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宠艳妻》 正文 1.001 第001章 贵京西郊一个叫富阳县的小县城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被柳家老爷捧在掌心来宠的柳家大小姐,下嫁给了城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倒是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柳大小姐才成亲不足两个月,就哭着跑回娘家闹和离。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 蓉姐儿天真浪漫,有口无心,这个柳芙是完全相信的。 但是妹妹现在跟董绣春住在一起,董绣春私下教了她什么,还真不好说。以前她还没有成亲的时候,有自己看着,董绣春就算想教坏妹妹,她也不敢。但是自己现在成亲了,整个芙蓉阁里,就只董绣春跟妹妹两个主子在,那个董绣春心眼儿坏,自然不会教妹妹好的。 她多活的那几年,和离后,四处奔走,忙着跟苏氏打擂台。后宅中,自然疏忽了对妹妹的管教。 以至于后来,妹妹被董绣春教得成了那种性子。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娘走得早,她又疏于管教,蓉姐儿又小,不懂事,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不肯要,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柳芙这才转过身子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蓉姐儿委屈:“春姐姐说,姐姐是被姐夫赶回家的,姐夫不要姐姐了。蓉儿怕,怕姐姐难过。所以,我想问问。春姐姐说,不能告诉姐姐她对蓉儿说的话,怕姐姐会伤心。” 董绣春打的什么主意,柳芙明白。 嫌她还不够难堪的,借着蓉姐儿的嘴,过来雪上加霜呢。 若她真的是被顾家赶回来的,她让蓉姐儿这样说一句,直往她伤口撒盐,不比捅刀子好多少。怕是,她才捡回的一条命,也得没了。 董绣春,瞧着可怜巴巴的,心可真毒,跟她那个娘一样。 柳芙抱住妹妹:“姐姐跟你姐夫好着呢,蓉姐儿别担心。就是想你跟娘了,才回来小住的。等过两日,你姐夫会来接我回去的。” “真的吗?”蓉姐儿眼睛一亮,水汪汪的,“会来?” “当然。”柳芙拍胸脯保证。 蓉姐儿不傻:“那姐姐怎么掉湖里去了?不是因为姐夫总不来,姐姐生气了吗?” “失足啊。”柳芙心里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大冬天下着雪,湖面都结冰,可巧她路过的地方没结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哄蓉姐儿说,“走路不小心都不行啊?” “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再掉湖里,可怎么办?”蓉姐儿小身子直往姐姐怀里钻,“姐姐再生病,蓉儿会心疼的。” “没白疼你。”柳芙“吧唧”一大口,亲在妹妹脸上,搂着人说,“娘,我带着蓉姐儿睡会儿。” “那你们姐俩儿好好睡,娘就在外间守着。等你们醒了,一起吃晚饭。” 郭氏起身,示意铜钱儿帮小女儿宽衣。她又望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欣慰的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外面的大雪停了,西边儿映着霞红。晚霞映照着白雪,美不胜收。 听到内室的动静,郭氏撩帘子进来说:“蓉姐儿收拾收拾,跟娘去西院儿。芙姐儿,一会儿晚上你自己先吃,晚饭娘都安排好了。” 柳芙一边帮妹妹穿衣,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西院儿是她奶奶跟三叔一家住,柳老太太偏心三房,就让大儿子买下隔壁的宅院来,给小儿子一家住。 柳重山不差那点钱,加上也心疼自己三弟从小就病怏怏的,所以爽快答应了。买下西边的院子后,柳重山请了瓦匠来,将两栋宅院中间的那道墙打通了,做了一个月亮门。 平时两房进出,都从这里过。 老太太跟小儿子一起住,郭氏苏氏等,往常都是一早过去请安。 今儿这个时候差人来喊,肯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说。 郭氏道:“杭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差人来喊,怕是说这个的。” “这事情就这么着急啊,非得现在过去。明天一早去的时候,不能说吗?”自己奶奶偏心,柳芙心里可也不待见老人家。 自己娘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少遭老太太的白眼委屈。 “你也少说两句吧,留在屋里,好好歇着。”郭氏细细瞧着大女儿脸色,松了口气道,“瞧着好了不少,大夫叮嘱你喝的药,记得要喝,一口都不能剩。” 老太太的心思,柳芙是看得透透的。三番五次提她二堂兄的亲事,肯定是说给他们这一房听的,想替她二堂兄多要些铺面银钱。 柳芙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娘,我也去。” “你还病着,不能去。”郭氏皱着眉,纵然严肃着,可她素来是个软绵的好性子,眉眼间依旧柔情四溢,没有一点严厉之色,“你乖乖的,这个时候就别闹了。留着点精神,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柳芙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也不是弱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再说,此刻的她,也不是真正十六岁的柳芙,里子换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她,精神头好,也就没那么弱了。 “娘,我没事儿。不信你问蓉姐儿,刚刚我们裹着被子说了好会儿的话呢。再说,屋里闷透了,刚好外面天儿好,我出去走走换换气儿也好啊。大夫也说了,总憋在屋里,不好吧。” “这”大夫的确这样说过,郭氏犹豫起来。 柳芙趁机道:“我保证,一定多穿些衣裳,指定不会冻着。好不易捡回来的小命,我可爱惜着呢。” 蓉姐儿也想黏着姐姐,胖手拽自己娘的衣裳,撒娇:“娘,就让姐姐一起去嘛。好不好嘛。” “好了好了,那就一起去吧。”郭氏心软耳根子也软,经不起磨。 两个女儿同时对她温柔攻势,她就受不了了。 柳芙一边穿衣裳一边想,娘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如果善良得连敌我都分不清了,那就坏事儿了。 得找个机会,让她好好看看苏氏的真面孔。 郭氏带着两个女儿到柳老太太上房的时候,苏氏带着一儿一女已经在了,柳三太太也到了。 苏氏跟前站着她的儿子柏哥儿,身边坐着她的女儿董绣春。见到郭氏来,苏氏立即拉着一儿一女站起来。 目光掠过柳芙的脸,苏氏眼里明显有片刻的停顿,似是没想到柳芙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似的。但她眼里的疑惑之色转瞬即逝,朝着郭氏笑了笑,问道:“芙姐儿身子不好,怎么也过来了?” 柳芙说:“奶奶这个时候叫咱们来,肯定是有大事,我便来了。” 苏氏点点头,拉起柳芙的手来:“你该歇着的,你今儿不来,老太太也不会怪你的。” 柳芙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闻声扯唇笑了下:“奶奶不怪我,是奶奶疼我。但是既然差人喊了要咱们来,我既然在家,如果不来的话,就是不孝顺了。还是说,如今我已经嫁出去,就不能算是柳家的人了?” “这”苏氏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笑容僵了一瞬,苏氏才又重新调整好表情道:“瞧你这丫头,就爱胡思乱想。你可是咱们老爷的掌上明珠,便是嫁了出去,只要想回来,家里随时都欢迎你。” 柳芙挨着自己母亲坐下,她将妹妹蓉姐儿抱在腿上。 柳老太太道:“芙姐儿,你姨娘说得对,你该好好屋里歇着的。你今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才捡回一条命,不好好养着,回头你爹又要着急了。” 柳老太太选择在这个时候喊家里女眷来,就是为了避开柳芙。因为她怕自己要说的事情,会遭这个孙女的反对。 这个孙女,护食得很,很是瞧不上她二堂哥。她觉得杭哥儿没出息,不肯让她爹给杭哥儿铺面,还说杭哥儿败家。偏她爹疼她,她说不准,她爹竟然真的不松口。 为了这事儿,老太太不知道都气了多少回。 柳老太太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那边,柳三太太似乎等不及了似的。 “娘,杭哥儿十七了,该说亲了。杭哥儿也大了,不似柠哥儿一样书念得好,将来说不定能走仕途。杭哥儿这辈子,没大出息,就让他学着他大伯一样,做些生意也好。”柳三太太坐不住了,怕老太太不说,索性她直接说了,顺便还给苏氏递了个眼色,“这做生意,也得练练手,杭哥儿可什么都没有。” 那边,苏氏像是跟柳三太太说好了似的,立即说:“这不难啊,过两天,就给二爷一间铺子打理。二爷是老爷的亲侄儿,就算是先送他的大婚礼物,未尝不可。” 柳三太太连连点头:“对对,这样一来,杭哥儿有些事情做,也不至于成日出去鬼混了。”柳三太太看向苏氏的那双眼睛发光,“就是不知道,打算给杭哥儿哪间铺面?大伯那边,好说吗?” 柳三太太直接忽视了郭氏跟柳芙,只巴结着苏氏。 苏氏说:“那就西街的米铺吧?娘,您看如何?” 老太太刚准备说好,柳芙道:“西街的米铺?那米铺一年能赚几个钱啊。姨娘有做生意的头脑,爹爹也愿意带着你管这些,姨娘不会不知道吧?” 苏氏陡然一惊,望向柳芙,笑容僵得难看。 “芙姐儿,说什么呢?米铺一年好歹能赚个二三百两,怎么能说不赚钱。” 柳芙说:“要么不给,要给就给好的。奶奶,三婶儿,我看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不错,要不就给二堂兄这间铺面吧。” “芙姐儿,你你说真的?” 这果脯铺子到底多赚钱,连柳三太太都知道。不说开在别县的果脯铺子,单单是富阳的一间,一年的利润不会少于八百两纹银。 而西街的那间,是最老的一家,肯定最赚钱。 “当然是真的。”柳芙特别认真地说,“我之前一直没让爹爹答应,不是不想给二堂兄,是因为在想给哪间好。现在想好了,觉得就这西街的果脯铺子不错。” 柳三太太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站起来走到柳芙跟前:“芙姐儿,还是你贴心。你跟杭哥儿到底是兄妹,你是真正为杭哥儿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苏氏不怀好意。 柳芙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道:“既然二堂兄有,那大堂兄跟三堂弟的也不能少。否则的话,大哥哥跟柠哥儿,怕是要对爹爹有意见。柠哥儿念书好,肯定喜欢文房四宝,要不那间笔墨铺子就给柠哥儿吧。至于大哥,我看东街头的那间木材铺子正合适。” 柳芙说得轻巧,可旁边的苏氏,却是坐不住了。 柳芙送出去的这三间铺面,有两间是苏氏的。那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苏氏都安插了人的。 现在柳芙说送就送,等于是直接毁掉苏氏这些年的心血。苏氏气得牙齿打颤,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柳芙瞥了眼苏氏,似是这才想得起来似的:“姨娘觉得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 当着老太太跟三房的面,她能说不好吗?就算想挽回这件事情,也不是在这个时候逞一时口快。 左右,这铺面不是还没送出去么?等一会儿回去,她好好跟老爷说说就是了。送给二房三房的三位爷铺面,她没意见,不过,已经属于她的东西,谁都别想动。 到时候,将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换成别的铺面送出去就好了。 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怒火,苏氏搁下茶盏才说:“芙姐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芙姐儿说得这么好,我当然同意。”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跟苏氏争的时候,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 “春妹或许不知道,但姨娘应该知道的。如今整个富阳县的人,都在看我c看柳家的笑话。” “我还没和离,就已经这样。若是我真的和离了,爹爹跟我娘的脸,往哪儿搁?还有奶奶,往后再串门打叶子牌去,不是叫别的老太太笑话了去?” “姨娘,芙儿一时心急,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吗?竟然私下让春妹说这样的话好在我心宽,不记仇,否则的话,将来我可是会恨你的。” “是,芙儿说得对。”苏氏脸已经绷不住,她装出来的那些好耐心,也磨得没了,起身道别说,“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 “那你就先回去吧。”老太太不当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 对于女儿今天的反常,郭氏心中一直存着疑虑。等回了芙蓉阁后,郭氏才忍不住问:“芙姐儿,你今天怎么愿意给你二哥铺面了?而且,还是给那么好的一间。” “娘虽然不管你爹爹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一些。这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可是当年你爹花了很多心思才经营下来的。对你爹来说,意义重大。你现在自作主张让出去,不跟你爹说一声,怕是不太好。” 这个,柳芙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晓得爹爹不会肯让出这一间来,柳芙才会故意这么说。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柳重山往内室看了眼,笑着摇头:“爹怎么会欺负你娘?疼还来不及呢。” 他眼里有浓浓的情意,化都化不开。 柳芙想,爹爹心里,虽然的确爱娘。可是,他对苏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苏氏没生柏哥儿还好,现在生了柏哥儿,赶她走也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初苏氏没怀身子的话,她也进不了这个门。 柳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去,虽然说捡回了一条命来,但身子到底也受损了。吃完早饭,柳芙便回芙蓉阁睡觉。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间的小丫头们在说悄悄话,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苏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觉得口渴,喊了金雀儿进来,喝了点水,顺便问:“怎么了?外面都在说什么呢?” 金雀儿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侍候着说:“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斋,将苏太太骂了一顿。”金雀儿平时是稳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收住了笑。 “还是为着给几位爷铺面的事情,原说好给二爷西街那间果脯铺子,结果却还是给了米铺。三太太觉得是苏太太在老爷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 对这件事情,柳芙不感兴趣。 “心里高兴就行了,也别太过忘形。”柳芙叮嘱,“你去跟下面的人说,该干嘛干嘛,别嚼舌根。” 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阁里的人,被苏氏抓住什么把柄来。 “是,奴婢知道了。”金雀儿严肃起来,朝着柳芙一俯身,便出去了。 柳芙继续躺下去,裹着鸭绒被子想心思。 顾晏怎么还没来接她回去?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这回是亲自来接她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 城西的一处宅院,白墙黑瓦,两扇铜环黑漆小门朝东南边儿开。 院里的腊梅开到了围墙外面来,白雪压着红梅,冷香四溢。院子不大,前后两排屋舍,拢共,也就六七间房,不与富人街的比,倒是比左邻右舍稍微好些。 上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屋里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来。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见了,立即跳起来迎过去:“曾祖母,您瞧,四叔亲自给我做木马呢。”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苏氏心情不佳,对女儿也就没个好脸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头再叫大小姐抓住一个错,你就得回你那个穷家去了。” 董绣春攥了攥手,低着脑袋,半饷才说:“姐夫来接姐姐了。” “这我知道。”苏氏又躺了回去,“顾家迟早是要来的,你姐姐也迟早要回去。她没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绣春抬眼睛看着自己母亲,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点名要带胡妈妈去她婆家,爹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苏氏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喊了候在外间的丫头来,让她们打水帮她洗漱穿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06 前院花厅里,胡妈妈站在大厅中,赖着不肯走。她听说大小姐要带着她去姑爷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故而扭扭捏捏的。 “老爷,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这要打发奴婢出府。”胡妈妈万分委屈,“若真是奴婢做错了事情,老爷请责罚就是了。只是,奴婢在府上呆惯了的,这骤然离开,总归舍不得。” 柳重山刚要说话,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做错了,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07 宋氏跟柳芙妯娌俩关系好,平时处得跟姐妹似的。 这回柳芙回娘家,宋氏一直都念叨着。 眼见着弟妹被小叔接回来了,宋氏头一个高兴。但她也知道小叔跟弟妹婚后总吵吵闹闹的,关系不大好。小叔冷漠孤傲,不似自己夫君温柔随和,弟妹也是富家千金,是从来不肯低头服软的性子。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真是叫旁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柳芙听到了。她心想,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 “三嫂,不用麻烦了,我不喝汤。”柳芙拉着宋氏坐下,瞧见允哥儿跟皎姐儿两个,挨着亲了下,这才对顾老夫人说,“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忙慈爱地说:“小夫妻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错啊对的。想祖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可比你辣得多,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常常跟子冉澄之的祖父吵。也没什么恨和怨,就是当初不想嫁他,我的父亲却偏让我嫁他,心里不爽。” “我闹起来,比你还能折腾呢。”顾老夫人喜欢家里热闹,她觉得家里闹闹腾腾的,才像一个家。 柳芙抱住老夫人手说:“祖母也觉得我闹腾?” “闹腾点好。”顾老夫人慈眉善目,“自从你来了咱家后,家里添了不少喜气。祖母,还有你二伯母,你三哥三嫂,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你。” “就是夫君不喜欢我,是不是?”柳芙撇了下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谁说的?澄之今天下午还说呢,一日不见,甚至想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接你。是不是,澄之?”顾老夫人一个劲给孙子使眼色,奈何顾晏根本不接。 可怜老夫人,眼睛都眨花了。 顾晟目光在顾晏脸上转了下,忽而打圆场说:“祖母,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对,吃饭,咱们吃。”顾老夫人拿公筷亲自夹了菜给柳芙,偏疼着说,“来,你多吃些。” “谢谢祖母。”柳芙张嘴,直接接过老夫人夹来的菜,咀嚼完咽下去了才说,“我从娘家带了胡妈妈来,让她多留几天,给咱们做菜吃。祖母胃口不好,胡妈妈做菜偏清淡,正适合您老人家。” 顾家如今就一个佣人,是平时随身伺候老夫人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二夫人跟宋氏做。以前的确都是十指不沾泥的小姐,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也早习惯了。 顾二夫人面皮特别白,人挺矮的,胖乎乎的,圆脸儿显得很和蔼。 当然,人也是随和好相与的。 “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澄之媳妇的口味?”顾二夫人问,“你想吃什么,二婶明儿做。” 柳芙忙晃手说:“二婶您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您做的菜很好的。只不过,我也想对祖母尽一份孝心,奈何我不会做菜,就只能请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也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除夕的时候,让她帮忙做年夜饭。然后,就放她回去。” 顾二夫人这才笑着说:“那也好。” 宋氏悄悄凑到柳芙身边,咬耳朵说话:“你是不是想学厨艺?我可以教你哦。” 柳芙心思都在自家生意上,一时间倒是没闲功夫学厨艺,便道:“我才不学呢,我就管吃好了。” 宋氏又咬耳朵:“夫君最喜欢吃我做的汤羹,你不想学了哄小叔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哄他开”话说了一半,见对面的顾晏忽然看过来一眼,柳芙这才想起来,她的确是要哄着顾晏的,忙改口说,“那多谢三嫂。” 宋氏笑:“不客气。” 顾晟筷尾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宋氏缩了下脖子,悄悄朝柳芙吐了吐舌头。 瞬间,整个堂屋安静下来。 柳芙这几日来小日子,窝窝囊囊在床上躺了几日。小夫妻两个分床睡,顾晏在窗下的榻上铺了褥子。 白天顾晏出门办事,只晚上才回来。柳芙来小日子精神不怎么好,暂时也没心情去讨好他,这几日,两人倒是处得挺和睦的。 所谓的和睦,就是不说话。 等到柳芙月事走干净后,让金雀儿去厨房喊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丢下手上的活,去了柳芙屋里。 “大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胡妈妈本来以为大小姐带着自己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要刁难自己呢。但这几日,不过就是要她好好做饭伺候老夫人,也并没有别的苛刻要求,胡妈妈才一时放下心来。 柳芙让金雀儿拿了一粒碎银子给胡妈妈,笑道:“我都知道了,妈妈做的菜,祖母非常喜欢。” 胡妈妈接过银子,忙收了起来,喜笑颜开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怠慢。” 柳芙说:“你也放心,知道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留到年底吧,帮着做一顿年夜饭,再回柳家去。” “好。”胡妈妈觉得没问题。 “对了。”柳芙又说,“十六是麦哥儿满周,到时候,你随我去一趟乡下。” 胡妈妈却有些犹豫起来:“大小姐,不是说让奴婢伺候老夫人的吗?怎么小少爷满周岁,也得奴婢跟着。” 柳芙道:“二叔一家留在乡下务农,虽说日子过得也十分不错,但到底不比城里。我爹给三叔买了宅院,二叔却坚持不肯要,我总觉得得更加对二叔一家好才行。麦哥儿是大哥的儿子,也是二叔的长孙,合该热闹热闹。胡妈妈你烧菜好,回头跟着去,也能露两手。”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柳芙说,“哦对了,听说妈妈的小儿子最近也在说亲,家里房子得换个大些的吧?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点。” 这正是胡妈妈的一块心病,大儿子娶媳妇彩礼钱花了不少。小儿子娶媳妇,女方家不求多少彩礼,只求房子要大些的,能让女儿住着舒坦。 若是大小姐能帮忙,那真是 胡妈妈忙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厚爱。” “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那奴婢去忙了。”胡妈妈扭着腰开开心心走了。 金雀儿却十分不解:“小姐,这胡妈妈可是苏太太的人。您这样对她好,她不会领情的。” “不需要她领情。”柳芙坐在床边,玩着自己的一双美手,“我只想挑拨挑拨。” 其实前世的时候,柳芙就怀疑自己那次落水不是意外。后来,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了嘴。 而这个胡妈妈,就是害得她“投湖自杀”的执行者。可怜苏氏做事干净,她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那么,就只能离间,从而使他们主仆生出嫌隙了。 只要苏氏对胡妈妈的忠心产生了一点点怀疑,她就有机可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08 柳芙一直让金雀儿跟着胡妈妈,说是怕她老人家辛苦,让金雀儿帮着干活。实则,是柳芙让金雀儿监视胡妈妈。 至少这段日子里,得确保苏氏的人不能跟胡妈妈碰头。 另外,柳芙给了胡妈妈五十两纹银,让金雀儿陪着她一起去了趟胡家。这个胡妈妈,倒是柳芙从前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忠心苏氏。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顾晏手在榻上的矮几上拍了拍,眉心越发皱成一个“川”字。 柳芙吓了一跳,忙不敢动弹了。 顾晏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起身披了衣裳大步出去了。柳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脑袋也有些痛。 难道,一直不同床吗?这样不太现实吧。 顾晏一晚上都没回来,柳芙也整晚都没睡得着。老夫人那边,派了瑛婆来问几回了。 直到五更天,顾晏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声,柳芙立即披衣裳出去看。外面院子里,顾晏正在打井水。 见他回来了,柳芙松了口气。立即穿好衣裳迎出去,见他满头的汗,发丝都冻起来结冰了,柳芙说:“我去烧热水,一会儿你先洗澡。” “不用了。”顾晏只丢下三个字,然后拎着一桶水进屋。 柳芙见状,立即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灯,床边放着一大桶水,顾晏正在脱自己的衣裳。 柳芙本来还在呆愣愣看着,直等到顾晏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顾晏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来,柳芙立即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09 在顾晏有进一步反应前,柳芙一转身就麻溜跑了。 柳芙去前头耳房里,金雀儿跟胡妈妈已经点灯穿衣了。 看到柳芙,金雀儿忙跳下床来:“小姐,您怎么这一早就起来了?还穿得这么少,可冻着了?” “没事,我就是过来坐坐。”柳芙想着之前三嫂宋氏对她说过的话,笑说,“你们这一早起来是做早饭的吧?都做些什么?我学一学。” 金雀儿道:“小姐,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10 柳芽拉着柳芙去她闺房,姐俩有些日子没见着了,柳芽可想这个堂姐了。 柳家三房四位千金,柳芙柳芽年岁相仿且脾性相投,最聊得来。柳荷是大姐,性子稳重些,常常会管着自己妹妹。偏柳芽天生是个鬼机灵,不喜欢人管,便常常寻借口去她大伯家住。 时间久了,她就跟柳芙这个堂姐关系更好。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后来柳芙嫁了人,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哪里比得上城里啊,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就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她向来也乐观,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至少现在,顾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多。 这间偏房,就是柳重河一家用来洗澡的地方,房间很小。放一个大木桶后,基本上就有些行动不开。 柳芙干劲十足,一桶桶拎了热水倒大木桶里,见差不多了,才开心的拍了拍手说:“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 “回来。”顾晏喊住了她,字字冷硬。 柳芙背脊立马一僵,只觉背后冷风嗖嗖,继而笑着回眸:“怎么了?” 顾晏面色清冷,只眉心轻轻凸起。 他负手立在一边,睇着妻子问:“之前闹和离,现在为什么不?” 顾晏在等着她说实话。 其实那天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怕是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荒唐事,莫名回到了四年前。 柳芙却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被她抛弃了的男人。 “我想通了啊,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柳芙声音软绵绵的,好听得很,她娇滴滴的,“夫君,那人家是女孩子嘛,犯了错是不假,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不然,人家多可怜。” 顾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望着她的眼睛,许久都不说话。 论定力跟气场,柳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柳芙只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来。 “一会儿水要凉了,你快点洗哦。”柳芙此刻心里蛮怕的,为了掩饰,她抬手摸了下耳垂,“我在外面等着你啊,夫君。” 才要推门出去,顾晏声音便再次沉沉传入她耳朵里:“既然决定要好好过日子,你便留下,帮我洗。” 说罢,顾晏开始脱自己衣裳。 柳芙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脸红了说:“这这这这青天白日的,我们怎么能” 顾晏目光扫来,柳芙吓得闭嘴。 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记得前世她去求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冷漠不屑,还带着点愤怒。 “好,我帮你洗。”柳芙低了头,绕过木桶,走到顾晏身边,她亲手帮他脱衣裳。 从外到里,一件件,全部褪下。 柳芙心想,烫猪的开水,那拿你当猪烫好喽。但柳芙不得不承认,顾晏这身材也实在太好了些,她不敢正大光明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 其实两人做夫妻,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两个多月。刚成亲那会儿,顾晏连着在家呆了有七八天。 新婚燕尔,除了三朝回门那天他稍稍消停了会儿。别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是呆在一起的。 成亲前,娘有告诉过她一些为妇之道。不过,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经历战场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跟顾晏的战场,每回都是以她哭着求饶收尾的。 他是沉默的性子,话不喜多,但那种事情上,却是极为热衷。 柳芙觉得他并没多喜欢自己,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人漂亮又身子白嫩罢了。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他,是爹要她嫁的,此般就更讨厌了。 那种事情嘛,爱的时候就快活似神仙。不爱做的时候,简直是十八层地狱。 柳芙觉得,于她来说,顾晏就是地狱。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他不穿衣裳的样子,她都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此刻的顾晏,也没心思闹那些。 顾晏是心高气傲之人,既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不会强来。 柳芙收拾好后,便去了前院。 金雀儿终于找到自家大小姐了,忙跑到跟前去说:“小姐,奴婢看到姚妈妈私下找胡妈妈了。” 姚妈妈是姚管家的媳妇,在柳府整个内宅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她是苏氏的人,这个柳芙一直都知道。 一听金雀儿这样说,柳芙立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同时,脑子里涌过好些主意来。 她摸着下巴,来回徘徊。她想着,如果能够借着这件事情彻底扳倒姚妈妈的话,到时候,她会在柳府后宅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 “说什么了吗?”柳芙小声问。 金雀儿重重点头,凑到柳芙耳边去道:“的确说了小姐落水的那件事情,胡妈妈说她并未告诉小姐,可姚妈妈不信。姚妈妈说,晚上的时候,苏太太会寻个机会单独见她。” “晚上?”柳芙惊讶,“今天不回城了?” “老爷说,难得下乡来一趟,想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继续吃酒席。说是摆流水席,任村民们吃三天,钱他出。” “哦。”柳芙轻轻应一声,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法子,只等着晚上苏氏自投罗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11 吃完中午的席面后,家里的亲戚朋友都一窝蜂挤在柳老太太跟前,陪着她老人家聊天玩牌。柳家三位正经太太,这个时候自然也陪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道。 苏氏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跟郭氏不分大小,但其实她也就是个妾。 以前在家里,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从堂屋出来,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微弯着些腰,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12 “胡妈妈,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苏氏不淡定了。 她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柳芙竟然会带着胡妈妈来。而且,这个老东西,竟然一来就张口指责她。 苏氏下意识看向姚妈妈,姚妈妈也是一脸懵逼,轻轻摇了摇头。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揪住苏氏的裙摆,仰起脸说:“苏太太,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啊?”柳芽一听就叫起来,“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大伯再宠苏氏,再信任她,可你才是他亲闺女呀。” 柳芙心凉了半截,只冷冷说:“别忘了,可还有一个柏哥儿呢。” 大家互相望了望,都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郭氏无子,只苏氏生了柏哥儿。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将来大房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柏哥儿的。 再疼闺女,可闺女也是外人,顶多嫁妆置办得多些罢了家族里的生意,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不好插手管。 屋里正安静着,金雀儿撩帘子走进来,朝着几位主子请了安,而后说:“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13 柳芙将妹妹蓉姐儿丢给柳荷几个照看,她则去了父母的房间。 房间内,柳重山正负手立在窗下。而一旁,郭氏正坐在桌边,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柳芙推门进去,夫妻两人闻声都朝门口看来。 “芙姐儿。”郭氏起身,莲步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柳芙知道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她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爹,您找我什么事?”柳芙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略微低了头,语气有些疏离。 柳重山伸手指着一旁,对女儿说:“先坐下来吧。” 柳芙坐了下来,柳重山望着她问:“今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待柳芙开口,柳重山特意交代了一句,“爹要听实话。” 柳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面色沉静。 “爹既然这样问了,就是不信女儿了?”柳芙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自己爹爹,“女儿想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苏姨娘?” 柳重山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面色凝重。 “如果姚妈妈真的是受她指使的,那么,一切都交给衙门处置。但是芙儿,你要跟我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事先预谋好的?” 柳重山也不愿这样怀疑女儿,但是他更不想被欺骗。今天的这场闹剧,其实漏洞百出。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了,好像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了似的。 从芽儿带着他去河边,到女儿带着胡妈妈出现,最后指责苏氏陷害她这一切,都像是女儿的一场阴谋。 柳芙倒是没再隐瞒,只道:“今天这个局,是我一早做好的。但是爹爹你别忘了,姚妈妈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又有胡妈妈这个证人在,害我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重山眉心渐渐凸起,看着跟前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芙姐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跟爹说,爹会替你做主。你又何必”又何必多此一举,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柳芙就不想说吗?但是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服人? 她手里的确是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出,也是她利用了一些手段,诈出来的。 苏氏做事情干净利落,也最擅收买人心。若不是前世的时候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嘴了,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爹,你是我亲爹,可你也是柏哥儿的父亲啊。你已经不是我跟蓉姐儿两个人的爹了,也不是娘一个人的丈夫。纵然当初你娶苏姨娘进门是万不得已,可四年时间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的。”柳芙是看透了自己父亲的,她心里清楚明白,娘还是她跟蓉姐儿的娘,但爹却不是了。 柳重山心中也万分痛苦,极度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苏氏,的确做不到不动一点感情。 柳芙知道自己爹心里纠结,也不为难他,只说:“本来嘛,我人没事,就算是苏姨娘姚妈妈主仆想害我,衙门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爹,你不必再说什么。姚妈妈我要你打发出去,姚管家也不能留在府里。至于苏姨娘既然她说不关她的事情,便随便爹怎么处置。” 虽然姚管家跟了他多年,但为了女儿,他愿意打发他们夫妻出府。 “好,爹答应你。” 柳芙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我知道姚管家无辜,他跟了爹多年,如今却被自己媳妇连累。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娶了姚妈妈呢。” “府里府外事情多,总得需要人管着。爹也不必着急,人我都物色好了。” “谁?” “大姐跟大姐夫。” 本来这回下乡来,柳芙就有意想带张百业夫妻进城。 张家儿子多,种田种地的不差张百业一个。张百业是张家最小的儿子,小时候念过私塾,有些学问,不然的话,大姐也不能看上他了。 而自己大姐柳荷,则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做事情麻利,人也聪明,是个能拿捏得住事情镇得住场子的。 柳芙想过了,给了三位堂兄弟铺面,不好单单落下大姐一个。所以,她决定花银子给大姐大姐夫在城里买一个小点的房子,让他们两口子住,顺便帮忙打理家里的铺子。 这样的话,芽姐儿去城里的事情,二叔二婶肯定就能答应了。 柳芙将这些都跟自己爹爹说了,柳重山对家里人向来大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件事情,爹答应你。”柳重山喝了口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柳芙望着自己爹爹,沉默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件事。” 柳重山笑着:“有什么话,你都说了吧。能答应你的,爹爹都答应你。” 柳芙说:“顾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祖母婶婶还有三嫂她们,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也笨,不会做烧饭洗碗这些活,在夫家有些闲着难受。所以,爹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想继续插手家里的生意。不过若是爹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这才是柳芙的目的。 柳重山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有什么答不答应的?爹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么?不过,这件事情你还得跟女婿商量商量,看看他怎么说,毕竟已经嫁了人,凡事得要问问他的意见。” “他会答应的。” 顾晏才不会管她这些事。 柳重山凝眸想了想,道:“女婿也是做生意的,但是常常外面跑货,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的确辛苦了些。若是他也愿意的话,你们小夫妻两个,可以一道回来帮忙照看家里的生意。” “别了。”柳芙拒绝,“他这个人爹还不了解吗?他娶我,也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估计怕街坊邻居说他靠媳妇,他避嫌还避不及呢。” “也对。”柳重山点点头,“如果不是他有志气,爹也不会看上他。不急,他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柳芙撇撇嘴,可不就是么。 “那你先回去吧,时间晚了,跟女婿一起早点休息。” “那女儿先走了。”柳芙起身,朝爹娘作揖。 郭氏道:“早点歇着。” “是,娘。”柳芙应着。 外面却有人疯狂在捶门,着急喊着:“老爷,不好了,苏太太自缢了。” “什么?”柳重山皱眉,显然也是有些厌烦这些事情了。 “老爷,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的出事,你也会后悔。” 柳重山点点头,站起来说:“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芙却不信苏氏真的会吊脖子,多半是怕地位不稳,这才使出的手段。有本事寻死,你有本事吊脖子别被人及时发现啊。 柳芙觉得,寻死觅活未遂,都是耍流氓欺骗感情。 郭氏想了想也起身,要出去,柳芙拉住她:“娘,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人命可怎么好。” “她要是能耐,便真吊死自己吧。她要是没死,我都看不起她哦。”柳芙打从心里憎恶苏氏,“娘你早点歇着吧,今天一天,你也够累的了。至于爹,我看他晚上不会过来了。你也放宽了心,别想得太多。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外,别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你有我,有蓉姐儿,你还有女婿啊。将来爹敢欺负你,我保证能替你撑腰。” 郭氏笑起来,手在女儿额头戳了戳:“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男孩子有什么好的,像二堂兄那样的儿子,你想要吗?” “别胡说。”郭氏嗔女儿。 柳芙弯腰抱了抱自己娘,笑嘻嘻的:“等大姐大姐夫进了城里,芽姐儿住进芙蓉阁后,我就什么都不担心啦。娘,别想爹爹了,他不值得你的真心。你虽然没儿子,但有侄子啊,大哥跟柠哥儿都是靠谱的。往后在家无聊,可以多找找柠哥儿,他要是将来出息了,能走仕途呢。” “娘知道。”郭氏眉眼温和。 柳蓉跟柳芽睡,柳芙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屋。 小赵氏已经帮她铺好了褥子,见人来了,笑着说:“蓉姐儿睡着了,你放心吧。床也给你跟妹婿铺好了,早点睡吧。” “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啊?”柳芙问。 才问完,柳植并顾晏便回来了。 柳老二家虽然有八间大瓦房外加几间储物室,但今天人多,也只能挤一挤。柳芙夫妻房间安排靠着柳植夫妻的,其实是一间房,不过因为房间大,中间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小间来。 一间隔成两间,房间就小了很多。 再说小赵氏已经铺好了床,被子褥子都是一套,没有多余的。看到顾晏的那一刻,柳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又想起白天的时候他让自己帮他洗澡那强势的一面来,柳芙觉得,怎么都得睡一块儿了。再不给睡,把他激怒了,他这个人心狠起来,可能都会找理由休了她。 这样一想,她就浑身酸疼,心突突跳。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柳芙只要想到那件事,都觉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由此可见,顾晏这个坏叔叔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见妹婿回来了,小赵氏只丢下一句“你们早点歇着”,便匆忙走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柳芙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顾晏负手睇着她看了眼,而后撩起袍子,于床边坐下道: “今天忙了一天,不累?” “累,累啊。”柳芙舔着个二皮脸。 “累了就过来坐。”等柳芙老老实实挨着他坐下来了,顾晏才说,“你那个姨娘现在吊脖子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应付?” 柳芙拍胸脯:“我这么厉害,对付她还不是绰绰有余的嘛。” 顾晏侧头睇着妻子:“是吗?” 柳芙昂着脑袋,颇为自豪:“就算这回苏姨娘不能被连根拔起,但是经过这回,她也元气大伤。除了一个柏哥儿,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忙哭丧着脸说,“你都知道?也不晓得帮帮我。” 顾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闹闹腾腾一天了,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尽瞎忙些什么。 若不是他暗中寻了个由头让旺福巧合路过,她现在多半还在抓瞎。 “睡吧。”顾晏懒得再跟她说话,直接脱衣裳鞋袜。 柳芙爬床里面去躺着,一动不敢动。顾晏也没心思做别的,早吹了案头的灯,闭上了眼睛。 本来柳芙觉得,这一夜会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去,哪里知道,隔壁兄嫂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柳芙听着觉得不对劲,正准备细细去听呢,“咯吱咯吱”的床板摇动声便响起。 再紧接着,一道娇软略带着轻喘的女声压低嗓音说:“别再闹了,回头叫二妹他们听到。” 柳植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呼吸急促着道:“她也不是大姑娘了,没事。”话才说完,床板响动声更加一点点剧烈起来。 “表哥,你轻点儿。”小赵氏紧紧咬着牙,不敢喊出声音来,忍得实在痛苦,嘴唇都咬破了。 柳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懂得节制。闹起来,没完没了。 两间房中间只隔了层木板,深夜寂静,那边的响声,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兴起时说的荤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柳芙臊得脸发热,心里一直默默念着快点结束。可越这样想,那边越是动静更大。 柳芙是尝过顾晏厉害的,她不信他真的睡着了,他这个人最会装睡。以前就是这样,她以为他睡了,结果毫不预兆的,他就能翻身压在她身上。 她真怕,真怕他忽然一个翻身压自己身上,然后做跟兄嫂一样的事情。 柳芙一直坚信,顾晏就是贪恋她香喷喷甜腻腻的身子。谁让她生得美又会保养呢。 有时候柳芙甚至觉得,前世的时候,和离后四年他都未娶,是对她旧情难忘。所以,后来爹爹入狱,她才想试着去色诱一下下,结果 苦不堪言。不提也罢。 这世道,长得美也是错,气人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14 柳芙简直度日如年,心里也早将她堂兄骂了个底儿朝天。 她真是不明白了,真的就这么忍不住吗?明明知道隔壁屋还住着人呢,也敢这么肆无忌惮。 柳芙心想,果然,男人一个个都是表里不一的。白天的时候,衣裳齐整,个个都是人模狗样。一到了晚上,就都化身成饿狼。 这个时候贪吃,怎么不撑死你。 柳芙骂堂兄骂得入神,越骂越气愤,也就忘了身边还睡着顾晏。似是为了泄气般,她重重翻身,却正好蹭压在了顾晏身上。 前世和离后的那几年,她再没嫁人,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所以一不留神,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睡。 柳芙瞬间石化,再不敢动一下。顾晏依旧躺着,他是等着妻子自己主动挪开身子,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便伸手要将人推开。 顾晏手才碰到柳芙手腕,柳芙以为他就要扑倒自己了,立即惊得坐起。 “你你你你你,你别欺负我。”柳芙下意识喊出声来,之后才暗暗咬自己舌头。 本来可以装睡,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的,任他死缠烂打就是不配合的。现在倒是好,将矛盾摆到明处来,势必得争出一个结果了。 经柳芙这么一喊,隔壁屋的动静立即消失,真的是用“戛然而止”这个词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柳芙气得上火,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冲隔壁喊:“有本事继续啊。” 隔壁屋,死寂无声。 有一瞬的沉默坚持,而后,顾晏坐起来,伸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柳芙有些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拥着被子只往床里头躲,用一种非常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顾晏,她想博取点同情,让顾晏怜惜自己,从而一会儿造作的时候,可以尽量温柔些c轻一些,绵长缓进细水长流一些,而不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 可惜,顾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下床开始穿衣裳。 柳芙见苗头不对劲,忙将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讨好的问:“你要去哪儿?” 顾晏好似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去外面转转。” “外面那么冷,你去哪里转啊?”柳芙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做得有些不好,她不该喊出那样一句来,于是忙极力劝着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可是要起来的。” 顾晏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这才垂眸睇着妻子。 顾晏天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灯下看,就更好看了。不过,顾晏身上与身俱来带着一种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眉眼冷俊,眉间透着疏离。柳芙觉得,自己纵然离他很近,但却从来不觉得亲近。 柳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挪开目光道:“夜都深了,你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现在出去干什么啊?我知道,你被大哥吵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动静了,所以还是早点歇着吧。” 越说到后面,柳芙声音就越低。那种事情,她自然是羞于说出口来的都怪大堂哥。 “你先睡吧。”顾晏有些心浮气躁,他承认,若不是竭力克制自己,刚刚的确有那么瞬间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做夫妻时间虽不长,但是夫妻生活却算是频繁。她的好,他自然清楚明白。 不过,她不情愿,他也不强迫。 柳芙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所以,她也不再劝他别出去了,只娇滴滴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顾晏丢下一句,转身便迈着长腿离开。 望着他高健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芙忽然觉得心好累。浑身都没了力气,重重倒下去,躺在床上。她在想着,往后跟顾晏,要如何相处才好。 院里也不是人人都睡了,苏氏的房里,还亮着灯。 村里就有郎中,柳重山早派人去请了。苏氏吊着一口气,郎中说若是这口气上不来,命就保不住,必须要拿至少上百年的人参来吊着才行。 上百年的人参,好在柳重河家里就有一颗,柳二太太立即让人去拿了。 苏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柳重山坐在床边,眉宇紧锁,沉默不吭声。 旁边,董绣春抱着弟弟柏哥儿,早哭得成了泪人儿。若是娘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过?弟弟是柳老爷的儿子,自然可以继续留在府上,可是她呢? 她不想再回董家了。 那个家那么穷,她早过够了那样的穷日子。而且娘当初做了丢人的事情,要是她再回去,家里爷爷奶奶大伯们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说不定,会随便将她卖给谁,换取点银子。 董绣春怕极了,越想越害怕,眼泪“哗哗”往外淌。 柏哥儿什么都不懂,见屋里人多,他揉了揉眼睛后,还冲人笑。 柳二太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本来孙子满周酒,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从晚上开始,这就没有消停过。果然自家老头子说得对,这一旦有钱了,娶的媳妇多了,势必会发生些冲突来。 见董绣春哭得伤心,柳二太太劝着说:“春姐儿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来,拿着帕子擦擦脸。” 董绣春接过帕子擦了脸,哽咽着说:“娘回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娘说她想一个人呆着,让我抱着弟弟回屋。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坐了会儿,又折回来了。一进屋,就就看到”董绣春又哭起来。 柳二太太拍着她后背,安慰:“喝点水吧。” 董绣春说:“我娘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连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不信她,老爷您也不信她,她实在是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伤心,就想不开。” “我错了,我该陪着娘的。我要是当时没走,娘也不会” “老爷,参汤熬好了。”一个仆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来,站在柳重山身边。 柳重山一手垫在苏氏后颈,将其抱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接过碗,然后低头吹了吹,开始喂苏氏喝。 喂完了参汤,柳重山将碗搁在一边,问那个郎中:“你确定,这样人就能醒过来?” “这个”郎中为难,“只能说,一切都看造化了。” “爹爹。”柏哥儿伸手朝自己父亲够去,“爹爹抱我。” 柳重山抱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异常沉重。 “你们都回去吧。”半饷,柳重山才开口说话,“都歇着去,我陪在这里就行。春姐儿,你也回去。” “不,我要陪着娘。”董绣春不肯。 柳重山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便也没再为难。 柳芙前半夜没睡得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间,感受到顾晏回来后,她才心安,彻底睡死了过去。 柳芙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太阳高起了,她才醒来。 金雀儿端着热水来伺候说:“苏太太醒了,老爷陪着一夜呢,整宿都没睡。”一边说,一边拧了热巾子递给柳芙擦脸,“大小姐,苏太太连命都豁的出去,老爷就算不信她,也不会那么冷落了吧。那咱们昨天费那么大的劲儿,岂不是白费心了?” 结果都在柳芙意料中,所以,她根本不惊讶。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至少,咱们也伤了苏氏的元气。”柳芙不甚在意。 这回不管怎么样,至少柳芙自己也得到了些好处。府里姚管家夫妻留不得了,府外,爹爹也亲口答应她,让她继续插手家族生意,怎么说,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苏氏有儿子伴身,那对他们这一房来说,就是功臣。就算她不搞出自杀这一幕,想必看在柏哥儿份上,也不会真的将她赶出去。 说到底,他爹还是想要儿子的呀。 柳芙心想,往后在爹爹跟前,怕是也得藏着掖着些事情。就像她昨天说的那样,爹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他便不再只属于她们母女三个。 柳芙的目的是不让苏氏搞垮柳家,至于别的,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管。 洗了脸,在脸上擦了雪梨膏。而后坐着,让金雀儿给她梳头,一切收拾妥当后,柳芙才想起顾晏来。 “夫君呢?” 金雀儿道:“姑爷一早便起来了,跟大姑爷还有大爷二爷三爷在一起。” 柳芙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来,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种看好戏的心态。她想着,大哥昨晚丢了人,现在再面对自己妹婿,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走,咱们去找大嫂大姐她们玩儿去。”柳芙起身,却迎面撞上跑得气喘吁吁的银串儿。 “银串儿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情?”柳芙扶住银串儿问。 银串儿道:“姚嬷嬷姚嬷嬷不知道怎么的,死在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现在现在刘县令已经带着仵作过来了,老爷老爷太太他们也去了。” “姚嬷嬷死了?”柳芙大惊,“怎么死的?” 银串儿摇摇头:“大小姐,先别管她是怎么死的了,现在是姑爷出事了。有人说,大半夜看到姑爷往村头去过,说他有嫌疑。现在,刘县令正要押人回去审问呢。” 柳芙忙推开银串儿,往外面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15 姚妈妈是吊死在村头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的,一大早村里有人路过,看到了,就立即告诉了村长。村长见死的人是柳家的奴仆,一边立即派人去告诉柳家,一边也立即让人赶牛车去县衙门报案。 柳芙一路小跑着到村头的时候,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挤了一堆人。 几个腰配大刀的捕快,将不相干的村民挡在外面。柳芙说自己是柳家大小姐,捕快才放人进去。 姚妈妈躺在一张凉席上,整个人脸白得吓人。脖子上一道勒痕乌黑的,眼睛紧闭,头发都冻得结了冰。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正看着另外一个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见中年男人结束了检查,将工具一样样收回来后,才问:“唐仵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姓唐的仵作接过一旁徒弟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才微驼背回话道:“是淹死的。” “淹死的?”刘县令轻蹙眉,又朝躺在凉席上的姚妈妈看了眼,问唐仵作,“那怎么会吊在这里?” 唐仵作道:“下官只管验尸,至于查案还得大人您来。” 刘县令没说话,只暗暗点了点头。他榜上高中后,被分派到这里来任县令一职,上任还没有多久,这差不多是他遇到的第一桩谋杀案。 既然唐仵作说是先被水溺死,之后又吊在这里,肯定不可能是自杀了。 “先将人带回义庄。”刘聪下命令。 苏氏也在,亏她才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也敢继续出来嘚瑟。苏氏自从来了后,就没停止过哭,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昨儿还好好的呢,想着等今天一早,便送她见官。可是谁又想得到,竟然就死了。”苏氏哭成了个泪人儿,手搓着帕子抵在胸口,“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她,谁跟她这般大的仇怨。” 苏氏身边的丫鬟娟儿忙说:“有村民说,瞧见姑爷大半夜出来过。而且,就是朝村头方向来的。” 苏氏看向柳芙,秀气的脸拧成了麻花,痛苦地问:“大小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闹了这么一场,到底为的什么啊?你要是看不惯我,可以直说的。我”她侧仰头,看向柳重山,“只要老爷一句话,我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柳家。只是,希望老爷日后可以护着些柏哥儿,毕竟柏哥儿还小,不懂事。” 柳芙哼哼道:“姨娘身子好利索了?这才捡回的一条命,可别再这样造作没了。你要是再闹这么一出来,爹爹那么疼你,可是要心疼的哦。”又叹息,兀自感伤起来,“我就没你这么好的命了,那回我被害落水,险些死掉,也不见爹爹多疼啊。” “说不定当时我死了,也就死了。爹爹伤心一两天,有儿子抱着,有姨娘哄着,哪还会记得我这个大女儿啊。可怜我娘跟我妹,没了依靠,只能任人宰割。” 柳重山微垂头,一言不发。 苏氏便不再说话,只默默淌泪。 捕快拿了担架来,已经将姚妈妈抬到了担架上。刘聪看向顾晏问:“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民无话可说。”顾晏不卑不亢。 立即有人低低说着悄悄话:“这么说,就真的是柳家的姑爷杀人了?” 另外也有人附和着:“应该是他没错了,他没否认。再说,我听说昨天晚上,柳家闹了一桩大事。说是前段日子,这个姚婆子害了柳家大小姐。这不,新姑爷疼媳妇,一怒之下,就将人杀了。” “都吃饱了撑的吗?”柳芙转身怒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张粉白的脸板着,倒真有些威严在,“凡事讲究的是证据,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说有人看见是我夫君,就想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了?我告诉你们,想害我们,门都没有。别回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边哭去吧。” 说罢,柳芙看向刘聪,据理力争道:“刘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因为给妻子出口气而动手杀人,这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明明知道今天就要将人送衙门了,还半夜杀人,不是多此一举吗?”顿了顿,柳芙轻扯唇瓣,竟然露出笑来,转身看向苏氏道,“姨娘,也有可能是你怕姚妈妈去了衙门会揭发你的罪行,你才动手杀人灭口的。若说杀人动机的话,苏姨娘你也有。” 苏氏倒是不怕这个的,她郑重道:“大小姐说得对,我也有。不过,老爷一整夜都陪在我身边,我又怎么杀人呢?” “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喽。”柳芙说,“或许,有人帮你。” 苏氏严肃说:“大小姐,你可以怀疑我,但是却不能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刘大人,姚妈妈死得冤枉,她生前是我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一定竭力配合大人的调查。” “多谢。”刘聪点头。 苏氏望向顾晏问:“大小姐一直说姑爷冤枉,那么我很想知道,姑爷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难道,在这村里有什么人,你是认识的?半夜出来会见朋友的?” 顾晏眉眼冷清,语气清淡疏离:“此事与你无关,无需废话。”言罢,看向刘聪,“刘大人,请吧。” 他伸出双手来,示意刘聪拷上他。 “夫君!”柳芙着急,暗中使劲扯他袖子,奈何顾晏无动于衷。 柳芙说:“昨天半夜那个人不是我夫君,我们一整晚都睡在一起,我可以给他作证。” 刘聪道:“柳大小姐,你可知道,做伪证是要下大狱挨板子的。” 一听说要挨板子,柳芙立即吓得闭了嘴,下意识又要摸屁股。不过,碍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到底没做出那么不雅观的事情来。 柳芙脸上惊恐畏惧的表情,一一都落在了顾晏眼里,顾晏便也想起曾经命人打过她板子的事情。 想必,那件事情是真的吓到她了。 不过,不打不长记性,实则该打。她胆子是越来越大,竟然敢大闹京兆府府衙,再不治治她c搓搓她的锐气,一来干扰他办案,二来,将来吃亏的人也是她。 贵京城城内,鱼龙混杂,她不过一介商户女,谁给她的资本胡来的?别说是嬴皇后一党人,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三流勋贵,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当然,若真是实打实的二十板子,她早小命不保了,又怎么会养个把月就又能活蹦乱跳。 顾晏双手已经被拷上,柳芙还是拽着他袖子,都快哭了:“夫君!” “清者自清,我相信刘大人。” 刘聪给顾晏递了个眼神,顾晏暗暗颔首,彼此彼此心领神会。顾晏于此处,一来是配合刘聪,让他暂时堵住百姓之口。二来,他半夜到底去了哪里,也是的确不便透露半字。 去牢里暂时呆两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郭氏脸煞白,走到女儿身边:“芙姐儿,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好不好?你别担心,女婿都说了,清者自清,肯定没杀人。而且,刘县令是清官,他不会乱判案的。” 柳芙其实心里并不是太怕,毕竟顾家背景硬,就算暂时落魄,但至少老夫人的大长公主身份摆在那里。若真的出事,老夫人肯定第一个冲出来护人。 再说,顾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有人随随便便就给他安一个罪名。这种事情传出去,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柳芙只是心中疑惑,姚妈妈到底谁杀的? 她觉得,此事肯定跟苏氏脱不了干系,可偏苏氏又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么,会不会苏氏早在府外结识了什么厉害的人?眼下见苏氏要遭难,便帮她杀了姚妈妈灭口,顺便再嫁祸给顾晏。 真是好手法啊,一石二鸟。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柳重山也没心情再留在乡下吃酒,立即带着一家人打道回府。 回了县城后,柳重山便立即喊人来,让他去衙门打探消息。 至于柳芙,没跟着回娘家,直接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回了顾宅。人才进屋里,坐在屋檐下择菜的宋氏瞧见了,忙丢下手里的菜来,跑到柳芙身边问:“回来得挺早的呀,这才过晌午呢。” 柳芙便问:“三嫂,祖母歇下了吗?” 宋氏见柳芙脸色很难看,一下子有些慌了神:“祖母歇下了,出了什么事情?” 柳芙在院儿里来回转着,倒也没瞒着宋氏。 “夫君被刘县令抓了,现在人在衙门里。” “你说什么?”宋氏胆子小,吓得花容失色,一双眼睛也瞬间黯然失色起来,只喃喃说,“怎么会这怎么会”又一把抓住柳芙,“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说来话长。”柳芙只着急见老夫人,一时间,倒是没心思跟宋氏说缘由。 瑛婆从上房出来,道:“老夫人问,可是四爷四奶奶回来了?” 柳芙忙迎过去问:“祖母醒了?” 瑛婆道:“老太太压根没睡得着,说是心里闷得慌。四奶奶,您脸色不好,可是出了事情?” 柳芙说:“瑛婆,我想见祖母,有很着急的事情。” 瑛婆见柳芙表情严肃,定定望了她有一会儿,又见自家四爷没在,心下有些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忙说:“你进来。” 顾老夫人抱着个汤婆子坐在炕上,柳芙一进屋去,就跪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问:“怎么了这是?” “祖母,夫君被抓了。”柳芙手紧紧攥住老夫人的袖子,仰着脑袋,眼里还有些泪光。 “怎么回事?” 柳芙便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全部都说了,当然,顾晏大半夜是因为想睡她没睡到才跑出去,这个最根本的原因,她没说。 老夫人毕竟是经过事情的,听后,倒是也没怎么着急。 自己孙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杀人这种事情,他万万不可能去做。再说,刘聪那孩子是旧识,就算暂时将人押下了,过不了几天,也就会给放了。 “来,起来。”老夫人弯腰,亲自扶起孙媳妇来,“好孩子,别哭,没事的。澄之的性子我了解,他是肯定不会杀人的。所谓清者自清,他没做过那样的事情,便不可能获罪。” “可是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就算迟早会放了人,可是吃牢饭总归很苦的。祖母,我明天打算带点热饭热菜去牢里,看看他。顺便也告诉他,他会没事的。” “也好。”顾老夫人点头,想了想,又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有些日子没见着刘聪那孩子了,平时因为顾忌着彼此的关系,不敢多接触。这回,恰好是一个机会。 而柳府那边,柳重山派出去的人也很快带回了消息,说是县衙暂时没有开审。 柳重山自是不信这个女婿会杀人,所以,他会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将人尽快从大牢里捞出来。柳重山心中也很疑惑,那个姚妈妈,到底会是谁杀死的? 姚妈妈一死,无论如何,柳重山是真的不敢再多留姚管家在家一天。姚妈妈是死在明秀村的,而且事情的起因,也的确是因为芙姐儿。 姚管家跟姚妈妈是夫妻,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怨气。若是继续留他在府上,再让他掌府中大小事的权,迟早得出事。 想明白这一点后,柳重山立即让小厮喊了义子秦忠进府,吩咐他去购置宅子,他要尽快接荷姐儿夫妻进城来。 消息传到苏氏那边,苏氏狠狠摔了好些东西。董绣春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柳芙!柳芙!”她恨得咬牙切齿,表情狰狞,“臭丫头,迟早该死。” 自从臭丫头捡回来一条命后,她是被逼得一退再退。若不是她豁得出去敢拿命去赌,怕是现在,早被死丫头连根拔起了。 可就算她冒死一搏,现在也是元气大伤。 她轻轻松松就要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两间铺面,之后,又是拔了她在府里的得力助手,改添成自己的人。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要插手柳家的生意了? 苏氏正想到这里,便有一个老婆子匆匆跑进来汇报说:“苏太太,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说是老爷喊了秦公子进府来,奴婢听奉茶的丫头说,好像在谈让大小姐管家里生意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16 “什么?”苏氏听后,更是火冒三丈。 她心里积压着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她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来,牙齿也打颤,一双眼睛里,含着恶毒的光,仿若想立即将柳芙碎尸万段一般。 她来柳府有四年时间,这四年来,她处心积虑去经营,好不易一点点抓住老爷的心点点渐渐掌控柳家的生意。为了达到目的,四年来,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计,都在演戏。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般的小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且,她进柳家的门,还并不是因为得柳老爷喜欢,不过是因为一个错误。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得老爷宠爱,身份又不明不白,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c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柳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顶着两只熊猫眼。 允哥儿跟皎姐儿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自己婶婶眼睛下面青了一块,还笑话她。柳芙顺势揉了揉兄妹俩的团子脸,然后抱着皎姐儿在院里转圈跑,吓得皎姐儿叫着喊爹娘。 顾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担心,只说:“弟妹,皎姐儿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顾晟跟前:“三哥,你怎么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顾晟笑着,他相貌绝不输顾晏,瞧着十分温柔雅润,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身素色衣袍,说不出的雅致清贵,这才对柳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弟妹也无需担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的,遇事就是镇定。 “四婶真讨厌,皎儿都要不喜欢你了啦。”皎姐儿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凑过去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皎姐儿的。没办法,谁让皎姐儿这么可爱呢。” 皎姐儿被哄得高兴,就又朝柳芙扑来。 “四婶婶,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顾晟的书箱出来,递给自己夫君:“时间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顾晟接过书箱背上,冲妻子笑了笑,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才又对柳芙道:“弟妹最近变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间关系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们吵架的时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吗?”柳芙眨眨眼睛,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三哥你记错了,我才没有,我跟夫君好着呢。一天不见,我都想得紧。你没瞧见,他出了事情我很着急吗?”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们小夫妻好着呢,夫君你别挑拨。” 顾晟笑着摇摇头,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想。再说,四弟跟弟妹恩爱,这也是好事,至少家里清静了不少,他夜间看书,也再没哭闹声打搅他了。 “允哥儿,皎姐儿,爹爹要走了。你们在家乖乖的,听你娘的话。” 允哥儿皎姐儿异口同声:“爹爹早些回家哦。” 顾晟走了,宋氏在家带孩子。顾二夫人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柳芙也温了一小壶酒来。 外面的马车备好,金雀儿跟着去赶马车,银串儿留在家里帮忙做事。 刘聪一家三口就住在县衙,他就知道顾家今天会来人探顾晏,所以一早便等着了。等到顾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亲自带着人去大牢。 顾晏穿着囚服,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顾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捧着卷书在看,倒不像是进来吃牢饭的。 刘聪命狱卒来开了牢门后,便将狱卒打发走了。 等狱卒走后,刘聪才抱拳朝着顾老夫人作揖道:“还请老人家放心,澄之清者自清,要不了几日,就能出去了。这些日子,怕还是得委屈他。” 顾老夫人扶起刘聪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信不过你吗?” 柳芙知道刘聪将来会升迁为京官,跟顾晏成为同僚。不过此刻,她装作吃惊的样子: “噢!原来你们是旧识!”柳芙嗔,又抱怨,“那夫君昨天怎么不说?害得人家担心你一夜。你瞧瞧,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都不好了。亏人家心里有你呢,你都不心疼人家的。你真讨厌,人家都不要理你了啦。” 柳芙学着侄女皎姐儿撒娇的口吻,加了点火候,对着自己夫君,半怨半嗔。一边说,一边还抛了个媚眼。 顾老夫人不说话,望着孙媳妇。刘聪一脸懵,目光不停在顾晏跟柳芙脸上打转。旁边,金雀儿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的那个行事风风火火的大小姐吗? 顾晏正襟危坐,倒是还算能消受得起。 柳芙见忽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她眨眨眼睛。是娘说的啊,女人就该适时撒撒娇。 她自觉得刚刚那样说,挺好的,娇滴滴的,声音也被她控制得十分柔媚,简直堪称完美。柳芙自鸣得意,心里挺高兴的,觉得自己现在装小女人渐入佳境,往后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顾老夫人想,既然孙媳妇都百般讨好她孙子了,她不能寒了这丫头的心,她得夸一夸她,再顺便骂一骂孙子。所以,老人家想了想,就开始严肃斥责孙子。 “这件事情,是澄之做得不对。瞧你媳妇,多担心你,昨儿回去哭了好几回,眼睛都哭肿了。” “是吗?”顾晏睇着妻子,“孙儿觉得她看起来挺高兴的,不像哭过的样子。” 柳芙得到了老夫人的夸赞,觉得自己方法可行,于是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夫君,你好没良心的啦,你竟然这样冤枉人家,人家” “够了。”顾晏实在是受不了了。 顾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孙媳妇打从这回娘家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她想,他们小夫妻私下再怎么黏糊都没事,但是当众这样腻着,总有些不太妥当的样子。 有些怪,但老夫人又不知道哪里怪。平时瞧老三夫妻腻歪在一起,倒是挺和谐的啊。 老夫人岔开话题:“芙儿,你亲自给澄之带的酒菜呢?拿来,给澄之吃。” 柳芙忙从金雀儿手里接过食盒来,一一打开,将酒水跟热乎的饭菜端出来,搁在顾晏跟前。 菜摆好后,柳芙就顺势坐在了顾晏旁边,一点都不避讳还有人在场,只亲热挽起顾晏手臂来。她将脑袋靠在自己男人肩上,继续说:“真的很想你的,一天见不到你,人家都过得不踏实的。”她一副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夫君,我会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家,我就天天来牢里给你送酒送饭。” 柳芙想,他这怎么说也算是遭了难。她与他共患难,将来他腾飞了,总不能抛下她吧? 而且,她就得当着旁人的面好好表现出对他的好来。只有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对他好,将来他飞黄腾达了,才更有所顾忌。 抛弃糟糠之妻,可是要遭雷劈的。 刘聪本来还想再关顾晏几天做做样子的,但听柳芙说她要天天来,刘聪忙说:“你放心,澄之出去这事,我会尽快安排。牢里晦气,夫人身娇体贵,不必天天来。” 柳芙不听,继续靠着顾晏:“要不是怕大人您为难,依我对我家夫君的爱,必须得跟他同甘苦共患难。” 顾晏实在受不了,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斜睇着妻子。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住进来,这件事情,倒是不为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17 “啊?”柳芙咬到了舌头,眼珠子开始乱转,“那这我你你会舍不得我的。” 顾晏配合她:“舍不得也没用,我们当初拜天地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形影不离夫唱妇随,我到哪里,你必跟到哪里。” 柳芙豁出去了:“如果你不需要留我在家孝敬祖母的话,那人家十分愿意呆在这里陪着你的。我知道,夫君特别孝顺,肯定舍不得没人孝敬祖母。” 给他扣上一顶道德的大帽子,看他还怎么强词夺理!哼~ 没想到,顾晏却说:“你不在家气着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还指望你照顾?祖母有二婶跟三哥三嫂照顾,不差你一个。”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低着头,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一下下戳顾晏,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求拒绝,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我很开心。不过,你媳妇身子娇贵,这里阴暗潮湿,她呆不了。” “夫君,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忙岔开了话,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但怕祖母担心,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c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哦,天哪,真是太尴尬了。 秦忠目光在柳芙脸上一掠而过,才从银串儿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刚好我现在有点空,送你回去吧。” 柳芙犹豫了一息功夫,忙说:“好啊。” 这个义兄是父亲生意上的二把手,正好,她想借这个机会套一下近乎。 不管怎么样,这一回,她是不会再让秦忠娶董绣春的。 秦忠送柳芙回顾家,秦忠怕柳芙抱不动皎姐儿,就从她手里接过皎姐儿,皎姐儿倒是不认生。 柳芙牵着允哥儿,允哥儿目光死死盯着秦忠,好像秦忠跟他有仇似的。 柳芙在跟秦忠说话,没注意到允哥儿。 “秦大哥帮爹爹辛苦了,等年后,芙儿也还请秦大哥也多多帮帮我。”柳芙笑着,“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沾手了,现在都生疏了呢。” 秦忠不由自主望了眼柳芙,面上不露,只道:“这些都是秦某应该做的。” “秦大哥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柳芙陪着乐。 允哥儿忽然喊:“四叔!” 就在前面不远处,顾晏负手而立,朝柳芙这边看来。 见他脸色冷冰冰的,似是极差。柳芙一惊,他这是吃醋了吗?继而一喜,欢快朝着顾晏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18 顾晏一身黑袍,高贵清冷。 见妻子朝自己跑过来,他只一只手,便稳稳将人扶住。让她站得离自己有些距离,不至于她胡来,又当着整条街人的面,说那些让人听了饭都吃不下去的话。 顾晏黑眸扫了眼妻子,继而目光又落在了秦忠脸上。 秦忠也已经抱着皎姐儿走了来,倒是毕恭毕敬的:“大小姐一个人逛街买东西,我看她东西太多,又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所以,便打算送大小姐回去。”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则腰背笔直,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怎么都不明白,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她就不信了,她捂不热他 就算捂不热他,也得捂热了顾家别人。到时候,顾家的人念着她的好,飞黄腾达了后,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柳芙逛街出了一身汗,让银串儿去打热水,她要擦下身子。 大过年的,厨房锅里都走着热油,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洗澡。但身上又黏糊,极为不舒服,所以只能先擦擦身子,暂时应付过去。 顾晏不知道妻子正在房里擦身子,银串儿本来守在门口的,但因为忽然尿急,跑着去方便了。 所以,顾晏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 顾晏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便攥得紧了些。身子没动,目光也没挪方向,他只稍愣片刻,便继续稳步走了进去。顺便,反手将门拴上。 “来了?再给我打一盆热水吧,太脏了。”柳芙身子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而顾晏,则觉得是妻子的手段。这些日子,她使的手段还少了吗? 顾晏负手立在一旁,淡定从容。目光一一掠过她身上每一处,毫不避讳。 “你怎么还站着”话还没说完,柳芙发现不对劲,“啊”的叫出声来。 她吓得面容惨白,下意识抱胸就要跑,顾晏却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就将人带进怀里来。 四目相对,一个稳重从容如泰山,一个失魂落魄似野鸡。 柳芙吓得都要哭了,却只听顾晏声音冷冷响在耳畔:“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19 “夫夫君。”柳芙声音打颤。 她之前的那股子上蹿下跳的劲儿全都没了,现在蔫头耷耳,活像一只瘟鸡。 柳芙腰肢纤细又柔软,此刻因为害怕而屏住了呼吸,小腹收缩,就显得纤腰更是不盈一握。柳芙从小就是各种补品富养着长大的,家里又有胭脂铺子,她又素来爱美,所以,不但脸上保养得好,身上更是。 肉嫩皮滑,尤其是跟顾晏那双掌心长满茧子的手比起来。 柳芙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实在不舒服,便笑着问:“夫君,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柳芙脸红嘴肿,样子十分狼狈。见众人望着自己笑,她也陪着笑,还不知道,银串儿回去后在门外面听到了动静,早跑着走了。 宋氏也是妇人,知道那种滋味跟厉害。见人没注意,悄悄凑过来,关心说:“你要是腰酸的话,再去歇着没事的。反正晚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不着急啊,不需要你帮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话才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掐腰走到银串儿跟前,拧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说的?” 银串儿笑着讨饶:“大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来拉着:“芙儿,这有什么的啊,说了咱也不会笑话你。你是新妇,脸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给她传授经验,“习惯了就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三嫂!”柳芙跺脚,捂着脸,“不理你们了。” 一转身,溜了出去,陪皎姐儿玩去了。 这个年,顾家人过得很开心。因为有柳芙的加入,家里显得更热闹了些。 吃完年夜饭,顾晟顾晏兄弟一处说话去了,顾二夫人则带着几个小辈一起陪着老夫人说话。 都喝了些酒,老夫人有些微醉,笑握住顾二夫人的手说:“十一年了。” 又一年过去了,离开贵京城,已经十一年。而那个家,老爷跟孩子们,也离开了十一年。 在贫瘠荒芜之地流放了十年,此间无信件往来,她不知道他们父子祖孙过得好不好。不过,一直没消息,说明就是好消息。 没消息传来,这说明,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娘,夜深了,媳妇扶您歇着去。”顾二夫人怕老人家伤心,并不敢提曾经那件事情。 顾家是十一年前搬来这里的,没亲戚。 不过,老夫人温和慈爱,平时顾晟又愿意免费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上上课,顾晏出门一趟回来,也会带些各地特产给左右邻居所以,顾家在整条街,人缘特别好。 老夫人辈分大,年初一很多小媳妇大姑娘带着孩子来拜年。 柳芙跟着顾二夫人和宋氏,一起应酬这些客人。年初一忙到很晚,但大家却都很开心,而柳芙,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里。 跟顾家人好,是因为喜欢,而不仅仅是带着目的性。 年初二,顾晏夫妻回柳家拜年。 一大早,顾家人就起来了。顾老夫人起得也早,正由瑛婆搀扶着在院儿里散步消食。 顾晏夫妻从房里出来,老夫人叮嘱说:“早去早回,别太晚了,晚上冷。” “知道了,祖母。”柳芙过去拉着顾老夫人的手,开始讨好卖乖,“我白天不在,您别太想我了。外面风大,您早早回屋去歇着。” 顾老夫人笑得慈爱,也握住柳芙手:“跟澄之好好的,路上别吵架。” 柳芙笑眯眯点头,顾晏也走了过来。 身后,银串儿金雀儿两个,抱着一堆东西。柳芙腻歪在顾晏身边,抱着他手,挨得很近。 顾晏跟老夫人告辞,老夫人给孙子使眼色,顾晏装作没看到,结果被老夫人掐了一把。 “别冷冰冰臭着一张脸,对你媳妇好点。论疼媳妇,你就是不如子冉。”子冉是顾晟的字,“跟你三哥好好学学,别总让祖母说你。” 正在不远处卖力铲雪的顾晟听到了,停下动作看过来,笑着说:“我会再接再厉。” 老夫人夸三孙子:“好孩子。”说着,老夫人开始碰瓷。 “我跟你说,这已经过了年了,我少活一岁是一岁。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要是不疼媳妇,我将来落个什么病,就赖你。” 不管老夫人说什么,顾晏都耐心听着。 “放心吧。”顾晏点点头。 老夫人终于笑起来,冲柳芙眨眨她那浑浊的老眼。冷风中,老人家银发乱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0 顾晏扶妻子上马车,柳芙一脚踩空,整个人跌进顾晏怀里。 柳芙仰头,对上顾晏冷清的目光,柳芙忙道:“这回我是真的踩空了,不是装的。” “合着以前的都是装的?”顾晏似笑非笑,反驳得快,一点不给妻子面子。 柳芙粉面涨红,堵着那口气,心里极为不舒服。她眼睛忽而一亮,索性真的歪倒在顾晏怀里,不肯起了。 “脚扭到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顾晏弯腰,直接将人抱起。 正准备上马车,顾宅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才停下,车里便跳下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袄的少妇。 此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顾晏的胞妹,顾旻。 坐在前头赶车的,则是顾旻的夫婿林续有。林续有见到顾晏,立即跳下马车,本来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挺拓男儿,但是站在顾晏面前,就活生生显得入不了眼了。 林续有抱拳弯腰,态度温和:“舅兄。” 顾晏颔首道:“进去吧,祖母二婶她们还等着。”又看妹妹顾旻,提醒她,“今天别惹祖母生气,老人家这两天身子不太好,你说话客气些。” 顾旻冷笑,目光似刀子一样,在柳芙身上刮了十数下。 “是四哥四嫂惹祖母不高兴了吧?还妄想赖在我身上。”顾旻樱唇一抿,头一昂,“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四嫂就不知道害臊吗?” 柳芙才不会屈服于她,立即说:“抱着我的人是你四哥,不害臊的人又不是我。小姑,你不敢说你四哥,那就不要说好了,何必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你!”顾旻气得甩手,“不知廉耻!不可理喻!不三不四!不哼!” 顾旻跳着脚,直接转身进门去了。 林续有尴尬得很,忙跟柳芙致歉:“四嫂莫要见怪,娘子她不是有心的。” 柳芙笑着:“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所以,我跟她闹着玩儿呢。” “那就好。”林续有松了口气,看向顾晏,“那我也进去了。” 顾晏点头,继而长腿一迈,人已经坐进马车。柳芙要下来,顾晏臂膀只稍稍用力压着人,柳芙便动弹不得。 “脚好了?”他淡声问。 顾晏一身黑袍,大长腿微弯,腿长得似乎整辆马车都容不下他这双美腿了。柳芙望着他的腿,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只有她知道,这双腿到底多么的有力量。目光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挪,看着跟前的男人。柳芙以前还想过,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黑色的衣裤,后来他飞黄腾达后再见,她才知道。 原来,穿黑色衣裳可以显得他更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可以成功驾驭黑色衣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挺俊儿郎。 尤其是他一身玄色蟒袍着身,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跟气势逼人。 柳芙笑容灿烂,对上顾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略显心虚地说:“你要是不嫌累,那就抱着我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啦,就是怕再被人说不知廉耻。” 柳芙才不会跟顾旻计较呢,她连出身世家的三嫂都瞧不上,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商户之女了。 三嫂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啊。人家不怕苦不怕累的,从小就跟着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她还瞧不上了。 不过,好在有三伯在,不至于叫三嫂难堪。别看她三伯瞧着软,真正严肃起来,顾旻可不敢顶嘴。 “顾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顾晏盯着妻子眼睛看,“你跟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那么一瞬,柳芙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不是真的顾晏,就跟自己不是真的柳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芙吓死了。 但又觉得不会,如果眼前的顾晏真的是那个打她板子的顾晏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容自己留在他身边呢?她当初那样伤了他自尊心,他都恨极了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芙默默念叨。 顾晏不再理她,随她怎么造作去,他只拿着卷书来看。 柳芙便也不再打搅他,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了。顾晏没放人离开,柳芙索性也不动弹,直接歪在人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好在顾晏手长腿长,怀里搂着一个,倒是也不碍着他看书。 雪天难行,差不多小半个钟头功夫,才到柳家。蓉姐儿知道今天姐姐回来,早等不及了,早早候在门口等着。铜钱儿跟一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牵着她手,一起等在门口。 “姐姐。”蓉姐儿兴奋。 柳芙下马车,一把将蓉姐儿抱起来。 “在家有想我吗?”柳芙问妹妹。 “有啊,天天都想着呢。”蓉姐儿乐着,又问,“姐姐可以在家多住几日吗?三堂姐也在呢,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蓉姐儿失望,鼓着嘴巴。 柳芙理直气壮:“因为姐姐嫁人了呀,不再只是蓉姐儿的姐姐了。我要是还继续住在娘家,你姐夫一个人多可怜呀。” 蓉姐儿立即不肯要姐姐抱了,蹭着身子下地来,开始扯顾晏衣摆。 “姐夫,你让姐姐留下来多住几日好不好?好不好嘛?”蓉姐儿可怜兮兮的,“我从小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现在姐姐说嫁人就嫁人,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 “不许闹你姐夫。”柳芙捏妹妹脸,“你哪里可怜?你三姐不是在么。” 说罢,柳芙不理会妹妹,直接进去。蓉姐儿忙屁颠颠跟着说:“是三姐让我这样说的。” 柳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挠蓉姐儿痒痒:“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 蓉姐儿笑着往柳芙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闹着:“瞧,三姐欺负我了。” 柳芙柳芽柳蓉三姐妹去了郭氏屋里,柳芙解下斗篷,问母亲。 “娘这些日子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柳芽挨着郭氏坐,故作亲昵道:“大伯母现在拿我当亲闺女,只要有我在,她当然心情好啦。” 柳芙怼她:“我娘只是现在才拿你当亲闺女吗?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对你可就比对我好。不过,好在没白疼你,有你在,我也安心。” 柳芽知道堂姐说的是苏氏,忙道:“这些日子,大伯再没去过苏姨娘那里,都是来大伯母这边的。不信问蓉姐儿,是不是?” “是是,三姐没骗人。”蓉姐儿作证。 柳芙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柳芙就知道,通过那件事情,娘怕是对爹爹失望了。这样也好,不再付诸感情,就不会再受伤。 一个没了心的女人,男人再怎么外面沾花惹草,也伤不到她的心呀。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爹爹爱来不来。”柳芙剥了颗橘子分给大家吃,又说,“不过,来娘这里,总是比去苏姨娘那里好的。除非爹爹将苏姨娘母女赶出去,让柏哥儿给娘养,否则,不可原谅。” 柳芙就是想赶走苏氏母女,眼不见为净。 苏氏不是省油的灯,那董绣春也是一条毒蛇。自己的娘,可是温室里的花骨朵儿,斗不过。 柳芙琢磨着,苏氏母女想对秦忠下手的话,估计就在今天。柳芙猜测,苏氏为了能将女儿嫁给秦忠,应该会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包括 她摸着下巴,一脸奸笑。 “娘,我忘了有件事情跟夫君交代,先去前头。”柳芙要走。 郭氏喊住她:“你洪叔叔在呢。” “洪叔叔?他怎么今天来了?”柳芙万分诧异。 郭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夫君跟洪世宣是二十年的兄弟了,一直走得近。过年往来,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来拜访你爹爹的吧,说是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着急啊。”柳芙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一个县的,大老远跑来一趟,一来一回的,也得小半天功夫呢。他这瞎折腾的,不累吗? 柳芙不待见这个洪世宣,也是因为苏氏。四年前他爹错睡了苏氏那回,这个洪世宣也在。柳芙总想着,怎么不是洪世宣睡错了,偏是她爹爹呢? 柳芙抱手在屋内走来走去,郭氏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芙姐儿,坐下来歇歇吧。” 柳芙却说:“既然洪叔叔来了,我更要去前头了。大过年的,我也该去给他拜个年才对。” “我也去。”柳芽坐不住。 蓉姐儿也说:“我也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 21 章 021 柳家是商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再说,柳芙从小是跟着自己爹爹走南闯北的,跟洪世宣也算熟悉。 洪世宣是临县应县人,跟柳重山二十年的兄弟了。柳芙小时候跟着父亲出远门,这个洪世宣也是同行的。虽然近几年少见,但是小的时候,柳芙跟洪世宣关系还不错,总喊他洪叔叔。 见女儿跟侄女过来,柳重山忙招手说:“芙姐儿,这是你洪叔叔,还记得吧?” 柳芙笑容满面,朝着洪世宣稍稍福了下身子,才说:“当然记得,小的时候,洪叔叔还给我买过糖葫芦吃呢。” 洪世宣不惑之年,中等个头,却生得油头粉面。 洪世宣跟柳重山不一样,柳重山能有今天的家业,完全是靠自己打拼的。而洪世宣,则是富商之后。 洪世宣没吃过什么苦,他是家里独子,轻轻松松就继承了全部家业。婚后,又有娘子坐镇掌管家里生意,所以,他平时大多时候都是养花逗鸟,娱乐生活。 日子过得滋润,自然面容瞧着就年轻些。跟柳重山差不多大的年纪,却是瞧着比柳重山年轻不少。 不过柳芙觉得,这个洪世宣就是个花架子,比不得他爹爹。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得有能力跟本事才行。 想到这儿的时候,柳芙偷偷瞄眼朝坐在一旁沉默喝茶的顾晏一眼,心里还是蛮有些自豪的。能够又长得好又本事的,怕是也就她家夫君了。 顾晏感觉到了妻子火热的目光,但是没接。 柳芙有些泄气。 那边洪世宣目光在柳芙身上转了一圈,笑着夸赞:“真是女大十八变,芙姐儿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 “我以前也不丑啊。”柳芙眯眼笑着。 洪世宣微一顿,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柳芙说:“这丫头,还是那副性子。”又道,“柳兄,真是没想到,你的两个女儿都这么大了。” 柳芙就是看洪世宣不顺眼,不想给他好脸色,他说什么,她都要反驳几句。 “洪叔叔您都老了,我们姐妹能不大吗?” 洪世宣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敛尽,不过,面上却还挂着笑。 “芙姐儿说的对,我跟你爹已经老了。柳兄,咱们忙了大半辈子了,也该好好休息了。孩子们大了,家里的生意可以让他们接手管起来,咱们可以享一享天伦之乐。” 柳重山点头:“洪兄言之有理。蓉姐儿跟柏哥儿年纪还小,指望他们俩,还得再等十年八年。不过,好在小弟有芙姐儿跟阿忠在,有他们兄妹俩帮忙,我倒是轻松不少。” 秦忠一听,立即站起身子来说:“义父过奖了。等大小姐进铺子来,孩儿会尽力帮助大小姐。” 柳重山冲他按手,示意他不必总这样疏离客气。 “你是我的义子,这么多年来,没了你帮衬,我也打不下今天这么多家业。柳家的东西,将来必然有你一份。”关于这一点柳重山心里很清楚,他不会亏待这个义子。 柳芙忙附和:“爹爹说得对,虽说秦大哥是爹爹义子,但是在爹爹心里,秦大哥就跟亲生儿子一样的。在我跟蓉姐儿心里,秦大哥就是亲兄长。反正将来不管爹爹给秦大哥多少东西,我都没意见。爹爹要是听了谁吹的枕边风,回头反悔不肯给了,我还不依呢。” “芙姐儿!”柳重山肃着一张脸,压低声音敲打女儿,“你今天有点过分了。” 柳芙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洪世宣没再说话,只是笑着。 又坐了会儿,柳重山打发身边的小厮说:“你去大厨房问一声,看菜都好了没。再去后院跟太太说一声,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小厮应着道:“小的这就去。” 柳重山打发女儿回去,道:“虽然顾家跟女婿不拘着你,但你现在毕竟嫁了人。以后不能常常呆在家里,今天回来,就好好陪着你娘吧。” 柳芙点头:“我知道。”又叮嘱,“爹,你跟洪叔叔喝酒就是了,别拉着夫君灌酒,他喝多了酒会头疼。” 柳重山还没说话,洪世宣却笑着道:“芙姐儿管得实在有些严了,男人嘛,难得能够聚在一起。再说,洪叔叔大老远来一趟,又是过年,不把酒喝尽兴了,怎么行?” 柳芙望着洪世宣,似笑不笑的。 洪世宣问:“侄女怎么这样看着我?是叔叔说错了什么话吗?” 柳芙道:“洪叔叔没说错话,您是爹爹的至交,又是远客,本该好好陪着您喝酒的。那当我刚刚的话没说好了,方才有不敬之处,也希望洪叔叔看在芙儿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计较。” 洪世宣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跟你能有什么仇?” 柳芙不再理洪世宣,想了想,她还是蹭到了顾晏身边去。柳芙小心翼翼扯着顾晏袖子,娇滴滴道:“夫君,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顾晏扬眉,微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芙蓉面。 柳芙轻轻跺了下脚,娇柔道:“你出来,我再说。” 顾晏懒得浪费时间与她周旋,也知道,此刻自己若是不出去,她势必会纠缠不休。所以,顾晏便站起身来。 朝着上位的两个长辈抱了下拳,而后也不等妻子,直接迈着长腿大步走了出去。 洪世宣望着顾晏渐行渐远的挺拓身影,对柳重山道:“这位顾爷,看着不像等闲之辈。” 柳重山摸着下巴的山羊胡,满意地笑着说:“当初就是看他气度不凡,这才拍板替芙儿定下的亲事。本来以为我撮合错了,现在看,他们小夫妻俩倒是相处得融洽。” 洪世宣看了眼秦忠说:“你的这位姑爷的确是好,只是可惜了秦忠啊。若不是顾爷突然出现,芙儿怕是跟秦忠结了夫妻吧?” 秦忠端着茶盅的手一顿。 那边,柳重山却已经说道:“结为夫妻这种事情,是讲缘分的。阿忠跟芙姐儿无缘,不过,他的婚事我也一定会做主的。”柳重山看了眼乖巧站在一旁的侄女柳芽,心中已经有了撮合之意。 想着,若是阿忠能够跟侄女结为夫妻,也是很不错的。 等回头,他得探一探阿忠的口风,再让妻子问一问侄女的意思。若是皆有意,便可立即成亲。 顺着柳重山目光看去,洪世宣惊讶道:“柳兄,你不会是想撮合”他手指了指柳芽跟秦忠,“这位姑娘跟秦爷?这这姑娘瞧着有些小了。” 洪世宣声音不小,柳芽跟秦忠都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两人相互看了眼,俱是一脸尴尬。 只听那边柳重山道:“芽姐儿也不小了,过完年十四。她是我侄女,平时也跟亲闺女没两样。” 洪世宣目光又在柳芽面上转两圈,笑着说:“原来是柳兄亲侄女,那倒是跟秦爷般配。” 柳芽再皮厚,那也是女孩子。她脸一点点红起来,心里甚至还有些生气。招呼也不打,只转身跑了。 蓉姐儿喊了声“三姐姐”,然后跟上。 花厅外面的廊檐下,柳芙正在拉扯着自己夫君的手撒娇求着他事情。看到堂妹气冲冲的冲出来后,柳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拔腿便追了去。 跑了两步,又回头来。 顾晏已经不在廊檐下站着了,柳芙气狠狠跺了跺脚,还是追着柳芽去了。 雪地路滑,柳芽没跑几步就摔倒在了雪里。 蓉姐儿已经被小丫头铜钱儿追上,抱了起来。 柳芙去扶堂妹。 将人扶了起来,柳芙亲手帮她掸了掸身上的雪,这才问:“这是怎么了?” 柳芽气呼呼又朝身后的花厅望了眼,这才说:“大伯跟那位洪老板,竟然当着我跟秦大哥的面,就说要把我许配给秦大哥。那个洪老板,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的,说那么大声,生怕秦大哥没有听到似的。” “我当什么事呢,就为了这个啊?”柳芙松了口气。 柳芽说:“那人家是女孩子嘛,脸皮薄这种事情,干嘛当着我的面说,真是的。” 柳芙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捏着妹妹脸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秦大哥?” “疼!疼!姐我疼!”柳芽龇牙咧嘴,柳芙松了手后,她才吞吞吐吐说,“秦大哥人是挺好的,算是很好的夫婿人选。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啦,他心里”左右瞧了瞧,怕被哪个偷听墙角的人听去,柳芽凑近自己堂姐,小声说,“他喜欢的人是二姐你,我才不会跟自己姐姐抢男人呢。” “走,咱们回去说。”柳芙知道这前院儿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牵着堂妹手,喊着铜钱儿抱着蓉姐儿跟上,一道踏着雪往后院郭氏的院子去。 回了郭氏房里,柳芙让铜钱儿抱着妹妹去找母亲,她则拉着堂妹去了另外一间房。 “芽姐儿,我们姐妹之间,很多事情不能藏着掖着。关于秦大哥的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柳芙跟堂妹关系素来好,不想因为一个男人最后变得疏远,所以她紧紧握住妹妹手说,“我待秦大哥,真的只如亲兄长一般。再说,我现在跟夫君关系挺好的,而且我也想以后一直都跟他好好过下去。所以,我跟秦大哥万万不可能的。” “你跟姐夫好,我知道的。”柳芽撇了下嘴,她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索性也不吞吞吐吐了,直接说,“我也没多喜欢秦大哥,以前一直都拿他当准姐夫待的,也没有非分之想。不过,后来二姐嫁了别人,我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 柳芽掐着一截小指头,然后笑起来,歪头靠在柳芙肩膀上。 “不过,他心里的人一直是二姐你。如果他心里没我,我便不会嫁。” 柳芽晃着腿,手玩着自己的发梢,倒也倔强。柳芙望着妹妹,笑着戳她脑袋。 柳芙问:“那如果董绣春嫁给了秦大哥,你会怎么做?” 柳芽大惊:“董绣春?秦大哥不会那么没眼光,去喜欢董绣春吧?” 022 “不喜欢,不代表不会娶啊。你别忘了,还有苏姨娘在呢。” 柳芽愣了愣,继而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如果秦大哥娶的是姐姐,那么她心里一百个愿意的。可如果娶的是董绣春的话,那她真的能气死! “姐,大伯刚刚还说,要把我许配给秦大哥呢。”柳芽有些委屈起来,“论起来,我虽然比不上姐姐,可比董绣春好多了吧?秦大哥是慧眼,在我跟董绣春之间,他不可能选董绣春的。若是真娶了董绣春,那我我便一辈子都不再见他了。” “这不还没娶吗?你就这样着急。”柳芙搂着妹妹,“在我心里,芽姐儿是最独一无二的,很多地方,我也不比你好。既然你喜欢秦大哥,那咱们便去跟娘说,让爹娘尽快定下来这门亲事。” 柳芽心里忽而有些烦乱,总觉得压制不住想闹脾气。 大伯的确对她好,但是姐姐说得对,他身边还有一个苏氏呢。万一苏氏对他吹枕边风,他心一软,很可能就忘了她这个侄女了。 “可可我不知道秦大哥对我是不是也有意,万一没有,我多丢人。” 柳芙说:“我会让娘去问的,探探他的态度。” 柳芽心里忽然装了心事,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既不想随随便便就嫁秦忠,又怕她不嫁,会叫别人嫁了去。 柳芽走神,柳芙也在走神。 她在想着,堂妹心寄秦忠,难道前世割腕自杀,也是因为喜欢秦忠而不想嫁别人吗? 想到前世的那些糟心事,想到秦忠对苏氏母女的纵容,有那么一瞬,柳芙又觉得秦忠并非良配。 但是又回头一想,前世他娶的是董绣春,董绣春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他那么做,可能也是迫不得已的。毕竟那个时候,董绣春跟那双儿女,才是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柳芙忽而抓着妹妹手道:“苏氏不是善茬,她如果起了让秦大哥娶董绣春的心思,肯定不会拖拖拉拉。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走,咱们去看看。” “看什么?” 柳芙目光流转,摸着下巴说:“你说秦大哥根本看不上董绣春,而爹爹也是想要你嫁给秦大哥。苏氏在爹爹身边呆了那么久,她最擅玩弄心计,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的。如果她觉得明着来不会有希望,说不定说不定会耍什么肮脏的手段。” “还有,洪叔叔虽然跟爹爹是二十年的兄弟,但是生意上的伙伴,有来往,就有竞争。近两年因为抢地盘抢顾客,明里暗里,都没少互相算计使绊子。这两年,渐渐不大走动了。可这个时候,偏偏在大年初二,他老人家还大老远跑来一趟,为的什么?” 柳芙看向妹妹问,柳芽耸肩:“我怎么知道。” 柳芙摸着下巴,在房里走来走去。若是洪世宣跟苏氏是旧识的话,得到苏氏处境艰难的消息,他怕苏氏就此失宠,便着急赶来助阵呢? 前世的时候,柳家被苏氏那个贱人掏空,后来爹爹又被冤入狱,她去求过洪世宣,但洪世宣态度极为冷淡。 之前没有多想,现在看到了他人,方才想起很多事情来。 这样一想,就觉得,很多事情都十分蹊跷。其中,也包括四年前爹爹错睡了苏氏那件事情。 很多事情都太巧合,柳芙不得不怀疑。 如果这个洪世宣真的是为苏氏而来,那么事情就太可怕了。 “走,咱们去盯着董绣春。” 柳芙来不及多想,抓着妹妹便往外跑。 刚刚她求了顾晏,让他提醒秦忠今天小心苏氏母女。可万一他们几个今天都被洪世宣灌醉了,再让董绣春赖上秦忠,秦忠便是不想娶董绣春,也得娶她了。 毕竟,在苏氏母女那里,根本是没什么礼义廉耻的。 就像四年前,如果不是她半推半就,就算爹爹酒喝得再多,再把她当做是自己母亲,也不能强了她吧? 董家又不是没别人在了,她大喊几声,肯定能喊到人来。 那件事情上,他跟爹爹都有错,她并非无辜。 苏氏院儿里,董绣春站在母亲旁边,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董绣春显得十分紧张,苏氏倒是镇定很多。她斜眼睨了眼女儿,颇为看不上的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想这么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董绣春一口回绝,她粉色的薄唇渐渐抿紧了些,目光似是含着刀子般,“女儿愿意。” “既然愿意,就别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什么可怕的?娘一切都帮你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就只管脱衣裳便好。”苏氏却并不放在心上,“你要是怕羞,永远都成不了大事。” 董绣春咬牙:“女儿明白了。” “走,去前院,给老爷他们送酒去。”苏氏起身,便往门外去。 柳芙柳芽躲在院子外面的大树下,见苏氏母女出来了,忙将探出来的脑袋缩了回去。柳芽扯着姐姐的袖子,着急问:“现在怎么办?她们,她们真的是往前院去了。” “嘘!”柳芙说,“小点声。”想了想,她对妹妹柳芽道,“一会儿我去盯着,你去喊几个婆子丫头来。自己编个理由哄她们来,再见机行事。” “好,我这就去。” 这点本事,她柳芽还是有的。 柳芽猫着腰离开,柳芙见苏氏母女走得远了,这才继续跟在后面。 前院花厅里,四个大男人,都已经醉得趴在了桌子上。酒瓶已经空了,桌上的菜,也吃了一半。 苏氏领着女儿走到门口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春儿,你自己进去罢。”苏氏给自己留了一手,她并不能保证此事万无一失。 万一惨败,保不得春儿,至少她得保住自己。 “娘!”董绣春有些怕。 苏氏皱着眉,严肃地说:“快进去!没一会儿,那药劲儿可就过了。” 董绣春站在廊檐下,她瘦削的身子迎风瑟瑟发抖,一张脸,此刻也是煞白的。 不过,也只是犹豫片刻。片刻后,董绣春便推了门进去。站在门口,她又朝外面望了眼,而后将门阖上。 苏氏知道自己不便在这里多留,便拍了拍身子,开始朝外面走。路过门前一棵树的时候,苏氏抬眸朝树上看了眼。参天大树上,蹲着个一身素色袍子的男子。 男子朝门口指了指,随后一棵石子砸过去,便砸在了柳芙身上。 柳芙吃痛,“啊”的一声喊出声音来。 苏氏一惊,疾走几步往外面去。 柳芙遭了暗算,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索性便大大方方走出来。 她抬眸朝树上看去一眼,树上那着素色袍子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氏跟柳芙之间,早已撕破脸了。所以,再见着的时候,谁都不会装着笑脸。 柳芙道:“姨娘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说罢,她欲绕过苏氏,往里面去。 苏氏将她拦住:“老爷跟洪老板在吃饭,大小姐这样突兀的闯将进去,怕是不太好吧?” 柳芙索性也不跟苏氏兜圈子了,笑着说:“可是我刚刚分明瞧见了春妹进去了啊?姨娘,你可别忘了,这个家姓柳,不姓苏,更不姓董。” “让开!”柳芙忽而严肃起来,声音便也冷厉不少。 她严肃起来的样子,的确有些威慑性。 不过,苏氏是根本不惧怕的。 苏氏冷笑:“大小姐,今天你想进去,怕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柳芙笑得比她还要冷,“哦?是吗?看来姨娘是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刻春妹在里头,应该正在做什么肮脏不耻的事情。姨娘最好让开,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苏氏能活到今日,她也不是被吓大的。 所以,她根本不怕。 “那我就想要看看,大小姐你到底怎么不客气?”苏氏朝着柳芙逼近几步,眸子森冷,“还请大小姐告诉我。” 柳芙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扇打过去。趁苏氏尚未反应过来,柳芙反手又是一巴掌。 苏氏踉跄着,险些摔倒。 她眸光中闪过一丝狠意,朝柳芙走来,抬手也要打。那边,花厅的门忽然开了。 苏氏本能的,便朝后退缩,然后自己软软跌摔在雪地里,捂着脸哭。 “大小姐,再怎么说,我也是老爷的妾,是柏哥儿的生母啊。就算我再不好,也有老爷做主,你怎么能” 柳芙没理苏氏,见是顾晏开了门,她立即提着裙子朝顾晏跑去。 花厅里,秦忠也端端坐着。旁边,董绣春上衣扣子解了一半,此刻正赤红着一张脸,立在一旁,蔫头耷耳。 “爹跟洪叔叔怎么了?” “喝醉了。”顾晏轻轻吐出几个字,却在侧眸望向趴在桌上的两个人的时候,扯唇轻笑了一下。 柳芙知道,肯定是自己夫君跟秦忠说了些什么,所以秦忠并没有真正喝醉。她看向秦忠,解释道:“我本来并不确定姨娘跟春妹真的敢这么做,所以,事先不好与秦大哥明确了说。” 秦忠却起身,朝着顾晏跟柳芙夫妻两个抱拳。 “今天的事情,多谢两位。”秦忠倒也坦荡,“若不是二位相告,秦某怕是英明不保。” “秦大哥客气了。”柳芙忙走几步过去,虚扶了秦忠一把,才看向董绣春说,“其实你若是真的爱慕秦大哥的话,可以坦坦荡荡跟爹爹说,又何必做出这些下三滥的事情来呢?今天若是你得逞了,毁了清白给秦大哥,秦大哥勉强答应娶了你,你就能幸福了吗?” “姻缘天定,春妹,你好生糊涂啊。” 董绣春小手紧攥,这才抬起头来。 “大小姐,你无需假惺惺的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你眼里要是真的容得下我,你要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为了我好,既然知道我想做什么,会不竭力阻止我,反而给我下这个套?”董绣春知道此事一出,她人也注定不能留在柳家了,所以,很多话,她也可以轻轻松松说出口来。 “我是娘带来的拖油瓶,你们都瞧不起我。你从来不曾真心待我,又何必现在说这些话?” 柳芙说:“春妹,要我真心待你,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自己,你打从踏进柳家大门那刻起,可曾真心想与我好好相处的?你听你娘的话,住进芙蓉阁,目的是什么,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 董绣春紧抿着嘴,不言语。 柳芙又说:“再说,本来我娘跟爹爹好好的,却偏偏半道杀出一个苏姨娘来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春妹,我明白你的处境,所以我也很同情你。你娘为何让你这么做,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娘她最疼的是柏哥儿,她不过只是在利用你。” 023 董绣春不傻,自然听懂了柳芙这番话的含义,她冷笑道:“大小姐,现在还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今天是我失手了,不管老爷醒后怎么处置我,我都接受。” “我爱慕秦大哥,自知配不上,所以便狠心用了这法子。”董绣春目光在顾晏身上掠过一眼,倒是笑起来,“你之前回来大吵大闹要和离,还口口声声说想嫁给秦大哥。我是真不明白,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转了性了?秦大哥是好人,你配不上。” 柳芙暗骂董绣春,都走到这一步了,竟然还妄想挑拨离间。 不过,柳芙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我跟秦大哥青梅竹马,我待他似亲兄长。我的确配不上秦大哥,不过,自有人配得上就是。”说罢,柳芙走到顾晏身边,挽起他手来,“春妹,你也不必挑拨我们夫妻兄妹的感情,这些年来,你跟你娘安的是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董绣春撇了下嘴,不再说话。 “不必老爷赶我走,我自己会离开。” 董绣春理了理自己衣裳,正要出去。恰好,苏氏也进来了。 母女两个目光撞上,一个沉静,一个急切。 “苏姨娘,你别怕,春妹只说这事情乃是她一人所为,并没有供出姨娘来。”柳芙笑容淡然。 苏氏却并未松口气,只是严肃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春儿,你是不是又惹大小姐不高兴了?” “我没有。”董绣春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也不愿再看自己娘一眼。 目光斜腻在别处,双眼空洞无神。 苏氏目光流转,看了一旁秦忠脸色后,她几步走到女儿跟前,抬手便狠狠抽了女儿一耳光。 “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快点道歉。”苏氏严厉得有些可怕,“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老爷心善,你现在还在那个家吃苦受累呢。老爷太太善待你,是看在柏哥儿的份上,你还真当自己是柳家正经的小姐吗?娘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你怎么就是不听。” 董绣春捂着脸,沉默。 因为事情败露,苏氏此刻心中怒火中烧。见女儿这般不中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她恨不得多扇她几巴掌。 但是苏氏知道,她在柳府上下一贯的形象并不是这般泼辣,所以,也知道到此为止。 而后,她便抱着女儿哭起来。 “春儿,是娘没用,娘没好好教导你。这些年,娘的心思都在柏哥儿身上了,疏忽了你,娘对不起你。” 这些话,一来是苏氏想哭诉博取秦忠的同情,希望他一会儿在汇报老爷的时候,可以嘴下留情些。二来,也是说给洪世宣听的。 她知道此刻洪世宣在装晕,所以,故意说这些给他听,希望他别忘了他们母子。 苏氏哭得稀里哗啦,董绣春反应淡淡的。 不配合,不抗拒。 苏氏一个人撑起了整台戏,一旁秦忠看着,都觉得累。 柳重山是半个时辰后醒的,因为需要控制时间,所以下药的时候,控制了量。 柳重山才醒,洪世宣便也醒了。 可怜了洪世宣,分明没有晕,却不得不跟着装晕。大家人都在,干等着,他也不好提前很多时间醒。 刚刚发生的一切,洪世宣都知道了。 怕有人察觉到什么,醒来后,眼神也不敢跟苏氏有交流。 他手撑着脑袋,颇为迷糊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晏自始至终一直坐在一旁喝茶,柳家的这桩事情,他不打算插手。而秦忠,则是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也是一言不发。 董绣春依旧态度极淡,苏氏则双眼红肿。 柳重山头很痛,他甩了甩脑袋,挨着将厅内的人都看了一遍。觉得不对劲,才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苏氏。 “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罢,柳重山目光落在酒菜上,自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苏氏哭哭啼啼的,只柔柔唤了声:“老爷” “有什么事,直接说。”柳重山再次下命令,但余光瞥见洪世宣后,才又说,“洪兄,若是不介意,便先去歇会儿可好?” 洪世宣立即起身:“小弟也正有此意。” 等洪世宣走后,秦忠道:“义父,还是孩儿来说罢。” 秦忠不容苏氏再狡辩,只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 柳重山越听下去脸色越阴沉,他怒视着董绣春:“可有此事!” 柳重山心里到底有些阴影,对这样肮脏的事情,他极为厌恶跟痛恨。 “柳家是再容不下你了,你回你自己家去吧!” “老爷!”苏氏捂嘴哭。 “苏姨娘呢?”柳芙望向自己爹爹,“春妹一个人,可筹谋不来此事。爹爹,我相信你自己心中明白的。” 柳重山望向女儿,柳芙没等自己爹爹开口,就说:“这件事情,的确是我提醒秦大哥的。爹爹,难道您觉得是我一手策划出来,然后陷害她们母女的吗?” “爹不是这个意思。” 柳芙轻笑一声:“不是就好。” 苏氏可怜兮兮望向柳重山,柳重山目光只在她脸上掠过一瞬,便挪开。 “董姑娘虽然不是我女儿,但是既然倾心阿忠,说出来便是,何必来这一套?”柳重山没看苏氏,但是话却是对苏氏说的,“你大大方方说出来,我未必会不肯牵这个线。” “老爷!”苏氏又低低唤了一声,紧紧咬唇,“妾身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氏小心翼翼的,去拉柳重山袖子。 “你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柳重山用力一甩,苏氏便跌跌撞撞的,头撞在了桌角。 头破了,流出血来。 柳重山扫了眼,也是一惊。 苏氏也不再哭,只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说:“既然老爷怀疑,那请老爷放我走吧。” 柳重山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般 “走?”他声音骤然轻了很多,“去哪儿?” 苏氏垂着眼眸说:“董家我是回不去了,我也不想春儿回董家。所以,我会带着春儿回我娘家去。老爷,我们本来就注定不该在一起的,我们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所以现在为了弥补这个错误,请老爷休书一封,放我离府。” 柳重山没想过放苏氏离开,但她犯了错,此刻又当着女儿的面,他不好不罚。 “你还有柏哥儿在,你若是走了,柏哥儿怎么办?”柳重山抬出儿子来,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这些日子,你便好好呆在自己屋里,面壁思过。” “老爷。”苏氏声音拔高了些,跪下来,开始给柳重山磕头,“妾身心意已决,求老爷放妾身离开。” 苏氏在赌,赌这几年来,他是不是当真对自己没有一点情爱之意。 “你”柳重山气得满面酱紫,手指着苏氏,半饷说不出一个字来。 “求老爷放我走。”苏氏以头撞地,“求老爷放我离开。” “够了!”柳重山背过身子去,冷肃道,“想走便走。但是,柏哥儿必须留下。” 苏氏这才站起来:“柏哥儿姓柳,妾身自当不会带走。只是希望老爷,妾身不在的时候,可以多疼疼柏哥儿一些。妾身相信太太,太太一定会好好照顾柏哥儿的。” 柳重山一叶障目,但是柳芙不傻。 “娘身子不怎么好,蓉姐儿又调皮,她都照顾不来。姨娘若是真的主意已决,柏哥儿便养在祖母老人家膝下。若是姨娘心里根本不想离开那就别走好了。”柳芙知道苏氏在玩心理战术,她既然要走,柳芙便唱反调挽留,“爹爹舍不得你走,你走了,爹爹会很难过。” “所以,姨娘还是留下吧。” 不料,柳重山却道:“走就走。” 柳重山转过身来,负手立在苏氏面前,垂眸睇着她:“想走便走,我不挽留。只不过,好歹你也跟过我一场,我不会亏待你。你也放心,柏哥儿我柳家一定好好照顾。” “多谢柳老爷。”苏氏盈盈福身,拜了拜,连称呼都变了,她在老爷前面加了个“柳”字。 苏氏母女很快离开了柳府,柳重山亲自安排了马车送她们母女俩离开。 郭氏得到这个消息后,惊讶得不行,一直问探了消息来的铜钱儿:“可是听错了?” 铜钱儿说:“绝对没错,奴婢瞧的真真儿的。那马车,已经送着人出府了。奴婢听说,是苏太太自己请求出去的,老爷答应了。” “噢,我知道了。”郭氏有些魂不守舍,忙又问,“大小姐呢?” 铜钱儿笑着:“随老爷一起送小少爷去老太太那里了,大小姐说太太您身子不大好,便不让小少爷来闹您。所以,就送西院儿老太太跟前去了。” “我知道了。”郭氏起身,“你看着二小姐,我去看看。” 郭氏才欲出门,柳重山父女便回来了。 “她真的走了?”郭氏看着丈夫,一双潋滟眸子蓄着水意,娇柔万分。 柳重山也微垂眸睇着妻子看,望着这张脸,他忽而想到了十多年前。 当年他做生意,途经大花村。忽然下大雨,他便就近找了家农家避雨,结果恰好找去了郭家。 郭氏如今近四十的年纪,都风韵犹在,年轻的时候,容貌自然更是清丽脱俗。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后来私下打探,得知她早已有了谈婚论嫁的人,未婚夫被征兵去打仗了。只等仗打结束,他能回来,便成亲。不过没多久,仗没打结束,但是他的死讯却传了回来。 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他时常关怀c陪在左右。两年多,她才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愿意放下过去的一切,嫁给他。 柳重山做过一件亏心事,他一直都瞒了妻子一件事。 当年姚荃江并没有战死,后来仗打结束后,他找回来了。 不过他找回来的时候,他跟娘子已经成亲,芙姐儿也都能满地跑了。姚荃江找到了他,要他好好待娘子。 怕妻子难过,也怕妻子会追随姚荃江而去,他瞒下了这个消息。 柳重山忽而觉得万分愧疚。 “琼花,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他先是握住妻子的手,继而将妻子整个抱进怀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郭氏有些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柳芙双手捂着眼睛,又从指缝中悄悄瞄了眼,而后才转身溜走。 天擦黑的时候,顾晏夫妻回去。郭氏跟柳重山带着蓉姐儿,一直送到门口来。 柳芙披着雪白的狐狸毛领披风,娇娇俏俏立在顾晏跟前,亭亭玉立。 “夫君帮我系一下。”说着,柳芙朝顾晏蹭过去,为了让他行事方便,还配合的踮起些脚来。 顾晏一身黑袍,外面也罩着件灰色的披风。领口是狐狸毛,晚风吹拂,随风浮动的柔软毛发衬着那张英俊的脸,灯下,男人俊颜鹤姿,挺如翠柏,女人佼如青莲,摇摇曳曳 论谁看着,都会称赞好一对璧人。 男人伸出那双素白又干净的大手来,倒算是耐心,手指快速灵活的帮妻子系着披风上的带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24 系好后,柳芙低头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笑起来。 顾晏转身跟岳父岳母打招呼:“那小婿便带娘子回去。” 郭氏见女儿女婿感情如此之好,特别欣慰,忙说:“早点回去,路上又上冻了,路滑,你们赶车小心啊。”虽然舍不得女儿,但也知道,她是人家的了。 从此往后,只要女婿对她好,爱她护她,那她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柳重山最疼这个女儿,平时都会隔三差五差人送东西去顾家,这会子回来,肯定也是少不得又要给女儿女婿带礼物回去。 柳家家丁往马车里搬东西,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 “爹,娘,外面风大,你们回去吧。”柳芙弯下腰,又冲妹妹蓉姐儿挥手,“在家听爹娘的话,好好的啊。” “我最乖了,才不要你提醒。”蓉姐儿鼓着嘴巴,有些舍不得姐姐。 她既舍不得姐姐,又怨姐姐不在家多留几天陪她。所以,小丫头说话也有些冲。 柳芙抱了抱妹妹说:“离得又不远,想见什么时候都能见啊。” “真的吗?”蓉姐儿半信半疑,但是她愿意相信姐姐,“我想你了,你会回来吗?” “当然啊。”柳芙蹭蹭妹妹脸颊,跟她保证。 如此,蓉姐儿才高兴起来。 柳芙挽着丈夫手臂,一起上了马车。金雀儿银串儿两个,坐在前面赶车。 路滑难行,虽然在一个县,慢慢走着,也得小半个时辰。马车里暖和,柳芙一坐进来,就打着哈欠犯困。 她靠在顾晏身边,歪着身子,竟然睡着了。 马车晃来晃去的,其实睡得也不踏实。等到顾宅门口的时候,柳芙醒了。 不过,她想让顾晏抱她回去,醒了也装着没醒。 柳芙眼睛虽然闭着,但是心里拿捏着小算计,所以眼皮在动,嘴角也下意识带着笑,一看就是装睡。顾晏睇了她一眼,直接将人抱起来扛在肩上。 柳芙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喊出声来。 她没想到,顾晏竟然这么粗鲁,拿她当猪吗? 顾旻夫妻没走,顾旻闹着不肯回林家,顾老夫人便让顾晟去林家打了声招呼,留小夫妻俩住一夜。 顾晏扛着妻子进院子,恰好顾旻看到了。 顾旻觉得简直伤风败俗,憋红了脸,指着哥嫂说:“你,你们,你们不知廉耻。” 顾晏望了妹妹一眼,没理她。想直接绕过人,回自己房间去。 顾旻挡住去路,瞪着她四哥说:“嫂子胡来,哥哥不管也就算了,怎么还纵容?你们这样,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大家族的规矩” “顾旻!”顾晏低沉的声音冷冷响起,打断妹妹的话,严肃盯着妹妹看,“注意分寸!” 顾旻也知道自己刚刚不该提到以前,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顾晏冷沉的目光从妹妹身上收回,不管她是不是挡着路,只强势绕过去,大步朝自己屋里去。 柳芙笑着冲顾旻眨眼睛,顾旻更是气炸了。 “她在装睡。”顾旻跺脚,“四哥,她根本就是骗你的。” 林续有匆匆跑了出来,拉着妻子:“你干什么?这么晚了,赶紧回屋去,别吵着祖母她老人家。” 顾旻一直都很看不上林续有,她本是世家千金,因为落难,这才到了这个小地方来。家里有四位哥哥比着,她无论如何都是瞧不上林续有这样的市井小民的。 不过年纪大了,回京无望。再不嫁人,她就要成了老姑娘。 纵然再哭再闹,可祖母替她做了主,她不能不听。 可是她就是瞧不上林续有,婚后甚至都不愿跟他同房。林家人虽然都好相与,可她总觉得处不来。 她本就瞧不上林续有,婚后朝夕相伴,稍有些摩擦,就能吵架。 此番她正在气头上,气没处撒,见林续有过来,少不得又要阴阳怪气说些难听的话。 林续有不与妻子计较,再难听的话,他都听得进去。 “走吧,想骂回屋任你骂。别在这里闹,吵着祖母老人家,回头小心三哥四哥说你。”林续有是为妻子好。 可顾旻就是听不得这样的话。 “三哥四哥想说我,也不差这一个借口。反正,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了。”顾旻觉得好生委屈,眼泪扑簌簌直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不是顾家人了,他们心里都只有自己娘子,再没我这个妹妹了。” 顾晟开了门,他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允哥儿皎姐儿都睡下了,你小声点。”顾晟眉心蹙着,望了堂妹一眼后,又朝顾晏夫妻房间瞅了眼,见一点动静没有,就知道,老四这回不会再来哄着这丫头了,他便说,“你四哥怎么欺负你了,等回头你告诉三哥。只要的确是老四做得不对,你放心,三哥替你做主。” 顾旻根本不信:“你们都是一伙的。” 说罢,顾旻一把推开林续有,只往自己房间跑去。 林续有只能跟顾晟致歉:“三舅兄千万别生旻姐儿的气,我回去劝劝她。” 顾晟笑,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裳:“她是我妹妹,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这丫头什么脾性,我是知道的。只是委屈你了。”顾晟抬手,轻轻在林续有肩上拍了拍,“也别太纵着她了,越纵她越来劲。” 林续有只笑了笑,抱了抱拳,便回去了。 顾晏屋里,顾晏坐在炕边,面容沉静冷肃。顾旻突然哭闹起来,柳芙早不敢装睡了。 此刻,她站在顾晏跟前,见自己夫君肃容端坐,不说一句话,她忽然有些怕起来。站在他跟前,倒是有点像做错了事情要被罚的孩子。 这段时间,她敢跟他闹,也是因为察觉得出来,他允许她闹。 他要是不允许,她还真的就怂了,不敢过分。 毕竟,顾晏可不是老好人。真生气了,可是会打她屁股的。 又想到那二十板子来,柳芙立即觉得屁股又烧了起来。 “夫君,我知道错了。”她低着脑袋,主动承认错误。 顾晏其实没在生她的气,他不过是想到了些别的事情而已。 听到妻子的话后,他这才望过来。 见站在跟前的人老老实实的,他薄唇轻轻抿了下。 “错在哪里?”他问。 柳芙说:“不该装睡。”她声音低低的,其实这个错认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要是不装睡,小妹便不会说我。她不说我,夫君也不会帮着我说她,她也不会哭。” 柳芙承认了错误,顺势也感谢了自己夫君帮她,无形给顾晏扣上一顶感激的帽子。 顾晏如何看不出她的那点小心思来? 这屋里越是安静,柳芙就越是警惕。 这歉都道了,他总不能还要打自己吧? 柳芙又想了想,说:“我明天去跟小妹道歉。” “跟她道歉就不必了。”顾晏语气缓和了不少。 倒不是希望妻子跟小妹处不好,只是小妹的脾气他清楚。若是现在低一头去道歉,下回她会变本加厉,闹得更厉害。 柳芙却大喜,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又恢复了那股子活泼爱闹腾的劲儿,走到顾晏身边,抡拳头帮他捶肩膀。 “夫君今天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膀好不好?” 顾晏身子没动,依旧一手搭着炕上的矮几端坐着。只不过微微抬眸,看着妻子。 柳芙不敢与他直视,挪开了目光。 “我去前头看看,金雀儿银串儿两个怎么回事,到现在都不打热水进来。”说罢,柳芙逃也似的,溜着就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柳芙领着两个丫头拎了不少热水进来。 金雀儿银串儿识趣,水搁下后,就低着头出去了。 柳芙盯着顾晏的脚看,攥了攥拳,决定豁出去了。 “夫君,我帮你洗脚。”柳芙弯下腰来。 “不必了。”顾晏只一只手,便托起了她整个身子来,“我自己来。” 柳芙站在面盆架子前洗了脸后,又端了盆热水,坐在床边洗脚。 收拾一番后,也很晚了。之后宽衣解带,便都歇下。 第二天早上柳芙醒来,顾晏已经不在了。 金雀儿银串儿两个,捧着热水进来,帮柳芙洗脸梳头。 收拾一番后去老夫人的上房请安问好,恰好,一进门就跟顾旻的目光撞上。 顾旻眼睛有些红肿,看到柳芙,也是一脸不屑。 虽然顾晏说不需要她跟顾旻道歉,不过,柳芙还是愿意家和万事兴的。顾旻就是有些心高气傲看不起人,其实心眼不坏。 所以,柳芙主动跟顾旻说话:“小妹也这么早啊,就我来迟了。” 顾旻有些蹬鼻子上脸,立即说:“你以为,家里谁都像你一样没规矩啊?” “旻姐儿!”老夫人虎着脸,瞪着孙女,“不许胡说。”又朝柳芙看来,老人家笑得和蔼,“不迟不迟,都是家里人随便聚聚说说话,没那么多规矩。” 顾旻噘嘴,轻哼说:“祖母说这话,可就是违心了。您老人家可是常常跟我说,到了夫家,得早起勤快些,定要好好孝顺公婆。怎么到了四嫂这里,就全都变了。” 老夫人一噎,竟然有些回不上来。 倒是顾二夫人,笑着圆场:“旻姐儿说这话,可就得伤咱们老太太的心了。家里谁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你想你小的时候那回生病,老太太可是生怕你熬不过那关去,日日夜夜都陪在床边。” 顾旻低了头,声音小了些:“可祖母现在只喜欢三嫂四嫂,怕是早忘了我。还有三哥四哥,他们也是。” “你三嫂四嫂是你三哥四哥的娘子,他们当然喜欢。”顾二夫人圆圆的一张脸上,尽是笑意,本就小的一双眼睛,一笑起来,几乎成了一条缝,“再说,子冉和澄之,依然疼你啊。只是你两个哥哥都娶了媳妇,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眼里只有你这个妹妹吧?” “你也不亏,不是有姑爷疼你。” 顾旻看不上林续有,噘嘴回了句:“我才不要他疼。” 顾老夫人说:“旻姐儿,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出去的话,伤在了心上,可弥补不了。这么好的姑爷,要是被你造作没了,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他有什么好,你们都觉得他好我怎么就看不出来?”顾旻又开始哭。 “娘,我去劝劝她吧。”顾二夫人也是无奈。 “去吧。”老夫人有些无力。 顾二夫人领着顾旻走了后,柳芙跟宋氏两个,才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 “旻姐儿就是这性子,你们两个千万别理她。” 宋氏点头:“我听祖母的。” 柳芙说:“小妹这性子,倒是跟我很像。” “你也知道啊?”老夫人乐呵呵笑起来,捏了把柳芙的脸,“你也别笑话她,前段日子,你可也没少跟澄之吵架。那架吵的,谁都劝不住。” 要说老夫人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孙媳妇,也是因为觉得她性子有些像孙女,少不得要偏疼着些。 柳芙靠在老夫人怀里:“我怎么就这么幸福,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家。你们都对我好,我以后再也不跟夫君吵架了。” 柳芙这说的倒是真心话。 顾家人,真的都挺好的。就算顾旻瞧不起她,她也没觉得顾旻讨厌。 毕竟,其实她跟顾旻是一样的人。 顾晏上午才送了些年节礼去县衙,下午,刘聪便带着妻子儿子来了顾宅。 顾晏是生意人,年节往县衙送礼实属正常。不过,上午去的时候,倒是没瞧见刘聪人。整个富阳县,今天去县衙送礼走动的人,实在不算少。 不过,刘聪只收寻常礼,那些贵重的,他一概原封不动退回。 刘聪与顾家乃旧识,小的时候,在顾家的家学学堂念过书。平常不便时常走动给老夫人请安,但是这过年,他备些礼物来,也不算为过。 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顾晟是刘聪儿子连哥儿的先生,就算是带着儿子来答谢顾晟的,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听说刘聪来了,老夫人也亲自出来迎接。 关了宅子大门后,刘聪带着妻儿朝老人家行大礼。 老夫人立即将人扶起来:“都快起来,快起来。” 刘夫人中上姿色,面容清涓。 刘夫人对儿子说:“连哥儿,给老祖宗磕头。” 连哥儿听话,立即跪了下来。 顾老夫人扶起他来说:“连哥儿都这么大了,真好。” 刘连其实比允哥儿还小两岁,但瞧着却比允哥儿沉稳些。 “走,咱们屋里说话去。” 老夫人带着女眷去了上房,刘聪则去找顾晏。 “你是有什么发现?”一见到顾晏,刘聪就这样问了一句。 早上顾晏送去的那份礼,礼盒中,留了字条,说是他知道了谁是杀死姚妈妈的凶手。 故而,刘聪才有此一问。 顾晏抬手指了指对面,示意刘聪坐。 “说罢,别卖关子了。”坐下来,刘聪迫不及待。 那桩谋杀案实在棘手,到现在,他都没理出一点头绪来。 顾晏原先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昨天在柳宅,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明着跟洪世宣来的,躲在暗处。 别人没察觉,但是顾晏却察觉到了。 那个人的本事,还真不小。 顾晏将事情原委说给刘聪听,刘聪凝眸摸着下巴,良久才说:“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柳老爷朋友的人?” 顾晏道:“那个苏氏,应该是洪世宣安插在柳家的。洪家跟柳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暗里早就斗上了。” 刘聪皱眉:“这个姚妈妈,是苏氏手中的一枚棋子。现在棋子暴露了,洪世宣怕苏氏在柳家地位不保,便存了买凶害人之心。”刘聪眉心越皱越深,啧啧道,“这些生意人,心可真是够黑的。” 顾晏望着他,刘聪才反应过来道:“当然,你除外。” 顾晏吹了吹茶碗里的茶叶,慢悠悠又道:“这些事情,我本不愿插手的。不过,既然是柳家的事,我也不好不管。”他将茶碗搁下,抿了下唇说,“缉拿凶手的事情,不必着急,他跑不了。洪世宣想对付柳家不是一天两天,我倒是想看看,他接下来还想怎么做。” 刘聪点头。 过了十五,顾晏在家呆的日子渐渐少了起来。常常两三天才回来一回,有时候回来得晚,柳芙都睡下了。 这天晚上回来,顾晏收拾好后,正准备掀被子歇下。 柳芙却从噩梦中惊醒。 她做噩梦了,梦到爹爹惨死。 梦里的情景太真实,她被吓醒了。 顾晏给她倒了杯热水,他坐在床边,喂妻子喝水。柳芙喝了后,才稍稍定了下心神。 望向丈夫,她还有些恍惚:“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顾晏轻声应一句,转手将茶碗搁在一旁的案头。 柳芙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怎么的,就伸手去抱住顾晏的腰。 抱得紧紧的,好像很怕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一样。 顾晏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沉默着,等她先开口说话。 柳芙说:“你这几天不在,我还怪挂念你的。” 顾晏轻笑一声:“挂念我什么?” 柳芙身子扭了扭,有些小撒娇的意味。也不说话,只是仰起脑袋来。 她一张脸睡得粉扑扑的,眼睛又大又圆,里面全是水意。只着里衣,因为刚刚做噩梦出了汗,里衣也湿透了,此时此刻,软趴趴缩在男人怀里,娇娇滴滴的,倒是真有些让人欲罢不能。 顾晏看着她,又想到了那种滋味。 “你想要我吗?” 从他眼里看到了那种欲望,柳芙便轻笑着问出声来。 她越笑得灿烂,他面色便越发冷沉。 因为体内有些东西变了,连带着声音也变了。 “你说呢?”他哑着嗓子。 目光灼热,犀利似是饿狼盯着盘中美食。 柳芙望着顾晏,顾晏也肃容冷静。柳芙想了想,便慢慢抬手轻轻在他胸膛画圈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25 “那你想要,你就来嘛。”柳芙低着头。 顾晏垂眸看着她,眼中隐隐有熊熊燃烧的大火。 柳芙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应,自己乖巧躺了下去。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些自信的,她知道,他肯定想跟自己好。 顾晏不想忍,他也没有一直忍着的道理。 他们是夫妻,做夫妻间该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所以,顾晏直接覆身压去。这样的事情,他虽然很久没做过了,但是那种感觉一直都在。 前世他死于二十七岁。十三岁离开贵京,二十三岁成亲。婚后生活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多月,但是,那种事情,他可没压制自己少干。 很多事情,做得多了就熟了。顾晏承认自己开始的时候的确心急了些,不过,后来他也渐渐懂得克制,掌握了节奏跟力道。 这方面的事情,男人比女人有天赋。 顾晏心里到底不是完全不在乎她,所以,在动的时候,他尽量克制自己的力度。能轻点的时候,绝不粗鲁,能循序渐进细水长流,绝不大刀阔斧冲锋陷阵。 可即便是这样,柳芙还是哭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尽量温柔,那是他以为而已。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克制,那也不过是行为动作比内心渴望稍微弱些而已。 等一番做罢,柳芙就已经哭成了泪人,死活不肯再依。她不适应,她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并不喜欢。 顾晏不但未解馋,久违之后的重逢,水乳交融,反倒更是勾起了被他强行压制在内心的火。那种锥心蚀骨的滋味儿,不尝则已,一旦尝到了,他如何都不能就此作罢。 只是,顾晏才倾身靠近些,柳芙便吓得要躲。 她是真的还挺怕的,并不是在装。她一会儿还有事情求他呢,何苦装着矫情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柳芙委屈,但还是朝他靠了来。 “我疼。”她仰头看着他,可怜极了,“你太凶了,我我害怕。” “我凶?”顾晏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他单手撑着脑袋,侧身对着床里面软得像水一样的女人,他丝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完美的身躯完全展示在她面前,没有一丝遮掩之意,“哪里凶?” 柳芙暗骂他不要脸,反正她才不去看他的丑玩意儿。她扭了扭身子,只盯着床顶看。 “你就知道欺负我!有本事你欺负别人去啊。”她心里不舒服,又想起他前世不肯帮忙的那件事情来,越发觉得亏了,她更觉得顾晏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人,她脑子进水了才选择走这样的路,选择呆在他身边谋取荣华富贵。 “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解决吧。” 说罢,她气鼓鼓翻身,面朝着里面。 她不答应,顾晏也没再招惹。柳芙等啊等,一直没等到某人反应,于是又翻过身子来。 她看向身后的男人,而身后的男人也在盯着她看,眼眸漆黑深邃。柳芙感觉得到,他刚刚肯定也一直在看自己。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等着自己再次主动投怀送抱。 柳芙气到爆炸,但还是挪着身子靠过去。 总有不疼的法子,就是恶心了些。不过,恶心死也比疼死好! 他要是敢使劲往她嘴里塞,她就咬他。疼死他! 顾晏久未酣畅,今儿一番腾云驾雾,算是彻底解了一次渴。等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 两人精神都还算好,都还没睡。 柳芙心里打着小算盘,转了转眼珠子,侧身趴在男人胸膛问:“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是不是过几天,你又要出远门?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 顾晏心里猜度着,她多半是为了家里的事情要求他。 不然的话,以她的那点小聪明劲儿,这个时候肯定就算没睡着,也得装着自己睡着了。 深更半夜,还打着精神跟自己谈心,根本不是她的性格。 顾晏闭着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嗯。”他只轻轻应一声,并未多话,“时候不早了,安歇吧。” 柳芙咬了咬牙,靠得他更紧了些,紧紧挨着他说:“夫君,你怎么都不跟人家说话,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好生委屈。 “看来,你还算有精神。”顾晏声音懒懒。 柳芙一个机灵,怕他又抓壮丁,立即说:“我我我我已经睡了,你别再跟我说话,我累得不行。你别靠我这么近,我都快没地儿睡了,你朝外面去点。” 顾晏: 到底是谁主动挤过来的? 之后,便再无一点动静。 黑暗中,顾晏薄唇轻轻扯了下,也没再说话。 柳芙心里,少不得又要将顾晏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实在是太亏了,累得半死,结果却一点好处没捞着,就没有比这个更亏的事情。 柳芙辗转难眠。 顾晏实在受不了她翻来覆去的不睡,便半卧起身子来道:“你爹爹的那个朋友,早就觊觎你家的生意。苏氏,也是他安插在柳家的。姚妈妈的死,恐怕也是那个洪老爷派人干的。” 柳芙一听,立即坐起来。 “你查过了?”她大喜。 喜是因为,既然顾晏插手此事愿意帮忙,那么她会轻松很多。 顾晏的本事,她是相信的。 这老人家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然是什么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 不过,转瞬又悲哀起来:“其实我也早知道苏姨娘不是什么好人,可爹爹不信啊。偏苏姨娘精明能干,比我娘会来事,又生有儿子柏哥儿,爹爹总会敬重她一些。” 顾晏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泼妻子冷水,但他还是道:“你爹爹做生意这么多年,他心里的城府跟算计,不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可以想象得了的。你闹腾那么多,一桩桩事情你爹都看在眼里。你觉得,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柳芙哑口无言。 其实,这个道理,她一早就看明白了的。 只不过,还存着些侥幸的心,不愿承认罢了。 “可我娘怎么办?我娘真可怜啊。”柳芙蔫蔫的,想着娘跟妹妹,她心里总是很难过,“其实我看得出来了,那天苏氏坚持说她要走,爹爹根本舍不得。后来爹爹之所以放她离开,也是在赌气吧。” “我娘输了。”柳芙难得的不那么活跃,声音里也透着些哀愁,“不过,娘也不傻,她该是早就察觉到了。” 女人都是敏感的,她的娘亲再傻,自己男人爱上了别的女人,她总是能感觉得出来。 顾晏道:“姚妈妈的死,这件事情我跟刘县令说了。你要是想等着看看洪世宣再有什么动作,不如暂时别轻举妄动。” “我知道。”柳芙答应他。 柳芙想,就算爹爹真的变了心又怎样?反正顾家很快就要平反了,到时候,她就是国公府的四奶奶。 有她给娘和妹妹撑腰,看谁还敢欺负。 不过,柳芙还是很伤心的。爹爹其实对她很好,从小到大,真的是将她捧在掌心来宠爱的。 所以,就算前世爹爹那般糊涂,后来遭人暗算遭了秧,她也还是愿意四处奔波替他鸣冤。 爹爹唯一的错,便是惹了苏氏。 不过想想也好笑,如果爹爹知道,苏氏从一开始的接触便是带着目的的,他又会有何感想?甚至,她都怀疑,柏哥儿根本不是爹爹儿子。 等真相大白那天,也不知道爹爹他老人家会怎样。 这样琢磨着,柳芙又睡不着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想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 其实过了年十五后,柳芙也没在家里闲着,她白天都会去铺子里看看。 但她不像顾晏那样忙,常常出去几个时辰,早早回便去了。 陪皎姐儿玩玩翻绳,再去上房陪老太太说说话,日子过得既充实又轻松。 前世相处的日子短,她又闹腾得厉害,心思没在顾家人身上,所以她错过了很多。比如说,顾家人都很好,她以前却没发现。 “澄之媳妇,这几日怎么总没精打采的?”老太太望着柳芙,关心,“可是累着了?” 柳芙立即说:“夫君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我怪想他的。夜里一个人睡,总睡不着。” 老太太一听,立即乐得合不拢嘴来。 顾二夫人道:“娘,这倒也是。澄之跟咱们小芙,怎么说也算是新婚啊。年前澄之常常出门,那是因为小夫妻两个总闹别扭。现在都好了,总不该留着新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吧?” “你说得对。”顾老夫人连连点头,“澄之不小了,过完年二十四想子冉二十四的时候,允哥儿都满地跑了,皎姐儿也有了。” 柳芙红着脸,扭扭捏捏的:“祖母,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老夫人乐呵呵笑:“你听不懂啊?那回头晚上,叫澄之好好教教你。” “您真讨厌,人家不要理你啦。”柳芙捂着脸跑出去,却在跑到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正撩厚布帘子进来的顾晏。 撞在男人身上,她疼得龇牙咧嘴,险些跌倒。顾晏抬手,扶住了她。 屋里,老夫人二夫人还有宋氏,便都笑起来。 就连皎姐儿,都捂着小嘴笑,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大人们都在笑什么。 “怎么了?”顾晏不明所以。 老夫人道:“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提起你呢,你媳妇怪你老不留家,害得她夜里觉都睡不好。祖母必须要替她做这个主,从今天开始,你不管外面多忙,也不管在忙什么,必须每天都回来歇着。” 顾晏今儿这个时候匆匆赶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所以,此刻他也没心思说别的,只对老太太道:“祖母,朝中有人上奏提起当年的事情。陛下圣恩,听说倒是将那些上奏折的大臣们的话听了进去,怕是,有召咱们回去的意思。” 老夫人忽然没了声音,很快,她便老泪纵横起来。 “澄之,可可是真的?”她不敢相信。 她是皇帝的亲姑母,荣国公府满门忠烈,皇帝却偏听信谗言,认定顾家有反意。一道圣旨,便将顾家由一等公卿贬黜为罪人。 若不是她身为大长公主,有些威严,当初子冉澄之旻姐儿几个,哪里能跟着她一起住在这里。怕是,也得去那苦寒之地受罪了。 这下好了,终于好了。 其实回不回京去,她也无所谓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过了下来,她也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 只要一家人能够团圆,可不比什么都好吗? “消息是真的。”顾晏肃容,又说,“孙儿还得到一个消息,大哥二哥剿灭水匪海盗有功,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命他二人先回京去。算着日子,差不多二月就能抵京。” “好,好啊。回来得好,总算回来了。”老夫人高兴得过头,忽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顾二夫人扶着老夫人,手轻轻抚拍着她胸口,劝慰着说:“您老人家高兴归高兴,可也别太兴奋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您也得顾及着身子些,好不好?” 老夫人紧紧握住二夫人手:“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你们都放心,咱们顾家终于好了,我还想多抱几个重孙呢,怎么会倒下。” 二夫人又哭又笑的,用袖子擦眼泪。 老夫人看向一旁的柳芙,忽而招手示意她到身边去。 “吓着你了吧?”老夫人搂着柳芙抱着,“以前没告诉你,是因为觉得回京无望,跟你说了也没用。现在既然顾家要平反了,也该是得跟你说了。” 老夫人告诉柳芙,其实顾家曾经是勋贵之家,因为得罪今上,这才流放的流放,隐居的隐居。 这些事情,柳芙当然都知道,但她不能说。 乖乖听完了老人家的絮叨后,柳芙说:“那我我配不上夫君了。”她低着头,手一下下绞着自己的裙角,有些失了魂魄的样子,“你们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老夫人承诺,“谁敢不要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柳芙悄悄朝顾晏那边看了眼,又忙收回目光来,继续低着头:“我之前老跟夫君吵架,还惹他生气。他现在高高在上了,肯定会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然后一头扑进老人家怀里,撒娇卖萌,开始以退为进,“与其以后任他欺负我,不如我现在识趣点,离开他好了。” “好啊。” 老夫人才准备劝,顾晏抢先说了话。 柳芙一愣,立即回头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 她都跟他睡了,他还这样! 柳芙忽然觉得委屈,这回是真的委屈。 她刚刚那样说,她不是真的想离开顾家的。她以为她跟他好了,他会念着些情意呢。 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绝情。 穿了衣裳,他就不认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026 “祖母!你看夫君,他真的不要我了。”柳芙其实心里是挺怕的,她现在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顾晏身上,可顾晏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所以,接下来伏在老夫人怀里哭,倒是真的哭。 想想前世受的那些罪,她都害怕。 其实很多时候,她也挺怨顾晏的。本来和离后各自嫁娶就是了,也不是什么事儿,偏他一步登天成了京中勋贵权臣。作为他的前妻,纵然有钱有貌,可是谁都不敢惹她。 一个权臣勋贵的前妻,谁敢娶? 都怪他! 可是她因为他的缘故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一点愧疚都没有。那他有本事不让她嫁别人,有本事他再娶她回去啊。 他就是故意的! 小肚鸡肠的男人!伪君子! 有本事现在不要自己,有本事一开始就别娶啊。哼,这样的人,只能共患难,根本不能同享福的。 柳芙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哭得越厉害。扑在老夫人怀里,哭得老夫人一颗心都软了。 “小芙不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澄之要是敢休了你,祖母帮你打他。”老夫人抱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一边柔声劝着,一边朝旁边站着的罪魁祸首放眼刀子。 顾晏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任她哭,他无动于衷。 柳芙一边哭,一边偷偷朝顾晏瞄去。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来劝自己。 快来劝自己啊,快保证他不会休了她。只要他稍微说一句好话,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肯定就不闹了。 可是,顾晏根本不理她。 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开始训斥孙子说:“澄之,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也变成这样的人了?祖母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不管你媳妇从前有没有跟你吵过闹过,但是她娇滴滴一个富家千金,都愿意‘下嫁’给你,来咱们顾家‘吃苦’。现在顾家平反了,你就要抛弃她?” 顾晏不说话。 老夫人又说:“她一开始,可不知道你的身份!” 说到这里,顾晏才抬了下眼皮,朝妻子看一眼。果然,就见妻子不哭了,开始竖起耳朵来听,甚至眼睛还偷偷朝他这里偷看。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祖母您问一问便知。” 柳芙一惊,正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说实话,可老夫人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老夫人手在案几上狠狠拍了下:“你也越来越不可理喻。” 柳芙渐渐止住哭,揉着红肿的眼睛说:“既然夫君不要我了,那我收拾收拾,回娘家去。” 说罢,柳芙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就跑了。 “还不去追!”老夫人咬牙,真是恨恨的。 顾晏道:“放心吧,她不会真走。” 宋氏说:“祖母,那我去看看小芙。” “你去劝劝,跟她保证,就说让她放心,顾家不会不要她。”老夫人再次拍板。 “我知道呢。”宋氏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又望了眼自己小叔,叹气摇摇头,这才离开。 等宋氏抱着皎姐儿离开后,老夫人跟顾二夫人两个轮番轰炸,都是指责顾晏。 “澄之,我真是对你很失望。” “澄之,别说老太太了,就是二婶,对你也有些失望。你瞧小芙,多好的孩子啊,你竟然这样对人家。” 老太太心里也不舒服,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说话像个孩子一样。 “澄之现在多厉害啊,手里钱多得是。外面人人争相要巴结的姚戍前姚老板,不都听他的安排行事吗?而且,顾家平反了后,陛下少不得要给他加封点什么。到时候又有钱又有权,他眼里还能有谁啊。” “哼,我看,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娘,澄之不是这样的人。”顾二夫人不敢跟老夫人似的,说这些话,开始反水帮侄子说话。 老夫人道:“他不敢?他还有什么不敢的。罢了罢了,反正我是管不得他了,翅膀硬了,要飞了。飞吧飞吧,我看你能飞到哪里去。等你祖父跟你爹回来,让他们打你屁股!” “好了,娘,您少说两句吧。”顾二夫人笑着打圆场,“澄之大了,不是小孩子,他心里知道该怎么做。” 顾晏站了会儿,才说:“既然祖母跟二婶都这么喜欢她,我去劝劝就是。”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下巴略微抬高了些,觉得这个孙子还是听话的,心情也好了些。 “那你还不快去。” 宋氏正坐在炕上陪着柳芙,见小叔推门进来了,宋氏忙起身来。 “我想起来,我那里还有点事儿要做,就先不陪你了。”说罢,宋氏牵着女儿手,临走前,给顾晏使了个眼色。 等宋氏母女走了,顾晏则撩袍子坐在刚刚宋氏坐的地方。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本来见他来,柳芙已经想着不再闹了。可明明事儿就是他先惹起来的,偏还说自己闹,柳芙就不愿意了。 “是你说不要我,我才哭的。”她红着眼睛看着他,“夫君真真好狠的心呢,想你沦为阶下囚的时候,人家可是想跟你一起吃苦受罪的。可你倒是好,那么大的事情你都瞒着我,要不是祖母刚刚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我我也没想要图你的荣华富贵,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嘛。”一边说,一边还在哭,“可你心变得也太快了些,那天晚上还抱着人家亲亲热热的喊人家小乖乖呢,现在就” 一边说,一边还伸手去戳他心窝。戳戳戳。 她咬唇:“你就你就忘记了人家,这样人家得多可怜。你要是真不要我了,那我肯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活了呢。” 顾晏倒是有这个闲心跟耐心,安安静静等她哭诉完。他喝了口茶后,才说:“你也听到了,有祖母老人家在,就算我想休你,也休不了。你闹一闹就是了,别太过。” “噢!”柳芙不依,“你还怪我。” 顾晏看向她:“那你想怎样?” 柳芙眼珠子转了转,从炕上跳下来,挤过去,自己乖乖靠在他胸前,小手还是不老实,一下下戳着他的心口,她眼睛也盯着他心口的位置看,娇滴滴说:“那你替人家擦一擦眼泪,再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人家。” “再说一些甜言蜜语,并保证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我。那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这一回。” 顾晏目光一瞬不转,只盯着她看。 片刻才说:“俗话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但是怎么个和法,不必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你要是真想我干你,就尽量挨着我近一些。” 柳芙一惊,忙就怂了说:“那那那那那还是算了,看在你巴巴跑来求原谅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原谅你啦。那个祖母老人家现在肯定需要我,我过去了啊。” 话都没说完,直接就跑着溜走了。 顾晏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端坐一旁,喝他的茶。 柳芙确定顾晏真的不会休了她后,开心到飞起。这两天,明显气色也好很多。 还是照常天天往铺子里跑,然后晚上太阳落山前回去。 每天回家的时候,都会带上许多好吃的熟食跟小点心回去。顾家虽然平时也没亏待允哥儿皎姐儿两个,但是柳芙带回去的东西,兄妹两个更爱吃。 柳荷小夫妻俩,也搬进了城里来。 柳重山替侄女侄女婿购置的宅子,里面家具一应俱全。所以,最多就添置些面盆碗筷什么的,别的都不必准备。 这天柳芙早早从铺子里出来,买了些东西去堂姐家。 柳荷这两日都在家里打扫归置,忙着收拾她跟自己夫君两个的小窝。柳芽也在,不过柳芽却不是来帮忙的,家里的一应事情,都还是柳荷一个人在忙。 柳荷也疼妹妹,并不指派她做事。 柳芽坐在院儿里晒太阳嗑瓜子,瞧见柳芙来了,立即弹跳起来。 “二姐!” 柳芙望着一地的瓜子壳说:“你一点忙不帮,还给大姐添乱,小心大姐骂你。” 柳芽嘴里还磕着瓜子,哼:“她才不会呢,她现在天天心情可好着呢。”悄悄凑到柳芙跟前说,“她其实心里可开心了,谁不想做城里人啊,她也想。” 柳芙戳她额头:“不许背地里说大姐。” 柳芽嘻嘻笑,蹭在柳芙身边。 柳荷从堂屋出来,看到柳芙,忙笑着迎过来。 “你那么忙,怎么有空过来?”柳荷非常热情,招呼堂妹道,“我让百业打肉买酒去了,你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回头等百业回来,我让他去顾家,喊妹婿也来一起吃。” 柳芙就是来送些礼物添点喜的,不会留下吃饭。 “大姐,你就别操心我了。我一会儿就走,不留在这里吃饭。”四下看看,又问,“你这里都挺好的吧?要是缺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柳荷笑容满面:“什么都不缺了,大伯母昨儿来的,带了好些东西来。你瞧,我这里怎么样?” 两进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他们小夫妻两个住了。就算将来添了孩子,也足够了。 小院虽然不大,但是这处位置好,出了胡同口就是整个县最繁华的一条街。胡同里还栽着树,院子里也种了花花草草的。宅子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柳芙只略坐了会儿,喝了茶吃了几口点心,便起身要离开。 柳荷也知道不好强留,便一直送柳芙主仆到胡同口。 恰好,在胡同口遇到打肉回来的张百业。 “二妹也在。”张百业天生一张好脾气的脸,“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过两天再来。”柳芙跟张百业打了招呼,又让姐姐姐夫回去,不必再送她。 等柳芙走后,张百业想了想,还是跟妻子说:“不知道顾家出了什么事,刚刚回来经过顾家门口的时候,好像顾家来了什么人。” “那你可打听了?”柳荷忙问,很是关心的样子。 张百业说:“我没进去,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来的人看着衣着打扮,倒像是贵人。” “贵人”柳荷默默念着,倒是好奇,“今儿晚了,等明儿,你亲自去打探打探,别是惹到了什么人。” “行,我知道了。”张百业满口应着。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柳芙出门不爱坐马车,常常带着银串儿一起走路进出。 柳荷的住处跟顾家离得不算太远,柳芙主仆两个走了一刻钟,就转到了顾家宅子所在的那条街。远远的,柳芙就瞧见顾宅门口负手立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 “嘘~”柳芙冲银串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并且示意她别出声,而后自己也猫着腰放轻脚步朝男子走去。 自那日小夫妻两个闹过一场后,顾晏便又出了门,没再回来过。 柳芙想着,他回家了却不进家门,肯定是知道自己还没回去,这才候在门外,等着她呢。 这样一想,柳芙有些小得意起来。她觉得,顾晏也并不是一点都不好的。 毕竟都搂着一起睡过觉了,他是她的男人,总归会在意她c会哄着她的。 这样一想,柳芙便也想再讨好他一些。 猫着腰过去,刚想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腰却不料,那男的猛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锐利如刀。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是完全陌生的。根本不是他夫君,柳芙吓得半死。 恰在此时,顾宅那两扇漆黑的小门打开,顾晏从里面走出来。 柳芙还没来得及收回已经张开的双手,她还保持着拥抱大地状以及脸上受了惊吓的表情,也有些狼狈。 她此刻的样子,更是滑稽不堪。 顾晏那冷清的目光只在她身上略停留片刻,而后朝玄衣男子打招呼:“大哥。” “大大大大大大大哥?”柳芙忽然结巴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027 顾晏没理妻子,只请自己胞兄顾旭进去。 顾旭凌厉的目光又在柳芙身上扫了两下,这才负手大阔步踏进顾宅。 柳芙根本不认识顾旭,前世的时候,他们也从未照过面。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很是厉害,立过不少战功。 也难怪,他是顾晏一母同胞的兄长,身形自然相像。这不能怪她,她以为是自己夫君呢。 纵然柳芙心里抱怨着,但是还是觉得很尴尬。早知道的话,她就不那样了。 “大小姐,咱们也进去吧。”银串儿也吓得不敢大声说话。 小县城里的人,何曾见过那样威风凛凛的大人物?别说那能割人肉的目光了,就是只站在那里,那种强大的气场,不自觉就叫人害怕。 “走吧。”柳芙有气无力。 此番不是顾旭一个人过来,顾家二郎顾昶先到了一步。 顾旭顾昶堂兄弟两个,这回是被陛下一道圣旨一起叫回贵京城的。只不过,顾旭临时有些别的事情要办,就让堂弟先过来了。 上房老夫人的屋里,顾二夫人已经抱着儿子顾昶好生哭过一番了。 老夫人眼圈也红红的,老人家才刚刚好,又看到嫡长孙来了,少不得又要抱着人流一番眼泪。 “祖母!请恕孙儿不孝,没能侍候在您老人家左右。” 一进屋,顾旭便大步朝老夫人去。走到跟前,一撩袍子,就跪了下来。 老夫人说:“起来,快起来。”老人家双手扶起长孙来,近处好好打量了一番,越看哭得越厉害。 “当年,你也才二十岁啊,如今却也已经而立。祖母还记得当初你的模样,意气风发的儿郎,能文能武,是咱们顾家的骄傲。如今,一晃眼十年过去了,祖母还没怎么见着你,你竟然也即将步入中年。”老夫人越说就哭得越凶,“如今咱们顾家眼瞧着是要好了,可又如何?十年的光阴,整整十年!谁又能把这十年的时间还给我们祖孙?” 顾旭低着头,沉默不吭声。 屋里,所有女眷都拧着帕子在哭。就包括柳芙,想着这些,也忍不住落泪。 顾旭道:“好在天自有公,如今是还了顾家清白。孙儿与仁义这回回来,就是陛下密旨宣召。本该即刻回京去,但是路过富阳,想先见见您老人家,便过来了。” 仁义是顾二郎顾昶的字。 “留下来住一晚上再走,好不好?”老夫人近乎哀求。 顾二夫人也道:“是啊,今儿天晚了,你们就算骑马,也不能在城门关闭前回到贵京。不如留下来住,等明儿一早再走,也不迟啊。” 老夫人跟二夫人兴奋过了头,很多事情想得不周全,但是顾晏却还顾及着。 “大哥二哥是陛下密旨宣召入京,虽说陛下有替顾家平反之意,但毕竟尚未落在实处。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顾晏说,“孙儿已经派人去喊小妹过来,也让人去私塾喊了三哥。一会儿大家见了面,等天黑,大哥二哥还是得离开。” 就算是住在驿站,也不能留宿在这里。 当年陛下亲口说过,没有他的允许,流放的人,不许跟大长公主见面。 老夫人哭过后,才擦擦眼泪道:“澄之说得对,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便要珍重。” 顾旭顾昶应道:“孙儿明白。” 顾晟顾旻是差不多先后到的,顾晟还好,顾旻则是哭着扑进自己胞兄顾旭怀里。 十年前,她才九岁,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如今大了,但是看到久别重逢的兄长,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 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亲大哥。 倒是顾旭,拍着妹妹背说:“没想到,咱们旻姐儿也都这么大了。来,让大哥好好瞧瞧。” 顾旻哭得一抽一抽的:“大哥,我好想你们。” 顾旭道:“既然嫁了人,就已经长大了,不许哭鼻子。” 不提嫁人还好,一提嫁人,顾旻就更是委屈。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你们要是早点回来,我就我就不必”她朝丈夫林续有看去,见他耷拉着脑袋,顾旻更多狠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哭。 顾晟说:“小妹,今天高兴,你也别再哭了。” 顾旻突然就指着顾晟:“大哥,三哥欺负我。”然后又指着顾晏,“还有四哥,四哥也欺负我。大哥二哥不在,他们两个就全都欺负我。” 顾晟顾晏肃容,只看着小妹,不说话。 顾昶打圆场说:“你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你。旻姐儿快别闹,过来,让二哥也好好瞧瞧你。” 顾旻却仗着大哥二哥回来,有些给自己撑腰了,不依不饶。 “他们真的欺负我,尤其是四哥。”说到这里,顾旻望向柳芙,抬着下巴来,骄傲得像是一只孔雀,“四嫂只是商户人家的女儿,根本配不上四哥。等咱们回了京城去,四哥也要带着四嫂一起?” 老夫人严肃道:“前儿才跟澄之说过,今天也再跟你说一遍。不管咱们顾家将来如何,既然娶妻嫁人了,都必须给我好好过日子。那些小心思,趁早都别想。” “为什么!”顾旻跳起脚来。 她不想跟林续有过日子,她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小地方。她要回去,回到贵京去,过以前那种千金大小姐的日子。 “不为什么。”老夫人说,“旻姐儿,祖母从小怎么教你的?不许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顾旻哭:“可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是你们逼我嫁的,我不想嫁的。” 林续有忽然走了过来,笑着说:“我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娘子,如今就更配不上了。娘子”他忽而顿了下,改口说,“顾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衙门。” “不许去!”老夫人撂下了话,“旻姐儿,你要是想和离,除非我死。” 顾旻哭着一口气没呼吸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老夫人是又心疼又生气,也不忍心再说,只让大家都别再闹了。 二夫人并柳芙宋氏一起,扶着顾旻去了后院。顾氏四兄弟,则继续聚在老太太跟前说话。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顾旭顾昶才离开。 连口热饭热菜都来不及吃。 兄弟两人走的时候没敢告诉顾旻,怕她会非要跟着去,到时候闹得左右人尽皆知,就不好了。 顾旻现在这种情绪,是不能回林家了。 林续有知道顾家人一会儿还有话说,娘子正在气头上,他也不便留下来碍眼惹她生气。 便告辞说:“那我先走了。” 老夫人说:“续有,这些事情没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 林续有忙说:“不不不,孙儿不会。”又道,“此事事关重大,哪里能随便说,孙儿明白。” 老夫人点头:“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先回去,暂时什么都不要说。等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你放心,顾家一定会带你跟旻姐儿一起回京去。” 林续有犹豫了会儿,想着自己娘子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张脸,心下舍不得。 “孙儿想过了,娘子是金枝玉叶,我是配不上的。我也没什么本事,不如就” “你也别说了。”老夫人打断,“就算你同意,我也不能同意。旻姐儿只是一时来了脾气,等劝一劝哄一哄,她就好了。往后这些话,你千万别再说了,可知道?” 林续有想了一息功夫,才笑着点头:“是,孙儿明白。” 好不易将顾旻哄着睡着了,柳芙宋氏便各自回自己房间。 推了门进去,见顾晏正坐在炕边看书,柳芙转身拴了门,然后轻步走过去。 “傍晚的时候,我以为站在那里的人是你呢。”柳芙不跟他拐弯抹角的,直接将事情摊开了说,“背影那么像你,我以为你在等我回家。我想着你既然都巴巴等我了,我也总得示些好才行,所以” 她轻轻咬唇:“夫君,那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叫大哥看了笑话,人家现在心里可也难过极了。” 顾晏将书搁在一边,只朝妻子招手说:“过来。” 柳芙眨了下眼睛,而后乖乖凑过去。 顾晏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手从她领口往里伸,炽热鼻息喷在她耳畔。 “一会儿不哭,今天的账就一笔勾销。” 柳芙细皮嫩肉,有些受不了他掌心跟指腹的茧子,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那你会轻一点吗?”那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她总想叫出声来,但是怕人听见,所以一直忍着,声音有些颤抖起来,“我怕疼。” 顾晏望着她,眸底渐渐燃起一层火来。 他扯下她的衣裳,直接抱着人便朝炕上躺去。 顾晏的那双腿,紧实修长,最重要的是特别有力量。腿部的力道有规律的传送到腿根部,再从根部一点点传送到柳芙体内。 柳芙裙子早被扯下扔在了地上,她上衣半露,整个人半靠着窗户。此时此刻,她脑袋仰着,细长的脖子因为向后延伸的缘故,显得更加纤柔细长。 她脸上表情痛苦,断断续续的,忍不住会哼出声音来。 男人的力道一点点加大,重重拍打在她身上。她再忍不住,索性放飞自己。 他撞一下,她就喊一声。他用力连续撞的时候,她就跟要断了气似的,一直呜呜咽咽。 一方作罢,顾晏将人翻过来,从后面进去。 柳芙只上半身趴在炕上,双腿大张弯曲。她娇吟着侧过头来,那双艳红的唇,便也被含住。 呜呜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 夜很静,夜很黑,空中月牙弯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028 此为防盗章  柳重山刚要说话, 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 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 就算做错了, 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 我就想着, 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 最多到除夕, 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 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 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 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 姑爷来了, 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 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柳芙听到了。她心想,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坚挺,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029 此为防盗章  贵京西郊一个叫富阳县的小县城里, 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被柳家老爷捧在掌心来宠的柳家大小姐,下嫁给了城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倒是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这柳大小姐才成亲不足两个月,就哭着跑回娘家闹和离。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 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 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 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 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 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 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 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 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 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 可那新姑爷顾家, 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 到现在跳湖自尽, 过去有几天了, 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 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上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屋里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来。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见了,立即跳起来迎过去:“曾祖母,您瞧,四叔亲自给我做木马呢。”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030 此为防盗章  秦忠也已经抱着皎姐儿走了来, 倒是毕恭毕敬的:“大小姐一个人逛街买东西,我看她东西太多,又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所以, 便打算送大小姐回去。”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 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 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 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 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 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 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 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 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则腰背笔直,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 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 怎么都不明白, 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她就不信了,她捂不热他 就算捂不热他,也得捂热了顾家别人。到时候,顾家的人念着她的好,飞黄腾达了后,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柳芙逛街出了一身汗,让银串儿去打热水,她要擦下身子。 大过年的,厨房锅里都走着热油,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洗澡。但身上又黏糊,极为不舒服,所以只能先擦擦身子,暂时应付过去。 顾晏不知道妻子正在房里擦身子,银串儿本来守在门口的,但因为忽然尿急,跑着去方便了。 所以,顾晏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 顾晏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便攥得紧了些。身子没动,目光也没挪方向,他只稍愣片刻,便继续稳步走了进去。顺便,反手将门拴上。 “来了?再给我打一盆热水吧,太脏了。”柳芙身子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而顾晏,则觉得是妻子的手段。这些日子,她使的手段还少了吗? 顾晏负手立在一旁,淡定从容。目光一一掠过她身上每一处,毫不避讳。 “你怎么还站着”话还没说完,柳芙发现不对劲,“啊”的叫出声来。 她吓得面容惨白,下意识抱胸就要跑,顾晏却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就将人带进怀里来。 四目相对,一个稳重从容如泰山,一个失魂落魄似野鸡。 柳芙吓得都要哭了,却只听顾晏声音冷冷响在耳畔:“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031 此为防盗章  看到柳芙, 金雀儿忙跳下床来:“小姐,您怎么这一早就起来了?还穿得这么少, 可冻着了?” “没事, 我就是过来坐坐。”柳芙想着之前三嫂宋氏对她说过的话, 笑说, “你们这一早起来是做早饭的吧?都做些什么?我学一学。” 金雀儿道:“小姐,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 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 拴上裤腰带, 打了个结,道:“大小姐, 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 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 “您是千金之躯, 从小娇养着长大, 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 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房间内,柳重山正负手立在窗下。而一旁,郭氏正坐在桌边,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柳芙推门进去,夫妻两人闻声都朝门口看来。 “芙姐儿。”郭氏起身,莲步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柳芙知道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她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爹,您找我什么事?”柳芙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略微低了头,语气有些疏离。 柳重山伸手指着一旁,对女儿说:“先坐下来吧。” 柳芙坐了下来,柳重山望着她问:“今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待柳芙开口,柳重山特意交代了一句,“爹要听实话。” 柳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面色沉静。 “爹既然这样问了,就是不信女儿了?”柳芙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自己爹爹,“女儿想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苏姨娘?” 柳重山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面色凝重。 “如果姚妈妈真的是受她指使的,那么,一切都交给衙门处置。但是芙儿,你要跟我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事先预谋好的?” 柳重山也不愿这样怀疑女儿,但是他更不想被欺骗。今天的这场闹剧,其实漏洞百出。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了,好像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了似的。 从芽儿带着他去河边,到女儿带着胡妈妈出现,最后指责苏氏陷害她这一切,都像是女儿的一场阴谋。 柳芙倒是没再隐瞒,只道:“今天这个局,是我一早做好的。但是爹爹你别忘了,姚妈妈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又有胡妈妈这个证人在,害我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重山眉心渐渐凸起,看着跟前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芙姐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跟爹说,爹会替你做主。你又何必”又何必多此一举,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柳芙就不想说吗?但是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服人? 她手里的确是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出,也是她利用了一些手段,诈出来的。 苏氏做事情干净利落,也最擅收买人心。若不是前世的时候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嘴了,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爹,你是我亲爹,可你也是柏哥儿的父亲啊。你已经不是我跟蓉姐儿两个人的爹了,也不是娘一个人的丈夫。纵然当初你娶苏姨娘进门是万不得已,可四年时间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的。”柳芙是看透了自己父亲的,她心里清楚明白,娘还是她跟蓉姐儿的娘,但爹却不是了。 柳重山心中也万分痛苦,极度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苏氏,的确做不到不动一点感情。 柳芙知道自己爹心里纠结,也不为难他,只说:“本来嘛,我人没事,就算是苏姨娘姚妈妈主仆想害我,衙门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爹,你不必再说什么。姚妈妈我要你打发出去,姚管家也不能留在府里。至于苏姨娘既然她说不关她的事情,便随便爹怎么处置。” 虽然姚管家跟了他多年,但为了女儿,他愿意打发他们夫妻出府。 “好,爹答应你。” 柳芙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我知道姚管家无辜,他跟了爹多年,如今却被自己媳妇连累。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娶了姚妈妈呢。” “府里府外事情多,总得需要人管着。爹也不必着急,人我都物色好了。” “谁?” “大姐跟大姐夫。” 本来这回下乡来,柳芙就有意想带张百业夫妻进城。 张家儿子多,种田种地的不差张百业一个。张百业是张家最小的儿子,小时候念过私塾,有些学问,不然的话,大姐也不能看上他了。 而自己大姐柳荷,则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做事情麻利,人也聪明,是个能拿捏得住事情镇得住场子的。 柳芙想过了,给了三位堂兄弟铺面,不好单单落下大姐一个。所以,她决定花银子给大姐大姐夫在城里买一个小点的房子,让他们两口子住,顺便帮忙打理家里的铺子。 这样的话,芽姐儿去城里的事情,二叔二婶肯定就能答应了。 柳芙将这些都跟自己爹爹说了,柳重山对家里人向来大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件事情,爹答应你。”柳重山喝了口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柳芙望着自己爹爹,沉默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件事。” 柳重山笑着:“有什么话,你都说了吧。能答应你的,爹爹都答应你。” 柳芙说:“顾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祖母婶婶还有三嫂她们,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也笨,不会做烧饭洗碗这些活,在夫家有些闲着难受。所以,爹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想继续插手家里的生意。不过若是爹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这才是柳芙的目的。 柳重山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有什么答不答应的?爹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么?不过,这件事情你还得跟女婿商量商量,看看他怎么说,毕竟已经嫁了人,凡事得要问问他的意见。” “他会答应的。” 顾晏才不会管她这些事。 柳重山凝眸想了想,道:“女婿也是做生意的,但是常常外面跑货,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的确辛苦了些。若是他也愿意的话,你们小夫妻两个,可以一道回来帮忙照看家里的生意。” “别了。”柳芙拒绝,“他这个人爹还不了解吗?他娶我,也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估计怕街坊邻居说他靠媳妇,他避嫌还避不及呢。” “也对。”柳重山点点头,“如果不是他有志气,爹也不会看上他。不急,他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柳芙撇撇嘴,可不就是么。 “那你先回去吧,时间晚了,跟女婿一起早点休息。” “那女儿先走了。”柳芙起身,朝爹娘作揖。 郭氏道:“早点歇着。” “是,娘。”柳芙应着。 外面却有人疯狂在捶门,着急喊着:“老爷,不好了,苏太太自缢了。” “什么?”柳重山皱眉,显然也是有些厌烦这些事情了。 “老爷,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的出事,你也会后悔。” 柳重山点点头,站起来说:“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芙却不信苏氏真的会吊脖子,多半是怕地位不稳,这才使出的手段。有本事寻死,你有本事吊脖子别被人及时发现啊。 柳芙觉得,寻死觅活未遂,都是耍流氓欺骗感情。 郭氏想了想也起身,要出去,柳芙拉住她:“娘,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人命可怎么好。” “她要是能耐,便真吊死自己吧。她要是没死,我都看不起她哦。”柳芙打从心里憎恶苏氏,“娘你早点歇着吧,今天一天,你也够累的了。至于爹,我看他晚上不会过来了。你也放宽了心,别想得太多。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外,别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你有我,有蓉姐儿,你还有女婿啊。将来爹敢欺负你,我保证能替你撑腰。” 郭氏笑起来,手在女儿额头戳了戳:“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男孩子有什么好的,像二堂兄那样的儿子,你想要吗?” “别胡说。”郭氏嗔女儿。 柳芙弯腰抱了抱自己娘,笑嘻嘻的:“等大姐大姐夫进了城里,芽姐儿住进芙蓉阁后,我就什么都不担心啦。娘,别想爹爹了,他不值得你的真心。你虽然没儿子,但有侄子啊,大哥跟柠哥儿都是靠谱的。往后在家无聊,可以多找找柠哥儿,他要是将来出息了,能走仕途呢。” “娘知道。”郭氏眉眼温和。 柳蓉跟柳芽睡,柳芙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屋。 小赵氏已经帮她铺好了褥子,见人来了,笑着说:“蓉姐儿睡着了,你放心吧。床也给你跟妹婿铺好了,早点睡吧。” “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啊?”柳芙问。 才问完,柳植并顾晏便回来了。 柳老二家虽然有八间大瓦房外加几间储物室,但今天人多,也只能挤一挤。柳芙夫妻房间安排靠着柳植夫妻的,其实是一间房,不过因为房间大,中间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小间来。 一间隔成两间,房间就小了很多。 再说小赵氏已经铺好了床,被子褥子都是一套,没有多余的。看到顾晏的那一刻,柳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又想起白天的时候他让自己帮他洗澡那强势的一面来,柳芙觉得,怎么都得睡一块儿了。再不给睡,把他激怒了,他这个人心狠起来,可能都会找理由休了她。 这样一想,她就浑身酸疼,心突突跳。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柳芙只要想到那件事,都觉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由此可见,顾晏这个坏叔叔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见妹婿回来了,小赵氏只丢下一句“你们早点歇着”,便匆忙走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柳芙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顾晏负手睇着她看了眼,而后撩起袍子,于床边坐下道: “今天忙了一天,不累?” “累,累啊。”柳芙舔着个二皮脸。 “累了就过来坐。”等柳芙老老实实挨着他坐下来了,顾晏才说,“你那个姨娘现在吊脖子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应付?” 柳芙拍胸脯:“我这么厉害,对付她还不是绰绰有余的嘛。” 顾晏侧头睇着妻子:“是吗?” 柳芙昂着脑袋,颇为自豪:“就算这回苏姨娘不能被连根拔起,但是经过这回,她也元气大伤。除了一个柏哥儿,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忙哭丧着脸说,“你都知道?也不晓得帮帮我。” 顾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闹闹腾腾一天了,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尽瞎忙些什么。 若不是他暗中寻了个由头让旺福巧合路过,她现在多半还在抓瞎。 “睡吧。”顾晏懒得再跟她说话,直接脱衣裳鞋袜。 柳芙爬床里面去躺着,一动不敢动。顾晏也没心思做别的,早吹了案头的灯,闭上了眼睛。 本来柳芙觉得,这一夜会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去,哪里知道,隔壁兄嫂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柳芙听着觉得不对劲,正准备细细去听呢,“咯吱咯吱”的床板摇动声便响起。 再紧接着,一道娇软略带着轻喘的女声压低嗓音说:“别再闹了,回头叫二妹他们听到。” 柳植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呼吸急促着道:“她也不是大姑娘了,没事。”话才说完,床板响动声更加一点点剧烈起来。 “表哥,你轻点儿。”小赵氏紧紧咬着牙,不敢喊出声音来,忍得实在痛苦,嘴唇都咬破了。 柳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懂得节制。闹起来,没完没了。 两间房中间只隔了层木板,深夜寂静,那边的响声,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兴起时说的荤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柳芙臊得脸发热,心里一直默默念着快点结束。可越这样想,那边越是动静更大。 柳芙是尝过顾晏厉害的,她不信他真的睡着了,他这个人最会装睡。以前就是这样,她以为他睡了,结果毫不预兆的,他就能翻身压在她身上。 她真怕,真怕他忽然一个翻身压自己身上,然后做跟兄嫂一样的事情。 柳芙一直坚信,顾晏就是贪恋她香喷喷甜腻腻的身子。谁让她生得美又会保养呢。 有时候柳芙甚至觉得,前世的时候,和离后四年他都未娶,是对她旧情难忘。所以,后来爹爹入狱,她才想试着去色诱一下下,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2 此为防盗章 她真是不明白了,真的就这么忍不住吗?明明知道隔壁屋还住着人呢, 也敢这么肆无忌惮。 柳芙心想, 果然, 男人一个个都是表里不一的。白天的时候, 衣裳齐整, 个个都是人模狗样。一到了晚上, 就都化身成饿狼。 这个时候贪吃, 怎么不撑死你。 柳芙骂堂兄骂得入神,越骂越气愤,也就忘了身边还睡着顾晏。似是为了泄气般,她重重翻身,却正好蹭压在了顾晏身上。 前世和离后的那几年,她再没嫁人, 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所以一不留神, 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睡。 柳芙瞬间石化,再不敢动一下。顾晏依旧躺着, 他是等着妻子自己主动挪开身子, 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 便伸手要将人推开。 顾晏手才碰到柳芙手腕,柳芙以为他就要扑倒自己了, 立即惊得坐起。 “你你你你你, 你别欺负我。”柳芙下意识喊出声来, 之后才暗暗咬自己舌头。 本来可以装睡,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的,任他死缠烂打就是不配合的。现在倒是好,将矛盾摆到明处来,势必得争出一个结果了。 经柳芙这么一喊,隔壁屋的动静立即消失,真的是用“戛然而止”这个词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柳芙气得上火,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冲隔壁喊:“有本事继续啊。” 隔壁屋,死寂无声。 有一瞬的沉默坚持,而后,顾晏坐起来,伸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柳芙有些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拥着被子只往床里头躲,用一种非常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顾晏,她想博取点同情,让顾晏怜惜自己,从而一会儿造作的时候,可以尽量温柔些c轻一些,绵长缓进细水长流一些,而不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 可惜,顾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下床开始穿衣裳。 柳芙见苗头不对劲,忙将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讨好的问:“你要去哪儿?” 顾晏好似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去外面转转。” “外面那么冷,你去哪里转啊?”柳芙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做得有些不好,她不该喊出那样一句来,于是忙极力劝着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可是要起来的。” 顾晏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这才垂眸睇着妻子。 顾晏天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灯下看,就更好看了。不过,顾晏身上与身俱来带着一种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眉眼冷俊,眉间透着疏离。柳芙觉得,自己纵然离他很近,但却从来不觉得亲近。 柳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挪开目光道:“夜都深了,你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现在出去干什么啊?我知道,你被大哥吵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动静了,所以还是早点歇着吧。” 越说到后面,柳芙声音就越低。那种事情,她自然是羞于说出口来的都怪大堂哥。 “你先睡吧。”顾晏有些心浮气躁,他承认,若不是竭力克制自己,刚刚的确有那么瞬间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做夫妻时间虽不长,但是夫妻生活却算是频繁。她的好,他自然清楚明白。 不过,她不情愿,他也不强迫。 柳芙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所以,她也不再劝他别出去了,只娇滴滴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顾晏丢下一句,转身便迈着长腿离开。 望着他高健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芙忽然觉得心好累。浑身都没了力气,重重倒下去,躺在床上。她在想着,往后跟顾晏,要如何相处才好。 院里也不是人人都睡了,苏氏的房里,还亮着灯。 村里就有郎中,柳重山早派人去请了。苏氏吊着一口气,郎中说若是这口气上不来,命就保不住,必须要拿至少上百年的人参来吊着才行。 上百年的人参,好在柳重河家里就有一颗,柳二太太立即让人去拿了。 苏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柳重山坐在床边,眉宇紧锁,沉默不吭声。 旁边,董绣春抱着弟弟柏哥儿,早哭得成了泪人儿。若是娘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过?弟弟是柳老爷的儿子,自然可以继续留在府上,可是她呢? 她不想再回董家了。 那个家那么穷,她早过够了那样的穷日子。而且娘当初做了丢人的事情,要是她再回去,家里爷爷奶奶大伯们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说不定,会随便将她卖给谁,换取点银子。 董绣春怕极了,越想越害怕,眼泪“哗哗”往外淌。 柏哥儿什么都不懂,见屋里人多,他揉了揉眼睛后,还冲人笑。 柳二太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本来孙子满周酒,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从晚上开始,这就没有消停过。果然自家老头子说得对,这一旦有钱了,娶的媳妇多了,势必会发生些冲突来。 见董绣春哭得伤心,柳二太太劝着说:“春姐儿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来,拿着帕子擦擦脸。” 董绣春接过帕子擦了脸,哽咽着说:“娘回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娘说她想一个人呆着,让我抱着弟弟回屋。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坐了会儿,又折回来了。一进屋,就就看到”董绣春又哭起来。 柳二太太拍着她后背,安慰:“喝点水吧。” 董绣春说:“我娘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连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不信她,老爷您也不信她,她实在是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伤心,就想不开。” “我错了,我该陪着娘的。我要是当时没走,娘也不会” “老爷,参汤熬好了。”一个仆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来,站在柳重山身边。 柳重山一手垫在苏氏后颈,将其抱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接过碗,然后低头吹了吹,开始喂苏氏喝。 喂完了参汤,柳重山将碗搁在一边,问那个郎中:“你确定,这样人就能醒过来?” “这个”郎中为难,“只能说,一切都看造化了。” “爹爹。”柏哥儿伸手朝自己父亲够去,“爹爹抱我。” 柳重山抱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异常沉重。 “你们都回去吧。”半饷,柳重山才开口说话,“都歇着去,我陪在这里就行。春姐儿,你也回去。” “不,我要陪着娘。”董绣春不肯。 柳重山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便也没再为难。 柳芙前半夜没睡得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间,感受到顾晏回来后,她才心安,彻底睡死了过去。 柳芙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太阳高起了,她才醒来。 金雀儿端着热水来伺候说:“苏太太醒了,老爷陪着一夜呢,整宿都没睡。”一边说,一边拧了热巾子递给柳芙擦脸,“大小姐,苏太太连命都豁的出去,老爷就算不信她,也不会那么冷落了吧。那咱们昨天费那么大的劲儿,岂不是白费心了?” 结果都在柳芙意料中,所以,她根本不惊讶。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至少,咱们也伤了苏氏的元气。”柳芙不甚在意。 这回不管怎么样,至少柳芙自己也得到了些好处。府里姚管家夫妻留不得了,府外,爹爹也亲口答应她,让她继续插手家族生意,怎么说,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苏氏有儿子伴身,那对他们这一房来说,就是功臣。就算她不搞出自杀这一幕,想必看在柏哥儿份上,也不会真的将她赶出去。 说到底,他爹还是想要儿子的呀。 柳芙心想,往后在爹爹跟前,怕是也得藏着掖着些事情。就像她昨天说的那样,爹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他便不再只属于她们母女三个。 柳芙的目的是不让苏氏搞垮柳家,至于别的,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管。 洗了脸,在脸上擦了雪梨膏。而后坐着,让金雀儿给她梳头,一切收拾妥当后,柳芙才想起顾晏来。 “夫君呢?” 金雀儿道:“姑爷一早便起来了,跟大姑爷还有大爷二爷三爷在一起。” 柳芙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来,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种看好戏的心态。她想着,大哥昨晚丢了人,现在再面对自己妹婿,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走,咱们去找大嫂大姐她们玩儿去。”柳芙起身,却迎面撞上跑得气喘吁吁的银串儿。 “银串儿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情?”柳芙扶住银串儿问。 银串儿道:“姚嬷嬷姚嬷嬷不知道怎么的,死在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现在现在刘县令已经带着仵作过来了,老爷老爷太太他们也去了。” “姚嬷嬷死了?”柳芙大惊,“怎么死的?” 银串儿摇摇头:“大小姐,先别管她是怎么死的了,现在是姑爷出事了。有人说,大半夜看到姑爷往村头去过,说他有嫌疑。现在,刘县令正要押人回去审问呢。” 柳芙忙推开银串儿,往外面跑去。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揪住苏氏的裙摆,仰起脸说:“苏太太,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033 此为防盗章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 觉得除了柠哥儿外, 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 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 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 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 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 她渐渐发现, 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 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 跟苏氏争的时候, 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 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 所以那几年, 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 “春妹或许不知道,但姨娘应该知道的。如今整个富阳县的人,都在看我c看柳家的笑话。” “我还没和离,就已经这样。若是我真的和离了,爹爹跟我娘的脸,往哪儿搁?还有奶奶,往后再串门打叶子牌去,不是叫别的老太太笑话了去?” “姨娘,芙儿一时心急,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吗?竟然私下让春妹说这样的话好在我心宽,不记仇,否则的话,将来我可是会恨你的。” “是,芙儿说得对。”苏氏脸已经绷不住,她装出来的那些好耐心,也磨得没了,起身道别说,“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 “那你就先回去吧。”老太太不当回事。 姚妈妈躺在一张凉席上,整个人脸白得吓人。脖子上一道勒痕乌黑的,眼睛紧闭,头发都冻得结了冰。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正看着另外一个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见中年男人结束了检查,将工具一样样收回来后,才问:“唐仵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姓唐的仵作接过一旁徒弟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才微驼背回话道:“是淹死的。” “淹死的?”刘县令轻蹙眉,又朝躺在凉席上的姚妈妈看了眼,问唐仵作,“那怎么会吊在这里?” 唐仵作道:“下官只管验尸,至于查案还得大人您来。” 刘县令没说话,只暗暗点了点头。他榜上高中后,被分派到这里来任县令一职,上任还没有多久,这差不多是他遇到的第一桩谋杀案。 既然唐仵作说是先被水溺死,之后又吊在这里,肯定不可能是自杀了。 “先将人带回义庄。”刘聪下命令。 苏氏也在,亏她才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也敢继续出来嘚瑟。苏氏自从来了后,就没停止过哭,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昨儿还好好的呢,想着等今天一早,便送她见官。可是谁又想得到,竟然就死了。”苏氏哭成了个泪人儿,手搓着帕子抵在胸口,“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她,谁跟她这般大的仇怨。” 苏氏身边的丫鬟娟儿忙说:“有村民说,瞧见姑爷大半夜出来过。而且,就是朝村头方向来的。” 苏氏看向柳芙,秀气的脸拧成了麻花,痛苦地问:“大小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闹了这么一场,到底为的什么啊?你要是看不惯我,可以直说的。我”她侧仰头,看向柳重山,“只要老爷一句话,我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柳家。只是,希望老爷日后可以护着些柏哥儿,毕竟柏哥儿还小,不懂事。” 柳芙哼哼道:“姨娘身子好利索了?这才捡回的一条命,可别再这样造作没了。你要是再闹这么一出来,爹爹那么疼你,可是要心疼的哦。”又叹息,兀自感伤起来,“我就没你这么好的命了,那回我被害落水,险些死掉,也不见爹爹多疼啊。” “说不定当时我死了,也就死了。爹爹伤心一两天,有儿子抱着,有姨娘哄着,哪还会记得我这个大女儿啊。可怜我娘跟我妹,没了依靠,只能任人宰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034 此为防盗章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 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 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 语重心长道, “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 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 可也不碍事, 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 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 依旧忙着手上的活, 眉眼微垂, “她要是想回, 自己会回。不想回, 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 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 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苏氏心情不佳,对女儿也就没个好脸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头再叫大小姐抓住一个错,你就得回你那个穷家去了。” 董绣春攥了攥手,低着脑袋,半饷才说:“姐夫来接姐姐了。” “这我知道。”苏氏又躺了回去,“顾家迟早是要来的,你姐姐也迟早要回去。她没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绣春抬眼睛看着自己母亲,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点名要带胡妈妈去她婆家,爹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苏氏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喊了候在外间的丫头来,让她们打水帮她洗漱穿衣。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后来柳芙嫁了人,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哪里比得上城里啊,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就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035 此为防盗章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 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 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 一拿就是五十两, 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 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 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 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 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 而是别人, 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 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 喊了金雀儿来, 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 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 多些钱买些年货, 总是好的。 “大小姐, 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顾晏手在榻上的矮几上拍了拍,眉心越发皱成一个“川”字。 柳芙吓了一跳,忙不敢动弹了。 顾晏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起身披了衣裳大步出去了。柳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脑袋也有些痛。 难道,一直不同床吗?这样不太现实吧。 顾晏一晚上都没回来,柳芙也整晚都没睡得着。老夫人那边,派了瑛婆来问几回了。 直到五更天,顾晏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声,柳芙立即披衣裳出去看。外面院子里,顾晏正在打井水。 见他回来了,柳芙松了口气。立即穿好衣裳迎出去,见他满头的汗,发丝都冻起来结冰了,柳芙说:“我去烧热水,一会儿你先洗澡。” “不用了。”顾晏只丢下三个字,然后拎着一桶水进屋。 柳芙见状,立即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灯,床边放着一大桶水,顾晏正在脱自己的衣裳。 柳芙本来还在呆愣愣看着,直等到顾晏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顾晏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来,柳芙立即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柳芙一直让金雀儿跟着胡妈妈,说是怕她老人家辛苦,让金雀儿帮着干活。实则,是柳芙让金雀儿监视胡妈妈。 至少这段日子里,得确保苏氏的人不能跟胡妈妈碰头。 另外,柳芙给了胡妈妈五十两纹银,让金雀儿陪着她一起去了趟胡家。这个胡妈妈,倒是柳芙从前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忠心苏氏。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036 此为防盗章  “是这样的, 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 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 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 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 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 有些嗔怪道:“老爷, 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 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 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 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 目光流转间, 尽显算计, “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肉嫩皮滑,尤其是跟顾晏那双掌心长满茧子的手比起来。 柳芙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实在不舒服,便笑着问:“夫君,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037 此为防盗章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 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 西街的果脯铺子, 是父亲的心血, 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 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 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 父亲素来疼自己, 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 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 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只是不明白, 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 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 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 郭氏目光暗淡了些, 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柳重山往内室看了眼,笑着摇头:“爹怎么会欺负你娘?疼还来不及呢。” 他眼里有浓浓的情意,化都化不开。 柳芙想,爹爹心里,虽然的确爱娘。可是,他对苏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苏氏没生柏哥儿还好,现在生了柏哥儿,赶她走也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初苏氏没怀身子的话,她也进不了这个门。 柳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去,虽然说捡回了一条命来,但身子到底也受损了。吃完早饭,柳芙便回芙蓉阁睡觉。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间的小丫头们在说悄悄话,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苏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觉得口渴,喊了金雀儿进来,喝了点水,顺便问:“怎么了?外面都在说什么呢?” 金雀儿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侍候着说:“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斋,将苏太太骂了一顿。”金雀儿平时是稳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收住了笑。 “还是为着给几位爷铺面的事情,原说好给二爷西街那间果脯铺子,结果却还是给了米铺。三太太觉得是苏太太在老爷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 对这件事情,柳芙不感兴趣。 “心里高兴就行了,也别太过忘形。”柳芙叮嘱,“你去跟下面的人说,该干嘛干嘛,别嚼舌根。” 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阁里的人,被苏氏抓住什么把柄来。 “是,奴婢知道了。”金雀儿严肃起来,朝着柳芙一俯身,便出去了。 柳芙继续躺下去,裹着鸭绒被子想心思。 顾晏怎么还没来接她回去?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这回是亲自来接她的啊。 眼见着弟妹被小叔接回来了,宋氏头一个高兴。但她也知道小叔跟弟妹婚后总吵吵闹闹的,关系不大好。小叔冷漠孤傲,不似自己夫君温柔随和,弟妹也是富家千金,是从来不肯低头服软的性子。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真是叫旁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038 此为防盗章  姚妈妈弯腰, 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 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 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 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 就去找了姚妈妈, 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 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 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 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 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 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啊?”柳芽一听就叫起来,“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大伯再宠苏氏,再信任她,可你才是他亲闺女呀。” 柳芙心凉了半截,只冷冷说:“别忘了,可还有一个柏哥儿呢。” 大家互相望了望,都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郭氏无子,只苏氏生了柏哥儿。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将来大房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柏哥儿的。 再疼闺女,可闺女也是外人,顶多嫁妆置办得多些罢了家族里的生意,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不好插手管。 屋里正安静着,金雀儿撩帘子走进来,朝着几位主子请了安,而后说:“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当着老太太跟三房的面,她能说不好吗?就算想挽回这件事情,也不是在这个时候逞一时口快。 左右,这铺面不是还没送出去么?等一会儿回去,她好好跟老爷说说就是了。送给二房三房的三位爷铺面,她没意见,不过,已经属于她的东西,谁都别想动。 到时候,将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换成别的铺面送出去就好了。 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怒火,苏氏搁下茶盏才说:“芙姐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芙姐儿说得这么好,我当然同意。”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跟苏氏争的时候,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039 此为防盗章  柳芙骂堂兄骂得入神, 越骂越气愤,也就忘了身边还睡着顾晏。似是为了泄气般, 她重重翻身, 却正好蹭压在了顾晏身上。 前世和离后的那几年,她再没嫁人,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 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一不留神,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睡。 柳芙瞬间石化, 再不敢动一下。顾晏依旧躺着,他是等着妻子自己主动挪开身子,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 便伸手要将人推开。 顾晏手才碰到柳芙手腕,柳芙以为他就要扑倒自己了,立即惊得坐起。 “你你你你你, 你别欺负我。”柳芙下意识喊出声来, 之后才暗暗咬自己舌头。 本来可以装睡, 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的, 任他死缠烂打就是不配合的。现在倒是好, 将矛盾摆到明处来, 势必得争出一个结果了。 经柳芙这么一喊,隔壁屋的动静立即消失, 真的是用“戛然而止”这个词来形容, 也一点都不过分。 柳芙气得上火, 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冲隔壁喊:“有本事继续啊。” 隔壁屋,死寂无声。 有一瞬的沉默坚持,而后,顾晏坐起来,伸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柳芙有些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拥着被子只往床里头躲,用一种非常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顾晏,她想博取点同情,让顾晏怜惜自己,从而一会儿造作的时候,可以尽量温柔些c轻一些,绵长缓进细水长流一些,而不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 可惜,顾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下床开始穿衣裳。 柳芙见苗头不对劲,忙将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讨好的问:“你要去哪儿?” 顾晏好似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去外面转转。” “外面那么冷,你去哪里转啊?”柳芙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做得有些不好,她不该喊出那样一句来,于是忙极力劝着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可是要起来的。” 顾晏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这才垂眸睇着妻子。 顾晏天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灯下看,就更好看了。不过,顾晏身上与身俱来带着一种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眉眼冷俊,眉间透着疏离。柳芙觉得,自己纵然离他很近,但却从来不觉得亲近。 柳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挪开目光道:“夜都深了,你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现在出去干什么啊?我知道,你被大哥吵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动静了,所以还是早点歇着吧。” 越说到后面,柳芙声音就越低。那种事情,她自然是羞于说出口来的都怪大堂哥。 “你先睡吧。”顾晏有些心浮气躁,他承认,若不是竭力克制自己,刚刚的确有那么瞬间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做夫妻时间虽不长,但是夫妻生活却算是频繁。她的好,他自然清楚明白。 不过,她不情愿,他也不强迫。 柳芙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所以,她也不再劝他别出去了,只娇滴滴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顾晏丢下一句,转身便迈着长腿离开。 望着他高健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芙忽然觉得心好累。浑身都没了力气,重重倒下去,躺在床上。她在想着,往后跟顾晏,要如何相处才好。 院里也不是人人都睡了,苏氏的房里,还亮着灯。 村里就有郎中,柳重山早派人去请了。苏氏吊着一口气,郎中说若是这口气上不来,命就保不住,必须要拿至少上百年的人参来吊着才行。 上百年的人参,好在柳重河家里就有一颗,柳二太太立即让人去拿了。 苏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柳重山坐在床边,眉宇紧锁,沉默不吭声。 旁边,董绣春抱着弟弟柏哥儿,早哭得成了泪人儿。若是娘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过?弟弟是柳老爷的儿子,自然可以继续留在府上,可是她呢? 她不想再回董家了。 那个家那么穷,她早过够了那样的穷日子。而且娘当初做了丢人的事情,要是她再回去,家里爷爷奶奶大伯们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说不定,会随便将她卖给谁,换取点银子。 董绣春怕极了,越想越害怕,眼泪“哗哗”往外淌。 柏哥儿什么都不懂,见屋里人多,他揉了揉眼睛后,还冲人笑。 柳二太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本来孙子满周酒,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从晚上开始,这就没有消停过。果然自家老头子说得对,这一旦有钱了,娶的媳妇多了,势必会发生些冲突来。 见董绣春哭得伤心,柳二太太劝着说:“春姐儿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来,拿着帕子擦擦脸。” 董绣春接过帕子擦了脸,哽咽着说:“娘回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娘说她想一个人呆着,让我抱着弟弟回屋。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坐了会儿,又折回来了。一进屋,就就看到”董绣春又哭起来。 柳二太太拍着她后背,安慰:“喝点水吧。” 董绣春说:“我娘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连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不信她,老爷您也不信她,她实在是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伤心,就想不开。” “我错了,我该陪着娘的。我要是当时没走,娘也不会” “老爷,参汤熬好了。”一个仆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来,站在柳重山身边。 柳重山一手垫在苏氏后颈,将其抱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接过碗,然后低头吹了吹,开始喂苏氏喝。 喂完了参汤,柳重山将碗搁在一边,问那个郎中:“你确定,这样人就能醒过来?” “这个”郎中为难,“只能说,一切都看造化了。” “爹爹。”柏哥儿伸手朝自己父亲够去,“爹爹抱我。” 柳重山抱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异常沉重。 “你们都回去吧。”半饷,柳重山才开口说话,“都歇着去,我陪在这里就行。春姐儿,你也回去。” “不,我要陪着娘。”董绣春不肯。 柳重山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便也没再为难。 柳芙前半夜没睡得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间,感受到顾晏回来后,她才心安,彻底睡死了过去。 柳芙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太阳高起了,她才醒来。 金雀儿端着热水来伺候说:“苏太太醒了,老爷陪着一夜呢,整宿都没睡。”一边说,一边拧了热巾子递给柳芙擦脸,“大小姐,苏太太连命都豁的出去,老爷就算不信她,也不会那么冷落了吧。那咱们昨天费那么大的劲儿,岂不是白费心了?” 结果都在柳芙意料中,所以,她根本不惊讶。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至少,咱们也伤了苏氏的元气。”柳芙不甚在意。 这回不管怎么样,至少柳芙自己也得到了些好处。府里姚管家夫妻留不得了,府外,爹爹也亲口答应她,让她继续插手家族生意,怎么说,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苏氏有儿子伴身,那对他们这一房来说,就是功臣。就算她不搞出自杀这一幕,想必看在柏哥儿份上,也不会真的将她赶出去。 说到底,他爹还是想要儿子的呀。 柳芙心想,往后在爹爹跟前,怕是也得藏着掖着些事情。就像她昨天说的那样,爹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他便不再只属于她们母女三个。 柳芙的目的是不让苏氏搞垮柳家,至于别的,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管。 洗了脸,在脸上擦了雪梨膏。而后坐着,让金雀儿给她梳头,一切收拾妥当后,柳芙才想起顾晏来。 “夫君呢?” 金雀儿道:“姑爷一早便起来了,跟大姑爷还有大爷二爷三爷在一起。” 柳芙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来,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种看好戏的心态。她想着,大哥昨晚丢了人,现在再面对自己妹婿,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走,咱们去找大嫂大姐她们玩儿去。”柳芙起身,却迎面撞上跑得气喘吁吁的银串儿。 “银串儿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情?”柳芙扶住银串儿问。 银串儿道:“姚嬷嬷姚嬷嬷不知道怎么的,死在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现在现在刘县令已经带着仵作过来了,老爷老爷太太他们也去了。” “姚嬷嬷死了?”柳芙大惊,“怎么死的?” 银串儿摇摇头:“大小姐,先别管她是怎么死的了,现在是姑爷出事了。有人说,大半夜看到姑爷往村头去过,说他有嫌疑。现在,刘县令正要押人回去审问呢。” 柳芙忙推开银串儿,往外面跑去。 贵京西郊一个叫富阳县的小县城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被柳家老爷捧在掌心来宠的柳家大小姐,下嫁给了城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倒是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柳大小姐才成亲不足两个月,就哭着跑回娘家闹和离。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040 此为防盗章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娘走得早, 她又疏于管教, 蓉姐儿又小,不懂事, 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 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 不肯要, 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 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 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 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柳芙这才转过身子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蓉姐儿委屈:“春姐姐说,姐姐是被姐夫赶回家的,姐夫不要姐姐了。蓉儿怕,怕姐姐难过。所以,我想问问。春姐姐说,不能告诉姐姐她对蓉儿说的话,怕姐姐会伤心。” 董绣春打的什么主意,柳芙明白。 嫌她还不够难堪的,借着蓉姐儿的嘴,过来雪上加霜呢。 若她真的是被顾家赶回来的,她让蓉姐儿这样说一句,直往她伤口撒盐,不比捅刀子好多少。怕是,她才捡回的一条命,也得没了。 董绣春,瞧着可怜巴巴的,心可真毒,跟她那个娘一样。 柳芙抱住妹妹:“姐姐跟你姐夫好着呢,蓉姐儿别担心。就是想你跟娘了,才回来小住的。等过两日,你姐夫会来接我回去的。” “真的吗?”蓉姐儿眼睛一亮,水汪汪的,“会来?” “当然。”柳芙拍胸脯保证。 蓉姐儿不傻:“那姐姐怎么掉湖里去了?不是因为姐夫总不来,姐姐生气了吗?” “失足啊。”柳芙心里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大冬天下着雪,湖面都结冰,可巧她路过的地方没结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哄蓉姐儿说,“走路不小心都不行啊?” “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再掉湖里,可怎么办?”蓉姐儿小身子直往姐姐怀里钻,“姐姐再生病,蓉儿会心疼的。” “没白疼你。”柳芙“吧唧”一大口,亲在妹妹脸上,搂着人说,“娘,我带着蓉姐儿睡会儿。” “那你们姐俩儿好好睡,娘就在外间守着。等你们醒了,一起吃晚饭。” 郭氏起身,示意铜钱儿帮小女儿宽衣。她又望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欣慰的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外面的大雪停了,西边儿映着霞红。晚霞映照着白雪,美不胜收。 听到内室的动静,郭氏撩帘子进来说:“蓉姐儿收拾收拾,跟娘去西院儿。芙姐儿,一会儿晚上你自己先吃,晚饭娘都安排好了。” 柳芙一边帮妹妹穿衣,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西院儿是她奶奶跟三叔一家住,柳老太太偏心三房,就让大儿子买下隔壁的宅院来,给小儿子一家住。 柳重山不差那点钱,加上也心疼自己三弟从小就病怏怏的,所以爽快答应了。买下西边的院子后,柳重山请了瓦匠来,将两栋宅院中间的那道墙打通了,做了一个月亮门。 平时两房进出,都从这里过。 老太太跟小儿子一起住,郭氏苏氏等,往常都是一早过去请安。 今儿这个时候差人来喊,肯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说。 郭氏道:“杭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差人来喊,怕是说这个的。” “这事情就这么着急啊,非得现在过去。明天一早去的时候,不能说吗?”自己奶奶偏心,柳芙心里可也不待见老人家。 自己娘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少遭老太太的白眼委屈。 “你也少说两句吧,留在屋里,好好歇着。”郭氏细细瞧着大女儿脸色,松了口气道,“瞧着好了不少,大夫叮嘱你喝的药,记得要喝,一口都不能剩。” 老太太的心思,柳芙是看得透透的。三番五次提她二堂兄的亲事,肯定是说给他们这一房听的,想替她二堂兄多要些铺面银钱。 柳芙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娘,我也去。” “你还病着,不能去。”郭氏皱着眉,纵然严肃着,可她素来是个软绵的好性子,眉眼间依旧柔情四溢,没有一点严厉之色,“你乖乖的,这个时候就别闹了。留着点精神,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柳芙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也不是弱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再说,此刻的她,也不是真正十六岁的柳芙,里子换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她,精神头好,也就没那么弱了。 “娘,我没事儿。不信你问蓉姐儿,刚刚我们裹着被子说了好会儿的话呢。再说,屋里闷透了,刚好外面天儿好,我出去走走换换气儿也好啊。大夫也说了,总憋在屋里,不好吧。” “这”大夫的确这样说过,郭氏犹豫起来。 柳芙趁机道:“我保证,一定多穿些衣裳,指定不会冻着。好不易捡回来的小命,我可爱惜着呢。” 蓉姐儿也想黏着姐姐,胖手拽自己娘的衣裳,撒娇:“娘,就让姐姐一起去嘛。好不好嘛。” “好了好了,那就一起去吧。”郭氏心软耳根子也软,经不起磨。 两个女儿同时对她温柔攻势,她就受不了了。 柳芙一边穿衣裳一边想,娘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如果善良得连敌我都分不清了,那就坏事儿了。 得找个机会,让她好好看看苏氏的真面孔。 郭氏带着两个女儿到柳老太太上房的时候,苏氏带着一儿一女已经在了,柳三太太也到了。 苏氏跟前站着她的儿子柏哥儿,身边坐着她的女儿董绣春。见到郭氏来,苏氏立即拉着一儿一女站起来。 目光掠过柳芙的脸,苏氏眼里明显有片刻的停顿,似是没想到柳芙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似的。但她眼里的疑惑之色转瞬即逝,朝着郭氏笑了笑,问道:“芙姐儿身子不好,怎么也过来了?” 柳芙说:“奶奶这个时候叫咱们来,肯定是有大事,我便来了。” 苏氏点点头,拉起柳芙的手来:“你该歇着的,你今儿不来,老太太也不会怪你的。” 柳芙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闻声扯唇笑了下:“奶奶不怪我,是奶奶疼我。但是既然差人喊了要咱们来,我既然在家,如果不来的话,就是不孝顺了。还是说,如今我已经嫁出去,就不能算是柳家的人了?” “这”苏氏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笑容僵了一瞬,苏氏才又重新调整好表情道:“瞧你这丫头,就爱胡思乱想。你可是咱们老爷的掌上明珠,便是嫁了出去,只要想回来,家里随时都欢迎你。” 柳芙挨着自己母亲坐下,她将妹妹蓉姐儿抱在腿上。 柳老太太道:“芙姐儿,你姨娘说得对,你该好好屋里歇着的。你今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才捡回一条命,不好好养着,回头你爹又要着急了。” 柳老太太选择在这个时候喊家里女眷来,就是为了避开柳芙。因为她怕自己要说的事情,会遭这个孙女的反对。 这个孙女,护食得很,很是瞧不上她二堂哥。她觉得杭哥儿没出息,不肯让她爹给杭哥儿铺面,还说杭哥儿败家。偏她爹疼她,她说不准,她爹竟然真的不松口。 为了这事儿,老太太不知道都气了多少回。 柳老太太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那边,柳三太太似乎等不及了似的。 “娘,杭哥儿十七了,该说亲了。杭哥儿也大了,不似柠哥儿一样书念得好,将来说不定能走仕途。杭哥儿这辈子,没大出息,就让他学着他大伯一样,做些生意也好。”柳三太太坐不住了,怕老太太不说,索性她直接说了,顺便还给苏氏递了个眼色,“这做生意,也得练练手,杭哥儿可什么都没有。” 那边,苏氏像是跟柳三太太说好了似的,立即说:“这不难啊,过两天,就给二爷一间铺子打理。二爷是老爷的亲侄儿,就算是先送他的大婚礼物,未尝不可。” 柳三太太连连点头:“对对,这样一来,杭哥儿有些事情做,也不至于成日出去鬼混了。”柳三太太看向苏氏的那双眼睛发光,“就是不知道,打算给杭哥儿哪间铺面?大伯那边,好说吗?” 柳三太太直接忽视了郭氏跟柳芙,只巴结着苏氏。 苏氏说:“那就西街的米铺吧?娘,您看如何?” 老太太刚准备说好,柳芙道:“西街的米铺?那米铺一年能赚几个钱啊。姨娘有做生意的头脑,爹爹也愿意带着你管这些,姨娘不会不知道吧?” 苏氏陡然一惊,望向柳芙,笑容僵得难看。 “芙姐儿,说什么呢?米铺一年好歹能赚个二三百两,怎么能说不赚钱。” 柳芙说:“要么不给,要给就给好的。奶奶,三婶儿,我看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不错,要不就给二堂兄这间铺面吧。” “芙姐儿,你你说真的?” 这果脯铺子到底多赚钱,连柳三太太都知道。不说开在别县的果脯铺子,单单是富阳的一间,一年的利润不会少于八百两纹银。 而西街的那间,是最老的一家,肯定最赚钱。 “当然是真的。”柳芙特别认真地说,“我之前一直没让爹爹答应,不是不想给二堂兄,是因为在想给哪间好。现在想好了,觉得就这西街的果脯铺子不错。” 柳三太太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站起来走到柳芙跟前:“芙姐儿,还是你贴心。你跟杭哥儿到底是兄妹,你是真正为杭哥儿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苏氏不怀好意。 柳芙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道:“既然二堂兄有,那大堂兄跟三堂弟的也不能少。否则的话,大哥哥跟柠哥儿,怕是要对爹爹有意见。柠哥儿念书好,肯定喜欢文房四宝,要不那间笔墨铺子就给柠哥儿吧。至于大哥,我看东街头的那间木材铺子正合适。” 柳芙说得轻巧,可旁边的苏氏,却是坐不住了。 柳芙送出去的这三间铺面,有两间是苏氏的。那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苏氏都安插了人的。 现在柳芙说送就送,等于是直接毁掉苏氏这些年的心血。苏氏气得牙齿打颤,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柳芙瞥了眼苏氏,似是这才想得起来似的:“姨娘觉得如何?”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微弯着些腰,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041 此为防盗章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 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 我就想着, 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 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 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 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 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 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 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 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 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 目光流转间, 尽显算计, “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左右,这铺面不是还没送出去么?等一会儿回去,她好好跟老爷说说就是了。送给二房三房的三位爷铺面,她没意见,不过,已经属于她的东西,谁都别想动。 到时候,将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换成别的铺面送出去就好了。 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怒火,苏氏搁下茶盏才说:“芙姐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芙姐儿说得这么好,我当然同意。”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跟苏氏争的时候,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 “春妹或许不知道,但姨娘应该知道的。如今整个富阳县的人,都在看我c看柳家的笑话。” “我还没和离,就已经这样。若是我真的和离了,爹爹跟我娘的脸,往哪儿搁?还有奶奶,往后再串门打叶子牌去,不是叫别的老太太笑话了去?” “姨娘,芙儿一时心急,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吗?竟然私下让春妹说这样的话好在我心宽,不记仇,否则的话,将来我可是会恨你的。” “是,芙儿说得对。”苏氏脸已经绷不住,她装出来的那些好耐心,也磨得没了,起身道别说,“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 “那你就先回去吧。”老太太不当回事。 她心里积压着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她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来,牙齿也打颤,一双眼睛里,含着恶毒的光,仿若想立即将柳芙碎尸万段一般。 她来柳府有四年时间,这四年来,她处心积虑去经营,好不易一点点抓住老爷的心点点渐渐掌控柳家的生意。为了达到目的,四年来,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计,都在演戏。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般的小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且,她进柳家的门,还并不是因为得柳老爷喜欢,不过是因为一个错误。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得老爷宠爱,身份又不明不白,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2 此为防盗章  给他扣上一顶道德的大帽子, 看他还怎么强词夺理!哼~ 没想到,顾晏却说:“你不在家气着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还指望你照顾?祖母有二婶跟三哥三嫂照顾, 不差你一个。”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 低着头, 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一下下戳顾晏, 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 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 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 求拒绝,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我很开心。不过, 你媳妇身子娇贵,这里阴暗潮湿, 她呆不了。” “夫君,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 忙岔开了话,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 但怕祖母担心, 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 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c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哦,天哪,真是太尴尬了。 秦忠目光在柳芙脸上一掠而过,才从银串儿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刚好我现在有点空,送你回去吧。” 柳芙犹豫了一息功夫,忙说:“好啊。” 这个义兄是父亲生意上的二把手,正好,她想借这个机会套一下近乎。 不管怎么样,这一回,她是不会再让秦忠娶董绣春的。 秦忠送柳芙回顾家,秦忠怕柳芙抱不动皎姐儿,就从她手里接过皎姐儿,皎姐儿倒是不认生。 柳芙牵着允哥儿,允哥儿目光死死盯着秦忠,好像秦忠跟他有仇似的。 柳芙在跟秦忠说话,没注意到允哥儿。 “秦大哥帮爹爹辛苦了,等年后,芙儿也还请秦大哥也多多帮帮我。”柳芙笑着,“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沾手了,现在都生疏了呢。” 秦忠不由自主望了眼柳芙,面上不露,只道:“这些都是秦某应该做的。” “秦大哥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柳芙陪着乐。 允哥儿忽然喊:“四叔!” 就在前面不远处,顾晏负手而立,朝柳芙这边看来。 见他脸色冷冰冰的,似是极差。柳芙一惊,他这是吃醋了吗?继而一喜,欢快朝着顾晏跑去。 柳芙腰肢纤细又柔软,此刻因为害怕而屏住了呼吸,小腹收缩,就显得纤腰更是不盈一握。柳芙从小就是各种补品富养着长大的,家里又有胭脂铺子,她又素来爱美,所以,不但脸上保养得好,身上更是。 肉嫩皮滑,尤其是跟顾晏那双掌心长满茧子的手比起来。 柳芙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实在不舒服,便笑着问:“夫君,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柳芙脸红嘴肿,样子十分狼狈。见众人望着自己笑,她也陪着笑,还不知道,银串儿回去后在门外面听到了动静,早跑着走了。 宋氏也是妇人,知道那种滋味跟厉害。见人没注意,悄悄凑过来,关心说:“你要是腰酸的话,再去歇着没事的。反正晚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不着急啊,不需要你帮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话才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掐腰走到银串儿跟前,拧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说的?” 银串儿笑着讨饶:“大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来拉着:“芙儿,这有什么的啊,说了咱也不会笑话你。你是新妇,脸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给她传授经验,“习惯了就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三嫂!”柳芙跺脚,捂着脸,“不理你们了。” 一转身,溜了出去,陪皎姐儿玩去了。 这个年,顾家人过得很开心。因为有柳芙的加入,家里显得更热闹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043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正因为这个错误, 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 不得老爷宠爱,身份又不明不白, 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 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 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 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 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 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 柳府的太太, 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 任她捏扁搓圆, 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 柳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顶着两只熊猫眼。 允哥儿跟皎姐儿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自己婶婶眼睛下面青了一块,还笑话她。柳芙顺势揉了揉兄妹俩的团子脸,然后抱着皎姐儿在院里转圈跑,吓得皎姐儿叫着喊爹娘。 顾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担心,只说:“弟妹,皎姐儿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顾晟跟前:“三哥,你怎么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顾晟笑着,他相貌绝不输顾晏,瞧着十分温柔雅润,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身素色衣袍,说不出的雅致清贵,这才对柳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弟妹也无需担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的,遇事就是镇定。 “四婶真讨厌,皎儿都要不喜欢你了啦。”皎姐儿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凑过去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皎姐儿的。没办法,谁让皎姐儿这么可爱呢。” 皎姐儿被哄得高兴,就又朝柳芙扑来。 “四婶婶,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顾晟的书箱出来,递给自己夫君:“时间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顾晟接过书箱背上,冲妻子笑了笑,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才又对柳芙道:“弟妹最近变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间关系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们吵架的时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吗?”柳芙眨眨眼睛,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三哥你记错了,我才没有,我跟夫君好着呢。一天不见,我都想得紧。你没瞧见,他出了事情我很着急吗?”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们小夫妻好着呢,夫君你别挑拨。” 顾晟笑着摇摇头,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想。再说,四弟跟弟妹恩爱,这也是好事,至少家里清静了不少,他夜间看书,也再没哭闹声打搅他了。 “允哥儿,皎姐儿,爹爹要走了。你们在家乖乖的,听你娘的话。” 允哥儿皎姐儿异口同声:“爹爹早些回家哦。” 顾晟走了,宋氏在家带孩子。顾二夫人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柳芙也温了一小壶酒来。 外面的马车备好,金雀儿跟着去赶马车,银串儿留在家里帮忙做事。 刘聪一家三口就住在县衙,他就知道顾家今天会来人探顾晏,所以一早便等着了。等到顾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亲自带着人去大牢。 顾晏穿着囚服,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顾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捧着卷书在看,倒不像是进来吃牢饭的。 刘聪命狱卒来开了牢门后,便将狱卒打发走了。 等狱卒走后,刘聪才抱拳朝着顾老夫人作揖道:“还请老人家放心,澄之清者自清,要不了几日,就能出去了。这些日子,怕还是得委屈他。” 顾老夫人扶起刘聪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信不过你吗?” 柳芙知道刘聪将来会升迁为京官,跟顾晏成为同僚。不过此刻,她装作吃惊的样子: “噢!原来你们是旧识!”柳芙嗔,又抱怨,“那夫君昨天怎么不说?害得人家担心你一夜。你瞧瞧,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都不好了。亏人家心里有你呢,你都不心疼人家的。你真讨厌,人家都不要理你了啦。” 柳芙学着侄女皎姐儿撒娇的口吻,加了点火候,对着自己夫君,半怨半嗔。一边说,一边还抛了个媚眼。 顾老夫人不说话,望着孙媳妇。刘聪一脸懵,目光不停在顾晏跟柳芙脸上打转。旁边,金雀儿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的那个行事风风火火的大小姐吗? 顾晏正襟危坐,倒是还算能消受得起。 柳芙见忽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她眨眨眼睛。是娘说的啊,女人就该适时撒撒娇。 她自觉得刚刚那样说,挺好的,娇滴滴的,声音也被她控制得十分柔媚,简直堪称完美。柳芙自鸣得意,心里挺高兴的,觉得自己现在装小女人渐入佳境,往后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顾老夫人想,既然孙媳妇都百般讨好她孙子了,她不能寒了这丫头的心,她得夸一夸她,再顺便骂一骂孙子。所以,老人家想了想,就开始严肃斥责孙子。 “这件事情,是澄之做得不对。瞧你媳妇,多担心你,昨儿回去哭了好几回,眼睛都哭肿了。” “是吗?”顾晏睇着妻子,“孙儿觉得她看起来挺高兴的,不像哭过的样子。” 柳芙得到了老夫人的夸赞,觉得自己方法可行,于是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夫君,你好没良心的啦,你竟然这样冤枉人家,人家……” “够了。”顾晏实在是受不了了。 顾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孙媳妇打从这回娘家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她想,他们小夫妻私下再怎么黏糊都没事,但是当众这样腻着,总有些不太妥当的样子。 有些怪,但老夫人又不知道哪里怪。平时瞧老三夫妻腻歪在一起,倒是挺和谐的啊。 老夫人岔开话题:“芙儿,你亲自给澄之带的酒菜呢?拿来,给澄之吃。” 柳芙忙从金雀儿手里接过食盒来,一一打开,将酒水跟热乎的饭菜端出来,搁在顾晏跟前。 菜摆好后,柳芙就顺势坐在了顾晏旁边,一点都不避讳还有人在场,只亲热挽起顾晏手臂来。她将脑袋靠在自己男人肩上,继续说:“真的很想你的,一天见不到你,人家都过得不踏实的。”她一副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夫君,我会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家,我就天天来牢里给你送酒送饭。” 柳芙想,他这怎么说也算是遭了难。她与他共患难,将来他腾飞了,总不能抛下她吧? 而且,她就得当着旁人的面好好表现出对他的好来。只有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对他好,将来他飞黄腾达了,才更有所顾忌。 抛弃糟糠之妻,可是要遭雷劈的。 刘聪本来还想再关顾晏几天做做样子的,但听柳芙说她要天天来,刘聪忙说:“你放心,澄之出去这事,我会尽快安排。牢里晦气,夫人身娇体贵,不必天天来。” 柳芙不听,继续靠着顾晏:“要不是怕大人您为难,依我对我家夫君的爱,必须得跟他同甘苦共患难。” 顾晏实在受不了,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斜睇着妻子。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住进来,这件事情,倒是不为难。”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044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姚妈妈是吊死在村头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的, 一大早村里有人路过, 看到了,就立即告诉了村长。村长见死的人是柳家的奴仆,一边立即派人去告诉柳家, 一边也立即让人赶牛车去县衙门报案。 柳芙一路小跑着到村头的时候, 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 挤了一堆人。 几个腰配大刀的捕快,将不相干的村民挡在外面。柳芙说自己是柳家大小姐,捕快才放人进去。 姚妈妈躺在一张凉席上,整个人脸白得吓人。脖子上一道勒痕乌黑的, 眼睛紧闭,头发都冻得结了冰。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 正看着另外一个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见中年男人结束了检查, 将工具一样样收回来后, 才问:“唐仵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姓唐的仵作接过一旁徒弟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 才微驼背回话道:“是淹死的。” “淹死的?”刘县令轻蹙眉,又朝躺在凉席上的姚妈妈看了眼, 问唐仵作, “那怎么会吊在这里?” 唐仵作道:“下官只管验尸, 至于查案……还得大人您来。” 刘县令没说话, 只暗暗点了点头。他榜上高中后, 被分派到这里来任县令一职, 上任还没有多久, 这差不多是他遇到的第一桩谋杀案。 既然唐仵作说是先被水溺死,之后又吊在这里,肯定不可能是自杀了。 “先将人带回义庄。”刘聪下命令。 苏氏也在,亏她才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也敢继续出来嘚瑟。苏氏自从来了后,就没停止过哭,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昨儿还好好的呢,想着等今天一早,便送她见官。可是谁又想得到,竟然就死了。”苏氏哭成了个泪人儿,手搓着帕子抵在胸口,“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她,谁跟她这般大的仇怨。” 苏氏身边的丫鬟娟儿忙说:“有村民说,瞧见姑爷大半夜出来过。而且,就是朝村头方向来的。” 苏氏看向柳芙,秀气的脸拧成了麻花,痛苦地问:“大小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闹了这么一场,到底为的什么啊?你要是看不惯我,可以直说的。我……”她侧仰头,看向柳重山,“只要老爷一句话,我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柳家。只是,希望老爷日后可以护着些柏哥儿,毕竟柏哥儿还小,不懂事。” 柳芙哼哼道:“姨娘身子好利索了?这才捡回的一条命,可别再这样造作没了。你要是再闹这么一出来,爹爹那么疼你,可是要心疼的哦。”又叹息,兀自感伤起来,“我就没你这么好的命了,那回我被害落水,险些死掉,也不见爹爹多疼啊。” “说不定当时我死了,也就死了。爹爹伤心一两天,有儿子抱着,有姨娘哄着,哪还会记得我这个大女儿啊。可怜我娘跟我妹,没了依靠,只能任人宰割。” 柳重山微垂头,一言不发。 苏氏便不再说话,只默默淌泪。 捕快拿了担架来,已经将姚妈妈抬到了担架上。刘聪看向顾晏问:“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民无话可说。”顾晏不卑不亢。 立即有人低低说着悄悄话:“这么说,就真的是柳家的姑爷杀人了?” 另外也有人附和着:“应该是他没错了,他没否认。再说,我听说昨天晚上,柳家闹了一桩大事。说是前段日子,这个姚婆子害了柳家大小姐。这不,新姑爷疼媳妇,一怒之下,就将人杀了。” “都吃饱了撑的吗?”柳芙转身怒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张粉白的脸板着,倒真有些威严在,“凡事讲究的是证据,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说有人看见是我夫君,就想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了?我告诉你们,想害我们,门都没有。别回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边哭去吧。” 说罢,柳芙看向刘聪,据理力争道:“刘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因为给妻子出口气而动手杀人,这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明明知道今天就要将人送衙门了,还半夜杀人,不是多此一举吗?”顿了顿,柳芙轻扯唇瓣,竟然露出笑来,转身看向苏氏道,“姨娘,也有可能是你怕姚妈妈去了衙门会揭发你的罪行,你才动手杀人灭口的。若说杀人动机的话,苏姨娘你也有。” 苏氏倒是不怕这个的,她郑重道:“大小姐说得对,我也有。不过,老爷一整夜都陪在我身边,我又怎么杀人呢?” “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喽。”柳芙说,“或许,有人帮你。” 苏氏严肃说:“大小姐,你可以怀疑我,但是却不能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刘大人,姚妈妈死得冤枉,她生前是我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一定竭力配合大人的调查。” “多谢。”刘聪点头。 苏氏望向顾晏问:“大小姐一直说姑爷冤枉,那么我很想知道,姑爷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难道,在这村里有什么人,你是认识的?半夜出来会见朋友的?” 顾晏眉眼冷清,语气清淡疏离:“此事与你无关,无需废话。”言罢,看向刘聪,“刘大人,请吧。” 他伸出双手来,示意刘聪拷上他。 “夫君!”柳芙着急,暗中使劲扯他袖子,奈何顾晏无动于衷。 柳芙说:“昨天半夜那个人不是我夫君,我们一整晚都睡在一起,我可以给他作证。” 刘聪道:“柳大小姐,你可知道,做伪证是要下大狱挨板子的。” 一听说要挨板子,柳芙立即吓得闭了嘴,下意识又要摸屁股。不过,碍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到底没做出那么不雅观的事情来。 柳芙脸上惊恐畏惧的表情,一一都落在了顾晏眼里,顾晏便也想起曾经命人打过她板子的事情。 想必,那件事情是真的吓到她了。 不过,不打不长记性,实则该打。她胆子是越来越大,竟然敢大闹京兆府府衙,再不治治她、搓搓她的锐气,一来干扰他办案,二来,将来吃亏的人也是她。 贵京城城内,鱼龙混杂,她不过一介商户女,谁给她的资本胡来的?别说是嬴皇后一党人,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三流勋贵,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当然,若真是实打实的二十板子,她早小命不保了,又怎么会养个把月就又能活蹦乱跳。 顾晏双手已经被拷上,柳芙还是拽着他袖子,都快哭了:“夫君!” “清者自清,我相信刘大人。” 刘聪给顾晏递了个眼神,顾晏暗暗颔首,彼此彼此心领神会。顾晏于此处,一来是配合刘聪,让他暂时堵住百姓之口。二来,他半夜到底去了哪里,也是的确不便透露半字。 去牢里暂时呆两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郭氏脸煞白,走到女儿身边:“芙姐儿,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好不好?你别担心,女婿都说了,清者自清,肯定没杀人。而且,刘县令是清官,他不会乱判案的。” 柳芙其实心里并不是太怕,毕竟顾家背景硬,就算暂时落魄,但至少老夫人的大长公主身份摆在那里。若真的出事,老夫人肯定第一个冲出来护人。 再说,顾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有人随随便便就给他安一个罪名。这种事情传出去,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柳芙只是心中疑惑,姚妈妈到底谁杀的? 她觉得,此事肯定跟苏氏脱不了干系,可偏苏氏又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么,会不会苏氏早在府外结识了什么厉害的人?眼下见苏氏要遭难,便帮她杀了姚妈妈灭口,顺便再嫁祸给顾晏。 真是好手法啊,一石二鸟。 *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柳重山也没心情再留在乡下吃酒,立即带着一家人打道回府。 回了县城后,柳重山便立即喊人来,让他去衙门打探消息。 至于柳芙,没跟着回娘家,直接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回了顾宅。人才进屋里,坐在屋檐下择菜的宋氏瞧见了,忙丢下手里的菜来,跑到柳芙身边问:“回来得挺早的呀,这才过晌午呢。” 柳芙便问:“三嫂,祖母歇下了吗?” 宋氏见柳芙脸色很难看,一下子有些慌了神:“祖母歇下了,出了什么事情?” 柳芙在院儿里来回转着,倒也没瞒着宋氏。 “夫君被刘县令抓了,现在人在衙门里。” “你说什么?”宋氏胆子小,吓得花容失色,一双眼睛也瞬间黯然失色起来,只喃喃说,“怎么会……这怎么会……”又一把抓住柳芙,“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说来话长。”柳芙只着急见老夫人,一时间,倒是没心思跟宋氏说缘由。 瑛婆从上房出来,道:“老夫人问,可是四爷四奶奶回来了?” 柳芙忙迎过去问:“祖母醒了?” 瑛婆道:“老太太压根没睡得着,说是心里闷得慌。四奶奶,您脸色不好,可是出了事情?” 柳芙说:“瑛婆,我想见祖母,有很着急的事情。” 瑛婆见柳芙表情严肃,定定望了她有一会儿,又见自家四爷没在,心下有些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忙说:“你进来。” 顾老夫人抱着个汤婆子坐在炕上,柳芙一进屋去,就跪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问:“怎么了这是?” “祖母,夫君被抓了。”柳芙手紧紧攥住老夫人的袖子,仰着脑袋,眼里还有些泪光。 “怎么回事?” 柳芙便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全部都说了,当然,顾晏大半夜是因为想睡她没睡到才跑出去,这个最根本的原因,她没说。 老夫人毕竟是经过事情的,听后,倒是也没怎么着急。 自己孙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杀人这种事情,他万万不可能去做。再说,刘聪那孩子是旧识,就算暂时将人押下了,过不了几天,也就会给放了。 “来,起来。”老夫人弯腰,亲自扶起孙媳妇来,“好孩子,别哭,没事的。澄之的性子我了解,他是肯定不会杀人的。所谓清者自清,他没做过那样的事情,便不可能获罪。” “可是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就算迟早会放了人,可是吃牢饭总归很苦的。祖母,我明天打算带点热饭热菜去牢里,看看他。顺便也告诉他,他会没事的。” “也好。”顾老夫人点头,想了想,又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有些日子没见着刘聪那孩子了,平时因为顾忌着彼此的关系,不敢多接触。这回,恰好是一个机会。 * 而柳府那边,柳重山派出去的人也很快带回了消息,说是县衙暂时没有开审。 柳重山自是不信这个女婿会杀人,所以,他会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将人尽快从大牢里捞出来。柳重山心中也很疑惑,那个姚妈妈,到底会是谁杀死的? 姚妈妈一死,无论如何,柳重山是真的不敢再多留姚管家在家一天。姚妈妈是死在明秀村的,而且事情的起因,也的确是因为芙姐儿。 姚管家跟姚妈妈是夫妻,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怨气。若是继续留他在府上,再让他掌府中大小事的权,迟早得出事。 想明白这一点后,柳重山立即让小厮喊了义子秦忠进府,吩咐他去购置宅子,他要尽快接荷姐儿夫妻进城来。 消息传到苏氏那边,苏氏狠狠摔了好些东西。董绣春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柳芙!柳芙!”她恨得咬牙切齿,表情狰狞,“臭丫头,迟早该死。” 自从臭丫头捡回来一条命后,她是被逼得一退再退。若不是她豁得出去敢拿命去赌,怕是现在,早被死丫头连根拔起了。 可就算她冒死一搏,现在也是元气大伤。 她轻轻松松就要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两间铺面,之后,又是拔了她在府里的得力助手,改添成自己的人。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要插手柳家的生意了? 苏氏正想到这里,便有一个老婆子匆匆跑进来汇报说:“苏太太,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说是老爷喊了秦公子进府来,奴婢听奉茶的丫头说,好像在谈让大小姐管家里生意的事情。” 这回柳芙回娘家,宋氏一直都念叨着。 眼见着弟妹被小叔接回来了,宋氏头一个高兴。但她也知道小叔跟弟妹婚后总吵吵闹闹的,关系不大好。小叔冷漠孤傲,不似自己夫君温柔随和,弟妹也是富家千金,是从来不肯低头服软的性子。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真是叫旁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柳芙听到了。她心想,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 “三嫂,不用麻烦了,我不喝汤。”柳芙拉着宋氏坐下,瞧见允哥儿跟皎姐儿两个,挨着亲了下,这才对顾老夫人说,“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忙慈爱地说:“小夫妻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错啊对的。想祖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可比你辣得多,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常常跟子冉澄之的祖父吵。也没什么恨和怨,就是当初不想嫁他,我的父亲却偏让我嫁他,心里不爽。” “我闹起来,比你还能折腾呢。”顾老夫人喜欢家里热闹,她觉得家里闹闹腾腾的,才像一个家。 柳芙抱住老夫人手说:“祖母也觉得我闹腾?” “闹腾点好。”顾老夫人慈眉善目,“自从你来了咱家后,家里添了不少喜气。祖母,还有你二伯母,你三哥三嫂,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你。” “就是夫君不喜欢我,是不是?”柳芙撇了下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谁说的?澄之今天下午还说呢,一日不见,甚至想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接你。是不是,澄之?”顾老夫人一个劲给孙子使眼色,奈何顾晏根本不接。 可怜老夫人,眼睛都眨花了。 顾晟目光在顾晏脸上转了下,忽而打圆场说:“祖母,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对,吃饭,咱们吃。”顾老夫人拿公筷亲自夹了菜给柳芙,偏疼着说,“来,你多吃些。” “谢谢祖母。”柳芙张嘴,直接接过老夫人夹来的菜,咀嚼完咽下去了才说,“我从娘家带了胡妈妈来,让她多留几天,给咱们做菜吃。祖母胃口不好,胡妈妈做菜偏清淡,正适合您老人家。” 顾家如今就一个佣人,是平时随身伺候老夫人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二夫人跟宋氏做。以前的确都是十指不沾泥的小姐,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也早习惯了。 顾二夫人面皮特别白,人挺矮的,胖乎乎的,圆脸儿显得很和蔼。 当然,人也是随和好相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045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姚妈妈是吊死在村头的那棵歪脖子树上的, 一大早村里有人路过,看到了,就立即告诉了村长。村长见死的人是柳家的奴仆, 一边立即派人去告诉柳家, 一边也立即让人赶牛车去县衙门报案。 柳芙一路小跑着到村头的时候, 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挤了一堆人。 几个腰配大刀的捕快,将不相干的村民挡在外面。柳芙说自己是柳家大小姐,捕快才放人进去。 姚妈妈躺在一张凉席上, 整个人脸白得吓人。脖子上一道勒痕乌黑的,眼睛紧闭,头发都冻得结了冰。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正看着另外一个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见中年男人结束了检查, 将工具一样样收回来后, 才问:“唐仵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姓唐的仵作接过一旁徒弟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 才微驼背回话道:“是淹死的。” “淹死的?”刘县令轻蹙眉,又朝躺在凉席上的姚妈妈看了眼,问唐仵作, “那怎么会吊在这里?” 唐仵作道:“下官只管验尸,至于查案……还得大人您来。” 刘县令没说话,只暗暗点了点头。他榜上高中后, 被分派到这里来任县令一职, 上任还没有多久, 这差不多是他遇到的第一桩谋杀案。 既然唐仵作说是先被水溺死,之后又吊在这里,肯定不可能是自杀了。 “先将人带回义庄。”刘聪下命令。 苏氏也在,亏她才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也敢继续出来嘚瑟。苏氏自从来了后,就没停止过哭,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昨儿还好好的呢,想着等今天一早,便送她见官。可是谁又想得到,竟然就死了。”苏氏哭成了个泪人儿,手搓着帕子抵在胸口,“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她,谁跟她这般大的仇怨。” 苏氏身边的丫鬟娟儿忙说:“有村民说,瞧见姑爷大半夜出来过。而且,就是朝村头方向来的。” 苏氏看向柳芙,秀气的脸拧成了麻花,痛苦地问:“大小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闹了这么一场,到底为的什么啊?你要是看不惯我,可以直说的。我……”她侧仰头,看向柳重山,“只要老爷一句话,我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柳家。只是,希望老爷日后可以护着些柏哥儿,毕竟柏哥儿还小,不懂事。” 柳芙哼哼道:“姨娘身子好利索了?这才捡回的一条命,可别再这样造作没了。你要是再闹这么一出来,爹爹那么疼你,可是要心疼的哦。”又叹息,兀自感伤起来,“我就没你这么好的命了,那回我被害落水,险些死掉,也不见爹爹多疼啊。” “说不定当时我死了,也就死了。爹爹伤心一两天,有儿子抱着,有姨娘哄着,哪还会记得我这个大女儿啊。可怜我娘跟我妹,没了依靠,只能任人宰割。” 柳重山微垂头,一言不发。 苏氏便不再说话,只默默淌泪。 捕快拿了担架来,已经将姚妈妈抬到了担架上。刘聪看向顾晏问:“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民无话可说。”顾晏不卑不亢。 立即有人低低说着悄悄话:“这么说,就真的是柳家的姑爷杀人了?” 另外也有人附和着:“应该是他没错了,他没否认。再说,我听说昨天晚上,柳家闹了一桩大事。说是前段日子,这个姚婆子害了柳家大小姐。这不,新姑爷疼媳妇,一怒之下,就将人杀了。” “都吃饱了撑的吗?”柳芙转身怒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张粉白的脸板着,倒真有些威严在,“凡事讲究的是证据,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说有人看见是我夫君,就想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了?我告诉你们,想害我们,门都没有。别回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边哭去吧。” 说罢,柳芙看向刘聪,据理力争道:“刘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因为给妻子出口气而动手杀人,这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明明知道今天就要将人送衙门了,还半夜杀人,不是多此一举吗?”顿了顿,柳芙轻扯唇瓣,竟然露出笑来,转身看向苏氏道,“姨娘,也有可能是你怕姚妈妈去了衙门会揭发你的罪行,你才动手杀人灭口的。若说杀人动机的话,苏姨娘你也有。” 苏氏倒是不怕这个的,她郑重道:“大小姐说得对,我也有。不过,老爷一整夜都陪在我身边,我又怎么杀人呢?” “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喽。”柳芙说,“或许,有人帮你。” 苏氏严肃说:“大小姐,你可以怀疑我,但是却不能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刘大人,姚妈妈死得冤枉,她生前是我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一定竭力配合大人的调查。” “多谢。”刘聪点头。 苏氏望向顾晏问:“大小姐一直说姑爷冤枉,那么我很想知道,姑爷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难道,在这村里有什么人,你是认识的?半夜出来会见朋友的?” 顾晏眉眼冷清,语气清淡疏离:“此事与你无关,无需废话。”言罢,看向刘聪,“刘大人,请吧。” 他伸出双手来,示意刘聪拷上他。 “夫君!”柳芙着急,暗中使劲扯他袖子,奈何顾晏无动于衷。 柳芙说:“昨天半夜那个人不是我夫君,我们一整晚都睡在一起,我可以给他作证。” 刘聪道:“柳大小姐,你可知道,做伪证是要下大狱挨板子的。” 一听说要挨板子,柳芙立即吓得闭了嘴,下意识又要摸屁股。不过,碍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到底没做出那么不雅观的事情来。 柳芙脸上惊恐畏惧的表情,一一都落在了顾晏眼里,顾晏便也想起曾经命人打过她板子的事情。 想必,那件事情是真的吓到她了。 不过,不打不长记性,实则该打。她胆子是越来越大,竟然敢大闹京兆府府衙,再不治治她、搓搓她的锐气,一来干扰他办案,二来,将来吃亏的人也是她。 贵京城城内,鱼龙混杂,她不过一介商户女,谁给她的资本胡来的?别说是嬴皇后一党人,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三流勋贵,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当然,若真是实打实的二十板子,她早小命不保了,又怎么会养个把月就又能活蹦乱跳。 顾晏双手已经被拷上,柳芙还是拽着他袖子,都快哭了:“夫君!” “清者自清,我相信刘大人。” 刘聪给顾晏递了个眼神,顾晏暗暗颔首,彼此彼此心领神会。顾晏于此处,一来是配合刘聪,让他暂时堵住百姓之口。二来,他半夜到底去了哪里,也是的确不便透露半字。 去牢里暂时呆两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郭氏脸煞白,走到女儿身边:“芙姐儿,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好不好?你别担心,女婿都说了,清者自清,肯定没杀人。而且,刘县令是清官,他不会乱判案的。” 柳芙其实心里并不是太怕,毕竟顾家背景硬,就算暂时落魄,但至少老夫人的大长公主身份摆在那里。若真的出事,老夫人肯定第一个冲出来护人。 再说,顾晏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有人随随便便就给他安一个罪名。这种事情传出去,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柳芙只是心中疑惑,姚妈妈到底谁杀的? 她觉得,此事肯定跟苏氏脱不了干系,可偏苏氏又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么,会不会苏氏早在府外结识了什么厉害的人?眼下见苏氏要遭难,便帮她杀了姚妈妈灭口,顺便再嫁祸给顾晏。 真是好手法啊,一石二鸟。 *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柳重山也没心情再留在乡下吃酒,立即带着一家人打道回府。 回了县城后,柳重山便立即喊人来,让他去衙门打探消息。 至于柳芙,没跟着回娘家,直接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回了顾宅。人才进屋里,坐在屋檐下择菜的宋氏瞧见了,忙丢下手里的菜来,跑到柳芙身边问:“回来得挺早的呀,这才过晌午呢。” 柳芙便问:“三嫂,祖母歇下了吗?” 宋氏见柳芙脸色很难看,一下子有些慌了神:“祖母歇下了,出了什么事情?” 柳芙在院儿里来回转着,倒也没瞒着宋氏。 “夫君被刘县令抓了,现在人在衙门里。” “你说什么?”宋氏胆子小,吓得花容失色,一双眼睛也瞬间黯然失色起来,只喃喃说,“怎么会……这怎么会……”又一把抓住柳芙,“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说来话长。”柳芙只着急见老夫人,一时间,倒是没心思跟宋氏说缘由。 瑛婆从上房出来,道:“老夫人问,可是四爷四奶奶回来了?” 柳芙忙迎过去问:“祖母醒了?” 瑛婆道:“老太太压根没睡得着,说是心里闷得慌。四奶奶,您脸色不好,可是出了事情?” 柳芙说:“瑛婆,我想见祖母,有很着急的事情。” 瑛婆见柳芙表情严肃,定定望了她有一会儿,又见自家四爷没在,心下有些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忙说:“你进来。” 顾老夫人抱着个汤婆子坐在炕上,柳芙一进屋去,就跪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问:“怎么了这是?” “祖母,夫君被抓了。”柳芙手紧紧攥住老夫人的袖子,仰着脑袋,眼里还有些泪光。 “怎么回事?” 柳芙便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全部都说了,当然,顾晏大半夜是因为想睡她没睡到才跑出去,这个最根本的原因,她没说。 老夫人毕竟是经过事情的,听后,倒是也没怎么着急。 自己孙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杀人这种事情,他万万不可能去做。再说,刘聪那孩子是旧识,就算暂时将人押下了,过不了几天,也就会给放了。 “来,起来。”老夫人弯腰,亲自扶起孙媳妇来,“好孩子,别哭,没事的。澄之的性子我了解,他是肯定不会杀人的。所谓清者自清,他没做过那样的事情,便不可能获罪。” “可是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就算迟早会放了人,可是吃牢饭总归很苦的。祖母,我明天打算带点热饭热菜去牢里,看看他。顺便也告诉他,他会没事的。” “也好。”顾老夫人点头,想了想,又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有些日子没见着刘聪那孩子了,平时因为顾忌着彼此的关系,不敢多接触。这回,恰好是一个机会。 * 而柳府那边,柳重山派出去的人也很快带回了消息,说是县衙暂时没有开审。 柳重山自是不信这个女婿会杀人,所以,他会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将人尽快从大牢里捞出来。柳重山心中也很疑惑,那个姚妈妈,到底会是谁杀死的? 姚妈妈一死,无论如何,柳重山是真的不敢再多留姚管家在家一天。姚妈妈是死在明秀村的,而且事情的起因,也的确是因为芙姐儿。 姚管家跟姚妈妈是夫妻,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怨气。若是继续留他在府上,再让他掌府中大小事的权,迟早得出事。 想明白这一点后,柳重山立即让小厮喊了义子秦忠进府,吩咐他去购置宅子,他要尽快接荷姐儿夫妻进城来。 消息传到苏氏那边,苏氏狠狠摔了好些东西。董绣春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柳芙!柳芙!”她恨得咬牙切齿,表情狰狞,“臭丫头,迟早该死。” 自从臭丫头捡回来一条命后,她是被逼得一退再退。若不是她豁得出去敢拿命去赌,怕是现在,早被死丫头连根拔起了。 可就算她冒死一搏,现在也是元气大伤。 她轻轻松松就要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两间铺面,之后,又是拔了她在府里的得力助手,改添成自己的人。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要插手柳家的生意了? 苏氏正想到这里,便有一个老婆子匆匆跑进来汇报说:“苏太太,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说是老爷喊了秦公子进府来,奴婢听奉茶的丫头说,好像在谈让大小姐管家里生意的事情。” 至少这段日子里,得确保苏氏的人不能跟胡妈妈碰头。 另外,柳芙给了胡妈妈五十两纹银,让金雀儿陪着她一起去了趟胡家。这个胡妈妈,倒是柳芙从前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忠心苏氏。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046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给他扣上一顶道德的大帽子, 看他还怎么强词夺理!哼~ 没想到, 顾晏却说:“你不在家气着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 还指望你照顾?祖母有二婶跟三哥三嫂照顾,不差你一个。”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低着头,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 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 一下下戳顾晏, 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 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求拒绝,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 我很开心。不过,你媳妇身子娇贵, 这里阴暗潮湿, 她呆不了。” “夫君, 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 忙岔开了话, 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 但怕祖母担心, 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 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哦,天哪,真是太尴尬了。 秦忠目光在柳芙脸上一掠而过,才从银串儿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刚好我现在有点空,送你回去吧。” 柳芙犹豫了一息功夫,忙说:“好啊。” 这个义兄是父亲生意上的二把手,正好,她想借这个机会套一下近乎。 不管怎么样,这一回,她是不会再让秦忠娶董绣春的。 秦忠送柳芙回顾家,秦忠怕柳芙抱不动皎姐儿,就从她手里接过皎姐儿,皎姐儿倒是不认生。 柳芙牵着允哥儿,允哥儿目光死死盯着秦忠,好像秦忠跟他有仇似的。 柳芙在跟秦忠说话,没注意到允哥儿。 “秦大哥帮爹爹辛苦了,等年后,芙儿也还请秦大哥也多多帮帮我。”柳芙笑着,“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沾手了,现在都生疏了呢。” 秦忠不由自主望了眼柳芙,面上不露,只道:“这些都是秦某应该做的。” “秦大哥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柳芙陪着乐。 允哥儿忽然喊:“四叔!” 就在前面不远处,顾晏负手而立,朝柳芙这边看来。 见他脸色冷冰冰的,似是极差。柳芙一惊,他这是吃醋了吗?继而一喜,欢快朝着顾晏跑去。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047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没想到, 顾晏却说:“你不在家气着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 还指望你照顾?祖母有二婶跟三哥三嫂照顾,不差你一个。”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低着头, 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 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 一下下戳顾晏,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 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 求拒绝,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 我很开心。不过, 你媳妇身子娇贵, 这里阴暗潮湿,她呆不了。” “夫君, 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忙岔开了话, 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 但怕祖母担心, 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 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 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哦,天哪,真是太尴尬了。 秦忠目光在柳芙脸上一掠而过,才从银串儿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刚好我现在有点空,送你回去吧。” 柳芙犹豫了一息功夫,忙说:“好啊。” 这个义兄是父亲生意上的二把手,正好,她想借这个机会套一下近乎。 不管怎么样,这一回,她是不会再让秦忠娶董绣春的。 秦忠送柳芙回顾家,秦忠怕柳芙抱不动皎姐儿,就从她手里接过皎姐儿,皎姐儿倒是不认生。 柳芙牵着允哥儿,允哥儿目光死死盯着秦忠,好像秦忠跟他有仇似的。 柳芙在跟秦忠说话,没注意到允哥儿。 “秦大哥帮爹爹辛苦了,等年后,芙儿也还请秦大哥也多多帮帮我。”柳芙笑着,“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沾手了,现在都生疏了呢。” 秦忠不由自主望了眼柳芙,面上不露,只道:“这些都是秦某应该做的。” “秦大哥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柳芙陪着乐。 允哥儿忽然喊:“四叔!” 就在前面不远处,顾晏负手而立,朝柳芙这边看来。 见他脸色冷冰冰的,似是极差。柳芙一惊,他这是吃醋了吗?继而一喜,欢快朝着顾晏跑去。 柳芙将妹妹蓉姐儿丢给柳荷几个照看,她则去了父母的房间。 房间内,柳重山正负手立在窗下。而一旁,郭氏正坐在桌边,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柳芙推门进去,夫妻两人闻声都朝门口看来。 “芙姐儿。”郭氏起身,莲步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柳芙知道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她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爹,您找我什么事?”柳芙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略微低了头,语气有些疏离。 柳重山伸手指着一旁,对女儿说:“先坐下来吧。” 柳芙坐了下来,柳重山望着她问:“今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待柳芙开口,柳重山特意交代了一句,“爹要听实话。” 柳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面色沉静。 “爹既然这样问了,就是不信女儿了?”柳芙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自己爹爹,“女儿想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苏姨娘?” 柳重山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面色凝重。 “如果姚妈妈真的是受她指使的,那么,一切都交给衙门处置。但是芙儿,你要跟我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事先预谋好的?” 柳重山也不愿这样怀疑女儿,但是他更不想被欺骗。今天的这场闹剧,其实漏洞百出。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了,好像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了似的。 从芽儿带着他去河边,到女儿带着胡妈妈出现,最后指责苏氏陷害她……这一切,都像是女儿的一场阴谋。 柳芙倒是没再隐瞒,只道:“今天这个局,是我一早做好的。但是爹爹你别忘了,姚妈妈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又有胡妈妈这个证人在,害我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重山眉心渐渐凸起,看着跟前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芙姐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跟爹说,爹会替你做主。你又何必……”又何必多此一举,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柳芙就不想说吗?但是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服人? 她手里的确是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出,也是她利用了一些手段,诈出来的。 苏氏做事情干净利落,也最擅收买人心。若不是前世的时候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嘴了,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爹,你是我亲爹,可你也是柏哥儿的父亲啊。你已经不是我跟蓉姐儿两个人的爹了,也不是娘一个人的丈夫。纵然当初你娶苏姨娘进门是万不得已,可四年时间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的。”柳芙是看透了自己父亲的,她心里清楚明白,娘还是她跟蓉姐儿的娘,但爹却不是了。 柳重山心中也万分痛苦,极度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苏氏,的确做不到不动一点感情。 柳芙知道自己爹心里纠结,也不为难他,只说:“本来嘛,我人没事,就算是苏姨娘姚妈妈主仆想害我,衙门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爹,你不必再说什么。姚妈妈我要你打发出去,姚管家也不能留在府里。至于苏姨娘……既然她说不关她的事情,便随便爹怎么处置。” 虽然姚管家跟了他多年,但为了女儿,他愿意打发他们夫妻出府。 “好,爹答应你。” 柳芙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我知道姚管家无辜,他跟了爹多年,如今却被自己媳妇连累。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娶了姚妈妈呢。” “府里府外事情多,总得需要人管着。爹也不必着急,人我都物色好了。” “谁?” “大姐跟大姐夫。” 本来这回下乡来,柳芙就有意想带张百业夫妻进城。 张家儿子多,种田种地的不差张百业一个。张百业是张家最小的儿子,小时候念过私塾,有些学问,不然的话,大姐也不能看上他了。 而自己大姐柳荷,则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做事情麻利,人也聪明,是个能拿捏得住事情镇得住场子的。 柳芙想过了,给了三位堂兄弟铺面,不好单单落下大姐一个。所以,她决定花银子给大姐大姐夫在城里买一个小点的房子,让他们两口子住,顺便帮忙打理家里的铺子。 这样的话,芽姐儿去城里的事情,二叔二婶肯定就能答应了。 柳芙将这些都跟自己爹爹说了,柳重山对家里人向来大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件事情,爹答应你。”柳重山喝了口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柳芙望着自己爹爹,沉默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件事。” 柳重山笑着:“有什么话,你都说了吧。能答应你的,爹爹都答应你。” 柳芙说:“顾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祖母婶婶还有三嫂她们,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也笨,不会做烧饭洗碗这些活,在夫家有些闲着难受。所以,爹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想继续插手家里的生意。不过若是爹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这才是柳芙的目的。 柳重山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有什么答不答应的?爹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么?不过,这件事情你还得跟女婿商量商量,看看他怎么说,毕竟已经嫁了人,凡事得要问问他的意见。” “他会答应的。” 顾晏才不会管她这些事。 柳重山凝眸想了想,道:“女婿也是做生意的,但是常常外面跑货,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的确辛苦了些。若是他也愿意的话,你们小夫妻两个,可以一道回来帮忙照看家里的生意。” “别了。”柳芙拒绝,“他这个人爹还不了解吗?他娶我,也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估计怕街坊邻居说他靠媳妇,他避嫌还避不及呢。” “也对。”柳重山点点头,“如果不是他有志气,爹也不会看上他。不急,他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柳芙撇撇嘴,可不就是么。 “那你先回去吧,时间晚了,跟女婿一起早点休息。” “那女儿先走了。”柳芙起身,朝爹娘作揖。 郭氏道:“早点歇着。” “是,娘。”柳芙应着。 外面却有人疯狂在捶门,着急喊着:“老爷,不好了,苏太太自缢了。” “什么?”柳重山皱眉,显然也是有些厌烦这些事情了。 “老爷,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的出事,你也会后悔。” 柳重山点点头,站起来说:“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芙却不信苏氏真的会吊脖子,多半是怕地位不稳,这才使出的手段。有本事寻死,你有本事吊脖子别被人及时发现啊。 柳芙觉得,寻死觅活未遂,都是耍流氓欺骗感情。 郭氏想了想也起身,要出去,柳芙拉住她:“娘,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人命可怎么好。” “她要是能耐,便真吊死自己吧。她要是没死,我都看不起她哦。”柳芙打从心里憎恶苏氏,“娘你早点歇着吧,今天一天,你也够累的了。至于爹,我看他晚上不会过来了。你也放宽了心,别想得太多。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外,别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你有我,有蓉姐儿,你还有女婿啊。将来爹敢欺负你,我保证能替你撑腰。” 郭氏笑起来,手在女儿额头戳了戳:“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男孩子有什么好的,像二堂兄那样的儿子,你想要吗?” “别胡说。”郭氏嗔女儿。 柳芙弯腰抱了抱自己娘,笑嘻嘻的:“等大姐大姐夫进了城里,芽姐儿住进芙蓉阁后,我就什么都不担心啦。娘,别想爹爹了,他不值得你的真心。你虽然没儿子,但有侄子啊,大哥跟柠哥儿都是靠谱的。往后在家无聊,可以多找找柠哥儿,他要是将来出息了,能走仕途呢。” “娘知道。”郭氏眉眼温和。 * 柳蓉跟柳芽睡,柳芙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屋。 小赵氏已经帮她铺好了褥子,见人来了,笑着说:“蓉姐儿睡着了,你放心吧。床也给你跟妹婿铺好了,早点睡吧。” “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啊?”柳芙问。 才问完,柳植并顾晏便回来了。 柳老二家虽然有八间大瓦房外加几间储物室,但今天人多,也只能挤一挤。柳芙夫妻房间安排靠着柳植夫妻的,其实是一间房,不过因为房间大,中间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小间来。 一间隔成两间,房间就小了很多。 再说小赵氏已经铺好了床,被子褥子都是一套,没有多余的。看到顾晏的那一刻,柳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又想起白天的时候他让自己帮他洗澡那强势的一面来,柳芙觉得,怎么都得睡一块儿了。再不给睡,把他激怒了,他这个人心狠起来,可能都会找理由休了她。 这样一想,她就浑身酸疼,心突突跳。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柳芙只要想到那件事,都觉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由此可见,顾晏这个坏叔叔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见妹婿回来了,小赵氏只丢下一句“你们早点歇着”,便匆忙走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柳芙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顾晏负手睇着她看了眼,而后撩起袍子,于床边坐下道: “今天忙了一天,不累?” “累,累啊。”柳芙舔着个二皮脸。 “累了就过来坐。”等柳芙老老实实挨着他坐下来了,顾晏才说,“你那个姨娘现在吊脖子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应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048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娘虽然不管你爹爹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一些。这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 可是当年你爹花了很多心思才经营下来的。对你爹来说, 意义重大。你现在自作主张让出去,不跟你爹说一声, 怕是不太好。” 这个,柳芙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晓得爹爹不会肯让出这一间来,柳芙才会故意这么说。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 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 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 是父亲的心血, 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 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 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 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 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 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柳重山往内室看了眼,笑着摇头:“爹怎么会欺负你娘?疼还来不及呢。” 他眼里有浓浓的情意,化都化不开。 柳芙想,爹爹心里,虽然的确爱娘。可是,他对苏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苏氏没生柏哥儿还好,现在生了柏哥儿,赶她走也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初苏氏没怀身子的话,她也进不了这个门。 * 柳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去,虽然说捡回了一条命来,但身子到底也受损了。吃完早饭,柳芙便回芙蓉阁睡觉。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间的小丫头们在说悄悄话,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苏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觉得口渴,喊了金雀儿进来,喝了点水,顺便问:“怎么了?外面都在说什么呢?” 金雀儿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侍候着说:“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斋,将苏太太骂了一顿。”金雀儿平时是稳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收住了笑。 “还是为着给几位爷铺面的事情,原说好给二爷西街那间果脯铺子,结果却还是给了米铺。三太太觉得是苏太太在老爷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 对这件事情,柳芙不感兴趣。 “心里高兴就行了,也别太过忘形。”柳芙叮嘱,“你去跟下面的人说,该干嘛干嘛,别嚼舌根。” 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阁里的人,被苏氏抓住什么把柄来。 “是,奴婢知道了。”金雀儿严肃起来,朝着柳芙一俯身,便出去了。 柳芙继续躺下去,裹着鸭绒被子想心思。 顾晏怎么还没来接她回去?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这回是亲自来接她的啊。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揪住苏氏的裙摆,仰起脸说:“苏太太,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啊?”柳芽一听就叫起来,“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大伯再宠苏氏,再信任她,可你才是他亲闺女呀。” 柳芙心凉了半截,只冷冷说:“别忘了,可还有一个柏哥儿呢。” 大家互相望了望,都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郭氏无子,只苏氏生了柏哥儿。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将来大房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柏哥儿的。 再疼闺女,可闺女也是外人,顶多嫁妆置办得多些罢了家族里的生意,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不好插手管。 屋里正安静着,金雀儿撩帘子走进来,朝着几位主子请了安,而后说:“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柳芙推门进去,夫妻两人闻声都朝门口看来。 “芙姐儿。”郭氏起身,莲步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柳芙知道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她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爹,您找我什么事?”柳芙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略微低了头,语气有些疏离。 柳重山伸手指着一旁,对女儿说:“先坐下来吧。” 柳芙坐了下来,柳重山望着她问:“今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待柳芙开口,柳重山特意交代了一句,“爹要听实话。” 柳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面色沉静。 “爹既然这样问了,就是不信女儿了?”柳芙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自己爹爹,“女儿想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苏姨娘?” 柳重山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面色凝重。 “如果姚妈妈真的是受她指使的,那么,一切都交给衙门处置。但是芙儿,你要跟我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事先预谋好的?” 柳重山也不愿这样怀疑女儿,但是他更不想被欺骗。今天的这场闹剧,其实漏洞百出。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了,好像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了似的。 从芽儿带着他去河边,到女儿带着胡妈妈出现,最后指责苏氏陷害她……这一切,都像是女儿的一场阴谋。 柳芙倒是没再隐瞒,只道:“今天这个局,是我一早做好的。但是爹爹你别忘了,姚妈妈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又有胡妈妈这个证人在,害我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重山眉心渐渐凸起,看着跟前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芙姐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跟爹说,爹会替你做主。你又何必……”又何必多此一举,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柳芙就不想说吗?但是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服人? 她手里的确是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出,也是她利用了一些手段,诈出来的。 苏氏做事情干净利落,也最擅收买人心。若不是前世的时候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嘴了,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爹,你是我亲爹,可你也是柏哥儿的父亲啊。你已经不是我跟蓉姐儿两个人的爹了,也不是娘一个人的丈夫。纵然当初你娶苏姨娘进门是万不得已,可四年时间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的。”柳芙是看透了自己父亲的,她心里清楚明白,娘还是她跟蓉姐儿的娘,但爹却不是了。 柳重山心中也万分痛苦,极度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苏氏,的确做不到不动一点感情。 柳芙知道自己爹心里纠结,也不为难他,只说:“本来嘛,我人没事,就算是苏姨娘姚妈妈主仆想害我,衙门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爹,你不必再说什么。姚妈妈我要你打发出去,姚管家也不能留在府里。至于苏姨娘……既然她说不关她的事情,便随便爹怎么处置。” 虽然姚管家跟了他多年,但为了女儿,他愿意打发他们夫妻出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049 此为防盗章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 她才开心一些。 “姐, 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 “爹娘说我大了, 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 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 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 鬼机灵的, 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 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 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 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 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 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 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 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 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她向来也乐观,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至少现在,顾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多。 这间偏房,就是柳重河一家用来洗澡的地方,房间很小。放一个大木桶后,基本上就有些行动不开。 柳芙干劲十足,一桶桶拎了热水倒大木桶里,见差不多了,才开心的拍了拍手说:“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 “回来。”顾晏喊住了她,字字冷硬。 柳芙背脊立马一僵,只觉背后冷风嗖嗖,继而笑着回眸:“怎么了?” 顾晏面色清冷,只眉心轻轻凸起。 他负手立在一边,睇着妻子问:“之前闹和离,现在为什么不?” 顾晏在等着她说实话。 其实那天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怕是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荒唐事,莫名回到了四年前。 柳芙却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被她抛弃了的男人。 “我想通了啊,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柳芙声音软绵绵的,好听得很,她娇滴滴的,“夫君,那人家是女孩子嘛,犯了错是不假,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不然,人家多可怜。” 顾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望着她的眼睛,许久都不说话。 论定力跟气场,柳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柳芙只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来。 “一会儿水要凉了,你快点洗哦。”柳芙此刻心里蛮怕的,为了掩饰,她抬手摸了下耳垂,“我在外面等着你啊,夫君。” 才要推门出去,顾晏声音便再次沉沉传入她耳朵里:“既然决定要好好过日子,你便留下,帮我洗。” 说罢,顾晏开始脱自己衣裳。 柳芙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脸红了说:“这这这这青天白日的,我们怎么能” 顾晏目光扫来,柳芙吓得闭嘴。 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记得前世她去求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冷漠不屑,还带着点愤怒。 “好,我帮你洗。”柳芙低了头,绕过木桶,走到顾晏身边,她亲手帮他脱衣裳。 从外到里,一件件,全部褪下。 柳芙心想,烫猪的开水,那拿你当猪烫好喽。但柳芙不得不承认,顾晏这身材也实在太好了些,她不敢正大光明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 其实两人做夫妻,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两个多月。刚成亲那会儿,顾晏连着在家呆了有七八天。 新婚燕尔,除了三朝回门那天他稍稍消停了会儿。别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是呆在一起的。 成亲前,娘有告诉过她一些为妇之道。不过,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经历战场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跟顾晏的战场,每回都是以她哭着求饶收尾的。 他是沉默的性子,话不喜多,但那种事情上,却是极为热衷。 柳芙觉得他并没多喜欢自己,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人漂亮又身子白嫩罢了。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他,是爹要她嫁的,此般就更讨厌了。 那种事情嘛,爱的时候就快活似神仙。不爱做的时候,简直是十八层地狱。 柳芙觉得,于她来说,顾晏就是地狱。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他不穿衣裳的样子,她都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此刻的顾晏,也没心思闹那些。 顾晏是心高气傲之人,既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不会强来。 柳芙收拾好后,便去了前院。 金雀儿终于找到自家大小姐了,忙跑到跟前去说:“小姐,奴婢看到姚妈妈私下找胡妈妈了。” 姚妈妈是姚管家的媳妇,在柳府整个内宅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她是苏氏的人,这个柳芙一直都知道。 一听金雀儿这样说,柳芙立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同时,脑子里涌过好些主意来。 她摸着下巴,来回徘徊。她想着,如果能够借着这件事情彻底扳倒姚妈妈的话,到时候,她会在柳府后宅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 “说什么了吗?”柳芙小声问。 金雀儿重重点头,凑到柳芙耳边去道:“的确说了小姐落水的那件事情,胡妈妈说她并未告诉小姐,可姚妈妈不信。姚妈妈说,晚上的时候,苏太太会寻个机会单独见她。” “晚上?”柳芙惊讶,“今天不回城了?” “老爷说,难得下乡来一趟,想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继续吃酒席。说是摆流水席,任村民们吃三天,钱他出。” “哦。”柳芙轻轻应一声,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法子,只等着晚上苏氏自投罗网。 “娘虽然不管你爹爹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一些。这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可是当年你爹花了很多心思才经营下来的。对你爹来说,意义重大。你现在自作主张让出去,不跟你爹说一声,怕是不太好。” 这个,柳芙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晓得爹爹不会肯让出这一间来,柳芙才会故意这么说。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050 “妾身觉得自己现在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就想将这后院打理好。爷您放心,后院的事情,妾身会好好打理的, 一定不会叫您再费半点心。” 说着, 便有些赶人走的意思。 柳芙端立一旁,沉默了会儿, 琢磨着话怎么说好。 想了一瞬后, 她才说:“眼瞧着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此番正是最为紧张的时刻。爷, 婆婆一再嘱咐过妾身,这些日子,定要侍奉好您。” “您晚上念书辛苦,可想吃什么宵夜?您嘱咐了, 妾身会盯着小厨房去做。等做好了,妾身会安排丫鬟给您送到前院去。” 送到前院去?他何曾说过一会儿就要走? 顾晏端着身子坐在一旁, 英俊的脸上, 此刻满满都是疑惑, 漆黑的眸子仿若要将眼前的女子身上扎个窟窿一般, 眼睛盯着人看,目光一瞬不转, 眉心, 也轻轻打了个结。 他在打量着人, 想看看, 到底是真的被母亲管成了这样, 还是她故意装成这样来气他。 柳芙本来在滔滔不绝,但被盯着看后,她忽然闭嘴不再说话。 被盯得久了,她自己都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爷您这样盯着妾身看可是妾身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她声音很轻,仿若是怕说错话他会训斥自己一样。 她羞涩笑了一下,继而抬手在脸上摸了摸。 什么也没有。 顾晏指了指矮几对面的地方:“别站着,坐下来说话。” “是,爷。”柳芙又端庄行一礼,这才挺直腰杆走过去。 就几步路的距离,她也是好好走着,一举一动,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 看惯了她不好好走路不好好说话的样子,乍然换了性子似的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顾晏一点都不习惯。 见人坐了下来后,顾晏又再次提了一个月前的那件事情。 “那天集市上,你也受了惊,怎么没告诉我?”他问,依旧目不转睛看着跟前的人,甚至身子还稍稍侧了些,朝她那边倾过去。 柳芙猜得到他是想靠近自己,她就是故意不想让他靠近。 柳芙小腰挺得比她夫君还要直,架子也端得比她夫君的还要大,略微低了半头说:“爷您这就是取笑妾身了,马儿虽然惊着了,但是妾身却无碍。若是这点小事都告诉您,妾身还怕您费心呢。” 顾晏抿了下唇。 好,不提惊了马的事情。 “我知道,是顺王及时救了你。”顾晏低声喃喃,心下也有些自责的意思,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初来京城,想带着礼物去顺王府道谢,该是跟我说一声,我好带你过去。” 柳芙心里哼哼哼,告诉他有用吗?她才不要说。 反正他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没主动跟自己商量啊。 不但这回不说,下回再有什么登门拜访的事情,她也只与婆婆嫂子们商量去,才不要巴巴告诉他去。 心里腹诽他一百遍,嘴上话还是说得滴水不漏的。 柳芙端着一张笑脸,话也说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原是该告诉您的,不过,您在刻苦读书,妾身不好打搅。妾身有问过婆婆跟大嫂,大嫂说,登门致谢不过就是走一个形式,心意到了就成。也不必见王爷,所以,妾身去拜见了顺王妃。” 顾晏眉心更是隆起:“她可曾刁难你?” 柳芙笑着说:“王妃娘娘虽然言行有些古怪,但是性子还算是率真的。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妾身表明了谢意,便回来了。恰好遇到王爷,他说有事找您,便一道过来了。” 顾晏点点头:“下回这种事情,还是与我商量了好。” 柳芙说:“这点小事,也就不必要麻烦爷了吧?婆婆说内宅的事情,叫我找她或者大嫂说就成。” 此时此刻,顾晏不希望她母亲再管着人了,否则这好好的一个人,非叫她给管死了不可。 便说:“夫妻为一体,你与婆婆嫂子和睦是好事。但是你也记得,我才是你夫君,凡事自然要第一个告诉我。” 柳芙不赞同:“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原管的事情都是不相干的。若是内宅的这些小事爷您都要管,往后传出去了,人家会笑话您。若是您在外面因为这些事情遭了冷眼,便真真是妾身的错了。” 素有辩才的顾晏,竟然词穷了。 他再次注视着她,却是不晓得接下来说什么了。 两世夫妻,虽然时间不长,但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得有一年时间。他素来知道她性子辣嘴巴厉害,从前的那些伏低做小投怀送抱都是为了讨荣华富贵逼着自己装出来的 他知道她那样做,是为了他的身份而不是他这个人。不过每当她娇滴滴扑过来的时候,他总也拒绝不了,更是冷不下心肠赶她走。 若是一直呆在富阳,她怎样都行。可回了京城后,情况到底不一样。 他希望她规矩一些,不至于日后被别人挑出错来惩罚。但是让她彻底改了性子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才把她交给他娘一个月,就成了现在这样。若是往后让他们婆媳妯娌继续扎堆下去,怕是后果他会有些承受不住。 想了想,顾晏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后院歇着。你既然已经学得十分规矩了,以后每天去你婆婆那里请个安就成,也不必时刻呆在她那儿。往后你要么跟着我去前院,要么,便去西院儿找三嫂说话” 柳芙也有些惊讶于顾晏的变化,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变成了大家贵妇的模样,他倒是不习惯了? 眨了眨眼睛,柳芙说:“可是这样不太好吧?虽然都是妯娌,可毕竟大嫂才是最亲的。我若是天天去找三嫂说话,大嫂会对我有意见的。” 顾晏说:“你与三嫂年岁相差不大,再说从前也是一起在富阳呆过的,有话说很正常。再说,论起亲厚来,我从小与三哥走得更近一些,这些都不碍事。” 柳芙想了想,就答应他了。 “既然夫君这样说了,那妾身便听您的。” “你叫我什么?” “夫君啊?”柳芙眨了下眼睛,“那妾身还是改口吧,往后一直唤您爷得了。” 顾晏忙说:“叫夫君显得亲近,以后别再一口一个爷的喊。”说罢,他端起茶来喝。 “噢!”柳芙轻应一声。 吃完晚饭,柳芙先去净室沐浴更衣。洗完澡后,她则呆在内室里抱着本账本拨拉算盘算账。 顾晏沐浴完走进来,见她坐在床边的炕上,他则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见到人来了,柳芙立即要起身给他请安,顾晏立即按住她纤细柔软的肩膀。 “你我之间,不必来那些虚的。”按住人后,他则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朝账本上扫了眼,问,“富阳的生意?” 柳芙点头:“我让大姐大姐夫帮忙照看着的,我是信得过他们的,不过,他们非要每个月按时送了账本来给我看。还说,一定要我亲自核对一遍。” “大姐大姐夫是实在人,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便就核对一遍吧,也省得他们不放心。” 顾晏将她手中账本拿过来,看了眼,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往后这种账目,我安排人替你算。” “真的?”柳芙求之不得。 见她瞪圆眼睛的样子非常可爱,那双眼睛又水又亮又黑,清澈见底顾晏仿若看到了点她从前的样子,继而心情愉悦道:“当然。” 又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将生意做到京城来吗?我也可以给你帮助。” 柳芙心花怒放。 若是外头生意上的事情得顾晏帮忙,那她得省了多少心? 可是得了他好处的话,岂不是往后还得被他欺负?会不会底气不足了? 柳芙一番思量下来,眼珠子来回转了好几转。 顾晏望着她,轻轻笑着坐在一边。 半饷后,柳芙才尝试着说:“那你就不怕帮着我把生意做好了,回头抢了你的生意?” 顾晏望着她,倒是严肃认真。 “你要是想要,我的那些生意,可以转一部分给你。往后赚了钱,你自己收起来管着。” 柳芙觉得他是吹牛,他肯定是诓自己的。 再说,若是此番她真的答应了拿了他钱财跟铺面酒楼,往后在这个于归院里,她更是没地位了。 拿人的手短嘛~ 所以,柳芙说:“夫君的好意,妾身心领了。那些都是你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我不能要。不过你要是愿意帮衬着我一些,给我指点指点迷津,我就很感激了。” 忽然想到那个姚戍前来,柳芙忙问:“别人知道姚老板是你的人吗?” 顾晏没瞒着妻子:“家里人知道,外人都不清楚。” “噢!”柳芙钻了一个空子,说,“那我对夫君来说,其实算是半个外人了?成亲那么久,是我撞见了才知道的。若是我没撞见,你是不是还要一直瞒着我?” 顾晏看着她。 心想,他若是有心隐瞒,她就算撞见又有什么用? 柳芙被他看得也有些底气不足,她收拾了矮几上的东西后,起身去铺床。 顾晏侧眸望着人,继而也走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顾晏醒来,见身边没了人,他皱了皱眉。 他素来警惕,若是身边有些动静,他势必察觉得到。这会子她能够悄无声息离开,想必是故意趁他累极的时候放松动作避开了他。 套了靴子起身,外面有人端了水进来。 “四奶奶呢?”顾晏问。 小丫鬟回话说:“奶奶天没亮就起来了,去夫人那里请安了。奶奶素来起得早,一向请安也十分勤快。” 昨儿柳芙立了威后,小丫头们个个都不敢再轻瞧了她去。 再说,爷都回来了,肯定不会休了奶奶的。 顾晏擦了手洗了脸,将毛巾扔回去后,挥手示意小丫鬟出去。 他穿好衣裳后,也去了大夫人那里。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好好读书吗?考试前,都免了你的安。”大夫人皱眉。 儿子要考科举了,她比儿子还要紧张,就怕荒废了十年后,他把那些书本上的东西都忘干净了。 见妻子人在,顾晏便说:“儿子今天要带小芙回一趟郭宅,她们母女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柳芙听后立即喜上眉梢。 大夫人一个眼神递过去,柳芙便垂了脑袋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方才婆媳间的小动作他都看到了,顾晏眉心轻皱。 大夫人说:“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上个月才去的她母亲那里。虽说想娘家人是正常,但是凡事也得讲究一个规矩。便是你妹妹旻姐儿,也是没有三天两头回来的。” 顾晏说:“百善孝为先。若是岳母住得远,自然不便常去探望,但如今她老人家就住在京城,离国公府又不算太远,不去看看,说不过去。母亲身边日日有大嫂与娘子侍奉,自是不能感受那份孤苦,岳母膝下无子,儿子合该照拂着些。” “这样于孝道,也是说得过去,更不能说不合规矩。” 顾晏从小就有辩才,与人辩论,他都没怕过谁。 此番应对母亲,也是游刃有余。 一顶大孝的帽子扣过去,大夫人便不好说什么了。 “你说得也对,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吧。”大夫人重规矩,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凡事与她说了道理,她自然认同。 顾晏道:“母亲与小妹相隔十年未见,想必也念得紧。就这几日,儿子寻个由头,接小妹回来住几日。” 大夫人实在想女儿,但是她端着规矩,即便心里再想,也不好开口让人去接女儿回来小住几日。此番儿子开了口,她自然不会反对。 “你有心了。”大夫人感慨。 在静心院呆了会儿,柳芙随顾晏回去,小厨房准备的早点,柳芙安排人上了早点来。 小夫妻两个,坐在一起吃早饭。 见妻子不说话,顾晏喝了口粥,道:“我已经打发了人先去你母亲那里通报了一声,一会儿吃完早饭,去买点礼物带着。若是岳母不嫌烦,一起吃了晚饭在那里歇一夜,明儿再回来。” 顾晏是有心想哄人开心,柳芙却拿着筷尾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顾晏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两人买了好些东西,塞得整个马车都要满了。 郭氏一早得了消息,说是女儿女婿一会儿就到,已经抱着小女儿巴巴来门前望了几次。她跟女儿,还从来没有月余时间不见面呢。 从前在富阳的时候,虽然她嫁了人,但是也是会隔三差五回去的。 有时候,甚至还会小住。 虽然那时候她都让她不要没事往娘家跑,但说实话,她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这会儿自打来了京城后,她就只见过她一回,不免会想了些。 “姐姐!”看到有马车驶进胡同来,蓉姐儿手指着,“姐姐姐夫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郭氏也高兴。 家丁帮忙搬东西,一样样往宅子里头搬,郭氏说:“你们来看看就很好了,怎么还带了这些东西来?我用不着。” 柳芙说:“是夫君要买的,这是他的一份心,娘您收下就好。” 郭氏这才看向顾晏说:“真是费心了。” “娘,咱们进去说话。”柳芙替顾晏做了主,“夫君带了书本来,一会儿留在前面看书。” 顾晏道:“难得来看岳母一回,便与你们一道说说话。” 顾晏想看看,妻子在她娘面前,是不是还那样一本正经的。 柳芙心思转得也挺快,基本上是转一下眼珠的功夫,她也有些明白了顾晏的意思。 “那也好。”柳芙道,“女婿相当于半个儿子,那你陪着娘说话,我去带芽姐儿蓉姐儿两个上街去成人铺子买秋衣去。” 又对她娘解释说:“本来准备买了带来的,可是芽姐儿蓉姐儿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怕买的不合身。本来打算饭前陪着娘,饭后再去的。现儿夫君体贴,帮我陪着娘说话,那我就先去了。” “走吧。”柳芙招呼两个妹妹跟上。 顾晏嘴巴抽了下,望着那稳着身子走端方莲步的身影,眸底渐渐笼起一层雾来。 “芙姐儿这是怎么了?”郭氏觉得哪里不对劲,怪怪的。 顾晏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 他伸手请着郭氏进屋去:“外面日头大,娘请进屋说话吧。” 进了大厅后,郭氏坐了下来,又请女婿坐,然后吩咐丫鬟去上茶。知道女婿讲究,爱喝好茶,她一早就嘱咐好了。 “你能常常带着芙姐儿回来,我可真是开心。”郭氏话着家常说,“芙姐儿在府上有没有调皮惹事?她从小就爱玩儿,总静不下性子来。” “娘子人很好。”顾晏没打算瞒着他岳母,实话说了道,“之前一个月,在跟着母亲学规矩,所以歇了一个人没来探望您。” 郭氏有些紧张。 大户人家的规矩,很是严格吧?瞧女儿方才那样子,好像跟以前都不像了,她都要不认识了。 “她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惹亲家夫人生气吧?”郭氏担心。 顾晏道:“岳母放心,母亲十分喜欢她。” “那就好那就好。”郭氏喃喃自语,到底松了口气。 恰好有小丫鬟端着煮好的茶上来,郭氏忙张罗说:“你品一品,看看如何。” 顾晏光是闻着那味儿,就知道是贡茶片茶。 这是地方新进贡给陛下的,前些日子,陛下也赏赐给了他祖父一些。祖父知道他好个茶,便送了一些去他院里。 岳母这里能有这种茶,想必是姚伯爷送来的。 “好茶。”顾晏品了一口后,称赞。 他搁下茶碗,望向郭氏,笑说:“今年夏时徽州新进贡的片茶” 郭氏点点头说:“前几日姚伯爷来了一趟,送了些。我原不想收,不过,想着你爱喝,便留下来了。” 顾晏笑着点点头。 外头丫鬟却跑进来说:“太太,姚老爷过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051 此为防盗章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 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 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 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 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 只老实道:“俗话说, 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 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 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 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 “您是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 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 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 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 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 一朝获罪, 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2 此为防盗章  她真是不明白了, 真的就这么忍不住吗?明明知道隔壁屋还住着人呢, 也敢这么肆无忌惮。 柳芙心想,果然, 男人一个个都是表里不一的。白天的时候, 衣裳齐整, 个个都是人模狗样。一到了晚上, 就都化身成饿狼。 这个时候贪吃, 怎么不撑死你。 柳芙骂堂兄骂得入神,越骂越气愤, 也就忘了身边还睡着顾晏。似是为了泄气般,她重重翻身,却正好蹭压在了顾晏身上。 前世和离后的那几年, 她再没嫁人,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 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一不留神, 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睡。 柳芙瞬间石化,再不敢动一下。顾晏依旧躺着,他是等着妻子自己主动挪开身子, 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 便伸手要将人推开。 顾晏手才碰到柳芙手腕,柳芙以为他就要扑倒自己了, 立即惊得坐起。 “你你你你你, 你别欺负我。”柳芙下意识喊出声来, 之后才暗暗咬自己舌头。 本来可以装睡,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的,任他死缠烂打就是不配合的。现在倒是好,将矛盾摆到明处来,势必得争出一个结果了。 经柳芙这么一喊,隔壁屋的动静立即消失,真的是用“戛然而止”这个词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柳芙气得上火,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冲隔壁喊:“有本事继续啊。” 隔壁屋,死寂无声。 有一瞬的沉默坚持,而后,顾晏坐起来,伸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柳芙有些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拥着被子只往床里头躲,用一种非常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顾晏,她想博取点同情,让顾晏怜惜自己,从而一会儿造作的时候,可以尽量温柔些c轻一些,绵长缓进细水长流一些,而不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 可惜,顾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下床开始穿衣裳。 柳芙见苗头不对劲,忙将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讨好的问:“你要去哪儿?” 顾晏好似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去外面转转。” “外面那么冷,你去哪里转啊?”柳芙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做得有些不好,她不该喊出那样一句来,于是忙极力劝着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可是要起来的。” 顾晏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这才垂眸睇着妻子。 顾晏天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灯下看,就更好看了。不过,顾晏身上与身俱来带着一种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眉眼冷俊,眉间透着疏离。柳芙觉得,自己纵然离他很近,但却从来不觉得亲近。 柳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挪开目光道:“夜都深了,你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现在出去干什么啊?我知道,你被大哥吵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动静了,所以还是早点歇着吧。” 越说到后面,柳芙声音就越低。那种事情,她自然是羞于说出口来的都怪大堂哥。 “你先睡吧。”顾晏有些心浮气躁,他承认,若不是竭力克制自己,刚刚的确有那么瞬间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做夫妻时间虽不长,但是夫妻生活却算是频繁。她的好,他自然清楚明白。 不过,她不情愿,他也不强迫。 柳芙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所以,她也不再劝他别出去了,只娇滴滴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顾晏丢下一句,转身便迈着长腿离开。 望着他高健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芙忽然觉得心好累。浑身都没了力气,重重倒下去,躺在床上。她在想着,往后跟顾晏,要如何相处才好。 院里也不是人人都睡了,苏氏的房里,还亮着灯。 村里就有郎中,柳重山早派人去请了。苏氏吊着一口气,郎中说若是这口气上不来,命就保不住,必须要拿至少上百年的人参来吊着才行。 上百年的人参,好在柳重河家里就有一颗,柳二太太立即让人去拿了。 苏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柳重山坐在床边,眉宇紧锁,沉默不吭声。 旁边,董绣春抱着弟弟柏哥儿,早哭得成了泪人儿。若是娘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过?弟弟是柳老爷的儿子,自然可以继续留在府上,可是她呢? 她不想再回董家了。 那个家那么穷,她早过够了那样的穷日子。而且娘当初做了丢人的事情,要是她再回去,家里爷爷奶奶大伯们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说不定,会随便将她卖给谁,换取点银子。 董绣春怕极了,越想越害怕,眼泪“哗哗”往外淌。 柏哥儿什么都不懂,见屋里人多,他揉了揉眼睛后,还冲人笑。 柳二太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本来孙子满周酒,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从晚上开始,这就没有消停过。果然自家老头子说得对,这一旦有钱了,娶的媳妇多了,势必会发生些冲突来。 见董绣春哭得伤心,柳二太太劝着说:“春姐儿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来,拿着帕子擦擦脸。” 董绣春接过帕子擦了脸,哽咽着说:“娘回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娘说她想一个人呆着,让我抱着弟弟回屋。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坐了会儿,又折回来了。一进屋,就就看到”董绣春又哭起来。 柳二太太拍着她后背,安慰:“喝点水吧。” 董绣春说:“我娘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连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不信她,老爷您也不信她,她实在是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伤心,就想不开。” “我错了,我该陪着娘的。我要是当时没走,娘也不会” “老爷,参汤熬好了。”一个仆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来,站在柳重山身边。 柳重山一手垫在苏氏后颈,将其抱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接过碗,然后低头吹了吹,开始喂苏氏喝。 喂完了参汤,柳重山将碗搁在一边,问那个郎中:“你确定,这样人就能醒过来?” “这个”郎中为难,“只能说,一切都看造化了。” “爹爹。”柏哥儿伸手朝自己父亲够去,“爹爹抱我。” 柳重山抱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异常沉重。 “你们都回去吧。”半饷,柳重山才开口说话,“都歇着去,我陪在这里就行。春姐儿,你也回去。” “不,我要陪着娘。”董绣春不肯。 柳重山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便也没再为难。 柳芙前半夜没睡得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间,感受到顾晏回来后,她才心安,彻底睡死了过去。 柳芙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太阳高起了,她才醒来。 金雀儿端着热水来伺候说:“苏太太醒了,老爷陪着一夜呢,整宿都没睡。”一边说,一边拧了热巾子递给柳芙擦脸,“大小姐,苏太太连命都豁的出去,老爷就算不信她,也不会那么冷落了吧。那咱们昨天费那么大的劲儿,岂不是白费心了?” 结果都在柳芙意料中,所以,她根本不惊讶。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至少,咱们也伤了苏氏的元气。”柳芙不甚在意。 这回不管怎么样,至少柳芙自己也得到了些好处。府里姚管家夫妻留不得了,府外,爹爹也亲口答应她,让她继续插手家族生意,怎么说,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苏氏有儿子伴身,那对他们这一房来说,就是功臣。就算她不搞出自杀这一幕,想必看在柏哥儿份上,也不会真的将她赶出去。 说到底,他爹还是想要儿子的呀。 柳芙心想,往后在爹爹跟前,怕是也得藏着掖着些事情。就像她昨天说的那样,爹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他便不再只属于她们母女三个。 柳芙的目的是不让苏氏搞垮柳家,至于别的,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管。 洗了脸,在脸上擦了雪梨膏。而后坐着,让金雀儿给她梳头,一切收拾妥当后,柳芙才想起顾晏来。 “夫君呢?” 金雀儿道:“姑爷一早便起来了,跟大姑爷还有大爷二爷三爷在一起。” 柳芙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来,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种看好戏的心态。她想着,大哥昨晚丢了人,现在再面对自己妹婿,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走,咱们去找大嫂大姐她们玩儿去。”柳芙起身,却迎面撞上跑得气喘吁吁的银串儿。 “银串儿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情?”柳芙扶住银串儿问。 银串儿道:“姚嬷嬷姚嬷嬷不知道怎么的,死在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现在现在刘县令已经带着仵作过来了,老爷老爷太太他们也去了。” “姚嬷嬷死了?”柳芙大惊,“怎么死的?” 银串儿摇摇头:“大小姐,先别管她是怎么死的了,现在是姑爷出事了。有人说,大半夜看到姑爷往村头去过,说他有嫌疑。现在,刘县令正要押人回去审问呢。” 柳芙忙推开银串儿,往外面跑去。 顾晏黑眸扫了眼妻子,继而目光又落在了秦忠脸上。 秦忠也已经抱着皎姐儿走了来,倒是毕恭毕敬的:“大小姐一个人逛街买东西,我看她东西太多,又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所以,便打算送大小姐回去。”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则腰背笔直,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怎么都不明白,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053 此为防盗章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 她出手这么大方, 一拿就是五十两, 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 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 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 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 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 而是别人, 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 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 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 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 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 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顾晏手在榻上的矮几上拍了拍,眉心越发皱成一个“川”字。 柳芙吓了一跳,忙不敢动弹了。 顾晏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起身披了衣裳大步出去了。柳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脑袋也有些痛。 难道,一直不同床吗?这样不太现实吧。 顾晏一晚上都没回来,柳芙也整晚都没睡得着。老夫人那边,派了瑛婆来问几回了。 直到五更天,顾晏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声,柳芙立即披衣裳出去看。外面院子里,顾晏正在打井水。 见他回来了,柳芙松了口气。立即穿好衣裳迎出去,见他满头的汗,发丝都冻起来结冰了,柳芙说:“我去烧热水,一会儿你先洗澡。” “不用了。”顾晏只丢下三个字,然后拎着一桶水进屋。 柳芙见状,立即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灯,床边放着一大桶水,顾晏正在脱自己的衣裳。 柳芙本来还在呆愣愣看着,直等到顾晏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顾晏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来,柳芙立即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院里的腊梅开到了围墙外面来,白雪压着红梅,冷香四溢。院子不大,前后两排屋舍,拢共,也就六七间房,不与富人街的比,倒是比左邻右舍稍微好些。 上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屋里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来。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见了,立即跳起来迎过去:“曾祖母,您瞧,四叔亲自给我做木马呢。”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苏氏心情不佳,对女儿也就没个好脸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头再叫大小姐抓住一个错,你就得回你那个穷家去了。” 董绣春攥了攥手,低着脑袋,半饷才说:“姐夫来接姐姐了。” “这我知道。”苏氏又躺了回去,“顾家迟早是要来的,你姐姐也迟早要回去。她没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绣春抬眼睛看着自己母亲,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点名要带胡妈妈去她婆家,爹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苏氏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喊了候在外间的丫头来,让她们打水帮她洗漱穿衣。 姚妈妈躺在一张凉席上,整个人脸白得吓人。脖子上一道勒痕乌黑的,眼睛紧闭,头发都冻得结了冰。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正看着另外一个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见中年男人结束了检查,将工具一样样收回来后,才问:“唐仵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姓唐的仵作接过一旁徒弟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才微驼背回话道:“是淹死的。” “淹死的?”刘县令轻蹙眉,又朝躺在凉席上的姚妈妈看了眼,问唐仵作,“那怎么会吊在这里?” 唐仵作道:“下官只管验尸,至于查案还得大人您来。” 刘县令没说话,只暗暗点了点头。他榜上高中后,被分派到这里来任县令一职,上任还没有多久,这差不多是他遇到的第一桩谋杀案。 既然唐仵作说是先被水溺死,之后又吊在这里,肯定不可能是自杀了。 “先将人带回义庄。”刘聪下命令。 苏氏也在,亏她才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也敢继续出来嘚瑟。苏氏自从来了后,就没停止过哭,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昨儿还好好的呢,想着等今天一早,便送她见官。可是谁又想得到,竟然就死了。”苏氏哭成了个泪人儿,手搓着帕子抵在胸口,“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她,谁跟她这般大的仇怨。” 苏氏身边的丫鬟娟儿忙说:“有村民说,瞧见姑爷大半夜出来过。而且,就是朝村头方向来的。” 苏氏看向柳芙,秀气的脸拧成了麻花,痛苦地问:“大小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闹了这么一场,到底为的什么啊?你要是看不惯我,可以直说的。我”她侧仰头,看向柳重山,“只要老爷一句话,我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柳家。只是,希望老爷日后可以护着些柏哥儿,毕竟柏哥儿还小,不懂事。” 柳芙哼哼道:“姨娘身子好利索了?这才捡回的一条命,可别再这样造作没了。你要是再闹这么一出来,爹爹那么疼你,可是要心疼的哦。”又叹息,兀自感伤起来,“我就没你这么好的命了,那回我被害落水,险些死掉,也不见爹爹多疼啊。” “说不定当时我死了,也就死了。爹爹伤心一两天,有儿子抱着,有姨娘哄着,哪还会记得我这个大女儿啊。可怜我娘跟我妹,没了依靠,只能任人宰割。” 柳重山微垂头,一言不发。 苏氏便不再说话,只默默淌泪。 捕快拿了担架来,已经将姚妈妈抬到了担架上。刘聪看向顾晏问:“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民无话可说。”顾晏不卑不亢。 立即有人低低说着悄悄话:“这么说,就真的是柳家的姑爷杀人了?” 另外也有人附和着:“应该是他没错了,他没否认。再说,我听说昨天晚上,柳家闹了一桩大事。说是前段日子,这个姚婆子害了柳家大小姐。这不,新姑爷疼媳妇,一怒之下,就将人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054 此为防盗章  苏氏下意识看向姚妈妈, 姚妈妈也是一脸懵逼, 轻轻摇了摇头。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 揪住苏氏的裙摆,仰起脸说:“苏太太,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 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 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 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 亲手扶起胡妈妈来, “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 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 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 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 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 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啊?”柳芽一听就叫起来,“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大伯再宠苏氏,再信任她,可你才是他亲闺女呀。” 柳芙心凉了半截,只冷冷说:“别忘了,可还有一个柏哥儿呢。” 大家互相望了望,都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郭氏无子,只苏氏生了柏哥儿。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将来大房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柏哥儿的。 再疼闺女,可闺女也是外人,顶多嫁妆置办得多些罢了家族里的生意,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不好插手管。 屋里正安静着,金雀儿撩帘子走进来,朝着几位主子请了安,而后说:“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苏氏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跟郭氏不分大小,但其实她也就是个妾。 以前在家里,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从堂屋出来,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微弯着些腰,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055 此为防盗章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 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 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 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 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 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 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谁能救活他闺女, 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 可那新姑爷顾家, 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 就是差人来问一声, 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 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 屋檐下挂着的冰锥, 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苏氏心情不佳,对女儿也就没个好脸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头再叫大小姐抓住一个错,你就得回你那个穷家去了。” 董绣春攥了攥手,低着脑袋,半饷才说:“姐夫来接姐姐了。” “这我知道。”苏氏又躺了回去,“顾家迟早是要来的,你姐姐也迟早要回去。她没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绣春抬眼睛看着自己母亲,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点名要带胡妈妈去她婆家,爹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苏氏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喊了候在外间的丫头来,让她们打水帮她洗漱穿衣。 她来柳府有四年时间,这四年来,她处心积虑去经营,好不易一点点抓住老爷的心点点渐渐掌控柳家的生意。为了达到目的,四年来,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计,都在演戏。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般的小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且,她进柳家的门,还并不是因为得柳老爷喜欢,不过是因为一个错误。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得老爷宠爱,身份又不明不白,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056 此为防盗章 但是妹妹现在跟董绣春住在一起, 董绣春私下教了她什么,还真不好说。以前她还没有成亲的时候, 有自己看着, 董绣春就算想教坏妹妹, 她也不敢。但是自己现在成亲了, 整个芙蓉阁里, 就只董绣春跟妹妹两个主子在, 那个董绣春心眼儿坏,自然不会教妹妹好的。 她多活的那几年, 和离后,四处奔走,忙着跟苏氏打擂台。后宅中,自然疏忽了对妹妹的管教。 以至于后来,妹妹被董绣春教得成了那种性子。 嚣张跋扈, 目中无人 娘走得早,她又疏于管教, 蓉姐儿又小, 不懂事,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 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 一个主外, 一个主内, 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不肯要,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柳芙这才转过身子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蓉姐儿委屈:“春姐姐说,姐姐是被姐夫赶回家的,姐夫不要姐姐了。蓉儿怕,怕姐姐难过。所以,我想问问。春姐姐说,不能告诉姐姐她对蓉儿说的话,怕姐姐会伤心。” 董绣春打的什么主意,柳芙明白。 嫌她还不够难堪的,借着蓉姐儿的嘴,过来雪上加霜呢。 若她真的是被顾家赶回来的,她让蓉姐儿这样说一句,直往她伤口撒盐,不比捅刀子好多少。怕是,她才捡回的一条命,也得没了。 董绣春,瞧着可怜巴巴的,心可真毒,跟她那个娘一样。 柳芙抱住妹妹:“姐姐跟你姐夫好着呢,蓉姐儿别担心。就是想你跟娘了,才回来小住的。等过两日,你姐夫会来接我回去的。” “真的吗?”蓉姐儿眼睛一亮,水汪汪的,“会来?” “当然。”柳芙拍胸脯保证。 蓉姐儿不傻:“那姐姐怎么掉湖里去了?不是因为姐夫总不来,姐姐生气了吗?” “失足啊。”柳芙心里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大冬天下着雪,湖面都结冰,可巧她路过的地方没结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哄蓉姐儿说,“走路不小心都不行啊?” “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再掉湖里,可怎么办?”蓉姐儿小身子直往姐姐怀里钻,“姐姐再生病,蓉儿会心疼的。” “没白疼你。”柳芙“吧唧”一大口,亲在妹妹脸上,搂着人说,“娘,我带着蓉姐儿睡会儿。” “那你们姐俩儿好好睡,娘就在外间守着。等你们醒了,一起吃晚饭。” 郭氏起身,示意铜钱儿帮小女儿宽衣。她又望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欣慰的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外面的大雪停了,西边儿映着霞红。晚霞映照着白雪,美不胜收。 听到内室的动静,郭氏撩帘子进来说:“蓉姐儿收拾收拾,跟娘去西院儿。芙姐儿,一会儿晚上你自己先吃,晚饭娘都安排好了。” 柳芙一边帮妹妹穿衣,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西院儿是她奶奶跟三叔一家住,柳老太太偏心三房,就让大儿子买下隔壁的宅院来,给小儿子一家住。 柳重山不差那点钱,加上也心疼自己三弟从小就病怏怏的,所以爽快答应了。买下西边的院子后,柳重山请了瓦匠来,将两栋宅院中间的那道墙打通了,做了一个月亮门。 平时两房进出,都从这里过。 老太太跟小儿子一起住,郭氏苏氏等,往常都是一早过去请安。 今儿这个时候差人来喊,肯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说。 郭氏道:“杭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差人来喊,怕是说这个的。” “这事情就这么着急啊,非得现在过去。明天一早去的时候,不能说吗?”自己奶奶偏心,柳芙心里可也不待见老人家。 自己娘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少遭老太太的白眼委屈。 “你也少说两句吧,留在屋里,好好歇着。”郭氏细细瞧着大女儿脸色,松了口气道,“瞧着好了不少,大夫叮嘱你喝的药,记得要喝,一口都不能剩。” 老太太的心思,柳芙是看得透透的。三番五次提她二堂兄的亲事,肯定是说给他们这一房听的,想替她二堂兄多要些铺面银钱。 柳芙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娘,我也去。” “你还病着,不能去。”郭氏皱着眉,纵然严肃着,可她素来是个软绵的好性子,眉眼间依旧柔情四溢,没有一点严厉之色,“你乖乖的,这个时候就别闹了。留着点精神,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柳芙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也不是弱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再说,此刻的她,也不是真正十六岁的柳芙,里子换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她,精神头好,也就没那么弱了。 “娘,我没事儿。不信你问蓉姐儿,刚刚我们裹着被子说了好会儿的话呢。再说,屋里闷透了,刚好外面天儿好,我出去走走换换气儿也好啊。大夫也说了,总憋在屋里,不好吧。” “这”大夫的确这样说过,郭氏犹豫起来。 柳芙趁机道:“我保证,一定多穿些衣裳,指定不会冻着。好不易捡回来的小命,我可爱惜着呢。” 蓉姐儿也想黏着姐姐,胖手拽自己娘的衣裳,撒娇:“娘,就让姐姐一起去嘛。好不好嘛。” “好了好了,那就一起去吧。”郭氏心软耳根子也软,经不起磨。 两个女儿同时对她温柔攻势,她就受不了了。 柳芙一边穿衣裳一边想,娘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如果善良得连敌我都分不清了,那就坏事儿了。 得找个机会,让她好好看看苏氏的真面孔。 郭氏带着两个女儿到柳老太太上房的时候,苏氏带着一儿一女已经在了,柳三太太也到了。 苏氏跟前站着她的儿子柏哥儿,身边坐着她的女儿董绣春。见到郭氏来,苏氏立即拉着一儿一女站起来。 目光掠过柳芙的脸,苏氏眼里明显有片刻的停顿,似是没想到柳芙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似的。但她眼里的疑惑之色转瞬即逝,朝着郭氏笑了笑,问道:“芙姐儿身子不好,怎么也过来了?” 柳芙说:“奶奶这个时候叫咱们来,肯定是有大事,我便来了。” 苏氏点点头,拉起柳芙的手来:“你该歇着的,你今儿不来,老太太也不会怪你的。” 柳芙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闻声扯唇笑了下:“奶奶不怪我,是奶奶疼我。但是既然差人喊了要咱们来,我既然在家,如果不来的话,就是不孝顺了。还是说,如今我已经嫁出去,就不能算是柳家的人了?” “这”苏氏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笑容僵了一瞬,苏氏才又重新调整好表情道:“瞧你这丫头,就爱胡思乱想。你可是咱们老爷的掌上明珠,便是嫁了出去,只要想回来,家里随时都欢迎你。” 柳芙挨着自己母亲坐下,她将妹妹蓉姐儿抱在腿上。 柳老太太道:“芙姐儿,你姨娘说得对,你该好好屋里歇着的。你今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才捡回一条命,不好好养着,回头你爹又要着急了。” 柳老太太选择在这个时候喊家里女眷来,就是为了避开柳芙。因为她怕自己要说的事情,会遭这个孙女的反对。 这个孙女,护食得很,很是瞧不上她二堂哥。她觉得杭哥儿没出息,不肯让她爹给杭哥儿铺面,还说杭哥儿败家。偏她爹疼她,她说不准,她爹竟然真的不松口。 为了这事儿,老太太不知道都气了多少回。 柳老太太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那边,柳三太太似乎等不及了似的。 “娘,杭哥儿十七了,该说亲了。杭哥儿也大了,不似柠哥儿一样书念得好,将来说不定能走仕途。杭哥儿这辈子,没大出息,就让他学着他大伯一样,做些生意也好。”柳三太太坐不住了,怕老太太不说,索性她直接说了,顺便还给苏氏递了个眼色,“这做生意,也得练练手,杭哥儿可什么都没有。” 那边,苏氏像是跟柳三太太说好了似的,立即说:“这不难啊,过两天,就给二爷一间铺子打理。二爷是老爷的亲侄儿,就算是先送他的大婚礼物,未尝不可。” 柳三太太连连点头:“对对,这样一来,杭哥儿有些事情做,也不至于成日出去鬼混了。”柳三太太看向苏氏的那双眼睛发光,“就是不知道,打算给杭哥儿哪间铺面?大伯那边,好说吗?” 柳三太太直接忽视了郭氏跟柳芙,只巴结着苏氏。 苏氏说:“那就西街的米铺吧?娘,您看如何?” 老太太刚准备说好,柳芙道:“西街的米铺?那米铺一年能赚几个钱啊。姨娘有做生意的头脑,爹爹也愿意带着你管这些,姨娘不会不知道吧?” 苏氏陡然一惊,望向柳芙,笑容僵得难看。 “芙姐儿,说什么呢?米铺一年好歹能赚个二三百两,怎么能说不赚钱。” 柳芙说:“要么不给,要给就给好的。奶奶,三婶儿,我看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不错,要不就给二堂兄这间铺面吧。” “芙姐儿,你你说真的?” 这果脯铺子到底多赚钱,连柳三太太都知道。不说开在别县的果脯铺子,单单是富阳的一间,一年的利润不会少于八百两纹银。 而西街的那间,是最老的一家,肯定最赚钱。 “当然是真的。”柳芙特别认真地说,“我之前一直没让爹爹答应,不是不想给二堂兄,是因为在想给哪间好。现在想好了,觉得就这西街的果脯铺子不错。” 柳三太太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站起来走到柳芙跟前:“芙姐儿,还是你贴心。你跟杭哥儿到底是兄妹,你是真正为杭哥儿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苏氏不怀好意。 柳芙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道:“既然二堂兄有,那大堂兄跟三堂弟的也不能少。否则的话,大哥哥跟柠哥儿,怕是要对爹爹有意见。柠哥儿念书好,肯定喜欢文房四宝,要不那间笔墨铺子就给柠哥儿吧。至于大哥,我看东街头的那间木材铺子正合适。” 柳芙说得轻巧,可旁边的苏氏,却是坐不住了。 柳芙送出去的这三间铺面,有两间是苏氏的。那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苏氏都安插了人的。 现在柳芙说送就送,等于是直接毁掉苏氏这些年的心血。苏氏气得牙齿打颤,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柳芙瞥了眼苏氏,似是这才想得起来似的:“姨娘觉得如何?” 她真是不明白了,真的就这么忍不住吗?明明知道隔壁屋还住着人呢,也敢这么肆无忌惮。 柳芙心想,果然,男人一个个都是表里不一的。白天的时候,衣裳齐整,个个都是人模狗样。一到了晚上,就都化身成饿狼。 这个时候贪吃,怎么不撑死你。 柳芙骂堂兄骂得入神,越骂越气愤,也就忘了身边还睡着顾晏。似是为了泄气般,她重重翻身,却正好蹭压在了顾晏身上。 前世和离后的那几年,她再没嫁人,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所以一不留神,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睡。 柳芙瞬间石化,再不敢动一下。顾晏依旧躺着,他是等着妻子自己主动挪开身子,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便伸手要将人推开。 顾晏手才碰到柳芙手腕,柳芙以为他就要扑倒自己了,立即惊得坐起。 “你你你你你,你别欺负我。”柳芙下意识喊出声来,之后才暗暗咬自己舌头。 本来可以装睡,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的,任他死缠烂打就是不配合的。现在倒是好,将矛盾摆到明处来,势必得争出一个结果了。 经柳芙这么一喊,隔壁屋的动静立即消失,真的是用“戛然而止”这个词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柳芙气得上火,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冲隔壁喊:“有本事继续啊。” 隔壁屋,死寂无声。 有一瞬的沉默坚持,而后,顾晏坐起来,伸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柳芙有些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拥着被子只往床里头躲,用一种非常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顾晏,她想博取点同情,让顾晏怜惜自己,从而一会儿造作的时候,可以尽量温柔些c轻一些,绵长缓进细水长流一些,而不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 可惜,顾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下床开始穿衣裳。 柳芙见苗头不对劲,忙将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讨好的问:“你要去哪儿?” 顾晏好似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去外面转转。” “外面那么冷,你去哪里转啊?”柳芙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做得有些不好,她不该喊出那样一句来,于是忙极力劝着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可是要起来的。” 顾晏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这才垂眸睇着妻子。 顾晏天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灯下看,就更好看了。不过,顾晏身上与身俱来带着一种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眉眼冷俊,眉间透着疏离。柳芙觉得,自己纵然离他很近,但却从来不觉得亲近。 柳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挪开目光道:“夜都深了,你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现在出去干什么啊?我知道,你被大哥吵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动静了,所以还是早点歇着吧。” 越说到后面,柳芙声音就越低。那种事情,她自然是羞于说出口来的都怪大堂哥。 “你先睡吧。”顾晏有些心浮气躁,他承认,若不是竭力克制自己,刚刚的确有那么瞬间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做夫妻时间虽不长,但是夫妻生活却算是频繁。她的好,他自然清楚明白。 不过,她不情愿,他也不强迫。 柳芙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所以,她也不再劝他别出去了,只娇滴滴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顾晏丢下一句,转身便迈着长腿离开。 望着他高健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芙忽然觉得心好累。浑身都没了力气,重重倒下去,躺在床上。她在想着,往后跟顾晏,要如何相处才好。 院里也不是人人都睡了,苏氏的房里,还亮着灯。 村里就有郎中,柳重山早派人去请了。苏氏吊着一口气,郎中说若是这口气上不来,命就保不住,必须要拿至少上百年的人参来吊着才行。 上百年的人参,好在柳重河家里就有一颗,柳二太太立即让人去拿了。 苏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柳重山坐在床边,眉宇紧锁,沉默不吭声。 旁边,董绣春抱着弟弟柏哥儿,早哭得成了泪人儿。若是娘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过?弟弟是柳老爷的儿子,自然可以继续留在府上,可是她呢? 她不想再回董家了。 那个家那么穷,她早过够了那样的穷日子。而且娘当初做了丢人的事情,要是她再回去,家里爷爷奶奶大伯们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说不定,会随便将她卖给谁,换取点银子。 董绣春怕极了,越想越害怕,眼泪“哗哗”往外淌。 柏哥儿什么都不懂,见屋里人多,他揉了揉眼睛后,还冲人笑。 柳二太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本来孙子满周酒,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从晚上开始,这就没有消停过。果然自家老头子说得对,这一旦有钱了,娶的媳妇多了,势必会发生些冲突来。 见董绣春哭得伤心,柳二太太劝着说:“春姐儿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来,拿着帕子擦擦脸。” 董绣春接过帕子擦了脸,哽咽着说:“娘回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娘说她想一个人呆着,让我抱着弟弟回屋。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坐了会儿,又折回来了。一进屋,就就看到”董绣春又哭起来。 柳二太太拍着她后背,安慰:“喝点水吧。” 董绣春说:“我娘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连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不信她,老爷您也不信她,她实在是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伤心,就想不开。” “我错了,我该陪着娘的。我要是当时没走,娘也不会” “老爷,参汤熬好了。”一个仆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来,站在柳重山身边。 柳重山一手垫在苏氏后颈,将其抱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接过碗,然后低头吹了吹,开始喂苏氏喝。 喂完了参汤,柳重山将碗搁在一边,问那个郎中:“你确定,这样人就能醒过来?” “这个”郎中为难,“只能说,一切都看造化了。” “爹爹。”柏哥儿伸手朝自己父亲够去,“爹爹抱我。” 柳重山抱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异常沉重。 “你们都回去吧。”半饷,柳重山才开口说话,“都歇着去,我陪在这里就行。春姐儿,你也回去。” “不,我要陪着娘。”董绣春不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057 此为防盗章  看到柳芙, 金雀儿忙跳下床来:“小姐,您怎么这一早就起来了?还穿得这么少,可冻着了?” “没事, 我就是过来坐坐。”柳芙想着之前三嫂宋氏对她说过的话, 笑说,“你们这一早起来是做早饭的吧?都做些什么?我学一学。” 金雀儿道:“小姐, 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 道:“大小姐, 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 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 嫁鸡随鸡, 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 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 从小娇养着长大, 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 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对于女儿今天的反常,郭氏心中一直存着疑虑。等回了芙蓉阁后,郭氏才忍不住问:“芙姐儿,你今天怎么愿意给你二哥铺面了?而且,还是给那么好的一间。” “娘虽然不管你爹爹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一些。这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可是当年你爹花了很多心思才经营下来的。对你爹来说,意义重大。你现在自作主张让出去,不跟你爹说一声,怕是不太好。” 这个,柳芙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晓得爹爹不会肯让出这一间来,柳芙才会故意这么说。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058 此为防盗章  金雀儿道:“小姐, 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 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 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 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 只老实道:“俗话说, 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 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 “您是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 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 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 还有三奶奶, 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 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 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059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 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 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 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柳芙听到了。她心想,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 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 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 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 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 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 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 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 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 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 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坚挺,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 “三嫂,不用麻烦了,我不喝汤。”柳芙拉着宋氏坐下,瞧见允哥儿跟皎姐儿两个,挨着亲了下,这才对顾老夫人说,“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忙慈爱地说:“小夫妻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错啊对的。想祖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可比你辣得多,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常常跟子冉澄之的祖父吵。也没什么恨和怨,就是当初不想嫁他,我的父亲却偏让我嫁他,心里不爽。” “我闹起来,比你还能折腾呢。”顾老夫人喜欢家里热闹,她觉得家里闹闹腾腾的,才像一个家。 柳芙抱住老夫人手说:“祖母也觉得我闹腾?” “闹腾点好。”顾老夫人慈眉善目,“自从你来了咱家后,家里添了不少喜气。祖母,还有你二伯母,你三哥三嫂,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你。” “就是夫君不喜欢我,是不是?”柳芙撇了下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谁说的?澄之今天下午还说呢,一日不见,甚至想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接你。是不是,澄之?”顾老夫人一个劲给孙子使眼色,奈何顾晏根本不接。 可怜老夫人,眼睛都眨花了。 顾晟目光在顾晏脸上转了下,忽而打圆场说:“祖母,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对,吃饭,咱们吃。”顾老夫人拿公筷亲自夹了菜给柳芙,偏疼着说,“来,你多吃些。” “谢谢祖母。”柳芙张嘴,直接接过老夫人夹来的菜,咀嚼完咽下去了才说,“我从娘家带了胡妈妈来,让她多留几天,给咱们做菜吃。祖母胃口不好,胡妈妈做菜偏清淡,正适合您老人家。” 顾家如今就一个佣人,是平时随身伺候老夫人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二夫人跟宋氏做。以前的确都是十指不沾泥的小姐,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也早习惯了。 顾二夫人面皮特别白,人挺矮的,胖乎乎的,圆脸儿显得很和蔼。 当然,人也是随和好相与的。 “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澄之媳妇的口味?”顾二夫人问,“你想吃什么,二婶明儿做。” 柳芙忙晃手说:“二婶您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您做的菜很好的。只不过,我也想对祖母尽一份孝心,奈何我不会做菜,就只能请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也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除夕的时候,让她帮忙做年夜饭。然后,就放她回去。” 顾二夫人这才笑着说:“那也好。” 宋氏悄悄凑到柳芙身边,咬耳朵说话:“你是不是想学厨艺?我可以教你哦。” 柳芙心思都在自家生意上,一时间倒是没闲功夫学厨艺,便道:“我才不学呢,我就管吃好了。” 宋氏又咬耳朵:“夫君最喜欢吃我做的汤羹,你不想学了哄小叔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哄他开……”话说了一半,见对面的顾晏忽然看过来一眼,柳芙这才想起来,她的确是要哄着顾晏的,忙改口说,“那多谢三嫂。” 宋氏笑:“不客气。” 顾晟筷尾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宋氏缩了下脖子,悄悄朝柳芙吐了吐舌头。 瞬间,整个堂屋安静下来。 * 柳芙这几日来小日子,窝窝囊囊在床上躺了几日。小夫妻两个分床睡,顾晏在窗下的榻上铺了褥子。 白天顾晏出门办事,只晚上才回来。柳芙来小日子精神不怎么好,暂时也没心情去讨好他,这几日,两人倒是处得挺和睦的。 所谓的和睦,就是不说话。 等到柳芙月事走干净后,让金雀儿去厨房喊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丢下手上的活,去了柳芙屋里。 “大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胡妈妈本来以为大小姐带着自己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要刁难自己呢。但这几日,不过就是要她好好做饭伺候老夫人,也并没有别的苛刻要求,胡妈妈才一时放下心来。 柳芙让金雀儿拿了一粒碎银子给胡妈妈,笑道:“我都知道了,妈妈做的菜,祖母非常喜欢。” 胡妈妈接过银子,忙收了起来,喜笑颜开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怠慢。” 柳芙说:“你也放心,知道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留到年底吧,帮着做一顿年夜饭,再回柳家去。” “好。”胡妈妈觉得没问题。 “对了。”柳芙又说,“十六是麦哥儿满周,到时候,你随我去一趟乡下。” 胡妈妈却有些犹豫起来:“大小姐,不是说让奴婢伺候老夫人的吗?怎么……小少爷满周岁,也得奴婢跟着。” 柳芙道:“二叔一家留在乡下务农,虽说日子过得也十分不错,但到底不比城里。我爹给三叔买了宅院,二叔却坚持不肯要,我总觉得得更加对二叔一家好才行。麦哥儿是大哥的儿子,也是二叔的长孙,合该热闹热闹。胡妈妈你烧菜好,回头跟着去,也能露两手。”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柳芙说,“哦对了,听说妈妈的小儿子最近也在说亲,家里房子得换个大些的吧?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点。” 这正是胡妈妈的一块心病,大儿子娶媳妇彩礼钱花了不少。小儿子娶媳妇,女方家不求多少彩礼,只求房子要大些的,能让女儿住着舒坦。 若是大小姐能帮忙,那真是…… 胡妈妈忙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厚爱。” “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那奴婢去忙了。”胡妈妈扭着腰开开心心走了。 金雀儿却十分不解:“小姐,这胡妈妈可是苏太太的人。您这样对她好,她不会领情的。” “不需要她领情。”柳芙坐在床边,玩着自己的一双美手,“我只想挑拨挑拨。” 其实前世的时候,柳芙就怀疑自己那次落水不是意外。后来,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了嘴。 而这个胡妈妈,就是害得她“投湖自杀”的执行者。可怜苏氏做事干净,她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那么,就只能离间,从而使他们主仆生出嫌隙了。 只要苏氏对胡妈妈的忠心产生了一点点怀疑,她就有机可乘。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顾晏手在榻上的矮几上拍了拍,眉心越发皱成一个“川”字。 柳芙吓了一跳,忙不敢动弹了。 顾晏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起身披了衣裳大步出去了。柳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脑袋也有些痛。 难道,一直不同床吗?这样不太现实吧。 顾晏一晚上都没回来,柳芙也整晚都没睡得着。老夫人那边,派了瑛婆来问几回了。 直到五更天,顾晏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声,柳芙立即披衣裳出去看。外面院子里,顾晏正在打井水。 见他回来了,柳芙松了口气。立即穿好衣裳迎出去,见他满头的汗,发丝都冻起来结冰了,柳芙说:“我去烧热水,一会儿你先洗澡。” “不用了。”顾晏只丢下三个字,然后拎着一桶水进屋。 柳芙见状,立即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灯,床边放着一大桶水,顾晏正在脱自己的衣裳。 柳芙本来还在呆愣愣看着,直等到顾晏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顾晏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来,柳芙立即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脚扭到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060 此为防盗章 “是这样的, 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 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 我就想着, 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 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 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 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 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 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 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 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 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 目光流转间, 尽显算计, “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脚扭到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顾晏弯腰,直接将人抱起。 正准备上马车,顾宅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才停下,车里便跳下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袄的少妇。 此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顾晏的胞妹,顾旻。 坐在前头赶车的,则是顾旻的夫婿林续有。林续有见到顾晏,立即跳下马车,本来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挺拓男儿,但是站在顾晏面前,就活生生显得入不了眼了。 林续有抱拳弯腰,态度温和:“舅兄。” 顾晏颔首道:“进去吧,祖母二婶她们还等着。”又看妹妹顾旻,提醒她,“今天别惹祖母生气,老人家这两天身子不太好,你说话客气些。” 顾旻冷笑,目光似刀子一样,在柳芙身上刮了十数下。 “是四哥四嫂惹祖母不高兴了吧?还妄想赖在我身上。”顾旻樱唇一抿,头一昂,“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四嫂就不知道害臊吗?” 柳芙才不会屈服于她,立即说:“抱着我的人是你四哥,不害臊的人又不是我。小姑,你不敢说你四哥,那就不要说好了,何必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你!”顾旻气得甩手,“不知廉耻!不可理喻!不三不四!不哼!” 顾旻跳着脚,直接转身进门去了。 林续有尴尬得很,忙跟柳芙致歉:“四嫂莫要见怪,娘子她不是有心的。” 柳芙笑着:“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所以,我跟她闹着玩儿呢。” “那就好。”林续有松了口气,看向顾晏,“那我也进去了。” 顾晏点头,继而长腿一迈,人已经坐进马车。柳芙要下来,顾晏臂膀只稍稍用力压着人,柳芙便动弹不得。 “脚好了?”他淡声问。 顾晏一身黑袍,大长腿微弯,腿长得似乎整辆马车都容不下他这双美腿了。柳芙望着他的腿,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只有她知道,这双腿到底多么的有力量。目光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挪,看着跟前的男人。柳芙以前还想过,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黑色的衣裤,后来他飞黄腾达后再见,她才知道。 原来,穿黑色衣裳可以显得他更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可以成功驾驭黑色衣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挺俊儿郎。 尤其是他一身玄色蟒袍着身,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跟气势逼人。 柳芙笑容灿烂,对上顾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略显心虚地说:“你要是不嫌累,那就抱着我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啦,就是怕再被人说不知廉耻。” 柳芙才不会跟顾旻计较呢,她连出身世家的三嫂都瞧不上,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商户之女了。 三嫂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啊。人家不怕苦不怕累的,从小就跟着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她还瞧不上了。 不过,好在有三伯在,不至于叫三嫂难堪。别看她三伯瞧着软,真正严肃起来,顾旻可不敢顶嘴。 “顾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顾晏盯着妻子眼睛看,“你跟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那么一瞬,柳芙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不是真的顾晏,就跟自己不是真的柳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芙吓死了。 但又觉得不会,如果眼前的顾晏真的是那个打她板子的顾晏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容自己留在他身边呢?她当初那样伤了他自尊心,他都恨极了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芙默默念叨。 顾晏不再理她,随她怎么造作去,他只拿着卷书来看。 柳芙便也不再打搅他,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了。顾晏没放人离开,柳芙索性也不动弹,直接歪在人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好在顾晏手长腿长,怀里搂着一个,倒是也不碍着他看书。 雪天难行,差不多小半个钟头功夫,才到柳家。蓉姐儿知道今天姐姐回来,早等不及了,早早候在门口等着。铜钱儿跟一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牵着她手,一起等在门口。 “姐姐。”蓉姐儿兴奋。 柳芙下马车,一把将蓉姐儿抱起来。 “在家有想我吗?”柳芙问妹妹。 “有啊,天天都想着呢。”蓉姐儿乐着,又问,“姐姐可以在家多住几日吗?三堂姐也在呢,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蓉姐儿失望,鼓着嘴巴。 柳芙理直气壮:“因为姐姐嫁人了呀,不再只是蓉姐儿的姐姐了。我要是还继续住在娘家,你姐夫一个人多可怜呀。” 蓉姐儿立即不肯要姐姐抱了,蹭着身子下地来,开始扯顾晏衣摆。 “姐夫,你让姐姐留下来多住几日好不好?好不好嘛?”蓉姐儿可怜兮兮的,“我从小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现在姐姐说嫁人就嫁人,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 “不许闹你姐夫。”柳芙捏妹妹脸,“你哪里可怜?你三姐不是在么。” 说罢,柳芙不理会妹妹,直接进去。蓉姐儿忙屁颠颠跟着说:“是三姐让我这样说的。” 柳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挠蓉姐儿痒痒:“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 蓉姐儿笑着往柳芙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闹着:“瞧,三姐欺负我了。” 柳芙柳芽柳蓉三姐妹去了郭氏屋里,柳芙解下斗篷,问母亲。 “娘这些日子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柳芽挨着郭氏坐,故作亲昵道:“大伯母现在拿我当亲闺女,只要有我在,她当然心情好啦。” 柳芙怼她:“我娘只是现在才拿你当亲闺女吗?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对你可就比对我好。不过,好在没白疼你,有你在,我也安心。” 柳芽知道堂姐说的是苏氏,忙道:“这些日子,大伯再没去过苏姨娘那里,都是来大伯母这边的。不信问蓉姐儿,是不是?” “是是,三姐没骗人。”蓉姐儿作证。 柳芙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柳芙就知道,通过那件事情,娘怕是对爹爹失望了。这样也好,不再付诸感情,就不会再受伤。 一个没了心的女人,男人再怎么外面沾花惹草,也伤不到她的心呀。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爹爹爱来不来。”柳芙剥了颗橘子分给大家吃,又说,“不过,来娘这里,总是比去苏姨娘那里好的。除非爹爹将苏姨娘母女赶出去,让柏哥儿给娘养,否则,不可原谅。” 柳芙就是想赶走苏氏母女,眼不见为净。 苏氏不是省油的灯,那董绣春也是一条毒蛇。自己的娘,可是温室里的花骨朵儿,斗不过。 柳芙琢磨着,苏氏母女想对秦忠下手的话,估计就在今天。柳芙猜测,苏氏为了能将女儿嫁给秦忠,应该会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包括 她摸着下巴,一脸奸笑。 “娘,我忘了有件事情跟夫君交代,先去前头。”柳芙要走。 郭氏喊住她:“你洪叔叔在呢。” “洪叔叔?他怎么今天来了?”柳芙万分诧异。 郭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夫君跟洪世宣是二十年的兄弟了,一直走得近。过年往来,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来拜访你爹爹的吧,说是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着急啊。”柳芙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一个县的,大老远跑来一趟,一来一回的,也得小半天功夫呢。他这瞎折腾的,不累吗? 柳芙不待见这个洪世宣,也是因为苏氏。四年前他爹错睡了苏氏那回,这个洪世宣也在。柳芙总想着,怎么不是洪世宣睡错了,偏是她爹爹呢? 柳芙抱手在屋内走来走去,郭氏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芙姐儿,坐下来歇歇吧。” 柳芙却说:“既然洪叔叔来了,我更要去前头了。大过年的,我也该去给他拜个年才对。” “我也去。”柳芽坐不住。 蓉姐儿也说:“我也去。” 柳芙推门进去,夫妻两人闻声都朝门口看来。 “芙姐儿。”郭氏起身,莲步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柳芙知道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她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061 此为防盗章 她来柳府有四年时间, 这四年来, 她处心积虑去经营, 好不易一点点抓住老爷的心点点渐渐掌控柳家的生意。为了达到目的, 四年来, 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计, 都在演戏。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般的小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且,她进柳家的门,还并不是因为得柳老爷喜欢, 不过是因为一个错误。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 不得老爷宠爱, 身份又不明不白, 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 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 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 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 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c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柳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顶着两只熊猫眼。 允哥儿跟皎姐儿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自己婶婶眼睛下面青了一块,还笑话她。柳芙顺势揉了揉兄妹俩的团子脸,然后抱着皎姐儿在院里转圈跑,吓得皎姐儿叫着喊爹娘。 顾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担心,只说:“弟妹,皎姐儿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顾晟跟前:“三哥,你怎么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顾晟笑着,他相貌绝不输顾晏,瞧着十分温柔雅润,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身素色衣袍,说不出的雅致清贵,这才对柳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弟妹也无需担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的,遇事就是镇定。 “四婶真讨厌,皎儿都要不喜欢你了啦。”皎姐儿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凑过去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皎姐儿的。没办法,谁让皎姐儿这么可爱呢。” 皎姐儿被哄得高兴,就又朝柳芙扑来。 “四婶婶,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顾晟的书箱出来,递给自己夫君:“时间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顾晟接过书箱背上,冲妻子笑了笑,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才又对柳芙道:“弟妹最近变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间关系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们吵架的时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吗?”柳芙眨眨眼睛,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三哥你记错了,我才没有,我跟夫君好着呢。一天不见,我都想得紧。你没瞧见,他出了事情我很着急吗?”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们小夫妻好着呢,夫君你别挑拨。” 顾晟笑着摇摇头,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想。再说,四弟跟弟妹恩爱,这也是好事,至少家里清静了不少,他夜间看书,也再没哭闹声打搅他了。 “允哥儿,皎姐儿,爹爹要走了。你们在家乖乖的,听你娘的话。” 允哥儿皎姐儿异口同声:“爹爹早些回家哦。” 顾晟走了,宋氏在家带孩子。顾二夫人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柳芙也温了一小壶酒来。 外面的马车备好,金雀儿跟着去赶马车,银串儿留在家里帮忙做事。 刘聪一家三口就住在县衙,他就知道顾家今天会来人探顾晏,所以一早便等着了。等到顾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亲自带着人去大牢。 顾晏穿着囚服,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顾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捧着卷书在看,倒不像是进来吃牢饭的。 刘聪命狱卒来开了牢门后,便将狱卒打发走了。 等狱卒走后,刘聪才抱拳朝着顾老夫人作揖道:“还请老人家放心,澄之清者自清,要不了几日,就能出去了。这些日子,怕还是得委屈他。” 顾老夫人扶起刘聪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信不过你吗?” 柳芙知道刘聪将来会升迁为京官,跟顾晏成为同僚。不过此刻,她装作吃惊的样子: “噢!原来你们是旧识!”柳芙嗔,又抱怨,“那夫君昨天怎么不说?害得人家担心你一夜。你瞧瞧,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都不好了。亏人家心里有你呢,你都不心疼人家的。你真讨厌,人家都不要理你了啦。” 柳芙学着侄女皎姐儿撒娇的口吻,加了点火候,对着自己夫君,半怨半嗔。一边说,一边还抛了个媚眼。 顾老夫人不说话,望着孙媳妇。刘聪一脸懵,目光不停在顾晏跟柳芙脸上打转。旁边,金雀儿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的那个行事风风火火的大小姐吗? 顾晏正襟危坐,倒是还算能消受得起。 柳芙见忽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她眨眨眼睛。是娘说的啊,女人就该适时撒撒娇。 她自觉得刚刚那样说,挺好的,娇滴滴的,声音也被她控制得十分柔媚,简直堪称完美。柳芙自鸣得意,心里挺高兴的,觉得自己现在装小女人渐入佳境,往后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顾老夫人想,既然孙媳妇都百般讨好她孙子了,她不能寒了这丫头的心,她得夸一夸她,再顺便骂一骂孙子。所以,老人家想了想,就开始严肃斥责孙子。 “这件事情,是澄之做得不对。瞧你媳妇,多担心你,昨儿回去哭了好几回,眼睛都哭肿了。” “是吗?”顾晏睇着妻子,“孙儿觉得她看起来挺高兴的,不像哭过的样子。” 柳芙得到了老夫人的夸赞,觉得自己方法可行,于是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夫君,你好没良心的啦,你竟然这样冤枉人家,人家” “够了。”顾晏实在是受不了了。 顾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孙媳妇打从这回娘家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她想,他们小夫妻私下再怎么黏糊都没事,但是当众这样腻着,总有些不太妥当的样子。 有些怪,但老夫人又不知道哪里怪。平时瞧老三夫妻腻歪在一起,倒是挺和谐的啊。 老夫人岔开话题:“芙儿,你亲自给澄之带的酒菜呢?拿来,给澄之吃。” 柳芙忙从金雀儿手里接过食盒来,一一打开,将酒水跟热乎的饭菜端出来,搁在顾晏跟前。 菜摆好后,柳芙就顺势坐在了顾晏旁边,一点都不避讳还有人在场,只亲热挽起顾晏手臂来。她将脑袋靠在自己男人肩上,继续说:“真的很想你的,一天见不到你,人家都过得不踏实的。”她一副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夫君,我会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家,我就天天来牢里给你送酒送饭。” 柳芙想,他这怎么说也算是遭了难。她与他共患难,将来他腾飞了,总不能抛下她吧? 而且,她就得当着旁人的面好好表现出对他的好来。只有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对他好,将来他飞黄腾达了,才更有所顾忌。 抛弃糟糠之妻,可是要遭雷劈的。 刘聪本来还想再关顾晏几天做做样子的,但听柳芙说她要天天来,刘聪忙说:“你放心,澄之出去这事,我会尽快安排。牢里晦气,夫人身娇体贵,不必天天来。” 柳芙不听,继续靠着顾晏:“要不是怕大人您为难,依我对我家夫君的爱,必须得跟他同甘苦共患难。” 顾晏实在受不了,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斜睇着妻子。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住进来,这件事情,倒是不为难。” 到时候,将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换成别的铺面送出去就好了。 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怒火,苏氏搁下茶盏才说:“芙姐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芙姐儿说得这么好,我当然同意。”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跟苏氏争的时候,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062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柳芙晓得, 西街的果脯铺子, 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 父亲素来疼自己, 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 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 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 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 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 她又有本事, 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 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 温柔小意, 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柳重山往内室看了眼,笑着摇头:“爹怎么会欺负你娘?疼还来不及呢。” 他眼里有浓浓的情意,化都化不开。 柳芙想,爹爹心里,虽然的确爱娘。可是,他对苏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苏氏没生柏哥儿还好,现在生了柏哥儿,赶她走也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初苏氏没怀身子的话,她也进不了这个门。 * 柳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去,虽然说捡回了一条命来,但身子到底也受损了。吃完早饭,柳芙便回芙蓉阁睡觉。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间的小丫头们在说悄悄话,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苏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觉得口渴,喊了金雀儿进来,喝了点水,顺便问:“怎么了?外面都在说什么呢?” 金雀儿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侍候着说:“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斋,将苏太太骂了一顿。”金雀儿平时是稳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收住了笑。 “还是为着给几位爷铺面的事情,原说好给二爷西街那间果脯铺子,结果却还是给了米铺。三太太觉得是苏太太在老爷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 对这件事情,柳芙不感兴趣。 “心里高兴就行了,也别太过忘形。”柳芙叮嘱,“你去跟下面的人说,该干嘛干嘛,别嚼舌根。” 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阁里的人,被苏氏抓住什么把柄来。 “是,奴婢知道了。”金雀儿严肃起来,朝着柳芙一俯身,便出去了。 柳芙继续躺下去,裹着鸭绒被子想心思。 顾晏怎么还没来接她回去?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这回是亲自来接她的啊。 柳芙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实在不舒服,便笑着问:“夫君,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柳芙脸红嘴肿,样子十分狼狈。见众人望着自己笑,她也陪着笑,还不知道,银串儿回去后在门外面听到了动静,早跑着走了。 宋氏也是妇人,知道那种滋味跟厉害。见人没注意,悄悄凑过来,关心说:“你要是腰酸的话,再去歇着没事的。反正晚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不着急啊,不需要你帮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话才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掐腰走到银串儿跟前,拧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说的?” 银串儿笑着讨饶:“大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来拉着:“芙儿,这有什么的啊,说了咱也不会笑话你。你是新妇,脸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给她传授经验,“习惯了就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三嫂!”柳芙跺脚,捂着脸,“不理你们了。” 一转身,溜了出去,陪皎姐儿玩去了。 这个年,顾家人过得很开心。因为有柳芙的加入,家里显得更热闹了些。 吃完年夜饭,顾晟顾晏兄弟一处说话去了,顾二夫人则带着几个小辈一起陪着老夫人说话。 都喝了些酒,老夫人有些微醉,笑握住顾二夫人的手说:“十一年了。” 又一年过去了,离开贵京城,已经十一年。而那个家,老爷跟孩子们,也离开了十一年。 在贫瘠荒芜之地流放了十年,此间无信件往来,她不知道他们父子祖孙过得好不好。不过,一直没消息,说明就是好消息。 没消息传来,这说明,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娘,夜深了,媳妇扶您歇着去。”顾二夫人怕老人家伤心,并不敢提曾经那件事情。 * 顾家是十一年前搬来这里的,没亲戚。 不过,老夫人温和慈爱,平时顾晟又愿意免费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上上课,顾晏出门一趟回来,也会带些各地特产给左右邻居……所以,顾家在整条街,人缘特别好。 老夫人辈分大,年初一很多小媳妇大姑娘带着孩子来拜年。 柳芙跟着顾二夫人和宋氏,一起应酬这些客人。年初一忙到很晚,但大家却都很开心,而柳芙,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里。 跟顾家人好,是因为喜欢,而不仅仅是带着目的性。 年初二,顾晏夫妻回柳家拜年。 一大早,顾家人就起来了。顾老夫人起得也早,正由瑛婆搀扶着在院儿里散步消食。 顾晏夫妻从房里出来,老夫人叮嘱说:“早去早回,别太晚了,晚上冷。” “知道了,祖母。”柳芙过去拉着顾老夫人的手,开始讨好卖乖,“我白天不在,您别太想我了。外面风大,您早早回屋去歇着。” 顾老夫人笑得慈爱,也握住柳芙手:“跟澄之好好的,路上别吵架。” 柳芙笑眯眯点头,顾晏也走了过来。 身后,银串儿金雀儿两个,抱着一堆东西。柳芙腻歪在顾晏身边,抱着他手,挨得很近。 顾晏跟老夫人告辞,老夫人给孙子使眼色,顾晏装作没看到,结果被老夫人掐了一把。 “别冷冰冰臭着一张脸,对你媳妇好点。论疼媳妇,你就是不如子冉。”子冉是顾晟的字,“跟你三哥好好学学,别总让祖母说你。” 正在不远处卖力铲雪的顾晟听到了,停下动作看过来,笑着说:“我会再接再厉。” 老夫人夸三孙子:“好孩子。”说着,老夫人开始碰瓷。 “我跟你说,这已经过了年了,我少活一岁是一岁。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要是不疼媳妇,我将来落个什么病,就赖你。” 不管老夫人说什么,顾晏都耐心听着。 “放心吧。”顾晏点点头。 老夫人终于笑起来,冲柳芙眨眨她那浑浊的老眼。冷风中,老人家银发乱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063 此为防盗章 柳芙推门进去, 夫妻两人闻声都朝门口看来。 “芙姐儿。”郭氏起身,莲步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柳芙知道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她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爹,您找我什么事?”柳芙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略微低了头,语气有些疏离。 柳重山伸手指着一旁,对女儿说:“先坐下来吧。” 柳芙坐了下来,柳重山望着她问:“今天晚上的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待柳芙开口, 柳重山特意交代了一句, “爹要听实话。” 柳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面色沉静。 “爹既然这样问了, 就是不信女儿了?”柳芙没有回答, 而是问了自己爹爹,“女儿想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苏姨娘?” 柳重山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 面色凝重。 “如果姚妈妈真的是受她指使的,那么, 一切都交给衙门处置。但是芙儿, 你要跟我说实话,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到底是不是你事先预谋好的?” 柳重山也不愿这样怀疑女儿, 但是他更不想被欺骗。今天的这场闹剧,其实漏洞百出。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了,好像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了似的。 从芽儿带着他去河边,到女儿带着胡妈妈出现,最后指责苏氏陷害她这一切,都像是女儿的一场阴谋。 柳芙倒是没再隐瞒,只道:“今天这个局,是我一早做好的。但是爹爹你别忘了,姚妈妈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又有胡妈妈这个证人在,害我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重山眉心渐渐凸起,看着跟前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芙姐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跟爹说,爹会替你做主。你又何必”又何必多此一举,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柳芙就不想说吗?但是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服人? 她手里的确是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出,也是她利用了一些手段,诈出来的。 苏氏做事情干净利落,也最擅收买人心。若不是前世的时候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嘴了,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爹,你是我亲爹,可你也是柏哥儿的父亲啊。你已经不是我跟蓉姐儿两个人的爹了,也不是娘一个人的丈夫。纵然当初你娶苏姨娘进门是万不得已,可四年时间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的。”柳芙是看透了自己父亲的,她心里清楚明白,娘还是她跟蓉姐儿的娘,但爹却不是了。 柳重山心中也万分痛苦,极度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苏氏,的确做不到不动一点感情。 柳芙知道自己爹心里纠结,也不为难他,只说:“本来嘛,我人没事,就算是苏姨娘姚妈妈主仆想害我,衙门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爹,你不必再说什么。姚妈妈我要你打发出去,姚管家也不能留在府里。至于苏姨娘既然她说不关她的事情,便随便爹怎么处置。” 虽然姚管家跟了他多年,但为了女儿,他愿意打发他们夫妻出府。 “好,爹答应你。” 柳芙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我知道姚管家无辜,他跟了爹多年,如今却被自己媳妇连累。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娶了姚妈妈呢。” “府里府外事情多,总得需要人管着。爹也不必着急,人我都物色好了。” “谁?” “大姐跟大姐夫。” 本来这回下乡来,柳芙就有意想带张百业夫妻进城。 张家儿子多,种田种地的不差张百业一个。张百业是张家最小的儿子,小时候念过私塾,有些学问,不然的话,大姐也不能看上他了。 而自己大姐柳荷,则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做事情麻利,人也聪明,是个能拿捏得住事情镇得住场子的。 柳芙想过了,给了三位堂兄弟铺面,不好单单落下大姐一个。所以,她决定花银子给大姐大姐夫在城里买一个小点的房子,让他们两口子住,顺便帮忙打理家里的铺子。 这样的话,芽姐儿去城里的事情,二叔二婶肯定就能答应了。 柳芙将这些都跟自己爹爹说了,柳重山对家里人向来大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件事情,爹答应你。”柳重山喝了口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柳芙望着自己爹爹,沉默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件事。” 柳重山笑着:“有什么话,你都说了吧。能答应你的,爹爹都答应你。” 柳芙说:“顾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祖母婶婶还有三嫂她们,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也笨,不会做烧饭洗碗这些活,在夫家有些闲着难受。所以,爹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想继续插手家里的生意。不过若是爹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这才是柳芙的目的。 柳重山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有什么答不答应的?爹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么?不过,这件事情你还得跟女婿商量商量,看看他怎么说,毕竟已经嫁了人,凡事得要问问他的意见。” “他会答应的。” 顾晏才不会管她这些事。 柳重山凝眸想了想,道:“女婿也是做生意的,但是常常外面跑货,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的确辛苦了些。若是他也愿意的话,你们小夫妻两个,可以一道回来帮忙照看家里的生意。” “别了。”柳芙拒绝,“他这个人爹还不了解吗?他娶我,也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估计怕街坊邻居说他靠媳妇,他避嫌还避不及呢。” “也对。”柳重山点点头,“如果不是他有志气,爹也不会看上他。不急,他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柳芙撇撇嘴,可不就是么。 “那你先回去吧,时间晚了,跟女婿一起早点休息。” “那女儿先走了。”柳芙起身,朝爹娘作揖。 郭氏道:“早点歇着。” “是,娘。”柳芙应着。 外面却有人疯狂在捶门,着急喊着:“老爷,不好了,苏太太自缢了。” “什么?”柳重山皱眉,显然也是有些厌烦这些事情了。 “老爷,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的出事,你也会后悔。” 柳重山点点头,站起来说:“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芙却不信苏氏真的会吊脖子,多半是怕地位不稳,这才使出的手段。有本事寻死,你有本事吊脖子别被人及时发现啊。 柳芙觉得,寻死觅活未遂,都是耍流氓欺骗感情。 郭氏想了想也起身,要出去,柳芙拉住她:“娘,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人命可怎么好。” “她要是能耐,便真吊死自己吧。她要是没死,我都看不起她哦。”柳芙打从心里憎恶苏氏,“娘你早点歇着吧,今天一天,你也够累的了。至于爹,我看他晚上不会过来了。你也放宽了心,别想得太多。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外,别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你有我,有蓉姐儿,你还有女婿啊。将来爹敢欺负你,我保证能替你撑腰。” 郭氏笑起来,手在女儿额头戳了戳:“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男孩子有什么好的,像二堂兄那样的儿子,你想要吗?” “别胡说。”郭氏嗔女儿。 柳芙弯腰抱了抱自己娘,笑嘻嘻的:“等大姐大姐夫进了城里,芽姐儿住进芙蓉阁后,我就什么都不担心啦。娘,别想爹爹了,他不值得你的真心。你虽然没儿子,但有侄子啊,大哥跟柠哥儿都是靠谱的。往后在家无聊,可以多找找柠哥儿,他要是将来出息了,能走仕途呢。” “娘知道。”郭氏眉眼温和。 柳蓉跟柳芽睡,柳芙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屋。 小赵氏已经帮她铺好了褥子,见人来了,笑着说:“蓉姐儿睡着了,你放心吧。床也给你跟妹婿铺好了,早点睡吧。” “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啊?”柳芙问。 才问完,柳植并顾晏便回来了。 柳老二家虽然有八间大瓦房外加几间储物室,但今天人多,也只能挤一挤。柳芙夫妻房间安排靠着柳植夫妻的,其实是一间房,不过因为房间大,中间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小间来。 一间隔成两间,房间就小了很多。 再说小赵氏已经铺好了床,被子褥子都是一套,没有多余的。看到顾晏的那一刻,柳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又想起白天的时候他让自己帮他洗澡那强势的一面来,柳芙觉得,怎么都得睡一块儿了。再不给睡,把他激怒了,他这个人心狠起来,可能都会找理由休了她。 这样一想,她就浑身酸疼,心突突跳。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柳芙只要想到那件事,都觉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由此可见,顾晏这个坏叔叔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见妹婿回来了,小赵氏只丢下一句“你们早点歇着”,便匆忙走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柳芙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顾晏负手睇着她看了眼,而后撩起袍子,于床边坐下道: “今天忙了一天,不累?” “累,累啊。”柳芙舔着个二皮脸。 “累了就过来坐。”等柳芙老老实实挨着他坐下来了,顾晏才说,“你那个姨娘现在吊脖子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应付?” 柳芙拍胸脯:“我这么厉害,对付她还不是绰绰有余的嘛。” 顾晏侧头睇着妻子:“是吗?” 柳芙昂着脑袋,颇为自豪:“就算这回苏姨娘不能被连根拔起,但是经过这回,她也元气大伤。除了一个柏哥儿,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忙哭丧着脸说,“你都知道?也不晓得帮帮我。” 顾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闹闹腾腾一天了,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尽瞎忙些什么。 若不是他暗中寻了个由头让旺福巧合路过,她现在多半还在抓瞎。 “睡吧。”顾晏懒得再跟她说话,直接脱衣裳鞋袜。 柳芙爬床里面去躺着,一动不敢动。顾晏也没心思做别的,早吹了案头的灯,闭上了眼睛。 本来柳芙觉得,这一夜会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去,哪里知道,隔壁兄嫂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柳芙听着觉得不对劲,正准备细细去听呢,“咯吱咯吱”的床板摇动声便响起。 再紧接着,一道娇软略带着轻喘的女声压低嗓音说:“别再闹了,回头叫二妹他们听到。” 柳植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呼吸急促着道:“她也不是大姑娘了,没事。”话才说完,床板响动声更加一点点剧烈起来。 “表哥,你轻点儿。”小赵氏紧紧咬着牙,不敢喊出声音来,忍得实在痛苦,嘴唇都咬破了。 柳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懂得节制。闹起来,没完没了。 两间房中间只隔了层木板,深夜寂静,那边的响声,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兴起时说的荤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柳芙臊得脸发热,心里一直默默念着快点结束。可越这样想,那边越是动静更大。 柳芙是尝过顾晏厉害的,她不信他真的睡着了,他这个人最会装睡。以前就是这样,她以为他睡了,结果毫不预兆的,他就能翻身压在她身上。 她真怕,真怕他忽然一个翻身压自己身上,然后做跟兄嫂一样的事情。 柳芙一直坚信,顾晏就是贪恋她香喷喷甜腻腻的身子。谁让她生得美又会保养呢。 有时候柳芙甚至觉得,前世的时候,和离后四年他都未娶,是对她旧情难忘。所以,后来爹爹入狱,她才想试着去色诱一下下,结果 苦不堪言。不提也罢。 这世道,长得美也是错,气人呐~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后来柳芙嫁了人,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哪里比得上城里啊,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就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064 此为防盗章 苏氏坐在炕上, 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 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 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微弯着些腰, 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 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 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 “胡妈妈还说了, 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 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 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 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 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 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看到柳芙,金雀儿忙跳下床来:“小姐,您怎么这一早就起来了?还穿得这么少,可冻着了?” “没事,我就是过来坐坐。”柳芙想着之前三嫂宋氏对她说过的话,笑说,“你们这一早起来是做早饭的吧?都做些什么?我学一学。” 金雀儿道:“小姐,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065 此为防盗章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低着头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一下下戳顾晏,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求拒绝,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我很开心。不过,你媳妇身子娇贵,这里阴暗潮湿,她呆不了。” “夫君,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忙岔开了话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但怕祖母担心,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c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哦,天哪,真是太尴尬了。 秦忠目光在柳芙脸上一掠而过,才从银串儿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刚好我现在有点空,送你回去吧。” 柳芙犹豫了一息功夫,忙说:“好啊。” 这个义兄是父亲生意上的二把手,正好,她想借这个机会套一下近乎。 不管怎么样,这一回,她是不会再让秦忠娶董绣春的。 秦忠送柳芙回顾家,秦忠怕柳芙抱不动皎姐儿,就从她手里接过皎姐儿,皎姐儿倒是不认生。 柳芙牵着允哥儿,允哥儿目光死死盯着秦忠,好像秦忠跟他有仇似的。 柳芙在跟秦忠说话,没注意到允哥儿。 “秦大哥帮爹爹辛苦了,等年后,芙儿也还请秦大哥也多多帮帮我。”柳芙笑着,“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沾手了,现在都生疏了呢。” 秦忠不由自主望了眼柳芙,面上不露,只道:“这些都是秦某应该做的。” “秦大哥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柳芙陪着乐。 允哥儿忽然喊:“四叔!” 就在前面不远处,顾晏负手而立,朝柳芙这边看来。 见他脸色冷冰冰的,似是极差。柳芙一惊,他这是吃醋了吗?继而一喜,欢快朝着顾晏跑去。 这个,柳芙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晓得爹爹不会肯让出这一间来,柳芙才会故意这么说。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柳重山往内室看了眼,笑着摇头:“爹怎么会欺负你娘?疼还来不及呢。” 他眼里有浓浓的情意,化都化不开。 柳芙想,爹爹心里,虽然的确爱娘。可是,他对苏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苏氏没生柏哥儿还好,现在生了柏哥儿,赶她走也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初苏氏没怀身子的话,她也进不了这个门。 柳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去,虽然说捡回了一条命来,但身子到底也受损了。吃完早饭,柳芙便回芙蓉阁睡觉。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间的小丫头们在说悄悄话,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苏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觉得口渴,喊了金雀儿进来,喝了点水,顺便问:“怎么了?外面都在说什么呢?” 金雀儿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侍候着说:“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斋,将苏太太骂了一顿。”金雀儿平时是稳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收住了笑。 “还是为着给几位爷铺面的事情,原说好给二爷西街那间果脯铺子,结果却还是给了米铺。三太太觉得是苏太太在老爷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 对这件事情,柳芙不感兴趣。 “心里高兴就行了,也别太过忘形。”柳芙叮嘱,“你去跟下面的人说,该干嘛干嘛,别嚼舌根。” 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阁里的人,被苏氏抓住什么把柄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066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啊?”柳芙咬到了舌头,眼珠子开始乱转, “那……这……我……你……你会舍不得我的。” 顾晏配合她:“舍不得也没用, 我们当初拜天地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形影不离夫唱妇随, 我到哪里, 你必跟到哪里。” 柳芙豁出去了:“如果你不需要留我在家孝敬祖母的话, 那人家十分愿意呆在这里陪着你的。我知道, 夫君特别孝顺, 肯定舍不得没人孝敬祖母。” 给他扣上一顶道德的大帽子,看他还怎么强词夺理!哼~ 没想到,顾晏却说:“你不在家气着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 还指望你照顾?祖母有二婶跟三哥三嫂照顾,不差你一个。”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低着头, 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 “我疼你, 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 一下下戳顾晏, 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 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求拒绝, 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 我很开心。不过, 你媳妇身子娇贵,这里阴暗潮湿,她呆不了。” “夫君,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忙岔开了话,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但怕祖母担心,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哦,天哪,真是太尴尬了。 秦忠目光在柳芙脸上一掠而过,才从银串儿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刚好我现在有点空,送你回去吧。” 柳芙犹豫了一息功夫,忙说:“好啊。” 这个义兄是父亲生意上的二把手,正好,她想借这个机会套一下近乎。 不管怎么样,这一回,她是不会再让秦忠娶董绣春的。 秦忠送柳芙回顾家,秦忠怕柳芙抱不动皎姐儿,就从她手里接过皎姐儿,皎姐儿倒是不认生。 柳芙牵着允哥儿,允哥儿目光死死盯着秦忠,好像秦忠跟他有仇似的。 柳芙在跟秦忠说话,没注意到允哥儿。 “秦大哥帮爹爹辛苦了,等年后,芙儿也还请秦大哥也多多帮帮我。”柳芙笑着,“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沾手了,现在都生疏了呢。” 秦忠不由自主望了眼柳芙,面上不露,只道:“这些都是秦某应该做的。” “秦大哥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柳芙陪着乐。 允哥儿忽然喊:“四叔!” 就在前面不远处,顾晏负手而立,朝柳芙这边看来。 见他脸色冷冰冰的,似是极差。柳芙一惊,他这是吃醋了吗?继而一喜,欢快朝着顾晏跑去。 柳重山刚要说话,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做错了,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067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秦忠也已经抱着皎姐儿走了来, 倒是毕恭毕敬的:“大小姐一个人逛街买东西,我看她东西太多, 又带着两个孩子, 不方便。所以,便打算送大小姐回去。”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 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 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 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 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 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则腰背笔直,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 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 怎么都不明白, 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她就不信了,她捂不热他…… 就算捂不热他,也得捂热了顾家别人。到时候,顾家的人念着她的好,飞黄腾达了后,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柳芙逛街出了一身汗,让银串儿去打热水,她要擦下身子。 大过年的,厨房锅里都走着热油,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洗澡。但身上又黏糊,极为不舒服,所以只能先擦擦身子,暂时应付过去。 顾晏不知道妻子正在房里擦身子,银串儿本来守在门口的,但因为忽然尿急,跑着去方便了。 所以,顾晏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 顾晏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便攥得紧了些。身子没动,目光也没挪方向,他只稍愣片刻,便继续稳步走了进去。顺便,反手将门拴上。 “来了?再给我打一盆热水吧,太脏了。”柳芙身子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而顾晏,则觉得是妻子的手段。这些日子,她使的手段还少了吗? 顾晏负手立在一旁,淡定从容。目光一一掠过她身上每一处,毫不避讳。 “你怎么还站着……”话还没说完,柳芙发现不对劲,“啊”的叫出声来。 她吓得面容惨白,下意识抱胸就要跑,顾晏却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就将人带进怀里来。 四目相对,一个稳重从容如泰山,一个失魂落魄似野鸡。 柳芙吓得都要哭了,却只听顾晏声音冷冷响在耳畔:“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068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顾晏黑眸扫了眼妻子, 继而目光又落在了秦忠脸上。 秦忠也已经抱着皎姐儿走了来,倒是毕恭毕敬的:“大小姐一个人逛街买东西, 我看她东西太多, 又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所以,便打算送大小姐回去。”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 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 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 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 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则腰背笔直, 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 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 怎么都不明白,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她就不信了,她捂不热他…… 就算捂不热他,也得捂热了顾家别人。到时候,顾家的人念着她的好,飞黄腾达了后,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柳芙逛街出了一身汗,让银串儿去打热水,她要擦下身子。 大过年的,厨房锅里都走着热油,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洗澡。但身上又黏糊,极为不舒服,所以只能先擦擦身子,暂时应付过去。 顾晏不知道妻子正在房里擦身子,银串儿本来守在门口的,但因为忽然尿急,跑着去方便了。 所以,顾晏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 顾晏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便攥得紧了些。身子没动,目光也没挪方向,他只稍愣片刻,便继续稳步走了进去。顺便,反手将门拴上。 “来了?再给我打一盆热水吧,太脏了。”柳芙身子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而顾晏,则觉得是妻子的手段。这些日子,她使的手段还少了吗? 顾晏负手立在一旁,淡定从容。目光一一掠过她身上每一处,毫不避讳。 “你怎么还站着……”话还没说完,柳芙发现不对劲,“啊”的叫出声来。 她吓得面容惨白,下意识抱胸就要跑,顾晏却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就将人带进怀里来。 四目相对,一个稳重从容如泰山,一个失魂落魄似野鸡。 柳芙吓得都要哭了,却只听顾晏声音冷冷响在耳畔:“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就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她向来也乐观,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至少现在,顾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多。 这间偏房,就是柳重河一家用来洗澡的地方,房间很小。放一个大木桶后,基本上就有些行动不开。 柳芙干劲十足,一桶桶拎了热水倒大木桶里,见差不多了,才开心的拍了拍手说:“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 “回来。”顾晏喊住了她,字字冷硬。 柳芙背脊立马一僵,只觉背后冷风嗖嗖,继而笑着回眸:“怎么了?” 顾晏面色清冷,只眉心轻轻凸起。 他负手立在一边,睇着妻子问:“之前闹和离,现在为什么不?” 顾晏在等着她说实话。 其实那天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怕是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荒唐事,莫名回到了四年前。 柳芙却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被她抛弃了的男人。 “我想通了啊,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柳芙声音软绵绵的,好听得很,她娇滴滴的,“夫君,那人家是女孩子嘛,犯了错是不假,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不然,人家多可怜。” 顾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望着她的眼睛,许久都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069 此为防盗章  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怒火, 苏氏搁下茶盏才说:“芙姐儿说的, 正是我要说的。芙姐儿说得这么好, 我当然同意。”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 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 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 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 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 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 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 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 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 跟苏氏争的时候, 老太太跟三房, 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 “春妹或许不知道,但姨娘应该知道的。如今整个富阳县的人,都在看我c看柳家的笑话。” “我还没和离,就已经这样。若是我真的和离了,爹爹跟我娘的脸,往哪儿搁?还有奶奶,往后再串门打叶子牌去,不是叫别的老太太笑话了去?” “姨娘,芙儿一时心急,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吗?竟然私下让春妹说这样的话好在我心宽,不记仇,否则的话,将来我可是会恨你的。” “是,芙儿说得对。”苏氏脸已经绷不住,她装出来的那些好耐心,也磨得没了,起身道别说,“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 “那你就先回去吧。”老太太不当回事。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揪住苏氏的裙摆,仰起脸说:“苏太太,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070 此为防盗章 “没事, 我就是过来坐坐。”柳芙想着之前三嫂宋氏对她说过的话,笑说, “你们这一早起来是做早饭的吧?都做些什么?我学一学。” 金雀儿道:“小姐, 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 拴上裤腰带, 打了个结, 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 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 只老实道:“俗话说, 嫁鸡随鸡, 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 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 “您是千金之躯, 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 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 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 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金雀儿道:“小姐,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071 此为防盗章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 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 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 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 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 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 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 全县的大夫, 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 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 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 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 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 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 屋檐下挂着的冰锥, 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在顾晏有进一步反应前,柳芙一转身就麻溜跑了。 柳芙去前头耳房里,金雀儿跟胡妈妈已经点灯穿衣了。 看到柳芙,金雀儿忙跳下床来:“小姐,您怎么这一早就起来了?还穿得这么少,可冻着了?” “没事,我就是过来坐坐。”柳芙想着之前三嫂宋氏对她说过的话,笑说,“你们这一早起来是做早饭的吧?都做些什么?我学一学。” 金雀儿道:“小姐,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072 此为防盗章  正愣神的功夫, 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 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 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 目光沉甸甸的, 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 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 姑爷来了, 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 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 就是近来累着了, 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 “芙姐儿, 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 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 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 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合着以前的都是装的?”顾晏似笑非笑,反驳得快,一点不给妻子面子。 柳芙粉面涨红,堵着那口气,心里极为不舒服。她眼睛忽而一亮,索性真的歪倒在顾晏怀里,不肯起了。 “脚扭到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顾晏弯腰,直接将人抱起。 正准备上马车,顾宅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才停下,车里便跳下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袄的少妇。 此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顾晏的胞妹,顾旻。 坐在前头赶车的,则是顾旻的夫婿林续有。林续有见到顾晏,立即跳下马车,本来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挺拓男儿,但是站在顾晏面前,就活生生显得入不了眼了。 林续有抱拳弯腰,态度温和:“舅兄。” 顾晏颔首道:“进去吧,祖母二婶她们还等着。”又看妹妹顾旻,提醒她,“今天别惹祖母生气,老人家这两天身子不太好,你说话客气些。” 顾旻冷笑,目光似刀子一样,在柳芙身上刮了十数下。 “是四哥四嫂惹祖母不高兴了吧?还妄想赖在我身上。”顾旻樱唇一抿,头一昂,“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四嫂就不知道害臊吗?” 柳芙才不会屈服于她,立即说:“抱着我的人是你四哥,不害臊的人又不是我。小姑,你不敢说你四哥,那就不要说好了,何必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你!”顾旻气得甩手,“不知廉耻!不可理喻!不三不四!不哼!” 顾旻跳着脚,直接转身进门去了。 林续有尴尬得很,忙跟柳芙致歉:“四嫂莫要见怪,娘子她不是有心的。” 柳芙笑着:“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所以,我跟她闹着玩儿呢。” “那就好。”林续有松了口气,看向顾晏,“那我也进去了。” 顾晏点头,继而长腿一迈,人已经坐进马车。柳芙要下来,顾晏臂膀只稍稍用力压着人,柳芙便动弹不得。 “脚好了?”他淡声问。 顾晏一身黑袍,大长腿微弯,腿长得似乎整辆马车都容不下他这双美腿了。柳芙望着他的腿,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只有她知道,这双腿到底多么的有力量。目光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挪,看着跟前的男人。柳芙以前还想过,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黑色的衣裤,后来他飞黄腾达后再见,她才知道。 原来,穿黑色衣裳可以显得他更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可以成功驾驭黑色衣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挺俊儿郎。 尤其是他一身玄色蟒袍着身,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跟气势逼人。 柳芙笑容灿烂,对上顾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略显心虚地说:“你要是不嫌累,那就抱着我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啦,就是怕再被人说不知廉耻。” 柳芙才不会跟顾旻计较呢,她连出身世家的三嫂都瞧不上,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商户之女了。 三嫂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啊。人家不怕苦不怕累的,从小就跟着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她还瞧不上了。 不过,好在有三伯在,不至于叫三嫂难堪。别看她三伯瞧着软,真正严肃起来,顾旻可不敢顶嘴。 “顾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顾晏盯着妻子眼睛看,“你跟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那么一瞬,柳芙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不是真的顾晏,就跟自己不是真的柳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芙吓死了。 但又觉得不会,如果眼前的顾晏真的是那个打她板子的顾晏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容自己留在他身边呢?她当初那样伤了他自尊心,他都恨极了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芙默默念叨。 顾晏不再理她,随她怎么造作去,他只拿着卷书来看。 柳芙便也不再打搅他,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了。顾晏没放人离开,柳芙索性也不动弹,直接歪在人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好在顾晏手长腿长,怀里搂着一个,倒是也不碍着他看书。 雪天难行,差不多小半个钟头功夫,才到柳家。蓉姐儿知道今天姐姐回来,早等不及了,早早候在门口等着。铜钱儿跟一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牵着她手,一起等在门口。 “姐姐。”蓉姐儿兴奋。 柳芙下马车,一把将蓉姐儿抱起来。 “在家有想我吗?”柳芙问妹妹。 “有啊,天天都想着呢。”蓉姐儿乐着,又问,“姐姐可以在家多住几日吗?三堂姐也在呢,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蓉姐儿失望,鼓着嘴巴。 柳芙理直气壮:“因为姐姐嫁人了呀,不再只是蓉姐儿的姐姐了。我要是还继续住在娘家,你姐夫一个人多可怜呀。” 蓉姐儿立即不肯要姐姐抱了,蹭着身子下地来,开始扯顾晏衣摆。 “姐夫,你让姐姐留下来多住几日好不好?好不好嘛?”蓉姐儿可怜兮兮的,“我从小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现在姐姐说嫁人就嫁人,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 “不许闹你姐夫。”柳芙捏妹妹脸,“你哪里可怜?你三姐不是在么。” 说罢,柳芙不理会妹妹,直接进去。蓉姐儿忙屁颠颠跟着说:“是三姐让我这样说的。” 柳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挠蓉姐儿痒痒:“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 蓉姐儿笑着往柳芙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闹着:“瞧,三姐欺负我了。” 柳芙柳芽柳蓉三姐妹去了郭氏屋里,柳芙解下斗篷,问母亲。 “娘这些日子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柳芽挨着郭氏坐,故作亲昵道:“大伯母现在拿我当亲闺女,只要有我在,她当然心情好啦。” 柳芙怼她:“我娘只是现在才拿你当亲闺女吗?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对你可就比对我好。不过,好在没白疼你,有你在,我也安心。” 柳芽知道堂姐说的是苏氏,忙道:“这些日子,大伯再没去过苏姨娘那里,都是来大伯母这边的。不信问蓉姐儿,是不是?” “是是,三姐没骗人。”蓉姐儿作证。 柳芙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柳芙就知道,通过那件事情,娘怕是对爹爹失望了。这样也好,不再付诸感情,就不会再受伤。 一个没了心的女人,男人再怎么外面沾花惹草,也伤不到她的心呀。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爹爹爱来不来。”柳芙剥了颗橘子分给大家吃,又说,“不过,来娘这里,总是比去苏姨娘那里好的。除非爹爹将苏姨娘母女赶出去,让柏哥儿给娘养,否则,不可原谅。” 柳芙就是想赶走苏氏母女,眼不见为净。 苏氏不是省油的灯,那董绣春也是一条毒蛇。自己的娘,可是温室里的花骨朵儿,斗不过。 柳芙琢磨着,苏氏母女想对秦忠下手的话,估计就在今天。柳芙猜测,苏氏为了能将女儿嫁给秦忠,应该会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包括 她摸着下巴,一脸奸笑。 “娘,我忘了有件事情跟夫君交代,先去前头。”柳芙要走。 郭氏喊住她:“你洪叔叔在呢。” “洪叔叔?他怎么今天来了?”柳芙万分诧异。 郭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夫君跟洪世宣是二十年的兄弟了,一直走得近。过年往来,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来拜访你爹爹的吧,说是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着急啊。”柳芙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一个县的,大老远跑来一趟,一来一回的,也得小半天功夫呢。他这瞎折腾的,不累吗? 柳芙不待见这个洪世宣,也是因为苏氏。四年前他爹错睡了苏氏那回,这个洪世宣也在。柳芙总想着,怎么不是洪世宣睡错了,偏是她爹爹呢? 柳芙抱手在屋内走来走去,郭氏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芙姐儿,坐下来歇歇吧。” 柳芙却说:“既然洪叔叔来了,我更要去前头了。大过年的,我也该去给他拜个年才对。” “我也去。”柳芽坐不住。 蓉姐儿也说:“我也去。” 至少这段日子里,得确保苏氏的人不能跟胡妈妈碰头。 另外,柳芙给了胡妈妈五十两纹银,让金雀儿陪着她一起去了趟胡家。这个胡妈妈,倒是柳芙从前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忠心苏氏。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073 此为防盗章  吃完中午的席面后, 家里的亲戚朋友都一窝蜂挤在柳老太太跟前,陪着她老人家聊天玩牌。柳家三位正经太太,这个时候自然也陪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道。 苏氏的身份有些尴尬, 说是跟郭氏不分大小,但其实她也就是个妾。 以前在家里, 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 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 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 从堂屋出来, 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 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 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 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 微弯着些腰, 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 也问了她。她说, 她没跟大小姐说, 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老爷,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这要打发奴婢出府。”胡妈妈万分委屈,“若真是奴婢做错了事情,老爷请责罚就是了。只是,奴婢在府上呆惯了的,这骤然离开,总归舍不得。” 柳重山刚要说话,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做错了,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074 此为防盗章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 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 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 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 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 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全县的大夫, 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谁能救活他闺女, 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 可那新姑爷顾家, 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 过去有几天了, 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就是差人来问一声, 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 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 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 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 雕花大床上, 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 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啊?”柳芽一听就叫起来,“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大伯再宠苏氏,再信任她,可你才是他亲闺女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075 此为防盗章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 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等得空, 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 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 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 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 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 则腰背笔直, 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 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怎么都不明白, 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 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 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 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 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她就不信了,她捂不热他 就算捂不热他,也得捂热了顾家别人。到时候,顾家的人念着她的好,飞黄腾达了后,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柳芙逛街出了一身汗,让银串儿去打热水,她要擦下身子。 大过年的,厨房锅里都走着热油,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洗澡。但身上又黏糊,极为不舒服,所以只能先擦擦身子,暂时应付过去。 顾晏不知道妻子正在房里擦身子,银串儿本来守在门口的,但因为忽然尿急,跑着去方便了。 所以,顾晏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 顾晏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便攥得紧了些。身子没动,目光也没挪方向,他只稍愣片刻,便继续稳步走了进去。顺便,反手将门拴上。 “来了?再给我打一盆热水吧,太脏了。”柳芙身子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而顾晏,则觉得是妻子的手段。这些日子,她使的手段还少了吗? 顾晏负手立在一旁,淡定从容。目光一一掠过她身上每一处,毫不避讳。 “你怎么还站着”话还没说完,柳芙发现不对劲,“啊”的叫出声来。 她吓得面容惨白,下意识抱胸就要跑,顾晏却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就将人带进怀里来。 四目相对,一个稳重从容如泰山,一个失魂落魄似野鸡。 柳芙吓得都要哭了,却只听顾晏声音冷冷响在耳畔:“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至少这段日子里,得确保苏氏的人不能跟胡妈妈碰头。 另外,柳芙给了胡妈妈五十两纹银,让金雀儿陪着她一起去了趟胡家。这个胡妈妈,倒是柳芙从前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忠心苏氏。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076 此为防盗章  柳芽娇气, 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 就是家里的家务活, 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 “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 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 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 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 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 有些瞧不上庄稼汉, 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 就留在了京城, 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 说是堂妹成亲了, 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 可不知道为何, 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她向来也乐观,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至少现在,顾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多。 这间偏房,就是柳重河一家用来洗澡的地方,房间很小。放一个大木桶后,基本上就有些行动不开。 柳芙干劲十足,一桶桶拎了热水倒大木桶里,见差不多了,才开心的拍了拍手说:“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 “回来。”顾晏喊住了她,字字冷硬。 柳芙背脊立马一僵,只觉背后冷风嗖嗖,继而笑着回眸:“怎么了?” 顾晏面色清冷,只眉心轻轻凸起。 他负手立在一边,睇着妻子问:“之前闹和离,现在为什么不?” 顾晏在等着她说实话。 其实那天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怕是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荒唐事,莫名回到了四年前。 柳芙却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被她抛弃了的男人。 “我想通了啊,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柳芙声音软绵绵的,好听得很,她娇滴滴的,“夫君,那人家是女孩子嘛,犯了错是不假,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不然,人家多可怜。” 顾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望着她的眼睛,许久都不说话。 论定力跟气场,柳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柳芙只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来。 “一会儿水要凉了,你快点洗哦。”柳芙此刻心里蛮怕的,为了掩饰,她抬手摸了下耳垂,“我在外面等着你啊,夫君。” 才要推门出去,顾晏声音便再次沉沉传入她耳朵里:“既然决定要好好过日子,你便留下,帮我洗。” 说罢,顾晏开始脱自己衣裳。 柳芙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脸红了说:“这这这这青天白日的,我们怎么能” 顾晏目光扫来,柳芙吓得闭嘴。 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记得前世她去求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冷漠不屑,还带着点愤怒。 “好,我帮你洗。”柳芙低了头,绕过木桶,走到顾晏身边,她亲手帮他脱衣裳。 从外到里,一件件,全部褪下。 柳芙心想,烫猪的开水,那拿你当猪烫好喽。但柳芙不得不承认,顾晏这身材也实在太好了些,她不敢正大光明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 其实两人做夫妻,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两个多月。刚成亲那会儿,顾晏连着在家呆了有七八天。 新婚燕尔,除了三朝回门那天他稍稍消停了会儿。别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是呆在一起的。 成亲前,娘有告诉过她一些为妇之道。不过,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经历战场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跟顾晏的战场,每回都是以她哭着求饶收尾的。 他是沉默的性子,话不喜多,但那种事情上,却是极为热衷。 柳芙觉得他并没多喜欢自己,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人漂亮又身子白嫩罢了。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他,是爹要她嫁的,此般就更讨厌了。 那种事情嘛,爱的时候就快活似神仙。不爱做的时候,简直是十八层地狱。 柳芙觉得,于她来说,顾晏就是地狱。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他不穿衣裳的样子,她都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此刻的顾晏,也没心思闹那些。 顾晏是心高气傲之人,既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不会强来。 柳芙收拾好后,便去了前院。 金雀儿终于找到自家大小姐了,忙跑到跟前去说:“小姐,奴婢看到姚妈妈私下找胡妈妈了。” 姚妈妈是姚管家的媳妇,在柳府整个内宅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她是苏氏的人,这个柳芙一直都知道。 一听金雀儿这样说,柳芙立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同时,脑子里涌过好些主意来。 她摸着下巴,来回徘徊。她想着,如果能够借着这件事情彻底扳倒姚妈妈的话,到时候,她会在柳府后宅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 “说什么了吗?”柳芙小声问。 金雀儿重重点头,凑到柳芙耳边去道:“的确说了小姐落水的那件事情,胡妈妈说她并未告诉小姐,可姚妈妈不信。姚妈妈说,晚上的时候,苏太太会寻个机会单独见她。” “晚上?”柳芙惊讶,“今天不回城了?” “老爷说,难得下乡来一趟,想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继续吃酒席。说是摆流水席,任村民们吃三天,钱他出。” “哦。”柳芙轻轻应一声,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法子,只等着晚上苏氏自投罗网。 时间久了,她就跟柳芙这个堂姐关系更好。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后来柳芙嫁了人,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哪里比得上城里啊,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就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077 此为防盗章 金雀儿道:“小姐, 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 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拴上裤腰带, 打了个结,道:“大小姐, 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 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 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 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 只老实道:“俗话说, 嫁鸡随鸡, 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 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 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 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 “您是千金之躯, 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 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 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 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 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苏氏下意识看向姚妈妈,姚妈妈也是一脸懵逼,轻轻摇了摇头。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揪住苏氏的裙摆,仰起脸说:“苏太太,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078 此为防盗章  苏氏坐在炕上, 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 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 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 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 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 微弯着些腰, 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 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 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 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 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 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 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079 此为防盗章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 后来柳芙嫁了人,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 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 哪里比得上城里啊,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 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 就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 “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 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 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 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 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 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 有些瞧不上庄稼汉, 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她向来也乐观,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至少现在,顾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多。 这间偏房,就是柳重河一家用来洗澡的地方,房间很小。放一个大木桶后,基本上就有些行动不开。 柳芙干劲十足,一桶桶拎了热水倒大木桶里,见差不多了,才开心的拍了拍手说:“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 “回来。”顾晏喊住了她,字字冷硬。 柳芙背脊立马一僵,只觉背后冷风嗖嗖,继而笑着回眸:“怎么了?” 顾晏面色清冷,只眉心轻轻凸起。 他负手立在一边,睇着妻子问:“之前闹和离,现在为什么不?” 顾晏在等着她说实话。 其实那天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怕是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荒唐事,莫名回到了四年前。 柳芙却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被她抛弃了的男人。 “我想通了啊,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柳芙声音软绵绵的,好听得很,她娇滴滴的,“夫君,那人家是女孩子嘛,犯了错是不假,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不然,人家多可怜。” 顾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望着她的眼睛,许久都不说话。 论定力跟气场,柳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柳芙只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来。 “一会儿水要凉了,你快点洗哦。”柳芙此刻心里蛮怕的,为了掩饰,她抬手摸了下耳垂,“我在外面等着你啊,夫君。” 才要推门出去,顾晏声音便再次沉沉传入她耳朵里:“既然决定要好好过日子,你便留下,帮我洗。” 说罢,顾晏开始脱自己衣裳。 柳芙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脸红了说:“这这这这青天白日的,我们怎么能” 顾晏目光扫来,柳芙吓得闭嘴。 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记得前世她去求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冷漠不屑,还带着点愤怒。 “好,我帮你洗。”柳芙低了头,绕过木桶,走到顾晏身边,她亲手帮他脱衣裳。 从外到里,一件件,全部褪下。 柳芙心想,烫猪的开水,那拿你当猪烫好喽。但柳芙不得不承认,顾晏这身材也实在太好了些,她不敢正大光明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 其实两人做夫妻,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两个多月。刚成亲那会儿,顾晏连着在家呆了有七八天。 新婚燕尔,除了三朝回门那天他稍稍消停了会儿。别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是呆在一起的。 成亲前,娘有告诉过她一些为妇之道。不过,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经历战场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跟顾晏的战场,每回都是以她哭着求饶收尾的。 他是沉默的性子,话不喜多,但那种事情上,却是极为热衷。 柳芙觉得他并没多喜欢自己,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人漂亮又身子白嫩罢了。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他,是爹要她嫁的,此般就更讨厌了。 那种事情嘛,爱的时候就快活似神仙。不爱做的时候,简直是十八层地狱。 柳芙觉得,于她来说,顾晏就是地狱。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他不穿衣裳的样子,她都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此刻的顾晏,也没心思闹那些。 顾晏是心高气傲之人,既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不会强来。 柳芙收拾好后,便去了前院。 金雀儿终于找到自家大小姐了,忙跑到跟前去说:“小姐,奴婢看到姚妈妈私下找胡妈妈了。” 姚妈妈是姚管家的媳妇,在柳府整个内宅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她是苏氏的人,这个柳芙一直都知道。 一听金雀儿这样说,柳芙立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同时,脑子里涌过好些主意来。 她摸着下巴,来回徘徊。她想着,如果能够借着这件事情彻底扳倒姚妈妈的话,到时候,她会在柳府后宅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 “说什么了吗?”柳芙小声问。 金雀儿重重点头,凑到柳芙耳边去道:“的确说了小姐落水的那件事情,胡妈妈说她并未告诉小姐,可姚妈妈不信。姚妈妈说,晚上的时候,苏太太会寻个机会单独见她。” “晚上?”柳芙惊讶,“今天不回城了?” “老爷说,难得下乡来一趟,想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继续吃酒席。说是摆流水席,任村民们吃三天,钱他出。” “哦。”柳芙轻轻应一声,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法子,只等着晚上苏氏自投罗网。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080 此为防盗章 苏氏坐在炕上, 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 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 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 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 微弯着些腰, 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 也问了她。她说, 她没跟大小姐说, 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 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 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 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 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 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 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 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 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 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娘走得早,她又疏于管教,蓉姐儿又小,不懂事,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不肯要,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柳芙这才转过身子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蓉姐儿委屈:“春姐姐说,姐姐是被姐夫赶回家的,姐夫不要姐姐了。蓉儿怕,怕姐姐难过。所以,我想问问。春姐姐说,不能告诉姐姐她对蓉儿说的话,怕姐姐会伤心。” 董绣春打的什么主意,柳芙明白。 嫌她还不够难堪的,借着蓉姐儿的嘴,过来雪上加霜呢。 若她真的是被顾家赶回来的,她让蓉姐儿这样说一句,直往她伤口撒盐,不比捅刀子好多少。怕是,她才捡回的一条命,也得没了。 董绣春,瞧着可怜巴巴的,心可真毒,跟她那个娘一样。 柳芙抱住妹妹:“姐姐跟你姐夫好着呢,蓉姐儿别担心。就是想你跟娘了,才回来小住的。等过两日,你姐夫会来接我回去的。” “真的吗?”蓉姐儿眼睛一亮,水汪汪的,“会来?” “当然。”柳芙拍胸脯保证。 蓉姐儿不傻:“那姐姐怎么掉湖里去了?不是因为姐夫总不来,姐姐生气了吗?” “失足啊。”柳芙心里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大冬天下着雪,湖面都结冰,可巧她路过的地方没结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哄蓉姐儿说,“走路不小心都不行啊?” “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再掉湖里,可怎么办?”蓉姐儿小身子直往姐姐怀里钻,“姐姐再生病,蓉儿会心疼的。” “没白疼你。”柳芙“吧唧”一大口,亲在妹妹脸上,搂着人说,“娘,我带着蓉姐儿睡会儿。” “那你们姐俩儿好好睡,娘就在外间守着。等你们醒了,一起吃晚饭。” 郭氏起身,示意铜钱儿帮小女儿宽衣。她又望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欣慰的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外面的大雪停了,西边儿映着霞红。晚霞映照着白雪,美不胜收。 听到内室的动静,郭氏撩帘子进来说:“蓉姐儿收拾收拾,跟娘去西院儿。芙姐儿,一会儿晚上你自己先吃,晚饭娘都安排好了。” 柳芙一边帮妹妹穿衣,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西院儿是她奶奶跟三叔一家住,柳老太太偏心三房,就让大儿子买下隔壁的宅院来,给小儿子一家住。 柳重山不差那点钱,加上也心疼自己三弟从小就病怏怏的,所以爽快答应了。买下西边的院子后,柳重山请了瓦匠来,将两栋宅院中间的那道墙打通了,做了一个月亮门。 平时两房进出,都从这里过。 老太太跟小儿子一起住,郭氏苏氏等,往常都是一早过去请安。 今儿这个时候差人来喊,肯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说。 郭氏道:“杭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差人来喊,怕是说这个的。” “这事情就这么着急啊,非得现在过去。明天一早去的时候,不能说吗?”自己奶奶偏心,柳芙心里可也不待见老人家。 自己娘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少遭老太太的白眼委屈。 “你也少说两句吧,留在屋里,好好歇着。”郭氏细细瞧着大女儿脸色,松了口气道,“瞧着好了不少,大夫叮嘱你喝的药,记得要喝,一口都不能剩。” 老太太的心思,柳芙是看得透透的。三番五次提她二堂兄的亲事,肯定是说给他们这一房听的,想替她二堂兄多要些铺面银钱。 柳芙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娘,我也去。” “你还病着,不能去。”郭氏皱着眉,纵然严肃着,可她素来是个软绵的好性子,眉眼间依旧柔情四溢,没有一点严厉之色,“你乖乖的,这个时候就别闹了。留着点精神,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柳芙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也不是弱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再说,此刻的她,也不是真正十六岁的柳芙,里子换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她,精神头好,也就没那么弱了。 “娘,我没事儿。不信你问蓉姐儿,刚刚我们裹着被子说了好会儿的话呢。再说,屋里闷透了,刚好外面天儿好,我出去走走换换气儿也好啊。大夫也说了,总憋在屋里,不好吧。” “这”大夫的确这样说过,郭氏犹豫起来。 柳芙趁机道:“我保证,一定多穿些衣裳,指定不会冻着。好不易捡回来的小命,我可爱惜着呢。” 蓉姐儿也想黏着姐姐,胖手拽自己娘的衣裳,撒娇:“娘,就让姐姐一起去嘛。好不好嘛。” “好了好了,那就一起去吧。”郭氏心软耳根子也软,经不起磨。 两个女儿同时对她温柔攻势,她就受不了了。 柳芙一边穿衣裳一边想,娘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如果善良得连敌我都分不清了,那就坏事儿了。 得找个机会,让她好好看看苏氏的真面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081 此为防盗章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 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 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 等得空, 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 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 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 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 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 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 则腰背笔直,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 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怎么都不明白, 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 她素来主意大, 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 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 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她就不信了,她捂不热他 就算捂不热他,也得捂热了顾家别人。到时候,顾家的人念着她的好,飞黄腾达了后,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柳芙逛街出了一身汗,让银串儿去打热水,她要擦下身子。 大过年的,厨房锅里都走着热油,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洗澡。但身上又黏糊,极为不舒服,所以只能先擦擦身子,暂时应付过去。 顾晏不知道妻子正在房里擦身子,银串儿本来守在门口的,但因为忽然尿急,跑着去方便了。 所以,顾晏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 顾晏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便攥得紧了些。身子没动,目光也没挪方向,他只稍愣片刻,便继续稳步走了进去。顺便,反手将门拴上。 “来了?再给我打一盆热水吧,太脏了。”柳芙身子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而顾晏,则觉得是妻子的手段。这些日子,她使的手段还少了吗? 顾晏负手立在一旁,淡定从容。目光一一掠过她身上每一处,毫不避讳。 “你怎么还站着”话还没说完,柳芙发现不对劲,“啊”的叫出声来。 她吓得面容惨白,下意识抱胸就要跑,顾晏却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就将人带进怀里来。 四目相对,一个稳重从容如泰山,一个失魂落魄似野鸡。 柳芙吓得都要哭了,却只听顾晏声音冷冷响在耳畔:“再叫一声夫君听听。” 柳芙仰头,对上顾晏冷清的目光,柳芙忙道:“这回我是真的踩空了,不是装的。” “合着以前的都是装的?”顾晏似笑非笑,反驳得快,一点不给妻子面子。 柳芙粉面涨红,堵着那口气,心里极为不舒服。她眼睛忽而一亮,索性真的歪倒在顾晏怀里,不肯起了。 “脚扭到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顾晏弯腰,直接将人抱起。 正准备上马车,顾宅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才停下,车里便跳下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袄的少妇。 此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顾晏的胞妹,顾旻。 坐在前头赶车的,则是顾旻的夫婿林续有。林续有见到顾晏,立即跳下马车,本来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挺拓男儿,但是站在顾晏面前,就活生生显得入不了眼了。 林续有抱拳弯腰,态度温和:“舅兄。” 顾晏颔首道:“进去吧,祖母二婶她们还等着。”又看妹妹顾旻,提醒她,“今天别惹祖母生气,老人家这两天身子不太好,你说话客气些。” 顾旻冷笑,目光似刀子一样,在柳芙身上刮了十数下。 “是四哥四嫂惹祖母不高兴了吧?还妄想赖在我身上。”顾旻樱唇一抿,头一昂,“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四嫂就不知道害臊吗?” 柳芙才不会屈服于她,立即说:“抱着我的人是你四哥,不害臊的人又不是我。小姑,你不敢说你四哥,那就不要说好了,何必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你!”顾旻气得甩手,“不知廉耻!不可理喻!不三不四!不哼!” 顾旻跳着脚,直接转身进门去了。 林续有尴尬得很,忙跟柳芙致歉:“四嫂莫要见怪,娘子她不是有心的。” 柳芙笑着:“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所以,我跟她闹着玩儿呢。” “那就好。”林续有松了口气,看向顾晏,“那我也进去了。” 顾晏点头,继而长腿一迈,人已经坐进马车。柳芙要下来,顾晏臂膀只稍稍用力压着人,柳芙便动弹不得。 “脚好了?”他淡声问。 顾晏一身黑袍,大长腿微弯,腿长得似乎整辆马车都容不下他这双美腿了。柳芙望着他的腿,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只有她知道,这双腿到底多么的有力量。目光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挪,看着跟前的男人。柳芙以前还想过,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黑色的衣裤,后来他飞黄腾达后再见,她才知道。 原来,穿黑色衣裳可以显得他更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可以成功驾驭黑色衣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挺俊儿郎。 尤其是他一身玄色蟒袍着身,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跟气势逼人。 柳芙笑容灿烂,对上顾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略显心虚地说:“你要是不嫌累,那就抱着我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啦,就是怕再被人说不知廉耻。” 柳芙才不会跟顾旻计较呢,她连出身世家的三嫂都瞧不上,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商户之女了。 三嫂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啊。人家不怕苦不怕累的,从小就跟着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她还瞧不上了。 不过,好在有三伯在,不至于叫三嫂难堪。别看她三伯瞧着软,真正严肃起来,顾旻可不敢顶嘴。 “顾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顾晏盯着妻子眼睛看,“你跟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那么一瞬,柳芙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不是真的顾晏,就跟自己不是真的柳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芙吓死了。 但又觉得不会,如果眼前的顾晏真的是那个打她板子的顾晏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容自己留在他身边呢?她当初那样伤了他自尊心,他都恨极了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芙默默念叨。 顾晏不再理她,随她怎么造作去,他只拿着卷书来看。 柳芙便也不再打搅他,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了。顾晏没放人离开,柳芙索性也不动弹,直接歪在人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好在顾晏手长腿长,怀里搂着一个,倒是也不碍着他看书。 雪天难行,差不多小半个钟头功夫,才到柳家。蓉姐儿知道今天姐姐回来,早等不及了,早早候在门口等着。铜钱儿跟一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牵着她手,一起等在门口。 “姐姐。”蓉姐儿兴奋。 柳芙下马车,一把将蓉姐儿抱起来。 “在家有想我吗?”柳芙问妹妹。 “有啊,天天都想着呢。”蓉姐儿乐着,又问,“姐姐可以在家多住几日吗?三堂姐也在呢,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蓉姐儿失望,鼓着嘴巴。 柳芙理直气壮:“因为姐姐嫁人了呀,不再只是蓉姐儿的姐姐了。我要是还继续住在娘家,你姐夫一个人多可怜呀。” 蓉姐儿立即不肯要姐姐抱了,蹭着身子下地来,开始扯顾晏衣摆。 “姐夫,你让姐姐留下来多住几日好不好?好不好嘛?”蓉姐儿可怜兮兮的,“我从小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现在姐姐说嫁人就嫁人,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 “不许闹你姐夫。”柳芙捏妹妹脸,“你哪里可怜?你三姐不是在么。” 说罢,柳芙不理会妹妹,直接进去。蓉姐儿忙屁颠颠跟着说:“是三姐让我这样说的。” 柳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挠蓉姐儿痒痒:“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 蓉姐儿笑着往柳芙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闹着:“瞧,三姐欺负我了。” 柳芙柳芽柳蓉三姐妹去了郭氏屋里,柳芙解下斗篷,问母亲。 “娘这些日子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柳芽挨着郭氏坐,故作亲昵道:“大伯母现在拿我当亲闺女,只要有我在,她当然心情好啦。” 柳芙怼她:“我娘只是现在才拿你当亲闺女吗?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对你可就比对我好。不过,好在没白疼你,有你在,我也安心。” 柳芽知道堂姐说的是苏氏,忙道:“这些日子,大伯再没去过苏姨娘那里,都是来大伯母这边的。不信问蓉姐儿,是不是?” “是是,三姐没骗人。”蓉姐儿作证。 柳芙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柳芙就知道,通过那件事情,娘怕是对爹爹失望了。这样也好,不再付诸感情,就不会再受伤。 一个没了心的女人,男人再怎么外面沾花惹草,也伤不到她的心呀。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爹爹爱来不来。”柳芙剥了颗橘子分给大家吃,又说,“不过,来娘这里,总是比去苏姨娘那里好的。除非爹爹将苏姨娘母女赶出去,让柏哥儿给娘养,否则,不可原谅。” 柳芙就是想赶走苏氏母女,眼不见为净。 苏氏不是省油的灯,那董绣春也是一条毒蛇。自己的娘,可是温室里的花骨朵儿,斗不过。 柳芙琢磨着,苏氏母女想对秦忠下手的话,估计就在今天。柳芙猜测,苏氏为了能将女儿嫁给秦忠,应该会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包括 她摸着下巴,一脸奸笑。 “娘,我忘了有件事情跟夫君交代,先去前头。”柳芙要走。 郭氏喊住她:“你洪叔叔在呢。” “洪叔叔?他怎么今天来了?”柳芙万分诧异。 郭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夫君跟洪世宣是二十年的兄弟了,一直走得近。过年往来,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来拜访你爹爹的吧,说是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着急啊。”柳芙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一个县的,大老远跑来一趟,一来一回的,也得小半天功夫呢。他这瞎折腾的,不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082 此为防盗章  上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从屋里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来。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见了, 立即跳起来迎过去:“曾祖母, 您瞧,四叔亲自给我做木马呢。”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 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 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 “她是个不错的孩子, 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 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 依旧忙着手上的活, 眉眼微垂, “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苏氏心情不佳,对女儿也就没个好脸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头再叫大小姐抓住一个错,你就得回你那个穷家去了。” 董绣春攥了攥手,低着脑袋,半饷才说:“姐夫来接姐姐了。” “这我知道。”苏氏又躺了回去,“顾家迟早是要来的,你姐姐也迟早要回去。她没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绣春抬眼睛看着自己母亲,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点名要带胡妈妈去她婆家,爹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苏氏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喊了候在外间的丫头来,让她们打水帮她洗漱穿衣。 给他扣上一顶道德的大帽子,看他还怎么强词夺理!哼~ 没想到,顾晏却说:“你不在家气着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还指望你照顾?祖母有二婶跟三哥三嫂照顾,不差你一个。”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低着头,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一下下戳顾晏,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求拒绝,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我很开心。不过,你媳妇身子娇贵,这里阴暗潮湿,她呆不了。” “夫君,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忙岔开了话,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但怕祖母担心,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c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083 此为防盗章  吃完中午的席面后,家里的亲戚朋友都一窝蜂挤在柳老太太跟前, 陪着她老人家聊天玩牌。柳家三位正经太太, 这个时候自然也陪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道。 苏氏的身份有些尴尬, 说是跟郭氏不分大小, 但其实她也就是个妾。 以前在家里,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 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 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 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从堂屋出来, 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 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 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 微弯着些腰, 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 也问了她。她说, 她没跟大小姐说, 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柳重山刚要说话,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做错了,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084 此为防盗章  她多活的那几年, 和离后,四处奔走, 忙着跟苏氏打擂台。后宅中, 自然疏忽了对妹妹的管教。 以至于后来,妹妹被董绣春教得成了那种性子。 嚣张跋扈, 目中无人 娘走得早,她又疏于管教, 蓉姐儿又小,不懂事,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 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 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 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 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 不肯要, 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 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柳芙这才转过身子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蓉姐儿委屈:“春姐姐说,姐姐是被姐夫赶回家的,姐夫不要姐姐了。蓉儿怕,怕姐姐难过。所以,我想问问。春姐姐说,不能告诉姐姐她对蓉儿说的话,怕姐姐会伤心。” 董绣春打的什么主意,柳芙明白。 嫌她还不够难堪的,借着蓉姐儿的嘴,过来雪上加霜呢。 若她真的是被顾家赶回来的,她让蓉姐儿这样说一句,直往她伤口撒盐,不比捅刀子好多少。怕是,她才捡回的一条命,也得没了。 董绣春,瞧着可怜巴巴的,心可真毒,跟她那个娘一样。 柳芙抱住妹妹:“姐姐跟你姐夫好着呢,蓉姐儿别担心。就是想你跟娘了,才回来小住的。等过两日,你姐夫会来接我回去的。” “真的吗?”蓉姐儿眼睛一亮,水汪汪的,“会来?” “当然。”柳芙拍胸脯保证。 蓉姐儿不傻:“那姐姐怎么掉湖里去了?不是因为姐夫总不来,姐姐生气了吗?” “失足啊。”柳芙心里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大冬天下着雪,湖面都结冰,可巧她路过的地方没结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哄蓉姐儿说,“走路不小心都不行啊?” “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再掉湖里,可怎么办?”蓉姐儿小身子直往姐姐怀里钻,“姐姐再生病,蓉儿会心疼的。” “没白疼你。”柳芙“吧唧”一大口,亲在妹妹脸上,搂着人说,“娘,我带着蓉姐儿睡会儿。” “那你们姐俩儿好好睡,娘就在外间守着。等你们醒了,一起吃晚饭。” 郭氏起身,示意铜钱儿帮小女儿宽衣。她又望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欣慰的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外面的大雪停了,西边儿映着霞红。晚霞映照着白雪,美不胜收。 听到内室的动静,郭氏撩帘子进来说:“蓉姐儿收拾收拾,跟娘去西院儿。芙姐儿,一会儿晚上你自己先吃,晚饭娘都安排好了。” 柳芙一边帮妹妹穿衣,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西院儿是她奶奶跟三叔一家住,柳老太太偏心三房,就让大儿子买下隔壁的宅院来,给小儿子一家住。 柳重山不差那点钱,加上也心疼自己三弟从小就病怏怏的,所以爽快答应了。买下西边的院子后,柳重山请了瓦匠来,将两栋宅院中间的那道墙打通了,做了一个月亮门。 平时两房进出,都从这里过。 老太太跟小儿子一起住,郭氏苏氏等,往常都是一早过去请安。 今儿这个时候差人来喊,肯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说。 郭氏道:“杭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差人来喊,怕是说这个的。” “这事情就这么着急啊,非得现在过去。明天一早去的时候,不能说吗?”自己奶奶偏心,柳芙心里可也不待见老人家。 自己娘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少遭老太太的白眼委屈。 “你也少说两句吧,留在屋里,好好歇着。”郭氏细细瞧着大女儿脸色,松了口气道,“瞧着好了不少,大夫叮嘱你喝的药,记得要喝,一口都不能剩。” 老太太的心思,柳芙是看得透透的。三番五次提她二堂兄的亲事,肯定是说给他们这一房听的,想替她二堂兄多要些铺面银钱。 柳芙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娘,我也去。” “你还病着,不能去。”郭氏皱着眉,纵然严肃着,可她素来是个软绵的好性子,眉眼间依旧柔情四溢,没有一点严厉之色,“你乖乖的,这个时候就别闹了。留着点精神,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柳芙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也不是弱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再说,此刻的她,也不是真正十六岁的柳芙,里子换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她,精神头好,也就没那么弱了。 “娘,我没事儿。不信你问蓉姐儿,刚刚我们裹着被子说了好会儿的话呢。再说,屋里闷透了,刚好外面天儿好,我出去走走换换气儿也好啊。大夫也说了,总憋在屋里,不好吧。” “这”大夫的确这样说过,郭氏犹豫起来。 柳芙趁机道:“我保证,一定多穿些衣裳,指定不会冻着。好不易捡回来的小命,我可爱惜着呢。” 蓉姐儿也想黏着姐姐,胖手拽自己娘的衣裳,撒娇:“娘,就让姐姐一起去嘛。好不好嘛。” “好了好了,那就一起去吧。”郭氏心软耳根子也软,经不起磨。 两个女儿同时对她温柔攻势,她就受不了了。 柳芙一边穿衣裳一边想,娘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如果善良得连敌我都分不清了,那就坏事儿了。 得找个机会,让她好好看看苏氏的真面孔。 郭氏带着两个女儿到柳老太太上房的时候,苏氏带着一儿一女已经在了,柳三太太也到了。 苏氏跟前站着她的儿子柏哥儿,身边坐着她的女儿董绣春。见到郭氏来,苏氏立即拉着一儿一女站起来。 目光掠过柳芙的脸,苏氏眼里明显有片刻的停顿,似是没想到柳芙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似的。但她眼里的疑惑之色转瞬即逝,朝着郭氏笑了笑,问道:“芙姐儿身子不好,怎么也过来了?” 柳芙说:“奶奶这个时候叫咱们来,肯定是有大事,我便来了。” 苏氏点点头,拉起柳芙的手来:“你该歇着的,你今儿不来,老太太也不会怪你的。” 柳芙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闻声扯唇笑了下:“奶奶不怪我,是奶奶疼我。但是既然差人喊了要咱们来,我既然在家,如果不来的话,就是不孝顺了。还是说,如今我已经嫁出去,就不能算是柳家的人了?” “这”苏氏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笑容僵了一瞬,苏氏才又重新调整好表情道:“瞧你这丫头,就爱胡思乱想。你可是咱们老爷的掌上明珠,便是嫁了出去,只要想回来,家里随时都欢迎你。” 柳芙挨着自己母亲坐下,她将妹妹蓉姐儿抱在腿上。 柳老太太道:“芙姐儿,你姨娘说得对,你该好好屋里歇着的。你今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才捡回一条命,不好好养着,回头你爹又要着急了。” 柳老太太选择在这个时候喊家里女眷来,就是为了避开柳芙。因为她怕自己要说的事情,会遭这个孙女的反对。 这个孙女,护食得很,很是瞧不上她二堂哥。她觉得杭哥儿没出息,不肯让她爹给杭哥儿铺面,还说杭哥儿败家。偏她爹疼她,她说不准,她爹竟然真的不松口。 为了这事儿,老太太不知道都气了多少回。 柳老太太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那边,柳三太太似乎等不及了似的。 “娘,杭哥儿十七了,该说亲了。杭哥儿也大了,不似柠哥儿一样书念得好,将来说不定能走仕途。杭哥儿这辈子,没大出息,就让他学着他大伯一样,做些生意也好。”柳三太太坐不住了,怕老太太不说,索性她直接说了,顺便还给苏氏递了个眼色,“这做生意,也得练练手,杭哥儿可什么都没有。” 那边,苏氏像是跟柳三太太说好了似的,立即说:“这不难啊,过两天,就给二爷一间铺子打理。二爷是老爷的亲侄儿,就算是先送他的大婚礼物,未尝不可。” 柳三太太连连点头:“对对,这样一来,杭哥儿有些事情做,也不至于成日出去鬼混了。”柳三太太看向苏氏的那双眼睛发光,“就是不知道,打算给杭哥儿哪间铺面?大伯那边,好说吗?” 柳三太太直接忽视了郭氏跟柳芙,只巴结着苏氏。 苏氏说:“那就西街的米铺吧?娘,您看如何?” 老太太刚准备说好,柳芙道:“西街的米铺?那米铺一年能赚几个钱啊。姨娘有做生意的头脑,爹爹也愿意带着你管这些,姨娘不会不知道吧?” 苏氏陡然一惊,望向柳芙,笑容僵得难看。 “芙姐儿,说什么呢?米铺一年好歹能赚个二三百两,怎么能说不赚钱。” 柳芙说:“要么不给,要给就给好的。奶奶,三婶儿,我看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不错,要不就给二堂兄这间铺面吧。” “芙姐儿,你你说真的?” 这果脯铺子到底多赚钱,连柳三太太都知道。不说开在别县的果脯铺子,单单是富阳的一间,一年的利润不会少于八百两纹银。 而西街的那间,是最老的一家,肯定最赚钱。 “当然是真的。”柳芙特别认真地说,“我之前一直没让爹爹答应,不是不想给二堂兄,是因为在想给哪间好。现在想好了,觉得就这西街的果脯铺子不错。” 柳三太太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站起来走到柳芙跟前:“芙姐儿,还是你贴心。你跟杭哥儿到底是兄妹,你是真正为杭哥儿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苏氏不怀好意。 柳芙索性好人做到底,又道:“既然二堂兄有,那大堂兄跟三堂弟的也不能少。否则的话,大哥哥跟柠哥儿,怕是要对爹爹有意见。柠哥儿念书好,肯定喜欢文房四宝,要不那间笔墨铺子就给柠哥儿吧。至于大哥,我看东街头的那间木材铺子正合适。” 柳芙说得轻巧,可旁边的苏氏,却是坐不住了。 柳芙送出去的这三间铺面,有两间是苏氏的。那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苏氏都安插了人的。 现在柳芙说送就送,等于是直接毁掉苏氏这些年的心血。苏氏气得牙齿打颤,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柳芙瞥了眼苏氏,似是这才想得起来似的:“姨娘觉得如何?” 姚妈妈躺在一张凉席上,整个人脸白得吓人。脖子上一道勒痕乌黑的,眼睛紧闭,头发都冻得结了冰。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正看着另外一个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见中年男人结束了检查,将工具一样样收回来后,才问:“唐仵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姓唐的仵作接过一旁徒弟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才微驼背回话道:“是淹死的。” “淹死的?”刘县令轻蹙眉,又朝躺在凉席上的姚妈妈看了眼,问唐仵作,“那怎么会吊在这里?” 唐仵作道:“下官只管验尸,至于查案还得大人您来。” 刘县令没说话,只暗暗点了点头。他榜上高中后,被分派到这里来任县令一职,上任还没有多久,这差不多是他遇到的第一桩谋杀案。 既然唐仵作说是先被水溺死,之后又吊在这里,肯定不可能是自杀了。 “先将人带回义庄。”刘聪下命令。 苏氏也在,亏她才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也敢继续出来嘚瑟。苏氏自从来了后,就没停止过哭,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昨儿还好好的呢,想着等今天一早,便送她见官。可是谁又想得到,竟然就死了。”苏氏哭成了个泪人儿,手搓着帕子抵在胸口,“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她,谁跟她这般大的仇怨。” 苏氏身边的丫鬟娟儿忙说:“有村民说,瞧见姑爷大半夜出来过。而且,就是朝村头方向来的。” 苏氏看向柳芙,秀气的脸拧成了麻花,痛苦地问:“大小姐,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闹了这么一场,到底为的什么啊?你要是看不惯我,可以直说的。我”她侧仰头,看向柳重山,“只要老爷一句话,我立即收拾东西离开柳家。只是,希望老爷日后可以护着些柏哥儿,毕竟柏哥儿还小,不懂事。” 柳芙哼哼道:“姨娘身子好利索了?这才捡回的一条命,可别再这样造作没了。你要是再闹这么一出来,爹爹那么疼你,可是要心疼的哦。”又叹息,兀自感伤起来,“我就没你这么好的命了,那回我被害落水,险些死掉,也不见爹爹多疼啊。” “说不定当时我死了,也就死了。爹爹伤心一两天,有儿子抱着,有姨娘哄着,哪还会记得我这个大女儿啊。可怜我娘跟我妹,没了依靠,只能任人宰割。” 柳重山微垂头,一言不发。 苏氏便不再说话,只默默淌泪。 捕快拿了担架来,已经将姚妈妈抬到了担架上。刘聪看向顾晏问:“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民无话可说。”顾晏不卑不亢。 立即有人低低说着悄悄话:“这么说,就真的是柳家的姑爷杀人了?” 另外也有人附和着:“应该是他没错了,他没否认。再说,我听说昨天晚上,柳家闹了一桩大事。说是前段日子,这个姚婆子害了柳家大小姐。这不,新姑爷疼媳妇,一怒之下,就将人杀了。” “都吃饱了撑的吗?”柳芙转身怒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张粉白的脸板着,倒真有些威严在,“凡事讲究的是证据,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说有人看见是我夫君,就想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了?我告诉你们,想害我们,门都没有。别回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边哭去吧。” 说罢,柳芙看向刘聪,据理力争道:“刘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因为给妻子出口气而动手杀人,这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明明知道今天就要将人送衙门了,还半夜杀人,不是多此一举吗?”顿了顿,柳芙轻扯唇瓣,竟然露出笑来,转身看向苏氏道,“姨娘,也有可能是你怕姚妈妈去了衙门会揭发你的罪行,你才动手杀人灭口的。若说杀人动机的话,苏姨娘你也有。” 苏氏倒是不怕这个的,她郑重道:“大小姐说得对,我也有。不过,老爷一整夜都陪在我身边,我又怎么杀人呢?” “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喽。”柳芙说,“或许,有人帮你。” 苏氏严肃说:“大小姐,你可以怀疑我,但是却不能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刘大人,姚妈妈死得冤枉,她生前是我的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一定竭力配合大人的调查。” “多谢。”刘聪点头。 苏氏望向顾晏问:“大小姐一直说姑爷冤枉,那么我很想知道,姑爷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难道,在这村里有什么人,你是认识的?半夜出来会见朋友的?” 顾晏眉眼冷清,语气清淡疏离:“此事与你无关,无需废话。”言罢,看向刘聪,“刘大人,请吧。” 他伸出双手来,示意刘聪拷上他。 “夫君!”柳芙着急,暗中使劲扯他袖子,奈何顾晏无动于衷。 柳芙说:“昨天半夜那个人不是我夫君,我们一整晚都睡在一起,我可以给他作证。” 刘聪道:“柳大小姐,你可知道,做伪证是要下大狱挨板子的。” 一听说要挨板子,柳芙立即吓得闭了嘴,下意识又要摸屁股。不过,碍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到底没做出那么不雅观的事情来。 柳芙脸上惊恐畏惧的表情,一一都落在了顾晏眼里,顾晏便也想起曾经命人打过她板子的事情。 想必,那件事情是真的吓到她了。 不过,不打不长记性,实则该打。她胆子是越来越大,竟然敢大闹京兆府府衙,再不治治她c搓搓她的锐气,一来干扰他办案,二来,将来吃亏的人也是她。 贵京城城内,鱼龙混杂,她不过一介商户女,谁给她的资本胡来的?别说是嬴皇后一党人,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三流勋贵,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当然,若真是实打实的二十板子,她早小命不保了,又怎么会养个把月就又能活蹦乱跳。 顾晏双手已经被拷上,柳芙还是拽着他袖子,都快哭了:“夫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085 此为防盗章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 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 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 她渐渐发现, 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 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跟苏氏争的时候, 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 所以那几年, 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 她还得一箭双雕, 拿苏氏的心血, 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 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 “春妹或许不知道,但姨娘应该知道的。如今整个富阳县的人,都在看我c看柳家的笑话。” “我还没和离,就已经这样。若是我真的和离了,爹爹跟我娘的脸,往哪儿搁?还有奶奶,往后再串门打叶子牌去,不是叫别的老太太笑话了去?” “姨娘,芙儿一时心急,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吗?竟然私下让春妹说这样的话好在我心宽,不记仇,否则的话,将来我可是会恨你的。” “是,芙儿说得对。”苏氏脸已经绷不住,她装出来的那些好耐心,也磨得没了,起身道别说,“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 “那你就先回去吧。”老太太不当回事。 她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柳芙竟然会带着胡妈妈来。而且,这个老东西,竟然一来就张口指责她。 苏氏下意识看向姚妈妈,姚妈妈也是一脸懵逼,轻轻摇了摇头。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揪住苏氏的裙摆,仰起脸说:“苏太太,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086 此为防盗章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 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道:“大小姐, 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 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 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 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 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 “您是千金之躯, 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 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 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 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 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 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 一朝获罪, 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秦忠也已经抱着皎姐儿走了来,倒是毕恭毕敬的:“大小姐一个人逛街买东西,我看她东西太多,又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所以,便打算送大小姐回去。”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则腰背笔直,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怎么都不明白,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087 此为防盗章  金雀儿道:“小姐, 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 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 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 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 只老实道:“俗话说, 嫁鸡随鸡, 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 从小娇养着长大, 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c二夫人,还有三奶奶, 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 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 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088 此为防盗章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 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 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 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 “她是个不错的孩子, 心肠好, 人也热情, 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 不过, 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 我去接她, 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苏氏心情不佳,对女儿也就没个好脸色,“看你冒冒失失的,回头再叫大小姐抓住一个错,你就得回你那个穷家去了。” 董绣春攥了攥手,低着脑袋,半饷才说:“姐夫来接姐姐了。” “这我知道。”苏氏又躺了回去,“顾家迟早是要来的,你姐姐也迟早要回去。她没溺死,算是她命好。” 董绣春抬眼睛看着自己母亲,眼睛眯了一下:“娘你可知道,她点名要带胡妈妈去她婆家,爹已经答应了。” “你说什么?”苏氏猛地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喊了候在外间的丫头来,让她们打水帮她洗漱穿衣。 “爹,您找我什么事?”柳芙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略微低了头,语气有些疏离。 柳重山伸手指着一旁,对女儿说:“先坐下来吧。” 柳芙坐了下来,柳重山望着她问:“今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待柳芙开口,柳重山特意交代了一句,“爹要听实话。” 柳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面色沉静。 “爹既然这样问了,就是不信女儿了?”柳芙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自己爹爹,“女儿想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苏姨娘?” 柳重山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面色凝重。 “如果姚妈妈真的是受她指使的,那么,一切都交给衙门处置。但是芙儿,你要跟我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事先预谋好的?” 柳重山也不愿这样怀疑女儿,但是他更不想被欺骗。今天的这场闹剧,其实漏洞百出。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了,好像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了似的。 从芽儿带着他去河边,到女儿带着胡妈妈出现,最后指责苏氏陷害她这一切,都像是女儿的一场阴谋。 柳芙倒是没再隐瞒,只道:“今天这个局,是我一早做好的。但是爹爹你别忘了,姚妈妈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又有胡妈妈这个证人在,害我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重山眉心渐渐凸起,看着跟前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芙姐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跟爹说,爹会替你做主。你又何必”又何必多此一举,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柳芙就不想说吗?但是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服人? 她手里的确是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出,也是她利用了一些手段,诈出来的。 苏氏做事情干净利落,也最擅收买人心。若不是前世的时候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嘴了,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爹,你是我亲爹,可你也是柏哥儿的父亲啊。你已经不是我跟蓉姐儿两个人的爹了,也不是娘一个人的丈夫。纵然当初你娶苏姨娘进门是万不得已,可四年时间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的。”柳芙是看透了自己父亲的,她心里清楚明白,娘还是她跟蓉姐儿的娘,但爹却不是了。 柳重山心中也万分痛苦,极度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苏氏,的确做不到不动一点感情。 柳芙知道自己爹心里纠结,也不为难他,只说:“本来嘛,我人没事,就算是苏姨娘姚妈妈主仆想害我,衙门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爹,你不必再说什么。姚妈妈我要你打发出去,姚管家也不能留在府里。至于苏姨娘既然她说不关她的事情,便随便爹怎么处置。” 虽然姚管家跟了他多年,但为了女儿,他愿意打发他们夫妻出府。 “好,爹答应你。” 柳芙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我知道姚管家无辜,他跟了爹多年,如今却被自己媳妇连累。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娶了姚妈妈呢。” “府里府外事情多,总得需要人管着。爹也不必着急,人我都物色好了。” “谁?” “大姐跟大姐夫。” 本来这回下乡来,柳芙就有意想带张百业夫妻进城。 张家儿子多,种田种地的不差张百业一个。张百业是张家最小的儿子,小时候念过私塾,有些学问,不然的话,大姐也不能看上他了。 而自己大姐柳荷,则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做事情麻利,人也聪明,是个能拿捏得住事情镇得住场子的。 柳芙想过了,给了三位堂兄弟铺面,不好单单落下大姐一个。所以,她决定花银子给大姐大姐夫在城里买一个小点的房子,让他们两口子住,顺便帮忙打理家里的铺子。 这样的话,芽姐儿去城里的事情,二叔二婶肯定就能答应了。 柳芙将这些都跟自己爹爹说了,柳重山对家里人向来大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件事情,爹答应你。”柳重山喝了口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柳芙望着自己爹爹,沉默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件事。” 柳重山笑着:“有什么话,你都说了吧。能答应你的,爹爹都答应你。” 柳芙说:“顾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祖母婶婶还有三嫂她们,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也笨,不会做烧饭洗碗这些活,在夫家有些闲着难受。所以,爹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想继续插手家里的生意。不过若是爹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这才是柳芙的目的。 柳重山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有什么答不答应的?爹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么?不过,这件事情你还得跟女婿商量商量,看看他怎么说,毕竟已经嫁了人,凡事得要问问他的意见。” “他会答应的。” 顾晏才不会管她这些事。 柳重山凝眸想了想,道:“女婿也是做生意的,但是常常外面跑货,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的确辛苦了些。若是他也愿意的话,你们小夫妻两个,可以一道回来帮忙照看家里的生意。” “别了。”柳芙拒绝,“他这个人爹还不了解吗?他娶我,也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估计怕街坊邻居说他靠媳妇,他避嫌还避不及呢。” “也对。”柳重山点点头,“如果不是他有志气,爹也不会看上他。不急,他还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柳芙撇撇嘴,可不就是么。 “那你先回去吧,时间晚了,跟女婿一起早点休息。” “那女儿先走了。”柳芙起身,朝爹娘作揖。 郭氏道:“早点歇着。” “是,娘。”柳芙应着。 外面却有人疯狂在捶门,着急喊着:“老爷,不好了,苏太太自缢了。” “什么?”柳重山皱眉,显然也是有些厌烦这些事情了。 “老爷,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的出事,你也会后悔。” 柳重山点点头,站起来说:“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柳芙却不信苏氏真的会吊脖子,多半是怕地位不稳,这才使出的手段。有本事寻死,你有本事吊脖子别被人及时发现啊。 柳芙觉得,寻死觅活未遂,都是耍流氓欺骗感情。 郭氏想了想也起身,要出去,柳芙拉住她:“娘,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人命可怎么好。” “她要是能耐,便真吊死自己吧。她要是没死,我都看不起她哦。”柳芙打从心里憎恶苏氏,“娘你早点歇着吧,今天一天,你也够累的了。至于爹,我看他晚上不会过来了。你也放宽了心,别想得太多。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外,别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你有我,有蓉姐儿,你还有女婿啊。将来爹敢欺负你,我保证能替你撑腰。” 郭氏笑起来,手在女儿额头戳了戳:“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男孩子有什么好的,像二堂兄那样的儿子,你想要吗?” “别胡说。”郭氏嗔女儿。 柳芙弯腰抱了抱自己娘,笑嘻嘻的:“等大姐大姐夫进了城里,芽姐儿住进芙蓉阁后,我就什么都不担心啦。娘,别想爹爹了,他不值得你的真心。你虽然没儿子,但有侄子啊,大哥跟柠哥儿都是靠谱的。往后在家无聊,可以多找找柠哥儿,他要是将来出息了,能走仕途呢。” “娘知道。”郭氏眉眼温和。 柳蓉跟柳芽睡,柳芙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屋。 小赵氏已经帮她铺好了褥子,见人来了,笑着说:“蓉姐儿睡着了,你放心吧。床也给你跟妹婿铺好了,早点睡吧。” “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啊?”柳芙问。 才问完,柳植并顾晏便回来了。 柳老二家虽然有八间大瓦房外加几间储物室,但今天人多,也只能挤一挤。柳芙夫妻房间安排靠着柳植夫妻的,其实是一间房,不过因为房间大,中间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小间来。 一间隔成两间,房间就小了很多。 再说小赵氏已经铺好了床,被子褥子都是一套,没有多余的。看到顾晏的那一刻,柳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又想起白天的时候他让自己帮他洗澡那强势的一面来,柳芙觉得,怎么都得睡一块儿了。再不给睡,把他激怒了,他这个人心狠起来,可能都会找理由休了她。 这样一想,她就浑身酸疼,心突突跳。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柳芙只要想到那件事,都觉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由此可见,顾晏这个坏叔叔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见妹婿回来了,小赵氏只丢下一句“你们早点歇着”,便匆忙走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柳芙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顾晏负手睇着她看了眼,而后撩起袍子,于床边坐下道: “今天忙了一天,不累?” “累,累啊。”柳芙舔着个二皮脸。 “累了就过来坐。”等柳芙老老实实挨着他坐下来了,顾晏才说,“你那个姨娘现在吊脖子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应付?” 柳芙拍胸脯:“我这么厉害,对付她还不是绰绰有余的嘛。” 顾晏侧头睇着妻子:“是吗?” 柳芙昂着脑袋,颇为自豪:“就算这回苏姨娘不能被连根拔起,但是经过这回,她也元气大伤。除了一个柏哥儿,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忙哭丧着脸说,“你都知道?也不晓得帮帮我。” 顾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闹闹腾腾一天了,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尽瞎忙些什么。 若不是他暗中寻了个由头让旺福巧合路过,她现在多半还在抓瞎。 “睡吧。”顾晏懒得再跟她说话,直接脱衣裳鞋袜。 柳芙爬床里面去躺着,一动不敢动。顾晏也没心思做别的,早吹了案头的灯,闭上了眼睛。 本来柳芙觉得,这一夜会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去,哪里知道,隔壁兄嫂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柳芙听着觉得不对劲,正准备细细去听呢,“咯吱咯吱”的床板摇动声便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089 此为防盗章 这回柳芙回娘家, 宋氏一直都念叨着。 眼见着弟妹被小叔接回来了,宋氏头一个高兴。但她也知道小叔跟弟妹婚后总吵吵闹闹的, 关系不大好。小叔冷漠孤傲,不似自己夫君温柔随和, 弟妹也是富家千金,是从来不肯低头服软的性子。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 真是叫旁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 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 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 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 柳芙听到了。她心想, 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 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 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 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 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 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 “三嫂,不用麻烦了,我不喝汤。”柳芙拉着宋氏坐下,瞧见允哥儿跟皎姐儿两个,挨着亲了下,这才对顾老夫人说,“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忙慈爱地说:“小夫妻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错啊对的。想祖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可比你辣得多,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常常跟子冉澄之的祖父吵。也没什么恨和怨,就是当初不想嫁他,我的父亲却偏让我嫁他,心里不爽。” “我闹起来,比你还能折腾呢。”顾老夫人喜欢家里热闹,她觉得家里闹闹腾腾的,才像一个家。 柳芙抱住老夫人手说:“祖母也觉得我闹腾?” “闹腾点好。”顾老夫人慈眉善目,“自从你来了咱家后,家里添了不少喜气。祖母,还有你二伯母,你三哥三嫂,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你。” “就是夫君不喜欢我,是不是?”柳芙撇了下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谁说的?澄之今天下午还说呢,一日不见,甚至想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接你。是不是,澄之?”顾老夫人一个劲给孙子使眼色,奈何顾晏根本不接。 可怜老夫人,眼睛都眨花了。 顾晟目光在顾晏脸上转了下,忽而打圆场说:“祖母,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对,吃饭,咱们吃。”顾老夫人拿公筷亲自夹了菜给柳芙,偏疼着说,“来,你多吃些。” “谢谢祖母。”柳芙张嘴,直接接过老夫人夹来的菜,咀嚼完咽下去了才说,“我从娘家带了胡妈妈来,让她多留几天,给咱们做菜吃。祖母胃口不好,胡妈妈做菜偏清淡,正适合您老人家。” 顾家如今就一个佣人,是平时随身伺候老夫人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二夫人跟宋氏做。以前的确都是十指不沾泥的小姐,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也早习惯了。 顾二夫人面皮特别白,人挺矮的,胖乎乎的,圆脸儿显得很和蔼。 当然,人也是随和好相与的。 “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澄之媳妇的口味?”顾二夫人问,“你想吃什么,二婶明儿做。” 柳芙忙晃手说:“二婶您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您做的菜很好的。只不过,我也想对祖母尽一份孝心,奈何我不会做菜,就只能请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也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除夕的时候,让她帮忙做年夜饭。然后,就放她回去。” 顾二夫人这才笑着说:“那也好。” 宋氏悄悄凑到柳芙身边,咬耳朵说话:“你是不是想学厨艺?我可以教你哦。” 柳芙心思都在自家生意上,一时间倒是没闲功夫学厨艺,便道:“我才不学呢,我就管吃好了。” 宋氏又咬耳朵:“夫君最喜欢吃我做的汤羹,你不想学了哄小叔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哄他开”话说了一半,见对面的顾晏忽然看过来一眼,柳芙这才想起来,她的确是要哄着顾晏的,忙改口说,“那多谢三嫂。” 宋氏笑:“不客气。” 顾晟筷尾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宋氏缩了下脖子,悄悄朝柳芙吐了吐舌头。 瞬间,整个堂屋安静下来。 柳芙这几日来小日子,窝窝囊囊在床上躺了几日。小夫妻两个分床睡,顾晏在窗下的榻上铺了褥子。 白天顾晏出门办事,只晚上才回来。柳芙来小日子精神不怎么好,暂时也没心情去讨好他,这几日,两人倒是处得挺和睦的。 所谓的和睦,就是不说话。 等到柳芙月事走干净后,让金雀儿去厨房喊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丢下手上的活,去了柳芙屋里。 “大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胡妈妈本来以为大小姐带着自己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要刁难自己呢。但这几日,不过就是要她好好做饭伺候老夫人,也并没有别的苛刻要求,胡妈妈才一时放下心来。 柳芙让金雀儿拿了一粒碎银子给胡妈妈,笑道:“我都知道了,妈妈做的菜,祖母非常喜欢。” 胡妈妈接过银子,忙收了起来,喜笑颜开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怠慢。” 柳芙说:“你也放心,知道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留到年底吧,帮着做一顿年夜饭,再回柳家去。” “好。”胡妈妈觉得没问题。 “对了。”柳芙又说,“十六是麦哥儿满周,到时候,你随我去一趟乡下。” 胡妈妈却有些犹豫起来:“大小姐,不是说让奴婢伺候老夫人的吗?怎么小少爷满周岁,也得奴婢跟着。” 柳芙道:“二叔一家留在乡下务农,虽说日子过得也十分不错,但到底不比城里。我爹给三叔买了宅院,二叔却坚持不肯要,我总觉得得更加对二叔一家好才行。麦哥儿是大哥的儿子,也是二叔的长孙,合该热闹热闹。胡妈妈你烧菜好,回头跟着去,也能露两手。”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柳芙说,“哦对了,听说妈妈的小儿子最近也在说亲,家里房子得换个大些的吧?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点。” 这正是胡妈妈的一块心病,大儿子娶媳妇彩礼钱花了不少。小儿子娶媳妇,女方家不求多少彩礼,只求房子要大些的,能让女儿住着舒坦。 若是大小姐能帮忙,那真是 胡妈妈忙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厚爱。” “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那奴婢去忙了。”胡妈妈扭着腰开开心心走了。 金雀儿却十分不解:“小姐,这胡妈妈可是苏太太的人。您这样对她好,她不会领情的。” “不需要她领情。”柳芙坐在床边,玩着自己的一双美手,“我只想挑拨挑拨。” 其实前世的时候,柳芙就怀疑自己那次落水不是意外。后来,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了嘴。 而这个胡妈妈,就是害得她“投湖自杀”的执行者。可怜苏氏做事干净,她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那么,就只能离间,从而使他们主仆生出嫌隙了。 只要苏氏对胡妈妈的忠心产生了一点点怀疑,她就有机可乘。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见了,立即跳起来迎过去:“曾祖母,您瞧,四叔亲自给我做木马呢。”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090 此为防盗章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 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 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 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 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 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 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 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 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 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 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 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 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 多些钱买些年货, 总是好的。 “大小姐, 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 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 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顾晏手在榻上的矮几上拍了拍,眉心越发皱成一个“川”字。 柳芙吓了一跳,忙不敢动弹了。 顾晏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起身披了衣裳大步出去了。柳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脑袋也有些痛。 难道,一直不同床吗?这样不太现实吧。 顾晏一晚上都没回来,柳芙也整晚都没睡得着。老夫人那边,派了瑛婆来问几回了。 直到五更天,顾晏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声,柳芙立即披衣裳出去看。外面院子里,顾晏正在打井水。 见他回来了,柳芙松了口气。立即穿好衣裳迎出去,见他满头的汗,发丝都冻起来结冰了,柳芙说:“我去烧热水,一会儿你先洗澡。” “不用了。”顾晏只丢下三个字,然后拎着一桶水进屋。 柳芙见状,立即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灯,床边放着一大桶水,顾晏正在脱自己的衣裳。 柳芙本来还在呆愣愣看着,直等到顾晏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顾晏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来,柳芙立即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苏氏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跟郭氏不分大小,但其实她也就是个妾。 以前在家里,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从堂屋出来,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微弯着些腰,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091 此为防盗章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 是父亲的心血, 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 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 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 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 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 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 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 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 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 温柔小意, 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柳重山往内室看了眼,笑着摇头:“爹怎么会欺负你娘?疼还来不及呢。” 他眼里有浓浓的情意,化都化不开。 柳芙想,爹爹心里,虽然的确爱娘。可是,他对苏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苏氏没生柏哥儿还好,现在生了柏哥儿,赶她走也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初苏氏没怀身子的话,她也进不了这个门。 柳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去,虽然说捡回了一条命来,但身子到底也受损了。吃完早饭,柳芙便回芙蓉阁睡觉。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间的小丫头们在说悄悄话,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苏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觉得口渴,喊了金雀儿进来,喝了点水,顺便问:“怎么了?外面都在说什么呢?” 金雀儿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侍候着说:“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斋,将苏太太骂了一顿。”金雀儿平时是稳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收住了笑。 “还是为着给几位爷铺面的事情,原说好给二爷西街那间果脯铺子,结果却还是给了米铺。三太太觉得是苏太太在老爷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 对这件事情,柳芙不感兴趣。 “心里高兴就行了,也别太过忘形。”柳芙叮嘱,“你去跟下面的人说,该干嘛干嘛,别嚼舌根。” 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阁里的人,被苏氏抓住什么把柄来。 “是,奴婢知道了。”金雀儿严肃起来,朝着柳芙一俯身,便出去了。 柳芙继续躺下去,裹着鸭绒被子想心思。 顾晏怎么还没来接她回去?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这回是亲自来接她的啊。 柳家三房四位千金,柳芙柳芽年岁相仿且脾性相投,最聊得来。柳荷是大姐,性子稳重些,常常会管着自己妹妹。偏柳芽天生是个鬼机灵,不喜欢人管,便常常寻借口去她大伯家住。 时间久了,她就跟柳芙这个堂姐关系更好。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后来柳芙嫁了人,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哪里比得上城里啊,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就是家里的家务活,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092 此为防盗章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 后来柳芙嫁了人,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 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 哪里比得上城里啊, 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 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 就是家里的家务活, 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 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她才开心一些。 “姐, 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爹娘说我大了, 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 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 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 鬼机灵的,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 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 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 有些瞧不上庄稼汉, 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她向来也乐观,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至少现在,顾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多。 这间偏房,就是柳重河一家用来洗澡的地方,房间很小。放一个大木桶后,基本上就有些行动不开。 柳芙干劲十足,一桶桶拎了热水倒大木桶里,见差不多了,才开心的拍了拍手说:“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 “回来。”顾晏喊住了她,字字冷硬。 柳芙背脊立马一僵,只觉背后冷风嗖嗖,继而笑着回眸:“怎么了?” 顾晏面色清冷,只眉心轻轻凸起。 他负手立在一边,睇着妻子问:“之前闹和离,现在为什么不?” 顾晏在等着她说实话。 其实那天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怕是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荒唐事,莫名回到了四年前。 柳芙却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被她抛弃了的男人。 “我想通了啊,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柳芙声音软绵绵的,好听得很,她娇滴滴的,“夫君,那人家是女孩子嘛,犯了错是不假,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不然,人家多可怜。” 顾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望着她的眼睛,许久都不说话。 论定力跟气场,柳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柳芙只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来。 “一会儿水要凉了,你快点洗哦。”柳芙此刻心里蛮怕的,为了掩饰,她抬手摸了下耳垂,“我在外面等着你啊,夫君。” 才要推门出去,顾晏声音便再次沉沉传入她耳朵里:“既然决定要好好过日子,你便留下,帮我洗。” 说罢,顾晏开始脱自己衣裳。 柳芙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脸红了说:“这这这这青天白日的,我们怎么能” 顾晏目光扫来,柳芙吓得闭嘴。 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记得前世她去求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冷漠不屑,还带着点愤怒。 “好,我帮你洗。”柳芙低了头,绕过木桶,走到顾晏身边,她亲手帮他脱衣裳。 从外到里,一件件,全部褪下。 柳芙心想,烫猪的开水,那拿你当猪烫好喽。但柳芙不得不承认,顾晏这身材也实在太好了些,她不敢正大光明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 其实两人做夫妻,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两个多月。刚成亲那会儿,顾晏连着在家呆了有七八天。 新婚燕尔,除了三朝回门那天他稍稍消停了会儿。别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是呆在一起的。 成亲前,娘有告诉过她一些为妇之道。不过,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经历战场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跟顾晏的战场,每回都是以她哭着求饶收尾的。 他是沉默的性子,话不喜多,但那种事情上,却是极为热衷。 柳芙觉得他并没多喜欢自己,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人漂亮又身子白嫩罢了。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他,是爹要她嫁的,此般就更讨厌了。 那种事情嘛,爱的时候就快活似神仙。不爱做的时候,简直是十八层地狱。 柳芙觉得,于她来说,顾晏就是地狱。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他不穿衣裳的样子,她都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此刻的顾晏,也没心思闹那些。 顾晏是心高气傲之人,既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不会强来。 柳芙收拾好后,便去了前院。 金雀儿终于找到自家大小姐了,忙跑到跟前去说:“小姐,奴婢看到姚妈妈私下找胡妈妈了。” 姚妈妈是姚管家的媳妇,在柳府整个内宅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她是苏氏的人,这个柳芙一直都知道。 一听金雀儿这样说,柳芙立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同时,脑子里涌过好些主意来。 她摸着下巴,来回徘徊。她想着,如果能够借着这件事情彻底扳倒姚妈妈的话,到时候,她会在柳府后宅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 “说什么了吗?”柳芙小声问。 金雀儿重重点头,凑到柳芙耳边去道:“的确说了小姐落水的那件事情,胡妈妈说她并未告诉小姐,可姚妈妈不信。姚妈妈说,晚上的时候,苏太太会寻个机会单独见她。” “晚上?”柳芙惊讶,“今天不回城了?” “老爷说,难得下乡来一趟,想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继续吃酒席。说是摆流水席,任村民们吃三天,钱他出。” “哦。”柳芙轻轻应一声,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法子,只等着晚上苏氏自投罗网。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093 此为防盗章 另外, 柳芙给了胡妈妈五十两纹银,让金雀儿陪着她一起去了趟胡家。这个胡妈妈,倒是柳芙从前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忠心苏氏。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 坚决不事二主的话, 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 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 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 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 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 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 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 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 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 喊了金雀儿来, 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 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顾晏手在榻上的矮几上拍了拍,眉心越发皱成一个“川”字。 柳芙吓了一跳,忙不敢动弹了。 顾晏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起身披了衣裳大步出去了。柳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脑袋也有些痛。 难道,一直不同床吗?这样不太现实吧。 顾晏一晚上都没回来,柳芙也整晚都没睡得着。老夫人那边,派了瑛婆来问几回了。 直到五更天,顾晏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声,柳芙立即披衣裳出去看。外面院子里,顾晏正在打井水。 见他回来了,柳芙松了口气。立即穿好衣裳迎出去,见他满头的汗,发丝都冻起来结冰了,柳芙说:“我去烧热水,一会儿你先洗澡。” “不用了。”顾晏只丢下三个字,然后拎着一桶水进屋。 柳芙见状,立即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灯,床边放着一大桶水,顾晏正在脱自己的衣裳。 柳芙本来还在呆愣愣看着,直等到顾晏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顾晏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来,柳芙立即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得老爷宠爱,身份又不明不白,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c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柳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顶着两只熊猫眼。 允哥儿跟皎姐儿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自己婶婶眼睛下面青了一块,还笑话她。柳芙顺势揉了揉兄妹俩的团子脸,然后抱着皎姐儿在院里转圈跑,吓得皎姐儿叫着喊爹娘。 顾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担心,只说:“弟妹,皎姐儿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顾晟跟前:“三哥,你怎么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顾晟笑着,他相貌绝不输顾晏,瞧着十分温柔雅润,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身素色衣袍,说不出的雅致清贵,这才对柳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弟妹也无需担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的,遇事就是镇定。 “四婶真讨厌,皎儿都要不喜欢你了啦。”皎姐儿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凑过去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皎姐儿的。没办法,谁让皎姐儿这么可爱呢。” 皎姐儿被哄得高兴,就又朝柳芙扑来。 “四婶婶,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顾晟的书箱出来,递给自己夫君:“时间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顾晟接过书箱背上,冲妻子笑了笑,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才又对柳芙道:“弟妹最近变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间关系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们吵架的时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吗?”柳芙眨眨眼睛,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三哥你记错了,我才没有,我跟夫君好着呢。一天不见,我都想得紧。你没瞧见,他出了事情我很着急吗?”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们小夫妻好着呢,夫君你别挑拨。” 顾晟笑着摇摇头,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想。再说,四弟跟弟妹恩爱,这也是好事,至少家里清静了不少,他夜间看书,也再没哭闹声打搅他了。 “允哥儿,皎姐儿,爹爹要走了。你们在家乖乖的,听你娘的话。” 允哥儿皎姐儿异口同声:“爹爹早些回家哦。” 顾晟走了,宋氏在家带孩子。顾二夫人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柳芙也温了一小壶酒来。 外面的马车备好,金雀儿跟着去赶马车,银串儿留在家里帮忙做事。 刘聪一家三口就住在县衙,他就知道顾家今天会来人探顾晏,所以一早便等着了。等到顾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亲自带着人去大牢。 顾晏穿着囚服,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顾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捧着卷书在看,倒不像是进来吃牢饭的。 刘聪命狱卒来开了牢门后,便将狱卒打发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094 此为防盗章 柳芙晓得, 西街的果脯铺子, 是父亲的心血, 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 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 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 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 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 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 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 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 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 她又有本事, 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 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 温柔小意, 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后来回去,女儿细细想了,觉得实在不妥。要不,就听姨娘的吧,将那间米铺送给二哥。” 柳重山骤然抬眸望向女儿,眼里有宠溺跟心疼。 “爹就知道,芙姐儿最懂事。”顿了一顿,他又说,“还有,那间笔墨铺子跟” “爹。”柳芙不听自己爹爹说完,就喊住了人,“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便顺着爹爹跟姨娘的意思。可是送给大哥和三弟的铺子,一来不怎么赚钱,二来,也不是爹爹最在意的,如何就不能了?知道爹爹如今只宠姨娘,所以,姨娘说什么,爹爹都觉得对。” “可爹别忘了,女儿虽然小,但从小跟着爹爹出过远门。家里的生意,女儿并非一窍不通。” “只这两年,爹觉得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这才渐渐让女儿拘泥于后宅。女儿实在不明白,姨娘何故非要打女儿的脸?送出去的三间铺子,非得全部都换掉?” 柳重山本来没有多想,但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便立即做了决定。 “好好好,听你的,其它两间不换。”柳重山之所以最喜欢这个大女儿,也是因为大女儿聪明又本事。 长女小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女儿出去谈生意。耳濡目染的,这个女儿懂得也越来越多。 后来大了点,七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插手他生意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特意拿出一间铺子来给她管,她竟然也能够打理得井井有条,短短几个月,盈利竟然多了三成。 自那后,生意上的事情,柳重山常常会跟女儿说。有时候也想,若是她非女儿身,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柳重山起身,负手而立:“爹这就让人喊了秦忠来,让他立即去办这件事情。” “爹爹中午回来吃饭吧?多陪陪娘。”柳芙心里还在生气,语气也有些生硬。 柳重山说:“那是当然的,爹中午晚上都过来陪你娘。”想着顾晏的事情,柳重山犹豫着,还是说,“芙儿,你跟女婿,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没什么事情啊,好着呢。”柳芙撇撇嘴,“就这两天,我便回去了。” 柳重山这才彻底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跟女婿好好过日子,他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爹爹放心吧,我会的。”柳芙轻轻吐出口气来,想着,自己爹爹也是被苏氏蒙骗了,她怪他做什么?如此一想,便笑着说,“不过,我还会常常回家的。爹要是欺负娘,我一定会帮着娘。” 柳重山往内室看了眼,笑着摇头:“爹怎么会欺负你娘?疼还来不及呢。” 他眼里有浓浓的情意,化都化不开。 柳芙想,爹爹心里,虽然的确爱娘。可是,他对苏氏又是怎么回事? 若苏氏没生柏哥儿还好,现在生了柏哥儿,赶她走也没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当初苏氏没怀身子的话,她也进不了这个门。 柳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面去,虽然说捡回了一条命来,但身子到底也受损了。吃完早饭,柳芙便回芙蓉阁睡觉。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间的小丫头们在说悄悄话,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苏氏跟柳三太太。 柳芙觉得口渴,喊了金雀儿进来,喝了点水,顺便问:“怎么了?外面都在说什么呢?” 金雀儿规规矩矩站在床边,侍候着说:“是三太太。三太太跑去青云斋,将苏太太骂了一顿。”金雀儿平时是稳重的性子,但这个时候,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是很快,她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收住了笑。 “还是为着给几位爷铺面的事情,原说好给二爷西街那间果脯铺子,结果却还是给了米铺。三太太觉得是苏太太在老爷跟前嚼了舌根,所以去吵架了。” 对这件事情,柳芙不感兴趣。 “心里高兴就行了,也别太过忘形。”柳芙叮嘱,“你去跟下面的人说,该干嘛干嘛,别嚼舌根。” 祸从口出说多错多,柳芙不希望,芙蓉阁里的人,被苏氏抓住什么把柄来。 “是,奴婢知道了。”金雀儿严肃起来,朝着柳芙一俯身,便出去了。 柳芙继续躺下去,裹着鸭绒被子想心思。 顾晏怎么还没来接她回去?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这回是亲自来接她的啊。 “脚扭到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顾晏弯腰,直接将人抱起。 正准备上马车,顾宅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才停下,车里便跳下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袄的少妇。 此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顾晏的胞妹,顾旻。 坐在前头赶车的,则是顾旻的夫婿林续有。林续有见到顾晏,立即跳下马车,本来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挺拓男儿,但是站在顾晏面前,就活生生显得入不了眼了。 林续有抱拳弯腰,态度温和:“舅兄。” 顾晏颔首道:“进去吧,祖母二婶她们还等着。”又看妹妹顾旻,提醒她,“今天别惹祖母生气,老人家这两天身子不太好,你说话客气些。” 顾旻冷笑,目光似刀子一样,在柳芙身上刮了十数下。 “是四哥四嫂惹祖母不高兴了吧?还妄想赖在我身上。”顾旻樱唇一抿,头一昂,“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四嫂就不知道害臊吗?” 柳芙才不会屈服于她,立即说:“抱着我的人是你四哥,不害臊的人又不是我。小姑,你不敢说你四哥,那就不要说好了,何必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你!”顾旻气得甩手,“不知廉耻!不可理喻!不三不四!不哼!” 顾旻跳着脚,直接转身进门去了。 林续有尴尬得很,忙跟柳芙致歉:“四嫂莫要见怪,娘子她不是有心的。” 柳芙笑着:“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所以,我跟她闹着玩儿呢。” “那就好。”林续有松了口气,看向顾晏,“那我也进去了。” 顾晏点头,继而长腿一迈,人已经坐进马车。柳芙要下来,顾晏臂膀只稍稍用力压着人,柳芙便动弹不得。 “脚好了?”他淡声问。 顾晏一身黑袍,大长腿微弯,腿长得似乎整辆马车都容不下他这双美腿了。柳芙望着他的腿,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只有她知道,这双腿到底多么的有力量。目光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挪,看着跟前的男人。柳芙以前还想过,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黑色的衣裤,后来他飞黄腾达后再见,她才知道。 原来,穿黑色衣裳可以显得他更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可以成功驾驭黑色衣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挺俊儿郎。 尤其是他一身玄色蟒袍着身,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跟气势逼人。 柳芙笑容灿烂,对上顾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略显心虚地说:“你要是不嫌累,那就抱着我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啦,就是怕再被人说不知廉耻。” 柳芙才不会跟顾旻计较呢,她连出身世家的三嫂都瞧不上,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商户之女了。 三嫂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啊。人家不怕苦不怕累的,从小就跟着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她还瞧不上了。 不过,好在有三伯在,不至于叫三嫂难堪。别看她三伯瞧着软,真正严肃起来,顾旻可不敢顶嘴。 “顾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顾晏盯着妻子眼睛看,“你跟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那么一瞬,柳芙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不是真的顾晏,就跟自己不是真的柳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芙吓死了。 但又觉得不会,如果眼前的顾晏真的是那个打她板子的顾晏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容自己留在他身边呢?她当初那样伤了他自尊心,他都恨极了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芙默默念叨。 顾晏不再理她,随她怎么造作去,他只拿着卷书来看。 柳芙便也不再打搅他,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了。顾晏没放人离开,柳芙索性也不动弹,直接歪在人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好在顾晏手长腿长,怀里搂着一个,倒是也不碍着他看书。 雪天难行,差不多小半个钟头功夫,才到柳家。蓉姐儿知道今天姐姐回来,早等不及了,早早候在门口等着。铜钱儿跟一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牵着她手,一起等在门口。 “姐姐。”蓉姐儿兴奋。 柳芙下马车,一把将蓉姐儿抱起来。 “在家有想我吗?”柳芙问妹妹。 “有啊,天天都想着呢。”蓉姐儿乐着,又问,“姐姐可以在家多住几日吗?三堂姐也在呢,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蓉姐儿失望,鼓着嘴巴。 柳芙理直气壮:“因为姐姐嫁人了呀,不再只是蓉姐儿的姐姐了。我要是还继续住在娘家,你姐夫一个人多可怜呀。” 蓉姐儿立即不肯要姐姐抱了,蹭着身子下地来,开始扯顾晏衣摆。 “姐夫,你让姐姐留下来多住几日好不好?好不好嘛?”蓉姐儿可怜兮兮的,“我从小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现在姐姐说嫁人就嫁人,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 “不许闹你姐夫。”柳芙捏妹妹脸,“你哪里可怜?你三姐不是在么。” 说罢,柳芙不理会妹妹,直接进去。蓉姐儿忙屁颠颠跟着说:“是三姐让我这样说的。” 柳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挠蓉姐儿痒痒:“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 蓉姐儿笑着往柳芙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闹着:“瞧,三姐欺负我了。” 柳芙柳芽柳蓉三姐妹去了郭氏屋里,柳芙解下斗篷,问母亲。 “娘这些日子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柳芽挨着郭氏坐,故作亲昵道:“大伯母现在拿我当亲闺女,只要有我在,她当然心情好啦。” 柳芙怼她:“我娘只是现在才拿你当亲闺女吗?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对你可就比对我好。不过,好在没白疼你,有你在,我也安心。” 柳芽知道堂姐说的是苏氏,忙道:“这些日子,大伯再没去过苏姨娘那里,都是来大伯母这边的。不信问蓉姐儿,是不是?” “是是,三姐没骗人。”蓉姐儿作证。 柳芙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柳芙就知道,通过那件事情,娘怕是对爹爹失望了。这样也好,不再付诸感情,就不会再受伤。 一个没了心的女人,男人再怎么外面沾花惹草,也伤不到她的心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095 此为防盗章  第001章 贵京西郊一个叫富阳县的小县城里, 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被柳家老爷捧在掌心来宠的柳家大小姐,下嫁给了城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倒是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柳大小姐才成亲不足两个月, 就哭着跑回娘家闹和离。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 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 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 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 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 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 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 全县的大夫, 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 谁能救活他闺女, 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 可那新姑爷顾家,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 过去有几天了, 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 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前世和离后的那几年,她再没嫁人,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所以一不留神,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睡。 柳芙瞬间石化,再不敢动一下。顾晏依旧躺着,他是等着妻子自己主动挪开身子,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便伸手要将人推开。 顾晏手才碰到柳芙手腕,柳芙以为他就要扑倒自己了,立即惊得坐起。 “你你你你你,你别欺负我。”柳芙下意识喊出声来,之后才暗暗咬自己舌头。 本来可以装睡,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的,任他死缠烂打就是不配合的。现在倒是好,将矛盾摆到明处来,势必得争出一个结果了。 经柳芙这么一喊,隔壁屋的动静立即消失,真的是用“戛然而止”这个词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柳芙气得上火,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冲隔壁喊:“有本事继续啊。” 隔壁屋,死寂无声。 有一瞬的沉默坚持,而后,顾晏坐起来,伸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柳芙有些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拥着被子只往床里头躲,用一种非常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顾晏,她想博取点同情,让顾晏怜惜自己,从而一会儿造作的时候,可以尽量温柔些c轻一些,绵长缓进细水长流一些,而不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 可惜,顾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下床开始穿衣裳。 柳芙见苗头不对劲,忙将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讨好的问:“你要去哪儿?” 顾晏好似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去外面转转。” “外面那么冷,你去哪里转啊?”柳芙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做得有些不好,她不该喊出那样一句来,于是忙极力劝着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可是要起来的。” 顾晏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这才垂眸睇着妻子。 顾晏天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灯下看,就更好看了。不过,顾晏身上与身俱来带着一种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眉眼冷俊,眉间透着疏离。柳芙觉得,自己纵然离他很近,但却从来不觉得亲近。 柳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挪开目光道:“夜都深了,你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现在出去干什么啊?我知道,你被大哥吵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动静了,所以还是早点歇着吧。” 越说到后面,柳芙声音就越低。那种事情,她自然是羞于说出口来的都怪大堂哥。 “你先睡吧。”顾晏有些心浮气躁,他承认,若不是竭力克制自己,刚刚的确有那么瞬间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做夫妻时间虽不长,但是夫妻生活却算是频繁。她的好,他自然清楚明白。 不过,她不情愿,他也不强迫。 柳芙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所以,她也不再劝他别出去了,只娇滴滴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顾晏丢下一句,转身便迈着长腿离开。 望着他高健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芙忽然觉得心好累。浑身都没了力气,重重倒下去,躺在床上。她在想着,往后跟顾晏,要如何相处才好。 院里也不是人人都睡了,苏氏的房里,还亮着灯。 村里就有郎中,柳重山早派人去请了。苏氏吊着一口气,郎中说若是这口气上不来,命就保不住,必须要拿至少上百年的人参来吊着才行。 上百年的人参,好在柳重河家里就有一颗,柳二太太立即让人去拿了。 苏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柳重山坐在床边,眉宇紧锁,沉默不吭声。 旁边,董绣春抱着弟弟柏哥儿,早哭得成了泪人儿。若是娘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过?弟弟是柳老爷的儿子,自然可以继续留在府上,可是她呢? 她不想再回董家了。 那个家那么穷,她早过够了那样的穷日子。而且娘当初做了丢人的事情,要是她再回去,家里爷爷奶奶大伯们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说不定,会随便将她卖给谁,换取点银子。 董绣春怕极了,越想越害怕,眼泪“哗哗”往外淌。 柏哥儿什么都不懂,见屋里人多,他揉了揉眼睛后,还冲人笑。 柳二太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本来孙子满周酒,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从晚上开始,这就没有消停过。果然自家老头子说得对,这一旦有钱了,娶的媳妇多了,势必会发生些冲突来。 见董绣春哭得伤心,柳二太太劝着说:“春姐儿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来,拿着帕子擦擦脸。” 董绣春接过帕子擦了脸,哽咽着说:“娘回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娘说她想一个人呆着,让我抱着弟弟回屋。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坐了会儿,又折回来了。一进屋,就就看到”董绣春又哭起来。 柳二太太拍着她后背,安慰:“喝点水吧。” 董绣春说:“我娘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连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不信她,老爷您也不信她,她实在是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伤心,就想不开。” “我错了,我该陪着娘的。我要是当时没走,娘也不会” “老爷,参汤熬好了。”一个仆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来,站在柳重山身边。 柳重山一手垫在苏氏后颈,将其抱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接过碗,然后低头吹了吹,开始喂苏氏喝。 喂完了参汤,柳重山将碗搁在一边,问那个郎中:“你确定,这样人就能醒过来?” “这个”郎中为难,“只能说,一切都看造化了。” “爹爹。”柏哥儿伸手朝自己父亲够去,“爹爹抱我。” 柳重山抱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异常沉重。 “你们都回去吧。”半饷,柳重山才开口说话,“都歇着去,我陪在这里就行。春姐儿,你也回去。” “不,我要陪着娘。”董绣春不肯。 柳重山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便也没再为难。 柳芙前半夜没睡得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间,感受到顾晏回来后,她才心安,彻底睡死了过去。 柳芙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太阳高起了,她才醒来。 金雀儿端着热水来伺候说:“苏太太醒了,老爷陪着一夜呢,整宿都没睡。”一边说,一边拧了热巾子递给柳芙擦脸,“大小姐,苏太太连命都豁的出去,老爷就算不信她,也不会那么冷落了吧。那咱们昨天费那么大的劲儿,岂不是白费心了?” 结果都在柳芙意料中,所以,她根本不惊讶。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至少,咱们也伤了苏氏的元气。”柳芙不甚在意。 这回不管怎么样,至少柳芙自己也得到了些好处。府里姚管家夫妻留不得了,府外,爹爹也亲口答应她,让她继续插手家族生意,怎么说,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苏氏有儿子伴身,那对他们这一房来说,就是功臣。就算她不搞出自杀这一幕,想必看在柏哥儿份上,也不会真的将她赶出去。 说到底,他爹还是想要儿子的呀。 柳芙心想,往后在爹爹跟前,怕是也得藏着掖着些事情。就像她昨天说的那样,爹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他便不再只属于她们母女三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096 此为防盗章 到时候,将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 换成别的铺面送出去就好了。 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怒火, 苏氏搁下茶盏才说:“芙姐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芙姐儿说得这么好, 我当然同意。”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 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 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 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 她渐渐发现, 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 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 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 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 跟苏氏争的时候,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 “春妹或许不知道,但姨娘应该知道的。如今整个富阳县的人,都在看我c看柳家的笑话。” “我还没和离,就已经这样。若是我真的和离了,爹爹跟我娘的脸,往哪儿搁?还有奶奶,往后再串门打叶子牌去,不是叫别的老太太笑话了去?” “姨娘,芙儿一时心急,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吗?竟然私下让春妹说这样的话好在我心宽,不记仇,否则的话,将来我可是会恨你的。” “是,芙儿说得对。”苏氏脸已经绷不住,她装出来的那些好耐心,也磨得没了,起身道别说,“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 “那你就先回去吧。”老太太不当回事。 “什么?”苏氏听后,更是火冒三丈。 她心里积压着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她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来,牙齿也打颤,一双眼睛里,含着恶毒的光,仿若想立即将柳芙碎尸万段一般。 她来柳府有四年时间,这四年来,她处心积虑去经营,好不易一点点抓住老爷的心点点渐渐掌控柳家的生意。为了达到目的,四年来,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计,都在演戏。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般的小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且,她进柳家的门,还并不是因为得柳老爷喜欢,不过是因为一个错误。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得老爷宠爱,身份又不明不白,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c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柳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顶着两只熊猫眼。 允哥儿跟皎姐儿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自己婶婶眼睛下面青了一块,还笑话她。柳芙顺势揉了揉兄妹俩的团子脸,然后抱着皎姐儿在院里转圈跑,吓得皎姐儿叫着喊爹娘。 顾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担心,只说:“弟妹,皎姐儿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顾晟跟前:“三哥,你怎么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顾晟笑着,他相貌绝不输顾晏,瞧着十分温柔雅润,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身素色衣袍,说不出的雅致清贵,这才对柳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弟妹也无需担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的,遇事就是镇定。 “四婶真讨厌,皎儿都要不喜欢你了啦。”皎姐儿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凑过去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皎姐儿的。没办法,谁让皎姐儿这么可爱呢。” 皎姐儿被哄得高兴,就又朝柳芙扑来。 “四婶婶,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顾晟的书箱出来,递给自己夫君:“时间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顾晟接过书箱背上,冲妻子笑了笑,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才又对柳芙道:“弟妹最近变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间关系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们吵架的时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吗?”柳芙眨眨眼睛,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三哥你记错了,我才没有,我跟夫君好着呢。一天不见,我都想得紧。你没瞧见,他出了事情我很着急吗?”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们小夫妻好着呢,夫君你别挑拨。” 顾晟笑着摇摇头,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想。再说,四弟跟弟妹恩爱,这也是好事,至少家里清静了不少,他夜间看书,也再没哭闹声打搅他了。 “允哥儿,皎姐儿,爹爹要走了。你们在家乖乖的,听你娘的话。” 允哥儿皎姐儿异口同声:“爹爹早些回家哦。” 顾晟走了,宋氏在家带孩子。顾二夫人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柳芙也温了一小壶酒来。 外面的马车备好,金雀儿跟着去赶马车,银串儿留在家里帮忙做事。 刘聪一家三口就住在县衙,他就知道顾家今天会来人探顾晏,所以一早便等着了。等到顾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亲自带着人去大牢。 顾晏穿着囚服,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顾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捧着卷书在看,倒不像是进来吃牢饭的。 刘聪命狱卒来开了牢门后,便将狱卒打发走了。 等狱卒走后,刘聪才抱拳朝着顾老夫人作揖道:“还请老人家放心,澄之清者自清,要不了几日,就能出去了。这些日子,怕还是得委屈他。” 顾老夫人扶起刘聪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信不过你吗?” 柳芙知道刘聪将来会升迁为京官,跟顾晏成为同僚。不过此刻,她装作吃惊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097 此为防盗章  柳芙豁出去了:“如果你不需要留我在家孝敬祖母的话,那人家十分愿意呆在这里陪着你的。我知道, 夫君特别孝顺, 肯定舍不得没人孝敬祖母。” 给他扣上一顶道德的大帽子,看他还怎么强词夺理!哼~ 没想到, 顾晏却说:“你不在家气着祖母老人家就算好了,还指望你照顾?祖母有二婶跟三哥三嫂照顾,不差你一个。” “夫君。”柳芙甜腻腻喊了一声,低着头,手指抠着他的粗布囚衣,“我疼你,你都不疼一疼我。” 她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指来, 一下下戳顾晏,可怜极了。 柳芙不想被锁在牢里,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她做呢。铺子里的事情,继续对付苏氏的事情, 还有接她大姐大姐夫跟芽姐儿进城的事情等等。 柳芙祈祷, 求拒绝,求放她走。 老夫人说:“你们能这样情深, 我很开心。不过, 你媳妇身子娇贵, 这里阴暗潮湿,她呆不了。” “夫君, 您吃饭。”柳芙怕顾晏再说什么反驳老太太, 忙岔开了话, 亲自帮他盛饭夹菜。 顾晏其实被膈应得有些吃不下,但怕祖母担心,还是吃了不少。 牢里探亲,也不能呆太长时间。顾老夫人不想为难刘聪,只呆了会儿,又单独找刘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老人家带着柳芙主仆离开后,刘聪进牢里去,盘腿在顾晏对面坐下,笑着。 “没想到,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顾晏不当回事。 刘聪说:“是一般女孩子都矜持,但你娘子刚刚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咳咳虽然是有些叫人听了不舒服,不过看的是态度。她能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 顾晏可不这么觉得,她突然转了性子,看中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他未来高高在上的身份。 刘聪似是猜到什么:“顾四,你家的事情,告诉她了?” “没有。”顾晏回答的简单。 刘聪垂眸想了想,觉得也是。顾家如今是阶下囚,戴罪之身,三代以内不能参加科举。就算曾经光辉过,那也只是过去了。如今,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顾晏不想提这个,只问刘聪道:“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破?” 刘聪轻皱眉,摇摇头:“暂时是一点头绪没有。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找到真凶来。” 没几天,顾晏就从牢里出来了。 柳重山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顾家来。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年货。 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每年一到过年,允哥儿跟皎姐儿就特别开心。因为到了过年,不但可以穿漂亮的新衣裳,还有礼物跟压岁钱,尤其是今年家里又多了一个长辈,又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没人的时候,兄妹俩就悄悄搂在一起说悄悄话。 “皎姐儿,四婶有钱的,咱们替爹爹要一副文房四宝怎么样?”允哥儿鬼主意最多,“再替娘要几盒子胭脂水粉,我听说,四婶家的胭脂铺子,可是整个富阳最出名的了。” 皎姐儿还小,只念着要吃好吃的。 她舔了舔嘴,鼓着小嘴巴说:“可是,可是人家想吃四婶家的糕点嘛,可好吃了。” “你真没出息,就知道吃。”允哥儿生气。 皎姐儿委屈,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爹爹从书房出来,嘴巴一瓢,就“哇哇”哭起来。 顾晟最疼闺女,忙过来将人抱起问:“怎么了?皎姐儿怎么哭了。” 允哥儿还气呼呼的,脑袋甩到一边去:“哼,妹妹嘴馋,想吃四婶家的糕点。” 皎姐儿越发哭得伤心:“哥哥欺负我,哥哥他欺负我。” 顾晟好脾气得很,抱着女儿颠着哄道:“你想吃?爹爹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咱们买了在路上就吃掉哦,一点都不留给哥哥吃,好不好?” 皎姐儿一听,不哭了,揉着眼睛,可到底还念着哥哥。 “跟哥哥一起吃。”皎姐儿声音低低的。 允哥儿站在一旁,脚蹭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柳芙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三哥,你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允哥儿皎姐儿去。”柳芙从顾晟手上接过皎姐儿来抱着,颠了颠说,“四婶带你们去好不好?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好不好?” 皎姐儿看向自己爹爹,见爹爹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皎姐儿才高兴地说:“好。”一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柳芙脖子,亲热地说,“我最喜欢四婶啦。” “四婶也喜欢你。”柳芙笑着蹭了蹭皎姐儿脑袋,另外一只手朝允哥儿伸过去,“允哥儿,咱们一起去。” 允哥儿低着头,慢吞吞走到柳芙身边。 宋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芙儿,差不多买点哄着就行了,别太惯着他们俩。” “放心吧,我知道呢。”柳芙对自己两个陪嫁丫头说,“金雀儿留在家里帮忙做年夜饭,银串儿,你跟着一起去。” 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比往常更热闹。 一路走过去,好几家铺子的掌柜出来跟柳芙打招呼。这条街上,几乎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柳家的产业。 柳芙挨着整条街逛,先去糕点铺子拿了好几盒点心,又去胭脂铺子给家里几个女眷拿了胭脂水粉,再去首饰店,选了几样金钗耳坠。虽然都是家里的生意,不过,柳芙为了服众,每样都原价给了银子。 最后,进了家里的笔墨铺子,她打算给自己三伯c夫君还有侄子允哥儿,一人买一套文房四宝,作为新年礼物。 “二姐。” 柳芙人才进铺子里,柜台后面站着的少年便笑着迎了过来。 “柠哥儿,你今天怎么在这里?”看到堂弟,柳芙挺开心的。 柳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现在这家铺子,是我的了。二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娘都告诉我了,是二姐在大伯跟前说,大伯才送了我这间铺子的。” 柳芙道:“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柳柠望着允哥儿皎姐儿,笑着问堂姐:“二姐这会儿来,是来看看的,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想买三套文房四宝,既然你在,给我拿了吧。”柳芙清楚一套需要多少钱,于是示意银串儿掏钱。 柳柠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让二姐掏钱呢。再说,这几样薄礼,我送得起的。”一边说着,一边立即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去拿。 柳芙道:“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今儿这银子你是必须拿着的。你是晓得我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就最忌讳家里人随便拿东西。柠哥儿,你要是让我开了这个头,以后我再想管别人,可就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柳柠抓了抓脑袋:“二姐说得对。”又说,“我听秦大哥说了,说是大伯允许二姐继续回来管着生意,这可太好了。” 提到这个秦忠,柳芙忽然想起来,自从重生回来后,倒是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秦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着他了。”柳芙似是不在意般提秦忠。 柳柠疑惑:“不会啊,二姐那次回来,不是跟秦大哥见过一回吗?” “啊?”柳芙笑着,“哦,是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自己都忘了。” “秦大哥。”柳柠目光越过柳芙,冲柳芙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过来了?” “大小姐来买东西吗?”一把稳沉略显厚重的嗓音响在柳芙耳畔,柳芙转过身去,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 “是啊,买点东西,这不过年了嘛。”柳芙望着秦忠,笑得有些假,“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秦忠是柳重山义子,也是从小跟着柳重山的,和柳芙,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柳芙面前,秦忠一直不敢以兄长自居,都是称呼柳芙为大小姐。 “我过来看看。”秦忠目光在柳芙身边的人跟东西上一一掠过,才道,“姑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很忙,有自己的事情,没空陪我出来。”柳芙笑得讪讪的。 刚刚柠哥儿说,之前那回回娘家,她跟秦忠见过面了。她忘记自己有没有在秦忠跟前胡说八道,万一对他说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可怎么办? 哦,天哪,真是太尴尬了。 秦忠目光在柳芙脸上一掠而过,才从银串儿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说:“刚好我现在有点空,送你回去吧。” 柳芙犹豫了一息功夫,忙说:“好啊。” 这个义兄是父亲生意上的二把手,正好,她想借这个机会套一下近乎。 不管怎么样,这一回,她是不会再让秦忠娶董绣春的。 秦忠送柳芙回顾家,秦忠怕柳芙抱不动皎姐儿,就从她手里接过皎姐儿,皎姐儿倒是不认生。 柳芙牵着允哥儿,允哥儿目光死死盯着秦忠,好像秦忠跟他有仇似的。 柳芙在跟秦忠说话,没注意到允哥儿。 “秦大哥帮爹爹辛苦了,等年后,芙儿也还请秦大哥也多多帮帮我。”柳芙笑着,“家里的生意,好久没沾手了,现在都生疏了呢。” 秦忠不由自主望了眼柳芙,面上不露,只道:“这些都是秦某应该做的。” “秦大哥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柳芙陪着乐。 允哥儿忽然喊:“四叔!” 就在前面不远处,顾晏负手而立,朝柳芙这边看来。 见他脸色冷冰冰的,似是极差。柳芙一惊,他这是吃醋了吗?继而一喜,欢快朝着顾晏跑去。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098 此为防盗章  贵京西郊一个叫富阳县的小县城里, 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被柳家老爷捧在掌心来宠的柳家大小姐, 下嫁给了城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倒是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柳大小姐才成亲不足两个月, 就哭着跑回娘家闹和离。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 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 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 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 全县的大夫, 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 谁能救活他闺女, 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 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 到现在跳湖自尽, 过去有几天了, 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 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柳重山刚要说话,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做错了,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099 此为防盗章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 垂眸睇着怀里的人,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 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 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 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 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 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 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 “我命苦啊, 家里娘亲性子软, 偏爹爹又娶了一房, 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 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柳芙脸红嘴肿,样子十分狼狈。见众人望着自己笑,她也陪着笑,还不知道,银串儿回去后在门外面听到了动静,早跑着走了。 宋氏也是妇人,知道那种滋味跟厉害。见人没注意,悄悄凑过来,关心说:“你要是腰酸的话,再去歇着没事的。反正晚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不着急啊,不需要你帮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话才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掐腰走到银串儿跟前,拧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说的?” 银串儿笑着讨饶:“大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来拉着:“芙儿,这有什么的啊,说了咱也不会笑话你。你是新妇,脸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给她传授经验,“习惯了就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三嫂!”柳芙跺脚,捂着脸,“不理你们了。” 一转身,溜了出去,陪皎姐儿玩去了。 这个年,顾家人过得很开心。因为有柳芙的加入,家里显得更热闹了些。 吃完年夜饭,顾晟顾晏兄弟一处说话去了,顾二夫人则带着几个小辈一起陪着老夫人说话。 都喝了些酒,老夫人有些微醉,笑握住顾二夫人的手说:“十一年了。” 又一年过去了,离开贵京城,已经十一年。而那个家,老爷跟孩子们,也离开了十一年。 在贫瘠荒芜之地流放了十年,此间无信件往来,她不知道他们父子祖孙过得好不好。不过,一直没消息,说明就是好消息。 没消息传来,这说明,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娘,夜深了,媳妇扶您歇着去。”顾二夫人怕老人家伤心,并不敢提曾经那件事情。 顾家是十一年前搬来这里的,没亲戚。 不过,老夫人温和慈爱,平时顾晟又愿意免费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上上课,顾晏出门一趟回来,也会带些各地特产给左右邻居所以,顾家在整条街,人缘特别好。 老夫人辈分大,年初一很多小媳妇大姑娘带着孩子来拜年。 柳芙跟着顾二夫人和宋氏,一起应酬这些客人。年初一忙到很晚,但大家却都很开心,而柳芙,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里。 跟顾家人好,是因为喜欢,而不仅仅是带着目的性。 年初二,顾晏夫妻回柳家拜年。 一大早,顾家人就起来了。顾老夫人起得也早,正由瑛婆搀扶着在院儿里散步消食。 顾晏夫妻从房里出来,老夫人叮嘱说:“早去早回,别太晚了,晚上冷。” “知道了,祖母。”柳芙过去拉着顾老夫人的手,开始讨好卖乖,“我白天不在,您别太想我了。外面风大,您早早回屋去歇着。” 顾老夫人笑得慈爱,也握住柳芙手:“跟澄之好好的,路上别吵架。” 柳芙笑眯眯点头,顾晏也走了过来。 身后,银串儿金雀儿两个,抱着一堆东西。柳芙腻歪在顾晏身边,抱着他手,挨得很近。 顾晏跟老夫人告辞,老夫人给孙子使眼色,顾晏装作没看到,结果被老夫人掐了一把。 “别冷冰冰臭着一张脸,对你媳妇好点。论疼媳妇,你就是不如子冉。”子冉是顾晟的字,“跟你三哥好好学学,别总让祖母说你。” 正在不远处卖力铲雪的顾晟听到了,停下动作看过来,笑着说:“我会再接再厉。” 老夫人夸三孙子:“好孩子。”说着,老夫人开始碰瓷。 “我跟你说,这已经过了年了,我少活一岁是一岁。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要是不疼媳妇,我将来落个什么病,就赖你。” 不管老夫人说什么,顾晏都耐心听着。 “放心吧。”顾晏点点头。 老夫人终于笑起来,冲柳芙眨眨她那浑浊的老眼。冷风中,老人家银发乱颤。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柳芙听到了。她心想,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 “三嫂,不用麻烦了,我不喝汤。”柳芙拉着宋氏坐下,瞧见允哥儿跟皎姐儿两个,挨着亲了下,这才对顾老夫人说,“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忙慈爱地说:“小夫妻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错啊对的。想祖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可比你辣得多,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常常跟子冉澄之的祖父吵。也没什么恨和怨,就是当初不想嫁他,我的父亲却偏让我嫁他,心里不爽。” “我闹起来,比你还能折腾呢。”顾老夫人喜欢家里热闹,她觉得家里闹闹腾腾的,才像一个家。 柳芙抱住老夫人手说:“祖母也觉得我闹腾?” “闹腾点好。”顾老夫人慈眉善目,“自从你来了咱家后,家里添了不少喜气。祖母,还有你二伯母,你三哥三嫂,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你。” “就是夫君不喜欢我,是不是?”柳芙撇了下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谁说的?澄之今天下午还说呢,一日不见,甚至想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接你。是不是,澄之?”顾老夫人一个劲给孙子使眼色,奈何顾晏根本不接。 可怜老夫人,眼睛都眨花了。 顾晟目光在顾晏脸上转了下,忽而打圆场说:“祖母,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对,吃饭,咱们吃。”顾老夫人拿公筷亲自夹了菜给柳芙,偏疼着说,“来,你多吃些。” “谢谢祖母。”柳芙张嘴,直接接过老夫人夹来的菜,咀嚼完咽下去了才说,“我从娘家带了胡妈妈来,让她多留几天,给咱们做菜吃。祖母胃口不好,胡妈妈做菜偏清淡,正适合您老人家。” 顾家如今就一个佣人,是平时随身伺候老夫人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二夫人跟宋氏做。以前的确都是十指不沾泥的小姐,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也早习惯了。 顾二夫人面皮特别白,人挺矮的,胖乎乎的,圆脸儿显得很和蔼。 当然,人也是随和好相与的。 “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澄之媳妇的口味?”顾二夫人问,“你想吃什么,二婶明儿做。” 柳芙忙晃手说:“二婶您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您做的菜很好的。只不过,我也想对祖母尽一份孝心,奈何我不会做菜,就只能请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也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除夕的时候,让她帮忙做年夜饭。然后,就放她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100 此为防盗章 胡妈妈跪着朝苏氏膝行过去,揪住苏氏的裙摆, 仰起脸说:“苏太太, 奴婢已经告诉姚妈妈了, 那件事情奴婢并没有透露给大小姐, 您何苦下如此狠手?”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 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 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 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 亲手扶起胡妈妈来, “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 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 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 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 就去找了姚妈妈, 她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啊?”柳芽一听就叫起来,“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大伯再宠苏氏,再信任她,可你才是他亲闺女呀。” 柳芙心凉了半截,只冷冷说:“别忘了,可还有一个柏哥儿呢。” 大家互相望了望,都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郭氏无子,只苏氏生了柏哥儿。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将来大房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柏哥儿的。 再疼闺女,可闺女也是外人,顶多嫁妆置办得多些罢了家族里的生意,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不好插手管。 屋里正安静着,金雀儿撩帘子走进来,朝着几位主子请了安,而后说:“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柳芙腰肢纤细又柔软,此刻因为害怕而屏住了呼吸,小腹收缩,就显得纤腰更是不盈一握。柳芙从小就是各种补品富养着长大的,家里又有胭脂铺子,她又素来爱美,所以,不但脸上保养得好,身上更是。 肉嫩皮滑,尤其是跟顾晏那双掌心长满茧子的手比起来。 柳芙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实在不舒服,便笑着问:“夫君,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101 此为防盗章  “是这样的, 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 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 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 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 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 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 姑爷来了, 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 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 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 目光流转间, 尽显算计, “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外面自己三伯还在,她羞于让他也知道。所以,迟迟不肯下车来,只磨磨蹭蹭的。 顾晏也没说话,只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利索下了马车,便大步往两人的婚房去。 宋氏却大惊,忙跟了去:“小叔,有话好好说,可别吓着芙儿。” 她以为是这回弟妹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惹得小叔不高兴了呢。 秦忠也已经抱着皎姐儿走了来,倒是毕恭毕敬的:“大小姐一个人逛街买东西,我看她东西太多,又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所以,便打算送大小姐回去。” 顾晏道:“多谢秦公子。” 秦忠将皎姐儿递给顾晏抱,识趣抱拳作别:“那秦某先走了。” 告别后转身前,秦忠下意识拿眼尾朝柳芙那边扫了下。 柳芙想着家里生意还得靠秦忠多多帮忙,忙也道:“刚刚多谢秦大哥,等得空,我请秦大哥吃饭。” “大小姐客气了,秦某不敢当。”秦忠自始至终都不逾越半分。 柳芙对秦忠的那都是客套,面子上做足了功夫后,便只将心思留在了顾晏身上。打从顾晏出现后,她整个人便黏在了他身上,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开。 秦忠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藕粉色长袄的年轻女子。女子亲热挽着自己夫君的胳膊,好似整个人呈碾压性趋势攀附在男人身上,而他身边的男人,则腰背笔直,并没有做什么亲昵动作,倒是有些疏远的样子。 秦忠皱皱眉,怎么都不明白,就在前不久还说要和离后嫁给他的女子,怎么忽然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似的。 秦忠又一想,她素来主意大,想一出是一出的。说要嫁给自己,也未必是真心话吧。 秦忠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顾晏夫妻满载而归,回到家后,柳芙开始分礼物。 家里人人都有礼物,连瑛婆跟她的两个丫鬟也都有。允哥儿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开心得不得了。 他六岁了,早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受了启蒙,跟着自己爹爹读书。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小,顾晟便只在家里教他识字背书,并没让他去上私塾。 柳芙是偶然间听宋氏说过年后要送允哥儿去私塾,她才送了他笔墨纸砚。 “还不谢谢你四婶。”顾晟摸摸儿子脑袋,极为慈爱,“年后允哥儿去私塾念书,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允哥儿开心得快要飞起,忙保证:“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又转身,朝着柳芙鞠躬,“谢谢四婶,我很喜欢,我太喜欢了。” “允哥儿长大了。”柳芙笑笑,完全一副长辈的模样。 宋氏年轻,才二十二岁,又长得温婉好看,自然喜欢这些首饰。得了耳坠跟碧玉簪子,就立即戴了起来。 “夫君,我好看吗?”宋氏站在自己丈夫跟前,笑着,还时不时抬手摸发间的簪子,有些羞涩腼腆。 顾晟抬手将她发间簪子取下来,重新插好,才说:“好看。” 宋氏脸更红了,低着脑袋,便不再说话。 顾晟垂眸望着妻子,那双清润的眸子里,装着笑意。 如今儿女双全,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再没有比这样更美好的了。 十年过去了,日子过得久了,那些执念跟不忿,也渐渐消散。甚至再回头想想,觉得宋家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珂是嫡女,若他还是荣国公府的顾三郎,他们自当匹配。可如今他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自当配不上宋珂。 宋家保了一个宋珂,能让宋玥跟着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顾晟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很多事情想得明白后,他便只想好好过眼下的日子。所以,一到宋玥及笄了,他们便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 之后没多久,便生下儿子顾允来。 再过两三年,又添了闺女皎姐儿。 顾晟疼妻子,也宠儿女,他是左右街坊邻里中最好脾气的丈夫跟父亲了。私塾里,很多学生也都喜欢他,觉得他书教得有趣,还不会打人手心。 顾晟握住妻子的手,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 明明本来是千金大小姐,却得跟着他一起做一个市井小民,一起吃苦。 柳芙望着两人,好生羡慕道:“三哥真疼三嫂。” 宋氏红着脸冲柳芙吐了下舌头。 柳芙也拿出一支簪子来,递给顾晏,眨巴眼睛:“夫君,人家也要你帮人家戴上,就像三哥对三嫂那样。” 顾晏睇了她一眼,拿过簪子来,随便插在妻子发间。插簪子,就跟插筷子一样随意。 柳芙摸了摸,却是一脸自豪。 柳芙继续说:“我家夫君也疼我的,他舍不得我吃一点点苦。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能嫁给夫君这样的好男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我想” “好好说话!”顾晏冷冷打断。 这种虚头巴脑的话,他再不想听到一个字。 柳芙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气得直冒火。将顾晏骂了千百遍,只道算他狠。不过,面上却装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委屈巴巴的。 “夫君,你凶我。”然后抽帕子哭了起来,扭着腰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祖母,夫君凶我。” 顾老夫人其实也有些受不了,但还是安慰说:“澄之不是凶你,他就那熊样,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芙儿不哭哈,等回头,祖母好好教训他。” 柳芙心里暗笑,哼哼,跟我斗? 脸上却一副护短的样子:“不行,祖母不能欺负夫君。祖母要是欺负夫君,芙儿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顾晏再听不进一个字,转身便抬腿走了。 顾晟知道弟妹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冬天掉水里伤着脑子了,总说一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见四弟甩手走了,顾晟也忙寻借口告辞。 “祖母,二伯母,我还得回去备课,先走了。” 说罢,匆匆告别。 顾老夫人手撑着脑袋:“我也头晕,想睡会儿。” 顾二夫人并宋氏说:“厨房里瑛婆她们忙不开,我们也得去帮帮忙。” “二婶,三嫂,我也去帮忙。”柳芙举手。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之后相互望了眼,顾二夫人温柔道,“你刚刚逛街回来,可是累坏了吧?赶紧回屋歇着去。等饭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柳芙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二婶三嫂都在忙,我吃白食,有些说不过去。” “不不不,说得过去,这样绝对说得过去。”顾二夫人开始给她说理,“你瞧,你身子才好些,不能太劳累。而且,你的丫鬟在忙,就相当于是你在忙,一样一样的。” 柳芙嘻嘻笑,挽着顾二夫人胳膊摇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芙儿恭敬不如从命。” 柳芙欢欢喜喜回了房,银串儿忙跟着来了。 站在主子跟前,银串儿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有话直说。”柳芙是极为爽快麻利的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银串儿道:“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吃嘛嘛香,怎么不好了?”柳芙指着银串儿,“你别咒我哦。” 银串儿道:“可是小姐,你最近怎么怎么总是那样跟姑爷说话?您说那些话的时候,奴婢总觉得都不认识您了。大小姐,您该不是该不是那回落水,伤着哪里了吧?” “你想说我伤着脑子了是吧?”柳芙反问。 “奴婢不敢。”银串儿低着头。 柳芙四下瞅瞅,然后朝银串儿招手,附在她耳边说:“我是故意的。” “啊?为什么呀?”银串儿不明白。 柳芙哼哼:“夫君对我总冷冰冰的,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还记仇不消气,我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好好过日子,肯定得低一点头的。银串儿,你别管这些,你家小姐心里,可明白着呢。” 柳芙心想,顾晏心肠再冷硬,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她就不信了,她捂不热他 就算捂不热他,也得捂热了顾家别人。到时候,顾家的人念着她的好,飞黄腾达了后,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柳芙逛街出了一身汗,让银串儿去打热水,她要擦下身子。 大过年的,厨房锅里都走着热油,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洗澡。但身上又黏糊,极为不舒服,所以只能先擦擦身子,暂时应付过去。 顾晏不知道妻子正在房里擦身子,银串儿本来守在门口的,但因为忽然尿急,跑着去方便了。 所以,顾晏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 顾晏猝不及防,手下意识便攥得紧了些。身子没动,目光也没挪方向,他只稍愣片刻,便继续稳步走了进去。顺便,反手将门拴上。 “来了?再给我打一盆热水吧,太脏了。”柳芙身子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102 此为防盗章 这个时候贪吃, 怎么不撑死你。 柳芙骂堂兄骂得入神,越骂越气愤, 也就忘了身边还睡着顾晏。似是为了泄气般, 她重重翻身,却正好蹭压在了顾晏身上。 前世和离后的那几年,她再没嫁人,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一不留神, 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睡。 柳芙瞬间石化, 再不敢动一下。顾晏依旧躺着, 他是等着妻子自己主动挪开身子,等了会儿见人没反应, 便伸手要将人推开。 顾晏手才碰到柳芙手腕, 柳芙以为他就要扑倒自己了, 立即惊得坐起。 “你你你你你,你别欺负我。”柳芙下意识喊出声来,之后才暗暗咬自己舌头。 本来可以装睡,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的,任他死缠烂打就是不配合的。现在倒是好, 将矛盾摆到明处来, 势必得争出一个结果了。 经柳芙这么一喊, 隔壁屋的动静立即消失, 真的是用“戛然而止”这个词来形容, 也一点都不过分。 柳芙气得上火,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冲隔壁喊:“有本事继续啊。” 隔壁屋,死寂无声。 有一瞬的沉默坚持,而后,顾晏坐起来,伸手拿了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柳芙有些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拥着被子只往床里头躲,用一种非常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顾晏,她想博取点同情,让顾晏怜惜自己,从而一会儿造作的时候,可以尽量温柔些c轻一些,绵长缓进细水长流一些,而不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 可惜,顾晏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下床开始穿衣裳。 柳芙见苗头不对劲,忙将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讨好的问:“你要去哪儿?” 顾晏好似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穿衣一边道:“睡不着,去外面转转。” “外面那么冷,你去哪里转啊?”柳芙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做得有些不好,她不该喊出那样一句来,于是忙极力劝着说,“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可是要起来的。” 顾晏穿好了衣裳,立在床边,这才垂眸睇着妻子。 顾晏天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灯下看,就更好看了。不过,顾晏身上与身俱来带着一种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眉眼冷俊,眉间透着疏离。柳芙觉得,自己纵然离他很近,但却从来不觉得亲近。 柳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挪开目光道:“夜都深了,你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现在出去干什么啊?我知道,你被大哥吵着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动静了,所以还是早点歇着吧。” 越说到后面,柳芙声音就越低。那种事情,她自然是羞于说出口来的都怪大堂哥。 “你先睡吧。”顾晏有些心浮气躁,他承认,若不是竭力克制自己,刚刚的确有那么瞬间的冲动。 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做夫妻时间虽不长,但是夫妻生活却算是频繁。她的好,他自然清楚明白。 不过,她不情愿,他也不强迫。 柳芙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左右不了。所以,她也不再劝他别出去了,只娇滴滴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顾晏丢下一句,转身便迈着长腿离开。 望着他高健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柳芙忽然觉得心好累。浑身都没了力气,重重倒下去,躺在床上。她在想着,往后跟顾晏,要如何相处才好。 院里也不是人人都睡了,苏氏的房里,还亮着灯。 村里就有郎中,柳重山早派人去请了。苏氏吊着一口气,郎中说若是这口气上不来,命就保不住,必须要拿至少上百年的人参来吊着才行。 上百年的人参,好在柳重河家里就有一颗,柳二太太立即让人去拿了。 苏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那道红印子,触目惊心。柳重山坐在床边,眉宇紧锁,沉默不吭声。 旁边,董绣春抱着弟弟柏哥儿,早哭得成了泪人儿。若是娘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过?弟弟是柳老爷的儿子,自然可以继续留在府上,可是她呢? 她不想再回董家了。 那个家那么穷,她早过够了那样的穷日子。而且娘当初做了丢人的事情,要是她再回去,家里爷爷奶奶大伯们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说不定,会随便将她卖给谁,换取点银子。 董绣春怕极了,越想越害怕,眼泪“哗哗”往外淌。 柏哥儿什么都不懂,见屋里人多,他揉了揉眼睛后,还冲人笑。 柳二太太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本来孙子满周酒,是大喜的日子,可是从晚上开始,这就没有消停过。果然自家老头子说得对,这一旦有钱了,娶的媳妇多了,势必会发生些冲突来。 见董绣春哭得伤心,柳二太太劝着说:“春姐儿别担心,你娘肯定会没事的。来,拿着帕子擦擦脸。” 董绣春接过帕子擦了脸,哽咽着说:“娘回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娘说她想一个人呆着,让我抱着弟弟回屋。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回去后坐了会儿,又折回来了。一进屋,就就看到”董绣春又哭起来。 柳二太太拍着她后背,安慰:“喝点水吧。” 董绣春说:“我娘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连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姐姐不信她,老爷您也不信她,她实在是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伤心,就想不开。” “我错了,我该陪着娘的。我要是当时没走,娘也不会” “老爷,参汤熬好了。”一个仆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来,站在柳重山身边。 柳重山一手垫在苏氏后颈,将其抱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接过碗,然后低头吹了吹,开始喂苏氏喝。 喂完了参汤,柳重山将碗搁在一边,问那个郎中:“你确定,这样人就能醒过来?” “这个”郎中为难,“只能说,一切都看造化了。” “爹爹。”柏哥儿伸手朝自己父亲够去,“爹爹抱我。” 柳重山抱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异常沉重。 “你们都回去吧。”半饷,柳重山才开口说话,“都歇着去,我陪在这里就行。春姐儿,你也回去。” “不,我要陪着娘。”董绣春不肯。 柳重山体谅她此刻的心情,便也没再为难。 柳芙前半夜没睡得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间,感受到顾晏回来后,她才心安,彻底睡死了过去。 柳芙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太阳高起了,她才醒来。 金雀儿端着热水来伺候说:“苏太太醒了,老爷陪着一夜呢,整宿都没睡。”一边说,一边拧了热巾子递给柳芙擦脸,“大小姐,苏太太连命都豁的出去,老爷就算不信她,也不会那么冷落了吧。那咱们昨天费那么大的劲儿,岂不是白费心了?” 结果都在柳芙意料中,所以,她根本不惊讶。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至少,咱们也伤了苏氏的元气。”柳芙不甚在意。 这回不管怎么样,至少柳芙自己也得到了些好处。府里姚管家夫妻留不得了,府外,爹爹也亲口答应她,让她继续插手家族生意,怎么说,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苏氏有儿子伴身,那对他们这一房来说,就是功臣。就算她不搞出自杀这一幕,想必看在柏哥儿份上,也不会真的将她赶出去。 说到底,他爹还是想要儿子的呀。 柳芙心想,往后在爹爹跟前,怕是也得藏着掖着些事情。就像她昨天说的那样,爹有了别的女人,有了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他便不再只属于她们母女三个。 柳芙的目的是不让苏氏搞垮柳家,至于别的,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管。 洗了脸,在脸上擦了雪梨膏。而后坐着,让金雀儿给她梳头,一切收拾妥当后,柳芙才想起顾晏来。 “夫君呢?” 金雀儿道:“姑爷一早便起来了,跟大姑爷还有大爷二爷三爷在一起。” 柳芙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来,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种看好戏的心态。她想着,大哥昨晚丢了人,现在再面对自己妹婿,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走,咱们去找大嫂大姐她们玩儿去。”柳芙起身,却迎面撞上跑得气喘吁吁的银串儿。 “银串儿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情?”柳芙扶住银串儿问。 银串儿道:“姚嬷嬷姚嬷嬷不知道怎么的,死在村头那棵歪脖子树下。现在现在刘县令已经带着仵作过来了,老爷老爷太太他们也去了。” “姚嬷嬷死了?”柳芙大惊,“怎么死的?” 银串儿摇摇头:“大小姐,先别管她是怎么死的了,现在是姑爷出事了。有人说,大半夜看到姑爷往村头去过,说他有嫌疑。现在,刘县令正要押人回去审问呢。” 柳芙忙推开银串儿,往外面跑去。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就是差人来问一声,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103 此为防盗章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 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 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 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 董绣春一时着急, 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 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 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 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 多些钱买些年货, 总是好的。 “大小姐, 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 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 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 顾晏面色森冷,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柳芙有些怕他晚上会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睡,忙说:“趁着现在有点空,我给你铺床。” 顾晏手在榻上的矮几上拍了拍,眉心越发皱成一个“川”字。 柳芙吓了一跳,忙不敢动弹了。 顾晏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起身披了衣裳大步出去了。柳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脑袋也有些痛。 难道,一直不同床吗?这样不太现实吧。 顾晏一晚上都没回来,柳芙也整晚都没睡得着。老夫人那边,派了瑛婆来问几回了。 直到五更天,顾晏才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声,柳芙立即披衣裳出去看。外面院子里,顾晏正在打井水。 见他回来了,柳芙松了口气。立即穿好衣裳迎出去,见他满头的汗,发丝都冻起来结冰了,柳芙说:“我去烧热水,一会儿你先洗澡。” “不用了。”顾晏只丢下三个字,然后拎着一桶水进屋。 柳芙见状,立即跟着进去。 屋里点着灯,床边放着一大桶水,顾晏正在脱自己的衣裳。 柳芙本来还在呆愣愣看着,直等到顾晏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顾晏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门口看来,柳芙立即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见了,立即跳起来迎过去:“曾祖母,您瞧,四叔亲自给我做木马呢。”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这些年,他四处奔走,见识过的人不少。但能有他女婿这等气度的,几乎没有。 “多谢岳父大人抬爱,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小婿带娘子回去,家里祖母甚是想她。” “既然是老太太思念,那我便不留你们了。”柳重山未尝不知道是女婿故意拒绝,他见女婿这回过来的态度似是比往常还要冷淡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顾晏走到柳芙身边,声音低沉。 柳芙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平和,但眉宇间却有不耐之意,柳芙心里打鼓。也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硬是挤出点笑容来,柳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甜媚。 “祖母想我,我心里何尝不念着她老人家。我记得,祖母胃口总不好,常常都吃得很少。”顿了顿,柳芙望向自己爹爹说,“爹爹,我可不可以带胡妈妈过去一段日子?胡妈妈做的一手好菜,我想借她老人家用一段时间,等过几日,再让她回来。” “当然好,这都是小事。”柳重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亲家老太太要是吃得惯胡妈妈做的菜,让她一直跟着你留在顾家,也无妨。” “多谢爹爹。”柳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朝着自己父亲福了身子,然后就让金雀儿去叫胡妈妈了。 顾晏抬眸睇了眼妻子,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有戳破了说。 苏氏有些病了,因为猝不及防之下,被柳芙卸了两条胳膊。一时急火攻心,今儿下午开始嘴里就长泡。 也没心思差人去请大夫来,只在床上躺着。睡也睡不着,心里藏着事儿,提心吊胆的。 董绣春匆匆忙忙跑进苏氏内室去,惊慌失色道:“娘,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104 此为防盗章 柳芙腰肢纤细又柔软, 此刻因为害怕而屏住了呼吸,小腹收缩, 就显得纤腰更是不盈一握。柳芙从小就是各种补品富养着长大的,家里又有胭脂铺子, 她又素来爱美, 所以, 不但脸上保养得好,身上更是。 肉嫩皮滑,尤其是跟顾晏那双掌心长满茧子的手比起来。 柳芙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实在不舒服,便笑着问:“夫君,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 垂眸睇着怀里的人,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 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 无丝毫真实感, “夫妻深情, 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 顾晏稍稍弯腰, 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柳芙脸红嘴肿,样子十分狼狈。见众人望着自己笑,她也陪着笑,还不知道,银串儿回去后在门外面听到了动静,早跑着走了。 宋氏也是妇人,知道那种滋味跟厉害。见人没注意,悄悄凑过来,关心说:“你要是腰酸的话,再去歇着没事的。反正晚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不着急啊,不需要你帮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话才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掐腰走到银串儿跟前,拧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说的?” 银串儿笑着讨饶:“大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来拉着:“芙儿,这有什么的啊,说了咱也不会笑话你。你是新妇,脸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给她传授经验,“习惯了就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三嫂!”柳芙跺脚,捂着脸,“不理你们了。” 一转身,溜了出去,陪皎姐儿玩去了。 这个年,顾家人过得很开心。因为有柳芙的加入,家里显得更热闹了些。 吃完年夜饭,顾晟顾晏兄弟一处说话去了,顾二夫人则带着几个小辈一起陪着老夫人说话。 都喝了些酒,老夫人有些微醉,笑握住顾二夫人的手说:“十一年了。” 又一年过去了,离开贵京城,已经十一年。而那个家,老爷跟孩子们,也离开了十一年。 在贫瘠荒芜之地流放了十年,此间无信件往来,她不知道他们父子祖孙过得好不好。不过,一直没消息,说明就是好消息。 没消息传来,这说明,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娘,夜深了,媳妇扶您歇着去。”顾二夫人怕老人家伤心,并不敢提曾经那件事情。 顾家是十一年前搬来这里的,没亲戚。 不过,老夫人温和慈爱,平时顾晟又愿意免费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上上课,顾晏出门一趟回来,也会带些各地特产给左右邻居所以,顾家在整条街,人缘特别好。 老夫人辈分大,年初一很多小媳妇大姑娘带着孩子来拜年。 柳芙跟着顾二夫人和宋氏,一起应酬这些客人。年初一忙到很晚,但大家却都很开心,而柳芙,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里。 跟顾家人好,是因为喜欢,而不仅仅是带着目的性。 年初二,顾晏夫妻回柳家拜年。 一大早,顾家人就起来了。顾老夫人起得也早,正由瑛婆搀扶着在院儿里散步消食。 顾晏夫妻从房里出来,老夫人叮嘱说:“早去早回,别太晚了,晚上冷。” “知道了,祖母。”柳芙过去拉着顾老夫人的手,开始讨好卖乖,“我白天不在,您别太想我了。外面风大,您早早回屋去歇着。” 顾老夫人笑得慈爱,也握住柳芙手:“跟澄之好好的,路上别吵架。” 柳芙笑眯眯点头,顾晏也走了过来。 身后,银串儿金雀儿两个,抱着一堆东西。柳芙腻歪在顾晏身边,抱着他手,挨得很近。 顾晏跟老夫人告辞,老夫人给孙子使眼色,顾晏装作没看到,结果被老夫人掐了一把。 “别冷冰冰臭着一张脸,对你媳妇好点。论疼媳妇,你就是不如子冉。”子冉是顾晟的字,“跟你三哥好好学学,别总让祖母说你。” 正在不远处卖力铲雪的顾晟听到了,停下动作看过来,笑着说:“我会再接再厉。” 老夫人夸三孙子:“好孩子。”说着,老夫人开始碰瓷。 “我跟你说,这已经过了年了,我少活一岁是一岁。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要是不疼媳妇,我将来落个什么病,就赖你。” 不管老夫人说什么,顾晏都耐心听着。 “放心吧。”顾晏点点头。 老夫人终于笑起来,冲柳芙眨眨她那浑浊的老眼。冷风中,老人家银发乱颤。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娘走得早,她又疏于管教,蓉姐儿又小,不懂事,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不肯要,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柳芙这才转过身子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蓉姐儿委屈:“春姐姐说,姐姐是被姐夫赶回家的,姐夫不要姐姐了。蓉儿怕,怕姐姐难过。所以,我想问问。春姐姐说,不能告诉姐姐她对蓉儿说的话,怕姐姐会伤心。” 董绣春打的什么主意,柳芙明白。 嫌她还不够难堪的,借着蓉姐儿的嘴,过来雪上加霜呢。 若她真的是被顾家赶回来的,她让蓉姐儿这样说一句,直往她伤口撒盐,不比捅刀子好多少。怕是,她才捡回的一条命,也得没了。 董绣春,瞧着可怜巴巴的,心可真毒,跟她那个娘一样。 柳芙抱住妹妹:“姐姐跟你姐夫好着呢,蓉姐儿别担心。就是想你跟娘了,才回来小住的。等过两日,你姐夫会来接我回去的。” “真的吗?”蓉姐儿眼睛一亮,水汪汪的,“会来?” “当然。”柳芙拍胸脯保证。 蓉姐儿不傻:“那姐姐怎么掉湖里去了?不是因为姐夫总不来,姐姐生气了吗?” “失足啊。”柳芙心里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大冬天下着雪,湖面都结冰,可巧她路过的地方没结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哄蓉姐儿说,“走路不小心都不行啊?” “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再掉湖里,可怎么办?”蓉姐儿小身子直往姐姐怀里钻,“姐姐再生病,蓉儿会心疼的。” “没白疼你。”柳芙“吧唧”一大口,亲在妹妹脸上,搂着人说,“娘,我带着蓉姐儿睡会儿。” “那你们姐俩儿好好睡,娘就在外间守着。等你们醒了,一起吃晚饭。” 郭氏起身,示意铜钱儿帮小女儿宽衣。她又望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欣慰的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外面的大雪停了,西边儿映着霞红。晚霞映照着白雪,美不胜收。 听到内室的动静,郭氏撩帘子进来说:“蓉姐儿收拾收拾,跟娘去西院儿。芙姐儿,一会儿晚上你自己先吃,晚饭娘都安排好了。” 柳芙一边帮妹妹穿衣,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西院儿是她奶奶跟三叔一家住,柳老太太偏心三房,就让大儿子买下隔壁的宅院来,给小儿子一家住。 柳重山不差那点钱,加上也心疼自己三弟从小就病怏怏的,所以爽快答应了。买下西边的院子后,柳重山请了瓦匠来,将两栋宅院中间的那道墙打通了,做了一个月亮门。 平时两房进出,都从这里过。 老太太跟小儿子一起住,郭氏苏氏等,往常都是一早过去请安。 今儿这个时候差人来喊,肯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说。 郭氏道:“杭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差人来喊,怕是说这个的。” “这事情就这么着急啊,非得现在过去。明天一早去的时候,不能说吗?”自己奶奶偏心,柳芙心里可也不待见老人家。 自己娘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少遭老太太的白眼委屈。 “你也少说两句吧,留在屋里,好好歇着。”郭氏细细瞧着大女儿脸色,松了口气道,“瞧着好了不少,大夫叮嘱你喝的药,记得要喝,一口都不能剩。” 老太太的心思,柳芙是看得透透的。三番五次提她二堂兄的亲事,肯定是说给他们这一房听的,想替她二堂兄多要些铺面银钱。 柳芙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娘,我也去。” “你还病着,不能去。”郭氏皱着眉,纵然严肃着,可她素来是个软绵的好性子,眉眼间依旧柔情四溢,没有一点严厉之色,“你乖乖的,这个时候就别闹了。留着点精神,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柳芙身子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也不是弱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再说,此刻的她,也不是真正十六岁的柳芙,里子换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她,精神头好,也就没那么弱了。 “娘,我没事儿。不信你问蓉姐儿,刚刚我们裹着被子说了好会儿的话呢。再说,屋里闷透了,刚好外面天儿好,我出去走走换换气儿也好啊。大夫也说了,总憋在屋里,不好吧。” “这”大夫的确这样说过,郭氏犹豫起来。 柳芙趁机道:“我保证,一定多穿些衣裳,指定不会冻着。好不易捡回来的小命,我可爱惜着呢。” 蓉姐儿也想黏着姐姐,胖手拽自己娘的衣裳,撒娇:“娘,就让姐姐一起去嘛。好不好嘛。” “好了好了,那就一起去吧。”郭氏心软耳根子也软,经不起磨。 两个女儿同时对她温柔攻势,她就受不了了。 柳芙一边穿衣裳一边想,娘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如果善良得连敌我都分不清了,那就坏事儿了。 得找个机会,让她好好看看苏氏的真面孔。 郭氏带着两个女儿到柳老太太上房的时候,苏氏带着一儿一女已经在了,柳三太太也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105 此为防盗章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 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 走吧, 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 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柳芙听到了。她心想, 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 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 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 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 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 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 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 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 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 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坚挺,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 “三嫂,不用麻烦了,我不喝汤。”柳芙拉着宋氏坐下,瞧见允哥儿跟皎姐儿两个,挨着亲了下,这才对顾老夫人说,“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忙慈爱地说:“小夫妻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错啊对的。想祖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可比你辣得多,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常常跟子冉澄之的祖父吵。也没什么恨和怨,就是当初不想嫁他,我的父亲却偏让我嫁他,心里不爽。” “我闹起来,比你还能折腾呢。”顾老夫人喜欢家里热闹,她觉得家里闹闹腾腾的,才像一个家。 柳芙抱住老夫人手说:“祖母也觉得我闹腾?” “闹腾点好。”顾老夫人慈眉善目,“自从你来了咱家后,家里添了不少喜气。祖母,还有你二伯母,你三哥三嫂,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你。” “就是夫君不喜欢我,是不是?”柳芙撇了下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谁说的?澄之今天下午还说呢,一日不见,甚至想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接你。是不是,澄之?”顾老夫人一个劲给孙子使眼色,奈何顾晏根本不接。 可怜老夫人,眼睛都眨花了。 顾晟目光在顾晏脸上转了下,忽而打圆场说:“祖母,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对,吃饭,咱们吃。”顾老夫人拿公筷亲自夹了菜给柳芙,偏疼着说,“来,你多吃些。” “谢谢祖母。”柳芙张嘴,直接接过老夫人夹来的菜,咀嚼完咽下去了才说,“我从娘家带了胡妈妈来,让她多留几天,给咱们做菜吃。祖母胃口不好,胡妈妈做菜偏清淡,正适合您老人家。” 顾家如今就一个佣人,是平时随身伺候老夫人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二夫人跟宋氏做。以前的确都是十指不沾泥的小姐,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也早习惯了。 顾二夫人面皮特别白,人挺矮的,胖乎乎的,圆脸儿显得很和蔼。 当然,人也是随和好相与的。 “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澄之媳妇的口味?”顾二夫人问,“你想吃什么,二婶明儿做。” 柳芙忙晃手说:“二婶您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您做的菜很好的。只不过,我也想对祖母尽一份孝心,奈何我不会做菜,就只能请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也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除夕的时候,让她帮忙做年夜饭。然后,就放她回去。” 顾二夫人这才笑着说:“那也好。” 宋氏悄悄凑到柳芙身边,咬耳朵说话:“你是不是想学厨艺?我可以教你哦。” 柳芙心思都在自家生意上,一时间倒是没闲功夫学厨艺,便道:“我才不学呢,我就管吃好了。” 宋氏又咬耳朵:“夫君最喜欢吃我做的汤羹,你不想学了哄小叔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哄他开”话说了一半,见对面的顾晏忽然看过来一眼,柳芙这才想起来,她的确是要哄着顾晏的,忙改口说,“那多谢三嫂。” 宋氏笑:“不客气。” 顾晟筷尾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宋氏缩了下脖子,悄悄朝柳芙吐了吐舌头。 瞬间,整个堂屋安静下来。 柳芙这几日来小日子,窝窝囊囊在床上躺了几日。小夫妻两个分床睡,顾晏在窗下的榻上铺了褥子。 白天顾晏出门办事,只晚上才回来。柳芙来小日子精神不怎么好,暂时也没心情去讨好他,这几日,两人倒是处得挺和睦的。 所谓的和睦,就是不说话。 等到柳芙月事走干净后,让金雀儿去厨房喊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丢下手上的活,去了柳芙屋里。 “大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胡妈妈本来以为大小姐带着自己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要刁难自己呢。但这几日,不过就是要她好好做饭伺候老夫人,也并没有别的苛刻要求,胡妈妈才一时放下心来。 柳芙让金雀儿拿了一粒碎银子给胡妈妈,笑道:“我都知道了,妈妈做的菜,祖母非常喜欢。” 胡妈妈接过银子,忙收了起来,喜笑颜开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怠慢。” 柳芙说:“你也放心,知道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留到年底吧,帮着做一顿年夜饭,再回柳家去。” “好。”胡妈妈觉得没问题。 “对了。”柳芙又说,“十六是麦哥儿满周,到时候,你随我去一趟乡下。” 胡妈妈却有些犹豫起来:“大小姐,不是说让奴婢伺候老夫人的吗?怎么小少爷满周岁,也得奴婢跟着。” 柳芙道:“二叔一家留在乡下务农,虽说日子过得也十分不错,但到底不比城里。我爹给三叔买了宅院,二叔却坚持不肯要,我总觉得得更加对二叔一家好才行。麦哥儿是大哥的儿子,也是二叔的长孙,合该热闹热闹。胡妈妈你烧菜好,回头跟着去,也能露两手。”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柳芙说,“哦对了,听说妈妈的小儿子最近也在说亲,家里房子得换个大些的吧?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点。” 这正是胡妈妈的一块心病,大儿子娶媳妇彩礼钱花了不少。小儿子娶媳妇,女方家不求多少彩礼,只求房子要大些的,能让女儿住着舒坦。 若是大小姐能帮忙,那真是 胡妈妈忙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厚爱。” “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那奴婢去忙了。”胡妈妈扭着腰开开心心走了。 金雀儿却十分不解:“小姐,这胡妈妈可是苏太太的人。您这样对她好,她不会领情的。” “不需要她领情。”柳芙坐在床边,玩着自己的一双美手,“我只想挑拨挑拨。” 其实前世的时候,柳芙就怀疑自己那次落水不是意外。后来,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了嘴。 而这个胡妈妈,就是害得她“投湖自杀”的执行者。可怜苏氏做事干净,她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那么,就只能离间,从而使他们主仆生出嫌隙了。 只要苏氏对胡妈妈的忠心产生了一点点怀疑,她就有机可乘。 对于女儿今天的反常,郭氏心中一直存着疑虑。等回了芙蓉阁后,郭氏才忍不住问:“芙姐儿,你今天怎么愿意给你二哥铺面了?而且,还是给那么好的一间。” “娘虽然不管你爹爹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也知道一些。这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可是当年你爹花了很多心思才经营下来的。对你爹来说,意义重大。你现在自作主张让出去,不跟你爹说一声,怕是不太好。” 这个,柳芙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晓得爹爹不会肯让出这一间来,柳芙才会故意这么说。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见女儿语藏刀锋,柳重山不由得看了眼妻子,面上有些挂不住。 郭氏只顾着布菜,根本没空看丈夫。柳重山手握拳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说:“你姨娘昨儿哭了一宿,说是春儿做错了事情,要罚她。” 柳芙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春姐儿在蓉姐儿面前乱说话,我怕她说的那些无心话,会带坏蓉姐儿,所以让她去青云斋住了。要说惩罚,这也谈不上吧?让她们母女两个住在一起,还不好了?” 柳重山说:“好好,当然好。芙姐儿这样做,是体贴她们母女。” “那姨娘哭什么。”柳芙皱眉,装作不懂的样子。 柳重山说:“当初她进府来,春姐儿本该是跟她一起住在青云斋的。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春姐儿的身份尴尬,存了些心思,想让春姐儿跟你们姐俩处好关系,便求了我,让春姐儿也住去芙蓉阁。现在春姐儿被撵了回去,你姨娘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 “爹爹不必说了,我明白。”柳芙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重山愣了一愣,继而点点头:“那就吃饭吧。” 蓉姐儿指着桌上的香酥蟹:“我要吃这个。” 柳重山立即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小女儿碗里。 “蓉姐儿多吃一些,还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夹。”柳重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竟然有些讨好女儿的意思。 蓉姐儿不懂这些,只顾着吃饭。她想吃什么,就伸手指,柳重山一一都给她夹。 吃完早饭后,丫鬟们在收拾桌子。郭氏抱着蓉姐儿进内室,帮她洗脸去了。柳重山见只有长女在,这才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的事情,爹爹都知道了。” “苏姨娘说的?”柳芙反问得很快。 “嗯。”柳重山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只茶碗看,继续说,“西街的那间果脯铺子,是爹爹的心血。杭哥儿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不好的。” 柳芙忙说:“爹爹,是女儿欠考虑了。昨儿奶奶说二哥哥要说亲了,苏姨娘又说要送铺子,女儿病着,有些糊涂了,想着哄奶奶开心,竟然忘了这铺子是爹的心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106 此为防盗章 柳芙粉面涨红, 堵着那口气, 心里极为不舒服。她眼睛忽而一亮,索性真的歪倒在顾晏怀里, 不肯起了。 “脚扭到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 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 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 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顾晏弯腰, 直接将人抱起。 正准备上马车,顾宅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才停下, 车里便跳下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袄的少妇。 此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顾晏的胞妹, 顾旻。 坐在前头赶车的, 则是顾旻的夫婿林续有。林续有见到顾晏, 立即跳下马车,本来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挺拓男儿,但是站在顾晏面前,就活生生显得入不了眼了。 林续有抱拳弯腰, 态度温和:“舅兄。” 顾晏颔首道:“进去吧, 祖母二婶她们还等着。”又看妹妹顾旻, 提醒她, “今天别惹祖母生气,老人家这两天身子不太好,你说话客气些。” 顾旻冷笑,目光似刀子一样,在柳芙身上刮了十数下。 “是四哥四嫂惹祖母不高兴了吧?还妄想赖在我身上。”顾旻樱唇一抿,头一昂,“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四嫂就不知道害臊吗?” 柳芙才不会屈服于她,立即说:“抱着我的人是你四哥,不害臊的人又不是我。小姑,你不敢说你四哥,那就不要说好了,何必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你!”顾旻气得甩手,“不知廉耻!不可理喻!不三不四!不哼!” 顾旻跳着脚,直接转身进门去了。 林续有尴尬得很,忙跟柳芙致歉:“四嫂莫要见怪,娘子她不是有心的。” 柳芙笑着:“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所以,我跟她闹着玩儿呢。” “那就好。”林续有松了口气,看向顾晏,“那我也进去了。” 顾晏点头,继而长腿一迈,人已经坐进马车。柳芙要下来,顾晏臂膀只稍稍用力压着人,柳芙便动弹不得。 “脚好了?”他淡声问。 顾晏一身黑袍,大长腿微弯,腿长得似乎整辆马车都容不下他这双美腿了。柳芙望着他的腿,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只有她知道,这双腿到底多么的有力量。目光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挪,看着跟前的男人。柳芙以前还想过,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黑色的衣裤,后来他飞黄腾达后再见,她才知道。 原来,穿黑色衣裳可以显得他更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可以成功驾驭黑色衣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挺俊儿郎。 尤其是他一身玄色蟒袍着身,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跟气势逼人。 柳芙笑容灿烂,对上顾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略显心虚地说:“你要是不嫌累,那就抱着我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啦,就是怕再被人说不知廉耻。” 柳芙才不会跟顾旻计较呢,她连出身世家的三嫂都瞧不上,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商户之女了。 三嫂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啊。人家不怕苦不怕累的,从小就跟着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她还瞧不上了。 不过,好在有三伯在,不至于叫三嫂难堪。别看她三伯瞧着软,真正严肃起来,顾旻可不敢顶嘴。 “顾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顾晏盯着妻子眼睛看,“你跟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那么一瞬,柳芙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不是真的顾晏,就跟自己不是真的柳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芙吓死了。 但又觉得不会,如果眼前的顾晏真的是那个打她板子的顾晏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容自己留在他身边呢?她当初那样伤了他自尊心,他都恨极了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芙默默念叨。 顾晏不再理她,随她怎么造作去,他只拿着卷书来看。 柳芙便也不再打搅他,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了。顾晏没放人离开,柳芙索性也不动弹,直接歪在人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好在顾晏手长腿长,怀里搂着一个,倒是也不碍着他看书。 雪天难行,差不多小半个钟头功夫,才到柳家。蓉姐儿知道今天姐姐回来,早等不及了,早早候在门口等着。铜钱儿跟一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牵着她手,一起等在门口。 “姐姐。”蓉姐儿兴奋。 柳芙下马车,一把将蓉姐儿抱起来。 “在家有想我吗?”柳芙问妹妹。 “有啊,天天都想着呢。”蓉姐儿乐着,又问,“姐姐可以在家多住几日吗?三堂姐也在呢,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蓉姐儿失望,鼓着嘴巴。 柳芙理直气壮:“因为姐姐嫁人了呀,不再只是蓉姐儿的姐姐了。我要是还继续住在娘家,你姐夫一个人多可怜呀。” 蓉姐儿立即不肯要姐姐抱了,蹭着身子下地来,开始扯顾晏衣摆。 “姐夫,你让姐姐留下来多住几日好不好?好不好嘛?”蓉姐儿可怜兮兮的,“我从小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现在姐姐说嫁人就嫁人,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 “不许闹你姐夫。”柳芙捏妹妹脸,“你哪里可怜?你三姐不是在么。” 说罢,柳芙不理会妹妹,直接进去。蓉姐儿忙屁颠颠跟着说:“是三姐让我这样说的。” 柳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挠蓉姐儿痒痒:“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 蓉姐儿笑着往柳芙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闹着:“瞧,三姐欺负我了。” 柳芙柳芽柳蓉三姐妹去了郭氏屋里,柳芙解下斗篷,问母亲。 “娘这些日子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柳芽挨着郭氏坐,故作亲昵道:“大伯母现在拿我当亲闺女,只要有我在,她当然心情好啦。” 柳芙怼她:“我娘只是现在才拿你当亲闺女吗?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对你可就比对我好。不过,好在没白疼你,有你在,我也安心。” 柳芽知道堂姐说的是苏氏,忙道:“这些日子,大伯再没去过苏姨娘那里,都是来大伯母这边的。不信问蓉姐儿,是不是?” “是是,三姐没骗人。”蓉姐儿作证。 柳芙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柳芙就知道,通过那件事情,娘怕是对爹爹失望了。这样也好,不再付诸感情,就不会再受伤。 一个没了心的女人,男人再怎么外面沾花惹草,也伤不到她的心呀。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爹爹爱来不来。”柳芙剥了颗橘子分给大家吃,又说,“不过,来娘这里,总是比去苏姨娘那里好的。除非爹爹将苏姨娘母女赶出去,让柏哥儿给娘养,否则,不可原谅。” 柳芙就是想赶走苏氏母女,眼不见为净。 苏氏不是省油的灯,那董绣春也是一条毒蛇。自己的娘,可是温室里的花骨朵儿,斗不过。 柳芙琢磨着,苏氏母女想对秦忠下手的话,估计就在今天。柳芙猜测,苏氏为了能将女儿嫁给秦忠,应该会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包括 她摸着下巴,一脸奸笑。 “娘,我忘了有件事情跟夫君交代,先去前头。”柳芙要走。 郭氏喊住她:“你洪叔叔在呢。” “洪叔叔?他怎么今天来了?”柳芙万分诧异。 郭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夫君跟洪世宣是二十年的兄弟了,一直走得近。过年往来,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来拜访你爹爹的吧,说是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着急啊。”柳芙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一个县的,大老远跑来一趟,一来一回的,也得小半天功夫呢。他这瞎折腾的,不累吗? 柳芙不待见这个洪世宣,也是因为苏氏。四年前他爹错睡了苏氏那回,这个洪世宣也在。柳芙总想着,怎么不是洪世宣睡错了,偏是她爹爹呢? 柳芙抱手在屋内走来走去,郭氏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芙姐儿,坐下来歇歇吧。” 柳芙却说:“既然洪叔叔来了,我更要去前头了。大过年的,我也该去给他拜个年才对。” “我也去。”柳芽坐不住。 蓉姐儿也说:“我也去。” “老爷,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这要打发奴婢出府。”胡妈妈万分委屈,“若真是奴婢做错了事情,老爷请责罚就是了。只是,奴婢在府上呆惯了的,这骤然离开,总归舍不得。” 柳重山刚要说话,柳芙便笑盈盈道:“胡妈妈是咱府里的老人了,别说是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做错了,念着旧情,也不会对您老怎么样。妈妈且放心吧,不会真让您一辈子都跟着我。” “是这样的,顾家老夫人上了年岁,近来胃口不大好。妈妈您有一手的好厨艺,我就想着,能不能委屈妈妈跟我去一趟顾家。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到除夕,也就让妈妈回来了。” 柳芙态度十分好,倒是叫胡妈妈听得愣住了。 正愣神的功夫,外面苏氏莲步款款走了进来。胡妈妈见苏氏来了,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似的,两眼冒光。 柳芙抿了口茶,目光沉甸甸的,似笑非笑。 她倒是也不着急走,腰背挺直了些,竟有些看好戏的心思。 苏氏笑着朝顾晏福了下身子,这才走到柳重山身边去,有些嗔怪道:“老爷,姑爷来了,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匆匆赶来,好生失礼。” 柳重山道:“听说你病了,便没派人去打搅你。怎么起来了?”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是近来累着了,不碍事。”苏氏在柳重山旁边坐下,目光流转间,尽显算计,“芙姐儿,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你回来,姨娘替你做主。” 苏氏这话,明显是有些挑拨的意思了。当着顾晏的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摆明是说柳芙在她跟前说过自己夫君的不是吗? 看似关怀,实则挑拨,当真毒妇也。 “姨娘您说什么呢?我何曾受了委屈?”柳芙搁下茶盏,端坐,眼珠子朝顾晏方向瞟了下,然后梗着脖子开始表忠心,“我跟夫君好着呢,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天天想着念着。夫妻间拌嘴,那也是情趣。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小吵小闹,还更能增进夫妻感情呢。” “夫君,您说是不是?”柳芙献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晏抬眸睇了她一眼,眉眼冷清,只道:“时间不早了。” 柳芙便特别贤惠的站起身子来,挨了过去,主动去牵住他暖和的大手,摇啊摇:“那走吧,以后咱家都听你的。”转身看向胡妈妈,“妈妈跟着。” 苏氏心里冒火,忙问:“怎么?胡妈妈也跟着?” 柳重山道:“亲家老太太胃口不太好,芙儿带着胡妈妈去住几天,也算是尽点孝心。” 苏氏脸上笑容僵硬得难看:“芙姐儿孝顺,原我不该拒绝的。只不过,柏哥儿吃惯了胡妈妈做的菜,现儿妈妈走了,怕是柏哥儿会” “柏哥儿最懂事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苏氏话没说完,便被柳芙打断了,“再说,小孩子家还小,不能总这么挑食,挑食容易营养不良。柏哥儿不懂这些,姨娘怎么也不懂?还由着他。” 苏氏脸上笑容僵得有些发麻:“怎么非得是胡妈妈?大厨房里,不是好几个厨娘。” 柳芙反问:“是啊,大厨房里好些大厨跟厨娘,怎么姨娘就非得要留下胡妈妈?” 胡妈妈:“”怪我做菜太好喽? 苏氏还不肯死心:“要不让赵大厨跟着去吧,赵大厨的厨艺,可比胡妈妈好很多。而且,在府上的资历也老,做出来的菜,想必是更能合顾家老太太的胃口。” “多谢姨娘费心,不过不必了。”柳芙坚持,“胡妈妈就很好。” 苏氏牙齿打颤,却有些无可奈何,她盯着胡妈妈眼睛看,说:“胡妈妈,既然大小姐赏识你,那你便好好跟去伺候。且记住了,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大小姐不开心。” 胡妈妈知道苏太太这是在敲打自己,忙说:“奴婢省得。” 柳重山跟苏氏送柳芙夫妻c主仆到门口,郭氏带着蓉姐儿也赶了来。 蓉姐儿拉着姐姐手,舍不得:“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氏嗔她:“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只有女儿女婿感情不好,女儿才会回娘家来,她可不希望这样。 蓉姐儿耷拉着脑袋,有些蔫儿。 柳芙俯身来,捏她圆脸儿:“腊月十六是麦哥儿满周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啊。” “腊月十六?”蓉姐儿掰着手指头数,眼睛贼亮,“那还有不到十天!” “对啊。”柳芙说,“所以,咱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喽。” 蓉姐儿扭扭小身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跟姐夫要好好的。”蓉姐儿小大人似的,皱着脸说,“可不能再闹脾气了啊,再闹脾气,蓉儿可得伤心了。” 说罢,将两人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十指相扣住:“你们是夫妻,大手牵着小手,这样才好。” 柳芙嘿嘿笑,“吧唧”亲妹妹一口:“在家好好照顾娘。” “我知道。”蓉姐儿眨眨眼。 柳芙转身,笑眯眯望着顾晏,一脸自豪:“我知道的,夫君是想抱我上马车去。” 顾晏如点漆般通透的黑眸,直直盯着柳芙看,肃容冷漠。无需吐出一个字,无形的威严便吓得柳芙自己麻溜钻进车里。 仿佛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她就又要挨板子似的。 她觉得自己完了,那顿板子打得她真的有了心理阴影。往后还得朝夕相对,可怎么是好? 不过柳芙又觉得,自己好歹多活了那四年,比起他来,有些前瞻性。他是打过自己,可现在的他,还不是四年后的他啊,她不跟他生气,也不能怕他。 这样一想,柳芙便鼓足勇气去看顾晏的眼睛。 顾晏坐马车来的,一路上无聊,便带了本书,算是打发时间用。 一进马车,他便捧着书来看。 感受到了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顾晏头也没抬一下,素白干净的一双手轻轻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来。 “你父母已经看不见,你也无需再演戏。” 柳芙泄了气,捧着脸,跟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闹脾气自己跑回娘家,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顾晏皱眉,合上书,终是抬眸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女子。骤然抬眸的那一瞬,一张雪白的脸儿便出现在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顾晏记得,当初新婚不久的那个年,她是不管不顾不听,坚持要和离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放下了身份来,刻意讨好了? 顾晏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故而扯唇轻笑一声,只道是命数。 “今天有些晚了,衙门怕是关门了。等明儿一早,我们再过去。”顾晏重新又够过书来,随意翻看起来。 柳芙心一跳,而后装傻问:“咱们又没吃上官司,去衙门干什么?再说,人刘县令忙得很,没空招待咱们的。” 顾晏道:“别装傻,不是要和离的吗?趁我这两天有点空,赶紧把这件事情办了。” 柳芙忽然弯腰,紧紧捂住肚子:“我肚子痛。” 顾晏冷冷看着她,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柳芙不是装的,是真的肚子痛。她到了小日子,加上之前落了水,寒气加重,这回反应更厉害了。 “我是真的肚子痛,不是骗你。”柳芙憋红了脸,吱吱呜呜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我我来了月事。” 顾晏没说话,只将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 柳芙接过来,软绵绵说了一声谢谢。 马车在顾宅门前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呈了黛青色。 街上早没了人,街坊邻居也都点了灯。渐渐刮起风来,顾宅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来飘去。 铜环黑漆的小门开了,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来,是允哥儿。 允哥儿见是四叔接了四婶回来了,忙喊着说:“四叔四婶回来了,爹,娘,四叔四婶回来了。” 很快,从宅院里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来。 此妇人,便是顾三夫人宋氏。 宋氏道:“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呢。” 顾晟也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皎姐儿,男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越发显得清风雅月般超凡脱俗。 “怎么不下车来?”顾晟问了一句。 车上,柳芙身子虚得不行。以前每每来月事,也会不舒服,但是这回因为身子入了寒气,越发厉害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107 此为防盗章  姚妈妈弯腰, 想拉开胡妈妈, 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 “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c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 说是湖面结冰了, 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 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 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 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 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 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柳芽的闺房里,柳家几个姐妹都在,柳植的媳妇小赵氏也在。 柳芽挨了打,半边脸又红又肿,小赵氏煮了鸡蛋,正用鸡蛋搁在她脸上滚着呢。柳芽疼得龇牙咧嘴,想逃开,旁边柳荷死死将她按住。 “大姐,你别按着我了,我肩膀都要被你揉碎了。”柳芽诉苦。 柳荷长得像自己父母,又高又壮,皮肤还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柳荷听妹妹这样说,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在也晓得疼啊?我看你越来越不懂事了,长幼不分,你竟然敢那样跟大伯说话。”柳荷觉得妹妹实在是被惯得有些不像话,再不管管她的话,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估计也有的架吵了。 柳芽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柳荷一脸严肃:“你是哪句话都没错,但是你的态度有错。二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还扯别的干什么?大伯是你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有奶奶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 “知道啦。”柳芽朝天翻白眼,嘀咕,“真啰嗦,也不知道姐夫跟你在一起,耳朵是不是要起茧子了。你看嫂子多温柔啊,还亲手给我敷鸡蛋,都没骂我。” 小赵氏不似她姑姑赵氏般生得五大三粗的,小赵氏中等个头细白面容。 人长得水嫩好看,性子也端方温柔。 “芽姐儿,这回嫂子可是站在大妹这边的。大妹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得好好听着。”小赵氏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还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妹说得对,大伯再怎么样,有奶奶呢。而且,二妹说大伯没事,但你不能说。你说了,岂不是叫爹娘为难?” “好了,我知错了,你们别再骂我了。”柳芽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等明天,我一定亲自负荆请罪,给大伯认罪。” “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了。”小赵氏开始打圆场,看向柳荷道,“大伯最疼芽姐儿了,估计这会儿,他也后悔打了芽姐儿呢。” 柳芙说:“爹这么疼芽儿,竟然为了一个苏姨娘打了芽儿。我想,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苏氏在他面前哭一哭,差不多就可以闹过去了。” “啊?”柳芽一听就叫起来,“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大伯再宠苏氏,再信任她,可你才是他亲闺女呀。” 柳芙心凉了半截,只冷冷说:“别忘了,可还有一个柏哥儿呢。” 大家互相望了望,都紧闭嘴巴,不再说话。 郭氏无子,只苏氏生了柏哥儿。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将来大房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柏哥儿的。 再疼闺女,可闺女也是外人,顶多嫁妆置办得多些罢了家族里的生意,已经嫁出去的姑奶奶不好插手管。 屋里正安静着,金雀儿撩帘子走进来,朝着几位主子请了安,而后说:“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柳芙脸红嘴肿,样子十分狼狈。见众人望着自己笑,她也陪着笑,还不知道,银串儿回去后在门外面听到了动静,早跑着走了。 宋氏也是妇人,知道那种滋味跟厉害。见人没注意,悄悄凑过来,关心说:“你要是腰酸的话,再去歇着没事的。反正晚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不着急啊,不需要你帮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话才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掐腰走到银串儿跟前,拧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说的?” 银串儿笑着讨饶:“大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来拉着:“芙儿,这有什么的啊,说了咱也不会笑话你。你是新妇,脸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给她传授经验,“习惯了就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108 此为防盗章  眼见着弟妹被小叔接回来了, 宋氏头一个高兴。但她也知道小叔跟弟妹婚后总吵吵闹闹的,关系不大好。小叔冷漠孤傲, 不似自己夫君温柔随和,弟妹也是富家千金, 是从来不肯低头服软的性子。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 真是叫旁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又见小叔一回家二话不说就抱着弟妹往自己屋去, 宋氏真怕平时冷肃的小叔生气起来会动家法。所以, 她忙跟着两人身后跑。 顾晟却及时将人拉住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宋氏不肯:“小叔打芙儿怎么办?” 顾晟好笑:“怎么可能?四弟不会打女人的。好了小玥,走吧, 听我的没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祖母跟二伯母还等着。” 顾晟也不容妻子拒绝辩解,直接推着人便往堂屋去。 屋外夫妻两人的话, 柳芙听到了。她心想,顾晏怎么就不打女人了?心狠起来,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大板。 二十个大板子呀, 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委屈。 不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 都没被这样虐待过。 柳芙觉得挺委屈的,他凭什么打她啊?她为了救父去求他,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倒是好, 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到这个旧情来, 柳芙忽而觉得心虚。是啊, 他有什么旧情好念的?当初, 是她寻死觅活非得要和离的,两家长辈都出面来做了和事老,是她照死不肯的。 可能是当初她太没给他面子,伤了他自尊心了吧。所以,逮着机会便公报私仇。 其实柳芙当初坚定要和离,除了觉得跟他过不到一块去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当初她渐渐也发现苏氏不对劲,怕自己母亲在家受欺负,她想跟顾晏和离了,然后嫁给秦忠。 秦忠是她父亲的心腹,是他们柳家生意上的二把手。若是嫁给秦忠,她不但可以继续住在娘家,还能联手秦忠一起整垮苏氏。 但事与愿违,她闹赢了,结果顾晏飞黄腾达,成了京中勋贵,秦忠也不敢娶她。 不过还好,走错的路,老天重新给了一次机会,她可以选择一条更舒坦的大路重新走下去。 柳芙想,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她都要好好跟他相处。至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真叫他把自己给休了。 “夫君,我觉得自己身子虚弱得很,你留下来陪陪我吧。”柳芙自从躺下来后,双手就一直抱着顾晏一条臂膀不肯丢,她柔柔弱弱地道,“我休息会儿,然后就去给祖母请安。” 娘说的,男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所以,她想听娘的话,做一个这样的女人。 做不来,至少也得装得像点。 顾晏靠在床边坐着,黑色布袍着身,因为被妻子扯着胳膊,布袍被扯歪了,露出里面白色中衣中裤来。男人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紧实笔直,他腰背□□,眉眼低垂,面无笑意。 “闹够了没有?”顾晏坐得纹丝不动,身子丝毫不往她那里倾斜,也没兴趣看她在这里装,只说,“你的丫鬟还在外面候着,放不放她进来伺候你更衣?” 因为顾家屋子不多,所以柳芙不便带太多丫鬟来。这回多带了一个胡妈妈,所以,柳芙便留了银串儿在娘家。 贴身丫头,她只带了一个金雀儿来。 想着金雀儿还在外面,柳芙也舍不得她挨冻,忙说:“夫君先去吃饭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顾晏没吭声,起身就走。 很快,金雀儿进屋来了。 “小姐,您还好吧?”金雀儿挺担心的。 她一下马车,就见姑爷非常粗鲁的抱着小姐从前头马车下来,大步往宅子里去。她还听三奶奶说,姑爷可能会打小姐,心里吓得不轻。 偏主子不发话,她也不敢进屋来,只能候在外头。 “我没事,好着呢。”柳芙抱着枕头说,“就是来了月事,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吧。” “啊?”金雀儿愣了会儿,脸忽然红了一下,这才小声说,“奴婢这就去。” 柳芙暂且身上还是干净的,她只是每回来月事的前一天,肚子会痛。金雀儿打了热水给她洗了洗,垫了月事条,柳芙便去了堂屋。 瞧见柳芙来了,正在给闺女皎姐儿喂饭的宋氏忙起身迎接:“你还好吧?” 柳芙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却十分灿烂:“我挺好的啊。” “来,坐下来吃饭吧。”宋氏拉了柳芙去桌边,“以为你不来吃呢,给你留了热汤。在锅里,我去端来。” “三嫂,不用麻烦了,我不喝汤。”柳芙拉着宋氏坐下,瞧见允哥儿跟皎姐儿两个,挨着亲了下,这才对顾老夫人说,“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孙媳妇的,忙慈爱地说:“小夫妻闹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来那么多错啊对的。想祖母年轻的时候,性子可比你辣得多,刚成亲那会儿,也是常常跟子冉澄之的祖父吵。也没什么恨和怨,就是当初不想嫁他,我的父亲却偏让我嫁他,心里不爽。” “我闹起来,比你还能折腾呢。”顾老夫人喜欢家里热闹,她觉得家里闹闹腾腾的,才像一个家。 柳芙抱住老夫人手说:“祖母也觉得我闹腾?” “闹腾点好。”顾老夫人慈眉善目,“自从你来了咱家后,家里添了不少喜气。祖母,还有你二伯母,你三哥三嫂,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你。” “就是夫君不喜欢我,是不是?”柳芙撇了下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谁说的?澄之今天下午还说呢,一日不见,甚至想念。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去接你。是不是,澄之?”顾老夫人一个劲给孙子使眼色,奈何顾晏根本不接。 可怜老夫人,眼睛都眨花了。 顾晟目光在顾晏脸上转了下,忽而打圆场说:“祖母,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对,吃饭,咱们吃。”顾老夫人拿公筷亲自夹了菜给柳芙,偏疼着说,“来,你多吃些。” “谢谢祖母。”柳芙张嘴,直接接过老夫人夹来的菜,咀嚼完咽下去了才说,“我从娘家带了胡妈妈来,让她多留几天,给咱们做菜吃。祖母胃口不好,胡妈妈做菜偏清淡,正适合您老人家。” 顾家如今就一个佣人,是平时随身伺候老夫人的。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二夫人跟宋氏做。以前的确都是十指不沾泥的小姐,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们也早习惯了。 顾二夫人面皮特别白,人挺矮的,胖乎乎的,圆脸儿显得很和蔼。 当然,人也是随和好相与的。 “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澄之媳妇的口味?”顾二夫人问,“你想吃什么,二婶明儿做。” 柳芙忙晃手说:“二婶您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您做的菜很好的。只不过,我也想对祖母尽一份孝心,奈何我不会做菜,就只能请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也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除夕的时候,让她帮忙做年夜饭。然后,就放她回去。” 顾二夫人这才笑着说:“那也好。” 宋氏悄悄凑到柳芙身边,咬耳朵说话:“你是不是想学厨艺?我可以教你哦。” 柳芙心思都在自家生意上,一时间倒是没闲功夫学厨艺,便道:“我才不学呢,我就管吃好了。” 宋氏又咬耳朵:“夫君最喜欢吃我做的汤羹,你不想学了哄小叔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哄他开”话说了一半,见对面的顾晏忽然看过来一眼,柳芙这才想起来,她的确是要哄着顾晏的,忙改口说,“那多谢三嫂。” 宋氏笑:“不客气。” 顾晟筷尾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宋氏缩了下脖子,悄悄朝柳芙吐了吐舌头。 瞬间,整个堂屋安静下来。 柳芙这几日来小日子,窝窝囊囊在床上躺了几日。小夫妻两个分床睡,顾晏在窗下的榻上铺了褥子。 白天顾晏出门办事,只晚上才回来。柳芙来小日子精神不怎么好,暂时也没心情去讨好他,这几日,两人倒是处得挺和睦的。 所谓的和睦,就是不说话。 等到柳芙月事走干净后,让金雀儿去厨房喊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丢下手上的活,去了柳芙屋里。 “大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胡妈妈本来以为大小姐带着自己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要刁难自己呢。但这几日,不过就是要她好好做饭伺候老夫人,也并没有别的苛刻要求,胡妈妈才一时放下心来。 柳芙让金雀儿拿了一粒碎银子给胡妈妈,笑道:“我都知道了,妈妈做的菜,祖母非常喜欢。” 胡妈妈接过银子,忙收了起来,喜笑颜开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怠慢。” 柳芙说:“你也放心,知道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留到年底吧,帮着做一顿年夜饭,再回柳家去。” “好。”胡妈妈觉得没问题。 “对了。”柳芙又说,“十六是麦哥儿满周,到时候,你随我去一趟乡下。” 胡妈妈却有些犹豫起来:“大小姐,不是说让奴婢伺候老夫人的吗?怎么小少爷满周岁,也得奴婢跟着。” 柳芙道:“二叔一家留在乡下务农,虽说日子过得也十分不错,但到底不比城里。我爹给三叔买了宅院,二叔却坚持不肯要,我总觉得得更加对二叔一家好才行。麦哥儿是大哥的儿子,也是二叔的长孙,合该热闹热闹。胡妈妈你烧菜好,回头跟着去,也能露两手。”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柳芙说,“哦对了,听说妈妈的小儿子最近也在说亲,家里房子得换个大些的吧?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点。” 这正是胡妈妈的一块心病,大儿子娶媳妇彩礼钱花了不少。小儿子娶媳妇,女方家不求多少彩礼,只求房子要大些的,能让女儿住着舒坦。 若是大小姐能帮忙,那真是 胡妈妈忙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厚爱。” “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那奴婢去忙了。”胡妈妈扭着腰开开心心走了。 金雀儿却十分不解:“小姐,这胡妈妈可是苏太太的人。您这样对她好,她不会领情的。” “不需要她领情。”柳芙坐在床边,玩着自己的一双美手,“我只想挑拨挑拨。” 其实前世的时候,柳芙就怀疑自己那次落水不是意外。后来,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了嘴。 而这个胡妈妈,就是害得她“投湖自杀”的执行者。可怜苏氏做事干净,她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那么,就只能离间,从而使他们主仆生出嫌隙了。 只要苏氏对胡妈妈的忠心产生了一点点怀疑,她就有机可乘。 原本蹲在屋檐下的男童瞧见了,立即跳起来迎过去:“曾祖母,您瞧,四叔亲自给我做木马呢。” 屋檐下坐着的男子没动,他穿玄色的袍子,桃木簪子束发,典型的市井小民打扮。 “允哥儿乖,你自己去玩儿,曾祖母找你四叔有话说。”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曾孙脑袋,打发他去了。 “澄之,你真的不打算去柳家接你媳妇回来?”老夫人在年轻男子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心肠好,人也热情,更是孝顺。性子是有些骄纵,可也不碍事,你让着些就是了。” “是她自己跑回去的,我没撵她走。”男子回着长辈的话,语气尽显恭敬,不过,却没有将老人家的话听进去的意思,依旧忙着手上的活,眉眼微垂,“她要是想回,自己会回。不想回,我去接她,她也不会回来。”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冷傲清高了。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的顾澄之啊?所有女孩子都得倾心你,围着你转?”老夫人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要我说,就你媳妇这性子挺好,能捏得住你。” “真娶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还不得由着你上天。你这性子,也要人压一压。” 顾晏手上动作停住了,抬眸望着老人家。只一眼过去,便是年逾七旬的老妇人,也得软了语气来。 “好了好了,知道跟你说也没用。不理你了,我去找老三媳妇去。” 他生气?那她还生气呢,她这操碎了心,为的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脸色便也不好了。 顾晏皱眉:“您就真这么喜欢她?” 若不是自己祖母松口拍板定下这门亲,任凭那柳重山再一头热,这亲事也定不下来。 “喜欢啊。”老夫人一脸认真,原本浑浊的老眼也亮了几分,“长得明艳动人,任谁瞧着都喜欢。你二伯母跟你三嫂,还有允哥儿皎姐儿,都喜欢。” 顾晏沉默。 这是给谁挑媳妇呢? “你去不去啊?”老夫人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晏将做了一半的木马扔下,坐姿依旧没动,只抬眼:“我去,但这是最后一回。”略皱眉想了想,他忽而轻笑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若是她坚持要和离,我便不带她回来了,一会儿直接去衙门办手续。” “浑说什么?”老夫人不高兴,“你媳妇不是那样的人,你没回来前,我们一起处的好着呢。你一回来,她就哭着回娘家去了,指不定谁的错,你别回回都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祖母!”顾晏“嗖的”下起身,脸黑如锅底。 “干干什么?”老夫人脚下有些浮,退了一步。 虽然是爱孙,也是晚辈。但是,他也大了,都二十三岁了。 所以,顾家男儿该有的威严,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跟他祖父一样,严肃起来,还挺能吓唬人的。 老夫人道:“好,要真是芙儿不好,我回头说她。你带她回来,不许去衙门。” “知道了。”顾晏应一句,朝着老夫人弯了弯腰,这才离去。 盯着孙儿离去的背影看,老夫人喃喃自语:“可真是怪了,这回外头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芙睡了大半天,差不多快傍晚的时候,才喊银串儿伺候她穿衣。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太阳还没落山,柳芙让银串儿跟着她出去散散步。去了湖边,银串儿拉着柳芙说:“小姐,咱们回去吧。天儿冷,您还没大好呢。” 银串儿怕主子又投湖,但柳芙就是故意来这里的。 “睡了一天了,总得松松筋骨。”她继续往前走,“对了银串儿,我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对对啊,小姐,您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姑爷就会来接你了。”银串儿是真怕。 柳芙却盯着湖面看:“天这么冷,湖面都结冰了。我要是真想死,干脆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还费个什么劲儿。先在湖面凿出一个大窟窿来,然后再跳?当我傻啊。” “小姐,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银串儿觉得主子今天语气有些怪怪的。 不对,应该说,自从小姐醒来后,一直都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她看不出来。 柳芙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拍了拍手,在湖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干,之后就回去了。 柳芙人才进芙蓉阁,就有伺候在前院的老妈子来请说:“大小姐,姑爷来了。老爷打发奴婢来,请小姐去前院呢。” 顾晏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接自己回家了?柳芙心里大喜。 她是真的大喜,反正此时此刻挺开心的。只要不跟顾晏和离,那么,往后的那些糟心事,就全部都没了。 柳芙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院。 柳重山正在花厅里招待顾晏,见女儿来了,他笑着招手:“芙儿,女婿亲自过来接你。这回,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千万别再闹什么别扭。” 再次见到顾晏,不知道为什么,柳芙总莫名觉得屁股疼。 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她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怵他。以前做夫妻的日子短,她只知道自己夫君非常冷厉,可他的那些手段却从来没有对付过她呀。 那回父亲入狱,她走投无路拉了脸来去求他的。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他竟然说她胡搅蛮缠。 不但不帮她替父亲翻案,反而说她藐视公堂,活生生打了她二十板子。 好歹也是一个被窝搂着睡过觉的,他也真舍得啊他们抱在一起云里雾里圈圈叉叉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心狠。 柳芙下意识揉了揉屁股,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靠过去。 “夫君。” 娇滴滴一声,声音又甜又软,端的是温柔小意。 别说是顾晏万分意外,便是柳重山,也吓了一跳。 他闺女,女儿身子男儿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娇滴滴的时候?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儿家再嚣张泼辣,遇到自己的男人,总归是要绵柔几分的。 柳重山捋着胡须笑,那边顾晏只望了眼妻子,便朝岳父抱手道:“那小婿便先带娘子回去。” “不着急不着急,既然来了,晚上留下来,咱们翁婿两个喝一杯吧。”柳重山是极为欣赏顾晏的,他十分看好眼前这个青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109 此为防盗章 时间久了, 她就跟柳芙这个堂姐关系更好。 之前一年得有五六个月住在城里,后来柳芙嫁了人, 柳老二觉得女儿再住在自己大哥家有些不像话,便将她带了回来。村里不好玩儿, 天天除了耕田就是种地,哪里比得上城里啊,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柳芽娇气,柳重河夫妻也疼爱这个闺女, 所以别说地里的农活了, 就是家里的家务活, 也不让她做一点。 可就是这样, 柳芽还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只见到柳芙, 她才开心一些。 “姐,我在家可无聊了。”柳芽开始诉苦, “爹娘说我大了,现在管得可严了。不让我出门玩儿, 天天逼着我绣花绣鸟的,烦都烦死了。” 屋里就她们姐俩,柳芽也不必顾及什么,有话就直说了。 柳芙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鬼机灵的, 而且就喜欢凑热闹。其实她这回下乡来, 也是打算找二叔二婶好好说说的。 堂妹虚岁也有十三了, 差不多快要到说亲的年纪。这个妹妹心气儿高, 有些瞧不上庄稼汉,她想着帮她在城里物色一个。 上辈子后来她去了贵京,就留在了京城,渐渐跟二叔一家断了联系。 只得到过大堂姐的一封信,说是堂妹成亲了,嫁给邻村的一个人。本来是喜事,可不知道为何,成亲当日,堂妹竟然坐在花轿里割腕自杀了。 她当时想回来看看的,但因为正跟苏氏斗得如火如荼,一时抽不开身。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来,柳芙难过的同时也很庆幸。至少,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芙笑望着妹妹,眉眼温柔。 柳芽却吓着了:“姐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怪不习惯的。” 柳芙道:“你想不想进城去?” “想啊,当然想。”柳芽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但瞬间目光又晦暗下去,“可是爹娘不会答应的。” “二叔二婶那边,我来做功课。家里有你在,我也放心我娘跟蓉姐儿。” 柳芽听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柳芙凑到妹妹耳边去,将苏氏害她落水的事情说了。 柳芽大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看吧,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来。” “嘘~”柳芙竖起食指挡在唇边,“你小声点,免得打草惊蛇。” 好在柳芙的闺房在后院,而那些亲戚邻居,都在前头热闹。后院一时安静,倒是没什么人。 柳芽撇了下嘴,哼哼道:“之前在大伯家的时候,她对我可热情了,说话滴水不漏,做事也面面俱到。虽然说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细细想了,才明白哪里不对劲。她算什么东西啊,不过就一个寡妇,勾引大伯怀了柏哥儿,这才进柳府的。” “她还真当她是大伯的正室啊,每回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我都哎呀,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柳芽说着,还配合着抖了几下。 “姐,这回咱一定要好好治治她。让大伯c让家里所有亲戚长辈都看一看,她苏彤究竟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要说柳芙怎么就喜欢这个妹妹呢,她们俩在一起,最能聊得来。 而且,柳芽鬼点子多,最能出主意。 姐俩在屋里搂着说悄悄话,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柳荷牵着蓉姐儿进屋来,见两个妹妹坐没坐相的,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姐俩说什么呢?”柳荷说,“你们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柳芙柳芽一惊,立即抬起头来。 四下瞧瞧,见除了柳荷跟蓉姐儿外,并没别人,也就放心了。 “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人身后啊。”柳芽抱怨,“也不知道敲门。” “门就开着呢,我敲什么啊。”柳荷还不高兴呢,指责妹妹,“外面忙着呢,你也不知道出去帮帮忙。” 柳芽往后一躺,靠在菱花窗上,玩着手说:“我才不去呢。” 柳芙伸头朝外面看了看,问柳荷:“大哥跟大姐夫他们捉猪回来了吗?” 柳荷抱着蓉姐儿在炕上坐下,才说:“没呢。庆伯家的猪找着了,钻进山里,被撵回来了。不过,他们说在山上看到了野猪,说怕野猪跑下山吓着村民,就打算把野猪捉回来。大哥跟百业回来拿了工具,又走了。” “那我夫君呢?”柳芙着急问。 柳芽没绷住,捂着嘴巴笑起来。 “二姐你臊不臊啊,一口一个夫君的。大哥大姐夫在呢,二姐夫还能走丢了啊?” 柳荷打了下妹妹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这才对柳芙道:“百业回来拿工具的时候,我问了他,他说妹夫跟他们在一起呢,你放心吧。” 柳芙才不是不放心顾晏,顾晏出身世家,人家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 她是担心,怕大哥姐夫他们浑来,带着顾晏做一些他并不想做的事情。 顾晏这个人,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抓猪这样的活,他并不喜欢。 “我才不担心呢,我就是问问。”柳芙才说完,外面哄闹声越来越大。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柳荷起身出去。 “我也去。”柳芽一下子就从炕上跳下来。 柳芙牵着蓉姐儿手,也跟着柳荷柳芽姐妹出去。 前院里,柳植跟张百业两个手里拿着拇指粗的麻绳,正在捆猪。 顾晏劲松般,立在一旁,微垂眸看着。 柳芙冲破人群,挤到顾晏跟前。 “夫君,你还好吧?没伤着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见很多人都在,柳芙也丝毫不避讳,蹭在顾晏身边,装作夫妻情深的样子。 顾晏望了她一眼,只道:“没事。” 柳芙便拉着顾晏的手,摇来晃去,目光只定在他身上,还冲他笑。顾晏看着地上的野猪,目不斜视,并不搭理。 柳荷心细些,她想着顾晏这样的城里人,应该是最爱干净的。又见顾晏衣裳脏了,便悄悄拉了妹妹到一边,对她说:“我一会儿找大嫂拿一身大哥的衣服来,你带着妹夫去偏房吧。厨房里有现成烧好的几锅热水,我一会儿拎过去。”抬手指了指顾晏,“妹夫瞧着是个爱干净的,都怪百业,非得拉着妹夫去。” 柳芙:“是烧好准备用来烫猪的热水吗?” 柳荷:“是。” “不怪姐夫,是他自己要去的。”柳芙忙嘿嘿乐起来,对用烫猪的水去烫顾晏这事儿,她非常积极去做,“多谢大姐。” “客气什么。”柳荷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柳芙让柳芽带着妹妹玩儿,她则请着顾晏去了偏房。 “大姐去打热水了,她一会儿会放在外面,我去帮你拎进来。”柳芙领顾晏进了偏房后,只有两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她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不假,可他也是未来的顾王殿下。 手握实权,高高在上,天子亲信。 柳芙其实心里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等将来顾家平反后,顾晏未必会再愿意留着她这个妻子。 他是勋贵子弟,出身高贵。如果不是家族突然遭了难,娶的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又怎么会娶她这样一个商户女。柳芙忽然想起前世他后来被赐婚的那个未婚妻来,心里其实还是蛮怅然的。 如何比得上啊! 将来,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她向来也乐观,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至少现在,顾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多。 这间偏房,就是柳重河一家用来洗澡的地方,房间很小。放一个大木桶后,基本上就有些行动不开。 柳芙干劲十足,一桶桶拎了热水倒大木桶里,见差不多了,才开心的拍了拍手说:“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 “回来。”顾晏喊住了她,字字冷硬。 柳芙背脊立马一僵,只觉背后冷风嗖嗖,继而笑着回眸:“怎么了?” 顾晏面色清冷,只眉心轻轻凸起。 他负手立在一边,睇着妻子问:“之前闹和离,现在为什么不?” 顾晏在等着她说实话。 其实那天去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怕是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荒唐事,莫名回到了四年前。 柳芙却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上辈子那个被她抛弃了的男人。 “我想通了啊,我觉得你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柳芙声音软绵绵的,好听得很,她娇滴滴的,“夫君,那人家是女孩子嘛,犯了错是不假,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不然,人家多可怜。” 顾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望着她的眼睛,许久都不说话。 论定力跟气场,柳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柳芙只望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来。 “一会儿水要凉了,你快点洗哦。”柳芙此刻心里蛮怕的,为了掩饰,她抬手摸了下耳垂,“我在外面等着你啊,夫君。” 才要推门出去,顾晏声音便再次沉沉传入她耳朵里:“既然决定要好好过日子,你便留下,帮我洗。” 说罢,顾晏开始脱自己衣裳。 柳芙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脸红了说:“这这这这青天白日的,我们怎么能” 顾晏目光扫来,柳芙吓得闭嘴。 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记得前世她去求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冷漠不屑,还带着点愤怒。 “好,我帮你洗。”柳芙低了头,绕过木桶,走到顾晏身边,她亲手帮他脱衣裳。 从外到里,一件件,全部褪下。 柳芙心想,烫猪的开水,那拿你当猪烫好喽。但柳芙不得不承认,顾晏这身材也实在太好了些,她不敢正大光明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 其实两人做夫妻,两辈子加起来,不过也就两个多月。刚成亲那会儿,顾晏连着在家呆了有七八天。 新婚燕尔,除了三朝回门那天他稍稍消停了会儿。别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是呆在一起的。 成亲前,娘有告诉过她一些为妇之道。不过,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经历战场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跟顾晏的战场,每回都是以她哭着求饶收尾的。 他是沉默的性子,话不喜多,但那种事情上,却是极为热衷。 柳芙觉得他并没多喜欢自己,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人漂亮又身子白嫩罢了。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他,是爹要她嫁的,此般就更讨厌了。 那种事情嘛,爱的时候就快活似神仙。不爱做的时候,简直是十八层地狱。 柳芙觉得,于她来说,顾晏就是地狱。 以至于现在,再看到他不穿衣裳的样子,她都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此刻的顾晏,也没心思闹那些。 顾晏是心高气傲之人,既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便不会强来。 柳芙收拾好后,便去了前院。 金雀儿终于找到自家大小姐了,忙跑到跟前去说:“小姐,奴婢看到姚妈妈私下找胡妈妈了。” 姚妈妈是姚管家的媳妇,在柳府整个内宅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她是苏氏的人,这个柳芙一直都知道。 一听金雀儿这样说,柳芙立即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同时,脑子里涌过好些主意来。 她摸着下巴,来回徘徊。她想着,如果能够借着这件事情彻底扳倒姚妈妈的话,到时候,她会在柳府后宅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 “说什么了吗?”柳芙小声问。 金雀儿重重点头,凑到柳芙耳边去道:“的确说了小姐落水的那件事情,胡妈妈说她并未告诉小姐,可姚妈妈不信。姚妈妈说,晚上的时候,苏太太会寻个机会单独见她。” “晚上?”柳芙惊讶,“今天不回城了?” “老爷说,难得下乡来一趟,想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继续吃酒席。说是摆流水席,任村民们吃三天,钱他出。” “哦。”柳芙轻轻应一声,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法子,只等着晚上苏氏自投罗网。 娘走得早,她又疏于管教,蓉姐儿又小,不懂事,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不肯要,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柳芙这才转过身子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蓉姐儿委屈:“春姐姐说,姐姐是被姐夫赶回家的,姐夫不要姐姐了。蓉儿怕,怕姐姐难过。所以,我想问问。春姐姐说,不能告诉姐姐她对蓉儿说的话,怕姐姐会伤心。” 董绣春打的什么主意,柳芙明白。 嫌她还不够难堪的,借着蓉姐儿的嘴,过来雪上加霜呢。 若她真的是被顾家赶回来的,她让蓉姐儿这样说一句,直往她伤口撒盐,不比捅刀子好多少。怕是,她才捡回的一条命,也得没了。 董绣春,瞧着可怜巴巴的,心可真毒,跟她那个娘一样。 柳芙抱住妹妹:“姐姐跟你姐夫好着呢,蓉姐儿别担心。就是想你跟娘了,才回来小住的。等过两日,你姐夫会来接我回去的。” “真的吗?”蓉姐儿眼睛一亮,水汪汪的,“会来?” “当然。”柳芙拍胸脯保证。 蓉姐儿不傻:“那姐姐怎么掉湖里去了?不是因为姐夫总不来,姐姐生气了吗?” “失足啊。”柳芙心里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大冬天下着雪,湖面都结冰,可巧她路过的地方没结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哄蓉姐儿说,“走路不小心都不行啊?” “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再掉湖里,可怎么办?”蓉姐儿小身子直往姐姐怀里钻,“姐姐再生病,蓉儿会心疼的。” “没白疼你。”柳芙“吧唧”一大口,亲在妹妹脸上,搂着人说,“娘,我带着蓉姐儿睡会儿。” “那你们姐俩儿好好睡,娘就在外间守着。等你们醒了,一起吃晚饭。” 郭氏起身,示意铜钱儿帮小女儿宽衣。她又望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欣慰的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外面的大雪停了,西边儿映着霞红。晚霞映照着白雪,美不胜收。 听到内室的动静,郭氏撩帘子进来说:“蓉姐儿收拾收拾,跟娘去西院儿。芙姐儿,一会儿晚上你自己先吃,晚饭娘都安排好了。” 柳芙一边帮妹妹穿衣,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去?” 西院儿是她奶奶跟三叔一家住,柳老太太偏心三房,就让大儿子买下隔壁的宅院来,给小儿子一家住。 柳重山不差那点钱,加上也心疼自己三弟从小就病怏怏的,所以爽快答应了。买下西边的院子后,柳重山请了瓦匠来,将两栋宅院中间的那道墙打通了,做了一个月亮门。 平时两房进出,都从这里过。 老太太跟小儿子一起住,郭氏苏氏等,往常都是一早过去请安。 今儿这个时候差人来喊,肯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要说。 郭氏道:“杭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差人来喊,怕是说这个的。” “这事情就这么着急啊,非得现在过去。明天一早去的时候,不能说吗?”自己奶奶偏心,柳芙心里可也不待见老人家。 自己娘没生出儿子来,可没少遭老太太的白眼委屈。 “你也少说两句吧,留在屋里,好好歇着。”郭氏细细瞧着大女儿脸色,松了口气道,“瞧着好了不少,大夫叮嘱你喝的药,记得要喝,一口都不能剩。” 老太太的心思,柳芙是看得透透的。三番五次提她二堂兄的亲事,肯定是说给他们这一房听的,想替她二堂兄多要些铺面银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110 此为防盗章 苏氏的身份有些尴尬, 说是跟郭氏不分大小, 但其实她也就是个妾。 以前在家里,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 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 从堂屋出来, 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 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 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 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 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 微弯着些腰,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也问了她。她说, 她没跟大小姐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 就问她, 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 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 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跟苏氏争的时候,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 她还在撒谎。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第 109 章 此为防盗章  “什么?”苏氏听后, 更是火冒三丈。 她心里积压着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她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来,牙齿也打颤,一双眼睛里, 含着恶毒的光,仿若想立即将柳芙碎尸万段一般。 她来柳府有四年时间, 这四年来, 她处心积虑去经营, 好不易一点点抓住老爷的心点点渐渐掌控柳家的生意。为了达到目的,四年来,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计,都在演戏。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般的小把戏, 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且, 她进柳家的门, 还并不是因为得柳老爷喜欢,不过是因为一个错误。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 不得老爷宠爱, 身份又不明不白, 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 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 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c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柳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顶着两只熊猫眼。 允哥儿跟皎姐儿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自己婶婶眼睛下面青了一块,还笑话她。柳芙顺势揉了揉兄妹俩的团子脸,然后抱着皎姐儿在院里转圈跑,吓得皎姐儿叫着喊爹娘。 顾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担心,只说:“弟妹,皎姐儿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顾晟跟前:“三哥,你怎么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顾晟笑着,他相貌绝不输顾晏,瞧着十分温柔雅润,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身素色衣袍,说不出的雅致清贵,这才对柳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弟妹也无需担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的,遇事就是镇定。 “四婶真讨厌,皎儿都要不喜欢你了啦。”皎姐儿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凑过去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皎姐儿的。没办法,谁让皎姐儿这么可爱呢。” 皎姐儿被哄得高兴,就又朝柳芙扑来。 “四婶婶,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顾晟的书箱出来,递给自己夫君:“时间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顾晟接过书箱背上,冲妻子笑了笑,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才又对柳芙道:“弟妹最近变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间关系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们吵架的时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吗?”柳芙眨眨眼睛,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三哥你记错了,我才没有,我跟夫君好着呢。一天不见,我都想得紧。你没瞧见,他出了事情我很着急吗?”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们小夫妻好着呢,夫君你别挑拨。” 顾晟笑着摇摇头,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想。再说,四弟跟弟妹恩爱,这也是好事,至少家里清静了不少,他夜间看书,也再没哭闹声打搅他了。 “允哥儿,皎姐儿,爹爹要走了。你们在家乖乖的,听你娘的话。” 允哥儿皎姐儿异口同声:“爹爹早些回家哦。” 顾晟走了,宋氏在家带孩子。顾二夫人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柳芙也温了一小壶酒来。 外面的马车备好,金雀儿跟着去赶马车,银串儿留在家里帮忙做事。 刘聪一家三口就住在县衙,他就知道顾家今天会来人探顾晏,所以一早便等着了。等到顾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亲自带着人去大牢。 顾晏穿着囚服,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顾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捧着卷书在看,倒不像是进来吃牢饭的。 刘聪命狱卒来开了牢门后,便将狱卒打发走了。 等狱卒走后,刘聪才抱拳朝着顾老夫人作揖道:“还请老人家放心,澄之清者自清,要不了几日,就能出去了。这些日子,怕还是得委屈他。” 顾老夫人扶起刘聪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信不过你吗?” 柳芙知道刘聪将来会升迁为京官,跟顾晏成为同僚。不过此刻,她装作吃惊的样子: “噢!原来你们是旧识!”柳芙嗔,又抱怨,“那夫君昨天怎么不说?害得人家担心你一夜。你瞧瞧,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都不好了。亏人家心里有你呢,你都不心疼人家的。你真讨厌,人家都不要理你了啦。” 柳芙学着侄女皎姐儿撒娇的口吻,加了点火候,对着自己夫君,半怨半嗔。一边说,一边还抛了个媚眼。 顾老夫人不说话,望着孙媳妇。刘聪一脸懵,目光不停在顾晏跟柳芙脸上打转。旁边,金雀儿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的那个行事风风火火的大小姐吗? 顾晏正襟危坐,倒是还算能消受得起。 柳芙见忽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她眨眨眼睛。是娘说的啊,女人就该适时撒撒娇。 她自觉得刚刚那样说,挺好的,娇滴滴的,声音也被她控制得十分柔媚,简直堪称完美。柳芙自鸣得意,心里挺高兴的,觉得自己现在装小女人渐入佳境,往后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顾老夫人想,既然孙媳妇都百般讨好她孙子了,她不能寒了这丫头的心,她得夸一夸她,再顺便骂一骂孙子。所以,老人家想了想,就开始严肃斥责孙子。 “这件事情,是澄之做得不对。瞧你媳妇,多担心你,昨儿回去哭了好几回,眼睛都哭肿了。” “是吗?”顾晏睇着妻子,“孙儿觉得她看起来挺高兴的,不像哭过的样子。” 柳芙得到了老夫人的夸赞,觉得自己方法可行,于是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夫君,你好没良心的啦,你竟然这样冤枉人家,人家” “够了。”顾晏实在是受不了了。 顾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孙媳妇打从这回娘家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她想,他们小夫妻私下再怎么黏糊都没事,但是当众这样腻着,总有些不太妥当的样子。 有些怪,但老夫人又不知道哪里怪。平时瞧老三夫妻腻歪在一起,倒是挺和谐的啊。 老夫人岔开话题:“芙儿,你亲自给澄之带的酒菜呢?拿来,给澄之吃。” 柳芙忙从金雀儿手里接过食盒来,一一打开,将酒水跟热乎的饭菜端出来,搁在顾晏跟前。 菜摆好后,柳芙就顺势坐在了顾晏旁边,一点都不避讳还有人在场,只亲热挽起顾晏手臂来。她将脑袋靠在自己男人肩上,继续说:“真的很想你的,一天见不到你,人家都过得不踏实的。”她一副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夫君,我会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家,我就天天来牢里给你送酒送饭。” 柳芙想,他这怎么说也算是遭了难。她与他共患难,将来他腾飞了,总不能抛下她吧? 而且,她就得当着旁人的面好好表现出对他的好来。只有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对他好,将来他飞黄腾达了,才更有所顾忌。 抛弃糟糠之妻,可是要遭雷劈的。 刘聪本来还想再关顾晏几天做做样子的,但听柳芙说她要天天来,刘聪忙说:“你放心,澄之出去这事,我会尽快安排。牢里晦气,夫人身娇体贵,不必天天来。” 柳芙不听,继续靠着顾晏:“要不是怕大人您为难,依我对我家夫君的爱,必须得跟他同甘苦共患难。” 顾晏实在受不了,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斜睇着妻子。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住进来,这件事情,倒是不为难。”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一会儿等爹爹从外面回来,苏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请爹爹去她院里的。到时候,她会将刚刚老太太院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爹爹听,再劝爹爹留下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改送别的。 柳芙晓得,西街的果脯铺子,是父亲的心血,对父亲有重要意义。所以,他肯定不会给二堂哥那个败家子。 送给二堂兄的铺子,肯定会改成别的。这样一来,如果送给大堂兄跟三堂弟的铺子也再改换成别的,就会显得打了她这个女儿的脸。 柳芙知道,父亲素来疼自己,他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就算苏氏再煽风点火,他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柳芙将这些说给母亲听,郭氏愣住了。她自然是听懂了女儿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女儿何故好好的,要这样做。 柳芙道:“娘,平时苏姨娘跟你称姐道妹的,你面上过得去就成。别傻乎乎的,真拿她当姐妹。” 闻声,郭氏目光暗淡了些,只道:“你爹爹信任她,她又有本事,可以帮助你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娘没什么能耐,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郭氏是典型的温柔贤惠小女人,温柔小意,宜室宜家。对这个发妻,柳重山自然深爱。 当年娶郭氏的时候,他虽然不如现在腰缠万贯,但是也小有成就。而郭氏,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柳重山如果不喜欢郭氏,当年也不会娶她了。 婚后十多年,柳重山是家里无妾氏,外头没外室。夫妻两个,十分浓情蜜意,幸福和顺。 就算郭氏十几年来都没能生出儿子,柳重山也一点不在乎。两个闺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这样岁月静好的局面,直到带着身孕的苏氏出现,就彻底被打碎了。 四年前的冬天,柳重山外出谈生意,因为大雪赶不回城里来,就在一个村里歇了脚。可巧,就歇在董家。 苏氏是寡妇,柳重山喝了些酒,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家睡了。年后,董家带着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苏氏找上门来,柳重山不但给了董家一笔钱,还接了苏氏进府。 直到苏氏顺利诞下一男婴来,柳重山才跟郭氏商量,娶苏氏过门。 这男婴,就是柏哥儿,柏哥儿如今已经三岁了。 柳重山对苏氏没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两人相遇结合的场合不对,柳重山起初对苏氏还有些心理阴影。不过,这些年来,苏氏陪伴在柳重山身边,也用她的手腕参与到了柳重山外面的生意里,柳重山见她虽为女子,却有些胸襟远见,也不由心生敬佩。 渐渐的,倒是越发倚重起来。 他待苏氏,倒更像是知己。与苏氏谈得来了些,便往郭氏院子去得也少了些。 苏氏身边又有柏哥儿在,柳重山喜欢女儿,当然也喜欢儿子。再后来,基本上只要在家,一个月倒是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呆在苏氏那里。 郭氏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常常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抹眼泪。 起初非常难过,后来想通后,渐渐好些了。 柳芙握住母亲的手,依偎在她怀里:“娘说什么呢,在爹爹心里,肯定娘最重要的。爹再倚重苏姨娘,他也不可能忘记娘的。” “再说,您还有我跟蓉姐儿呀。” 提到两个女儿,郭氏眼里又渐渐染上笑意来,她摸摸女儿们的脑袋,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真好。” “吃饭饭!”蓉姐儿叫起来。 自从回来后,她盯着满桌子菜看,眼睛都没挪一下。 柳芙拽她小辫子:“馋嘴猫。” “姐姐欺负我。”蓉姐儿扑进母亲怀里,笑着告状。 柳芙说:“哼,姐姐还病着呢,你就这样气我啊?蓉姐儿不心疼我。” 蓉姐儿又去扑姐姐:“才不是呢,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最爱姐姐了。”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郭氏也笑着。 第二天一早,柳芙牵着妹妹去母亲院儿里。见父亲也在,柳芙诧异。 “爹爹好早啊,昨儿不是歇在苏姨娘那里吗?怎么这一大早就过来了,没留在青云斋陪着姨娘柏哥儿一起用早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112 此为防盗章 她心里积压着的怒火, 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她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来, 牙齿也打颤, 一双眼睛里, 含着恶毒的光, 仿若想立即将柳芙碎尸万段一般。 她来柳府有四年时间, 这四年来,她处心积虑去经营,好不易一点点抓住老爷的心点点渐渐掌控柳家的生意。为了达到目的,四年来,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计, 都在演戏。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 一般的小把戏,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且, 她进柳家的门, 还并不是因为得柳老爷喜欢,不过是因为一个错误。 正因为这个错误,柳重山起初对她也避而不见。起初怀身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不得老爷宠爱,身份又不明不白,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渐渐一点点好起来, 是她生下柏哥儿的时候。所谓母凭子贵, 她正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甘于向现实低头的人, 日子不好过,她会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日子好过起来。所以,生下柏哥儿后,她便步步为营。对老爷欲擒故纵,却适当装可怜博同情,再利用儿子拴他在自己房里。之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她开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对她不公,让她从小就被父兄卖给董家为童养媳,嫁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为妻。但好在,老天爷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让她拥有野心跟胆识。 她倒是也没有自负到真觉得自己多聪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个绣花枕头窝囊废来,她自认为是好太多的。 她也庆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样一个棉花团子,任她捏扁搓圆,任她当猴子耍,却还跟她称姐道妹。 这几年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前几天,最难对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点如愿丧命。 可没想到,命运真会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来后,便开始与她敌对起来,而且态度手腕都特别强势,一再的连连反击,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柳芙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从前之所以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个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还是说,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而她又非常信任那个人。 苏氏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桌边,皱着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顾晏来。 柳重山慧眼识珠,觉得顾晏绝非池中之物,苏氏也这样认为。所以,苏氏根本不愿柳芙嫁给顾晏。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过这个顾家,顾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来富阳的。再往前查,却查无可查。有关顾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觉得顾家不简单,顾晏更不简单。 这个顾晏,临危不乱,深藏不露,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绝非仅仅只是一个不冒头的生意人。还有顾家那个顾晟,明明才华横溢,却不去考科举,而只呆在一个私塾里做教书先生。 苏氏想,或许是这个顾晏察觉了什么,是他告诉了柳芙。 那么,他也发现了柏哥儿的真实身份吗?他接下来又想怎么做? 姚妈妈的死,的确是让她从困境中解脱了。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晏会就此陷入这桩命案中,他迟早会被放出来的。 苏氏脑子里很乱,她想,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都必须另想办法。 苏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静静立在身边的女儿董绣春。 苏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个死鬼前夫。所以,对跟死鬼生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怎么上心。 带女儿在身边,也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脚的。有女儿在,也能多一个帮手。 秦忠是老爷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苏氏对秦忠,早就怀了心思,想着跟他成为一家人。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够跟秦忠结为夫妻,有这样一个姑爷在,她办事也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个秦忠为人也是极为谨慎,办事情井井有条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头嫁了别人,怕是就得嫁给他了吧。 “娘,您怎么这样看着我?”董绣春被自己母亲看得心里发毛。 苏氏却笑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道:“春儿,别怪娘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顾你弟弟,还要帮着老爷管铺子里的事情,毕竟精力不足。不过,你的婚事,娘会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绣春脸红,低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苏氏遣散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这才问女儿,“喜欢秦公子吗?” 董绣春忽然脸更红了,双手揪着自己衣服下摆,低声说:“秦大哥年轻有为,春儿不敢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你不需要自惭形秽。”苏氏见不得女儿贬低自己,她没什么低贱的,“春儿,娘会想办法,让你嫁给秦忠。” “娘!”董绣春匆匆抬眸,望着自己母亲,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好了,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苏氏继续道,“你要是能嫁给秦忠,对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记得,将来做了秦太太,别忘了娘跟你弟弟。” 虽然董绣春知道娘心里只爱弟弟,对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让她做秦太太,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儿更恨。”董绣春紧紧咬牙,一双细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远处。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她的命却比她好很多。从小就锦衣玉食,还有疼爱她c愿意宠着她的爹娘。 每回见她们姐妹手牵手笑嘻嘻回来,她心就如针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见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她只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把什么都弄没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扬眉吐气。 柳芙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顶着两只熊猫眼。 允哥儿跟皎姐儿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看到自己婶婶眼睛下面青了一块,还笑话她。柳芙顺势揉了揉兄妹俩的团子脸,然后抱着皎姐儿在院里转圈跑,吓得皎姐儿叫着喊爹娘。 顾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担心,只说:“弟妹,皎姐儿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顾晟跟前:“三哥,你怎么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顾晟笑着,他相貌绝不输顾晏,瞧着十分温柔雅润,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身素色衣袍,说不出的雅致清贵,这才对柳芙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弟妹也无需担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的,遇事就是镇定。 “四婶真讨厌,皎儿都要不喜欢你了啦。”皎姐儿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凑过去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会继续喜欢皎姐儿的。没办法,谁让皎姐儿这么可爱呢。” 皎姐儿被哄得高兴,就又朝柳芙扑来。 “四婶婶,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顾晟的书箱出来,递给自己夫君:“时间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顾晟接过书箱背上,冲妻子笑了笑,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才又对柳芙道:“弟妹最近变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间关系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们吵架的时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吗?”柳芙眨眨眼睛,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三哥你记错了,我才没有,我跟夫君好着呢。一天不见,我都想得紧。你没瞧见,他出了事情我很着急吗?”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们小夫妻好着呢,夫君你别挑拨。” 顾晟笑着摇摇头,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想。再说,四弟跟弟妹恩爱,这也是好事,至少家里清静了不少,他夜间看书,也再没哭闹声打搅他了。 “允哥儿,皎姐儿,爹爹要走了。你们在家乖乖的,听你娘的话。” 允哥儿皎姐儿异口同声:“爹爹早些回家哦。” 顾晟走了,宋氏在家带孩子。顾二夫人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柳芙也温了一小壶酒来。 外面的马车备好,金雀儿跟着去赶马车,银串儿留在家里帮忙做事。 刘聪一家三口就住在县衙,他就知道顾家今天会来人探顾晏,所以一早便等着了。等到顾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亲自带着人去大牢。 顾晏穿着囚服,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顾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时候,他正端坐着捧着卷书在看,倒不像是进来吃牢饭的。 刘聪命狱卒来开了牢门后,便将狱卒打发走了。 等狱卒走后,刘聪才抱拳朝着顾老夫人作揖道:“还请老人家放心,澄之清者自清,要不了几日,就能出去了。这些日子,怕还是得委屈他。” 顾老夫人扶起刘聪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信不过你吗?” 柳芙知道刘聪将来会升迁为京官,跟顾晏成为同僚。不过此刻,她装作吃惊的样子: “噢!原来你们是旧识!”柳芙嗔,又抱怨,“那夫君昨天怎么不说?害得人家担心你一夜。你瞧瞧,人家一夜都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都不好了。亏人家心里有你呢,你都不心疼人家的。你真讨厌,人家都不要理你了啦。” 柳芙学着侄女皎姐儿撒娇的口吻,加了点火候,对着自己夫君,半怨半嗔。一边说,一边还抛了个媚眼。 顾老夫人不说话,望着孙媳妇。刘聪一脸懵,目光不停在顾晏跟柳芙脸上打转。旁边,金雀儿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的那个行事风风火火的大小姐吗? 顾晏正襟危坐,倒是还算能消受得起。 柳芙见忽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她眨眨眼睛。是娘说的啊,女人就该适时撒撒娇。 她自觉得刚刚那样说,挺好的,娇滴滴的,声音也被她控制得十分柔媚,简直堪称完美。柳芙自鸣得意,心里挺高兴的,觉得自己现在装小女人渐入佳境,往后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顾老夫人想,既然孙媳妇都百般讨好她孙子了,她不能寒了这丫头的心,她得夸一夸她,再顺便骂一骂孙子。所以,老人家想了想,就开始严肃斥责孙子。 “这件事情,是澄之做得不对。瞧你媳妇,多担心你,昨儿回去哭了好几回,眼睛都哭肿了。” “是吗?”顾晏睇着妻子,“孙儿觉得她看起来挺高兴的,不像哭过的样子。” 柳芙得到了老夫人的夸赞,觉得自己方法可行,于是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夫君,你好没良心的啦,你竟然这样冤枉人家,人家” “够了。”顾晏实在是受不了了。 顾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孙媳妇打从这回娘家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她想,他们小夫妻私下再怎么黏糊都没事,但是当众这样腻着,总有些不太妥当的样子。 有些怪,但老夫人又不知道哪里怪。平时瞧老三夫妻腻歪在一起,倒是挺和谐的啊。 老夫人岔开话题:“芙儿,你亲自给澄之带的酒菜呢?拿来,给澄之吃。” 柳芙忙从金雀儿手里接过食盒来,一一打开,将酒水跟热乎的饭菜端出来,搁在顾晏跟前。 菜摆好后,柳芙就顺势坐在了顾晏旁边,一点都不避讳还有人在场,只亲热挽起顾晏手臂来。她将脑袋靠在自己男人肩上,继续说:“真的很想你的,一天见不到你,人家都过得不踏实的。”她一副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夫君,我会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家,我就天天来牢里给你送酒送饭。” 柳芙想,他这怎么说也算是遭了难。她与他共患难,将来他腾飞了,总不能抛下她吧? 而且,她就得当着旁人的面好好表现出对他的好来。只有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对他好,将来他飞黄腾达了,才更有所顾忌。 抛弃糟糠之妻,可是要遭雷劈的。 刘聪本来还想再关顾晏几天做做样子的,但听柳芙说她要天天来,刘聪忙说:“你放心,澄之出去这事,我会尽快安排。牢里晦气,夫人身娇体贵,不必天天来。” 柳芙不听,继续靠着顾晏:“要不是怕大人您为难,依我对我家夫君的爱,必须得跟他同甘苦共患难。” 顾晏实在受不了,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斜睇着妻子。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住进来,这件事情,倒是不为难。” 以前在家里,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从堂屋出来,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微弯着些腰,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大结局(上)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氏的身份有些尴尬, 说是跟郭氏不分大小,但其实她也就是个妾。 以前在家里,她还有些脸面。但是现在在明秀村, 大家认可的都是郭氏,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所以, 吃完中午的筵席后, 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柏哥儿午后都是要午睡的,苏氏借着儿子要睡觉的由头, 从堂屋出来,去了柳老二家给她安排的一间房间。 苏氏坐在炕上,正抱着儿子哄着他睡觉, 姚妈妈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了。 “怎么样?你跟胡妈妈碰头了吗?”看到姚妈妈进来, 苏氏只抬眼看她一眼, 随口这么一问。 继而又低下头去, 身子轻轻晃着,哄着柏哥儿。 姚妈妈站在炕头边上, 微弯着些腰, 凑在苏氏耳边说:“奴婢见着了, 也问了她。她说,她没跟大小姐说, 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问她, 如果没告诉大小姐实情, 为什么大小姐会无端给她五十两。她说, 她也不清楚。”姚妈妈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苏氏,“胡妈妈还说了,说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没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顾家,也真的就是给顾家老太太做饭吃的。” 苏氏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蠢。” 姚妈妈道:“太太,那晚上您还要不要亲自见她?” 苏氏说:“我让你跟她说,晚上我要亲自再去问她一遍。这个话,是说给那丫头身边的人听的。我若是真去见了胡妈妈,再跟她说之前那丫头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爷立即就会出现。”苏氏一脸精明算计的样子,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闪着光似的,“从当初她坚持要带走胡妈妈,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晓得些什么了。” “她想玩离间计,我便配合她。只不过,自己玩砸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不怪我。” 苏氏想了想,说:“你约了胡妈妈在哪里见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听,约在了外面。”姚妈妈道,“但是也不远,东边的那棵银杏树下。” “好。”苏氏应着,“那到了时辰,咱们便去那里。” 姚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太太真的打算去?” 苏氏笑,斜着睨了姚妈妈一眼:“不去的话,怎么引那丫头上钩?哼,你放心吧,她会请着老爷去偷听。她想抓我的错处,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姚妈妈这才笑起来:“奴婢明白了,还是太太您高,这叫引蛇出洞。” “去吧。”苏氏给她使了一个眼神。 “是。” *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经黑了。柳宅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柳老二一家站在门口,亲自送那些亲戚朋友。 堂屋里,柳老太太还没有睡意,便拉着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们说话。柳芽搬了张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仆,也得三十好几口人。 乌泱泱挤在堂屋里,热闹得很。 柳芙趁着众人聊得欢,一时没在意,便悄悄带着金雀儿跟银串儿两个离开了。 柳芽见状,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后又匆匆跑了回来。柳芽再次跑回来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后,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柳重山望向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说:“真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是亲眼看见苏姨娘出去的,其实在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呆在屋里。我想,苏姨娘不至于想不开吧?可是,我刚刚出门,真的瞧见她往村里那条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为苏氏会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她不是那种心思重又悲观的人。再说,还有柏哥儿呢,她不会舍得丢下柏哥儿的。 可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偏她一个人跑了出去。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来,跟自己母亲打招呼,“娘您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没留下来,跟在自己大伯身后,也一溜烟跑了。 董绣春脸色难看,也一脸惊慌地站起来。 柳老太太忍不住问:“怎么了?” 董绣春哭起来:“刚刚芽儿妹妹说,说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吓得不轻,“这……这好好的,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着蓉姐儿,也是一脸茫然。 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 柳芽问:“胡妈妈呢?”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后悔。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说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发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郭氏便没再说话。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发抖的胡妈妈。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 房间内,柳重山正负手立在窗下。而一旁,郭氏正坐在桌边,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柳芙推门进去,夫妻两人闻声都朝门口看来。 “芙姐儿。”郭氏起身,莲步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柳芙知道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她手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示意她别担心。 “爹,您找我什么事?”柳芙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略微低了头,语气有些疏离。 柳重山伸手指着一旁,对女儿说:“先坐下来吧。” 柳芙坐了下来,柳重山望着她问:“今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待柳芙开口,柳重山特意交代了一句,“爹要听实话。” 柳芙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面色沉静。 “爹既然这样问了,就是不信女儿了?”柳芙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自己爹爹,“女儿想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苏姨娘?” 柳重山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睛,面色凝重。 “如果姚妈妈真的是受她指使的,那么,一切都交给衙门处置。但是芙儿,你要跟我说实话,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事先预谋好的?” 柳重山也不愿这样怀疑女儿,但是他更不想被欺骗。今天的这场闹剧,其实漏洞百出。很多事情,都太过巧合了,好像每一步都是事先算好了似的。 从芽儿带着他去河边,到女儿带着胡妈妈出现,最后指责苏氏陷害她……这一切,都像是女儿的一场阴谋。 柳芙倒是没再隐瞒,只道:“今天这个局,是我一早做好的。但是爹爹你别忘了,姚妈妈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又有胡妈妈这个证人在,害我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重山眉心渐渐凸起,看着跟前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芙姐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跟爹说,爹会替你做主。你又何必……”又何必多此一举,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柳芙就不想说吗?但是无凭无据的,她拿什么服人? 她手里的确是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出,也是她利用了一些手段,诈出来的。 苏氏做事情干净利落,也最擅收买人心。若不是前世的时候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嘴了,她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爹,你是我亲爹,可你也是柏哥儿的父亲啊。你已经不是我跟蓉姐儿两个人的爹了,也不是娘一个人的丈夫。纵然当初你娶苏姨娘进门是万不得已,可四年时间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的。”柳芙是看透了自己父亲的,她心里清楚明白,娘还是她跟蓉姐儿的娘,但爹却不是了。 柳重山心中也万分痛苦,极度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对苏氏,的确做不到不动一点感情。 柳芙知道自己爹心里纠结,也不为难他,只说:“本来嘛,我人没事,就算是苏姨娘姚妈妈主仆想害我,衙门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爹,你不必再说什么。姚妈妈我要你打发出去,姚管家也不能留在府里。至于苏姨娘……既然她说不关她的事情,便随便爹怎么处置。” 虽然姚管家跟了他多年,但为了女儿,他愿意打发他们夫妻出府。 “好,爹答应你。” 柳芙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我知道姚管家无辜,他跟了爹多年,如今却被自己媳妇连累。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娶了姚妈妈呢。” “府里府外事情多,总得需要人管着。爹也不必着急,人我都物色好了。” “谁?” “大姐跟大姐夫。” 本来这回下乡来,柳芙就有意想带张百业夫妻进城。 张家儿子多,种田种地的不差张百业一个。张百业是张家最小的儿子,小时候念过私塾,有些学问,不然的话,大姐也不能看上他了。 而自己大姐柳荷,则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做事情麻利,人也聪明,是个能拿捏得住事情镇得住场子的。 柳芙想过了,给了三位堂兄弟铺面,不好单单落下大姐一个。所以,她决定花银子给大姐大姐夫在城里买一个小点的房子,让他们两口子住,顺便帮忙打理家里的铺子。 这样的话,芽姐儿去城里的事情,二叔二婶肯定就能答应了。 柳芙将这些都跟自己爹爹说了,柳重山对家里人向来大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件事情,爹答应你。”柳重山喝了口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柳芙望着自己爹爹,沉默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件事。” 柳重山笑着:“有什么话,你都说了吧。能答应你的,爹爹都答应你。” 柳芙说:“顾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祖母婶婶还有三嫂她们,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也笨,不会做烧饭洗碗这些活,在夫家有些闲着难受。所以,爹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想继续插手家里的生意。不过若是爹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大结局(下) 此为防盗章 这倒是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 这柳大小姐才成亲不足两个月, 就哭着跑回娘家闹和离。 柳老爷在富阳县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平素连县令刘大人也得敬让三分。但是这回掌上明珠受了委屈, 却不见他去那新姑爷家讨说法, 这让全县的百姓都颇为好奇。 又恰至年关,家家户户准备着过年,县里人多也热闹。没事做, 便打听了柳家的事情来, 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儿又得了一消息,说是那柳大小姐一时想不开, 竟然投湖自杀了。 一时间, 整个柳府炸了锅。才几个时辰过去, 全县的大夫,差不多都被请了去。 柳老爷放了话, 谁能救活他闺女,赏金纹银百两。 事情闹得这么大,可那新姑爷顾家, 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柳大小姐从回娘家,到现在跳湖自尽,过去有几天了,别说是亲自来接新娘子回去, 就是差人来问一声, 也没有。 柳家大宅院里, 丫鬟来来回回的往芙蓉阁跑。天气十分严寒,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足有婴儿手臂般粗。 芙蓉阁的正屋里头,雕花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小娘子。小娘子芙蓉面鹅蛋脸,柳叶弯弯眉,樱桃小小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润白如玉只脸色惨白,少了些生气。 屋里屋外都是大夫,一个个摇头晃脑,都说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子嘴里突然呛出一口水,然后就拼命咳嗽起来。 坐在床边绣墩儿上的大夫,被喷了一脸水,懵了片刻,才兴奋的跳起来大喊:“啊啊!柳大小姐活了,被老夫一针给扎活了。老夫这医术,在富阳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哈哈哈”然后就是捻须笑。 见原本呆在外间的柳老爷冲了进来,那老大夫起身,乐呵呵说:“这诊金” “你去找府上姚管家,他会取一百两给你。”柳重山负手立在床边,男人不惑之年,依旧英姿伟岸,他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到底捡回了一条命来,心中十分高兴。 女儿跳湖自尽,险些丢了这条小命,这让他愧疚不已。 顾晏那个姑爷,是他看中的。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是有的。这个顾晏,也是个做生意的,才二十出头,瞧着没什么成就,但是柳重山觉得,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至少,将来要比他这个老丈人出息。 所以,柳重山自己拍板做主,将爱女许配给这个顾晏。只是,出嫁前女儿没什么反常的,倒是三天回门的时候,女儿有些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柳重山本来以为只是女儿闹小性子想家了,也没当回事。所以,这回女儿回娘家吵着要和离,他也没在意。 竟没料到,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若不是在顾家受了委屈,芙儿怎么会跳湖自尽,还险些丧命。 高兴过后,柳重山脸立即沉了下来。顾晏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替女儿做主,不然,他的芙儿也太可怜了些。 “芙儿,你等着,爹会去顾家找姑爷问清楚,爹替你做主。”柳重山没有立即离开,说完后,撩袍子在床边坐下,换了语气温柔地问女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肚子饿不饿?” 旁边,郭氏只抽了帕子擦眼泪,一句话不说。 倒是苏氏,很替柳芙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见她秀丽的脸上颇为添了几分凌厉之气,怒道:“老爷,咱们家这位姑爷也实在是太不心疼姑娘了,姑娘这都回家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他来接人。这摆明了,根本就没将咱们姑娘放在心上。您要是为了姑娘好,不如称了她的心,和离算了。” 柳重山之前是极力反对女儿和离的,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苏氏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老爷,到底是芙姐儿的幸福重要。那个顾郎是好,长得好,瞧着也是个能成大器的,可如果他心里没咱芙姐儿,又有什么用?” 柳重山眉眼低垂,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苏氏又说:“知道老爷赏识他,觉得他非池中物,将来能有大才。不过,如果不疼咱们芙姐儿,再大的出息,也是没用的。您瞧瞧,现在他还没出息呢,就敢欺负咱们芙姐儿,将来若是出息了,岂不是不将柳家c将老爷您放在眼里?” “到那时候,谁还能替芙姐儿做主” 言罢,看向一旁的郭氏,苏氏问:“姐姐,你觉得呢?” 柳重山娶了两房,不分大小。不过,郭氏乃是发妻,苏氏再平起平坐,也得称一声姐姐。 闻声,郭氏道:“老爷,芙姐儿坚持要和离,你便遂了她的愿吧。这富阳县里,好男儿多得是,回头再寻一个芙姐儿喜欢的就是。” 苏氏道:“姐姐说得甚好。” 柳芙身子虚,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楚。短短片刻功夫,她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她娘还活着,她爹爹也没有被冤入狱,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太好了。柳芙心中又酸涩又激动,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郭氏忙抽帕子替女儿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 “不哭了,芙姐儿,不哭。” “娘。”柳芙下意识喊了一声,却觉得嗓子疼。 郭氏紧紧握住女儿手道:“娘在,乖女儿,娘在呢。” 柳芙心中高兴,她只想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娘,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 女儿大了,有些体己的话,只跟自己娘说不跟爹说,柳重山完全理解。所以,他忙道:“芙儿,你好好休息着。有什么想要的,派了金雀儿银串儿来,跟你苏姨娘说。” 苏氏笑着,语气温柔和善:“是啊芙姐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谢谢爹,谢谢姨娘。”柳芙笑笑,却更显柔弱,“爹,暂时别去顾家。有些话,我会亲自跟顾郎说。” 见原本娇艳活泼的女儿,变得病怏怏的,柳重山心中万分难过。 “芙姐儿且安心养病,你说什么,爹都听。” 苏氏似是有话说,但是到底憋了回去。她望了眼柳芙,又亲切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一众闲杂人等离开后,郭氏才抱住女儿,呜呜咽咽哭起来。 柳芙也哭,但是哭了会儿就说:“娘,我没事了。” 郭氏说:“你放心吧,既然不想跟姑爷过了,娘答应你。” 柳芙却摇头:“娘,我不想和离了。” “怎么”郭氏惊讶,“你这回闹得这么大,难道不是因为要和离吗?” 若是没有多活那几年,柳芙是要和离的。 只不过,既然预知到了一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再重走老路。顾晏虽然冷漠,也严肃得不近人情了些,但是日后却位高权重。于她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靠山。 日后根除苏氏,有顾四夫人这个身份在,也方便得多。 她早该明白的,苏氏这个女人进府不过才四年,就在府上扎稳了根基,她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只是,从前她只以为这位苏太太有些手腕,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可恶。 但等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迟了。那时候,家里在各处的生意,都安插了她的心腹,她想动都动不得。 苏氏一再劝她和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如她所愿。 “芙姐儿,你怎么了?”郭氏见女儿表情呆呆的,好似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心思?” 柳芙笑搂着母亲脖子,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想娘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特别想娘。” 她都好久没有看到娘了,前世她和离后,原本是要嫁给父亲的得力干将秦忠的。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功夫,那顾家便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贵京城。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顾家,原是京城里的荣国公府顾家。当初因为得罪今上,故而流放的流放,贬斥的贬斥。后来顾家平反了,今上将原本属于顾家的爵位跟荣誉,都还了回去。不但如此,没两年后,似是为了补偿顾家一般,还特地封顾家四郎顾晏为异姓王。 她父亲被奸人陷害入狱的时候,顾晏任京兆府尹之职。她去求他,不但情没求到,还被打了板子。 到现在,她都觉得屁股火辣辣疼。 顾晏那么嚣张厉害,爵位实权样样有。所为顾晏的前任妻子,谁敢娶? 秦忠当然也不敢。 秦忠不敢娶她,她娘又觉得柳家得罪了权贵。本就身子不好,又因为心中郁结替她担忧,就一病不起了。 “这可就胡说了,昨儿咱们母女三个还一起吃饭的呢。”郭氏笑嗔。 柳芙想起妹妹来:“蓉姐儿呢?” “你出了这种事情,娘怕吓着她。所以,让铜钱儿哄着她去睡觉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甜甜喊着“姐姐,姐姐”跑了进来。蓉姐儿才五岁,是郭氏的小女儿。 郭氏只生了两个女儿,柳芙跟柳蓉。 柳芙笑眯眯冲妹妹招手:“蓉姐儿,你过来。” 蓉姐儿虎里虎气的,猛地扑到床边。 “姐姐,你都生病了,姐夫怎么不来看你?”蓉姐儿天真烂漫。 柳芙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实在不舒服,便笑着问:“夫君,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 他见多了。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 顾晏面色越发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发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 她头发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 顾晏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去,亲自帮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扑进顾晏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侧着贴在他胸膛。顾晏猝不及防,两只手还慢半拍似的,悬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手抖嘴肿的,还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再加把劲表下忠心?不过,柳芙不敢撩过火,只跟只软绵兔子似的抱了一会儿,就立即套上绣鞋下床跑出门去了。 顾晏黑袍白裤,依旧歪身靠坐在床边。他朝门口看了眼,而后也起身。 银串儿是个碎嘴子。 柳芙跟顾晏在房里的那点事情,早被银串儿说得人尽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厨房后,厨房里的人,都看着她笑。 柳芙脸红嘴肿,样子十分狼狈。见众人望着自己笑,她也陪着笑,还不知道,银串儿回去后在门外面听到了动静,早跑着走了。 宋氏也是妇人,知道那种滋味跟厉害。见人没注意,悄悄凑过来,关心说:“你要是腰酸的话,再去歇着没事的。反正晚饭差不多都准备好了,不着急啊,不需要你帮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话才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掐腰走到银串儿跟前,拧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说的?” 银串儿笑着讨饶:“大小姐,奴婢没有胡说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来拉着:“芙儿,这有什么的啊,说了咱也不会笑话你。你是新妇,脸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给她传授经验,“习惯了就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三嫂!”柳芙跺脚,捂着脸,“不理你们了。” 一转身,溜了出去,陪皎姐儿玩去了。 这个年,顾家人过得很开心。因为有柳芙的加入,家里显得更热闹了些。 吃完年夜饭,顾晟顾晏兄弟一处说话去了,顾二夫人则带着几个小辈一起陪着老夫人说话。 都喝了些酒,老夫人有些微醉,笑握住顾二夫人的手说:“十一年了。” 又一年过去了,离开贵京城,已经十一年。而那个家,老爷跟孩子们,也离开了十一年。 在贫瘠荒芜之地流放了十年,此间无信件往来,她不知道他们父子祖孙过得好不好。不过,一直没消息,说明就是好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番外一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德顺二年夏末, 因北境突厥三番五次骚扰中原北地几座城池, 明宗皇帝实在忍无可忍,决定主动出击。 同年十年, 命驻守北境之地的大将军叶千荣攻打突厥。这一场战役断断续续维持了两年时间, 最后以突厥的主动投降而告终。德顺四年深秋,叶千荣领兵八千回京,向明宗皇帝复命。 盛元二十八年,也即德顺元年, 康王朝帝都贵京发起一场兵变。 当时还为顺王的当今圣上, 逼宫先帝高宗,联合几个世家大族与权臣贵戚, 直接废了先帝自己登基为帝。 当年助明宗帝上位的人, 其中就有大将军叶千荣。 德顺四年,叶千荣已是三十有一的年纪, 人已步入中年, 却尚未娶妻。 八千精兵驻扎在城外,叶千荣只身一人进宫复命。 君臣二人说了一番边疆事宜后,明宗笑着道:“爱卿与朕是同岁?” 叶千荣一直谨遵君臣之仪, 即便陛下说了无外人在的时候不必拘束,但是叶千荣从来不敢逾越半分。 “臣今年三十有一。”叶千荣抱拳回君王的话。 明宗皇帝也是而立之年, 嘴巴上面已经蓄了两撇小胡子,整个人看起来英武稳重, 较之以往似是更多了些时间沉淀的成熟男人味道。 “这几年爱卿一直驻守边疆, 倒是耽误了爱卿的终身大事。爱卿若是不嫌弃的话, 朕或许可以给你指一门亲事。” 叶千荣闻声立即单膝跪下,回绝道:“臣多谢陛下美意,只是……此事便不牢陛下费心了。” 顾皇后恰好端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走进来,方才也听到陛下与叶千荣说的话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多嘴,只是端庄笑着候在陛下身旁,心里却是嘀咕陛下这是明知故问的。 这叶将军的心仪女子是谁,他难道不知道吗? 见皇后笑,陛下侧眸瞅了眼,又说:“朕好像记得……顾王妃是不是有个手帕交?叫……叫什么来着?皇后可记得?” 顾皇后这才不急不缓回道:“是齐姑娘,今年也二十二岁了。” 陛下说:“叶将军觉得如何?” 这回,叶千荣倒是沉默了,没再着急拒绝。 见如此,陛下扬声大笑起来,冲叶千荣挥手道:“此事朕与皇后再行商议,爱卿且先退下。” * 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柳芙也一直都有放在心上。 叶千荣进城这日,柳芙也来了祈福堂。她平素因为要在家照顾调皮的女儿,并不是日日过来。 这几日连着数日都来,就是因为知道叶千荣回来了。 “你去跟香屏香画她们去玩,娘找你明姨说话。” 进了祈福堂后,柳芙打发了女儿。 豆豆最喜欢跟着娘亲来祈福堂了,因为一出来,她就可以赖着金雀儿姑姑银串儿姑姑还有祝福祝安他们带着自己去街上玩儿。街上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那么多,她才不要跟着娘亲呢。 豆豆心里巴不得娘亲不要管自己,嘴上却说:“那我会舍不得娘亲的,娘亲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柳芙早就识穿了女儿的鬼把戏,戳她脑袋说:“心里高兴着呢吧?还在这里装!你这一招也就骗骗你爹爹管用,在娘这里没用。我可告诉你,今儿不许出祈福堂半步,娘已经交代过了。” 豆豆立即说:“为什么?为什么!” 柳芙:“不为什么!就是不准!” 说罢,柳芙去后院找齐家母女说话,不管女儿了。 豆豆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却无可奈何。 她觉得娘亲好坏哦,爹爹对自己都是百依百顺的,偏娘亲总不让自己做这做那的。 哼~ 自己指定不是娘亲生的! 齐明茹母女如今就住在祈福堂里,因为齐母现在不必再藏着身份过日子,母女俩自由潇洒了很多。 祈福堂有了齐母在,生意更是好了,如今在京城,都开了分号。 “顾王妃来了。” 齐母看到柳芙,笑着打招呼说:“今儿怎么这么早。” 柳芙道:“找明茹说说话。” 齐母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忙说:“豆豆小姐也来了吧?那你们聊着,我去前头看看,一会儿也得开张了。” “伯娘您忙吧。”柳芙笑着。 齐明茹坐在屋里捣药,眉也没抬一下:“姐姐如今来的倒是越发勤快。” “我也是祈福堂的东家,如何不能来了。” 齐明茹说:“说堂里的事情,可以。说别的,我不听。” 柳芙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是我觉得,叶将军如何回来了,你们少不得又要纠缠在一起。” 柳芙曾经对叶千荣也有过些意见,觉得他这个人阴鸷执拗,心里充满仇恨。而且,手腕还强硬,做起事情来,会对人赶尽杀绝。 但是很多人阴暗的一面也都不是绝对的,至少,这位叶大将军肯为了自己妹妹放弃一切。 当年先帝为了扳倒嬴家,为了叶千荣可以作为自己手中一柄利剑去对付嬴家,陛下主动贬黜先叶侯爷叶萧妻儿。后先帝知道叶千荣已经得知嬴家其实并非真正造反,怕其倒戈,欲捉拿齐明茹进宫做人质牵制叶千荣。 叶千荣得知实情,暗中救下齐明茹后,明面还是效忠先帝,暗地里却是彻底反水当时的顺王。 后来明宗能够顺利逼宫,倒也亏得叶千荣。 只不过,就在齐明茹对叶千荣有些情动的时候,叶千荣又被调任去北境作战。 这一走,就是两年多时间。 两年里,叶千荣每个月都会捎一封信回来,齐明茹却从来没有回过一封信。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林家一趟。” “林伯娘身子如何?”柳芙问。 齐明茹说:“上了年纪,不都那样。” 齐明茹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叶千荣便骑马来了祈福堂。 豆豆看到叶千荣,立即瞪大眼睛盯着他看。 叶千荣也望着豆豆,见这女娃长得很像一个人,他便也明白这女娃的身份了。 “你这样的好马,我爹爹也有。”豆豆主动去跟他搭讪,“我爹爹的比你的好,你这马颜色不好看。” 旁边金雀儿等几个朝叶千荣请了安,而后抱起豆豆说:“大小姐,这是叶大将军,跟咱们王爷是好友。” “我看他长得就像好人。”豆豆还是望着叶千荣,眼睛贼亮,“你找谁?” “我找……” “叶将军。”柳芙走了过来,笑着道,“真不凑巧,你来晚了一步,明茹刚刚去了林宅。” 叶千荣略沉默一瞬,冲柳芙点点头,而后翻身上马离开了。 渐行渐远的时候,耳力很好的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这人长得挺好看的,比我爹爹就差一点点。” * 叶千荣是知道齐明茹曾经心里暗恋过林续有的,这两年来,他月月书信回京给她,而却未收到她的一封信,叶千荣其实心中也有些明白。 或许,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这样满手沾了血腥的人。 她喜欢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能够嘘寒问暖居家过日子的男人。 叶千荣也曾有过一阵子的恍惚,就算他们成亲了,他是不是一定能给她她想要过的日子?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呆在京城的时间不会长,陛下一句话,他指不定明天又要去哪里打仗。 她嫁给自己,与守活寡,也没什么两样。 叶千荣知道林宅在哪儿,坐在马背上一路晃荡,不自觉便晃到了林宅门口。 站在林宅门前正沉默着,忽而听到宅子里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叶千荣立即闪身避到了拐角处。 门打开,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男子立在门前,身形高挑,笑容和煦。 “多谢你了明茹,若不是有你在,娘身子也不能好得这样快。” 说话的是林续有。 齐明茹也笑着道:“你我还客气什么?伯娘比前几日好些了,你记得按着方子熬药,早晚各一次。” “好,我指定记着。”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必了,马车就在胡同口停着,我自己去就行。” 齐明茹才转身,就听到马的长嘶声,是她熟悉的声音,她心跟着一怔。 叶千荣没想到自己的坐骑会忽然嘶吼起来,然后不听自己使唤,就挣脱缰绳,自己跑走了。 本来叶千荣不打算露面,这会儿是不露面也不行了。 看到是叶千荣,林续有主动迎接过去,笑着打招呼:“叶将军是来接明茹的吧?既然过了门,不如进来喝杯茶再走?” 叶千荣道:“多谢林公子美意,只是进去喝茶就不必了。” 林续有目光转了转,也不好再说什么。 齐明茹说:“你回去吧,免得伯娘担心。” 林续有也不愿耽误他们叙旧说话,便说:“那就失陪了。” 叶千荣的坐骑黏在齐明茹身边,叶千荣说:“它好似更喜欢你。” 齐明茹抬手轻轻拍了拍马儿脑袋,才看向叶千荣:“祝贺你,又立了一功。” 叶千荣目光黏在齐明茹脸上,认真问她:“那些信,你都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齐明茹点点头。 叶千荣心如擂鼓,颇为紧张地问:“那你为何没有回过我一封?” 齐明茹望着他,沉默了一瞬,才问:“你今天来,就是问我这些的吗?” “我想寻求一个答案。” 齐明茹说:“你就没有别的想对我说吗?” “什么?”叶千荣有些不明白。 齐明茹垂下眼眸去,声音低低的:“那些信我都看了,而且不止看了一遍。你的心意我知道,这两年来,我也一直在等你回来。你我认识也有些时日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心里都清楚。” “那些话,你能在信里写出来,难道就说不出来吗?” “你说什么?”叶千荣心中略喜。 “不懂就算了。”齐明茹转身,自己走了。 叶千荣紧紧跟在她身后,问:“你想听吗?想听我亲口对你说吗?我的心……” “明茹,自从遇到你后,我心里满满都是你。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 “你若是觉得我不够好,我可以一点点慢慢改。” “你愿不愿嫁我为妻?” 齐明茹终于停下脚步来。 * 叶千荣不大喜欢留在京里,也不喜欢去应酬那些权贵,哪里有仗打,他往哪里跑。 齐明茹嫁了他后,也是常常往外头跑。 或是四处游历,或是打仗时,她随大军同行,救死扶伤。 这样的日子,她倒是也十分喜欢。 只不过,与柳芙这姐姐,倒是见面机会少了许多。 齐明茹二十五岁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儿,叶千荣视若珍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番外二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顾晓是顾晟的胞妹, 是顾三夫人流放南境之地的时候生的, 比顾晟小很多岁。 因为从小生活环境艰苦,顾晓这位顾家二小姐, 倒是没养成什么不好的大小姐脾气。她是父母的老来子, 顾晟这个儿子不在身边,顾三老爷跟顾三夫人,就全心全意管教女儿了。 顾晓吃得了苦,会做事, 更是被教得端庄大方、知书达理。 顾家刚回京那会儿, 明宗帝会常常去国公府找顾晟,顾晓在哥哥那儿倒是见过明宗几回。 但是明宗比她大很多, 又是皇子, 且早就娶妻了,她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看到外男在, 她避嫌都来不及的。 只是顾晓万万没有想到, 这位曾经的顺王殿下,登基做了皇帝后,会想娶自己为皇后。 顾晓与明宗帝, 虽然不是盲婚哑嫁,但是在成亲前, 他们也不怎么认识,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嫁进皇宫前那几日, 家里母亲伯母还有几位嫂嫂, 常常来陪她, 顺便告诉她,进了宫后万要多留一个心眼。 陛下的后宫如今虽然没有妃嫔,但是陛下还在盛年,将来指定是要再去四妃九嫔的。 她虽贵为皇后,但是圣心难测,如今顾家是盛宠,保不齐将来哪日就衰落了…… 长辈们左一句右一句,说得本来就有几分紧张的顾晓更紧张了。 总觉得那不是入宫,而是上刑场。 大婚那日,陛下拿着喜秤挑开她红盖头那一刻,她才真正看清楚这位英武帝王的龙颜。 或许是见惯了家里哥哥们的好颜色,纵然陛下也是绝色美男子,顾晓也没觉得怎么样。 她原以为做皇后会是一件特别累的事情,但是渐渐的发现,其实陛下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难以伺候。 只要自己守着规矩就行。 顾晓觉得最难捱的一段日子,便是初婚时与陛下同房的那段日子了。 虽然婚前母亲有一再交代,但是顾晓总觉得那种事情难为情。 起初几日看到陛下都会脸红,常常会躲到太皇太后的寿康宫里,就是为了躲着他。 后来次数多了,她倒是习以为常了。 绵延子嗣,不就是得这样。 这偌大的后宫,只皇后一个人,顾晓倒是觉得有些无聊。 除了去太皇太后宫里坐坐陪着老人家说些话外,就是呆在自己的宫里。 这偌大后宫,除了太皇太后,就是她这个皇后了。 宫里没有太后,也没有太妃。 陛下的几个兄弟,封了王后,都去了各自的封地,连他们各自的生母都被陛下打发去了。陛下说,省得这些老女人留在宫里生事,索性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 顾晓有些想家了,虽然母亲每个月都能进宫来看自己,四嫂身为王妃,也能时常带着豆豆进宫…… 但是,这宫里毕竟是宫里,跟在娘家的时候不一样。 顾三夫人进宫,看出了女儿的失落,也劝慰说:“你进宫也有大半年了,总得趁着后宫尚虚的时候生个一儿半女。你虽是皇后,但若是膝下无子,将来陛下有了新宠,多多少少也得冷落你几分。” “我知道的。”顾晓点点头。 知道归知道,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可以做主的。 肚子没动静,她也没办法。 见女儿这样,顾三夫人也觉得难过。 或许又有些后悔了,想当初,或许就不该答应女儿进宫做皇后。 若是嫁去寻常人家,怎么着也不可能连娘家都回不去一趟。 “皇后,你要知道,帝王之家与一般勋贵不一样。娘以前教你的那套,什么看住了自己夫君,小心他们被哪个狐媚子勾了去……这些都不作数了。你身为皇后,要贤明大度,将来后宫充实了,要劝陛下雨露均沾。” 顾皇后依旧端庄坐着,一一将话记在了心中。 “女儿明白。” 到了来年春天,顾晓想着,陛下登基也有四五年,却是一次选秀都没有。 起初是陛下自己坚持替大长公主守孝,如今孝期已过,怎么也该充盈后宫了。 顾晓想,身为皇后,这件大事,必须她自己操劳些。 所以,命宫廷画师一一画了京里诸附和年纪且待字闺中的女子画像后,顾晓带着这些画像去了陛下的勤政殿。 顾晓去的时候,陛下正与几位肱股之臣商议国事。 大太监总管赵同进去汇报后,顾晓便被请坐在外间喝茶。 顾晓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会议终于结束了。 几个重臣从里面出来,顾晓也忙站起身来。 顾晏顾晟也在,兄妹三个既然见面了,少不得要说几句话。 赵同匆匆走出来说:“两位顾大人请留步,陛下说,皇后好不易见到家中两位兄长,请两位顾大人留下,晚上一起吃饭。” 顾晏顾晟忙谢恩。 “两位顾大人先请,皇后娘娘,陛下叫您进去。” 顾晓冲两位哥哥点了点头,这才抱着画像进去,顾晏顾晟自有去处。 勤政殿内殿,明宗说:“朕留了子冉与澄之一并用晚饭,你也留在勤政殿。” 皇后说:“是,臣妾遵旨。” “手里抱着的是什么?”明宗指了指,颇为好奇。 皇后说:“臣妾想着,这转眼便入三月了,陛下该选几位秀女充实后宫。” 说罢,皇后将画像递过去。 “臣妾让画师画的,陛下先瞧一瞧,看看那些是喜欢的。” “选秀?”明宗诧异,“朕什么时候说过要选秀?” 皇后眨了下眼睛,说:“陛下登基也有四五年,起初是因为祖母老人家去世,陛下说要替她老人家守孝,这才耽误了。如今孝期早过,后宫又只臣妾一人,也该选秀。” “否则的话,外面的人该说臣妾不守妇道。” 明宗笑着摇摇头:“皇后如何不守妇道了?这后宫大小适宜,不都是皇后在打理吗?” 顾皇后说:“陛下……而立之年,尚无子嗣,是臣妾无能。” 明宗这才搁下手里握着的卷宗,朝皇后招手,示意她过去。 皇后走过去后,明宗将人搂住说: “别的子嗣不子嗣,倒是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皇后给朕生的孩子。只是这事你也别急,你才入宫不到一年,年纪又还小,将来总会有。” 对于选秀之事,明宗根本毫不在意。 顾皇后盯着他脸看。 “皇后看着朕干什么?”陛下觉得好笑 皇后说:“陛下真的不打算选秀?就算今年不选,明年后年大后年,总也得选的。” 明宗握住卷宗来,在皇后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说:“朕只听说过妻子不准丈夫纳妾的,还没听说过,妻子上赶着让自己的夫君纳妾。皇后,你与朕成亲才不到一年,不会就想将朕往旁人那里推吧?” 皇后觉得自己冤枉,忙说:“臣妾哪里敢?” 明宗乐呵呵笑:“不敢就好,说明还有救。好了,选秀的事情,往后不必再提。朕有皇后一个,足矣。” 顾皇后不知道陛下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选秀这事,暂且是搁下了。 陛下后宫只皇后一人,平常除了去皇后那里歇息,就是留在勤政殿过夜。 以往,陛下都是一半时间留在勤政殿处理公务,一半时间去皇后那里。 可自打皇后提过选秀跟子嗣的事情后,陛下去皇后宫里的日子倒是越发多了起来。到了而立之年的皇帝陛下,精力一点没减,床上龙腾虎啸的,倒是不嫌累。 皇帝不累,倒是累坏了皇后。 是日折腾几回歇下后,陛下搂着人睡,寂静的夜里,他声音幽幽传入皇后耳朵里。 “再过几日,便是皇后入宫一周年的日子。朕想着,你指定也想家,便打算与你一道化作普通百姓的样子,陪你回娘家一趟,也好让你与家人聚一聚。” 皇后本来很累,但听得这些后,立即困意全消。 “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君无戏言。”明宗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来,顺便在皇后雪白莹润的一截手臂上亲了亲。 皇后实在想家,为了答谢他,就主动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挤了挤。 谁知陛下又附在她耳边说:“要不要再来一回?” * 择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帝后扮作寻常人家老爷夫人的样子,去了顾家。 陛下虽然是微服出巡,但顾家人也不敢怠慢。 如今的顾国公是顾大老爷,自打大长公主去世后,原先的荣老国公就奏请陛下让长子袭爵,他则不再管家里的事情,只高兴的时候叫了曾孙们去他跟前,看看最近武功长进没有。 顾晓回一趟娘家后,心情好了很多。陛下瞧在眼里,往后为皇后破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朝中臣子原就有对陛下盛宠顾家不满的,如今又独宠皇后,便抓着皇后无子一事建议陛下充盈后宫。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也想送女儿入宫。 陛下被这些臣子闹得头疼,最后下了旨意,早朝上不许提娶妃的事情,谁提谁倒霉。 皇后入宫两年一直无所出,陛下倒是不太着急,但是皇后自己顶不住压力,着急。 柳芙从顾三夫人那里听说了,隔日便请了齐夫人一起进宫去探望皇后。 齐夫人替皇后把了脉,笑着问:“皇后近来难道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嗜睡?恶心?无端爱发脾气?” 皇后本能朝自己嫂子望去,心里有些慌,怕自己得了什么怪病。 柳芙笑着道:“伯娘,皇后娘娘这是不是有喜了?” 齐夫人说:“皇后正值盛年,身子又素来健康,怀个孩子自然不难的。娘娘有了身孕,都快两个月了。” “本宫真的有了?”皇后大喜。 齐夫人说:“娘娘身子健健康康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不过这有了身子,还是得好好调理着才行,马虎不得。” “多谢夫人。”皇后高兴。 不管这一胎是儿子还是闺女,总之只要能怀上,也堵得住群臣的嘴,免得陛下每回早朝回来,都得生一肚子气。 德顺七年春,顾皇后诞下一名皇子,皇子满月的时候,受封太子。 德顺十年夏,顾皇后又诞下一名公主,被陛下封为明昭公主。 顺宗皇帝享年五十四,在位二十七年,死后葬在昭陵。在位之时,与皇后伉俪情深,三子五女皆为皇后所生。 偌大后宫,也只皇后一人,被载入史册。 至于政绩,那就更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番外三 ,最快更新贵宠艳妻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脚扭到了, 走不动路了, 怎么办?”柳芙娇滴滴。 她双手搂着顾晏脖子, 仰着脑袋,尽量露出一点点自己雪白的天鹅脖来。整个人, 软得跟没了骨架一样, 尽情装了一把水做的女人。 顾晏弯腰, 直接将人抱起。 正准备上马车, 顾宅门口, 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才停下,车里便跳下一个穿着鸦青色长袄的少妇。 此少妇不是别人,正是顾晏的胞妹, 顾旻。 坐在前头赶车的,则是顾旻的夫婿林续有。林续有见到顾晏,立即跳下马车, 本来也是个身长七尺的挺拓男儿, 但是站在顾晏面前,就活生生显得入不了眼了。 林续有抱拳弯腰,态度温和:“舅兄。” 顾晏颔首道:“进去吧, 祖母二婶她们还等着。”又看妹妹顾旻,提醒她, “今天别惹祖母生气, 老人家这两天身子不太好, 你说话客气些。” 顾旻冷笑, 目光似刀子一样, 在柳芙身上刮了十数下。 “是四哥四嫂惹祖母不高兴了吧?还妄想赖在我身上。”顾旻樱唇一抿,头一昂,“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四嫂就不知道害臊吗?” 柳芙才不会屈服于她,立即说:“抱着我的人是你四哥,不害臊的人又不是我。小姑,你不敢说你四哥,那就不要说好了,何必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你!”顾旻气得甩手,“不知廉耻!不可理喻!不三不四!不……哼!” 顾旻跳着脚,直接转身进门去了。 林续有尴尬得很,忙跟柳芙致歉:“四嫂莫要见怪,娘子她不是有心的。” 柳芙笑着:“我知道她不是有心的,所以,我跟她闹着玩儿呢。” “那就好。”林续有松了口气,看向顾晏,“那我也进去了。” 顾晏点头,继而长腿一迈,人已经坐进马车。柳芙要下来,顾晏臂膀只稍稍用力压着人,柳芙便动弹不得。 “脚好了?”他淡声问。 顾晏一身黑袍,大长腿微弯,腿长得似乎整辆马车都容不下他这双美腿了。柳芙望着他的腿,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只有她知道,这双腿到底多么的有力量。目光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挪,看着跟前的男人。柳芙以前还想过,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黑色的衣裤,后来他飞黄腾达后再见,她才知道。 原来,穿黑色衣裳可以显得他更加高贵冷艳不可一世。可以成功驾驭黑色衣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全方位无死角的挺俊儿郎。 尤其是他一身玄色蟒袍着身,玉冠束发,说不出的威风凛凛跟气势逼人。 柳芙笑容灿烂,对上顾晏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略显心虚地说:“你要是不嫌累,那就抱着我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啦,就是怕……再被人说不知廉耻。” 柳芙才不会跟顾旻计较呢,她连出身世家的三嫂都瞧不上,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商户之女了。 三嫂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啊。人家不怕苦不怕累的,从小就跟着来,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她还瞧不上了。 不过,好在有三伯在,不至于叫三嫂难堪。别看她三伯瞧着软,真正严肃起来,顾旻可不敢顶嘴。 “顾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顾晏盯着妻子眼睛看,“你跟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那么一瞬,柳芙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不是真的顾晏,就跟自己不是真的柳芙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芙吓死了。 但又觉得不会,如果眼前的顾晏真的是那个打她板子的顾晏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容自己留在他身边呢?她当初那样伤了他自尊心,他都恨极了她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芙默默念叨。 顾晏不再理她,随她怎么造作去,他只拿着卷书来看。 柳芙便也不再打搅他,怕真的将他惹生气了。顾晏没放人离开,柳芙索性也不动弹,直接歪在人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好在顾晏手长腿长,怀里搂着一个,倒是也不碍着他看书。 雪天难行,差不多小半个钟头功夫,才到柳家。蓉姐儿知道今天姐姐回来,早等不及了,早早候在门口等着。铜钱儿跟一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牵着她手,一起等在门口。 “姐姐。”蓉姐儿兴奋。 柳芙下马车,一把将蓉姐儿抱起来。 “在家有想我吗?”柳芙问妹妹。 “有啊,天天都想着呢。”蓉姐儿乐着,又问,“姐姐可以在家多住几日吗?三堂姐也在呢,咱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蓉姐儿失望,鼓着嘴巴。 柳芙理直气壮:“因为姐姐嫁人了呀,不再只是蓉姐儿的姐姐了。我要是还继续住在娘家,你姐夫一个人多可怜呀。” 蓉姐儿立即不肯要姐姐抱了,蹭着身子下地来,开始扯顾晏衣摆。 “姐夫,你让姐姐留下来多住几日好不好?好不好嘛?”蓉姐儿可怜兮兮的,“我从小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现在姐姐说嫁人就嫁人,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可怜的。” “不许闹你姐夫。”柳芙捏妹妹脸,“你哪里可怜?你三姐不是在么。” 说罢,柳芙不理会妹妹,直接进去。蓉姐儿忙屁颠颠跟着说:“是三姐让我这样说的。” 柳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挠蓉姐儿痒痒:“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 蓉姐儿笑着往柳芙身后躲,一边躲一边闹着:“瞧,三姐欺负我了。” * 柳芙柳芽柳蓉三姐妹去了郭氏屋里,柳芙解下斗篷,问母亲。 “娘这些日子还好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柳芽挨着郭氏坐,故作亲昵道:“大伯母现在拿我当亲闺女,只要有我在,她当然心情好啦。” 柳芙怼她:“我娘只是现在才拿你当亲闺女吗?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对你可就比对我好。不过,好在没白疼你,有你在,我也安心。” 柳芽知道堂姐说的是苏氏,忙道:“这些日子,大伯再没去过苏姨娘那里,都是来大伯母这边的。不信问蓉姐儿,是不是?” “是是,三姐没骗人。”蓉姐儿作证。 柳芙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也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柳芙就知道,通过那件事情,娘怕是对爹爹失望了。这样也好,不再付诸感情,就不会再受伤。 一个没了心的女人,男人再怎么外面沾花惹草,也伤不到她的心呀。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爹爹爱来不来。”柳芙剥了颗橘子分给大家吃,又说,“不过,来娘这里,总是比去苏姨娘那里好的。除非爹爹将苏姨娘母女赶出去,让柏哥儿给娘养,否则,不可原谅。” 柳芙就是想赶走苏氏母女,眼不见为净。 苏氏不是省油的灯,那董绣春也是一条毒蛇。自己的娘,可是温室里的花骨朵儿,斗不过。 柳芙琢磨着,苏氏母女想对秦忠下手的话,估计就在今天。柳芙猜测,苏氏为了能将女儿嫁给秦忠,应该会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包括…… 她摸着下巴,一脸奸笑。 “娘,我忘了有件事情跟夫君交代,先去前头。”柳芙要走。 郭氏喊住她:“你洪叔叔在呢。” “洪叔叔?他怎么今天来了?”柳芙万分诧异。 郭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夫君跟洪世宣是二十年的兄弟了,一直走得近。过年往来,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来拜访你爹爹的吧,说是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着急啊。”柳芙却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一个县的,大老远跑来一趟,一来一回的,也得小半天功夫呢。他这瞎折腾的,不累吗? 柳芙不待见这个洪世宣,也是因为苏氏。四年前他爹错睡了苏氏那回,这个洪世宣也在。柳芙总想着,怎么不是洪世宣睡错了,偏是她爹爹呢? 柳芙抱手在屋内走来走去,郭氏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芙姐儿,坐下来歇歇吧。” 柳芙却说:“既然洪叔叔来了,我更要去前头了。大过年的,我也该去给他拜个年才对。” “我也去。”柳芽坐不住。 蓉姐儿也说:“我也去。” 她多活的那几年,和离后,四处奔走,忙着跟苏氏打擂台。后宅中,自然疏忽了对妹妹的管教。 以至于后来,妹妹被董绣春教得成了那种性子。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娘走得早,她又疏于管教,蓉姐儿又小,不懂事,就只把董绣春当亲人。董绣春说什么,她都听。 秦忠当初顾忌顾晏,没敢娶她,但是后来他娶了董绣春。他们夫妻两个,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竟然牢牢把持住了整个柳府,让她进退两难。 而这个董绣春,不过就是苏氏带过来的一个拖油瓶。 苏氏在嫁来柳家前,是嫁过人的。跟前头丈夫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自然被董家留下了,女儿董绣春,董家嫌弃她是赔钱货,不肯要,就跟了过来。 亏她爹爹待董绣春跟待亲闺女似的,她们母女两个,真是黑了心肝,竟然掏空了整个柳府。 想起那一幕幕来,柳芙都觉得心累。那种身心俱疲的日子,她是再不想过了。 柳芙捏了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胖脸,问:“这些话,谁跟你讲的?” “没啊……没人跟我说。”蓉姐儿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自己姐姐。 柳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董绣春。 “蓉姐儿现在只跟她春姐姐好了,都不喜欢我喽。瞧,我问她什么,她还吱吱呜呜的。罢了罢了,就让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去吧。” 柳芙翻了个身子,故意脸朝里面睡。 蓉姐儿忙踢掉鞋子,爬上床去,哄着姐姐:“是春姐姐说的。我跟你说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番外四 此为防盗章 “放开!”苏氏想挣脱胡妈妈的束缚, 奈何胡妈妈下了死劲儿拉着她, 她根本逃不开。 姚妈妈弯腰, 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 亲手扶起胡妈妈来, “你说吧, 爹爹是明事理的人, 他会替你、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 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 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 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 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 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 她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 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 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 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