头拎了壶好酒找江明喝酒去了,以为是江明教导有方。 白蝉打小在酒楼,每天都要见形形色色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从客人脸上看出这人喜怒哀乐,避免触到别人霉头,弄得两方难堪。白蝉看到王霏霏低着头,白蝉赶紧打圆场道:“都别推脱了,就咱们六个,干票大的。” 这并非是白蝉大度,在白蝉心里,他这样做是待客之道,而非待友之道。致人于危难的人,还不配做他白蝉的朋友。白蝉也并不想一棒子打死一个人,还是要给王霏霏一个台阶下,另外他当初让王霏霏入伙目的就不纯,当初纯粹是想拉一个垫背的,这样说来其实是白蝉咎由自取罢了。现在的话,白蝉并不介意跟王霏霏交个朋友,假如王霏霏真的收敛了她的大小姐性子的话。而且所谓的红颜祸水,白蝉哪会太计较,前提王霏霏真的当白蝉是朋友的话。 王霏霏笑逐颜开,又恢复叽叽喳喳的本性,她早就网罗了一大把差事,等这一刻好久了。白蝉听着五花八门的任务,心想有个爷爷当山上供奉可真好,都不用自己开口,谁都会卖你个面子。而白蝉的爷爷呢,好像从来没见过,只听白原叔叔提过几口,但白洵从来没搭过茬,大概爷爷跟他父母关系不太好吧。 他们最后挑了份“赤”色悬赏差事。银雀山学宫有好几个榜,其中一个便是悬赏榜,用以发布任务差事,其中有七个板块对照七府,也依照任务难度划分出七个颜色,对应赤橙黄绿蓝靛紫,难度从易到难。虽说是难度最低的赤色悬赏,但它毕竟是悬赏榜上的任务,对他们这些入山还不到四个月的新生弟子而言已经很难了,而现阶段他们的同窗们接的还都是没上榜的差事。 学宫还有个揽月榜,上榜者皆狠人,主杀伐,主要是刀剑府跟杂府的弟子上榜。其余府一般不打打杀杀,所以各玩各的。比如阵法府自己有个乾坤榜,比拼的是阵法玄奇。药府有个百草会,药府弟子每年会比拼炼药,以丹药优劣分胜负,还挺热闹的。符箓府没特别的榜单,但学宫的榜单符箓府的弟子都会沾边,因为有人主杀伐,也有人偏阵法,还有人偏治愈。最后卜算府有个棋格榜,主推衍。学宫弟子私下还有一个花月榜,是好事者编排学宫女弟子容貌出来的榜单。 言归正传,白蝉他们选的差事是去采石。 银雀山就是依火山而建,万年前停止喷发,地下蕴积了大量灵气,灵气直接凝结成灵石囤积在地下,这些灵石对当时的修者很有裨益,当时的修者可以将灵石中的灵气化为己用,银雀山祖师爷也是因为采这些灵石才发家的,后来修行体系革新,修者不屑再用这些灵石,改采食日月精华修行。再后来修行体系又变革,采用日月精华与天地灵气结合的修行体系,但依旧摒弃用灵石助长修为的做法,而且银雀山因为经营有方,又有阵法加持,整个银雀山灵气氤氲,这茫茫多的灵石矿藏便就此搁置,这一搁就是几千年。 十多日前白蝉他们打算去灭蛇灾便是要去矿洞那里,有位药府的药师在那里种了了些草药,长势喜人,都要收获了发现被龙鳞蛇糟践了。虽说龙鳞蛇只是皮厚外别无本事,但长得蓝幽幽的瞧见还挺瘆人,那药师也没空亲自出手,便随便找几个人帮他捉蛇了,他正好回购些蛇胆,看样子还挺多的,兴许还能补齐他草药损失。因为没多大危险,且蛇胆是好东西,药师也不想消息扩散出去后他还得跟别人分一杯羹,所以这位药师也没去在悬赏榜上发布消息,只是在路边随便找了几个剑府的娃询问是否有兴趣捉蛇。 消息灵通的王霏霏得知了这个差事,她觉得这份差事很难,因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独怕蛇,她就决定直面恐惧。没想到与白蝉他们一拍即合,因为王霏霏说的其他差事还真没合适的。王霏霏也答应了药师灭蛇,但后来因为黄秋生的事就把这差事给耽搁了,药师也不得不找了几个刀府的娃给他捉蛇,没想到刀府的几个娃太冒失,直接捅到蛇窝了,因为要入冬了,这群蛇看中了被填埋的矿洞。 那场面,成千上万条蓝幽幽的龙鳞蛇受惊后从洞里四散而逃,那几个刀府的弟子直接被瘆得昏厥过去,过去这些天了,那几个人还没缓过来,总觉得身上有蛇在爬,有趣的是药师给他们开药压惊时居然还有蛇胆,不过没告诉他们,否则这几个娃非得疯掉不可。 也就是白蝉他们抄书的日子里,蓝鳞蛇被赶尽杀绝,药府的蛇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不值钱过。 随之当年的矿洞又见天日,有位大能进去逛了一圈,出来定了几个紫色悬赏任务,矿洞只允许入山五年以上的弟子入内。几日内好多人皆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给矿洞平添了一份神秘。没等神话传说传开呢,有位光头进去矿洞,进去了半日时间,扛出两条巨蟒,巨蟒血肉模糊,并不是由利器所斩,而是被这光头一拳一拳锤死的,观者无不动容,这两只巨蟒皆头上生角,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蜕变成蛟,看这蛇至少得有百年修为了。这光头看上去显老,但他不过也区区十五岁而已,真乃神人。这光头名为周宝玉,杂府六年弟子,高居六年弟子揽月榜第五,猛人一个,不假外物,赤手空拳。 后来又有人从里面拖出几只硕大的蜘蛛,皆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后来矿洞允许三年弟子入内,意味着矿洞内的危险消除殆尽。 现在呢,新生也允许入内了,也就是说肉没了,汤没了,连骨头茬子都没了。大概还能划为赤色任务是怕新生被蟋蟀惊吓到吧。话虽这么说,但一些小鱼小虾还是有的,这黑灯瞎火的,犄角旮旯的藏头大象藏不住,藏条蛇总没问题吧,而且这些矿洞错综复杂的,万一有一条路忽略了,结果里面再藏一条巨蟒也不奇怪,话说巨蟒是囫囵吞食吧,白蝉他们进去还是要提防着些的。 白蝉他们是受一位阵法府三年弟子之托,去凿一些灵石。这位师兄出的价格是一两一枚三眼银币,挖多少他买多少,价格还算公道,然后因为王霏霏的关系这份差事就落到他们身上了。因为为这些灵石像是鹅卵石镶嵌于岩浆岩里,这里的岩浆岩不如蚁穴的岩浆岩结实,但想凿动也得费些功夫,据了解这些像是珠子的灵石最大的也没一两,要凑一两怎么也要五六个才够,所以一枚三眼银币也不亏。因为这东西其貌不扬,对修行也无裨益,所以一般人图个新鲜就算了,而这位阵法府的师兄是拿来做甚?他是试图要用阵法将灵石化作灵气再次为人所用,因为据他了解这里的灵石茫茫多,不加以利用岂不可惜,他要为银雀山排忧解难。 白蝉他们可不管这师兄要干什么,他们今天就是要去挖穷这位师兄的。 一行人走至矿洞,矿洞还挺热闹的,都是来凑热闹的,但皆在洞口处徘徊不敢深入,因为矿洞里会陆续走出一些“牵线木偶”,“牵线木偶”是一些人中毒后的表现。这洞里有种蜘蛛叫做蚊蛛,它们的口器上沾有麻药,可以在人不知不觉中吮血,像蚊子一样,吸饱以后悄无声息退走,哪怕你穿着皮衣,都不妨碍它们穿透,实在叫人防不胜防。它们吮血的同时会下毒,轻微中毒者会口齿不清,眼神涣散,严重的会口吐白沫,手脚不听使唤,就是牵线木偶的样子了。 这蜘蛛唯独怕光,只有光线充足它们才不会近身。矿洞不许带明火,但无妨,王霏霏直接掏出俩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可与日月争辉。进矿洞前白蝉一行人去一个师兄那里每人拿一枚三眼银币买了一张护身符,万一有什么不测可以捏碎护身符,这时师兄会派人救他们出去,若是他们安然无恙出来,这个师兄会返还他们一枚两眼银币,号称童叟无欺。孙不器在一旁撇着嘴,这护身符还没他画得好,嘀咕师兄赚钱可真容易。 眼前就是无尽黑暗,但暗处不时传来话语声,夹杂有笑声与尖叫声,虽然都知道这不过是同僚,但众人心里还是忍不住联想起鬼怪志异。白蝉没让王霏霏一开始就把夜明珠拿出来,哪怕王霏霏说这珠子有禁制的不怕偷,白蝉是怕麻烦罢了,这黑咕隆咚的,碰到个不开眼的还不正常? 几人皆挑着一个灯笼,灯笼里不是蜡烛,是只流萤,杂府里养虫的卖的,这流萤变成虫后尾巴不会闪烁而是一直亮着,直到死去,也就天的寿命。虽然凄惨,但确实挺亮堂的。白蝉走在最前面,洞壁不高,但对这些少男少女来讲也算宽敞,白蝉将灯笼抬高,只见洞壁上有一些黑色的东西四散逃去,白蝉还真不敢大意,若是待会儿跟行尸走肉般出去可就糗大了,他还好,要是王霏霏他们中招,啧啧,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矿道蜿蜒,岔道口也多,白蝉光是记路就焦头烂额,没想到这些蚊蛛见缝插针,荡着丝就落下来了,还好王霏霏眼疾手快,将它们拍走。白蝉点头表达谢意,不知不觉中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白蝉回头瞧见方和汗如雨下,随着矿洞深入确实湿热起来,但不至于这样吧,白蝉意识到这样不对,这样那还有余力采灵石了。 白蝉止住脚步,王霏霏跟着停住,方和直接撞到王霏霏身上,唐知之在方和身后拍了一下方和原意是让他放松,结果方和惊得立刻转头空出一只手来拍打肩膀以为是蜘蛛落身上了。白蝉赶紧提醒道:“哎,别慌神,后背交给知之,你看好霏霏的就行了。” 方和慢慢镇定下来,几人继续深入。矿道越来越窄,洞壁上也零星出现一些灵石,但这自然远远不够,他们继续深入。白蝉忽然发现一条龙鳞蛇向他们爬来,矿道太窄了拔剑也施展不开,白蝉只够喊一句小心。蛇穿过白蝉,从王霏霏脚面上爬过,王霏霏炸毛了,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正在此时王霏霏头顶几只蚊蛛蠢蠢欲动,王霏霏身后的方和立刻提起灯笼吓走了王霏霏头顶的蚊蛛,王霏霏赶紧捂住嘴,以为自己又惹祸了,白蝉翻了个谁也瞧不见的白眼,继续向前。 几人小心翼翼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尽头,结果发现尽头就是尽头,没有任何东西,这显然是条废路,当年的挖矿人挖到这里,发现灵石太少,就废弃了。白蝉也意识到走错了,但他每次岔路口都选更宽敞的路走,现在走进一条废路只能说运气不好了。 一连走了一个时辰也挺累的,白蝉打算休息一下,待会儿回上个岔路口另选条路再碰碰运气好了。一路走来白蝉发现这里的洞壁还算整洁,藏不住蜘蛛的,只要拿灯一晃就都逃光了,白蝉便借过王霏霏的夜明珠朝尽头一放,乌泱泱逃出一大片蚊蛛,白蝉给吓得一身鸡皮疙瘩,立刻严阵以待提醒后面的人小心。因为到处是光它们只好都跑远处去了,白蝉几人就跟找虱子一样互相打量,良久过后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白蝉拿出一竹筒喝了口水,忽然意识到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蛇 白蝉立刻拿出锤子钎子,叫方和过来,两人合力凿凿死路的洞壁,这石壁确实结实,两人震的手发麻,只凿下一块石皮,然而这足够了,石皮后面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灵石。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幸运,刚开凿便挖出一块大的。白蝉在想当年采石的人有点衰啊,近在咫尺,咫尺天涯。 而白蝉能挖到这块其实也算不得幸运吧,白蝉观察到这些蚊蛛也爱挨着灵石的,它们应该可以吸收到灵石中的灵气吧,要不然这几千年里光凭蛇血跟蝙蝠是养活不了这么多的蚊蛛的。刚才这死路尽头有这么多蚊蛛,那这附近肯定有灵石才对。 几人的疲惫一扫而空,转而无比兴奋,正是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惊喜或者惊吓都不要紧,反正他们知道他们都可以全盘接受,这种感觉真好。 他们分工明确,两人凿,两人清理石渣,两人戒严。白蝉跟方和先凿,他俩手上缠上布带,否则不出几下就磨出水泡。白蝉扶钎子,方和抡锤,结果这里太窄,空有力气却施展不开,怎样都别扭,就这第一颗已经露出真容的灵石,光往外扣就让白蝉跟方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他们当初练剑招时也端剑端一个时辰时也有,当时就累得哭爹喊娘的,而比较采石这差事,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抠出来后,换白蝉抡锤,接着这个茬尽量凿深一些,白蝉拿出洪荒之力,凿下一大片石块,王霏霏跟唐知之将石渣清理到一边,发现这里面露出星星点点的灵石,看上去很诱人,但白蝉刚知道把它们抠出来的过程很痛苦,他也不逞强,自己轮转去休息戒严由王霏霏抡锤,她的力气真不容小觑,看她的架势,是想把这矿洞凿穿。 他们凿了一个时辰,因为数量可观,他们收成还不赖。常言道熟能生巧,他们大致找到了些省时省力的诀窍,然而这些诀窍不耽搁他们继续受折磨,因为他们大多时候仍旧是在忍耐,说白了这就是个苦力活,取不得巧。这跟白蝉他们一行人的初衷有很大出入,他们以为进来也能打打杀杀,斩条蟒,杀只蜘蛛的,顺便挖些灵石回去交差的,可进来后发现除了黑漆漆的确实挺唬人外别的真没什么了,蜘蛛倒是有的是,但杀不完啊,蛇就见了一条,没等拔剑呢,蛇跑了。但白蝉觉得来对了,这差事真磨性子,对耐心体力都是考验,他觉得回去后练剑还要更努力些才行。 之后一个小插曲是哪怕小仙女也是得拉屎撒尿的,中途要出去找个犄角旮旯方便,于是王霏霏他们三个少女结伴出去,找了个岔路解决了。回来后她们说外面聚集了好多的蚊蛛,白蝉觉得他们在这里挖的灵石确实不少,应该是灵石把它们引过来了,但是这些蜘蛛确实很怕光,严加防范就是了。 他们打算再凿四个时辰就打道回府,按照现在的收获推算他们今天每人都能赚二十个三眼银币,算是盆满钵满。 随着向前又三个时辰的掘进,灵石的数量让他们感到心惊,多到让他们感觉是在做梦。密密麻麻的灵石,之前还得费九牛二虎之力往下扣,现在只管捡就成了,大的也有鸡蛋大小的,小的也有鸽蛋大小,几人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挖到了国库。 比他们更兴奋的是那些蚊蛛,这些蚊蛛悄无声息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像是嗅到了什么可口的美味。白蝉忽然回头,顿时头皮炸裂,眼前的一幕实在可怖,有种黑云压城的感觉,这些蚊蛛因为忌惮夜明珠的光亮才不敢向前,但它们身后汇集来源源不绝的同类,最前面的便身不由己被推进光里,白蝉可以看见最前面的蚊蛛在光里瘫软下来成为后来者的垫脚石。 其余人也看向出处,皆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停下手里活,不知所措。 白蝉对孙不器说道:“哎,你的岩突符有多少?” 孙不器答道:“五六张,我觉得用火球符更合适一些,可惜不能用。” “没让你对付它们,咱得把灵石填埋了。” “你认真的?”孙不器边说边俯身再捡了一把。 就在孙不器还俯身去捡的同时白蝉感觉眼睛骤痛,自己精神恍惚了一下,白蝉下意识以为完了,终究是中蚊蛛的毒了。白蝉佯装淡定,暗中捏掉了自己的护身符。白蝉说道:“别贪了,再把命给搭上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画好了一张飓风符,待会儿我们填埋的时候你先给这些蚊蛛用了,免得它们狗急跳墙。我们先把这些石渣填上,你再用岩突符加固,回头找补你的损失。” 孙不器指着白蝉的眼睛问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白蝉摸了摸自己眼睛,发现眼中流出两行血泪,淡定说道:“老毛病了,不打紧,先出去再说。” 众人将信将疑,但也知轻重,赶忙落实白蝉说的。孙不器向出处的祭出一张符箓,一阵飓风袭去,无数的蚊蛛被卷起像一股黑雾翻滚着被吹走。方和跟白蝉拿起锹赶紧将石渣回填,因为孙不器的杀手锏飓风符其实时效相当有限,白蝉跟方和豁出命地铲石渣回填,然而他们刚填了他们预期中一半石渣不到,便听到孙不器问道:“成了没,蜘蛛又聚集过来了。” 白蝉回道:“撑着,用风刃符,拖片刻就好。” 孙不器祭出几张风刃符,然而杯水车薪。这些最怕光的蚊蛛就这么前赴后继,向白蝉他们逼近。白蝉又填了几铲,忽然眼睛又痛了一下,下意识朝填埋的方向看去,并无什么,他有些诧异但也没空深究。他注意到孙不器那边支撑不住了,也不顾自己这边填了多少了,赶紧叫孙不器补上岩突符,他们得撤了。 他们几个挤作一团身前将灯笼放置身前,两个大夜明珠也放到头顶,身体紧贴一侧矿壁,尽量给这些蜘蛛让路,它们是去朝圣也罢,去进食也罢,但请放过他们。 果然那些不可计数的灵石对它们吸引更大一些,蚊蛛们闪过他们几人,直冲那些已经被填埋过的灵石那边。但数量终究是太多了,总有一些不开眼的要在他们身上停留,白蝉几个手忙脚乱给对方拍打,样子着实滑稽,像是在互扇耳光,没打出真火也算是交情够深了。 他们缓缓向外移动,但似乎整个矿洞的蜘蛛都汇集过来了,整个矿道水泄不通,他们自己也觉得这次凶多极少,最令白蝉几个剑修恼怒的是,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去对付这些蚊蛛,自己的剑简直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自己的剑再快再锋锐,又能砍杀几只蜘蛛。 经过两刻钟的努力,他们终于挤到了上个岔路口,孙不器问道:“要不要去旁边的这条矿道避一避风头。”孙不器说着说着自己嘴里开始冒泡,终究还是中毒了,王霏霏一晃手环,她的手环也是一件方寸宝贝,手上出现一只小的葫芦,她从葫芦里倒出六粒丹丸,分发给几人,几人也不矫情,赶紧咽下。几人立刻精神焕发,孙不器又变得生龙活虎,药效果然神奇,其实这一粒丹丸就远比他们这一天劳作所得贵了。 几人气血翻涌,似乎变得金刚不坏,于是一改之前如履薄冰的作态,变得张牙舞爪,咋呼着提着灯笼朝这些黑魆魆的蚊蛛群冲去,像是要慷慨赴死了。他们将剑锋横转,挥剑变成拍剑,这些磨人的小妖精,是杀多少都不解恨。白蝉粗中有细,他还得领真几人不走错路,经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杀出重围,终于碰上了前来救援的师兄。 那师兄按白蝉捏碎的护身符的指引,越走越心惊,这几个师弟师妹心可真大,敢下这么深地方。而且一路走去这些蚊蛛异常得多,他也不得不小心提防,所以才下来这么慢,现在碰到白蝉几人后才发现感情这师弟师妹跑蜘蛛窝里去了,他们浑身都是蚊蛛尸体汁液,气味难闻且瘆人,他为了不在师弟师妹面前丢脸才强忍着没吐。现在这几个师弟师妹居然看上去还精神奕奕,他心安没砸了招牌同时也诧异,这么多蜘蛛他们居然还没事,自己的解毒丸算是卖不出去了。 这位师兄带他们出来矿洞,发现他们是从黑暗走来黑暗,太阳已然落山,但山风袭来,还是叫人心怀舒畅。 白蝉几人礼貌谢过师兄搭救,随即作别师兄打道回府,顾不得肚饿,必须先要把这身污秽清理干净。 回程路上他们步履匆匆,因为他们回去还得练几个时辰的剑。不过不妨碍他们说说笑笑,这次冒险还是挺有嚼味的。 “对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唐知之问白蝉。 “说实话我当时也吓一跳。我今晚得找先生问问。” “现在咱们一块去吧。”几人说道。 “成。”白蝉朗声回道。 “别去了,老夫来了。娘的,一天天不让人省心。”江明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几人立刻转身,作揖齐声打招呼:“先生。” 江明衣衫不整,看样子是刚从床榻起来,江明打了个哈欠,走到白蝉身侧,夺过白蝉手上的灯笼,抬高到白蝉脸前面,白蝉乖乖站好,江明扒开白蝉眼皮看了看,撂下一句:“无大碍,滚回去吧。” “先生,我们在洞里好像惹了些乱子。” “你以为我来干什么的?” 江明提着灯笼,走进矿洞。 半夜,白蝉刚要休息,背还没靠到床上,忽觉得地动山摇,白蝉一瞬清醒,抄起衣服就往外跑,刚出门,一道白光蹿过,是小白了,身后跟着袒胸露乳的孙不器,典型的大难临头各自飞了。结果因为蚁穴入口就那么一个,且极狭才通人,所有人争先恐后逃难结果皆被堵塞在门口不得动弹。门口的老头拉开门,刚要说话结果他的小屋立即挤满人,老头手里有一面铜镜,铜镜上浮现四个字:无事宽心。老头也被挤得焦头烂额,听着这群娃为了抢先逃出生天开始骂街了,老头扯了扯嗓子,大吼道:“给老子滚回去睡觉,否则老子发飙了!” 老头的声音里带着杀气,众人愣在当场,但过了几息时间,场面又变得混乱,因为没人当老头是回事。老头眉头竖起,鼻孔大张,他用另一只手重锤地面,众人只觉又是一阵地动,他们在一瞬间离地又落地,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其余人眼里发现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顿时场上鸦雀无声,白蝉跟孙不器在后面瞧见这一幕,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 ———— 几千年前,银雀山的长老们再将“是否将灵石封存起来”这个问题拿出讨论,这个问题前前后后已经讨论了一甲子了。因为修行体系的革新,修者修行摒弃掉了拿灵石增修为的做法,主要是新的体系更好,而灵石中的灵气驳杂,终归对修者有害,过分依赖的修者晚年会患石化症,无药可医。有一派以姜清楚为首的建议既然灵石已无大用,干脆封存起来,也算给后人留下一份家业不是。另一派以张冷为首,他们觉得虽然灵石不再被人拿来修行,但阵法师布阵还是要用到灵石的,这么多灵石不用太过可惜,再说千年后的事谁说得准,银雀山不复存在了也未必不可能,所以用在当下也无可厚非。 姜清楚也反驳,阵法所用的灵石微不足道,好的阵法皆是勾动天地灵气大势运转的,他骂张冷纯粹为一己之私,因为这时只不过是新旧体系交接的分水岭,他张冷还是旧体系的修行者,他纯粹是为了拿这些灵石破镜罢了。张冷反过来骂姜清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张冷想破镜也不是为了御敌吗,你姜清楚有本事就挑起银雀山大梁啊,要不就少在哪里说风凉话。这样僵持了一甲子,那位叫张冷的长老仙逝了,姜清楚也挑起了银雀山的大梁,所以这场讨论终于有了结果,那就是封存起来。 姜清楚选了个折中的方案,他下令阵法师将地下的茫茫多的灵石加以利用,在这里布一座护山大阵,能在将来兴许可以救银雀山一命。姜清楚将这事压下,要求仅由每代掌教知晓此阵。 这名阵法师名为张雷,是张冷的儿子,他因父亲的死对姜清楚成见很大,但明面上不表现出来。这人阵法造诣确实天下有数,品行上也没他父亲那般特立独行,所以姜清楚不仅没对他有成见,反而对他青睐有加,这次便委以重任,让他布一座大阵。 起初张雷的确应姜清楚的要求布了一座大阵,取名为排山倒海。姜清楚相当满意,觉得此阵雄奇,当时世上无人敢硬闯此阵。可张雷在填埋这阵法时留了一条路,这条路直达阵眼,他趁姜清楚不注意改掉了这座大阵,他自己重新给这阵取了个朴实的名字,名为树根。意思是说这阵法像树根一样汲取灵气,供他成长。 还是吸灵石中灵气的老路子,但短时间里他修为疯涨,短短一甲子时间他修为直逼掌教姜清楚,他成功击败姜清楚,别人以为他要坐上掌教宝座,但他却离奇失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从此银雀山也一度消沉了两百年,这阵法也一同消失于世间。 张雷击败姜清楚后,去他爹坟上嗑了三头,便来到“树根”阵法的阵眼,渐渐石化。 据此五百年前,有条龙鳞蛇机缘巧合触发了一个烂树洞里的机关,结果直接掉到这“树根”阵法的阵眼里,它当时还未生灵智,只是茫然地找出口,它找了好久好久,四周都是“石块”堆砌的墙,它挖不动。地面是石板,刻有纹路,这里有一个人,也是石块做的,再无其他。它不知道呆了多久,但它从来没饿,于是它除了睡觉便是睡觉,这一睡外界已过了两百年。 两百年它渐渐生出灵智,它弄明白了它原来靠吸食灵气而活着,但它在这里活够了,它想出去。忽然有一天从天又降一条蛇,它连忙凑上去,发现这条同类比它个头小好多,它明白这应该是在这里吸食灵气的缘故。它虽然不饿,可它太久没吃东西了,它出于本能想吃掉这条同类。它终究会思考了,最终放弃了吃掉这个同类。同时它发现这条同类掉落下来时哪里亮了一下,它觉得这是它出去的关键,它就拼命找,最后它找到这个石人身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人的手指上。 它确定了是这个人的戒指发的光,它缠绕上这石人,一口咬下这石人手指,指环一同掉落,它用蛇须探了又探,结果毫无反应,让它白高兴一场。时间如流水,转眼又是二十年,它在这里经历它的第三十七次褪皮,起初一年一次,后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难,这次自然是它有生最难的一次,尤其是它的头顶,长出两个鼓包,这实在难为它了,因为这里皮粘着肉,所以难免皮开肉绽,它因此流了不少血,疼得它满地打滚,吓得小的那条颤抖不已。 而它的血是关键,最终涂到了那枚戒指上。又过了几个月它恢复元气后无聊把玩戒指,心意之间它出来了阵眼。它出现破树洞里,它身躯庞大,树洞都装不下它。它爬出树洞,用蛇须缠着戒指含在嘴里,四处打量这片天地。蓝天,白云,白日,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虫鱼,无不新奇。当然最新奇的当然是人了,在它印象里这是最危险的,当年它就是要躲避人才掉进阵眼的。 它最先做的,自然是吃了。它不忌口,见啥吃啥,但它还拿捏不了火候,它一次吃了好几只鸡,结果别人顺着它的踪迹找来了,它心想要是自己变小些好了,它头顶的鼓包一亮,它如愿了,变得跟普通的龙鳞蛇一般大小,但令它苦恼的是戒指不能随之变小,它又不想放在别处,只好将就着了。 后来学宫里传开了有条含着戒指的奇特龙鳞蛇的消息,最后越闹越大,它被无数人讨伐,它实在招架不住,只好又回到“树根”,从此销声匿迹,但学宫也证实了学宫内确实还有一条几百年修为的蛇精。 通过这次折腾它小心了许多,它同后来那只掉进阵眼的公蛇生了一大堆小蛇,这些小蛇变成了它的眼,也变成它的手,为它放风还为它抓来吃食。它自己在阵眼安心修行,打算千年修为再出去兴风作浪,到时一定让这个学宫毁于它手,现在它还没手,但到时未必没有。 但它没想到它生的小蛇泛滥成灾,也为它招来灾祸。矿洞被学宫重新打开,经过它几百年的摸索,它知道它所在的地方其实离矿井末端不远。而人下手太快,没等它下命令封堵一些必要矿道,人族就几乎将它的子孙杀绝,尤其是它两个儿子被一个光头斩杀,它也为此痛心疾首。 而且它怕什么来什么,几个小孩就偏偏走进了离它们最近的一条矿道开挖,每次听到钎子撞击石壁,感觉都是在挖它的心,它生怕这条矿道挖穿,它最赖以生存的地方暴露了,那它今后必定永无宁日。 令它绝望的是这洞壁也着实不堪一击,没几下还真被那群小鬼挖穿了岩壁,露出了当初张雷布置的灵石堆,灵石堆还有两丈厚,对蛇而言,这就是一层窗户纸,只要这几个小鬼足够贪婪,他们相见就不远了。 公蛇先沉不住气了,它要试试它的天赋,诅咒,就是用恨意攻击敌人心智,道行深的话,可以直接置人于死地。公蛇首要攻击的是白蝉,白蝉只觉得眼痛了一下,脑袋恍惚了一下,白蝉不知道的是他额头有道符刚要亮起又恢复寂静,远在万里之外的吴信皱了下眉,再不在意。吴信是白蝉发小王翦的师傅,现在正在巨浪上泛舟呢,白蝉额头上的那道符便是王翦离开时让吴信赠礼的,这道符还没等亮便熄灭是因为这施咒的只算烂鱼烂虾而言,还不值得这道符替主人消灾。 同时白蝉母亲凌霜心一颤,母子同心,她感受到有人在向白蝉施咒,但好在自己儿子暂无碍,凌霜关心儿子安危,拿起一面铜镜在上写字,字隐没在镜面,但同时浮现在在另一扇镜面上,那是江明竹楼里的铜镜,江明刚洗了洗脚睡觉,结果镜子又浮现出字,他不情不愿揉了揉眼,看清了那些字,重新穿好衣服,顺着白蝉银雀山令牌的指引,朝白蝉那边赶去。 公蛇如遭重击,好像是诅咒反噬,两只眼变成一白一黑,公蛇好像在遭受不可承受之痛,疼得它在满地打滚。母蛇鼻孔出气,两只竖眼盯着公蛇,看样子恨不得吞掉公蛇,这公蛇居然愚蠢到主动使用诅咒攻击,实在气煞它了,现在还在这闹腾,弄出声响再引起小鬼们注意,母蛇真的会活吞掉这公蛇的,母蛇赶紧缠绕住公蛇不让公蛇闹腾。 后来白蝉他们在填埋,公蛇母蛇以为他们在拿铲子往里挖呢,刚缓过劲的公蛇居然不知悔改又攻击了一下白蝉。这次母蛇怒不可遏,直接咬断了公蛇的脖子。 再后来白蝉他们退走,结果钻进来无数的蚊蛛,母蛇显然心情不好,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种低沉的吼声,进犯的蚊蛛们皆形神俱灭。 母蛇含泪吞吃了公蛇,毕竟公蛇还有两百年的道行呢。吞吃完后母蛇趴在那里休憩,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它还是侥幸以为这个还能过个平安夜。 没等它休息片刻,一个老头一手提个灯笼,一个捏着鼻子,骂骂咧咧走了进来。母蛇吐出半截公蛇蛇身,因为它没有时间消化了,它知道它将面临一场恶战。 江明缓缓放下灯笼,挽了挽袖口,就上了。 后来母蛇闹出挺大动静,但也仅仅弄出些动静了。 母蛇死得很憋屈,它自爆了五百年道行,结果就跟放屁一样,恶心一下人而已,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如此殊荣死在一位大剑仙手里,临死时它想起了那个双目流血的少年。 为什么有两百年道行的诅咒还对付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黑市 翌日,几人去阵法师师兄那里交差。白蝉直接倒出约莫有十斤的灵石。 “这么多,不错嘛。”这位师兄以为他们总共挖了这么多呢,准备掏钱付钱了。 “师兄,我们这里还有一些,你还需要吗?”王霏霏问道。 “当然了,你们挖了多少我买多少。”师兄拍着胸脯说道。 剩余几个人便每人倒出十斤的灵石。师兄眼睛一下睁圆了,他上前看了一番,货真价实。 王霏霏善解人意道:“师兄不方便的话,你要多少我们卖多少。” 这师兄重新笑眯眯朝着王霏霏道:“别别别,我只是诧异你们如何挖到这么多的,仅此而已。你们正是最用钱的时候,我资助一下有潜力的师妹师弟更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就行,我叫洪钟,阵法三年弟子,师从郑伟。来,一人一百枚,以后要刻苦修行才行。” 白蝉六人眼神真挚谢过师兄,乘兴而归。 洪钟摆手送走师妹师弟,随后颓然跪倒在地,目光无神,一手缓缓捶着地面,生无可恋。 白蝉他们前脚刚走,有一道身影踩一小朵七彩祥云后脚过来,这位便是洪钟的先生郑伟了。郑伟剔着牙迈进门槛,刚巧瞧见自己弟子跪拜弟子,随口教育道:“哎,消息挺灵通的,还知道为师要过来。赶紧起来吧,都啥年代了,早不兴跪拜礼了。” 洪钟顺水推舟,直接嗑了个响头,饱含情感地说道:“感谢先生长久以来对我的栽培,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啊。” 原来委屈时跟感激时表现出的神情差不多啊。 郑伟嫌弃道:“拉倒吧,少他娘肉麻。你弄这么些这玩意儿干嘛。” 郑伟说的是这些灵石,洪钟立刻化悲愤为力量,兴致勃勃向郑伟介绍,他如何野心勃勃,他想通过什么阵法将这些灵石再次为人修行所用,郑伟听洪钟滔滔不绝讲了半天,他心里是想这孩子是疯了吗,但他转念一想,随他折腾吧,他喜欢这名弟子的原因就是洪钟想法天马行空,说不准还真被他鼓捣出什么了呢。 郑伟告诫了一声适可而止,便又离开了。 白蝉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白蝉觉得这次不厚道就不厚道吧,他现在花钱的地方太多了,看以后能否补偿这位慷慨的师兄。 接下来,他们一行人要收心了,除却白蝉,他们都该心无旁骛冲击八脉了,不久后,剑府几个先生门下的弟子被安排以剑会友,从这里面挑几个出类拔萃的去跟其他府切磋,剑府的几位先生都觉得他们的弟子可以将别府的弟子吊起来打,他们普遍认为今年的弟子比以往的强。 别人都想着一战成名天下知,皆刻苦修行恐为人后,白蝉倒也恐为人后,但他的身况可让他出不了风头了。但他跟王霏霏c钱小佳c唐知之走得太近,也已经声名远扬了。起初白蝉名声还算好的,因为他曾有能力跟“战神”赵子荣一战,当时王霏霏跟他走得近还可以用“人以群分”解释,但那一战后白蝉忽然泯然众人矣,那名声自然一落千丈,白蝉正欲接受孤家寡人的身份时,钱小佳c王霏霏她们又凑上来了。这时拦不住风言风语传开了,有人就说白蝉原来是靠嘴上本事才住蚁穴的。白蝉常能听到这样一些露骨的讽刺,白蝉偶尔会生气但从来不把生气摆到脸上,因为他知轻重,起冲突对他无益。他冷静得像只老狐狸,这其实是满脸暮气的人精才有的特质,出现在一个九岁孩子身上其实还是挺叫人心疼的。但是没办法,这是白蝉的选择。 现在白蝉要操心他自己的事了。 首要之务还是要稳住自己的丹田。他的萤火曾四分五裂,但好歹火就是火,没有破镜难圆的说法。因为还要分出小萤火的缘故,白蝉打算暂时不再去雕琢萤火,因为他实在应接不暇。如今因为药膳的缘故,最先七朵小萤火走过的路径重新可堪一用,所以白蝉又分出七朵小萤火,让它们沿着它们前辈的路再走一遍,而它们的前辈,最先的七朵继续进发,向更远处的穴窍进发。 白蝉着实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七朵小萤火走过的脉络就像是独木桥,它们走过后桥塌了,现在修缮一番来迎接另一朵萤火,那么这朵萤火过后,这独木桥势必再次坍塌,面临的问题是这独木桥还能不能再次被修缮,假如能,这独木桥能否有点长进,比方说更坚固一些。 白蝉通常在深夜经历这种折磨,清净令他心静。他盘腿坐在蚁室地上,面朝那个不是窗户的窗户,这扇不是窗户的窗户上是蚁穴外面月亮的阴晴圆缺,白蝉看到月亮会莫名心安。白蝉拍一下手,蚁室会与世隔绝,蚁室里的声响传不出去分毫。他打一个响指,蚁室的光全部熄掉,整个蚁室陷入黑暗。这样白蝉便可以在黑暗里嘶吼打滚了。 白蝉的脸开始扭曲变形,腹部的绞痛一轮接着一轮,他起初还咬着牙呻吟,但后来他觉得也不能憋着了,他得释放出来,那便是要吼出来。他的吼声也百转千回,一会儿如夏日闷雷,一会儿如猛虎下山,一会儿如云中白鹤,一会儿如女子长歌,白蝉疼到深处笑出声,笑也不痛快,常被突如其来的痛夹断,以至于笑得断断续续,反而更好笑。白蝉如同疯魔,只得对着假窗户上的明月消解苦闷。 孙不器写符箓写到深夜,忽觉肚饿,心里挂念白蝉放在桌子上竹筒饭,于是摇醒小白,两者心有灵犀,准备行窃。 孙不器捏手捏脚走到白蝉蚁室门口,看到里面漆黑,想来白蝉已经睡了。小白化作一道白光从门缝里钻入,刚要给孙不器开门,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奸笑,小白毛发竖起,以为是被发现了,便待在那里没敢动,呆了几息时间小白觉得不对,便转身在黑暗里朝白蝉哪里看去,见白蝉一手捂着腹部,一手在抹眼泪,又哭又笑吓人得很。小白打了个冷颤,化作一缕白光又退了出来。 孙不器再外面等得辛苦,以为小白进去后要独吞,便在心里要骂小白。忽然小白又出来了,头也没回跑回孙不器蚁室,孙不器赶紧跟上问怎么回事,小白想了想也没打算告诉孙不器这么恐怖的事。孙不器没办法只能饿着肚子睡觉了。 翌日清早,孙不器敲白蝉门,白蝉开门,孙不器冲进去扑向白蝉的竹筒,他拔了两次没拔开,白蝉叹了口气,孙不器才能拔开,这竹筒是白蝉母亲做的,是有禁制的。孙不器打开后发现没少,难道是他误会小白了,他以为小白都给吃了呢。这饭团不是千里迢迢寄来的了,是白蝉自己做的,颇有他母亲大人的几分真传。白蝉有次寄家信回去,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于是让白洵寄来几份菜谱得了,只不过寄过来后白蝉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没学几样罢了。 孙不器自然而然抓起饭团就往嘴里放,看样子他上辈子一定是个饿死鬼。白蝉不动声色地走到孙不器身侧,一把抄过自己的竹筒,那孙子不要脸,再不夺过来他的早餐就没了。小白在一旁瞧着白蝉,白蝉若无其事朝着小白攥了攥拳头,小白下意识害怕闭了闭眼,白蝉忽然笑起来,和煦温暖。小白眯着眼瞧见这一幕,恍惚觉得昨天晚上是不是一场梦? 后来小白去一阵法师那里撕来一张阵法图,顺便盗来一些玉石阵旗。它还去盗来一个品秩不错的蒲团,放到白蝉的桌子上。白蝉瞧见后哈哈大笑,心想还算它有点良心。白蝉记下了阵法,但阵图跟蒲团都叫小白还了回去。白蝉要小白给他布好了这个安心阵,能维持个五六天吧,白蝉赏了小白两个饭团,小白也算开心,最后皆大欢喜。 白蝉每日辛苦练剑修身之外,白蝉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做,那就是学着炼药。江明特意给他找了几本炼药的书,当然还有几本有关他萤火的书卷,都让他觉得如获至宝。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巧妇更难为无锅之炊,白蝉是两者皆无。他炼药需要药材,还需要药炉c药鼎等工具啊。白蝉知道品秩好的药炉肯定炼药事半功倍,但他支付不起啊,虽说他现在有一百枚三眼银币,但要投身于炼药当中还是显得捉襟见肘。白蝉只能够买些便宜货先凑合着用吧,他也没想要在炼药上取得多大造诣。 去哪里买便宜货呢,自然是去银雀山的黑市淘了。这里的东西五花八门,货物一般相对便宜,毕竟来源不明。买卖者皆蒙面,谨慎的话讨价还价要靠手势,这样一来一些赃物也能很隐秘的交易,但卖家一定要防范买家就是货物遗失之人。这里面也挺有门道的,假如说你卖的东西其实是买家的,这时买家如何闹也不为过。但假如一个买家胡搅蛮缠非说一东西是他的,然而事实并不是他的,这时会有人来收拾这位买家,不管这人是谁,下场会很不好看,这算是黑市的规矩吧。银雀山之所以留这样的阴暗面,是不想让弟子过得过分安逸,所谓的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吧。 这日满月,白蝉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出门前往黑市那条街,离蚁穴还挺远的。 月明星稀,万籁无声,白蝉双手缩到袖里环抱在胸,因为脸上包着面巾,呼气的白雾只好从眼前冒出,雾气沾在睫毛上化作霜,夜原来都这么凉了。白蝉步履匆匆,心中告诫自己一定先找药炉药鼎,切忌看花眼。 白蝉走到这条“黑街”,果然没让他失望,琳琅满目的物品,神秘的人们,着实叫人流连忘返,白蝉掐自己一把才能让自己移开视线,他得先解决他所需才对。白蝉挤开人群,觉得浑身被人摸了个遍,幸好白蝉有先见之明,把手链跟项链都装进了指环,银币也在指环里,这样只要保证指环没事就好了。 也幸好这里经过多年演进,也明确分为七个区,白蝉来到药区,大多都是卖药材的铺子,白蝉也不得不出口一个一个问过去有没有卖药炉药鼎的,那些人皆摇头,直到到街尾白蝉终于发现一个专门卖药炉药鼎的老头,老头似乎也不忌讳什么,也不围面巾,像极了一个卖正经货物的人,但白蝉怀疑这人是戴着面皮吧。 白蝉像挑瓜一样,拿起药炉敲敲打打,听听响儿,老头瞅了白蝉一眼,也无说话。直到白蝉要拍打炉身时老头赶紧要白蝉住手,老头沙哑道:“小伙子也别装了,是外行不丢人,咱这药炉也金贵,你别给拍坏了。你可知道现在为何如此小巧的药炉也能炼丹?那是因为它的炉身刻有阵法画有符箓,但不可避免的它也因此变得娇贵。你手里这只药炉来头可大了,是我当年从百川带来的,现在只卖有缘人,我发现你我算投缘,一口价五十三眼银币卖你好了。” 白蝉心想我信了你的邪,随手能拍烂的药炉白送我也不要。白蝉笑眯眯轻放下刚才这只看上去还算古朴的药炉,转手轻拿起一件看上去刚烧好的药炉,同样敲敲打打听响儿,白蝉问道:“这只出价多少?” 老头抬头瞧了一眼,说道:“这只得一百。” 白蝉又把玩了一下,还价道:“二十。” 老头笑了,说道:“你这娃有意思,眼光不行,做生意不赖。我也不坑你了,六十。” 白蝉还价道:“二十五,再高出不起了。” 老头打量了一眼白蝉,白蝉今天确实穿得挺朴素的,但老头早就瞧见了白蝉的指环。老头干脆摆手道:“不卖了。” 白蝉撇了撇嘴,只好乖乖把手里的药炉放下,拿起一个药鼎看了起来,药鼎用来熬药,相对就没那么贵了。 白蝉问道:“这只药鼎出价多少?” 老头没好气道:“三十五。” 白蝉回道:“十个银币我就买了。” 老头叹了口气,“十五。” 白蝉爽快掏出十五块三眼银币买下了这只朴实的药鼎。一手付钱一手交货,两人皆没有再提前面药炉的事。 这时才是最精彩的时候,白蝉看似毅然决然地走,老头仿佛毫无挽留的意思。两人博弈心理,看谁先沉不住气。结果两人都挺沉得住气,于是一场生意就此作废。白蝉去对街的剑铺想挑柄铁剑用。 白蝉左挑右挑,相中了一柄剑,刚要去碰剑的时候忽然左手手指传来刺骨的痛,白蝉连忙将左手缩进袖口,白蝉问卖剑人什么价格,卖剑人最低价出到六十枚三眼银币,白蝉最高出到三十五个银币,那这剑肯定买不了了。 街那边卖药炉的老头笑了,他朝白蝉招手道:“行了行了,我这药炉三十五个银币卖你了。” 白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作揖说道:“谢谢老前辈成全。下次黑市您还在这儿的话,我带一坛酒来。” 老头哈哈大笑,晃了晃自己干枯的酒葫芦,亲手将那只药炉交给了白蝉。因为黑市每月逢五c十开市,也就是每月初五c初十c十五等开市,五日后白蝉也特意提了一坛酒来,这是后话。 白蝉刚要把药炉收起来,身边突兀传来一句:“且慢。” 白蝉眉头一皱,同时心思如电。难道这只药炉是赃物,正主找来了?管他呢,你让我且慢就且慢,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白蝉不管不顾先把药炉收了起来,静观其变。 这人的声音跟个头都告诉白蝉这是同龄人。 这人率先开口道:“这位兄台能否将那只药炉让给我。说实话那只药炉远比你想象力的品秩要高。我刚才看走眼了,现在有点后悔。条件你开,只要我力所能及。” 白蝉有些诧异,望向老头,老头摆手道:“瞧人家是懂行的。而且他还挺聪明,没骗你。” 白蝉重新拿出那只药炉,上下打量,他只能看出这是只新炉,别的什么门道也看不出来。但眼前的同龄人显然眼神热烈,不加掩饰的热烈。 “你姓甚名谁?”白蝉问道。 “顾无邪,药府弟子,也敢问兄台名讳?” 白蝉问道:“假如我要你为我煎三年的药,用来换这只药炉,你可愿意?” “我愿哎呀!”这位叫顾无邪的人愿意的意还没说出,结果脑袋被一药鼎砸个正着。 后面的老头发飙了,拎起顾无邪的耳朵对着他耳朵吼道:“一个破药炉就叫你替一药罐子熬三年药,瞧你这出息,简直气煞我也,老子恨不得把你丢药炉炼成药!” 顾无邪吃着痛还是好脾气道:“敢问老前辈是?” “老子是刘远霞的先生,你说老子是谁!” 刘远霞是现在顾无邪的先生,那这老头可不就是顾无邪的祖师爷嘛。 “祖师爷,祖师爷。您这是所谓何事?” “什么祖师爷,老子收你做关门弟子。” 顾无邪一时不知所措,他尊敬的先生刘远霞忽然要变成他的师兄,他的确不知如何是好。 “娘的,还不磕头?” 顾无邪脸憋得红彤,几番欲言又止,但他还是战战兢兢磕下了头。 白蝉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待顾无邪认完了师,白蝉道贺:“恭喜二位,恭喜恭喜。”白蝉一时词穷也不知说啥好了,然后将那只新药炉送给了顾无邪。 顾无邪拿出了一只黑色的药炉返送给白蝉道:“多谢兄台成全,这只药炉也不错,但比不得这只。算我欠你的,还是那句话,我力所能及的,会尽量还你恩情。还没问来兄台名讳?” 白蝉接过黑色药炉,这只药炉古色古香,看上去道法自然,韵味十足,白蝉爱不释手,他这才觉得三十五枚银币花得真值。白蝉喜笑颜开,大方说道:“我叫白蝉,剑府弟子,实力一般,籍籍无名。” “白兄,我有一事不解,你是剑府弟子又为何有意炼药呢?” “那还不是你们药府的药太贵,而我又是一个药罐子,那可不得自己动手才成。我反正不管了,以后我算是赖上你了,你敢坑我,我就嚼烂你舌根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炼药 白蝉跟顾无邪胡侃了一些,便作别顾无邪跟老头,安心去逛悠了。白蝉没打算再去攀这师徒俩的关系,先前他说要赖着顾无邪也是玩笑话,他能拿三十五枚银币买下一个品秩很高的药炉已经心满意足了,万不想得寸进尺。当然其实他大可拿着听上去品秩更高的新炉一走了之,但他还是将之拱手相让的原因一来是他觉得物华珍宝应有能者居之,二来他见顾无邪确实挺无邪的,他乐意成人之美。 满月高悬,月光洒下,人或者器物平添一些灵气,不关什么看上去都额外顺眼。 白蝉兜兜转转,千奇百怪的器物着实让他大开眼界。这边这人卖的是乾坤袋,最便宜的也要八百三眼银币,白蝉在想若是没方寸之物,拎八百枚银币来这里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情。这边有人卖面皮,价格却便宜到令人发指,五枚三眼银币一张,听上去挺有吸引力的。白蝉见那边围了一群人,出于好奇他也凑了上去,结果发现人群中央是一人当众借由月光画春宫图,白蝉脸一红连忙退了出来,人是退出来了,但画面却印在脑袋里经久不散,现在他还不理解为什么一些地方“画蛇添足”。 白蝉入山这些日子,最深处的感触就是这里的老者都是高人,比如说菜园的老农,又比如说他的先生江明,后来剑经阁的看门人,刚才拿药炉钓人的老头。那现在眼前的目盲老者,是不是也是狠角色。 这位老者脸上也是沟壑纵横,两只眼珠像是死鱼眼,一只静止,另一只在眼眶内乱晃,他穿着厚重棉衣,手拄一条有些年岁的树根,另一只手牵着一只火红狐狸,狐狸额头上有道很深的疤痕,右前爪坡了,毛发凌乱,看样子也是年事已高。 白蝉在意的是这只狐狸脖子被项圈勒出一道血痕,狐狸好像并不在意,一直安静地整理毛发。白蝉可看不下去,他五岁时差些无心把自己家的大白狗给勒死了,所以他看到这一幕浑身不自在,白蝉便想了会儿还是恭谨地向这位不知深浅的老者说道:“前辈,您家的狐狸” 白蝉忽然看到狐狸狠狠瞪了他一眼,吓了白蝉一跳。 老者接过话茬道:“没事的,它自作自受。” 白蝉不再多言,就此离开,刚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小友且慢。” 白蝉停下脚步转身过来。 老头慢慢悠悠走过来,边走便说道:“这样吧,老夫在卜算一途还算有点心得,我见小友心善,老夫免费给你卜一卦如何?” 白蝉才知道这老者是收摊了的算卦先生。白蝉心想既然不用付钱,何乐而不为呢。白蝉便问道:“是要我抽签吗?” 老者说道:“不用不用,你将手递给我就行了。” 白蝉将手递了过去。 老头摩挲了几下,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小友身体有恙,心思沉重,今后几年不会轻松,但固守心田,一定会苦尽甘来。” 白蝉拱手道谢:“多谢前辈教诲,晚生会铭记在心。” 老头摆了摆手,摸了摸模样凶狠的狐狸,缓慢离开。 白蝉过了眼瘾,也该回去休息了。 翌日白蝉忙完一些既定事情,便跑去药府买了些药材,白蝉昨日倒是在黑市里见有卖药材的,且比药府便宜得多,但白蝉没敢买。 白蝉从书上了解到,炼药是件冗杂繁重的事情,他甚至怀疑这些药府的弟子是不是在决定做药师之前,没人告诉他们炼药有多麻烦吧。 首先,药府的入门弟子需要熟知海量的药材功效,哪怕是你够聪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记住的。常言尽信书不如不读书,记住后总有一些药材还得去验证真伪。更麻烦的事是炼药的火候,这就更不是随随便便能掌握诀窍的了,得需要无数次尝试。等药师第三境破茧境后,要需要找一朵合适的灵火,比方说霸烈的雷火,沉稳的地火,温顺的木火,难得一见的陨火等等。因为现世的修者的萤火有别于白蝉的萤火,他们的萤火是天地灵气的载体,所以药师们需要找一朵合适的灵火,拿他们的萤火来温养这朵灵火,他们与这朵灵火建立关系后,再拿这灵火来炼药。这看起来像是脱裤子放屁,因为如果每人的萤火都跟白蝉的一样,便可以在破茧境时,让萤火离体,直接拿来炼药好了。只是因为修炼体系革新了,那药师也只能随之而变了。 白蝉不需要记住海量的药材,他顶多需要记一些培元固本的药方所需药材就行了。白蝉不能取巧的是他仍旧要苦苦摸索炼药火候,而且他没有先生指教,这必定要浪费很多的药材,而药材是花钱的。 今日风和日丽,天空湛蓝,白蝉找到一清净之地,临近水源,周无杂草,白蝉学书中所述,将地上铺上一圈磁石,将药炉放置其上,药炉便悬浮于磁石上空,白蝉这只药炉品秩较高,所以炉身会亮起符文,药炉会自动沉浮到合适高度。白蝉拿出培元丹药方里所述草药,比如说熟地c枸杞子c半枝莲c丝连草c火鱼翅c妙蛙子等,精准称量其份量后,将之放到石臼里加适量水捣烂,捏成丸状放置到药炉里。 药炉底下放上枣木,滴上松脂用孙不器的火球符引燃,接下来要考眼力了。 火焰也分青红皂白,药方所述培元丹温度不宜过高,火焰呈鹅黄色为妙。好一个鹅黄色,白蝉盯火焰半天着实分辨不出什么是鹅黄色。 那也没办法,急不来的,白蝉添火减火控制火温,尽量让药炉下的火焰呈他心目里的鹅黄色。两刻钟后,药炉里冒出黑烟,白蝉揉了揉眼,取下药炉倒出灰烬,白蝉呆坐在哪里,先想好下一次调整什么。 白蝉再次动手,药炉沉浮于火焰上,白蝉一扇,药炉缓缓旋转,炉身下的火焰也随之旋转起来,火舌包裹住整个药炉,白蝉将柴稍减,聚精会神盯着火焰颜色,又两刻钟后,药炉激荡了几下,白蝉无奈摇了摇头,上前用湿布拎住药炉两只炉耳将药炉拿下来。打开炉盖,倒出渣滓。白蝉愁眉苦脸了一会儿,收拾了收拾心情,再来。 白蝉摸索了半日时间,损失惨重,大约让他糟践了十枚三眼银币的药材,最终只换来三个像鼻屎一样的药丸,白蝉拿冰寒溪水搓了搓脸,这半日药没练成,他却半成熟了。一整日也不能全部浪费在这炼药上,他毕竟是个剑修。 回去路上他先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今日所得所失。然后今日剩余时间需要心无旁骛练剑了。白蝉来至竹林,王霏霏他们都在,身边依旧簇拥着大群人。白蝉瞧见周边陌生面孔也不少,应该是剑府里其他先生的弟子了。不过他们似乎还近不了王霏霏的身,因为白蝉的同窗们像防贼一样将这些外人隔离在外。 方和见白蝉来了,打招呼道:“哎,来这边。”方和瞧白蝉蓬头垢面,很善良就没问白蝉炼药进展。 白蝉便走到方和那边了。微妙的是不知不觉间,钱小佳凑了过来,唐知之凑了过来,最后王霏霏也凑了过来。自然而然,白蝉变成了场内焦点。外人七嘴八舌,互相询问白蝉是谁,看样子跟王霏霏挺熟络的,怎么没听说有这号人呢。而白蝉的同窗们其实更好奇,白蝉倒底何德何能,可以讨王霏霏欢心。 上次白蝉便跟王霏霏坦言,在她旁边会成为眼中钉,所以先前才尽量躲着她的。王霏霏觉得好笑,别人都往她身边凑,就白蝉想远离她。王霏霏哪里肯让白蝉逃出她的手掌心,她可得好好捉弄白蝉才肯罢休。 白蝉瞥到王霏霏狡黠目光后,心里凉半截,知道这姑奶奶又闹幺蛾子,他还想安心练会儿剑是奢望了。 “知了呀,炼药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吧?”王霏霏张牙舞爪朝白蝉扑来。 白蝉翻了一个白眼,不打算闪躲了,直接坐到长椅上,留给王霏霏一个后背。白蝉笃定这大小姐不会让他占这便宜,但王霏霏早不是之前的王霏霏,她还真就乖巧给白蝉捏起了背。白蝉感受到周边如刀的目光,白蝉岿然不动,还不时发出舒服的呻吟声。王霏霏也不能让白蝉白占这便宜,她撒娇指了指旁边一人道:“知了哥,这人一直在一边指手画脚的,你帮我教训一下他嘛。” 白蝉转身顺着王霏霏所指看去,一瞧又是一个公子哥,人模人样,穿金戴银的。白蝉一拍大腿,站起身朝那人走去。那公子哥如临大敌,一手已经握紧剑柄,准备随时出剑。远处赵子荣也停下手里动作,向白蝉看去,白蝉将面临的对手对他而言也很棘手,难道白蝉恢复巅峰状态了? 白蝉坦荡荡走至那人面前,一言不发,两手在这人面前一拉,变出一张横联,上面写着:我就一吃软饭的,打架请找王霏霏,谢谢。这一招实在让那公子哥措手不及,公子哥身后的人已经笑了起来。白蝉向这人抱了抱拳,又扯出一张横幅,上面写着:兜售王霏霏糗事。 这下周边的人炸锅了,乌泱泱议论纷纷,至此他们弄清了一件事,王霏霏跟白蝉关系确实亲近,但好像白蝉对他们而言并无威胁,白蝉给出的态度是,王霏霏是大家的,他不会拦着你或者怎样,甚至还可以帮你。再审视周边,这些人看白蝉的眼神也柔和起来。 王霏霏偏偏看不到横幅,见此异状万分诧异,随手抓来一人问白蝉写了什么,那人如实交待,王霏霏咬牙切齿,心里暗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这个公子哥不干了,他就是来找茬打架的,冷嘲热讽了王霏霏跟赵子荣半天,结果无人理睬,他被冷落半天面子几乎要挂不住了,白蝉向他走来时他以为终于有人应战了,结果白蝉整了这么一出,他可不依。 公子哥朝着背对着他的白蝉一记手刀劈去,恶狠狠道:“去你的吧,好狗可不会挡道。” 白蝉是反应不及的,可方和在白蝉身侧,出手挡下这一记手刀,这公子哥嚣张跋扈也是有些依仗的,方和虽拿手臂挡下了,但这一记手刀力道还是挺足的,硬压着方和的小臂落到白蝉肩膀上。这时王霏霏已经冲到白蝉身侧,钱小佳c唐知之也围了过来,白蝉同窗们也同仇敌忾,全部围了过来。 白蝉掸了掸肩膀,忽见王霏霏气势汹汹冲来,连忙抬手制止。真跟这人打起来白蝉他们又捞不到好处,而且白蝉他们有私下打架前科的,再闹乱子不合适了。令众人有些奇怪的是,王霏霏居然真就停手了,白蝉忽然意识到气氛不对,亡羊补牢道:“对嘛,咱可不都不想再被罚抄书了啊!” 同窗们恍然大悟,他们知道王霏霏他们因为黄秋生的事情罚抄经书十日,王霏霏是基于此考量才停手的,你白蝉算哪根葱可以指使王霏霏。白蝉如释重负,心里却骂街,这算计来算计去太累人了,也太蠢了。 王霏霏有些走神,她也是方才才意识到,她居然这么在意白蝉的想法,她一时觉得自己有些陌生,但也说不上这样有何不可。她撇了撇嘴,想不通就搁一边好了,既然决定不打架,那就不打架好了。随后他们理也没理那公子哥,头也不回找地儿练剑去了。 公子哥又被冷落了,看着人潮退去,他是五味杂陈,也不好穷追不舍了,只能站在原地喊着:“吾名陆离,不世出的剑道天才,尔等皆应匍伏朝拜,谁敢不服,谁敢不从” “陆离剑仙,法力无边!”有人揶揄道。 “陆离剑仙,法力无边!”一呼百应。 白蝉一行人在竹林里找一清净地,方和率先嚼那陆离舌根道:“这富家子也挺逗的,还不知道人家拿他当猴看呢,你瞧他那样子,还真拿揶揄当夸奖呢。” 王霏霏挥拳愤然道:“瞧他那臭屁样子,还挺可恶的。等会儿,你们是不是也把我当猴儿看啊?” 白蝉看了看身侧跟身后,发现王霏霏是在问他,“问我啊?”王霏霏点了点头,白蝉躲不过去了,“额,那个,你愿意听实话?” “废话。”王霏霏说道。 白蝉盯着王霏霏的眼,诚实地点了点头。 王霏霏深吸一口气,“看剑!” “你瞧你们富家子,根本听不得实话,”白蝉冲进人群,朝同窗们喊道,“王霏霏要杀人了,谁帮我拦住她,我就给谁说一件她糗事。” “哼,谁替我抓住知了,我就帮谁指导几招剑术!” 刹那间白蝉便被押送到王霏霏面前,王霏霏敲打着白蝉问道:“现在说,谁是猴?” 白蝉斩钉截铁道:“我!” 王霏霏心满意足,朝众人喊道:“一起来吧,我帮你们变强啊!” 同窗们真正欢呼雀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白鼠与狗腿 王霏霏拉过来好多人,但并非所有人,还有一些人簇拥在赵子荣c牛弹琴那边,这样无形之中形成了两大阵营,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样子,延续到后来,赵方亲切称王方是吃软饭的,王方称赵方是啃石头的。 练完剑,白蝉回到寝室,特意做了几个饭团,招呼孙不器带小白过来吃。 半夜三更,孙不器来敲白蝉的门,白蝉似乎早就料到,平静给孙不器开门。 孙不器气势汹汹道:“我就知道你主动请我们吃饭团就没安好心,小白上窜下跳一宿了。你好歹毒啊,竟然给我们下药!” 白蝉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道:“是不是春天到了,它表现异常也算正常,就跟野猫一样。” 孙不器气极反笑,上前掐着白蝉脖子晃荡白蝉道:“你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这才入冬没多久,你丫告诉我春天到了?少他娘抵赖,说,是不是你干的?” 白蝉咳嗽了几声,虚弱说道:“冬天到了,春天还会晚吗?” 孙不器恶狠狠道:“我掐死你!” 白蝉拍着孙不器的胳臂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放开我,我给你拿解药。” “还他娘真是你干的,枉我这么信任你!我要掐死你,害我睡不安稳觉!” 最后孙不器还是放开了白蝉。白蝉缓了缓说道:“那不是毒药,那是我炼的培元丹,哪里有解药。我以为小白它百毒不侵的,上次的八爪鱼的毒它很轻巧就解了,这次替我试试毒肯定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它在那儿上天入地的,折腾的是我不是你啊,我这一宿是睡不着了,明日我还有要紧事做,你说怎么补偿?” “对嘛,补偿,绝对补偿!十日的宵夜如何?” 孙不器眼珠子转了一圈,爽利说道:“成。” “但是,我有个条件” “嘿,你也不打声招呼就拿小白试药,你还有脸提条件?” “嘿,你丫让小白开锁偷我饭团的时候打过招呼吗?” 孙不器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啥时候指使小白开锁了,你血口喷人!” “少来这一套,接下来一些时日,可能还得靠小白了,我有分寸不会伤着它的,你也帮忙掩护,败露你也要兜着。这样我给你做半月的宵夜,事成之日我也会补偿小白的,到时候你也沾光。” “好吧,那这次怎么说?” “这还不好说,你丫质问它偷吃什么了就行!它一天就行鸡鸣狗盗之事,它那里记得都吃什么了。” “哦。”孙不器哦了一声,在耳朵里塞上两只棉塞,回房质问了小白几句,便躺下睡觉了。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独留小白在一旁满地打滚,它莫名气血翻腾,回想一天他的劣迹,可惜脑袋嗡鸣,它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什么了,待它终于睡着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白蝉休息前自言自语调侃道:“呵,契约。呵,说好的忠贞不渝呢?”白蝉觉得朋友间无关紧要地相互使绊子,也挺有趣的。 大清早,白蝉修完《旭日经》,白蝉还是去昨日找的风水宝地炼药,在路上他发现有人尾随他。这人是他同窗,叫羊秉文,常在赵子荣身边晃悠,是那种一厢情愿的狗腿子。白蝉也懒得猜他有何企图,直接停下脚步问他:“兄台,有何贵干?” 羊秉文回道:“没事,遛弯儿。” 白蝉客气问道:“敢问我是否碍着兄台事呢?” 羊秉文连忙摆手道:“没事,你忙你的。” 白蝉报以微笑,转身不再理会羊秉文。白蝉来至上次炼药的地方,将药炉放置到磁石阵上,引燃几个小木块先热炉,趁热炉的功夫,白蝉开始捣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捣药炼药白蝉就娴熟许多了,将几种药材捣碎研磨,混杂成球状,小心翼翼放至药炉里,盯着火候,还要记着时间。 羊秉文就在溪边,偶尔瞧瞧水中鱼虾,偶尔拿石块打几个水漂,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白蝉都替他觉得无聊,这是做甚,受赵子荣之命来监视他?白蝉自己否定掉,他觉得赵子荣没这么无聊。白蝉还真摸不透这人用意,暂且暗自提防着些吧,白蝉最怕的就是令人琢磨不透的人了。 羊秉文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比他剑术的本事大的多,他整日在赵子荣身边溜须拍马,从一些细节处他瞧出他的赵哥还是挺惦念白蝉的,他倒是看不出白蝉有什么值得赵哥惦念的,但他觉得这就是他与赵哥的眼光差距吧,那他作为小弟,自然要替大哥排忧解难了,所以他决定自发监视白蝉的一举一动,回头汇报给赵哥,赵哥肯定会多看他两眼的。而且最好,能给白蝉制造些许麻烦就再好不过了。当然江明曾明令禁止他座下弟子相互算计,但羊秉文觉得他会拿捏分寸的。 羊秉文尾随白蝉一路来到此地,发现白蝉居然是来炼药,他暗嘲白蝉居然也不务正业,而且看样子还挺像一回事的。羊秉文对炼药一事的认知属于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范畴,他也是第一次见人炼药,但他也知道成药火候时机都很重要,他决定抓准时机坏白蝉一炉药,只要他装作是意外,想来白蝉念及同窗之情也不会拿他怎样,即便白蝉发飙,又能拿他怎样呢。 白蝉接二连三的失败,羊秉文看得心情舒畅,他甚至觉得何须他捣乱啊,由着白蝉失败下去,必定要崩溃的,到时候他甚至需要出言“安慰”白蝉几句。 白蝉确实焦头烂额,他甚至也无暇分心来提防羊秉文了,他觉得他撞到一点门道,还没来得及抓住而已,他现在需要专心致志来抓住这道灵光才行。白蝉收拾一下心情,不疾不徐再来一遍。 “鹅黄色”火焰包裹着药炉,药炉悬浮半空里徐徐旋转,带动着火焰也旋转升腾,对白蝉的感觉是,一切都如此恰到好处,白蝉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蛇,大蛇!学宫里的传说是真的,白蝉,那边有大蛇!”羊秉文嘴里嚷嚷着特意冲来坏白蝉好事。不得不说羊秉文时机拿捏的也恰到好处,在最关键的时刻,羊秉文“不小心”踢到了药炉下的木炭,真真切切来了一次釜底抽薪。 白蝉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药功亏一篑,沉默了几息,平视羊秉文道:“龙鳞蛇吗?听说蛇胆是好东西。” 羊秉文极为擅长看人眼色,但此刻却拿不准白蝉的眼神流露出的意思。他不由得得觉得恐惧,讲话也开始含糊,“是,是啊,好大一条。这,这边没打搅到你什么吧?” 白蝉没回答,俯下身子取出几粒毁于一旦的药丸,放在手掌上,端到羊秉文面前,反问道:“你可知道,我炼的什么药?” 羊秉文问道:“什么药” 白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开羊秉文嘴,将药丸送了进去。只见羊秉文喉咙一动,羊秉文面容惶恐,立刻扣嗓子眼试图吐出来,可惜为时已晚。白蝉趁着这个空当收拾起家当扬长而去。 羊秉文边追边吼道:“王八蛋,白蝉你给我吃的什么?” 白蝉充耳不闻,在前面逃得无比潇洒。羊秉文穷追不舍,话语从谩骂也渐渐变成了求饶,不知不觉,两人便来到了竹林演武场。 同窗们见着两人这样也觉得新鲜,羊秉文是一唯赵子荣马首是瞻的人,这会儿怎么追着白蝉好话说尽呢。 同窗们自然而然划分为两大阵营,白蝉走到王霏霏身边后,羊秉文避嫌止步不前,但嘴上哀求仍旧不断。 王霏霏瞧见这一幕也觉得好笑,她开口说道:“白知了,夺人所好可非君子所为啊!” 白蝉掏了掏耳朵,掏出二斤污言秽语跟三斤奉承之语,确实也不胜其烦。赶忙朝羊秉文说道:“得了,就静心丸而已,可别嚷嚷了。” 羊秉文觉得心口发热,急切问道:“不对啊,我这浑身发烫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被你一打搅,清心丸还会是清心丸吗?”白蝉没好气回道。 “那成了什么?”羊秉文追问。 “自己感受。”白蝉不想再跟这人废话。 “哎,白蝉,不会,不会是春”羊秉文揣度。 “你想得美。别聒噪了,赶紧滚蛋!”白蝉逐客。 羊秉文瘙痒难耐,一边抓耳挠腮,一边骂骂咧咧走回赵子荣阵营。走到赵子荣身侧后脸色如翻书般变幻,一脸谄媚面向赵子荣。赵子荣一脸嫌弃,随口说道:“去药府拾掇清楚了再回来。” “是。”羊秉文领命前往药府。 王霏霏这方阵营,同窗们向白蝉询问情况,白蝉只好如实解释,惹得众人哄然大笑,同时对羊秉文打搅白蝉炼药表示不耻。白蝉生气归生气,他毕竟损失了一炉丹药,但他开心的是他掌握了一些诀窍,这是羊秉文没能打搅到的。 话说回来,除了羊秉文跟白蝉,其余人都在如火如荼地练剑,而羊秉文跟白蝉一个忙着“遛弯儿”,一个忙着“炼药”,好像都不是一个剑修应该做的。羊秉文天赋尚可,实力在这一届剑府弟子里算是中上游,但他喜欢及时行乐,修行这种事情成了顺手为之。江明多次提点,结果让江明哭笑不得的是这家伙一句教诲没听进去,反而趁着机会极力跟江明套近乎,江明确实觉得挫败,他居然坳不过一个小娃,明明是块良木,偏偏往粪土里跳,拦都拦不住。后来江明释然了,道理有时是讲不通的,只能等他自己受挫,疼了,才可能领悟。而白蝉炼药是做长久打算,其初衷还是为了修行,所以他跟羊秉文本质是不同的。 白蝉一起同大家练剑,他可以感受的到,同窗们的修为一日千里,因为大家都已经打开一两道灵脉了,他们比白蝉运用灵力可比白蝉得心应手多了。白蝉心里真不是滋味,他能感受到切磋时要别人要小心翼翼免得伤到他。白蝉虽说点通了十几处灵窍,可惜它们并不能联结,因为它们来路去路都飘摇残破,而且那些温养穴窍的小萤火也不会常驻,因为它们需要向更远处进发,这便导致了白蝉的修为毫无长进。所以白蝉现在都是在精炼剑招罢了。 出头之日还遥遥无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纷争 临近银雀山年末大考,也就是众人嘴里常提的揽月榜冲榜了,正是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是卯足了劲想在榜上占有一席,即便不能,那也要在副榜上名位靠前才行,这样除夕归家好歹有个交待,所以大家才会卯足了劲修行。揽月榜牵扯到学宫三四个府,人数众多,想要脱颖而出也不容易,有实力冲榜的人需要去打探其余人的情报,务必做到知己知彼。 羊秉文前往药府途径富家子剑修陆离他们的演武场,出于好奇只在人群外多看了陆离一眼,结果被拦住去路。他常出现在“战神”赵子荣身侧,无形之间混了个眼熟,陆离的同窗们自然以为羊秉文来打探情报呢,只不过这人未免太正大光明了。 羊秉文莫名被人群包围,他忽然回过味来,赶忙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路过,我中毒了,要去药府看病。还望各位兄弟姐妹高抬贵手,放我去吧。” 陆离双手交叉于胸前,走至羊秉文面前,从羊秉文一席话里仅仅择出“兄弟姐妹”四个字,陆离用常见的纨绔子弟专属阴阳怪气腔调戏谑道:“谁丫跟你兄弟姐妹,你是狗,而我们是人。昨日我去你们演武场,就丫你笑得最卖力,我就不明白了,你见了我不绕着走也就罢了,怎么今儿还来自投罗网呢?”说话期间陆离还特意腾出一只手来拍打羊秉文的脸折辱他。 赵子荣的“战神”名头能在剑府乃至整个学宫里盛传,羊秉文功不可没,昨日陆离前来一探虚实,羊秉文在一旁奉承赵子荣时,不免会贬低嘲讽几句陆离,羊秉文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现在经陆离这么一提点他才惊醒,心跳甚至漏了一拍,因为他知道,今天祸不单行,陆离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羊秉文还没认命,他立刻傻乐呵道:“哎呀,陆兄,昨日都是误会,若有什么冒犯的事情,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要是非要出几口气也没问题,我认罚任打,但是我确实中毒了,耽搁不得,要不等我从药府回来随便你出气如何?” “任打认罚,大家可都听到了,啧啧,你可真是条好狗。认罚就有个认罚的样子,你这点头哈腰的成何体统,站好了。”陆离向来只挑他感兴趣的话听。 羊秉文乖乖站直,嘴上说道:“不是,陆兄,我这毒确实刻不容缓。” 陆离忽然发飙,反手一个大嘴巴甩到羊秉文脸上,“谁许你跟我称兄道弟的?” 陆离身边有人附和道:“你这分明是荣光焕发,骗谁呢,还中毒?离哥儿,在他这半边脸再赏他一下,让他更容光焕发一下。” 另外一人在羊秉文身后,拿起一根竹竿朝他膝盖后面抽去,嘴里说道:“站着哪行,你得跪下。” 羊秉文吃痛跪倒在地,他回头恶狠狠瞧了那人一眼,但毕竟他们人多势众,他也不好发作,羊秉文顺势跪爬到陆离腿前,仰看陆离,依旧堆起笑脸,他说道:“如那位兄弟所言,你再给我一巴掌,咱就翻篇了如何?” “哈哈哈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有这样的要求。”陆离捧腹大笑,向周边同窗们问道,“你们听过这样的要求吗?” 陆离一拍手,做出决定:“那好,就依你,你接过我这一巴掌,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另外,你这跪拜礼我可受不起,你站起来接我这一巴掌就好。” 陆离亲自将羊秉文扶起来,还给他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尘土。羊秉文原地站好,陆离在一旁活动了活动筋骨,右手在羊秉文脸边比划了几下,最后陆离挥动了他的手臂,啪,一声清脆嘹亮的声音传来,羊秉文应声倒地,直接昏迷过去。 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这未免太过火了,但在场没人想去忤逆陆离,只能看陆离自己的想法了。 比起羊秉文死活,陆离更在乎自己手掌,这一巴掌虽说打得很爽,自己的手掌也不好受,白蝉深有体会,当初他曾给黄秋生一巴掌,自己的手掌肿了好几天,好在他还有另一只手可用。 “老六,老七,带他去药府。老五,我给你一张记话符,你将这件事如实记到符上,去他们演武场放给他们听。接下来几日,咱们严阵以待,毕竟打狗也得看主人的。”陆离发号施令。 三人应允,分头做事去了。 药府药房里,羊秉文苏醒过来,脑袋一晃就疼,脸不是不疼,是没脑袋疼。羊秉文想起来先前的遭遇,心绪悲怆。待他谨慎排查周边无陆离同窗后,他才怒目切齿吐出俩字:“陆离。”此恨绵绵无绝期,此恨如针深刺骨,而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咒骂,希望陆离暴毙才解恨。 羊秉文喊来一位药师,询问自己伤势,药师告知他静养即可,羊秉文特意问了问有无中毒,药师回问他是不是吃了劣质的培元丹,羊秉文才了然,原来白蝉炼的药原来是培元丹。羊秉文还了解到他昏迷了大概一个时辰,想来白蝉劣质的培元丹还有点药效。 冬日的白昼本就不长,加之这日天色不好,也不知是要下雨还是下雪,羊秉文出来药房时,光线昏暗,羊秉文扶了扶自己额头,头疼安定过后,小碎步朝自己演武场走去。他很急切,他要天黑之前赶回竹林,请他的赵哥替他出气。路途中,他要琢磨措辞,等到见到赵哥,他得好好诉说他的委屈。 等羊秉文回到自己演武场时,发现大家都在,他暗松一口气,然后声泪俱下连滚带爬到赵子荣身边,没等他开口哭诉,赵子荣示意让他住口,拿出记话符让羊秉文听。羊秉文没听几句,愤怒说道:“一派胡言,他们打我也就罢了,他们还恶语中伤我,实在欺人太甚!赵哥儿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赵子荣又立刻打断他,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赵子荣跟羊秉文唯一的一点共识是,这陆离未免太跋扈了,真当自己无敌了。赵子荣头一次觉得自己挺惹人厌,他记起他当初丢掉白蝉的石刻小鱼,是不是跟现在的陆离一个德行。 这张记话符等同于战书,赵子荣此刻站到了彼时白蝉的位置,他想了会儿,他终究做不到像白蝉那样,被人冒犯后还能心平气和跟人掰扯道理。他信奉自己的拳头,能打架解决,就不跟人废话。至于后果,向来不是他所操心的事情。 在羊秉文昏迷的这一个时辰里,同窗们各抒己见,一些人建议以牙还牙,一些人建议稍安勿躁。赵子荣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权衡利弊何须旁人多言,他很快就决断要还以颜色,之所以磨蹭了一个多时辰,是他忽然想要换位思考,假如他自己是白蝉,现在会是什么境遇。因为白蝉自从与他一战后,不知什么原因实力急转直下,但到现在而言,仍不见白蝉有丝毫气馁,而且哪怕白蝉实力一落千丈,依旧混得风生水起。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敢轻视白蝉的原因,同时又是羊秉文悲哀之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羊秉文更悲哀之处在于,他将心愿寄托于他人身上,跟着其“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充其量算是一跳梁小丑而非走狗,没人指使也没人收他好处,敌我双方皆不在乎其安危,就如这次众人得知其受辱后,仅谴责陆离暴戾,却并不对羊秉文抱以同情,赵子荣礼节性派两人去药府照应羊秉文,到现在羊秉文都回来了,派去的两人又“走丢”了。 赵子荣纠集群众,美其名曰“战神帮”,浩浩荡荡朝陆离他们演武场进发。王霏霏这边害怕“战神帮”过去吃亏,暂且与他们冰释前嫌,虽说也没什么前嫌,就是一致对外的意思吧。 路上有人想得周到,贡献出一整条丝带,割成小结分发给同窗,每人将小结系在胳膊上,免得待会儿混乱敌我不分了。去的路上才碰见从药府赶回的两人,这样江明座下四十三名弟子集结在一起,紧密得像天边的那朵乌云。 风萧萧,飞鸟避退,一群人有意无意都将步子踩到一个点上,如同排兵布阵的将士,人群里再也没有赶鸭子上架的神色,再没有担心事后惩处的惶恐,人人眼神坚毅,他们知道无法控制事后的事情,但这场战事战果,必须是他们赢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