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萧萧风轻语》 正文 楔子 正是五六月时节,平地都似烟熏火燎过一般,路边的石头都被晒得冒着烟,天气闷热得要命,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稠糊糊的像是凝住了一样,湛蓝的天空除了那一轮火红的太阳竟然一片云都没有,所有的树木都无精打采的卷曲着叶儿,也只有那树荫处的知了还在拉长了声音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倒在路边草丛里,身上蛛网般密集的伤口正被虫蚁噬咬,吮xi着那弥足珍贵的血液,血腥味儿引来苍蝇嗡嗡作响,这些肮脏而又弱小的虫子,想要吞噬掉这头身躯庞大的猎物。 他双眼紧闭着,就连几只苍蝇落在他睫毛上振翅也不见他抬一下眼皮,许是太累了吧,连呼吸一口灼热空气的那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身上伤口也大都腐烂,流着浅黄的脓水,有的地方甚至蠕动着米白的蛆虫,这个男人一身衣服被鲜血染透,现在已经变成触目惊心的红褐色,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的气息。 这是一个魁梧刚毅的男人,无论是眉宇还是那刀削般的脸庞无不透着倔强不屈,但此时若不是鼻翼还在微微翕动,胸膛仍在微不可察的起伏,任谁一眼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只是不知是什么让他还在苦苦的坚持,坚持比死还痛苦的活着。 “爹爹,你看,前面有个叔叔晕倒了!” 黄莺一般清脆的声音在他静谧的世界响起,他的世界已经安静了很久了! “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世道每天路边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们管不完的,快走吧!”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在挣扎,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可是往日灵活的身躯却像是和灵魂剥离,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唔唔” 喉咙里终是发出了堪堪能被人听见的一丝声响,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微风吹过山岗树林,温柔地拂去旅人一身的风尘,山谷中燃起篝火,传来树枝燃烧的“哔哔啵啵”的声响,空气中还弥散着浓浓的酒肉香,爽朗的笑声在火堆旁传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飘然起舞,八九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少女动人的舞姿。 他醒了,睁开了闭上不知多久的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像是谪落凡间的仙子,不惹一丝尘埃。 这是在梦里吗? 紧接着入眼的是熊熊燃起的通红的火光,无边的热浪和鲜艳的火苗像是饿狼的舌头,一寸寸舔舐着他的肌肤。 很熟悉的颜色,血一样的颜色,在自己眼睛闭上的前一刻看到的便是这种颜色。 耳边依稀传来刀剑的交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是一把锉刀一下一下锉着他的心,眼前被血色笼罩,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人命比草芥更轻贱,那一天鲜血将一座山都染成了红色。 那些围在篝火边的人都是刽子手,是来勾索他性命的无常,他们嘴角扬起残忍的冷笑,眉宇间是对卑微者的嘲讽与蔑视,他们此刻撕咬着的是自己同伴的血肉罢!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要想活下去,就要先杀掉那些想杀我的人!” 他举起了屠刀,走向篝火旁毫无反抗之力的商队,已经模糊却又十分熟悉的招式身法,似乎不用去想,只要有一把刀在手中,这些招式就可以带着自己去杀人,就可以让自己活下来。 一个,两个刽子手们一个个都倒下了,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呜叔叔,不要杀我!呜” 很熟悉的声音,像是在一个曾经很静谧的世界听到过,像是空山幽gu中山泉流淌的声音。 算了吧,自己的世界安静得太久了,有这样的一丝声响也是挺好的。 猩红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别的色彩,落到小女孩额前的滴血的屠刀终是停住了。 转身离开,苍凉寂寞的背影像是回荡在悠悠岁月里的叹息,轻轻泛起又悄悄落下,终于再不见一点痕迹。 看不到他的脸,许是漠然,许是茫然。 夜,静悄悄的 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柴火发出“哔哔啵啵”的爆破声,如果不是空气中多了几分血腥气和那“嘤嘤”的啜泣,这一切好像根本没有改变。 也许是在梦里吧! 等东方吐出鱼肚白,又会是新的一天,还会是奥热的一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商队经过,若是没有,这些尸体只能任那些肮脏卑微的虫子吞噬,然后腐烂发臭。 这个世道,每天路边都要死很多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零章 楔子 正是五六月时节,平地都似烟熏火燎过一般,路边的石头都被晒得冒着烟,天气闷热得要命,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稠糊糊的像是凝住了一样,湛蓝的天空除了那一轮火红的太阳竟然一片云都没有,所有的树木都无精打采的卷曲着叶儿,也只有那树荫处的知了还在拉长了声音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倒在路边草丛里,身上蛛网般密集的伤口正被虫蚁噬咬,吮xi着那弥足珍贵的血液,血腥味儿引来苍蝇嗡嗡作响,这些肮脏而又弱小的虫子,想要吞噬掉这头身躯庞大的猎物。 他双眼紧闭着,就连几只苍蝇落在他睫毛上振翅也不见他抬一下眼皮,许是太累了吧,连呼吸一口灼热空气的那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身上伤口也大都腐烂,流着浅黄的脓水,有的地方甚至蠕动着米白的蛆虫,这个男人一身衣服被鲜血染透,现在已经变成触目惊心的红褐色,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的气息。 这是一个魁梧刚毅的男人,无论是眉宇还是那刀削般的脸庞无不透着倔强不屈,但此时若不是鼻翼还在微微翕动,胸膛仍在微不可察的起伏,任谁一眼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只是不知是什么让他还在苦苦的坚持,坚持比死还痛苦的活着。 “爹爹,你看,前面有个叔叔晕倒了!” 黄莺一般清脆的声音在他静谧的世界响起,他的世界已经安静了很久了! “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世道每天路边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们管不完的,快走吧!”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在挣扎,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可是往日灵活的身躯却像是和灵魂剥离,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唔唔” 喉咙里终是发出了堪堪能被人听见的一丝声响,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微风吹过山岗树林,温柔地拂去旅人一身的风尘,山谷中燃起篝火,传来树枝燃烧的“哔哔啵啵”的声响,空气中还弥散着浓浓的酒肉香,爽朗的笑声在火堆旁传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飘然起舞,八九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少女动人的舞姿。 他醒了,睁开了闭上不知多久的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像是谪落凡间的仙子,不惹一丝尘埃。 这是在梦里吗? 紧接着入眼的是熊熊燃起的通红的火光,无边的热浪和鲜艳的火苗像是饿狼的舌头,一寸寸舔舐着他的肌肤。 很熟悉的颜色,血一样的颜色,在自己眼睛闭上的前一刻看到的便是这种颜色。 耳边依稀传来刀剑的交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像是一把锉刀一下一下锉着他的心,眼前被血色笼罩,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人命比草芥更轻贱,那一天鲜血将一座山都染成了红色。 那些围在篝火边的人都是刽子手,是来勾索他性命的无常,他们嘴角扬起残忍的冷笑,眉宇间是对卑微者的嘲讽与蔑视,他们此刻撕咬着的是自己同伴的血肉罢!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要想活下去,就要先杀掉那些想杀我的人!” 他举起了屠刀,走向篝火旁毫无反抗之力的商队,已经模糊却又十分熟悉的招式身法,似乎不用去想,只要有一把刀在手中,这些招式就可以带着自己去杀人,就可以让自己活下来。 一个,两个刽子手们一个个都倒下了,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呜叔叔,不要杀我!呜” 很熟悉的声音,像是在一个曾经很静谧的世界听到过,像是空山幽gu中山泉流淌的声音。 算了吧,自己的世界安静得太久了,有这样的一丝声响也是挺好的。 猩红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别的色彩,落到小女孩额前的滴血的屠刀终是停住了。 转身离开,苍凉寂寞的背影像是回荡在悠悠岁月里的叹息,轻轻泛起又悄悄落下,终于再不见一点痕迹。 看不到他的脸,许是漠然,许是茫然。 夜,静悄悄的 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柴火发出“哔哔啵啵”的爆破声,如果不是空气中多了几分血腥气和那“嘤嘤”的啜泣,这一切好像根本没有改变。 也许是在梦里吧! 等东方吐出鱼肚白,又会是新的一天,还会是奥热的一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商队经过,若是没有,这些尸体只能任那些肮脏卑微的虫子吞噬,然后腐烂发臭。 这个世道,每天路边都要死很多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醉仙楼上,畅论江湖事 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 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 ——《南乡子》 六月的扬州风光正好,瘦西湖的水面波光粼粼,不染一丝尘垢,湖面柳色,水榭花荫,白塔晴云,荷浦熏风,自成一派风景。红砖碧瓦间菡萏飘香,清风醉人;二十四桥畔春花秋月,玉人吹xia一。 江南自古便是繁华锦绣之地,温柔富贵之乡,多少文人雅士对酒当歌,流连忘返,多少迁客骚人吟诗作赋,提笔疏狂,可纵是字字珠玑也道不尽江南繁华的十之一二。 今日那醉仙楼上客似云集,南来的北往的,喝酒的会客的,听书的看戏的,吵吵嚷嚷比之市集灯会更热闹几分,脂粉酒气经久不散。 只因得那扬州城中说书的张铁嘴今日要来这醉仙楼说上一段,张铁嘴本是个落魄书生,考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考出个功名来,心里不免多出些厌弃官场c愤世嫉俗的文人情怀来,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到这醉仙楼说书谋口饭吃,这一说便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成了这扬州城里妇孺皆知的说书先生。 他讲的大都是些江湖野史c山精野怪之类的故事,并不拘于话本评书,却又精彩绝伦c扣人心弦,无论是男女老幼都爱听,晓得他今日要到醉仙楼来,有人摸黑便起来了,天不亮便到了醉仙楼外边等着,赶几十里路就为听他说一段。 只是他这人脾气古怪,只在每月初一十五方才到这醉仙楼上来讲一回,若是过了这两日,便是知府老爷也请不动他。 今天正好赶上张铁嘴说书的日子,远近数百里来捧场的人把楼上楼下挤得满满的,就连醉仙楼外边儿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恨不得把这酒楼的墙都拆了去,苦得那端茶送水的小二哥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找不到了。 只见那高台之上,坐着个六十岁上下,发须灰白的干瘦老头,一身青布长衫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月,竟洗得有些发白,他清了清嗓子,一拍响木,也不多讲废话,直接就扯开了嗓子。 “各位父老乡亲不辞辛劳赶来捧老头子的场,老头子在此先谢过了!”张铁嘴抱着折扇朝着楼上楼下的听客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正襟危坐,抿了口茶润润嘴唇,扬声问道,“列位看官儿,近来这江湖巷陌c山间朝野,流传起一首歌谣,不知各位可有耳闻?” 张铁嘴儿那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两转,故意顿了顿,看着酒客不约而同的伸长脖子c竖起耳朵,他手中的折扇轻轻往桌上磕了磕,继续说道,“那歌谣唱道:钟家霸刀叶家剑,绝代唐门碧游仙。少林花子纵横术,不及皇家帝王权。” 吟唱到最后一句,脖子不禁往上一扯,声音也提高了六七分。 “这歌谣说的不是旁的,正是这江湖中如日中天的几大武林门派,要问这歌谣是怎么来的呢?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列位看官儿可听我细细道来,”张铁嘴儿故意慢慢悠悠,又是喝茶又是摇扇,急得听书的客人抓耳挠腮,“这话说本岁岁初,江湖不少英雄豪杰都陆续接到了一封秘密请柬,邀他们五月初五端午佳节这一天齐聚东岳玉皇顶,集结江湖武人之力,共起义兵抵御北方的鞑子,保我大华江山!” “好!” 台下喝彩声响成一片,大丈夫在世,当顶天立地c横戈立马,闯出万世功名来,再不济也得保土安民c仗剑行侠,才不枉来世间走一遭,这事儿只是耳闻便已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那东岳绝巅,与群雄把酒,指点江山,痛击敌寇,那是何等的酣畅淋漓。 “其中缘由大家伙儿也都大致知道,去年腊月,北燕的天祚皇帝驾崩,他的儿子登基即位。这北边的鞑子凶残好战,小皇帝登基之后不想着与我大华修好,反而是厉兵秣马,登基第十天就往边关加派了三十万大军,这南侵之意已经如司马昭之心。我辈男儿皆慷慨豪迈之士,大华的疆土不可尺寸让与蛮夷,哪能见得家国沦于鞑子手中!” 说到此处,张铁嘴毕竟上了年纪,已经无力为继,只得装作喝水缓口气,重重的搁下手中茶碗,捋了捋颌下的三寸短须,一声轻叹,颇有些文人墨客忧国忧民的情怀。 “这话没错,我刚从北边贩马回来,太原以北已经荒无人烟,一个个村镇市集已经一个人都看不见了,这些鞑子也甚是可恶,好好在北边牧马放羊不好么,非要挑起战火。”台下有人接过话头,引来众人点头称是。 张铁嘴看台下的人渐渐吵嚷起来,一拍响木,噤住了众听客,继续说道:“却说大半个江湖都收到了这秘密的请柬,之所以秘而不宣想来是怕北边的探子探得消息从中作梗,坏了这件为国为民的好事。这当中自然有不少仗义豪侠,于是那天去的英雄好汉可不在少数,单单说几个都能让你们吓破胆了,太湖之畔华严山庄的苏华严苏大侠,江湖人称玉面佛爷,这位大侠的名头大家伙儿应该是如雷贯耳,他平日里急公好义,一手家传快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可算的江湖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没错,苏佛爷为人仗义,在太湖旁边兴建房舍,专门安置北方因战乱无家可归的百姓,可是个一等一的大善人呢!”台下不断有人出声附和,点头不迭。 张铁嘴儿这次也不忙了,等听客都嚷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道:“去的人可不止苏大侠这一个英雄好汉,还有嘉兴城里首屈一指的小孟尝田大员外c闽南的海龙帮帮主李遒c飞叉岭虎头寨侠盗蒋四爷c桃花坳粉面罗刹闫二娘”张铁嘴一口气数出十来个英雄好汉的名头字号,“至于其他个威名略浅的英雄好汉,那更是如苍山之木,数不胜数。” “那后来呢,推举的谁做盟主,几时兴义兵北上啊?” “是啊,咱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台下不断有人发问,张铁嘴也不急着解释,只是脸色不知为何暗淡阴沉了几分,慢慢悠悠的继续说道:“五月初五那天,天朗气清c万里无云,正是个大好的日子,数百个英雄好汉齐聚泰山顶上,比武喝酒,共商北面御敌大计,何等畅快,就连老头子我听闻也恨不得晚生个三四十年,弃文习武,与他们一齐上了玉皇顶。” 台下人听闻到此处,皆是一叹,他们何尝不是抱着这个想法,只是无论武功还是名望都轮不上他们参与此等盛事,不免有些遗憾。 忽然,那张铁嘴儿眼中竟多了些黯然之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眼前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竟将茶叶都吞了进去。 “都说这乱世出英雄,只是这乱世相应而生的同样还有那背地里施放冷箭的奸臣贼子。端午节的前几日,不知是哪位馋臣朝圣上进言,说一干英雄豪杰勾结鞑子c聚众谋反,请下圣旨剿灭。皇帝高居深宫,闭目塞听,哪里知道真相,派下密旨让登州c青州c密州等州府共派出八万精兵埋伏在山下,只等各位武林豪杰一上山便封闭去路,来个瓮中捉鳖。那满山的英雄豪杰一时哪有准备,被大军团团围住,十停中有九停折在了朝廷大军的飞蝗箭雨之下,侥幸活下来的也被各州府以盗贼之名通缉,沦为过街老鼠。” 台下听客的面色有些沉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张铁嘴,急切的想继续听下去。 “话说那一日本是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竟因得杀伐太重,老天震怒,忽而天昏地暗c暴雨倾盆。大雨冲刷下满山的鲜血尸骨c残肢断臂,听说几日后数十里外村民家中井水都成了血红色。” 听到这儿,台下的听客都沉默了,脸上露出惋惜c愤怒的神色,每个男儿胸腔都有一腔热血,不尽然是经世报国之心,但遇到这等不平的事情怎么不义愤填膺。 “果真是奸贼当道,皇帝也被蒙蔽了眼睛,那么多的英雄好汉啊!”有人攥紧拳头,恨恨说道,恨不得抓住那奸臣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 “是啊,若是他们能举兵北上,那些燕人鞑子哪敢犯我边境。” “” 台下听客吵吵嚷嚷,哪管犯了忌讳,又该当何等罪过,只是求一个痛快,吐出自己心中的愤懑不平。 “呵呵呵,好一张伶俐的铁嘴,你逞着这一时口头上的痛快,可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一阵清越的笑声从二楼雅阁传来,不管台下是何等喧闹,竟也压不过这仙乐一般的声音,像是有一种穿越魂灵的力量,如清幽柔润的箫鸣,如悠扬淡雅的笛声。 众人循着笑声朝那雅阁望去,只见那窗台处懒懒倚着一个白衣公子,手中折扇轻轻摇动着,戏谑的看着楼下的一脸诧异的听客。 说是一个公子,却是俊美的有些妖异,挺巧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显薄润的嘴唇,像是海棠花开一般,嘴角那浅浅的微笑更是荡人心魂,美得心惊。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子,只要看到一眼这一张脸,都会心神微漾,赞一句,好一个妖异美丽的公子。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两条柳叶眉下竟然生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瞳,像是看到了一片晴明的天空,让人心灵澄澈,不管有多浮躁的心都能平息下来。 那个白衣公子被几百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竟然也不闪避,脸上依旧挂着盈盈的笑容,手里的折扇轻轻的摇动着。 “天下发生了不平之事,自然也有鸣不平的人,你是何人?莫不是哪路奸臣的门客,来此偷听,稍后带来兵马将我等一网打尽的吗?”自然有胆大的人,朝着那个白衣公子喊了一句。 一听到这话,台下的人都慌了神,方才只顾口舌之快,全然没想过后果,若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谁知那公子柳眉微微一扬,冷笑:“本公子自在此处品茶听曲,是尔等搅了本少清净,又何来偷听一说?” 白衣公子收拢折扇,在左手手掌轻轻敲打着,那双浅蓝的眸子看向了张铁嘴,张铁嘴甫一触及那浅浅的目光便感觉有万千均的力道朝他压了下来,身子也不争气的筛糠似的发抖。 “请问张先生可是见着了那日玉皇顶的惨案?”白衣公子笑盈盈的问。 “老夫年迈,又无一技傍身,哪能去得东岳玉皇顶。”张铁嘴颤颤巍巍的答道,不知道为何,那白衣公子虽与他遥遥相隔,却也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浑身骨骼像是化成了浆糊,整个人像是一堆烂泥般瘫软。 “那张先生可是有甚亲朋到得玉皇顶,并且全身而退,回来向你陈说当日惨案?”白衣公子眉宇轻轻挑起,看张铁嘴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也不曾有得”张铁嘴低下头怯怯的说道,再不敢看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一眼。 “既如此,那你怎敢就那日的事情在此胡言乱语,也不怕招来祸端吗?”白衣公子的语气凌厉了几分。 “老朽怎敢胡说,那江湖数百名豪杰于五月初便失了音讯,家人弟子遍寻不见,而而东岳泰山周遭几县尽皆封锁,没一丝消息传递,想必是有手眼通天的权贵在刻意掩饰着这一惊天惨案”张铁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一听到白衣公子说他胡言乱语,心下顿时不快,扬声反驳道。 “那你说消息封锁,你却又是怎地知道了这些事?”白衣公子步步紧逼,品了一口茶,笑问道。 “老朽老朽说书为生,自然自然有些小道消息的来路”张铁嘴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显然是不愿意说出那个传他消息的人,看来颇有几分义气。 “江湖中人说书卖艺只为混口饭吃,凤公子怎的如此咄咄逼人,一心要砸了人家饭碗?”还不及白衣公子再次说话,朗朗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像是初晨的曦光,让人暖和起来。 只见酒楼门口走进了三个男子,说是三人,但是人们的眼中却只看到了那一人,这世间仿佛也只有那一人,无论是容貌还是周身的气质,比起阁楼上的白衣公子都不逞多让。 一头乌黑的长发束着紫色的丝带,一身如墨的绸缎掩抑不住华贵超然,腰间束一条蓝绫长穗绦,上系一块冰蓝玉佩,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鼻梁秀挺,皮肤白皙,举手投足间优雅以极,不似凡间人物。 他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泛着幽幽光华,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就连阁楼上的白衣公子见到他也不禁愣神了一瞬,也不避讳众人的目光,细细打量起来。 那黑衣公子身后是两个侍从,都穿着黑衣,只是一人身背长剑英武不凡,一人袖袍宽大肃手而立,似乎一文一武,慢了黑衣公子半步,不紧不慢的跟着。 “原来是九爷,怎的有雅兴屈尊到这小酒楼来?”阁楼上被叫做凤公子的白衣公子俯身在窗上,邪魅妖异的眼睛玩味的看着楼下的黑衣公子。 满堂的听客尽都惊得呆滞了,这般容貌俊美的人物终老一生也不见得能遇见一个,今天竟然有幸能遇见两人,这般大的造化可是要折去多少寿数啊! “多日不见凤公子,没想到一张嘴却更是伶俐了几分,几句话下来竟将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说书人驳斥的还不了口,在下也是佩服之至的。瘦西湖上有本少扁舟一叶,薄酒小菜几许,不知可否请得动凤公子尊驾?”黑衣公子把玩着腰间的冰蓝玉佩,脸上含着三月春景一般温柔的笑意,根本不在意凤公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似乎早就料定他不会拒绝一般。 “九爷屈尊来请,这可是折煞凤五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就请头前引路!”凤公子折扇微摇,肆无忌惮的笑着,说不出的率性潇洒。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白一黑两个公子带着侍从走出醉仙楼,过了好久还没回过神来,而张铁嘴则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以至于多少个黑夜中,都会梦到那双浅蓝的瞳子c那身染墨天下的黑衣,从梦中惊醒。 张铁嘴抬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自知今天这书是不能再说下去了,草草结束,台下熙熙攘攘的听客也骂骂咧咧的散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烟波舟里,快意叙恩仇 瘦西湖一碧万顷,湖面微皱涟漪,一群鹭鸶优哉游哉的贴着水面滑翔,暖日融融,柳丝轻扬,光溢花香,满眼的绿草红花。 一叶乌篷小船在瘦西湖上上飘飘摇摇,无人摇楫也无人掌棹,任这艘乌篷船肆无忌惮的飘荡着。 凤公子拿着一壶酒坐在船舷边上,慵懒的斜倚着船篷,细细的品着一壶绝品花雕,欣赏着这山色湖光,而那黑衣公子比起他的率性潇洒则是沉稳端庄了许多,轻拈酒杯,眉眼间温柔无限。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江湖,太过纷乱,人心叵测c波诡云谲,你又何必走出那个地方,徒增烦恼!”黑衣公子若有若无的问道,眼睛盯着远方,并没有看那人一眼。 “你不是也出来了吗,江湖,从来都是你这种人的地狱,这一潭看似安静平和的水面下,不知隐藏了多少杀机。”凤公子羊脂玉般白皙的左手伸出船舷,拨弄着湖水,随口将黑衣公子的话回敬了回去。 黑衣公子眼里的温柔锐减了几分,言语也变得有些冰冷,道:“是么?那我把这一潭水填满便是了,什么杀机生机都让他永不见天日,若是那水里的鱼鳖还不消停,就将他们连着水一起蒸干!” 凤公子听到这话,难得收起了率性的玩心,颇为诧异的看了黑衣公子一眼,旋即转开了目光,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很有默契的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凤公子一边品酒一边拨弄湖水,黑衣公子则是静静的看着远方,以湖光山色佐酒,将孤傲的身影嵌入了瘦西湖水波之中。 “二十五年前,北燕联合吐蕃c西夏,起百万大军东进,攻破雍凉十二州,先帝丢下长安,迁都金陵,不两年便郁愤崩殁了,不想他的儿子竟然恋上了这片温柔富贵之地,不再有收复疆土c归复故都之心,甘愿偏居一隅,如今有人出头为他收复疆土c抵御外敌,他却派兵镇压,却也是好笑。”白衣公子凝视着手掌心晶莹的水珠,漫不经心的说道,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黑衣公子眉头轻挑,脸上多了些许愠色,道:“你觉得当着我说这些真的好吗?” “我又没说你,再说,你禁得住我说,禁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么?”凤公子斜睨了黑衣公子一眼,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 黑衣公子轻叹了一口气,清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黯淡,怅然道:“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不会明白的” 凤公子摆了摆手,道:“我是不明白,也不稀得明白,只是玉皇顶那档子事儿已经有人要往你身上引了,若再加上有心之人推波助澜,你将举世皆敌。”浅蓝色的眸子第一次有了一丝关切的色彩,转瞬即逝。 “是么!”黑衣公子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流溢出一抹冷笑。 听到这两个字,凤公子倒是放心了许多,笑道:“九爷真是好魄力,非我碌碌之辈能及,倒是凤五多虑了。”说着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将酒壶扔在船舱中,就靠在船篷上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黑衣公子回头看了一眼那妖异姣好的面容,无奈的摇了摇头,浅浅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果真比骄阳还要温暖,如墨的黑衣竟然愈发的灿然生辉。 忽然他的眉心紧了紧,前方几十丈的绿洲后面转出三艘样式差不多的乌篷船,稳稳的朝他们驶过来,船上看不见一个人。 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三艘船,就这样一前一后将他围住了,一看这架势便知来者不善。 茫茫瘦西湖,数十顷水路,若真是歹人,端的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我乏了,别吵醒我,不然定与你没完!”凤公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句话,微微蜷了蜷腿,将手枕在颈后,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黑衣公子失笑:“你倒是心大,在哪儿都睡得着。” 心下一冷,自己出来不过才三天,已经是第十回了,当真是很麻烦呢! 一前一后六艘乌篷船越来越近,与黑衣公子不过三四丈远了,可是他仍旧像桅杆一般笔直的立在船头,巍然不动,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出来个说话的人吧!”黑衣公子仍旧不慌不忙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六艘船齐齐的停住了,正前方的一艘乌篷船中钻出来一个干瘦的汉子,五短身材,身穿麻布褂子,一双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横握一条捕鱼钢叉,高高绾起裤管跨立在船头。 黑衣公子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那干瘦汉子,越是波澜不惊越是让干瘦汉子浑身发毛。 “九头蜃梁子川吧,你不好好在你的归海帮龟缩着,来堵我的船作甚么!” 那个叫做梁子川的干瘦汉子脸霎时变得惨白,对方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一眼便道出了他的来历,这让他如何不惊恐。 “你这个魔头,在东岳玉皇顶屠害无数的武林英豪,十恶不赦,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梁子川自知再怎么惊愕胆颤也不能失了锐气,只是这一句话分明是大义凛然,在他喊出来却像是偷盗家财的奴仆被主人抓到那般底气全无。 黑衣公子朗朗一笑,清越的笑声让整个瘦西湖都明媚了几分,只是在梁子川听来确是阴寒彻骨,“是么,你梁子川在沿海干得那些勾当也当得起‘替天行道’四字?也不怕闪了舌头!” 梁子川大惊失色,握着钢叉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哼,我的师兄翻天蜃李子坤在端午那日被你诓骗上了东岳,如今一去不返,八成是遭了你的毒手,此仇不共戴天!” “哦,这样啊,既然是关乎人命的官司,那就没办法了,任我怎么解释也不能给你说出个囫囵师兄来,还是直接动手来的爽快。不过等会儿你们的声音可是要小一点,我这朋友脾气可是大得很,若是搅了她的清梦,说不得连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呢。” 枯瘦汉子梁子川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靠在船舱上的白衣公子看了一眼,他正慵懒的蜷着身子,挺巧的鼻子微微翕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个比女子更加柔媚的公子,真的有他说的那般凶残么? 黑衣公子也不催他们,饮尽了最后一口酒,微笑着把玩着青花瓷杯,这泰然自若的模样看得梁子川浑身发毛。 “你们是自尽还是要我动手?” 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得梁子川一愣,握紧了手里的钢叉,“萧墨,今日杀不得你,我归海帮还有千百条好汉,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你怕了!”依旧是浅浅笑容,笃定又略带戏谑的目光。 梁子川挺了挺胸膛,反驳道:“谁怕了,快些亮兵器吧!” “你的动作言语,乃至于你的神情都能够骗人,唯独这里,” 黑衣公子萧墨摇了摇头,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梁子川的双眼,“不行!” 萧墨,一身黑袍就像是被墨渲染,嘴角浅浅的笑从未退去,眉宇间永远藏着捉摸不透的一丝阴翳,像是明媚的太阳中心那一点黑暗。 “锃锃锃锃” 一连串密集的刀锋出鞘声连绵响起,十数把锋利钢刀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着数十个黑衣高手全力施为的轻吐浊气声,一刀一刀向萧墨斩去。 唰唰唰唰! 每一道刀光都是那般凌厉强横,割破空气,布成一道密织的刀网,将手无寸铁的萧墨紧紧的笼罩在当中。 一丈五尺三尺 刀锋喷薄的寒气几乎都要割裂萧墨的脸庞了,可他仍旧没有动一下,像是笔直的立在船头,脸上波澜不惊,这几十个黑衣高手在他眼中就像是湖面吹起的一阵风,不能伤他分毫。 一尺! 刀锋离他眉心只有一尺的时候,那个颀长的黑色身影终于动了,俊逸得如天人的面庞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萧墨嘴角一扬,手里的青花瓷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脱手而出,比将要触及眉心的刀锋更快了三分。 “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青花瓷杯像是出弦的利箭,不偏不倚,正好撞在长刀上,刀刃瞬时往旁偏了几分,而和长刀相距不足一尺的萧墨却是凭空不见。 黑影在刀阵之前穿梭,眼看着要被那些凌厉的刀势斩落,却陡然间在半空做了一个诡异的停顿,然后侧向一绕,奇妙地避开刀锋之所向,嗤的一声飞离。 只见雪白的手掌在空中精准无比的拍出,每一下必有一个黑衣高手飞出,玄衣如墨的萧九爷和一群黑衣高手在空中交杂,汇成一道黑色的洪流。 只是不过多久,那些个黑衣高手纷纷飞出,有的落在瘦西湖水中,有的砸落在乌篷船上,奇怪的是无论那些黑衣高手受伤多重,竟然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原来萧墨是为了凤五那一句“不要吵醒我睡觉”的戏言,在出招之前以精准无比的手法封住了那些个杀手的哑穴。 这般精确无误的认穴手法,这般迅捷无比的出招,几乎就在几个呼吸间,就解决了几十个黑衣高手。 就在萧墨出手的那一瞬,已成风雷之势,看似飘逸潇洒,像是醉酒当歌,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进入真正的战斗之后,那抹黑影竟然是那般灵动诡异! 天地间只剩下了那一道黑色的身影稳稳的站在船头,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梁子川不再说话,一声长啸,一招鹞子翻身,朝他射了过来,手里的钢叉像是一道灿烈的霞光,稳稳的指向萧墨。 “都说了,安静一点!” 只见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破空而出,只听“当”的一声轻响,只见在钢叉上一点,那裹挟着梁子川几十年功力的钢叉竟然偏向一边,梁子川拿着钢叉的手一阵发麻,差点脱手而出。 还不等梁子川回过神,萧墨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掌顺着钢叉滑到了他胸前,梁子川大惊失色,急急往后一仰,急欲闪躲过去。 只是萧墨的身法却是诡异到了极点,左手往前一探,稳稳的抓住钢叉,顺势一带竟然生生将梁子川拉了回来。还不等梁子川看清,轻飘飘的一掌朝梁子川印去,梁子川心里陡然一惊,身在江湖,成名至今,多少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江湖如日中天的高手也是会过不少,只是到了今天他才明白,什么归海帮,什么九头蜃梁子川,不过是茫茫江湖争渡的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虾米,在萧墨面前,竟然走不过三招。 梁子川那枯瘦的身子当时就横飞了出去,耳边呼呼风鸣,像是一片落叶,直直的飞回了他的乌篷船。 “嘭!” 枯瘦的梁子川砸在船头,引得小船一阵晃荡,梁子川一把扯住船篷上的绳索才稳住自己没滚下水去。 “你使的是我归海帮的‘夜叉探海’?”梁子川捂着胸口,还是咳出了血,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愕。 萧墨一身玄衣负手立于船头,大有睥睨天下之势,冷冷道:“今日心情不错,让你败在自家功夫上面,也算是给足了你归海帮面子。” “我梁子川技不如人,要杀要剐,便请动手!”梁子川心头一凉,情知自己与萧墨之间横亘着一条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天堑,若是他愿意,刚刚哪里需要三招,现在哪能让自己说话。 萧墨回头看了一眼还蜷在船头懒懒的睡觉的凤五,妖异秀美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不知是否梦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萧墨微微一笑,转过头问道:“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是从哪里知道我今日在瘦西湖,只是今日怕是要铩羽而归了!” “少废话,动手吧!”梁子川挣扎着爬起来,斜靠在船篷上,大口喘着粗气。 萧墨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戏谑的笑,“说起来倒也是有几分骨气,滚吧!” “你你不杀我?”抱定必死之心的梁子川这下倒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想过无数种生不如死的情形,却独独没想过萧墨会放了他。 “懒得动手了,杀了你也没什么意义,至于你的归海帮,这些年得来的不义之财,希望你从哪里来的就还回哪里去,若是有一毫一厘的隐瞒,那归海帮就没有在江湖存在的必要了!”萧墨深邃的眸子平静的看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多谢九爷不杀之恩,我归海帮必将洗心革面,从此鞍前马后效劳!”梁子川挣扎着跪在船头,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招呼还能动弹的手下摇船离开。 “对了,你的师兄李子坤,许是死在了东岳,但是我没必要杀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就像今日懒得动手杀你一样!”萧墨对着刚刚转身的梁子川轻声说道,不加一丝情感。 梁子川回头看了一眼独li船头的那高傲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升起无尽的崇仰,若是那人此时真的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是不会犹豫一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瘦西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只剩下那一艘随波飘荡的乌篷船,那笔直挺立的黑影独li船头,光影在他身上流转,有午后淡金中的孤直,有夕阳斜曛中的落寞,有月从西窗过的傲慢冷淡,有沉沉黑暗中的固执守候,有清冷晨曦中的疲惫孤单。 天,亮了又暗了,暗了又亮了,光影交替间,似乎交错了萧墨的一生,他一个人在晨昏交替间,追寻着一点渺茫,踽踽独行于苍茫天地。 回头看了看那个尚在熟睡的俊俏公子,心中竟泛起一丝浅浅涟漪,一转眼,竟和她相识五年了,五年江湖,自认看透了一切,却看不透这个人,正如她同样看不透自己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空谷清音,桃花流水 江南的六月,细雨绵绵,潇潇洒洒如一幅雅致飘逸的画卷,望断江南,好似萌生的梦境,万里青色朦胧在如丝的缠ian中,风吹不尽,只有淡淡的迷乱摇曳起荷塘的绿盖。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虽然已经是六月的天气,苏州城外的一处山谷中依旧桃花盛开,十里乱红,纷飞的花絮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飘扬。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悠扬的江南小调在空山幽gu间回荡,带着绵长的韵味随着和风细雨飘向远方。 一个身穿蓑衣c头戴斗笠的老人坐在水边垂钓,桃花纷飞,细雨迷蒙,他像是一尊石像,从天地初开便矗立在此,任雨打风吹也一动不动。 一个身穿长裙的少女撑伞缓缓走来,风姿绰约,容颜倾国,十指青葱轻拈着伞柄,莲步款款风华盖代,眉眼如玉般温婉,容颜如莲般开落。 浅色罗裙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她着了一件浅碧色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说不出的灵动轻盈。嘴角微含着笑意,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浅浅的光华,眼神清澈的如同眼前的流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 睫毛纤长而浓密,微微翘起,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粉嫩的嘴唇泛着海棠花一般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随着一点风慢慢舞动。 更为惊异的是,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瞳,那是一双只消看一眼便永远不会忘记的眼睛,像天空般澄澈,像大海般深远。 一把油纸伞像是这烟雨迷蒙的山谷中一朵久开不败的花,朝那个垂钓的老人飘去,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个老人身后,扬声叫了声 “师傅!” 少女像是一只出笼的鸟儿,欢喜的蹦跳到老人的身后,拍着来人的肩膀叫了一声,如黄莺出谷般轻盈悦耳,如环佩空鸣般动听。 “丫头,咋咋呼呼干什么,师傅的鱼都被你惊走了!”老人头也没回,笑骂道,虽是责备,但是仍掩抑不住满满的宠溺。 “师傅,你一到下雨就来这里钓鱼,也不嫌腻啊?”少女往前走了两步,蹲在老人身边,撑起下巴斜斜的看着师傅的脸,尽显俏皮可爱。 “很多年前,每到下雨的时候你的师娘就会陪着我来这里钓鱼,看一场桃花流水c斜风细雨。年纪越大就越容易怀旧,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走过的路,遇见的人。”老人一声轻叹,说不出的萧索寂寞,人只有孤单的时候才会思绪泛滥,将那些泛黄的记忆翻了又翻。 少女双眼泛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又去找那小子了?”老人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问道。 少女微微一愣,长身而起,将长发在指尖缠绕,看着被雨滴荡开无数涟漪的水面,道:“东岳惨案,整个江湖天下不会由他争辩,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去争辩,到时候他将举世皆敌。”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事你都可以做,唯独皇家的事,不准沾染!”老人明显有些动怒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最是无情是天家,他举世皆敌,是死是活与你有何干系?要是你卷进这是非的洪流里,这辈子都无法抽身。” “师傅,我只想帮一个朋友,于江湖相识五年的朋友”犹豫了很久,终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凤舞浅蓝的美目波光流转,怔怔的看着被涟漪缀满的水面,仿佛忘记了时间,只有言语中夹杂的几分酸涩才让人恍然,她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江南幽gu的一抹芳华。 “江湖沧海桑田,天下兴亡不过昙花一现,这天下是盛世c乱世,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小舞,师傅倾尽了一生,想要结束这一切,却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把挚爱亲手送入坟茔,这就是我帝师一脉的宿命。我拼尽了一生,想在这一代终结,这才带着你远遁山林,努力和皇家斩灭一切关联。现在你又” 凤舞清丽的脸庞有些许黯淡,握住油纸伞的素手也因用力过大指节苍白,“师傅,若是当年师娘被全天下误解,您也会束手不管吗?” 垂钓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盯着水面许久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仰天长吟道:“金戈铁马度关山,远征楼兰几人还。空谷清音桃花水,雨打风吹流云散。” 佝偻的身子忽的站起,手一扬,将鱼竿收起,一根晶亮的鱼线赫然飞出水面,让人讶异的是,鱼线尽头既无鱼钩亦无鱼饵,只是一根晶亮到几乎看不清的丝线。 “老了,老了,已无当年垂钓中原的雄心了,这世道是乱是治还是在你们年轻人手里啊!小舞,你去吧,若是那人值得你相许一生,你便为他出将入相,争得天下与他,若是那人薄凉寡情,你便回这桃花幽gu来,有师傅这把老骨头在,谅这苍茫世间也无人敢动你一丝一毫。” 老人一手收起小凳,一手提起鱼篓,转身离去,并不挺拔的身躯竟然说不出的恣意潇洒,豪情无双。 “多谢师傅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凤舞浅蓝的眸子已经朦胧起浅浅的水雾,声音也有些哽咽。 “小舞,得空多回来看看师傅这把老骨头,还有你师娘” 开封,向来是江湖豪杰心中向往的一处圣地,不仅因为这开封城外嵩山之上有天下武学正宗少林寺,这城中更有江湖如日中天的名门大派——钟家。 江湖盛传“钟家霸刀叶家剑”,这霸刀说的便是开封钟家,钟家武学世代相传,经数百年发扬愈见鼎盛,隐隐有力压“叶家剑”问鼎武林兵器第一家的趋势。 这一代的钟家少主钟浩然更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弱冠之年便将祖传刀法练到八重之境,背一口饮血狂刀纵横秦晋之地,惩奸除恶c行侠仗义,江湖盛传侠名。 只是近日钟家却因着一件事上下焦灼不安,原来这钟家少主外出历练,自五月初便与家里失了音信,不知去向,以钟家在江湖的势力寻觅一月有余竟也没有半点消息。 向来英明干练的钟家家主失了爱子,一月功夫像是苍老了二三十岁,炯炯的目光已经暗淡无华,清癯的面庞变得消瘦嶙峋。 钟天行向来对长子寄予厚望,这二十多年不知在钟浩然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钟天行自问在他这一辈不能问鼎武林魁首c江湖第一,但是对他这个儿子却是很有信心的,钟家能否发扬光大,他可是全押在了爱子身上,如今出了这事,哪能不急。 “父亲,孩儿觉得大哥的失踪怕是与这次东岳的事情有关!”说话的是钟家的二公子钟逸然,虽说在武学上的天赋不如大哥,但是在钟家这样的绝顶武学世家浸淫了二十多年,也非一般江湖高手可比。 钟天行一听这话,暗淡的目光瞬时有了神采,剑髯微微一扬,急忙问道:“难道浩然也上了东岳?我不是三令五申不许他掺和这事吗?他怎么就是不听话!”薄如刀刃的嘴唇忍不住微微发颤,只恨当日没将钟浩然锁在家中,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面对钟家列祖列宗。 “父亲有所不知,这次东岳之巅英雄毕至,大哥又嗜武成痴,如何肯放弃这大好的机会。”钟逸然一身紫色长衫,手持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样,言谈举止谦和有度,当真应了他名字的“逸然”二字。 钟天行听完这话,仰面靠在梨花木交椅上,灰黄的手指死死地抓住扶手,似乎想将椅子生生抓出几个透明窟窿来。 钟逸然近前两步,朝着父亲微微一欠身,压低声音说道:“据孩儿连月来的打听,这次的东岳惨案似乎是长安王设的一个局” “长安王” 钟天行轻声重复了一遍,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虽然身在江湖,皇家的事与他毫无干系,但是这位长安王的大名却是盛传天下,便是想不知道都难。 大华王朝二十五年前被攻破雍凉十二州,无奈放弃百年故都长安,南迁金陵,这些年皇帝励精图治c养兵休战,虽然偏居一隅,但是也渐渐恢复了大华鼎盛时期的几分风采。 这长安王便是当今皇帝第九子,后宫三千,妃嫔子女无数,单是皇子便有十七人,可是却只封了长安王这一位王,还是以故都长安为号,足见钟爱与不凡。 这长安王也没有辜负皇帝厚望,年纪轻轻便雄才大略,景琰二年,他十六岁,力排众议,整顿吏制,提出,“禁私派c清槽弊c罢冗官”的治国主张,不惜开罪当朝百官,罢黜了一大帮贪腐奸臣,严正科举c唯才是用,选拔了一批有才干的士子填补空缺。 同年又推行“均田制”,将农耕用地从士族手中分还百姓,每年只需按人口缴纳赋税,其余尽归自己所有,严令禁止士族私自征收,让天下百姓在乱世中也过上了几年太平日子。 景琰三年,北燕大军南下叩关,三十万大军直抵偏关关外,守将羸弱,欲弃关而去,长安王闻信,八百里飞驰,赶赴雁门,斩下守将头颅示众,亲自镇守,僵持一月有余,北燕军大将接连暴毙,军心惶惶,三十万大军不战而退; 炎兴元年,长安王冒天下之大不韪,接连上书十九道为民请命,减免赋税徭役,大力发展农耕商贸,晓谕将士屯田待战,通使大华交邻各国c互通往来。只两年,流民得以安置,武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纵是边境战火不断,中原地区的百姓日子也过得甚是太平。 江湖传言,长安王十七岁那年,一人一剑独闯苗疆,只一人便灭了作恶苗疆数十年的万毒门,门中六长老俱是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那一战端的让天地失色c日月暗淡,剑光流转,玄衣翩飞,六大长老纵然武功盖世c以众欺寡,也纷纷在长安王剑下泣血。 十八岁在太湖畔决战当世武林第一剑客——不归客,一战之后,不归客遁隐江湖,对那一战胜负缄口不提,只留下一句,此生此世再不配用剑。 世人少有见过长安王真容的,有说他面容丑陋不堪入目,却有盖代之才;有人传言他俊逸非凡堪比谪仙,才情无双;有人说他武功盖世,剑气凛寒,纵横千里;有人说他孱弱多病,只能在府中运筹决断;也有人说 长安王,像是一个谜一样的人,身上裹挟着层层迷雾,看不清真容,似乎就连他的身影也藏在了寥寥的远方,常人终其一生也看不真切。 今年年初,江湖中但凡有些名气的人都收到了一封请柬,邀天下英豪于本岁五月初五端午佳节齐聚东岳泰山,在玉皇顶上推举武林共主,借江湖武林之力抵御外敌,救百姓于水火c保大华江山。 此举大多数人都想到了以天下为己任的长安王,以他的名望,振臂一呼自然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大多数江湖义士也不乏一颗精忠为国之心,纷纷赶往东岳,却不料落得个惨死当场的结局。 “玉皇顶上那么多人都是他杀的么?设这么大的一个局,他也是够狠!”钟天行一双老眼中隐现几丝杀气,他成为钟家家主之后,威名加于天下,哪人不敬他三分,已经多年没有见他绽露杀气了。 钟逸然摇了摇头,沉吟道:“是否真的是长安王所坑杀还不得而知,不过那玉皇顶上的几百条英雄好汉无故失踪却是不争的事实,依孩儿看十有八九” 钟天行不等说完便挥挥手止住了他:“此人太过锋芒毕露了,锐利得刺眼,世人又怎么会容忍这么耀眼的光芒闪得自己睁不开眼。” “父亲说得对,这些年他一意孤行推行变法,几乎得罪了满朝官吏,若是这次东岳的事情也和他有关,便是有皇帝的宠爱,从今往后江湖或是庙堂也都容不下他。”钟逸然一双眼睛深邃得让人恐惧,看不出他的深浅,看不出悲喜,看不出他此时的心境。 “这次东岳的事过去这么久了,江湖中怎么还没多少消息传出来?是有人刻意掩盖这一真相吗?”钟天行毕竟是武林世家之主,他的城府自是比常人深沉了许多。 钟逸然点了点头,道:“父亲说得没错,是有人刻意掩盖,而有这种能力的人只有天家,也只有天家有这么做的必要。只是”钟逸然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钟天行闭上了眼睛仰在椅子上,似乎并不在意钟逸然接下来要说的,却有一种听听也无妨的感觉。 钟逸然愈发看不透他的父亲了,有时候昏聩得不可理喻,有时候又精明得让自己都胆寒。 “孩儿有一种感觉,也许幕后的那个人原本的意思就不是掩盖那天的真相” “好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说出来就失了他本身的味道了,你大哥的事还是要尽心去查,若是真的和长安王有干系,我钟家也不会怕了他姓萧的!” “是!” “下去吧,为父乏了!”钟天行靠在黄花梨木交椅上,懒懒的摆了摆手。 “是!”钟逸然似乎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却又生生咽了回去,朝着父亲施了一礼,躬身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傍枯林古道,长河饮马 “九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州城外一条长长的河流从太湖绵延而出,通向远方,往来船只如市井车驾,川流不息,河畔十里长堤上杨柳依依倒映流水,自有江南的一番韵味。 “桃花源!” 一艘楼船的船头,孑然立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少年公子,清冷孤傲的眼睛深黯了眼底的平静,眉宇像是用墨笔勾画,完美无瑕,天人一般俊秀的公子周身却缠绕着一股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冰冷。 萧墨的身后站着一个身背长剑的少年,十七八岁模样,剑眉入鬓,英气凛然。 背剑少年又轻声问道:“是要去找凤姑娘么?” “你的话太多了!” 萧墨微微皱了下眉,责备了一句,言语中却没有半丝愠怒的味道。 “九爷恕罪,是惊鸿多嘴了!” 背剑的少年侍卫惊鸿心思单纯,以为萧墨真的发怒,赶紧躬身请罪。 萧墨黑衣凌风,袖袍轻扬,谪仙般飘逸出尘,嘴角微微扬起,像是能融化冰雪的最温暖的那抹阳光,却又转瞬即逝,无人得见,只淡淡说道:“是挺多嘴,既然这么闲,且罚你去与船夫一起摇棹撑船,若半个时辰到不得桃花源,再重重罚你!” “是!” 惊鸿躬身一礼,转身朝船尾走去。 萧墨目光凝视着远方那片桃花灼灼的山谷,虽然隔着漫漫水路,却依稀见着了那漫天飞舞的桃花,嗅着了那缭绕不散的幽幽桃花香 只是,相识五年,自认了解那个人,却从来没有真正看清那双浅蓝眸子后面的世界,彼此一路江湖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世人都说最可悲的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在某一时c某一地相遇之后渐行渐远,再无任何交集;可是于萧墨而言,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两条永远平行的线,遥遥相望,此生断无一瞬的相遇。 船驶近桃花源,遥遥的见到了那清浅水边的素衣女子,动人心魄的桃花面庞,唇似胭脂几点,双眸似湛湛晴空。 桃花树下,流水溪畔,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碧浅深红,染香衣袖,满山桃花灿如烟霞,灼灼十里,犹如十里红妆。 那年月,桃花乱舞,晕纸伞c白衣沾,醉踏歌剑挽流年。临水照影的凤凰鸟,归来后,也衔不走旧时的哀愁。 许多年后,他已经不是他,她也不再是桃花水畔的素衣女子,但是他们却还是能记起这一日,玄衣如墨的少年初次来到这桃花源,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那年的桃花开,素衣如雪的她独li于桃林彼岸,清丽如仙,冷傲如雪,遥望彼岸,花开如初,却不见独舞芳华。 “能掐会算的人真可怕,就像是有一双眼睛时时在身边探视着,你又算准了我会来这里!”萧墨依旧如阳光般温暖,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凤舞一身素色的珍珠白湖绉裙,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浅蓝色眸子像是天空般澄澈安宁。 那眸子,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 凤舞浅浅一笑,暗淡了日月星辰,她与他江湖相识五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笑得肆无忌惮c潇洒不羁。 “江湖五年,我自是知道你的,你一定会来!” 环佩空鸣般温婉的声音从樱唇绽出,整座桃花源似乎都在这一瞬静谧了下来。 那个少年黑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以墨玉簪着,微微飘拂,衬着那颀长的身影愈发出尘,容貌如画,像是天上的神明,就连眼睛里也流转着琉璃般璀璨的光华,正浅浅的看着她,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人。 “你会上我的船吗?” 萧墨问道,难得一次这般认真,深邃璀璨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凤舞。 凤舞浅蓝的眸子划过一抹小狐狸般的狡黠,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两个很好看的小酒窝,上身微微一倾,靠近了萧墨的耳边,轻声道:“你猜啊!” 即使心如止水的萧墨也不禁微微一失神,耳边久久萦绕着凤舞樱唇漫溢出来的丝丝热气,让他的心头隐隐发痒,空气中似乎还弥散着那幽幽的发香。 “真是个妖精!”心中不禁笑骂道。 那一瞬,心里竟然没来由的生出一阵庆幸和欢喜,似乎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也许是他得到了答案,一个他希望得到的答案。 “走吧!” 俊俏的脸庞竟然有些发烫,萧墨赶忙转身镇定心神,心中暗骂一句“可恶”,江湖庙堂,何曾让人占过半分好处,偏偏在这个妖精面前屡屡落下风。 凤舞看着萧墨雅致脱俗的脸庞微微发红,心下一阵得意,脸上的笑意更甚,黯淡了这漫山的桃花。 轻轻跟上了那冷傲孤寂的身影,裙角飞扬,恍若黑暗中摇动翅膀的雪白蝴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桃花源的十里桃花依旧缤纷乱舞,水边依旧是那个垂钓的老人,无钩无饵,无垂钓中原之心,只是一个人垂钓着一份孤独c这天下赐予他的孤独。 在宽阔的甲板上,凤舞懒懒的躺在一张靠椅上,微眯着眼睛享受着并不灼人的太阳,手边是各色茶水点心,此时她正拿着一块雪花酥小口品尝着,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 “惊鸿的手艺愈发的精湛了,这雪花酥不甜不腻,糖末撒的恰到好处,油也不多不少,若是多一分则太腻,少一分则太干。没想到那一双舞刀弄剑的手放在厨房里也能这般挥洒自如,你可真有口福。” 萧墨白了她一眼,温柔的眉宇微微一皱,道:“口福么?我可没你这般贪吃,一个雪花酥都能吃出这么多门道!” 凤舞不以为耻,一脸嫌弃鄙夷的看着萧墨,道:“民以食为天,里面学问大着呢!”将最后一块雪花酥塞进海棠花般红润的嘴唇中,弯成月牙的眼睛里透着无尽的满足,含糊的说道,“认识你以来把本姑娘前半辈子没吃过的美食都补上了” “你这话是对我说还是对惊鸿说的?” 萧墨斜睨了凤舞一眼,谁能想得到这个仙子一般风华绝代的女子竟也会食人间烟火,并且吃相这般的 “这又不是你做的,你说是对谁说的!”凤舞含着半块雪花酥,含糊的说道。 萧墨听到凤舞对惊鸿的夸赞,心里竟然莫名生起一丝不悦,微微一皱眉,又看了一眼满心在美食上的凤舞,不禁感到好笑,怎的和自己的侍卫争风吃醋起来。 “凤姑娘,不知今晚的晚膳要吃些什么?” 惊鸿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显得精干利落,英气十足,走到凤舞身后轻声问道。 俊美绝伦的萧墨登时脸就阴沉下来,璀璨的眸子再次浮现一丝不满,问道:“你怎么只问她,难道我要吃什么就不重要了么?” 惊鸿朝着萧墨一拱手,不卑不亢,道:“九爷,惊鸿知道您向来对口腹之欲没什么讲究,难得遇到凤姑娘这位珍馐一道上的伯乐,自然是先过问她了!” “嗯,有见地,会说话,本姑娘很欣赏!”还不等萧墨说话,凤舞长身而起,伸出纤柔的玉手轻轻拍着惊鸿的肩膀嬉笑道,脸上不仅有小狐狸般的狡黠,还有猫闻到鱼腥的嘴馋相。 “惊鸿,看来你比本少更有留下这馋猫的手段!”萧墨不再说话,刚刚掩抑下去的那股不悦再次浮上心头,赶忙看向了无尽的远方,缓缓流动的江水终于让他的心绪宁静了几分,要是被这个女人看出自己此刻的不悦,那还了得。 凤舞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念道:“叫花鸡c梅花饼c小甑糕c江米酿河鸭c子料浇虾面c什锦酥盘儿c素炝春不老c佛手金卷c鲈鱼莲子汤”一口气说了十多个菜名,依旧意犹未尽。 “差不多行了,你吃的完那么多吗?”萧墨满脸阴沉,温和如三月阳光的笑容早已内敛,满脸鄙夷,“等你胖成一头猪,我看谁敢娶你。” 凤舞朝萧墨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你管我,我乐意,这么多好吃的,吃不了光是看着都开心!”幸亏萧墨背对着她,不然又得赏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脸鄙夷的表情。 “惊鸿知道凤姑娘要来,特地将九爷珍藏的雪藏梅花酒也带来了,可要拿来佐菜”不早不晚,惊鸿适时提醒道。 “就你话多!” 萧墨回首一眼斩了过去,惊鸿赶紧把脸转向一边,朝着凤舞吐了吐舌头,装作没看到萧墨的审视,萧墨不禁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c被这两人摆了一道的错觉。 “知我者,惊鸿也,拿来拿来,一滴都不给这小气鬼留下!”凤舞不顾形象的哈哈一笑,转身进了船舱,只留下一脸阴沉的萧墨和一脸无辜的惊鸿。 “惊鸿,莫要忘了你是谁的手下!” 萧墨眉头一扬,不怒自威,若是其他人在,早被吓得体若筛糠了,可是惊鸿只是嘿嘿一笑,一撇嘴说道:“可是惊鸿觉得在凤姑娘面前,九爷您也不过是个手下” “你”萧墨如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睛眸光闪烁,作势抬手就要往惊鸿头上敲一记。 “惊鸿告退,先去准备晚膳了!”没想到惊鸿赶紧一拱手闪身回了船舱,这也是萧墨并不打算真的打他,要真的动手,以惊鸿的武功哪里躲得开。 萧墨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五官刀刻般俊美,脸如雕刻般有棱有角c俊美异常,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转瞬又消失,像是从未出现那股气息。 惊鸿不愧是此道行家,不多时,饭桌上便摆上了丰盛的菜肴,鲈鱼莲子汤香气袅袅c鱼头鲜香嫩滑,把鱼和莲子放在一起烹调,味道互补,既有鱼的鲜美又有莲子的清香。 叫花鸡外表金黄油亮,外皮焦黄发脆,肉质绵软鲜嫩。 梅花饼小巧玲珑,看相很好,远看,十几个洁白无瑕梅花紧紧地簇拥在一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好像冬天初盛的梅花,还散发着幽幽的花香。 “此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不错不错,独特的鲜浓味道,一试难忘,齿颊留香。”凤舞浅尝一口鱼汤,赞叹不已。 “多谢凤姑娘夸奖!”惊鸿为萧墨和凤舞斟满酒,也坐了下来。 萧墨伸手端起酒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轻轻放下,盯着凤舞那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嘴角轻轻一挑,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宠溺的神色来。 “要说什么就说吧,本姑娘可没有你们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迂腐规矩,现在本姑娘只有嘴忙着,你唔,这叫花鸡是怎么做的,好嫩啊!”凤舞拿起一只鸡腿,咬下一大口,看得萧墨惊鸿二人目瞪口呆,很难想象那一张樱桃小口是怎么撕扯下一块那么大的鸡腿肉的。 一身素衣的凤舞,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谁能想到她吃起东西来这般不客气。 萧墨眼中的那一丝宠溺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嫌弃,一丝不剩的赏给了凤舞,道:“近些日子,流沙门门主沙万里c相国寺的笑弥勒无悲大师c无锡丹霞山庄庄主韩映霜等十余个门派高手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自己的成名武功上,并且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都是收到上东岳的请柬,却因各种各种缘缘故没有去的,对么?”凤舞想也不想的接过了萧墨的话,嘴上手上却一刻也不愿意闲着。 “总算没浪费这一顿饭!”凤舞今天总算做了一件让他满意的事情了,不过下一瞬他的一张飘逸出尘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因为凤舞将手中的鸡骨头一扔,望着一双油腻腻的手犯了难,自己一身白衣自然是不能随便蹭的,惊鸿又坐的太远,没办法,手一伸,在萧墨如墨的黑袍上擦了几下。 “你还是个女人吗?” 萧墨几乎是压着嗓子咆哮出来的,“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萧墨素来爱干净,身上便是沾上一点泥土灰尘也要马上换掉再沐浴一番,哪能容忍这么油腻的东西留在自己的衣袍上,一向温文尔雅的萧九爷此时恨不得一把将凤舞从船舱窗户丢出去。 “小气鬼,你一身黑衣服,又看不出来,有什么关系嘛!”凤舞一脸无辜,还用一双委屈的眼睛怯怯的望着萧墨,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一双浅蓝色的眸子都快要滴出水来,仿佛做了错事的人是萧墨。 一向不苟言笑的惊鸿此时也在另一边偷笑不已,果然这个世间只有凤姑娘能治得住九爷。 “吃完东西再和你计较!” 萧墨实在受不了身上脏兮兮的样子,虽然真的看不出来,转身进了房间,重新换上一身干净的黑袍,出来的时候凤舞恋恋不舍的看着惊鸿收走还没吃完的东西,一脸委屈。 “走吧,你也不能白吃我的东西,不然真的成了白痴了!”萧墨径直朝甲板上走去。 “啊?吃完东西不应该休息一下的吗?”凤舞嘟起下小嘴,满脸幽怨的跟着萧墨走出了船舱。 “先净手!”萧墨皱了皱眉,对方才的事情仍旧心有余悸,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一只油腻腻的爪子随时伸向他的衣服。 “嘻嘻”凤舞嘴角一扬,发出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声,一双小爪子轻轻一抬,萧墨毛骨悚然,只觉得背后寒气彻骨,脚下一轻,竟然施展起轻功,飞也似的蹿了出去。 只留下凤舞一个人在那儿捂着肚子大笑,像是三春开放的鲜花,令人心旷神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执子之手,许你倾世温柔 萧墨负手而立,望着两an江花似火,良久才道:“收到过东岳请柬的,有几人还活着” 由于方才喝了些酒,凤舞的小脸儿有些红扑扑的,再加上她那倾世的容貌,浅蓝色的瞳子迷离恍惚,更是妖魅惑人万分,有千万般风情,让人心神迷醉,勾撩魂魄。 朱唇不点自红,被江风轻轻一吹,长发随清风飘起来,伴随着垂坠的响声,仿佛红尘中的仙子,迷迷离离, 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白衣如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清丽秀雅,莫可逼视。 “他们想构陷你,一定会继续动手的,若是先他们一步,定然能揪出幕后真凶,还你一个清白。”凤舞的酒意经江风一吹,自是清醒了五六分,斜斜靠在船栏上,风情万种。 萧墨回过头来,直直的看着凤舞,他眉如墨画,水翦星眸,顾盼神飞,若有似无的笑容斜斜的挂在嘴角,眼中像是有山河万里在沉浮,看得凤舞竟是一瞬神迷,那殷红的脸蛋不禁又绯红了两分。 “清白公道什么的,我自是任天下人去说的,本王现在只想亲眼瞧瞧到底是谁在背后故弄玄虚。” “离这儿最近的是常州的十字诛魂剑江孟凡,现在顺水路往常州不过几个时辰功夫,说不定还来得及。” “听你的!”凤舞走到萧墨身边,素手一抬,搭在了萧墨的肩上。 萧墨斜睨了她一眼,这次竟然没有一丝反感,伸手将她飘到额前的秀发捋到耳后,目光再次转到了眼前的锦绣江山上。 三十里水路说远不远,不过几个时辰功夫就到了常州城外,遥遥见着常州城矗在江岸。 “这江孟凡祖居常州,为人刚正不阿c急公好义,在江南一带也算有些侠名,希望我们没来晚!”萧墨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感情,无悲无喜,就连那本该焦急的一句话,在他说出来也平淡无常。 凤舞用素手遮住天光,眯着眼睛看了一阵,笑道:“怕是晚了哦,那袅袅升起的青烟,本姑娘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呢!”这一笑果真是暗淡两an江花,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盛满了馥郁的佳酿,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萧墨冷冷一笑,不免有几分自嘲:“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打自己脸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呢,现在倒不想那么快把那人抓出来了。” “唔,这场狩猎算是开始了吗?”凤舞双手抱胸斜靠在船栏上,“只是到底谁才是猎物呢?”一张俏脸上不禁多了些许凝重。 “先被射落马下的那个,便是猎物!”萧墨沉沉的说道。 “不好啦,江老爷家走水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城中已经人迹寥寥,忽然城东浓烟四起c火光灼灼,静谧的大街小巷顿时吵嚷起来,几乎满城的人都被惊动,奔走呼号。 “那快些找人救火啊,里面的人呢,可有逃出来?” “你没闻到这刺鼻的硫磺味儿吗?这明显就是有人放的火,火势这般凶猛,哪里扑灭得了,我看这府上几十口人八成是凶多吉少了!”有人叹息。 “到底是谁?连江老爷这样的大善人都不放过,哪个畜生竟敢光天化日的杀人放火,还有没有王法了?” “嘘”旁边的人一听这话,大惊失色,一把拉过那人,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怎么能胡说八道,不想活了?” “我骂那丧心病狂的恶贼,你怎么说我不要命了?” 那人压低声音凑近他耳朵说道:“如今江湖豪客接连暴毙,看似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心细之人细细推敲就可发现,这些死者都是当初受邀上东岳参加东岳大会的人,而东岳大会是谁发起的?最近有消息传出,正是九皇子长安王发出的诏令,东岳大会本就是坑杀天下英雄的一个局,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日后登基夺位肃清道路。” “是么?那长安王这些年政绩斐然,为老百姓可做了不少好事呢,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身在皇家,谁的手上不是尸骨累累,为了权力地位连父子兄弟都能自相残杀,他又干净得了?” “谁说不是呢!” “” “你又背黑锅了!”凤舞一身素衣,清丽脱俗,似瑶池仙子,一双浅蓝色眸子盯着前方熊熊燃起的大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这火势虽然滔天,但是却没将她的眼眸映照成赤红。 萧墨玄衣如墨,无风自舞,冷冷的看着那大火,铺面而来的热浪像是在他身前凝结成霜,就连凤舞也感觉到丝丝寒意。 “里面好像有人还活着!”萧墨眉心一皱,像是一道黑色的飓风,穿过前方密集的人群,飘飘扬扬的进了大火里,围在大火外面看热闹的人几乎没有发现有人进了火海。 萧墨在火海中四下寻觅,抬手震开滚落下的瓦砾和燃着火的巨木,像是一只灵巧的黑狐在火海中飞窜,铺天盖地的的热浪像是被他生生切开,在他身体四周自动的避开,不能近他的身。 “呜呜”嘶哑的抽泣声从前方传来,一根巨大的房梁横在萧墨眼前,此时已经燃起大火,像是一条火龙横亘在眼前。 萧墨双眉一紧,手掌像是裹挟了天地间至纯至正的无上剑气,只见他抬掌往前一斩,劲风四射,磅礴的真气像是平地卷起的罡风,将滔天的大火生生压了下去。 一道剑气化形斩出,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刀,眼前那巨大的房梁瞬间被斩成两截,断口平滑,真的像是被切开一般。 萧墨顺着被斩开的缺口,闪身飞掠过去,一进去就见到墙角蜷着两个瘦小的身影,是两个六七岁的小孩紧紧地缩在一起,一身锦衣已经被大火灼出了几个窟窿,头发也被烫得卷曲,身上多处被灼得皮开肉绽。 有一个小孩被浓烟熏得昏昏沉沉,晕阙过去,另一个小孩却是倔强得很,用自己瘦削的身子死死护住那个昏阙的小孩,在炽热的火焰烤灼下忍不住抽泣,那成人都无法忍受的滔天烈焰下,那个小孩也仅仅是抽泣而已,并没有哭出声来。 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两个小孩头顶的柱子倒了下来,萧墨大惊,这倒下的柱子自然是伤不到他分毫的,只是那两个孩子若是挨了这一下那是断无生还了。 只是那两个小孩靠墙蜷缩,若是自己一掌劈过去,那柱子必然会将那半面墙击垮,那两个小孩也就危险了,虽然素不相识,但是也不忍心看着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遭此厄难,本就是为救人而来,若是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死在眼前,与亲手杀了他们又有何区别。 一念至此,萧墨像一只扑食的猎鹰,身形诡异至极,只一眨眼便到了两个小孩身前,双臂一擎,竟然生生抓住了那数百斤重的c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柱子,真气一提,将燃着大火的柱子远远地扔了出去。 虽然真气护体,但是双手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炽热的火焰把他的双手烫得通红,连皮肉也绽开了,可是萧墨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伸手抓起两个小孩,如他来时一般,穿过重重烈焰,朝外面冲去。 凤舞一双浅蓝的眸子自萧墨冲进火海之后便眨也不眨的盯着,似乎那一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眼睛能够看穿那熊熊烈火,看到火海之中那玄衣如墨的少年。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像是一道利箭射出来,那双波澜不惊的浅蓝色眼瞳有了一丝欣喜的色彩。 萧墨来到凤舞身边,轻轻地放下两个已经昏阙过去的小孩,“惊鸿,救活他们!” 惊鸿应了一声,一拱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凤舞的眼睛已经落到了萧墨的身上,飞快的扫视了一遍,落在了他灼伤的手上,眉心一紧,沉声道:“手给我!” 萧墨愣了一愣。 “把你的手给我!” 凤舞又说了一遍,这次言语凌厉了几分,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浅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萧墨,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第一次这么激动,言语之中多了些火气,那两个孩子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此时能看见的,唯有一袭玄色的身影。 萧墨有些讶异的抬起头,看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那眼神分明是不容拒绝,孤傲如萧九爷,第一次屈从于一个眼神,将手伸到了凤舞面前。 凤舞看着那已经被烧伤的手掌,心里竟然一阵疼,轻轻擦拭萧墨受伤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给萧墨涂上伤药。 萧墨怔怔的看着那认真细致的女孩,第一次看见率性不羁的凤舞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做一件事,挺巧的鼻子微微皱着,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几丝秀发滑落下来,轻轻撩过他的手掌心,有一丝发痒。 总会有那么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会惊艳岁月,一个会温柔时光,很幸运,终是在一个颠沛流离的沧桑中遇到了那个温暖明媚的人。 “谢谢!” 萧墨愣神了好久,喃喃道,几乎都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你说什么?” 凤舞抬起头,浅蓝色的眸子冲着萧墨眨了眨,这一瞬萧墨竟然觉得这只小狐狸竟然有这么傻乎乎的表情,有些不真实。 “没”萧墨一张俊逸出尘的脸竟然微微一烫,赶紧将目光移向他处。 “哦!”凤舞小嘴微微一嘟,继续帮萧墨处理伤口,在低下头的刹那,嘴角微微扬起,那一抹不为人所见的笑容足以让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暗淡。 “好了!”凤舞拍拍手,转身就走,一如往昔潇洒不羁,丝毫不拖泥带水。 萧墨看着自己那一双被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双手,哭笑不得,“一天之内不得乱动,不然我跟你没完!”还不等萧墨动,凤舞的一句半带威胁c半带戏谑的话已经远远飘来。 “哦!” 萧墨竟然又不由自主的听了她的话,桀骜不驯的萧九爷从来都是命令别人的,哪里有像今天这样被别人差来唤去的,关键是心里竟没有一丝抵触,完全甘愿。 常州城中的一家客栈里,那两个被萧墨从火海中救出的两个孩子已经醒来了,是一男一女龙凤胎,都长得像是画上的娃娃一样,清秀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捏脸蛋儿揉揉头发。 大的是个男孩,在火海中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妹妹,身体被烧伤多处,在惊鸿上药的时候他却一直咬着牙,没有叫一声。 “如果痛的话可以叫出来的,姐姐不会笑话你的!” 凤舞笑嘻嘻的捏了捏那小男孩的脸,一双眼睛已经弯成了两枚月牙。 谁知道小男孩嘴一撇,把头扭到了一边,并不搭理她。 凤舞也不觉得尴尬,直起身来,懒洋洋的说道:“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火海当中救出来的呢,看看那位哥哥,手都快烤熟了呢,你不仅不说声谢谢,还不搭理姐姐,知道这让姐姐多伤心吗?”说着眼睛还不由自主的往窗边的萧墨瞄了一眼。 萧墨有所察觉,立刻送还一个复杂的眼神,让她自己领会。 “我如果叫出来,妹妹也会害怕的,我不怕疼,爹爹娘亲不在了,我要照顾好妹妹!”那个小男孩转过身看着一脸嬉笑的凤舞,认真的说道,明明是个六七岁的小孩,现在却像是一个大人一样严肃。 凤舞一愣,心中竟然一阵感动,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居然被一个小孩子说住了。 “看看人家就比你懂事!” 难得有机会,萧墨斜睨了凤舞一眼,凤舞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惊鸿上完药,那个小男孩坚持自己穿好衣服,然后马上查看还没醒过来的妹妹,直到确认妹妹没有什么事了才转身对萧墨说道:“谢谢你,我叫江寒,我的妹妹叫江雪。” 萧墨依旧站在窗边没动,不过看这个小男孩的眼神少了些玩味,多了些赞许,问道:“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家里人然后放火的吗?” 江寒盯着萧墨,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早上,三个人闯进了我家,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爹爹上前和他们打斗,没用几招就被杀死了,娘亲把我和妹妹藏在偏僻的厢房,也出去了,再也没回来,然后他们就放火烧了我的家” 萧墨看江寒的眼神更多了些惊讶,江湖庙堂,不知道见过多少神童才子,但是却是第一次见到江寒这样的冷静沉着的孩子,这不像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应有的冷静沉稳,处变不惊。 凤舞也是讶异的看了江寒一眼,再偷偷瞟了一眼萧墨,发现他也是和自己一样表情,不禁说道:“江孟凡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但也不弱,不然也担不起‘诛魂剑’这个名号,竟然都走不过几招。这江府在常州多年,府上想来也豢养着些高手,竟然被三个人就端了,这些人来头不简单啊!” 江寒盯着萧墨看了半晌,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做的” “那小弟di你是不是也认为是这个坏蛋哥哥做的啊?”凤舞依旧是笑嘻嘻的,像是一只小狐狸,一双手又不由自主的朝江寒的脸上捏去。 江寒皱了皱眉,一脸嫌弃的躲开了,“我才不是小弟di,我七岁了,”又看向了一边淡淡然的萧墨,“这不是你做的,不然你不会拼着受伤来救我和妹妹。” “哦?” 不只是凤舞,就连萧墨也是一脸诧异,这个七岁的孩子竟在大难之后有如此井井有条的分析判断,便是萧墨凤舞这等惊艳尘世的人物,自问年少之时也不过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江湖酒话,起弦听风雅 “以后你和你妹妹就跟着我吧!”萧墨愈发觉得江寒这个孩子不简单,若是加以调jia一,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谁知道江寒却是摇了摇头,看向了凤舞,道:“不,我要跟着她!” 凤舞本来在喝茶,一口茶刚喝到嘴里,听到这里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一双浅蓝的眼睛诧异的盯着江寒,嘀咕道:“难道你也是瞧上姐姐的美色了,小小年纪就这样,将来肯定是个招蜂引蝶的小淫贼。” 这次不仅是萧墨,就连江寒都向她扔过去一个白眼,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姐姐可是很穷的,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小半辈子净蹭这位哥哥的饭了,难道你也想跟着姐姐蹭饭?那还不如直接跟着这个富得流油的哥哥呢!” 江寒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你为老不尊,但是相比之下更愿意跟着你,虽然他救了我和妹妹,心里十分感激,但是我觉得在他面前被压抑得无法呼吸,像是面对一个无穷无际的漩涡,随时会被吞噬进去,这种感觉太恐怖了。但是你不一样,你像是风一样柔和c简单,所以我更愿意我和妹妹在你身边。” “为老不尊” 萧墨根本没听他后面说的是什么,不顾他飘逸俊雅的谪仙形象,刚喝进去的一口水不由自主的喷了出来,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凤舞,连眉梢都是掩抑不住的嘲笑,这四个字估计够他嘲讽凤舞一年。 凤舞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朝萧墨冷哼一声,一双手搭上了江寒的头,用力的揉了几下,将江寒整齐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努力扮出一副凶相,吓唬道:“你可想好了,你已经把姐姐我得罪了,将来小心把你和妹妹卖到大官儿家去做长工!” 江寒嘴一撇,不再搭理凤舞。 这时候小女孩江雪也醒了过来,虽然两兄妹长相相似,但是性格确实千差万别,怯生生的小姑娘看到一屋子的陌生人,不禁有些害怕,往哥哥身边缩了缩。 “把他们送到桃花源去吧,江湖险恶,带着他们一起不方便。”萧墨一听江寒不愿意跟他走,也不强求。 “行啊,反正老头子一天到晚也闲得慌,再说,要真把这个小鬼带在身边我不气死也得折寿二十年。”凤舞第一次觉得萧墨这么明智,从眼睛到嘴角,每一个部位都表达出了对萧墨这个建议无限的赞同。 “原来这天下还有让你头疼的人。”萧墨对江寒的赞许不由得又上了一层境界。 “别和我说话,嫌弃你!我去给老头子写一封信,让惊鸿马上带他们到桃花源去。”凤舞摆了摆手,转身出去,这熊孩子,长大了还得了? 萧墨看着凤舞无奈的背影,不禁有些想笑,也准备出门去。 “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你的!” 背后传来了稚嫩却又不失坚韧的声音,现在谁也没将这个承诺放在心上,但是谁也想不到,十年之后一代天骄横空出世,长剑在手,八方云动,不管正道魔道c江湖庙堂,都流传他赫赫威名。 萧墨一句“不用了”本来已在嘴边,但是却生生止住了,并没有回头,飘逸的声音远远飘来——“我等着!” “这事好像并不让你多惊讶!” 凤舞和萧墨并肩站在常州城楼上,看着惊鸿驾着马车远去,素色长裙凌风而舞,飘逸灵秀如九天仙子下凡尘,萧墨玄丝墨线织成的衣袍雍容华贵之中又不失隐隐豪气,黑白分明间说不出的浑然天成。 他的脸如刀雕镌刻一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俊逸潇洒的面庞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深邃的眼里不经意流露出让人心魂战栗的光彩。 萧墨看着身边这个女孩,虽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傻傻的,道:“这些难道你没有算到?” “本姑娘又不是算命的瞎子,哪有那么能掐会算!”不料凤舞一言不合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一世的传人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你是不是心里在鄙视本姑娘?”凤舞微眯着眼睛斜睨了萧墨一眼,看到萧墨那一副看傻瓜一样的表情,像是一只被抓了尾巴的猫。 萧墨直接将手伸到凤舞的头顶,将那三千青丝揉的乱糟糟的,还有几丝飘在了光洁的额头前,若是单看头发,活像个路边乞讨的小乞丐一样。 “啊你这混蛋!” 凤舞一声尖叫差点没传遍整个城池,萧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凤舞做出这样的动作,也没想到她的叫声会这么尖锐,震得他头皮发麻。 “跟你学的!”萧墨想起凤舞多次揉弄江寒的头发,自己亲手试了试,果然很顺手舒心。 凤舞,她高雅c美丽,明亮的双眸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焰,纤长的手指拂过萧墨俊逸潇洒的脸庞,指尖一转竟然想捏上去,谁知道萧墨竟然像早就知道一样,脚下一闪,朝旁边退开几尺,稳稳地避开凤舞的爪子。 “你找我来就是欺负我的吗?你记着,我会报复你的!”凤舞几乎要发疯,哪还有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的样子。 萧墨浅浅的看了凤舞一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反问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这个恶霸” “是又怎么样?” “师妹,你要不要喝水啊!” “师妹,走了这么久了,你一定累了,先歇会儿吧!” “师妹,你走慢一点!” “师妹” 六七月的天气,即使是江南温润的气候也变得燥re难耐,绿油油的树叶像是打了蔫儿,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紧赶慢赶的追着一个少女。 那青年身穿着一身紫色锦衫,不过却因着连日赶路显得皱皱巴巴,就连腰间的玉佩白色穗子也变得灰扑扑的。 一张脸普普通通,扁平的鼻梁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一样,塌在了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下面,幸得颇为白净,还说不上丑陋难看。 “师兄,这次好不容易向爹爹求来这个出门的机会,你这一路像个老太太一样,烦不烦!” 前面的绿衣少女蓦然转过头来,言语间难免有些怨气,那绿衣少女穿一身花雨丝锦春衫,衣角绣着绣着一朵朵浅碧的兰花,碧绿的长裙也是绣着一朵朵浅碧的兰花,素雅的轻纱做成的腰带以蝴蝶结装束于腰间,一见这身清凉的打扮,即使在这燥re难耐的天气下内心也不由得清凉了几分。 “师妹,那萧墨凶残暴虐,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所以才向师傅请命出来保护你的!”那个后面的那个青年小跑着赶上绿衣少女,微微喘着粗气。 绿衣少女看他的眼神更加厌恶,冷冷嘲讽道:“你保护我?若是萧墨来了,凭你这几下子,能保护我?” 扁鼻青年眉毛一扬,满脸不屑,道:“那萧墨算什么东西,若不是仗着他九皇子c长安王的身份,江湖上一个小混混都能把他杀千百遍。”顿了顿,看到绿衣少女面不改色,以为她不信,继续说道,“我唐家雄霸两川滇黔数百年,家传武功独步武林,那萧墨要是敢来,管叫他” “住口!唐家在江湖上的名声是祖祖辈辈用命换来的,可别在你身上都丢光了!”绿衣少女再不搭理她,转身疾步远去。 “师妹,前面就是常州了,昨日传来消息,十字诛魂剑江大侠一门被灭门,我们去看看吧,顺便在城中歇歇脚。” “” 原来这绿衣少女竟是川西唐门的大小姐唐婉儿,那张铁嘴歌谣中的“绝代唐门”说的便是这川西第一大门派。 唐门最擅长医毒暗器,虽说这类手段在江湖中为人所不齿,但是唐门传承数百年,武功精妙c高手无数,在江湖中也算独霸一方,排到这几个顶尖门派之中,也无人敢有异议。 常州城中最高的一处酒楼房顶上,背对背靠着萧墨凤舞,白色素裙和黑色长袍相互交织,微微飘扬,说不出的的淡雅出尘。 夕阳暮色,枯叶飘零,血一般的霞光,坠在城外暗黑色的江面上,把江水都照成了血红色,光影在萧墨身上流转,有午后淡金中的孤直,有夕阳斜曛中的落寞,也有月从西窗过的傲慢冷淡。 凤舞一身素裙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寒凝带露,如一帘清远的幽梦,如天山雪原上一只洁白的凤凰,清冷孤傲。 “江府烧也烧了,都过去两天,还留在常州干什么?”凤舞抓起一缕头发,在指尖绕圈,心不在焉的问道。 “这儿风景不错,若是有朝一日盛夏初收,能在这夕阳暮色的江边抚琴独奏,却也是件不错的事。” 难得一次凤舞没有破坏萧墨的雅兴,手指默默地缠绕着那缕头发,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 “凤舞,你” “别说话,夕阳暮色,如此安静唯美,岂能打破这一丝静谧安详!” “可是” “都说了别说话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凤舞有些恼怒,如此优雅华贵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无趣。 “我想说你摆弄我的头发,这让我很”萧墨终于一口气说完。 “啊” 一声尖叫,凤舞赶紧撒手,俏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满脸通红,楚楚动人,怯怯道,“就说怎么没感觉呢” “这还是个女人吗 ,我怎么觉得这帝师传人这么不靠谱呢,不会是假的吧?”萧墨腹诽。 此时一阵悠扬深远的箫声传来,似远似近,像是雨打莲蓬般恬静,又有浊浪排空的恢宏大气,像一张无形的大网,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让人心神恍惚,几乎不能呼吸,萧墨凤舞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碧海苍笙踏歌行,影灭三途造化音。碧游宫的人来了!”凤舞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期待,“看来今晚可要热闹了,你选的这个地方还不错,暮看落日c夜枕繁星,就连城中的明枪暗箭c勾心斗角也能一览无余。” 只见到远方一个紫衣女子像是踏着祥云,稳稳落在了城墙上,面上遮着轻纱,只能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单看那双眼睛和身段轮廓便可知道这是普天之下少有的绝世佳人。 像是天宫落下的仙子,衣袂飘飞,自有一股空灵出尘之气,罗衣素雅,唯美了江南水畔的漾漾杨柳;凉风断魂,她秀眉微蹙,感伤了满月城头的幽幽碧草;眸眼如墨,温柔了秋分时节的蔓蔓青萝。 “又是一只妖精!”凤舞撇了撇嘴,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却是盯着那城墙上的绝世女子不放。 “妖精么?”萧墨微微一愣,身后不就靠着一个么。 “阿弥陀佛,是碧游宫的师妹到了么?小僧慧能有礼了!”一声雄浑的佛号不知从城中哪个角落传出,竟然震得人头皮发麻,两耳嗡嗡作响。 “少林狮子吼,原来和尚也来了,搅这潭水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呢!” 这时候,城中已经宵禁,大街上已经空空荡荡,各家门口挂着的灯笼已经被点上,闪烁起昏黄的火光,城中大街小巷显得空旷寂寥。 一男一女从巷子里走出,不急不缓的朝着萧墨凤舞这个方向走来,赫然就是城外树林中的那对唐门的师兄妹。 “师妹,这大半夜的不在客栈好好待着,满大街找啥呢,这要是遇上不测,我如何跟师傅交代啊?” 紫衫青年季凌川一如既往地跟在唐婉儿身边絮絮叨叨,唐婉儿则是一脸不耐烦的走在他前面,恨不得转身一脚给他踢回唐门去。 “孽障,你害人无数,还不授首伏法,随贫僧回少林悔过!” 一声怒吼再次传来,只见月色之下,一道月白身影像是一道闪电般划过,朝着前面的一个黑影扑去,眼见就要触及,只见那黑影陡然一折,朝着旁边躲开了几尺,月白的身影落了空。 “师兄追的是什么人,可要小妹出手相助?” 城楼上的仙子说道,单只听声音便觉得神清气爽,像是天籁般温柔雅致,像和风吹过竹林般萧然悠远。 “不劳师妹出手,此人是江湖中作恶多端的蝴蝶郎君君魅离,专好采y补yang之法,不知祸害多少妙龄女子,我佛慈悲,小僧今日便押他回少林忏悔罪过!” 月白僧衣的慧能虽然在答复那仙子的问话,但是手上脚下却不曾停息片刻,朝着那蝴蝶郎君接连出拳,即使这样,声音依旧中正平和,浩然之气不减,听不出一丝急促或是喘气。 城楼上的仙子不知是听到这话害羞还是怎地,不再说话,看着少林的慧能与那蝴蝶郎君缠斗。 君魅离使着一把两尺余长的短刀,刀光灼灼,快到根本难以看清,那短刀在他的手中像是活了一般,飞速的旋转,裹挟着凌厉的刀风划向慧能的一个个要穴。 慧能不愧是少林高徒,先是一手达摩拳震开了斩向风府穴的一招“黄沙百里”,只听“当”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少林拈花指绝技被他信手拈来,他的手指像是比钢铁还要硬,稳稳地弹在了短刀上,君魅离半条手臂都隐隐作痛,手中短刀差点脱手而出。 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哑着嗓子说道:“慧能,你我二人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赶尽杀绝,若是今日手下留情,他日江湖再见,我君魅离必有厚报!” 只见慧能单掌施礼,手中念珠转动,不疾不徐的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作恶太多,心中魔障唯有佛法方能化解,且随小僧同往少林,日日诵经念念佛,消弭罪过!” “放屁,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顾人前惺惺作态,人后不知干了多少下作之事,却有何脸面来这里说教!” 君魅离说话间手一扬,三枚雷公弹脱手而出,朝着慧能射过去,慧能情知此贼是要施金蝉脱壳之法,身上月白的袈裟一卷,将三枚雷公弹尽数裹住,转身一挥,三枚雷公弹被甩到了一面土墙上,刹那间震天巨响,烟尘漫天。 再一看君魅离,已经闪身退出几丈开外,他自号蝴蝶郎君,一身轻功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慧能修习的少林武功多是以外家为主,论起轻功虽是不弱,但是要比起君魅离这种以轻功见长的武林高手则是差上许多,眼见君魅离逃出几丈之外,以他的轻功要追是追不上了。 心中一叹,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这恶贼的踪迹,若是放跑了他,不知又有多少良家女子被害,下次再有他的踪迹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这时只见几枚晶亮的银针破空而出,朝着君魅离追去,君魅离本已经跃起两三丈,只见几枚银针精准无误的刺进了他后心c膝弯c两肩的几处大穴,生生扼住了君魅离上升之势,像是被一只大手扯着从天上落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解语嫣红,无眠月中天 “师妹好俊的功夫!” 还不等慧能说话,黑暗处传来一阵喝彩声,紧接着唐婉儿和季凌川从巷子拐角走了出来。 “正道的人果然卑鄙无耻,披着道貌岸然的臭皮囊,净干些暗箭伤人的勾当。唐门,一群鸡鸣狗盗c只会背后放暗箭伤人的杂毛,也好意思称名门正派,我呸” 君魅离被唐婉儿的几根银针封住了周身大穴,趴在地上不能动弹,若是一双眼睛能杀人,唐婉儿和季凌川早被杀了千百次了。 还不等君魅离骂完,季凌川冲上前,一脚朝着君魅离心口踢过去,君魅离如今哪里闪避得开,登时就横飞了出去,吐出一大口血沫子。 “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个个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在这口出狂言,今天我就先替那些被你残害的良家女子讨回公道。” 说着就从袖口中探出一把三寸长短的匕首,照着君魅离心口刺过去,那匕首锋刃都是绿油油的,一看就是淬过剧毒。 慧能一看季凌川神色不善便知他要下狠手,欺身上前,月白僧衣刮过一阵劲风,内力激射,弹开了季凌川的短匕。 慧能的少林大力金刚指竟然已经练到能内力离体的境界,在场的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见状无不失色。 “阿弥陀佛,还请施主手下留情,此人虽然作恶多端,但还是应交由天下英雄共同裁处,不可因为我等一己私怨就对他滥用私刑,否则我等和这些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慧能不卑不亢c大义凛然,在他眼中天下苍生一视同仁,就连作恶多端的君魅离也一样,他绝不允许季凌川在他面前杀生害命。 季凌川听出了慧能言语中不乏隐隐的威胁,若是他真的动手,那不就应了他自己说的邪魔外道猪狗不如那句话。 季凌川恨恨的看着慧能,心有不甘,这时候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不免在师妹面前丢了脸面。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城楼上一直冷眼旁观的紫衣女子说话了:“慧能师兄言重了,我等正道侠士怎可跟邪魔外道一概论之,只是这蝴蝶郎君作恶无数,在黑道颇有些名声,若是我们私下里对他动手,免不得魔道中人知道后对唐门中伤,还请唐门的师兄三思。” 城楼上那沐浴着月华的仙子像是从月宫中飞临人间的,季凌川一听到她开口相劝,总算是找到了台阶下。 抬头见到了那仙子一般的女孩,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样,讷讷的点了点头,傻愣着看着那仙子,差点连手里的匕首都拿不住了。 “《相经》上说,男子鼻梁扁平好胜心重,双眼大小不一而为人气量狭隘,面露桃花必是好se之徒,这种人一眼就知道是个不折不扣小人,那心直口快的小和尚怕是招他记恨了。”凤舞和萧墨依旧背靠背坐在房顶上看着城中,月光星辰散发的清辉均匀的洒在二人身上,更是衬得不像人间凡子。 “原来你还会看相呢,那你给我看看呗!” 萧墨难得抓住机会,微微一偏头,对着凤舞笑道。 凤舞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口念道:“你虽然长着一副还看得下去的皮囊,却像是城北徐公那般臭美,一双眼睛处处透着狡诈如狐的虚伪,时常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若你也能像那和尚一般简单率直一点,就不会连七岁的小孩都嫌弃你了。” 萧墨俊逸如仙的脸已经渐渐沉了下来,怅然道:“在江湖,我可以做肆无忌惮的萧墨,恣意潇洒,做一切我想做的事,但是在皇家,我只能做那个奸诈如狐的长安王,因为皇家从来都是一个肮脏的地方,只有自己变得比他们更肮脏,才能活下去。” 凤舞不再说话了,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背后的那个男人,恨不得早点遇到他,替他挡下所有背后射来的冷箭。 “你看那慧能和尚,武功虽然不错,也有一腔正气,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宗师,但是为人太过耿直c心直口快,这江湖中多的是不能听真话的人,一旦得罪了像那个大小眼的唐门弟子一样的人,背后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麻烦!” 萧墨沉沉的说道,眼睛看着城中那一袭月白的僧衣c满脸慈悲的和尚,竟感到有些惋惜。 凤舞朝着那个月下独li的仙子努了努嘴,说道:“所以你就做了她那样的一个人,圆滑虚伪,一句话可以让两个至亲生死相向,也能让两个死敌把酒言欢。” “唔,我自问还是没这份能耐的,不过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却能如此谙熟人情世故,想来心机也是深不可测。” 萧墨也不禁对那个女子多看了两眼,从箫声就可以听出她的武功高深莫测,刚刚只一句话也能看出她的聪慧非常人所及,这种人若是为敌,必不是一件省心的事。 凤舞见萧墨盯着那女子看,心里有些不悦,低声嘟囔道:“乌鸦说猪黑,俩人都是一路货色!” “乌鸦说谁?猪又说谁呢?”萧墨随口问道。 “说你啊!还能说我啊?”凤舞想也不想,应声答道。 萧墨诡异的笑着点了点头,不在说话,凤舞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总感觉背后毛毛的,刹那间知道又上了萧墨的当。 “你个混蛋,又欺负我” 帝师一脉精通百家之术,有翻云覆雨c主宰天地风云的手段,无论是怎样的乱世,只要帝师一脉一出山,必能换来数百年太平。 凤舞是帝师一脉唯一传人,论起计谋手段自是当代翘楚,可是在萧墨面前却像是个心智还没开化的孩子一样,老是被欺负。 “在下季凌川,这位是师妹唐婉儿,还未请教仙子芳名?”季凌川傻不愣登的站在那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城上月下的仙子,就差没把口水流出来了。 “碧游宫,南宫紫馨!” 只有寥寥几个字,纵是她那样一个为人处事聪慧伶俐到极致的女孩,也不禁对季凌川这副样子感到厌恶,除了必要的客套,不愿多说一个字。 “好名字,人美名字也美,紫色雍容大气,馨馨”季凌川本想奉承几句,无奈平日里心思净用在了旁门左道上,对咬文嚼字一窍不通,说到一半竟然想不出词说下去了。 “‘紫’是优雅高贵的象征,‘馨’指散布很远的香气,紫馨二字温文儒雅,却又不失对高洁品行的寄寓,自然是个好名字。” 就在季凌川再度陷入进退两难时,头顶上飘过一句悦耳的声音,比起南宫紫馨的空灵绝世更多了些烟火气,让人觉得亲切。 季凌川差点热泪盈眶,今晚真是福星高照,每每到紧要关头,总是有人帮忙解围,抬头望去,月下的凤舞白衣飘飘,整个人像是笼上了一层月华轻纱,但从气质比起南宫紫馨不遑多让。 再加上凤舞比起南宫紫馨少了一层面纱,那倾世的姿容就这样展示在季凌川的眼前,更让他心神荡漾不已,眼睛转到凤舞身上之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萧墨眼中隐现一丝寒光,手轻轻一伸,扶住凤舞,怕她倒下,长身而起,挡在了凤舞身前,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季凌川。 季凌川没来由的冷汗直流,像是被至高无上的天神审视,只一个眼神,他的灵魂都像是被利刀凌迟,几乎瘫倒在地上,赶忙移开了目光。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萧墨萧九爷?”慧能身穿月白僧衣,沐浴在月光之下,像是西天世界的佛子降临人间,只让人看一眼便心境澄明。 “是!” 萧墨并不多说话,冷冷的回应道。 “那前日城中江府灭门纵火之事可与施主有关?” 慧能一脸慈悲,让人倍感亲切,很难想到方才竟能将少林绝技连番施展,千里追杀黑道巨枭蝴蝶郎君。 “我若说是,便遂了你们c以及背后设计我那人的意;我若说不是,你们自是不信的,索性便不说了。”萧墨居高临下,俯视着芸芸众生。 “你就是萧墨?就是你杀害了东岳群雄和江湖一众英豪!”季凌川静了静神,朝着萧墨问道,只是声音却越来越小,底气全无。 萧墨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傲然道:“你算是什么东西?配用这种语气和本王说话!” 玄衣如墨,他就是像是这个黑夜中的帝皇,周遭万物不过是他的陪衬。 “我不是东”季凌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应,说了一半感觉不妥,索性不说话了。 凤舞也起身,和萧墨并肩而立,浅蓝色的眸子像是凝结了一层冰霜,衣袂飘扬之间有无尽的英侠气概。 “你确实不是东西,再敢口出狂言,唐门都保不了你!” “姑娘此言未免过分了!” 这时,一直静静站在黑暗中的绿衣少女唐婉儿终于说话了,虽说她也是举世难寻的佳人,但是在南宫紫馨和凤舞这两个仙子一般的女子面前,不免显得暗淡了半分。 “是么?本姑娘怎么不觉得过分,倒是你那位师兄,出言不逊!”这一瞬,凤舞真的像是一只白凤凰,有凤叱九天的威严。 唐婉儿出身名门,自幼心高气傲,受受千万人宠爱,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扬声道:“你是欺我唐门无人么?” “唐门的人又怎么样?是多了一只眼睛还是少生了一条胳膊,就欺你不得?”凤舞冷哼一声,针锋相对。 “欺人太甚!” 唐婉儿柳叶眉一竖,裙裾微扬,在墙角黑影处留下一道模糊的绿影,纵身数丈而起,人还没到,一阵醉人的幽香便扑鼻而来。 萧墨依旧站在凤舞侧前方,眉心微皱,大袖一挥,一股浩荡的真气似乎传来低低的吟啸,刹那间那股幽香便被冲散。 而唐婉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落回了地上,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鸩羽留香,你这个年纪能练到真气化形,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了不得了。”萧墨深邃的眸子像是有漫天星斗在沉浮,划过那一道道神异的轨迹,让人捉摸不透。 唐婉儿斜瞟了一眼兀自对着南宫紫馨和凤舞意乱神迷的不争气的师兄,暗骂一声,不由得悲愤交加,厉声道:“你不必手下留情,死在你手上也是本小姐学艺不精,怪不得旁人,我纵是死也不愿辱没了唐门的脸面。” 凤舞白衣胜雪,盈盈一笑,像是满园花开,明媚了这个夜晚,浅笑道:“唐姑娘是要使出孔雀翎还是无影针,这浅浅薄薄的衣衫想是藏不住暴雨梨花针的匣子,那么佛怒唐莲和观音有泪呢?可练到拿得出手的境界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对我唐门武功了如指掌?” 唐婉儿看到凤舞半带戏谑的神情,惊得花容失色,方才不管是萧墨一眼看破的鸩羽留香还是凤舞一一数出的几种武功,都是非唐姓嫡系不传的,哪怕是季凌川,莫说练过,就连听也少有听闻,他们两个外人,年纪与自己也差不了许多,怎么会 萧墨凤舞没有说话,像是两个超出世外的仙人,月光倾洒下像是笼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她的容颜乱了家国天下,也允了他江河万里山川如画。 恍惚中,时光仿佛停滞,岁月依然静好,宛如江湖初见,许多年后,门扉轻叩,仿佛回到今夜月下,一路而来,凤语萧然,舞墨江湖,亦无改变,共看一生风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拂歌尘散,花笺染斑白 第八章 拂歌尘散,花笺染斑白 萧墨微微一笑,月华铺洒,俊逸雅致几为天人的他让面前的一众侠士不禁有一瞬的失神,就连远处孑然立于城楼上的碧游宫仙子南宫紫馨也是痴了一般看着萧墨,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面纱下的俏脸隐隐发烫,赶紧移开眼睛不敢再看萧墨。 萧墨的右手缓缓抬起,拇指c中指轻拈,这般娇柔的一个动作在他做来也是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雅致,这是什么绝世的武功么,可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潇洒的武功。 只有唐婉儿秀眉紧蹙,这起手式为何如此眼熟,像极了自己修习多年的唐门武功,可是比起唐门武功的霸道歹毒却又多了说不出的飘逸潇洒,衣袂微扬,像是西方佛陀拈花一笑,一念甫及,萧墨已经抬手轻轻朝季凌川一弹。 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季凌川竟然直直的飞了出去,季凌川武功虽算不上绝顶,但是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气,两年前于莫愁湖畔击杀了黔南四鬼,名噪一时,这事也经常被他挂在嘴边吹嘘显摆。 只是今天竟然直接就被打飞出去,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世上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你你怎么会我唐门无影针” 唐婉儿惊得花容失色,几乎是朝着萧墨喊出来的。 “拈花指” 慧能沉吟,饶是出家人心性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少林绝学向来是非本寺僧众绝不外传的,萧墨信手使来也不比他差多少,更为诧异的是他竟然能将毫不相关的两门武功融汇为一体,还使得行云流水一般飘逸自然。 “少了独门内功心法的辅助,威力果然小了许多,若是再配上子夜曼陀香,就算不死也会让他下半辈子在床榻上躺过去。”惊艳了一众江湖少侠的一指绝技却并让他多满意。 季凌川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整个胸膛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唐婉儿只在摔出去的那一刻瞟了自己一眼,便再也没朝这边看过,尤其是那夹杂着厌恶愤怒的眼神,更是像一把淬毒的刀在季凌川心头狠狠剐了一下,挣扎着爬起来朝着萧墨大骂。 “萧墨,你别欺人太甚!你作恶多端,江湖武林容不得你!” 萧墨斜睨了他一眼,季凌川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慧能也不管季凌川如何大骂萧墨,双手合十,轻念佛号,“阿弥陀佛,还请萧施主随小僧一起回少林,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 “本王为什么要给天下英雄交代?”萧墨淡淡的问道。 “东岳玉皇顶上成名大侠两百七十二人,随同他们上山的弟子门人更是有五六百人之数,于旦夕之间灰飞烟灭,此事与施主干系颇深”慧能不嗔不怒,月白的僧衣如缎带般轻柔飘逸,面容慈悲像是西天佛陀般安详。 季凌川在三个心仪女子跟前折了面子,如何不恼怒萧墨,他料定有慧能c南宫紫馨在此,萧墨也不能拿自己怎样,当即跳起破口大骂:“萧墨我ri你仙人板板,腌臜的臭虫c粪蛆,比起畜生更有不如,你杀害了那么多江湖大侠就想这么过了吗?这江湖公道不答应,天理也不答应!” 唐婉儿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这季凌川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杰出弟子吗,怎的如此不堪,满口的污言秽语,比起街边的地痞流氓还有不如,真是丢尽了唐门的脸面。 与她一般的还有凤舞,浅蓝的眸子寒光闪烁,几乎只要一瞬就能将人冻结。 “季大公子,你刚才是被打傻了么?本姑娘做梦都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不怕死的时候!”凤舞虽然是笑嘻嘻的,但是谁都听得出来她已经生气了,这个天下没有人能当着她的面对萧墨出言不逊,因为萧墨是她的人。 萧墨倒是泰然自若,脸上依旧挂着三月春风一般温暖的额笑意,慵懒的伸了伸手,饶是这样一个动作,也有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季凌川一见萧墨抬手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也不管方才与慧能的嫌隙,“嗖”的一下就蹿到了慧能的身后,藏得严严实实,头都不敢露出半个。 “本王不过是站得许久有些疲累了,伸手活动一下,方才还义薄云天c大义凛然的季少侠,怎么跑得这么快?”萧墨面色不改,含笑着戏谑道,“和尚,你确定你要护着这人?” “阿弥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趁迷途未晚,早日悔悟方是正道!”慧能面相庄严,像是一个普济苍生的尊者,即使是面对萧墨这样一个不世出的高手,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萧墨左手轻负左臂,右手微曲,颇有指点江山,千里浩然之气,“那和尚,本王且问你,既然说苦海无边,那如何又说回头是岸,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即使有岸,那你佛家的岸是岸,芸芸众生的岸便是海么?” “这”慧能自幼长于少林,对佛法精通,便是和寺中前辈长老论起佛理也能不落下风,但是对于萧墨这问题却是哑口无言。 “那本王再问你,你们和尚时常把众生平等挂在嘴边对不对?”萧墨仍旧面露笑意,继续问道。 “这是自然,众生皆平等,佛渡世间一切可渡之人,只要有一颗向善之心,他日必能往生极乐!”慧能双掌合十。 “那在你们眼里,那躺在地上的君魅离,虽然十恶不赦,但是他还是个人吗?”萧墨问道。 “此人虽然作恶,但是却仍旧是个人,只是误入歧途,若加以感化,必能一心向善!”慧能如实回答。 萧墨点了点头,倒是不反驳,“那你们自称侠义的正道人士是人吗?” “废话,我们不是人是什么,难道如你一样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吗?”不等慧能回答,季凌川就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叫道。 “季凌川,本姑娘且再容你一次,若再敢出言不逊,莫说这个和尚,便是你唐门唐靖君来了都保不住你!”晚风轻拂,月下人独醉,衬得她如月宫仙子一般明媚出尘。 就连站在城头不食人间烟火的南宫紫馨也微微蹙起了眉头,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了几丝浅浅的皱纹,更多了风情万千。就连她也不禁暗骂了季凌川一句愚不可及,就这样走进了萧墨设计的圈套。 萧墨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狞笑,转瞬即逝,手掌轻轻一挥,慧能只感觉颊边吹起一道凛冽的劲风,来势极快,慧能哪想到萧墨会猝然动手,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听到一声闷哼,季凌川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只是恨恨的看着萧墨,不敢说一句话。 不仅是慧能,就连唐婉儿和远处的南宫紫馨都大吃一惊,萧墨和季凌川相隔四五丈远,萧墨随手一掌就将真气推了过去,势头之猛竟然连慧能都无法阻拦。 萧墨倒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连看都没多看季凌川一眼,戏谑道:“既然君魅离是人,正道中人也是人,那和尚你说众生平等,那是不是可以说你们正道中人也不过是些作奸犯科,十恶不赦的混蛋禽sh一u呢?” “哪里来的歪理?我正道侠士怎可和你们歪魔邪道相提并论!”季凌川这次连头都不敢探出来,只能躲在慧能身后大喊。 萧墨这次许是懒得动手了,只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既然不可相提并论,那却又说什么众生平等,那是不是你们所坚持的佛法本生就是个谬论呢,你们自己都做不到一视同仁,又怎能教化众生呢?” “这”慧能再一次哑口无言,就连一直叫嚣的季凌川也闭上了嘴巴,不知如何作答。 月华清冷,拂歌尘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萧墨也不催促他回答,只是这样浅笑的看着,像是天上的谪仙一般雍容雅致。 “世人传言长安王智近乎妖,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这套白马非马的诡辩竟是难住了精研佛法的慧能大师!不过萧九爷这套正邪善恶的说辞,紫馨却是不敢苟同!”幽笛般的声音像是雨打荷盘般温润,似近似远,干净得不染尘垢。 “哦?”萧墨优雅的转过眼睛,看着月下紫衣裙裾飘扬的绝色女子,此女的智慧绝对不容小觑,“那南宫姑娘有何高见呢?” “高见不敢,只是自天地初开便有定论,本心度之为善,则为善,度之为恶,则为恶,善在于利人利己,恶在于损他害己。正道侠士匡扶天下,救济苍生,邪道妖人作恶多端,行事不择手段,这便是善恶正邪!”珍珠落玉盘般清脆温婉,让人感觉很舒服。 “说得好!”季凌川忍不住叫嚷道,今晚一直在吃萧墨的瘪,这次总算有人能压他一头了。 萧墨并不理睬季凌川,像是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继续问道:“那请问姑娘,这天地初开便有的定论又是谁提出的呢,提出这定论的人他自己是你们所说的善人还是恶人呢?这世间善恶无尽,若是一个善人做了一件恶事那他还能算善人吗?若是一个恶人做了一件好事那他会被称作好人吗?此事不解,望姑娘解惑!” 南宫紫馨一时语塞,以她的聪慧机敏,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萧墨此此时的神色有些变了,指着躺在地上的君魅离说道:“不说旁人,就说说你们眼中这个十恶不赦的采hua淫贼,今春三月,江南道发大水,鄱阳湖畔十几个村镇皆成汪洋,就是这个大恶人,凭借他绝世的轻功,七天七夜没合眼,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命,最后体力不济昏倒在树林里,此事又有几人知道?盗门更是拿出黄金万两,派发粮米赈济灾民,此事若在你们正道中人做来必会闹得人尽皆知,可是这些邪魔外道做的事可让天下人知道了?” “你黄口白牙的一句话,谁知道是真是假?”季凌川虽然有七分不信,但是声音却是小了很多。 “若是不信,去鄱阳一带一打听便知,萧某一人能说得假话,那千千万万的灾民可不能一齐说了谎!”萧墨眸光凛冽,盯着南宫紫馨,“再来说说你们引以为傲的正道,洪州藏剑山庄纵容门下弟子勾结官府,倾吞救灾粮米c垄断米市,趁天灾之际大发横财,将每斗五十钱不到的白米生生卖到了两百钱。更有甚者,掳人妻女,搜刮百姓,让本就饱受天灾的百姓更添上一层人祸,鄱阳一带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有甚者饿得急了竟然吃起路边死人肉。本王姑且认为藏剑山庄庄主长老不知情,是门下弟子恣意妄为,但是一个藏剑山庄门下弟子都能如此胆大妄为毫无人性,其他你们口中的名门正派也可想而知!” 南宫紫馨避开了萧墨的目光,不敢面对他审视一般的眼睛。 “正邪从你们一出生便被你们烙印在了骨子里,你们从小被师长耳提面命的都是我正道人人慷慨侠义,邪魔外道人人凶狠残暴c灭绝人性。那你们自己有没有去看一看,正道到底有没有你们所说的那般忠孝仁义,去看看那些邪魔外道是不是人人都作恶多端。” 南宫紫馨此时竟然有些动摇了,没来由的怀疑起她所坚守的正道侠义了,真的像师傅说的那样的么? 她始终不敢看萧墨的眼睛,一直在躲闪,若是换做旁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她早就一剑刺过去了,偏偏这个人是萧墨,竟然想不出来任何辩驳的话,尤其是那悲愤的眼神,自己竟然也不忍心去辩驳。 “嘿嘿,你们这群小娃娃,竟然在这儿掰扯了半宿的狗屁正邪善恶,要动手便动手,哪有这么多话说!”不知从哪个黑暗的角落传出一阵戏谑讥讽。 “武林盟奔雷堂左归林左老爷子,在那犄角缩了四五个时辰,怕是早按捺不住了吧!”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暗处传来,紧接着,一道银亮色的身影箭一样射出,稳稳的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隐隐和南宫紫馨c慧能成掎角之势,堵住了萧墨所有去路。 “剩下的朋友也都出来吧,摔碑手柯岩柯大侠c形意门伍氏兄妹c五行连环掌莫三爷c天门山程家四杰还要本王一一数出来吗?你们这一百多号人自昨天下午便潜入了大街小巷,喂了一夜的蚊子,心里可还舒坦?”萧墨眼睛里依旧闪烁着明媚的光芒,仿佛可以照亮黑夜,看破人心。 即使在一百多个武林好手的包围中,他以及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这些人不过是街边行人,道旁草木。 “他为什么没有一丝的畏惧,嘴角的微笑像是永恒存在,没有一丝虚伪,难道他真的不怕么?这些人可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随便一个都是雄霸一方的狠角色,为什么不怕呢?” 季凌川不禁犯起嘀咕,当他看到左归林老爷子出来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稳了,这老爷子是武林盟八大堂主之一,说起奔雷掌左归林,在齐鲁大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左老爷子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喜好结交江湖好汉,平日里那些行侠仗义救人妻女的小事自不必说,只道五年前,太原金刀门勾结北燕,欲里应外合攻破太原。 左归林得到消息,不顾身上与仇家交手留下的创伤,一路北上,累死了十多匹骏马,亲自赶赴太原禀报太原留守顾景之,大华的北方重镇太原才得以保住,说起这件事,无论黑道白道都会不由自主的为这左老爷子叫一声好。 光是左老爷子来了,这萧墨说不得还能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了,可是听他方才说,像是来了一百多个武林高手,这次便是插上翅膀也上不得天去,他是真的不怕死么,为何如此的泰然自若。 与他一般作想的自然还有慧能与南宫紫馨,同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他日必将是称尊一方的门阀巨擘,但是自他们与萧墨交手以来就不由得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微,像是乡野村夫遇到王孙贵胄一样。 南宫紫馨居然有点欣赏起这个男人了,这些年她不知见过多少人间俊彦,却从来没有谁能让她拿正眼瞧过,唯独萧墨,自出现伊始他就没有多看自己一眼,眼中没有一丝的杂念,不同于以往见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那些男人都是用饿狼一样恶心的眼睛看着自己,不肯挪开,唯独他。 南宫紫馨轻柔的面纱不时被风轻轻撩起,露出小半张惊艳尘寰的绝美脸庞,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萧墨,古城月下,长衣临风,雍容华贵却又俊逸雅致,无论从那张堪比天人的脸还是那超然世外的气质,似乎都无可挑剔。 不动如山岳,难知如阴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笙歌月下,试看江湖只等闲 第九章 笙歌月下,试看江湖只等闲 这时候,只见黑暗处人影展动,大街小巷阴暗处蝗虫一般跳出了百十个人来,有男有女c有老有少,他们服饰样貌各有不同,唯一相似的便是满脸怒气,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萧墨,手里紧紧的攥着兵刃,蓄势待发。 “萧墨,你这个畜生,在东岳玉皇顶设下鸿门宴,生生杀害江湖武林数百个英雄好汉,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人群中一个身穿绛紫氅袍的大个子冲着萧墨吼道,一双环眼怒视,遒劲的短须像是根根倒插的钢针,竟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摔碑手第一传人柯岩。 摔碑手源出少林七十二绝技,至刚至猛,修炼至大成,一双手掌便有开碑碎石之力,柯岩凭借一双刚猛霸道的铁掌纵横江淮,让无数黑道魔头闻风丧胆。 “柯大侠还是如江湖传言那般脾气火爆,只是这般无中生有c信口雌黄却是让人听来很不舒服呢!”萧墨眼角笑意不减,不过言语却是冰凉了几分。 “无中生有?”柯岩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那江湖豪杰收到的东岳大会的请柬不是你发的?那五月初五当日十万强弓硬弩不是你调集去的?这一个月来江湖中无数的英雄好汉惨遭毒手不是你做的?哼,老夫恨不得一掌就劈开你那副光鲜的皮囊,看看那颗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凤舞嫣然一笑,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秀发,质问道:“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是请柬上署了长安王萧墨的名还是你见他亲手杀了那些江湖好汉?你们这帮自称江湖好汉的,不分青红皂白,当得起武林大侠的名头么?” “小姑娘好利的一张嘴,试问这天下能有几人能借着起义兵北上的由头向整个天下发出请柬,又有几人能够弹指间调动十万大军,而灭了我们这群江湖中人对谁最有益处,这还看不出来吗?”说话的是一个近三十岁的妇人,她是形意门中伍氏兄妹中的妹妹伍连秋,一套形意拳在江湖中也是鼎鼎有名。 “你们就这样凭着个人揣测便定了一个人的罪?呵呵,真是荒唐,莫说这净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便是他真的杀了人,也该由你们上奏朝廷,须先经审刑院备案,再发交大理寺审理和刑部复核,然后由审刑院详议,并奏请皇帝裁决。你们这样无凭无据就提着刀剑来杀人,怕是有些不合情理吧!”凤舞怒斥,白衣飘飞间有浩荡的杀气肆虐,浅蓝色的眸子几乎要将眼前的百十人凝结成冰。 “哼,这天下谁不知道官官相护,何况他这天下一品的长安王,若是刑法科律能制裁他这第一号的大魔头,怕是千刀万剐都赎不了罪过。”柯岩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又何必说这么多,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本王还用不着他们来评判!”萧墨深邃悠远的目光一一扫过站在楼下仰望他和凤舞的百余人,带着戏谑,那百十个武林高手在他眼中不过是淡然而过的一阵清风而已。 “既如此,那便休怪我等以多欺少,不讲江湖道义了!” 伍氏兄妹的兄长伍连兴也不多说,一口真气提起,平地跃起丈许,双脚在屋檐上一点,借势又腾起丈许,继而双掌往地下一拍,真气喷薄,借着后推之力稳稳的落在了三丈余高的屋顶上。 “好!” 不知道是谁一声喝彩,这等行云流水般卓绝的功夫,这般惊人的应变能力,在江湖中也是不多见的。 “形意拳么?不知道你练成几形了!”萧墨往前悠闲的走了几步,举手投足之间优雅雍容,只是这简单的几步,便比得伍连兴刚刚那一套功夫黯然无光。 “什么?” 伍连兴一愣,看他对形意拳了如指掌的样子,难道他也是此道好手? 一念至此,又暗骂自己一句多虑,形意拳乃是本门一脉单传,他一个外人哪里能学得,就算略有涉猎,也不过是些零碎的招式,哪比得上自己近三十年的浸淫苦练。 伍连秋一招虎抱头,作“猛虎扑食”朝萧墨扑过来,这伍连兴不敢轻敌,一来便使出了形意十二形中的虎形,不仅是楼下的伍连秋,便是其他不懂形意拳的人看了也能看出这一招凶狠无比,这下萧墨就算不死也得被扯下一块肉来。 萧墨纹丝不动,只等伍连兴的拳风要逼近面门之际,他才懒洋洋的抬起右手,往前一横,像是随意的一挡,在旁人看来此番与螳臂当车无异,这一下伍连兴必然能卸下他的一条胳膊。 只有伍氏兄妹明白,这一挡真是恰到好处,早一分晚一分c高一毫低一毫纵然能接住,但也算不得完美,自己兄妹苦练形意拳二十几年,自问也做不到如此精准。 伍连兴一拳即来,萧墨只简简单单一招横拳,将他钻心而来的一招挡开,反手一招“猴子挂印”直逼面门,惊得伍连兴急忙后仰,堪堪躲开,不过鬓角的几丝头发却被掌风扯下。 还不等伍连兴站稳,紧接着又使出了一招“左右翻江”,伍连兴手忙脚乱的应付,紧接着是鹞子入林c燕子含泥c蛇形缠身c鹰抓c熊顶 一连使出了二十几招,每一招都像是信手拈来,玄衣展动间竟是优雅无比c堪拟天人,这哪里是一套杀生夺命的拳术,分明是闲庭漫步c闲看落花的姿态,楼下的一百多人竟然看得痴了。 最为惊讶的莫过于伍连秋了,兄长的武功她哪里不知,自从三年前父亲过世,这世上论起形意拳,伍连兴不作第二人数,在两广之地威名赫赫,一套拳耍出来,便是一二十个武林高手也近不得他的身。 而萧墨 他分明也是形意拳一道上的绝顶高手,而且远在兄长之上,方才的那一挡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是形意拳五行相克中的横拳破钻拳,而他之后使的那些全是形意拳的招数,每一招都精妙到极致,比起兄长和自己的招式,不知娴熟高明了多少,不仅如此,举手出拳更多了些雅致超然,让人赏心悦目。 只是他方才的每一招都能取走兄长的性命,可是偏偏在要紧关头收回了一分,因着那收回的恰到好处的一分,才得以不伤及兄长的性命,他这是不愿伤人,还是有心戏弄? “萧墨你” 伍连秋被萧墨一招“飞龙探爪”震得踉踉跄退后了几步,差点跌下屋顶去。 “一起上吧,本王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领教你们的花拳绣腿!” 萧墨没有多看伍连兴一眼,抬手指点天下英雄,意气风发,满城江湖豪杰,尽皆等闲之人,似乎只要他愿意,弹指间可让千军万马于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上,一起杀了这个魔头为天下除害!” 都是叱咤一方的武林高手,哪忍得旁人说自己是花拳绣腿,不只是谁叫了一声,那一百多个武林豪杰像是被倒了巢的马蜂,一股脑儿的朝着萧墨凤舞涌过去。 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活,轻功卓绝的,使出登天梯一般飘逸的身法;轻功略输一筹的就攀附椽檐或用绳索牵引,全都往萧墨凤舞二人靠拢过去。 萧墨将凤舞挡在身后,睥睨众英豪,冷笑一声,一掌朝着最先的一个提九龙杖的老妪拍去,老妪满头白发如万千银针,一声厉叱,手里的九龙杖朝着萧墨劈头砸下来。 萧墨一掌拍出,错开了老妪的拐杖,变掌为指,朝着老妪左肩点去,老妪大惊,若是自己不收手,这一杖必然是能砸中,可是萧墨那一指也会点中自己左肩穴道,现在还不知道萧墨的深浅,万万不能以身犯险,当了这些武林人士的替死鬼。 急忙收回九龙杖,身子往旁边侧开几寸,避开了萧墨的一指,萧墨却好像早就猜到了她会收回,化指为爪,就往九龙杖上扣去,老妪心里一惊,因为手里的拐杖像是被萧墨吸住一样,不由自主的往萧墨手掌移去。 萧墨粲然一笑,微曲中指,朝着九龙杖上一弹,老妪感觉像是有千万均的重量打在了九龙杖上边,老妪的半条手臂顿时麻痹失去了知觉,本以为仅此而已,没想到顺着九龙杖仍旧有一股磅礴的真气传过来,像是有一记重拳直击在她的胸口,登时就横飞了出去。 有眼明的高手被吓了个不轻,原来萧墨刚刚出手只几个瞬息,便接连使出了八卦连环掌c兰花拂穴指c太阴绵掌,最后击飞老妪的那一招竟是纯阳先天内功。 “这小子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多门派的武功,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内力竟然如此精湛,轻轻一指竟然击飞了成名三十多年的祁老太。” “是啊,看来今晚一场恶战在虽难免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萧墨欺身上前,接连出掌,玄衣如墨一般,几乎融入了黑夜里,发丝上沾染着浅浅的月华,更是把他衬得超然出尘。 摔碑手柯岩一掌劈来,“嗤嗤”的风声像是刀片在刮着人的耳膜,萧墨脚下一晃,身形展动,横挪开几尺,避开了那一记刚猛无比的摔碑手。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萧墨口中轻吟,脚下步法流转,完美无瑕的手掌轻轻挥动,弹开招呼过来的刀剑兵刃,像是一个对酒当歌的狂士,可是他却少了几分疏狂的味道,更多了几分清雅。 反手一掌荡开程家四杰的勾魂链,一阵“哐哐当当”的声响打破静谧的夜,四条铁链纠结在了一起;一记鞭腿,扫开莫三爷逼近后背的五行连环掌,老爷子三寸长短的山羊胡子被震得颤了两颤。 而凤舞则是站在远处浅笑着看着那个在人群中穿行的黑衣少年,浅蓝色的眸子都噙着微微的笑意,白衣飞舞,神情专注,时光好像静止了一般。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话音未落,一套太祖长拳在他手中打出,大开大合之间却有豪情无限,颇有当年太祖纵马天下统河山的壮志豪情。 此时十三个一流高手将他团团围住,其余人在外围守住,即便萧墨突破了十三人的围困,也出不得他们的包围,只见掌风剑气在他周身流转,一个不慎浑身就要多出七八个透明血窟窿。 可是偏偏萧墨的步法却是诡异无比,每当刀剑将要切到他的时候,他都能安然躲开,时间不早不晚,距离不多不少。 当太祖长拳打到第十招的时候,人称“小孟起”的马瞿被他一拳打中胸口,脱身飞出,带落一串瓦片,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呕出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萧墨打完一套太祖长拳,余下的十二人已经晕头转向,气喘吁吁,这时候,那些围在外围的人闪出了十三人,几乎在一个呼吸间便闪身上前,替下了这十二人,重新围住了萧墨。 “萧墨,你武功高强,我们一对一自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作恶多端,就怪不得我们不顾江湖道义,以多欺少了!”柯岩双目狠辣c凶光绽露,沉着声音说道。 “无妨无妨,你们是正道嘛,便是群起而攻之也是替天行道,不会受人鄙夷唾骂的,说不定还能名垂千古呢!” 萧墨嘴角微微上扬,长发如墨浸染的丝绸般光滑,在江南温柔的月光下散着清辉,嘴角似是挂着笑,那双深邃的眼中好像含着一潭水,潋滟波光时明时暗。 “是啊,正道大侠们自然做什么都是堂皇的,若是换做一群邪魔外道如此行事,怕是祖宗八代都被掘出来骂了!” 凤舞嗤笑,虽然是轻蔑嘲讽的一笑,却是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不管男女,竟都因这一笑微微一愣。 站在外围的三个青衣汉子手持烂银钩,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凤舞,领头的那人沉沉道:“那妮子看来和萧墨关系匪浅,不如先擒了她,萧墨投鼠忌器,那取他的性命就易如反掌了!” 身边另两人点了点头,下一瞬,三人飞身而出,一人在正中,另两人分一左一右朝着凤舞袭去,他们的算盘打得好,见凤舞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萧墨,不管是唐婉儿出手还是萧墨被围困,都不见她动手,料定她不会武功,故此堵住了她所有的路,务求一击必中。 围住萧墨的十三人眼前一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不见了踪影。 常山派涂老五手中的烂银钩刚刚挥出,便觉得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左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下一瞬,身体不由自主的摆动起来,横着向左边的师弟撞去。 这一击本就灌注了全身的真气,一时收不住,尽皆撞在了师弟身上,只听一身头骨碎裂的清脆声响,涂老五的头不偏不倚的撞在了左边师弟的面门上。 刹那间鲜血飞溅,混着牙齿口水满天乱射,那师弟的鼻梁骨已经被砸的凹陷了进去,满脸鲜血只能依稀辨明五官轮廓,整个人直接在空中被撞飞了出去。 涂老五眼冒金星,一双眼睛几乎都要从眼眶里迸出来,本以为就完了,没想到势头急转,他被扯着朝右边的师弟撞去,这突然的折返差点没让他的头被甩出去c腿扭成两截。 同样的声响再次响起,右边的师弟也被这个巨大的“人棍”砸了出去,颅骨碎裂,满脸是血,而涂老五则是感觉头要炸开了一样,满脸黏黏腻腻c腥味极重的滚tang液体从头顶淌下来,紧接着,涂老五感觉脚腕一松,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紧接着重重的摔在了石板地上,若不是有家传内功护体,怕是直接就死了,此时他昏昏沉沉,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今夜本王把话先撂这儿,你们有什么仇怨朝着本王一人来便是了,若是谁动了她一分,本王便杀他满门,谁若是伤她一毫,本王便叫他九族上下c门中老幼,鸡犬不留。涂老五,你们动手前最好拿捏一下自己的分量,你常山派有多少人禁得本王杀!” 凤舞笑盈盈的看着眼前这个玄衣如墨的少年,此时他冰冷孤傲的眼睛已经失了往日的平静,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俊美至极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只是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她一双美眸浅蓝澄澈,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这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只为了他今日的这句话,今生便为他出将入相,换得这天下与他也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凤凰于飞,流年长歌醉 第十章 凤凰于飞,流年长歌醉 萧墨此言一出,群雄果然不自觉的退得离凤舞远了些,只因刚才涂老五三人实在是太惨了,不说其他的伤,便是那一张脸,已经被萧墨随手一下砸得辨不出人样了,只要看一眼便能呕出来。 “都闪开,一群怂瓜蛋子,屁能耐没有还敢在这儿充大头菜,几十个人都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我老头子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一声雷鸣般的大吼传来,挡在前面的人群像是被什么推开一样,让出了一条路,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左归林老爷子纵身一跃来到萧墨跟前,也不多说,挥掌就拍,隐隐有雷声轰鸣。 “奔雷掌果然是名不虚传!” 就连萧墨也不禁赞叹,其刚猛霸道不是柯岩的摔碑手可以相比的,手掌还没拍到,劲烈的掌风已经让他的面颊如刀割般生疼,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掌带起一股罡风,直直的迎了上去。 左归林心里冷笑,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天下有几人敢硬接自己的奔雷掌,这少年还是年纪太轻,过于轻狂,虽然武功绝顶,但是奔雷掌的霸道又岂是常人能接下的,这一掌他要是接下,纵然不手臂折断c五脏粉碎,也能让他真气翻涌,半晌抬不起胳膊来。 当萧墨的手掌快要触及左归林的时候,急急往旁边一转,像是灵蛇一般的手掌往上一抓,就要扣住左归林手腕内关穴,事出突然,几乎只用了不到半个呼吸,左归林也是多年成名的高手,应变能力极强,手腕一翻,变掌为拳急急往后收了两分,避开了萧墨的一扣,只是倒流回去的内力却是震得他手臂发麻。 来不及多想,大氅展动,像是一只鹰鹫朝着萧墨扑过去,奔雷掌一掌接着一掌,像是无穷无尽,大开大合霸道无比,萧墨凭借自己灵巧的步法闪避,却不还手,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左归林的一招一式。 “不好,这小子天赋异禀,他是在琢磨老夫的招数,这奔雷掌三十六招若是用老了,定能被他想出破解之法。” 左归林闯荡江湖多年,遇到的对手数不胜数,可是从没见过谁能在与自己对敌时还能这样的淡然潇洒,如闲庭漫步,一边交手一边悠闲的琢磨自己这套掌法的破绽。 “本以为少主已经是这世间无二的奇才,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今夜必须杀了他,不然日后少主必将多一个不世之敌。”左归林一边出掌一边思忖,掌法也渐渐凶狠起来,招招致命,有几次就连萧墨那精妙无双的步法也只是险之又险的躲开。 萧墨眉心微皱,知道左归林动了杀意,一直闪避的他也出手了,骈指如刀接连点出,指尖剑气流转c光华闪烁,指向左归林各处大穴。 左归林虽然出掌狠辣,但是也不得不收手回防,一时间两人人影翩飞,难分高下,萧墨一时破不了左归林霸道的奔雷掌,左归林也奈何不了萧墨。 围住的众人大都看得呆了,这左老爷子何许人也,二十年前便威震天下,一手奔雷掌便是少林方丈c丐帮帮主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敢撄锋,这九州大地习武之人谁不知道奔雷掌威名,可这个少年分明年纪不大,武功却是比肩老辈的绝顶高手,不仅不落下风,举手投足间仍旧优雅出尘,不见丝毫慌乱。 “础润休全湿,云晴欲半回。巫山冬可怪,昨夜有奔雷。”凤舞轻声吟道,浅蓝色的眸子闪烁着浅浅的波光,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吹过麦田c山岗。 这首诗是前朝诗圣杜工部的《朝》诗的第二首,“奔雷”一词便出于此处,凤舞见萧墨与左归林胶着,担心不轨之人出手偷袭,所以想着尽快结束,便不由得出声提醒。 萧墨也是绝顶聪明的人,一点就通,指掌间变得柔和起来,如层云出岫,半掩半回,那刚猛霸道的掌力被萧墨轻轻的卸下,左归林感觉雄浑的真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萧墨一侧身抓住左归林的左肘,扣住了他的穴位,而左归林的右手手掌也将要贴近萧墨的胸口。 萧墨微微一笑,轻轻往旁边一带,左归林飞出几尺,稳稳的落在了屋顶上,浅笑道:“老爷子奔雷掌果然是霸道无双,若是本王一人之力,怕是赢不了这霸道的掌力!” 左归林心里暗暗吃惊,刚才一招在旁人看来自己和萧墨是平分秋色,但是只有他知道,是自己落了下风,输了半招。 若是萧墨扣住自己穴关的手一用力,自己周身真气大乱,那一掌纵然是拍过去也伤不得萧墨,偏偏他轻轻将自己推开,还给自己留足了面子,眼神中不仅有了些许愧疚,还多了些赞许。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与少主为敌,而在这江湖天下,少主也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作为对手,不然行于江湖之中,该是何等寂寞如雪。 “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也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少年人杰,既然谁都胜不了谁,那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老夫且告辞了,他日江湖再见,你我再一决高下!”左归林也乐得顺坡下驴,承了萧墨的人情,略一拱手,飞扬而去,果真如传言那般豪气干云。 凤舞微微一笑,他果然也算到了,这左老爷子武功高强却快意恩仇,是个铁骨铮铮的真汉子,与他缠斗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倒不如卖他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好叫他抽身离开,这样倒少了一个劲敌。 远近站立的百十个英雄豪杰不由得惊呆了,那左归林是何等人物,他竟然都退走了,自己这些人的武功是万不及他的,拼着这一百多人齐上,或是能擒下这小贼,怕是也要折去一大半,这些人各怀鬼胎,都不愿做那折去的那一半人,因此都不愿再往前。 凤舞缓缓走到萧墨身旁,白衣胜雪,凌风出尘,像是超然九霄之外,不食人间烟火,浅浅一笑,就连天上的月亮都暗淡无华。 “你们还有想动手的么?”凤舞斜斜的睨了那些畏畏缩缩的武林英豪一眼,这一百多人竟然被萧墨一人吓得不敢上前,若是传出去,也能吓破无数人的胆。 “我们走吧!” 萧墨一探手,抓住凤舞莹白的手,就要离开,凤舞心中一欢喜,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怎么,是要本王自己杀出一条路来么?” 萧墨见那些武林高手虽然都有惧意,但是却只是往后退而已,并不曾让路,知道他们贼心不死,想趁机偷袭,冷冷一笑,看得那武林群豪心中一凉,如坠冰窟一般。 话音落下,那些人不由得朝旁边让出一条路来,萧墨缓缓上前,拉着凤舞的手穿过那手持兵刃严阵以待的武林英豪,像是走在集市人群中一样,一人雅致出尘,一人飘然若仙,恍若璧人。 那一百多人竟然都看得呆了,忽然,一阵清风吹过,二人竟然飘然而起,像是天上的神仙举霞飞仙而去。 凤舞白衣胜雪,裙袂飘飞,姿态优雅,像是一只凌空而舞的雪白凤凰;萧墨玄衣如墨,雅致以极,雍容无双,如同月下舞剑的寂寞帝王。 浪迹浮生三千里,恩仇快意长歌行。 “那是长歌行!萧墨的轻功是失传百年,只在二十多年前昙花一现的长歌行!” 有人见多识广,认出了萧墨的步法,这套轻功的名字出自前朝诗仙的一首诗,太白善舞剑c好饮酒,面容俊逸如谪仙,是前朝首屈一指的潇洒俊逸的风流人物,月下白衣c醉舞长剑,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长歌一阙,千里萧然不留行。 传说中这长歌行身法缥缈轻盈,便是于千军万马c飞蝗箭雨中也能如庭前信步,长歌而行,端的是举世无匹的上乘轻功,今日见萧墨施展,方信传言不虚。 “那女子的身法怎的那么眼熟,我看出来了,是凤凰于飞,没错,就是凤凰于飞” 这次几乎是惊得喊出来的,比之萧墨的长歌行更让人惊愕,因为这天下若是有一种轻功能与精妙绝伦的长歌行相比,那必然是凤凰于飞,一种只在图本和传言中才出现的武功。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遨游四海凤求凰。 与此同时,那些个武林高手背后不禁冷汗直流,幸亏刚刚没有如涂老五一般贸然出手,不说别的,单论这手轻功白衣女子已经不在萧墨之下,若是真的像那三个蠢货一般,不消得萧墨动手,那白衣女子举手之间便能让他们比涂老五三人更惨十倍。 “阿弥陀佛,施主今夜要走,小僧等本不该阻拦,只是近来江湖之中不少英雄豪杰死于非命,若是施主没有一个交代,怕是难服天下悠悠众口!”慧能宝相端庄,月白的僧衣在月下无风自舞,如同西方佛子下界c南海菩提临凡,不由得让人心生亲近。 “八月十五,洞庭君山召开丐帮大会,若是要想杀本王的,那一日,便尽上君山去吧!”萧某头也不回,拉着凤舞飘然离去,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江湖侠士。 飘然的身影越过城墙,与南宫紫馨插肩而过,这个女子自出现开始就一直远离群雄,静静观望,不曾多说什么,也没有一丝要动手相助的意思。 与萧墨四目相对,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身体不由自主的朝边上一斜,算是给他们让路。 下一瞬,南宫紫馨心里竟然升起一股迷茫,自懂事起自己便受尽万千宠爱,向来都是别人锦铺十里相迎,何时自己屈从避让。 萧墨,这个男人,太可怕 凤舞也转过头来,朝着她甜甜一笑,像是天山上一泓被天空映得湛蓝的泉水,很干净,没有半分虚伪造作。 这个女子,不弱于自己,或许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对手,不知为何,南宫紫馨心中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哼,这萧墨未免太托大了,八月十五的君山上可不比今日,那时候各大门派掌门c首座c长老等皆会前往,只要他敢去,那必然是没活着离开的道理!”有人对着萧墨的背影冷笑。 “没错,任这萧墨武功盖世,却怎么和数十上百的掌教宗主抗衡,那可都是跺一跺脚就能震慑一方的大人物!” “怕是这萧墨只是随口说说,以求今日脱身,真等到八月十五,他就龟缩在金陵长安王宫不肯露面了!” “不会吧,萧墨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晚他已经夸下海口,若是八月十五他真的爽约不去,嘿嘿,天下人都会耻笑他的!” “不好了,君魅离怎么不见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人们不约而同寻声望去,原来是一直龟缩在慧能身后的季凌川,方才人们的注意力都在萧墨凤舞身上,谁会去管那个奄奄一息瘫倒在地的蝴蝶郎君,此时季凌川不经意一瞥,那采hua大盗竟然不见了踪影。 “他是怎么跑掉的,中了我师妹的毒针,没有独门解药,没理由能跑掉啊!多半是有人救他离开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百十个英雄好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季凌川,这么浅显的道理谁能想不到,也只有他像是捡了个宝似的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发现。 至于唐婉儿,满脸的鄙夷都不屑于给这个不争气的师兄了,把脸扭向一边,生怕谁认出自己与季凌川的关系,丢了唐门的脸面。 “阿弥陀佛,既然他被人救走,也是他的命里不当有这一劫,强求不得,随他去吧!”慧能轻念了一声佛号,对着群雄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转身离去,月白僧衣在月华的倾洒下愈发的超然出尘,群雄耳边似乎传来了佛音禅唱。 城墙上的紫衣仙子南宫紫馨也踏月而去,裹挟着缕缕馨香,带着她绝世的风华,只留下一地艳羡。 不片刻,城中的众位英雄好汉纷纷作鸟兽散,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猩红的血迹,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月华如练的安静夜晚。 城中只剩下了唐婉儿和季凌川两人,唐婉儿兀自望着萧墨凤舞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像是魂魄也跟着萧墨他们离去了一般。 今晚她很少说话,就连季凌川也有些惊讶,不管是在唐门中还是这些日子在江湖里,唐婉儿都不是个安静的女子,偏偏今晚 或许是今夜看到的人太过超凡出众,自惭形秽;或许是萧墨凤舞嬉笑间就胜了她尊崇无比的唐门武功,心中黯然;又或许是那个玄衣如墨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护着那个女孩,用身体挡在她的前面不让她受伤,就连最后双双飘然离去的背影都比画里的还要美。 唐婉儿是唐门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平时鞍前马后巴结她的人怕是能从城东门排到城西门,可是没有人能合了她的心意 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此时竟然嫉妒起凤舞来,不是因为她倾尽天下的容颜,也不是因为她盖世无双的武功,而是因为她有个萧墨,能一直在她的身边护着她c宠着她,便是与天下为敌也不能让她伤了一分一毫。 这一夜之后,多少深闺少女c待嫁娇娘听到萧墨的名字不由得神往魂飞,他做过多少人神共愤的恶事又与我何干?若是能做得一瞬与他双宿双fei的凤舞,能做得一瞬那个被他宠着c护着的凤舞,便是下一刻要她们沉沦阿鼻地狱也是愿意的。 许久后,街头巷尾评书诗话里讲道长安王萧墨睥睨天下英豪,喊出那一句“若是谁动了她一分,我便杀他满门,谁若是伤她一毫,萧某便叫他九族上下c门中老幼,鸡犬不留。”多少柔情少女心肝寸裂,许下终生不嫁的誓言,因为倾此一生再也寻不见萧墨这般的男子,武功才情惊艳世间,偏偏却宠着凤舞一人。 既如此,不如青灯古佛,常伴一生,绝不将就。 只闻墨名,便误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九重深宫,菡萏暗飘香 第十一章 九重深宫,菡萏暗飘香 “八月十五,丐帮的花子们在洞庭君山召开丐帮大会,确立下一任帮主,广发英雄帖,遍邀天下豪杰前往观礼。很不幸,本王也收到了英雄帖!” 江南道上,两匹骏马并辔而行,这一路便是江湖。 “是么?本姑娘怎么没有收到?” “因为你没脸没皮!人家叫花子本来就不富余,哪禁得住你去吃。”萧墨斜睨了她一眼,看她恨不得从马上跳过来咬自己一口。 凤舞满脸的嫌弃,一撇嘴,“他们不邀请我,本姑娘还不稀罕去呢,一群穷叫花子选头头儿有啥好看的,去看的都是叫花子!” 萧墨难得没有挤兑她,点了点头道:“不去也好,那日江湖中各大门派掌门首座都会前往,他们敢给本王下帖子,十有八九是场鸿门宴,你若是去了本王还得抽身保护你!” “你是嫌我累赘咯?”凤舞嘟起了嘴,满脸的不情愿c不高兴。 “是啊,你连这都看出来了,长进不小哦!”萧墨再一次伸出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瞬间就变得乱糟糟的。 “混蛋,你给我滚!” 江南古道上传来一声厉叱,惊得林中的鸟儿纷纷飞起。 萧墨已经策马跑出几丈外,背对着凤舞摆了摆手,扬声道:“父皇召本王回宫,想来你也不会喜欢那种地方,就不带你去了,自己多小心!” “滚,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凤舞对着萧墨的背影张牙舞爪,想象着有朝一日也能把萧墨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再用自己沾满油腻的双手在他那张专门勾y无知少女的脸上捏一百遍。 金陵为九州龙脉汇聚之地,若以长江比作一条龙,那金陵无异于龙眼,其宏伟壮阔不下于千年帝都长安,皇城坐北而向南,东至中山门,西至西安门,南至瑞金路,北至后宰门。有门四座,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南为午门,北为玄武门,入午门为奉天门,内为正殿奉天殿,殿前左右是文武楼,后面还有华盖殿c谨身殿等,后为乾清宫c坤宁宫c东西六宫。 金陵城有一大半都被皇城占去,剩下的一半中却还有庙社c坛场c门阙c官员府邸等,只余下四分之一不到供百姓居住,却也绰绰有余,贩摊店铺c作坊酒楼,排布得井井有条。 城中最繁华的那条街被称作朱雀街,贯穿南北,街道宽十二丈,中间御道宽七丈,专供皇帝通行,两边各留出两丈余供百姓车马通行。朱雀街之宽,便是数十辆车马并驾而行也不拥堵,官府每日派遣专人洒扫,街道整洁干净。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行人如织,举目则雕栏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道,金翠耀目,罗绮飘香,茶坊酒肆管弦呕哑,柳陌花街新人巧笑,四海奇珍在城中互贸,天下美味在高楼烹调,金陵城的繁华,珠玑言语,道不尽其万一。 这一日,一驾简单得不像样的马车从长安王宫的南侧门驶出,一路朝着午门而去,守门牌官不论官职大小,见着这辆简陋的马车,尽皆下跪行礼,恭谨肃穆,不敢有丝毫懈怠,如同君王出行一般。 若是寻常官吏,哪怕是皇太子,也不得将车驾行至午门之内,偏偏这乘简单得甚至比不上寻常百姓家的车驾,一路通行无阻,穿过午门c奉天门,一路到了奉天殿前阶,那儿早有一个身穿坨红色锦衫的老太监在等着了,驾车的汉子认得那是专门服侍皇帝的大内总管董清平,遂将这马车停下,掀开了帘子。 缓缓地这马车中走出一个玄衣如墨的少年来,身上穿着玄色的广绣金丝鹤羽纱袍,上边儿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花纹图样,簪朝冠,腰上系着一块冰蓝色的玉佩也看不出有多名贵,只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雍容高贵的气质,将这普普通通的马车都衬得像是皇帝玉辇一般金碧辉煌。 董清平疾步走到那玄衣少年身前,施了个大礼,道:“九爷,陛下已经在南书房等着了,着奴才在此候着,等您一来便带您过去!” 萧墨点了点头,跟着董清平朝着南书房走去,一身简单的黑色纱袍在常人穿来必是平淡无奇,唯独他,雅致以极,举手投足间都有飘然若仙之气。 不知何时起,在这皇宫内外,无论是侍卫还是奴婢,都不称他官号,只称呼他一声九爷,皇帝知道了这件有违礼制的事也不多说什么,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一幢幢连绵不绝的宫殿,皆以木兰为栋,文杏为梁,金铺玉户c重轩镂槛,汉白玉阶栏层层叠叠c往复环绕,宫殿楼宇恢宏大气c庄严肃穆。 进得南书房,更是天家气派,黄金七宝案台,玉龙雕花笔架,和田白玉雕琢的麒麟镇纸,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是在这南书房里,却显得像是墙角的瓦砾一样分文不值。 书桌前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专心致志的批阅着奏章,手中朱砂御笔不时在奏本上圈点,那人穿着明黄色的五彩云蝠八团云水寿衮服龙袍,戴双龙抢珠镶宝通天冠,举止庄严,气度高贵。 萧墨款步上前,到丹犀正中跪倒:“长安王萧墨觐见皇上,恭请圣安!” 正在批阅折子的皇帝蓦然抬起头来,放下朱砂御笔,迭声道:“是墨儿来了,起来,快起来!” “董清平,去把前些日子益州进贡来的云顶乌蒙泡一盏来给长安王尝尝!”皇帝一改庄严冷漠的神色,变得慈祥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拉着萧墨坐在了身旁御座上。 董清平“诺”了一声,躬身出了殿门。 “墨儿这一个多月不曾回宫,怎的消瘦了许多?”皇帝笑着问道,眉心却微微皱起。 “劳父皇挂怀,孩儿一切都好!”萧墨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恩宠,低着头回答道。 “你是在怪父皇调集兵马,杀了泰山上啸聚的贼寇么?”皇帝眉心一皱,看出来萧墨这番回来对他生疏了许多。 “儿臣不敢,父皇是天下共主,主掌天下生灵的生杀予夺,这区区几百条性命自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小事。” “放肆,这便是你与父皇说话的态度么?”皇帝一拍桌案,震得笔架上的御笔左右摇晃,一声呵斥有如晴天霹雳。 惊得端茶进来的董清平战战兢兢,赶忙跪下:“陛下息怒,切莫急坏了龙体,长安王年幼,言语之中若是顶撞了陛下,也是无心,请陛下天恩宽宥!” 皇帝的怒气消减了几分,冷哼道:“茶放下,退出去吧!” “诺!” 董清平战战兢兢的摆好茶盏,缓缓退了出去,皇帝近些年来已经很少发火了,偏偏这长安王如此不懂事,一言不合便出言顶撞,平时沉稳睿智的一个人怎么如此不解君王意,也亏得皇上对他恩宠有加,若换做其他皇子,怕早是被贬到偏远州郡去了。 “自朕派遣大军剿灭了那帮叛贼之后,你便离金陵而去,朕知道你是在生父皇的气,只是这普天之下只能有一个皇帝,无论是江湖或是庙堂。若是让那帮江湖草莽成了气候,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朕绝不准许江湖上再出现一个皇帝。”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萧墨的肩膀,“朕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大华的江山社稷,也是为了墨儿你啊!” 萧墨眼中绽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光彩,转瞬即逝,拱手道:“儿臣惶恐,墨儿只是父皇第九个儿子,前面还有八个皇兄与太子,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德才兼备的皇叔,此话若是让宫中闲人听去,少不得误会儿臣有僭越之心。” 皇帝冷哼道:“太子?若不是那帮迂腐的老臣拦着,朕早想废了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平日里竟然邀着金陵城中的王孙公子留恋花街柳巷,这是一个皇太子应有的做派吗?今年三月,朕接到皇城司密报,说那不肖的畜生竟然搞大了一个青l一u女子的肚皮,怕朕责罚,竟然派人偷偷将其处死。至于勾结朝上权贵,贪赃枉法的事朕都不稀得说他,其他的儿子要么懦弱无能要么不学无术,提起他们朕就心烦。” “各位兄弟只是年纪尚浅,日后必能为父皇分忧。”萧墨闻听这话,无悲无喜,恭恭敬敬的答道。 “年纪尚浅?哼,你就会为他们说话,你的年纪与他们差不了多少,为什么你就如此懂事,处处能为朕分忧。”皇帝胸口起伏,显然是被那些不争气的儿子气得不轻,“好了,不说他们了,墨儿,今年十月,你代朕巡视边防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回父皇的话,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儿臣去一趟岳州回来,便可动身。”萧墨躬身答道。 皇帝那剑眉微微一扬,颇有几分不悦:“怎么,你又要出去?” “儿臣前些日子与人约好,八月十五于洞庭君山解决一些恩怨,不可爽约!”萧墨避开皇帝凌厉的目光,垂首答道。 皇帝冷哼一声,不知是不是不悦萧墨对那些江湖草莽许下诺言还如此看重:“是什么人?敢惹朕的孩儿,可要朕调集兵马,将他们尽数斩了!” 萧墨翻身跪下,以头抢地,道:“父皇不可,他们本无甚过恶,只是与儿臣之间有些误会,待解释开了便也好了,父皇万不可兴兵前往。” 皇帝伸手扶起萧墨,赞许的点了点头:“朕对你的武功智计也是很放心的,只是江湖草莽奸诈狡猾,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孤身在外也要小心。若是谁敢动了你一根毫发,朕就算背上昏聩暴君的骂名也要让这些江湖草莽血流成河。”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一定小心!” “你去菡萏宫一趟吧,你皇姐可是一直盼着你回来呢。等会儿叫上她一起到养心殿用晚膳!” 萧墨退开两步,朝皇帝施礼告退。 皇帝看着眼前那飘着悠悠茶香c萧墨一口没动的云顶乌蒙,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好茶,甘醇久远,甚得朕心,只可惜始终品不透彻它的滋味。” 萧墨被四个太监伺候着往菡萏宫走去,萧墨的母妃早年便去世了,只留下自己和一个姐姐,也极得皇帝恩宠,将皇城中最大最秀美的菡萏宫赐给了她。 才到宫门口,便有扑鼻的荷花香飘来 在小轩门口,站着一个绝美的少女,看起来比萧墨大一两岁,穿着拖地粉红烟纱裙,凤髻雾鬓插着一支雕琢成荷花的翠玉簪子,不施脂粉却也绝美倾城。 一双眼睛流盼生光,蔟眉弯长,似画非画,皓腕上戴着一个白玉镯子,浑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光辉,与一身简单朴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自有一种风神气韵。 身边伺候着两个淡绛纱衫的宫女,盈盈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珠灵动,眨也不眨的望着宫门口。 “公主,九爷怎么还不过来啊?”一个宫女耐不住,问道。 那被叫做公主的绝美少女嗔笑着点了点她莹白的额头,笑骂道:“采莲,你到底是服侍本公主的还是服侍长安王的,这般明目张胆的背主,小心本公主真将你赏了长安王去!” 还不等采莲说话,另一个宫女抢着说道:“公主若真要将采莲赏给长安王,便将婢子也一道赏了吧!” “采薇,你也哼,枉本公主平日里对你们百般疼爱,没想到一颗心全在旁人身上,也罢,不将你们赏给长安王,便把你们赶到浣衣局去,叫你们此生再也见不到长安王!”绝美少女佯作嗔怒,但是嘴角的丝丝笑意却始终掩盖不去。 二女连连摆手:“公主饶命啊,婢子对公主可是忠心耿耿,请公主千万不要把我们赶到浣衣局去了,要是见不到长安王,那还真是比死了还难受呢。” 绝美少女叫做萧涵,受封若华公主,平日里温柔和善,对宫女下人也是和蔼可亲,加之又是备受宠爱的长安王的亲姐姐,因此不管是哪个宫的妃嫔公主甚至宫女下人都爱与她走在一起,平时就算是品阶低微的宫女也能与她嬉笑一番。 正笑闹着,只听门外两宣谕太监的声音传来,直穿破几重深宫:“长安王殿下到!” 听到这宣谕声,萧涵的脸上更多了几分笑意,母妃过世得早,又生在皇家,不比寻常人家还有父亲叔伯等的疼爱,自打母妃过世,自己姐弟二人便相依为命,长姐如母,萧涵将母妃未能给到的宠爱尽数补偿给了萧墨。 正思量着,一道玄墨色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衣袂飘飞,潇洒雅致,眉眼如玉般温婉,眼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深邃浩瀚的眼睛第一次变得这般清澈安宁,没有一丝阴翳。 “姐!” 人还没到,一声轻唤已经远远传来,萧涵眼眶一红,朦胧在眼中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赶忙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疾步走上前去,拉着了萧墨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你跟父皇置气却和姐姐有什么仇怨,一言不合就走了,这一个多月姐姐是日也盼夜也盼,生怕你在外面过得不好,你看你,才走了多久,就变得又黑又瘦,准是不会照顾自己,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伸出莹白无瑕的手指,替萧墨理了理衣襟,眉眼间净是无尽的宠爱。 “姐,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好好陪你!”只有在姐姐这里,萧墨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备与伪装,做回到他最简单的样子。 萧涵青葱般的食指轻轻点在萧墨眉心,嗔怒道:“你这个毛猴子哪肯安安静静的陪在姐姐身边,从小到大又什么时候乖乖听姐姐的话了?净会捡好听的来哄姐姐开心!” “殿下,公主知道您要来,可在这宫门口巴巴儿的等了您两个多时辰了呢!”采薇的眼睛一瞬也没有离开过萧墨的脸,好不容易抓住空当,赶忙插话。 萧涵回头瞪了她一眼:“叫你多嘴,哪有这么久,不过片刻功夫罢了!” 采薇偷偷瞟了萧墨一眼,吐了吐舌头,往后挪了挪。 萧墨看着姐姐的脸,痴痴的愣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姐姐把最好的都给自己了,自己却什么都没能给她,“姐,这菡萏宫湿气重,你好好待在屋里就好了。” “姐就比你大了一岁多,不要将姐姐当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姐姐没那么娇弱,走,进屋去,姐姐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芙蓉莲子羹。”萧涵自从见了萧墨,就连眉梢都挂上了浓浓的笑意,本就绝美的她让人感觉更加亲切,端庄淑雅之间却又温柔可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摇落后,清吹哪堪听 第十二章 摇落后,清吹哪堪听 二十多年前,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无意中说了一句“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西湖那接天映日的荷花了。”于是皇帝兴十万民夫之力,在皇城深宫之中挖出了一个十余里宽的大坑,引秦淮河水灌注其中而成湖,在湖中种满了荷花,才有了如今占地数十亩的菡萏宫和皇城中遮天蔽日十里飘香的荷塘。 只因为后来那妃子因病去世,皇帝悲伤不已,将这偌大的菡萏宫赐给了她的女儿,也就是萧涵。 明月湖畔,小桥倒映着蓝天下的彩云,凭栏远眺,方亭中的倩影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与湖中鲤鱼游动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荡开层层涟漪。 远处岸边是依依垂柳c灼灼艳花,清新c明朗c秀丽,处处散发着一股勃勃生机。 星罗棋布的荷花袭水踏月c推云拨雾而来,在绵延十里如翡翠铺成的湖面上吐露着绝卉芳华,像是婷婷玉女斜倚在碧绿的荷盘上,高贵清雅,不染一丝尘垢。 湖心亭中,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绝美少女正甜甜的看着眼前的玄衣少年,眼中噙着万千的宠溺,那玄衣少年手抚着一张古琴,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肩头发梢,沿着他那颀长的十指流入琴弦。 悠悠的琴声缥缈如风中丝絮,轻柔如云燕呢喃,他长发飘逸,眉眼温婉,琴音缭绕,更有一股雅致脱俗的韵味,似乎下一瞬间就要飞升仙界而去,弦音入耳,这十里荷花竟都跟着舞动起来。 “这一个多月不见,你的琴声中多了些以前不曾有过的情感,可是在这江湖中遇见让你心动的人了?”萧涵眉眼间含着笑意,有说不出的欣喜和期待。 琴声渐渐停了下来,萧墨的脸难得一次有些发烫,不敢看姐姐的眼睛,望着连绵不绝的层层宫墙,怅然道:“她是这个天下最潇洒的一只凤凰,不能让她因为我而禁锢在牢笼中,哪怕是一个镶满异宝的金丝牢笼。” 萧涵笑道:“没想到我这眼高于顶的弟弟也会对一个女孩动了心,以往多少公主c千金想要见你一面都不能,今日却不知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 “她或许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女子,却也是最不适合的,因为我们彼此之间太了解,却又太不了解了。” 萧墨苦笑,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江湖五年,自己看透了无数人,唯独看不透她,似乎能一眼看穿内心却又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 萧墨随意的撩b一着琴弦,铮铮的琴音自成一种韵味,看似散漫随性的拨动,却又不让人觉得烦躁刺耳。 这世间有这样的一人,如清风,如朗月,如一阙远去的离歌c如一泓微漾的秋水,每时每刻,萦绕心头,永生永世,一呼一吸,不得放下。 “傻弟弟,你这副表情姐姐在你五年前初入江湖归来后便见过,能让我举世无双的弟弟挂在心头五年,想来也是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姐姐倒愈发想见见她了。”萧涵温柔的笑着,自己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只是于男女之事上木讷了些。 萧墨没有再说话,斜斜的靠在栏杆上,看着这接天蔽日的十里荷花,难得的心灵澄澈空明,没有任何事情搁置在心头。 过了许久,萧涵才低声问道:“听说你才回来又顶撞父皇了?” 萧墨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萧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向来聪明睿智,在和朝野大臣相处时也十分谦和得体,怎的一味顶撞父皇,也幸得他对我们姐弟格外宠爱,若是换做旁人,怕早被贬谪到偏远州郡去了。” “他是这世上最善于攻心的人,这种人,最不喜欢旁人在他面前卖弄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他面前我没必要伪装,比起我来,他要高明出不知多少,在他面前我必须显得本性率直c毫无心计,这样才不会让他厌弃。你瞧瞧其他皇子或是王公大臣,哪个不是曲意逢迎,净捡顺耳中听的讲,他表面上虽然满心欢喜,但是心中却暗暗骂他们蠢货呢。” 萧墨从来都不愿意在姐姐面前谈起朝廷政事,因为朝堂上是整个天下最肮脏的地方,而姐姐却是这天下最干净的一张纸,他不愿姐姐沾染上了那肮脏的东西,哪怕是靠近一点都不行。 萧涵上前,坐到了萧墨身边,轻轻抚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俊逸潇洒的脸庞带着些许温柔,深邃的眼底却是掩不住深深的疲惫。 “傻孩子,这些年你太累了,若不是身在帝王家,如你这般年岁的少年儿郎,该是活得何等的恣意潇洒。” 萧涵是何等的心疼,自从母妃过世,父皇便从菡萏宫接走了萧墨,亲自教导,那年他才五岁,每日寅时就被四个服侍他的太监从被窝里唤醒,带他到南书房旁边的一间偏殿学习经史子集c诗词歌赋。 皇帝在南书房批阅奏章,每过得一个时辰,便由董清平陪着来查阅萧墨的功课,若是令他不满意,不说萧墨,便是教他的太师c太傅等也要跟着受罚。 到了萧墨八岁,天资聪颖的他已经能将诸子百家的学说侃侃而谈,作起文章来就连皇帝也称赞不已,那时候的萧墨本以为苦日子已经熬到头了,没想到皇帝又从千里之外的辰州宣回了已经告老还乡的老丞相陆载熙,要他教授萧墨治国安邦的道理,让老将军王元辅传授萧墨兵法韬略,这一学便是两年。 其间又从天下各郡寻来风雅名士,让萧墨学习琴棋书画c天文地理c星相占卜c五行八卦c奇门遁甲,甚至农田水利c经济兵略,一刻也不得懈怠;在萧墨十岁那年,皇帝让他每日上午到演武场,跟着他从江湖中请来的武林高手学习武功,剑法c掌法c拳术c轻功,甚至骑马射箭,风雨无阻,不曾间歇,下午依旧在南书房偏殿学习功课。 他或许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儿子;或许也是全天下最没有人情味的父亲,压根没有理会过一个孩子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整日面对那些苍蝇般的文字时的感受。 那些年,萧墨每日天还不曾亮便从御榻上被唤起,整日待在书房之中,便是困倦得不行了,想打一个盹儿,眼皮子还没有合上便被三四个师傅c四五个轮值太监给唤起来了,一直到晚上二更的梆子敲过了才能上床歇息。 在他十岁之前,就连睡觉也有两个司仪太监守着,若是萧墨的睡姿太过随性,就要把刚刚进入睡梦的他叫醒,好好讲一番宫廷礼仪,让他睡觉都不得安生。 从小到大,萧墨与其他的皇子不一样,虽然都是皇帝的儿子,但是他却被格外看重,不是皇长子,却被当做了皇长子来教养,不是皇太子,却一直享受着皇太子的待遇,只因为他的母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一直到他十五岁那年才获得所谓的自由,皇帝虽准他出宫历练,但是他的身后却是跟了不下一百个明里暗里的顶尖高手。 很幸运,初入江湖便于茫茫人海中遇见了她,笑靥如花c潇洒不羁,同是一般的年纪,她却活得快活自在得多。 她带他摆脱了身后那一百多个武功绝顶的护卫,到酒楼上偷酒c偷刚刚出锅的菜,到街边看杂耍,骗他用价值连城的玉珏换零嘴吃,因为他们年纪太小,赌坊还不让他们进去,就拉着他在赌坊门口和小乞丐赌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也仅仅是三天而已,他就被寻来的侍卫带走,他祈求那些侍卫让他与那女孩作别,侍卫身负皇命,哪能答应,硬是将他拉回了宫。 萧墨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女孩拿着在街上挑选了好久的一串最大的c糖稀最多的糖葫芦,在他们约定的地方等了一夜,哭肿了眼睛,才被寻来的师傅带走。 皇帝在他回来后勃然大怒,严惩了那一百多个侍卫,罚他在谨身殿抄写经书一藏以作思过,这一抄便过去了三个月,直到他年满十六岁,皇帝才恩准他再次出宫 许多年后,银铃轻响,他又会想起那年初夏,一路走来,她没有改变,依旧潇洒率性,而他只有在江湖中才会是那个最为恣意率性的萧墨。 萧墨嘴角泛起浅浅的微笑,看着一只艳红的蜻蜓停在荷花上,又轻轻飞走,这样寂静的时光中,想起了少年的光阴c过往的流年,就像回荡在幽幽岁月里的叹息,轻轻泛起,又悄悄落下,终于再不见一点痕迹。 十里荷花风景如画,萧涵在他身边含笑着望着他。 静c悄悄 “姐,什么时候找个姐夫啊?”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萧涵一愣,脸颊绯红,笑骂道:“你个混小子,又调侃姐姐,是担心姐姐嫁不出去,让你养一辈子吗?” 萧涵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如她这般年纪,其他的公主早已经许配人家了,或是和大臣之子结亲c和邻国联姻,偏偏她还留在深宫中,一来是皇帝宠爱,不愿她离开,二来是没有一个真正喜欢的,她自己也不愿意嫁出去,更多的是舍不得这个弟弟。 “也好啊,臣弟的那点俸禄,养姐姐一辈子也勉勉强强够了。只是我常常在外,怕姐姐一个人寂寞,所以想着找个姐夫,陪姐姐说说话,也是不错的,若是再生几个侄子,那就更好了。”萧墨靠在雕花栏上,笑嘻嘻的看着满脸绯红的萧涵,慵懒闲适之中有说不尽的雅致。 “说话越来越没规矩,才说起你的事,怎的又将话头引到姐姐身上来。”萧涵起身,作势要打,手抬起之后又不忍心,轻轻落在了萧墨的头上。 萧墨一伸手,抓住萧涵莹白的手腕,拉着她在身边坐下,道:“过段日子我要出去一趟,或许就要等到代天子北巡边防之后才能回来好好陪姐姐说话了,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留下游龙在金陵,有什么事姐姐派人传话给他,他会妥善处理的。” 萧涵有些不高兴,秀眉皱起,抱怨道:“才回来怎地又要出去,姐姐虽然在深宫,却也知道江湖中刀光剑影c波诡云谲,你要姐姐怎么放心得下你?” “没事啦,你老弟何许人也?名满天下的长安王,武功才情俱是当世一流,这世上有谁能伤得了你老弟啊。”萧墨笑着捏了捏萧涵微微皱起的琼鼻,嬉笑道。 萧涵瞪了他一眼,笑道:“也不知道害臊,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好了,父皇叫我们姐弟前往养心殿用晚膳呢,先过去吧,反正你也不急着走,有什么话迟些说也不打紧。” 萧涵拉起极不情愿的萧墨,生生将他拖着离开了湖心亭,像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姐姐,硬拉着不愿意吃饭的小弟去吃晚饭一样。 养心殿中早已灯火通明,每天这个时候都是皇帝用晚膳的时辰,数百个宫娥太监前前后后的忙活,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便是碗碟摆放得偏移了些尺寸,被管事太监看到也要一顿杖责。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金丝楠木为柱,千百根婴儿胳膊粗细的蜡烛被纯金烛台托放着,正燃起灼灼的火光,饶是六月正热的时节,又有千百根火烛燃着,这养心殿中也不觉得有丝毫的燥re,依旧凉爽如初。 “长安王c若华公主到!” 门口的宣谕太监扯开嗓子喊道,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如天道纶音,从养心殿门口一路传到养心殿主殿,人还没跨进殿门,传谕声早已送到。 身前四个太监引路,身后一十六个宫娥跟随,真称得上浩浩荡荡,进得殿去,发现皇帝已经到了,正满含笑意的看着姐弟俩。 二人赶忙上前行礼,皇帝摆了摆手,朗声笑道:“不消多礼,就当是自己家吃顿饭,墨儿c涵儿,过来坐朕旁边。” 萧墨萧涵上前,就着皇帝左右坐下了,这时侍候的董清平吩咐“传膳”,守在殿中的宫女朝着殿上的宫女道一声“传膳”;殿上宫女又传话给鹄立在殿外的宫女,再传话给殿阶下的太监就这样一人传一人,一直传到了御膳房。 还不等回声完全消失在重楼玉宇之间,只见一队太监抬着大大小小的膳桌鱼贯而入,摆好膳桌,三个宫女上前,为三人献上一盏茶,然后另三个宫女手捧八宝嵌金珍珠漱盂伺立在了三人身后,原来这茶水是作漱口之用。 这时候殿里殿外数百人伺候着,人人屏息肃立,连一声粗重的喘xi都听不到。 等三人漱口毕,又有三个宫女奉上茶盏站在三人身后,这才是喝的茶,然后便有人布置碗碟c牙箸等,接着一队太监捧着朱漆金龙食盒,到殿前候着,再由宫女接过,端至案前,董清平吩咐一声“打碗盖”。 六十八名宫女上前将食盒盖子揭开,将内盛的各色天家佳肴一一陈设到膳桌上,放眼望去,六十八道御膳光是看着都能赏心悦目,红红绿绿c青白相间,让人都不忍心食用,怕打破了这绝美的一番景致。 鹌子水晶烩c桂花鱼条c红枣雪蛤汤c鸡丝蛰头c凤凰汆海蚌c吉祥如意卷c金蕾si绣花香囊c山珍穿龙芽伺候在一旁的宫女一一报上御膳菜名,光是这报名便花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里没有人置疑只有这三人能否吃完这六十八道菜,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生起过,因为向来如此,早已习惯。 这还仅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家宴,若是换做任何一次正式一点的宴会,菜品更是会多达上百,礼节也是要繁复许多。 紧接着又有六十八名宫女端着银盘,执着镶银象牙箸,将所有菜肴各夹了一小份于银盘中,退到一侧,默不作声的吃了下去,这是为了防有歹人下毒。 过了片刻,见那些宫女无甚异状,萧墨三人这才举箸,不过却也不能多吃,宫中有规矩,每一道菜便是再喜欢也绝不能夹它超过三次,而且吃饭时不能嚼出一丁点声音,手中牙箸筷子更是不许碰撞出一丝声响,否则都是大不敬。 萧墨不禁想起了凤舞,若是她在这儿,不知道要被委屈成什么样呢,光是吃个饭就有这么多讲究,依着她的性子说不定一顿拳脚把所有宫女太监都赶出去,然后自己霸着这几十道菜胡吃海塞了。 嘴角微微上扬,温暖明媚了整个肃穆庄严的养心殿,其实如凤舞那样简简单单,也挺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养心殿,红烛照霓裳 第十三章 养心殿,红烛照霓裳 既是家宴,便少了许多规矩,宴间萧涵不停地讲话逗父皇开心,萧墨也时不时的插嘴,将近日在江湖中的事拣有趣的讲给皇帝讲,皇帝爽朗的笑声久久在养心殿回荡,若不是排场太过宏大,还真像极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的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饭。 伺候在旁边的董清平不由得舒了口气,已经好久没见着万岁爷这么开心了,这姐弟俩不愧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女,果然能讨得他们父皇开心。 “启奏陛下,太子c太子妃到!” 殿外宣谕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本来其乐融融的三人顿时愣了下,萧墨萧涵还好,皇帝满含笑意的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筷子一摔,冷哼道:“挺好的一顿饭,非要惹得朕不开心。” 萧涵拉着皇帝的胳膊,柔声道:“父皇息怒,想来皇兄皇嫂也是得知墨儿回宫,特来探望,不是故意要惹父皇不悦的。” “就你心善,像你母妃一样,若是不让他们进来倒显得父皇不通情理了!”皇帝叹了口气,对着萧涵摇了摇头,“传他们进来吧!” 这时候,宫门外出现了身穿华服的一对男女,男的约莫二十四五岁,高挑秀雅,丰神俊朗,身穿银白色的锦绣麒麟朝服,头戴珍珠镶宝远游冠,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桀骜。 女的也是也是少有的绝色,比起凤舞c南宫紫馨这样的倾城容貌不输半分,却更多了几许让人欲罢不能的魅惑,一笼红衣,玄纹云绣,美眸中噙着笑意,丹凤眼中遮掩不住的几丝狐媚之气更是让无数男子丹田燎火,移不开眼睛。 尊卑有分,萧涵萧墨二人见太子前来,赶忙离座起身准备行礼,这让皇帝更加不悦,看太子的眼神都多了些厌恶,冷冷道:“墨儿c涵儿,回来坐下,这是家宴,你们见着朕都没有行礼,难道还要对太子行礼吗?” 萧墨萧涵姐弟俩依言回到皇帝身边坐下,太子和太子妃上前叩拜:“儿臣c臣媳拜见父皇,恭祝吾皇圣安!” 皇帝斜睨了他俩一眼,也不叫平身,冷冷问道:“你二人平日里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今日怎么想起到养心殿来了?” 太子唯唯诺诺,俯首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近日在宫中读书,未曾来向父皇请安,还请恕罪!” “读书?”皇帝的言语中多了些鄙夷与愤怒,“你以为编些谎话就能瞒得过朕了?朕的皇城司真当是摆设吗?四月二十七日,你在天香楼与一众公子饮宴,接着因为一点小事与人大打出手,将天香楼砸得一片狼藉;五月二十日,你私自出宫,进了朱雀街上的寒烟楼,彻夜未归;五月二十八日,你与端王次子c十皇子c安国侯的孙子等一行十数人去出城行猎,搅得鸡犬不宁,这些事你当朕不知道?还要朕一件一件数出来吗?” 太子萧瀚跪伏在锦川百花团簇地毯上,体若筛糠,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太子妃自一进门那娇柔妩媚的目光便落在了皇帝左边那个玄衣如墨的少年身上,现在偷偷瞟去,他慵懒的坐着,让人看来却是无比的舒心自在c优雅得体,正把玩着手中的那个青花描金的茶盏,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自己难道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吗? “陛下息怒!”太子妃俯首哀求。 太子妃不说话则罢,一说话皇帝的声音更是提高了几分,一拍桌案,骂道:“都说娶妻娶德,你这个东宫主母是怎么当的,就由着他胡来?你的祖父陆载熙是前朝宰相,又辅佐朕多年,德高望重,孙女怎么就如此不争气!” “陛下恕罪,臣媳一定多多敦促太子,为父皇分忧。”太子妃陆芊语婀娜的身子不由得又伏下去两分,声音也由方才的柔媚多了些惶恐。 萧涵看着太子太子妃如芒在背的样子,于心不忍,摇着皇帝的手臂说道:“父皇且消消火气,莫要急坏了龙体,想来皇兄皇嫂也是对父皇一片赤诚,只是行事有些欠妥,以后改过来便也是了,父皇就不要责怪他们了!” 皇帝向来疼爱萧墨姐弟俩,现在听到萧涵为太子求情,心中的火气也平息了七八分,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的说道:“起来吧,跪着碍朕的眼睛!” 萧瀚和陆芊语迟疑了一瞬,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不过始终垂着个脑袋,不敢看皇帝一眼。 皇帝叹了口气,指着萧瀚骂道:“萧瀚啊萧瀚,你看看你的九弟,比你还小了四五岁,如今已然名满天下,江湖之中c庙堂之上,谁不敬服。再看看你,整天不务正业,要朕怎么放心在百年之后将江山社稷交给你!” 太子心中一凉,莫不是皇帝已经起了废立之心? 陆芊语见他久久不言语,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萧瀚恍然惊觉,拱手施礼道:“儿臣知错,今后一定多向九弟讨教,不让父皇忧心!” 皇帝本就心烦,现在看到萧瀚如此木讷,在自己斥责的时候还在想旁得事情,竟要结发妻子提醒才想起回应,不由得更加气愤,摆了摆手,道:“算了,朽木不可雕也,说吧,你们夫妻俩到养心殿干嘛来了?” 萧瀚这次倒是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久未跟父皇请安,今日听闻恰巧九弟回宫,便带着内子前来觐见。” 皇帝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现在见也见了,安也请了,你俩退下吧。” 陆芊语再次看向萧墨,只见萧墨依旧在把玩着那青花描金的茶盏,仿佛都不知道养心殿中来了两个人,那俊雅如仙的面庞带着浅浅的慵懒闲适的笑意,外界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陆芊语心中一阵酸楚。 “诺!” 太子和陆芊语也不忸怩,跪安之后便退出了养心殿。 待得离开养心殿数百丈远,萧瀚才回过神来,此时的他,内衬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长长的吐了几口浊气,质问道:“你说说你,在慈庆宫老老实实待着不好吗?非要赶来讨父皇的骂!” 陆芊语笑了笑,回头看了看依旧动火通明如同白昼的养心殿,柔媚的眼睛里绽露出几丝清光,冷冷道:“再老老实实待着,你就该从慈庆宫搬出去了。有些事是躲不了的,既然选择了与萧墨为敌,那便要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今日我算准了有萧墨姐弟在,父皇不会与我们为难,而依着萧涵那贱hu一虚伪的性子也会帮着你说几句好话。我正是找准了这个时机,若是挑得个没人或是等他宣召的时候,哼哼,骂你一顿都是少的,他若是随便找个由头让你到边关历练,几年不召你回来,你又找谁说理去? “话是不错,可是我们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萧瀚搔了搔后脑勺,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陆芊语那拢殷红的长裙经由晚风轻轻拂起,姣好的身段愈发的魅惑,让人看了直咽口水,叹了口气说道:“父皇既然发了火,就不会再揪着此事不放,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你毕竟是他的儿子,虽然他平时不待见你,但是你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东宫之主c大华的皇太子,没有不可赦的罪过,他是不会拿你怎样的,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否则满朝文武大臣必将拿着祖宗礼法烦得他晕头转向。” “这些年你要本宫做的事,真的有用吗?父皇可是精明得很,现在已经对我不满,开始疏远我了。”萧瀚有些担忧,若是父皇一怒之下将他废了,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无妨,他不喜欢你,只是因为有个萧墨,若是哪一天萧墨不在了,他也就只有你了。而我这些年要你做的,正是为萧墨和那贱hu一从这世上消失做好万全的准备。”陆芊语魅惑万分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冰冷,让萧瀚都是一惊,他知道,只要太子妃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那便又有人要死了。 “萧墨,你负我的,我要一桩桩一件件亲手讨回来!”陆芊语抬头看着夜空中明灭不定的星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魅惑万分,噬人心魂。 养心殿里,一场晚膳不欢而散,皇帝拂袖而去,只留下萧墨姐弟和一众惶恐不安的宫女太监,萧涵摇了摇头,叹道:“太子也真是太没规矩了,好歹也是一国储君,哪里有个继承大统的样子。” 萧墨却看着萧涵微蹙的眉头,笑道:“我菩萨心肠的姐姐,你只是看到了海面上的波涛汹涌,海底的暗流涌动c鱼虾的弱肉强食你却是没看到一分,今晚不过是他们夫妇俩故意做给我们看的罢了。” “哦?你是说太子故意做出触怒父皇的事?”萧涵大惑不解,这么多年来,她虽然久居深宫,但是素来待人和善,从不参与后宫的勾心斗角,哪里看得出萧瀚夫妻二人的心计。 萧墨摇了摇头,摆手让养心殿里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只留下他和姐姐两人,萧涵更加疑惑,有什么事非得这么神秘。 “这些年来,我的风头正盛,不管是朝野还是民间都在传废长立幼的谣言,萧瀚不可能不知道,这关头他更该谨言慎行才是,可他倒好,三天两头就做出触怒父皇c有辱东宫身份的事,你以为他真的蠢得那么不可救药么?或许他是,但是陆芊语绝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萧墨摆弄起手中镶宝象牙筷子,笑意中夹杂着一丝玩味,总算遇到了一个与他博弈的人,也算得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你是说太子妃?平日里见她谦和有礼,待人如沐春风,而且今晚也是对父皇恭敬有加,不像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啊?”萧涵摇了摇头,仍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萧墨轻叹了口气,问道:“姐姐,那我问你,若是你做了一件错事惹怒了一个人,你是会挑一个安安静静c没有人的时候去请罪,还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见那人道歉认错。” “当然是四下无人的时候去,那样方才有认错悔过的诚意啊!”萧涵毫不犹豫的答道。 萧墨点点头,手中的象牙筷子轻轻敲击在桌面上,“这便是了,如姐姐这般心思单纯的人都会这样做,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因为她算到了有我姐弟二人在场父皇不会拿他们怎样,我这个善良的姐姐也会替他们求情,而且哼哼!”萧墨一声冷哼,轻轻的把象牙筷子扔到了桌上。 “而且什么,你快说啊,干嘛老吊姐姐的胃口?”萧涵有些急了,催促道。 “姐姐或许没在意,方才父皇说的那几个太子私自出府的时间,与近来江湖发生的几起大事的时间不谋而合,若不是今晚父皇提起,我还真不能猜到那女人竟有如此心机。”萧墨冷笑,仰靠在金丝木雕花镶宝座椅上,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之所以让太子游手好闲,时不时的犯一些小错,不过是掩人耳目,故意让世人看轻太子,便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怀疑不到他的身上去,或许或许还有什么更深的算计,是了,定是这样,我也是糊涂了,现在才想透彻!”萧墨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自言自语,萧涵根本难以听清,不过他的面上却多出了一缕迫不及待的色彩。 “为什么是太子妃,而不是太子自己这样做的呢,你说的江湖的大事又是什么,你给姐姐讲清楚行不行?”萧涵仍旧有万千个问题,想要萧墨一次性讲个清楚。 萧墨扶住姐姐的肩膀,苦笑道:“我的傻姐姐,一个在和父皇说话的时候都会失神c父皇说一句重话都会吓得发抖的人,你觉得他会有这样的算计吗?而且陆芊语这个女人,在父皇面前戴着的那张虚伪的面具,真想揭下来呢。” 看着萧涵仍旧大惑不解的样子,萧墨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起身道:“好了,姐,我知道今晚说的这些你有七分是不信的,但是要相信你弟弟的眼光,陆芊语这个女人,着实是个狠角色,以后能离她远一点便远一点吧。姐,先送你回宫,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些话留到以后再说!” 萧墨丝毫不体谅姐姐那双渴望知道所有事情的眼睛,就像萧涵当初拉他来养心殿一样把她拉回了菡萏宫。 萧墨独自走出菡萏宫的那一瞬,周身的气质完全变了,由姐姐面前的几分孩子气,变成了凌厉无比的气息,眸子里有千万里星河在沉浮,嘴角依旧挂着那浅浅的笑容,不过却让人有一种蔑视天下苍生的错觉。 在大华当朝,分别有亲王c嗣王c郡王三等王爵,亲王封兄弟皇子,嗣王由亲王之子承嫡,郡王则是皇室宗亲或皇帝特旨册封。 皇帝生十七子c二十二女,撇开众公主不说,这十七子之中却只有萧墨一人得以封王,其余的兄弟要么是封个有名无实的闲职,要么就是挂一个皇子的名头至今没有一官半职,大臣们不止一次进谏,恳请皇帝封诸位皇子王爵,皇帝都草草应付过去,久而久之,众位大臣也就不管这事儿了。 而不管是亲王c嗣王或是郡王,他们的府邸都被称作“王府”,偏偏萧墨,独得皇上恩宠,他的府邸以“宫”为名,整个天下或许有人不知道大华皇都有几位王,但是却无人不知金陵的长安王和那恢弘壮丽的长安王宫。 长安王宫就在朱雀街最繁华的地段,宫门前是四只纯金打造的三人高的狮子,顺着三十六级大理石铺成的阶梯往上,是五扇朱漆合页镀金黄铜包角的大门,门上是七十二枚纯金打造的锃亮的门钉,熟悉大华礼制的人都知道,当时最高的王爵,一等亲王也不过才六十四枚镀金铜门钉而已。 宫门正中的广檐下,有皇帝亲笔书写的沥金粉底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长安王宫,皇帝本是当今少有的书法名家,四个大字豪情万丈,颇有冲天之势,不管是在夜晚还是白天,四个金色的大字都熠熠生辉,让过往行人敬畏不已。 有长安王宫管事册子记录,长安王宫有宫十三座,殿二十五间,房屋三百六十五所,正对周天之数,除正门外,八方各有一偏门,每门十二名守卫,正门三十六名金甲守卫,每两个时辰一班轮值。 王宫中有宫女三百二十人,太监一百二十人,巡守侍卫六百人,其余账房管事c庖丁花匠等九十六人,至于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其规模之宏大,莫说大华开国至今,便是纵观历朝历代,也没有这么气派的王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前路悠悠,道不尽不平事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底,盛夏的暑气也已经消减去了六七分,耕耘一个春夏的百姓终于有了盼头,麦田里那大片大片翻涌起来的麦浪看得他们舒心不已,金色的阳光从碧蓝的天空倾洒,更像是给黄澄澄的麦田蒙上了一层金纱。 一个少女牵着马缓缓走过,一袭白色长裙素雅大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绾起,浅蓝色的眸子散发出温柔的光芒,面上不施脂粉,仍旧不减绝世容颜,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而来,微微一笑,如同烟花般缥缈绚烂。 只是从麦田旁缓缓走过,竟然让那些劳作的农夫都看得惊呆了,怀疑是天上的仙女下到凡尘中来,不管男女老少都直起身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容颜绝美的少女。 依稀间,好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哭喊声,似乎还有人在厉声斥责些什么,秀眉微微一蹙,问道:“各位叔婶,不远处好像有人哭喊,你们知道是发生什么了吗?”声音如天籁一般悦耳,那些个农夫忙活一天的燥气须臾间便烟消云散。 愣神了一阵,离她最近的一个农家汉子抹了一把汗水,恨恨道:“八成是知府又派人收粮来了?” 少女有些不解,问道:“收粮?你们每年不是只需按每户人口缴纳一定贡粮就行了吗?况且收粮这事儿也不归知府衙门管,怎么他还派人来征粮?”声音甜甜的,让农夫们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姑娘你是不知道,前年长安王不惜得罪满朝权贵,强势推行‘均田制’,让我们百姓都有了好日子过,可是那些当官的不愿意了,往年他们还能仗着权势将我们一年的收成收走七八成,可现在我们的只要按户头缴纳粮食,其余的都归自己所有,当官的捞不到油水,哪里肯干,嘴里虽然应承着上头的命令,私下里却仍旧和往年一样,到了收成的日头就派人来征粮。”那汉子只有三十多的年纪,在田里忙活了半辈子看上去却像个四五十岁的人那么苍老,手上青黄的老茧一层又一层,黝黑的面庞上是刀刻一样的皱纹。 白衣女子心中一叹,本以为这“均田制”能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富足的日子,没想到却仍禁不住这该杀的贪官污吏。 自别萧墨之后凤舞便独自一人,且行且玩,朝着岳州而去,走了近一个月,到了攸州地界,不想却遇上了这事儿。 “大叔,你能带我过去看看吗?”凤舞听那边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有点担心会闹出大事情。 那汉子看凤舞一个如此俊俏的小姑娘,想必过去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不过人家既然说了过去看看,自己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镰刀,扯过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水,道:“成,姑娘跟我过去看看吧,不过待会儿可得躲远点儿,那知府衙门里的人个个蛮横不讲理,尤其是那知府公子,更是一个色坯子,要是看到姑娘这模样”那汉子不好再说下去,嘿嘿一笑,当前引路。 凤舞道了一声谢,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其他的农夫为了看个热闹,也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行十几人,朝着那吵嚷的地方赶过去。 一路上一个大婶不停的对着凤舞念叨:“姑娘知道长安王吗?就是那个最近传得沸沸扬扬,说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那个!” 凤舞皱着眉点了点头,浅蓝色的眸子盯着大婶,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那些江湖上的人都说长安王是个大魔头,可咱百姓都当他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佛爷呢,他不仅让我们百姓有了饭吃,还查处贪官,可给咱解了一口气,你说这样的人要是当了皇帝,那百姓的日子可就好过了。”大婶笃定的说道,那样子倒是比赶庙会拜菩萨佛祖还要虔诚几分。 “是啊,我们都不信长安王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便是真杀了几个人,那也是和当年他杀的万毒门的人一样,是坏人,长安王这种活菩萨是断然不会杀好人的!”旁边的一位大叔也接过话茬,其他人纷纷点头,在这些下层百姓眼中,长安王便是他们的菩萨佛祖。 凤舞甜甜一笑,比自己被夸奖还开心百倍,凤舞心中暗暗说道:没错,你们说的那个人是本姑娘的小侍卫,因为惹了本姑娘生气,把他赶走了,过不了多久他还会乖乖回来的,本姑娘的人就是这么厉害,等着吧,那些敢污了他名声的人,一定要一个一个上门算账,本姑娘的人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那些农夫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看见四五个官家模样的人正围着一对男女骂骂咧咧,那对男女跌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想来已经受过一顿拳打脚踢。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冲着那跌在地上的男子骂道:“老子好言好语你不听,非要爷爷们动了拳脚刀子你才肯听话是不是?要你交三石便三石,一粒都不能少,不然你就等着蹲大狱吧!至于你这媳妇儿,糙是糙了点,卖到最脏的窑子里当窑姐儿还是有人要的!”那胡子大汉狞笑,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在大华当时,严明衡量,规定“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称三百四十一斤也”又一石为十斗之数。 那布衣男子连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弄得满脸的泥土,哀求道:“爷爷们开开恩吧,今年收成不好,田里总共才收了四石多一点的粮食,你们要是收走了三石,那我们一家老小七口人可咋过啊!” 那大胡子丝毫不动情,鼻孔一扬,冷哼道:“我管你咋过,我家公子爷今年二十八岁寿辰,要你们这些贱民交些粮食以作贺礼,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你他娘的要是再敢磨叽,多说一句加一斗,今年不够就从明年里的扣!” 那布衣男子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抱着妻子缩在一起,浑身发抖,怕是一言不合他们的心意又是一顿毒打。 “好大的气派,你家公子二十八岁寿辰便要这些百姓交粮作贺,那本姑娘十八岁芳辰,你家公子是不是要把他的府衙让出来给本姑娘庆贺呢!” 一声清越动人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惊得那几个官爷一愣,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本来以为怡红楼唱小曲儿那娘们儿的嗓音便是这天下最好听的了,现在和这声音一比起来,比鸡鸭叫还不如。 引凤舞来那汉子汉子见凤舞隔着老远便出言嘲讽,心里一凉,那些官老爷哪是这个小姑娘惹得起的,赶忙给凤舞使眼色,让她赶紧走,可是凤舞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朝那几个官爷走过去。 那几个官爷一转身,见凤舞款款而来,绝色容颜不染一丝尘垢,飘扬的裙裾衬得她空灵若仙,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带着浅浅的光华,仿佛是天上的仙女踏着云朵朝他们飞过来,竟然看得痴了,浑然不觉方才凤舞出言戏谑他们公子。 “皇上明令禁止,各州郡衙门,不得以任何名目征收百姓粮食c财帛,你们知府老爷是有几个脑袋,想抗旨么?” 凤舞一声轻叱,让他们如梦初醒,为首的那个大胡子邪魅一笑,道:“姑娘说得有理,只是我们这些跑腿儿的下人也做不得主子的主,若是姑娘能跟我们到府上去,依着公子爷从善如流的性子,一定会采纳姑娘的金玉良言。”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非得咬文嚼字,结果弄得不伦不类。 旁边的一二十个农夫不禁为凤舞捏了一把汗,暗叫千万不能答应,知府公子好se成性,家中光是妻妾就有一二十个,在外被他祸害的良家少女更是不知几何,若是凤舞去到府上,哪里能全身而退。 谁知道凤舞竟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也好,见见你家公子老爷也罢!” “万万不可,姑娘千万去不得啊!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那知府衙门可是去不得啊,要不然姑娘这冰清玉洁的身子就”跌坐在地上的布衣汉子大喊,实在不忍心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受那禽sh一u的糟蹋。 “鬼叫什么?再多说一句割下你的舌头喂狗!”还不等他说完,那大胡子就呵斥道,想要一个耳光抽过去,被凤舞出声制止。 凤舞懒懒的说道:“看你粗鲁不堪,想来你那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本姑娘现在又不想去了,叫你家公子来见我吧!” “姑娘,你刚刚不是说要去见我家公子吗?”大胡子有些急了,这般绝色倾城的姑娘要是错过了,公子指不定怎样罚自己呢。 凤舞点点头,道:“本姑娘是说见见你家公子,又没说在哪里见,更没有说去你府上啊!” “这”若是其他女子,大胡子几人哪肯说这么多,直接绑上就走了,但是遇到凤舞这样仙子一样的女子,莫说公子知道了要一顿重罚,便是自己也不忍心,转过头对一个机灵的手下吩咐道:“你回去通知公子这边的事,让他快些过来!” 那手下应了一声,小跑着回府去了,凤舞也不急,看到不远处有个专供农人休憩的简易凉棚,缓缓走了过去,早有人替她擦干净了凳子,凤舞坐下,本想喝口水,发现都是些农夫喝过的粗瓷破碗盛的凉水,也下不去口了,一时也绝了喝水的念想。 要是萧墨在该多好啊,依着他那奢侈的性子,只要一坐下,不需自己说话,便有仆婢奉上已经烹好的西湖龙井,端上时兴的水果点心,跟着他向来是不缺吃喝的。 不知道为什么,才一个月不见,只要一静下来,凤舞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想他如何欺负自己,如何一言不合就调侃自己,想着他为自己挡下天下英雄的刀剑,想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想着和他在一起的一瞬一息 就在凤舞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身穿锦服的大少爷走了过来,那人脑满肠肥,一身的肉都多得没有地方可长,倒像是肉上边腾出几个小地方长了眼鼻五官,鲜艳华贵的一身衣服上被他挂上了玉佩c珠玉等,十根肥硕的手指上倒有七根被他戴上了戒指,有金有玉,虽然名贵非凡却显得不伦不类。 大胡子赶忙迎上去,对凤舞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公子金世忠金大少!”压低了声音,凑到金世忠耳边轻声说道,“少爷那便是属下找到的姑娘,您看看长得可还对胃口?” 金世忠本来从温柔乡被拉到这乡间野地来就老大的不高兴,一张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听到大胡子的话极不情愿的眯缝眼睛朝着凤舞那边看了一眼。 忽然,像是狗熊见到蜂蜜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再也移不开眼睛,那眯缝着的绿豆般大小的一双眼睛顿时鼓得溜圆,一双胖乎乎的手不安分的搓着,就差嘴角没流出哈喇子了。 “孙有财,你小子行啊,回去重重有赏!”金世忠眼睛自打见到凤舞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虽然是在对那大胡子说话,但是脸都没有往旁侧半分。 大胡子孙有财嘿嘿一笑,连说不敢。 金世忠哪顾得上他,腿脚不自禁的就朝凤舞挪步过去,活了快三十年了,府中姬妾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可是没有人能及得上这姑娘一根头发丝儿的。 凤舞自见到这金世忠便觉得恶心,他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盯着自己,更让她觉得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上乱爬,怕是回去沐浴一百次也消除不去这污秽恶心的感觉。 “那胖子,听说你为恭贺寿辰,强行让百姓缴纳税粮,可有此事?”凤舞的眼睛挪向一边,眼不见为净,实在受不了金世忠这猪一般的模样。 金世忠也不在乎凤舞称呼他什么,嘿嘿一笑,脸上净是些淫xie猥琐的表情,“小娘子,现在可不止庆贺生辰,还有咱俩的婚庆大典哩!” 凤舞冷哼一声,赏给他一个冷厉到极致的眼神,“本姑娘劝你还是将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尽数退还,否则区区一个当知府的爹怕是保不住你!” 金世忠浑然不觉,拍了拍那滚圆的肚皮,张狂的笑道:“嘿嘿,小娘子不必担心,我的舅父在朝任右散骑常侍,那可是正三品大员呢,连那大名鼎鼎的长安王官职都还没他高,有我舅父在,谁敢动我金家?” 围观的百姓俱是一惊,不由得替凤舞惋惜起来,多好的姑娘啊,人长得好,心也善,只可惜要落到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手里了。 只有凤舞,不禁觉得好笑,萧墨是三等王爵之中的亲王,以大华官员制,亲王官居正一品,嗣王c郡王从一品,这金世忠可真是个草包,竟然以为一个三品的常侍官职高过了亲王。 也懒得与这脑满肠肥的草包解释太多,只是冷冷的说道:“这样说来,你是不肯归还那些民脂民膏了?” “小娘子若肯嫁到府上来,今后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这区区税粮,本少爷就大发慈悲,免他一年又何妨?”金世忠上前欲扯住凤舞的手,被凤舞躲开,一双肥虫般的手抓了个空。 “如此说来,本姑娘还得替攸州百姓谢谢你咯?”凤舞冷笑。 金世忠哈哈一笑道:“谢就不用了,只要你我喜结连理,早日生个大胖小子,这就是对本少爷最大的感谢了!” 凤舞嬉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是醉了这几十上百人,看得金世忠口水直流,“不知金大少可听过一句话?” “不知小娘子说得是相濡以沫还是如胶似漆呢?”金世忠擦了擦口水,一脸色眯眯的问道。 凤舞伸出一根青葱般娇柔的手指,轻轻的晃了晃,摇了摇头,道:“都不是,这句话里呢有两个动物,金大少如此博闻广知,应该是听过的,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围在一旁的上百个农夫要不是碍着金世忠的势力,早笑出声来了,真是解气。 金世忠脸上色眯眯的笑意顿时便没了,沉声道:“小娘子,我听出来了,你是在骂我呢!” “本姑娘不止骂你,还要打你呢,若是你再叫一句‘小娘子’,那本姑娘便把你当做一头猪杀了!”凤舞浅蓝色的眸子杀意凛冽,几乎要冰封天下万物,这三个字真是让她无比的恶心。 金世忠心中一寒,往后面缩了缩,躲在了家丁的后面,沉声道:“一起上,把她绑回府里重重有赏!” “是!” 十几个家丁和四个官爷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抓凤舞,围在一旁的农夫心里俱是一叹,多好的姑娘啊,真是可惜了,就要被这猪一样的蠢货给糟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凤舞瞧着眼前十几个恶狗一般的仆从,浅蓝色的眸子浮起丝丝冷意,身后的那些农夫不由得往后退,这姑娘虽然可怜,但是金世忠在攸州一手遮天,是万万不能招惹的,只盼老天开眼,庇佑这可怜的姑娘了。 凤舞裙裾微扬,手掌正要酝酿真气,只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好的一颗白菜,走到哪儿都有猪想去拱,哈哈哈” “哪里来的臭小子,何必躲躲藏藏,快滚出来!”孙有财已经拔出了长刀,四下搜寻,想要找出那个开口挑衅的人。 凤舞手掌中提起的真气缓缓散去,既有人路见不平,她倒也乐得清闲,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从黄澄澄的麦田里窜出来,稳稳的落在了凤舞身前。 一身青色的长衫是粗麻布缝制,也不知洗了多少次,竟然有些泛白,一头长发散披着,倒是有几分疏狂之意。 在大华当时,衣着也分三六九等,只有最低等的仆役c百姓才穿青褐色的衣物,而衣料也分作几等,似这种粗麻布,自然是最低等的料子,凤舞倒没有以貌取人的意思,只是担心这人不知武功如何,敌不敌得过这十几个豺狗一般的奴才。 只见那青衫少年朗朗一笑,道:“小爷我便出来了,你能奈我何?” 金世忠活了近三十年,从来只有他欺侮别人,哪有旁人欺负到他头上的道理,急急喊道:“一起上,宰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十几个奴才得了吩咐,绰着棍棒长刀朝着那青衫少年冲过去,凤舞暗暗提聚真气在掌中,以防青山少年不敌。 只见到一条齐眉哨棒朝着青衫少年劈头打下去,那人不躲不闪,似要硬生生挨着一下。 身后的农夫忍不住大呼,是哪家的少年如此不知死活,趟浑水也就罢了,偏偏被一条棍棒就吓傻了,这不是来这儿找死吗? 只有凤舞,暗暗撤去了掌中的真气,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青衫少年,悠闲的坐下来,只恨手边没有一杯茶水,几碟点心。 就当哨棒将要触及少年眉心的一瞬,那棒下的少年像是鬼魅一般朝着右边闪开几寸,避开那棍棒,几乎快到看不清,像是从一个地方消失又从另一个地方突然出现似的。 紧接着左手一抬,稳稳的接住了落下来的棍棒,右脚斜跨出半步,扎了个弓步,只见下一瞬,棍棒已经到了少年的手中,而那握着哨棒的奴才则远远的飞了出去。 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凤舞,都惊讶得长大了嘴,几乎能塞得下一个拳头,只有凤舞看清了,一个跨步的瞬间,少年接连肘击c膝撞,然后一掌拍在了那个奴才胸口,抓住棍棒的手一搓,那奴才手掌吃痛不由得松开棍棒,只是这一连串招式快到几乎看不清,落到这群不会武功的百姓眼中,只看到了那奴才横飞出去的样子。 其余的家丁官爷见状俱是愣了一下,料想这穷小子不过是一仗着一身傻力气,自己这边人多,不用怕他。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朝着青衫少年扑了过去。 那少年有一根哨棒在手,感觉浑身上下多了一股非凡的气质,斜握着那根普通至极的棒子,似乎面对千军万马亦无所畏惧。 刹那间,那根哨棒在他手里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飞速舞动,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荡,仿佛那个青衫少年举着一轮大风车。 凤舞浅蓝色的眸子绽出丝丝光彩,这少年的武功还真是高深莫测,进身c穿刺,再配合掌法,几乎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潇洒,不同于萧墨出招的优雅高贵,大开大合间自有一股无法言明的气势。 是横扫八荒六合的霸道?还是一种逍遥五湖四海的豪情? 他手里的那条棍棒像是一条苍龙,在他手掌间咆哮穿行,空气中几乎只剩下了那快到看不清楚的棍影,只见他侧身一记横扫,将右后方一个挥刀砍来的官爷拦腰击中,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之后,那人倒飞出去几丈远,落在金世忠脚边,抽搐了几下,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金世忠吓得魂不守舍,浑身直哆嗦,知道今天遇见了狠茬子,那青衫少年脚下几乎没怎么动,就站在原地,手中棍棒挥舞,那十几个奴才像是扑上去的恶狗,被他一条棍棒打得横飞出去。 几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地上已经躺倒了一片,只剩下了还拿着刀,双腿抖得如筛糠一般的孙有财,若是再过得一时半刻,说不定他的裤当都得湿透。 此时额头上的冷汗如泼了一瓢水般倾泻而下,孙有财咽了一口唾沫,“哇”的叫了一嗓子,本以为他要冲上来和青衫少年拼命,谁知道他转身就跑。 这一跑不要紧,倒将那一百多个看热闹的农夫逗乐了,这孙有财平日里狐假虎威,谁敢惹他,不想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今日遇到狠角色,竟然脓包成这样子。 不只是那些农夫,就连凤舞也笑得花枝乱颤,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更添了几分红尘气,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不管男女,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庞,都惊得呆滞了。 金世忠眼看最后一个能打的也跑了,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不过那青衫少年可是没打算让他跑了,手中的哨棒往地上一杵,手臂用力,那杯口粗细的哨棒竟然被他轻轻的便掰弯了,只见他手一松,哨棒像是一支离弦之箭,朝着孙有财弹了过去。 “啊呀!” 一声惨叫,孙有财的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一下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哨棒撞到孙有财之后又弹了回来,青衫少年一抬手,稳稳的接住。 孙有财挣扎着爬起来,再也不敢跑了,捂着腰朝着金世忠爬过去,这下看热闹的农夫们笑得更欢乐,原来那孙有财满脸是泥不说,还磕掉了两个门牙,满脸鲜血混着泥土,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凤舞则是笑得肚子发痛,向来不知淑雅c礼仪为何物的她就差没跳到孙有财旁边狠狠的讥笑戏谑一番了,若是萧墨在这儿,一定会装作不认识她。 那青衫少年听到那清越脱俗的声音,不禁回头,见到恍若天人的一般的凤舞也痴愣了,此时的凤舞虽然笑得前仰后抬,完全不是一个超然出世的仙子,但是这样无疑更让人心生亲近,那倾尽天下的绝美面庞配上那干净爽朗的笑声,如同山间幽gu的花间精灵,纯净美好。 凤舞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好不容易收起了笑声,抬眼一看,原来是那个青衫少年,模样倒不如他的衣着那么寒酸,反而是英武非凡,古铜一般的肤色,五官如刀削一般轮廓分明,明亮得若星月一般璀璨的眼眸不染一丝杂质,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年纪。 “长得倒挺俊的,看起来却憨憨的。”凤舞这般想道,甜甜一笑,算是作了见面礼,扬声问道,“多谢了,我叫凤舞,你呢?” 潇洒不羁的少女,白衣胜雪,眉眼如画,浅蓝色的眸子绽放异彩,魅惑无限,那一笑,以至于他很多年以后都会时常想起,想起那金色的麦田,麦田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了那爽朗的笑声,想起被这金色的麦子衬得愈发清丽脱俗的雪白长裙。 “我我叫孟白。”青衫少年意识到自己失礼,脸一红,赶忙将目光移开。 “孟白?刚刚多谢你了啊!” 凤舞丝毫不拖泥带水,轻负着双手,朝着金世忠主仆二人走去,与孟白擦肩而过的刹那,温柔的发香混着麦子的香气扑入他的心扉,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静止,停留在她发梢飘过自己肩膀的那一刹。 凤舞白衣胜雪,款款走到金世忠身边,看到已经吓得涕泪横流的胖子,不禁一阵好笑,道:“金大少爷,如今,你还收这生辰贺礼不收啊?” “不了,不了!姑奶奶,小的再也不过生辰了!”金世忠一个快要三十岁的男人,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凤舞撇了撇嘴,一脸厌弃的道:“本姑娘可没你说的那么老,当不成你的姑奶奶了,滚吧,回去之后不许再收粮,将你和你爹搜刮的民脂民膏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如若不然,嘿嘿,本姑娘就把你一身肥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 “一定一定,回去之后我就要我爹散尽家财,一文钱都不留,如有违背,天打雷劈!”金世忠倒真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吓得一哆嗦,这个仙子一般的姑娘也忒毒了吧,不过听到肯放自己走,却也是求之不得的,赶忙翻身磕了两个响头,由孙有财和另几个能动弹的奴才架着就要离开。 “等等!” 刚抬起脚,便传来凤舞的声音,吓得众人一激灵,难道是这主儿反悔了,金世忠哭丧个脸,一把老泪又流了出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凤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道:“也没什么,只是让你记住,长安王比你那什么舅舅的官要大,不要以为他能保你!” 金世忠若不是三四个奴才咬牙架着,早倒在地上了,哪管凤舞说的对不对,只是忙不迭的点头,恨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给凤舞看看他的诚意,肥硕的身体几乎是被人抬着离开了。 “好!” 不知是哪个农夫当先叫了一声,紧接着叫好声响成一片,孟白扔掉哨棒,拱手一礼,道:“乡亲们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习武之人的本分,这恶少被我一顿拳脚吓住,想来也不会再为非作歹了,乡亲们可安心收割庄稼了。” 又客气了几句,那些农夫才缓缓散去,最后只剩下凤舞和孟白两个人,凤舞缓缓走到孟白身边,展颜一笑,道:“没想到你的武功竟如此厉害,方才倒是白替你捏了一把汗。” 孟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阳光灿烂,道:“不过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拳脚罢了,只能对付些鼠辈而已,遇到真正的高手就不行了。” 凤舞双手环抱,一边踱步一边摇头道:“本姑娘看你出招无论是速度c力道c准度还是招式后劲都毫无瑕疵,若这还是上不得台面,那这江湖怕是后继无人了。” 孟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转身看着大片大片黄澄澄的麦田,初秋的风吹过,卷起阵阵麦子的清香,他闭上眼睛,细嗅这秋的气息。 “姑娘是要去岳州君山么?”冷不防的,孟白问了一句。 凤舞倒也不感觉讶异,上前牵起了马儿,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道:“知道你会说‘在下刚好也要去君山,正好同路,不如结伴同行可好!’而本姑娘却也想不出甚理由拒绝你,而且你武功又好,路上再遇到这种事,想来也会清闲许多,一起赶路吧!” 也不管孟白答不答应,牵着马朝前走去,孟白愣了一下,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爽快率性的女子,不拘小节,潇洒随性,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说不喜欢,丝毫不拐弯抹角,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凤舞也是过了很多年之后才知道,他们走后,金世忠和他的父亲攸州知府金为民被人检举出数十条罪状,直接上报到了金陵,刑部直接派兵收押,随后由刑部尚书亲自主审,大理寺卿c枢密使c保和殿大学士等旁听,场面不可谓不大。 这一审牵扯出一大批有瓜葛的贪官污吏,金为民三族之内尽皆处死,六族之内流放边疆,九族之内永世不叙用为官,而金为民搜刮的家财尽数散回百姓手中,凤舞永远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出自萧墨的授意。 这世上,她不可以被旁人欺负了,哪怕是言语的轻薄都不可以,那一天萧墨冷冷的说道。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一座破庙休息,孟白让凤舞在破庙等他,他出去不到半个时辰竟然抓住了一只山鸡c摘到了一大包鲜果。 然后凤舞看他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刀,杀鸡c拔鸡毛c去五脏c生火,然后将拾掇好的鸡用泥包好放在已经没有明火的土坑里,填上土,从头到尾凤舞别说插手帮忙,就连和他说话的空隙都找不到。 “哇,好香啊,没想到你不止武功好,连做吃的也这么了得!” 凤舞一双美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孟白从土坑的柴灰里扒拉出比人头还大些的土球,吹了吹上边的灰,然后猛地往地上一摔,滚出一团墨绿色的东西,孟白轻轻拆开,一只被烤得金黄流油的鸡就摆在了眼前。 凤舞丝毫不顾及那仙子一般的形象,一双手就要伸上去,孟白一笑,伸手拦住了她,“凤姑娘请先等等,还有好东西!” 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了个小罐子,才把盖子一打开,那扑鼻的香气便漫溢开来,凤舞闭上眼睛,细细的嗅了一阵,数道:“胡椒c花椒c吴盐c芝麻粒c茴香c食菜萸。” 孟白一脸讶异,赞叹道:“凤姑娘真是厉害,只是闻一闻便知道其中的配料!”这个女孩总是能给人惊喜。 凤舞小馋猫一样的笑容牢牢的挂在脸上,摆了摆手笑道:“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过你行走江湖身上带这些厨房用的调料干嘛?” 孟白一边把这些粉末均匀的撒在那只鸡上,一边说道:“父母在我记事前便过世了,是师傅把我养大的,而他老人家又事务繁忙,常常没时间管我有没有吃饭,所以打小便学会了自己找吃的,天上飞的c地上跑的c水里游的,都吃过不少,而这些年行走江湖,居无定所,就自己配了这罐子调味粉,图个方便。” 嘴上说这话,手里已经把调味粉均匀洒好,再拿到火堆上一烤,鸡肉里渗出的油水将调料吸收,更是馋的人直流口水,孟白看到凤舞那直勾勾盯着叫花鸡的模样,不禁失了神,猛地甩了甩头回过神来,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扯下一条鸡腿递给凤舞。 “来,小心烫!” 凤舞迫不及待的接过鸡腿,道了声谢就送进了樱桃小口中,一口咬下去,顿时满脸享受,一双美丽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孟白傻愣愣的看着,白衣若雪,无论是从外貌还是内心,都干净得像塞北的大雪一样,纯白无暇。 “你这叫花鸡做的味道别具一格,肉质鲜嫩不说,还不油腻,入口自有一股清香,再配上你的香料,真是一绝!比我以往吃的叫花鸡要好吃百倍不止。”凤舞的嘴角粘了一圈油,却浑然不觉,把鸡腿的最后一块肉塞入口中,又向孟白伸出了油腻腻的小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湘泪浅深,紫笋茶香浓 孟白此人虽然有些木讷,但是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一路上陪着凤舞谈些江湖中的奇闻异事c边塞蛮荒的风土人情,论起烧饭做菜也能妙手生花,就是凤舞这么刁的嘴巴也不由得啧啧称赞。 一路山水徜徉,总算在八月初十到了岳州,本以为他们算是来的早的,岂知还在岳州城外三四十里就已经行人如织,大都是些行色匆匆的武林中人,成群的朝着岳州城赶去。 他们大多是些江湖中的闲散人,无门无派,十人之中怕是只有一人是真正收到丐帮请柬而来,余下的只是想来看看热闹,不管上不上得君山,这岳州城自是要走一遭的。 岳州城中行人熙熙攘攘,正派邪道汇聚一堂,这其中自然有些仇人不期而遇,一言不合便于城中动起手来,知府老爷从邻近几个州县借调了数千兵马到城中维系,却也禁不住那些好勇斗狠的江湖草莽,约莫从八月初开始,这城里每天都会发生几十起争斗,就是这些兵丁跑断了腿也忙不过来,到了后来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便任他们打去。 要说这城里最多的还要数大大小小的叫花子,这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众远逾三十万,遍布天下,丐帮大会更是十年不遇的武林盛事,叫花子们作为东道主又岂可怠慢了,老早的就从江湖各地赶来。 凤舞和孟白到得城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见城中早已是挤满了武林豪杰,有的人找不到宿处,竟然在街边搭起了窝棚,三三两两的挤在一个棚子里。 “今晚我俩怕是也找不到住处了,看来只有在哪个偏僻的地方将就一夜了。”凤舞已经没了来时一路上的兴致,垂头丧气的,长叹了一口气,将脚下的石子踢出老远。 孟白倒是没事人一样,轻笑道:“凤姑娘不必担心,我与这城中陶然居的店小二是同乡发小,现在我们便去那陶然居看看,若是还有房间便是万幸,若没有了,叫他们腾出两间堆杂货的屋子也比露宿街头要好一些。” 凤舞浅蓝色的眸子中终于扫去了几丝颓丧之气,也不知是不信还是怎么,只低低的“嗯”了一声,跟着孟白往前走去。 陶然居是岳州城中经营数百年的一家酒楼,掌柜的极少露面,凡事只交由账房管事打理,但是这酒楼装潢美轮美奂,菜品齐全可口,从管事到小二皆谦和诚信,又是百年老店,因此在这岳州城里备受青睐。 凤舞和孟白走到店门口,发现这陶然居果然如传闻一般,朱漆梨木匾额上的三个行书大字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只这三个字拿到古玩集市上也能卖出数千金之价,店里熏着沉檀龙麝熏香,摆的前朝汝窑烧制的瓷器,就连门帘都是西域波斯红玛瑙。 店里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传菜的小二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找不到,凤舞抬眼瞄了一眼,面上依旧是刚才的神色,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凤姑娘且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先进去问问。”孟白向凤舞说了一声便进了陶然居,让凤舞在店门口的一根朱漆大柱子后面等他。 凤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斜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胸,笑道:“同行十余日,却又何必瞒我。” 过了不片刻的功夫,孟白兴高采烈的从陶然居出来,冲着凤舞笑道:“太好了,这店里刚好还剩下两间房,咱们今晚有住的地方了。” 凤舞浅浅一笑,走到孟白身前,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孟少侠果然是好大的面子,这岳州城中人满为患,莫说酒楼客栈,便是大多数百姓家里都住上了人,偏偏这城中最好的酒楼剩了房间,却还有两间。” 孟白一愣,断然没想到凤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急得搔了搔头,吞吞吐吐的道:“我我和那小二自小相识,感情非比寻常所以,我前些日子给他写了信,说我这几日要来岳州,叫他给我给我留上房间” 凤舞笑着摇了摇头,“孟少侠不是个惯会说谎的人,你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却又不通逻辑,一来他一个店小二却怎的做得这主;二来你当初既说留下一间房,却怎的会在客房如此稀缺的时节多出一间来;第三,便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应该由你那朋友带你见过这酒楼管事,先是看客房,再收取押金c领取牌号,可孟公子你进去不过片刻便料理妥当,这怕是有些不合情理。” “这”孟白没想到凤舞会如此聪颖机警,只三言两语便道出了这么多破绽。 凤舞拍了拍孟白的肩膀,绝美的脸庞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朗声道:“你也不用解释了,同行这么久,你要是方便说,早告诉我了,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也应该坦诚对你,不该有所猜疑。好啦好啦,进去吧,便是你将我卖在这儿抵了房钱我也不会怪你,权当是你这些天给我做菜的酬资了。” 路边行人见到凤舞这样一个天香国色的绝色少女和一个身穿青衣的下等少年当街勾肩搭背,纷纷摇头叹息,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二人进到酒楼中,当下便有一个五十上下的清瘦老头迎上前来,对着二人抱拳行礼,也不多说什么,就在前边引路,凤舞见到这并不是通往客房的路,而是往后院去。 那后院种满了湘妃竹,一丛丛碧影摇曳的竹子洒下片片纷飞的叶儿,清风徐来,便是孟白和凤舞一路而来的疲惫也顿时烟消云散。 那清瘦老人将他二人带到房门口,躬身道:“孟少侠,凤姑娘,这湘竹院是本店的后院,向来清净无人搅扰,邻近的两间便是小店为二位准备的房间,倒也算整洁清净,请二位将就些住下,一会儿便为二位送来饭菜。” 行了一礼,便缓缓退了出去,凤舞对着孟白狡黠一笑,露出两个极为好看的酒窝,“孟少侠,你这属下也忒会做事,却不会扯谎,似这般精致的一个院子,只消住一夜便要花去寻常百姓一年的花销,在你们眼里也只算得将就?” 也不管身旁尴尬以极的孟白,摆了摆手,推门而入,只遥遥的传来一句:“我既当你做了朋友,就不跟你计较这许多礼仪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我便洗耳恭听,希望不要让本姑娘等太久哦!” 孟白这才释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凤舞,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更是觉得此女超凡脱俗,与其他女子大为不同,惊异之中更多了些相惜不舍之意,只是悠关师门大事,不可将真实身份相告,不禁觉得愧疚。 “姑娘,这几日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便不能陪着姑娘了,每日茶点饭食会有人给姑娘送来,八月十五姑娘若想上君山观礼,便和那老伯说一声,他自会派人送姑娘上山!”孟白做不到凤舞这般的潇洒随性,因为他的肩上还承着师门的重任,能为凤舞做的只能是尽自己全力给她最好的。 凤舞回头,见着孟白离去的身影,久久伫立,不知所措,此人心思细密,一路而来各方面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对自己也礼数周全,虽然也会痴痴的望着自己,但是在言语行为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冒犯僭越之意,也算得一个一等一的好男子。 八月十二日清晨,城中来了一辆马车,拉车的马是匹骏马,可是那马车却是普通寻常得紧,许多识马的人不禁摇头叹息,千里良驹竟然被如此埋没,也是可惜。 那马车一路行到了城中最大的商会——九州商会门口,守门的小厮上前询问,那驾车的汉子掏出一块玉牌晃了晃,那两个小厮急忙惶恐的跪下行礼,车内的人轻声叫了一声免礼,二人才敢起身,其中一人赶忙跑进屋里通知管事。 路过的人不由得惊呆了,这九州商会是大华境内首屈一指的商会,不止是大华各个州郡县城,便是西夏c北燕c南面的大理c西面的吐蕃都有九州商会开的盘口。 据说这商会有官家的背景,成立不过一二十年,便如春笋般发展起来,如今这十家钱庄中有七八家都是九州商会名下,剩得那一两家也有他的不少资产,至于客栈c漕运c赌场c当铺等更是数不胜数。 这九州商会的财大气粗,背景又神秘莫测,就连守门的小厮也惯出了一身目中无人的臭毛病,便是这岳州知府到了这儿也不过是躬身行礼罢了,这岳州城的人还从没见过这守门的小厮对谁跪拜过。 让他们更为惊讶的还在后头,那传话的小厮进去不过片刻,便见掌柜高敬则跑也似的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伺候的婢女,这高掌柜五十岁上下,一副精明的生意人模样。他是九州商会派下负责岳州城所有盘口的大掌柜,他这些年深居简出却将岳州城中大大小小的盘口治理得井井有条。 往日里其他掌柜想要见他一面都千难万难,何时见他如此恭敬迎过一个人,人们不禁愈发好奇这马车里的人物了。 只见高掌柜领着十几个婢女赶到了马车前,便要跪下,隔着一层褐色的帘子,马车里的人却好像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淡淡的说了句:“免了吧,进去说话!” “是!” 高掌柜依旧躬身行了个大礼,然后恭恭敬敬的到马车旁,亲手掀开车帘,两个小厮不知从哪儿搬来铺着蜀锦的杌凳轻轻放在了马车旁。 在左近看热闹的人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高大掌柜如此郑重对待。 只见得一只完美无瑕的手最先伸了出来,将帘子往旁又轻轻的拨了些,紧接着便见到一身黑衣的少年从马车里出来,看热闹的不管男女老少尽皆看得呆了,多么俊俏的少年啊,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俊逸非凡,眉眼如玉般温婉,嘴角浅浅挂着的笑意更是让人沉醉不已,尤其是周身那雍容华贵的气质,衬得这普普通通的马车如同皇帝的玉辇一般尊贵。 那黑衣少年当先对高掌柜点头致意,然后才下马车,举手投足之间雅致有礼,便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都会让人看得舒心无比。 又有两个小厮抱出波斯国独有的地毯,从马车前一直铺到了店里,那地毯做工精美,不管是材质还是上边美轮美奂的花样都是举世少有,但是没人觉得奢侈,用它来给这样的绝世少年垫脚还嫌有些不够气派哩! 十几个婢女不敢看那张脸,怕今生便沉沦了进去,全都低头躬身站成两行,黑衣少年笑着摇了摇头,对高掌柜道:“不消这么麻烦的,随意些便好!” “九爷如此说可折煞老朽了,九爷来得匆忙,一时间礼节不周还请恕罪!”高掌柜见这黑衣少年待人如此温和,全没有天家皇子的骄奢跋扈,心中不禁对他有了十二分的亲近和好感,更是惭愧没有早早在门口候着迎接。 “掌柜的如此客气,倒叫本王不知如何才好了,先进去说话吧!”少年的笑如三月春风一般温暖,看得众人一阵失神,这世间竟有如此温暖和煦的笑容,今日能见,倒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 那黑衣少年便是萧墨,皇帝要他以皇家仪仗出行,不得失了天家威仪,二十四抬的銮轿,小驾卤簿七十二人,前方开道军士两百,后合军士两百,居中护卫的还有两百军士。 随侍一行浩浩荡荡七百多人,日行不过几十里,早让萧墨不耐烦了,便让惊鸿扮作自己模样坐在銮轿里,自己坐了这辆简单至极的马车先来到岳州。 到了九州商会中,高掌柜在前领路,将萧墨带进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里,院子里种满了梧桐,虽是初秋时节,但是那摇摇曳曳的绿叶仍旧不减盎然生机,满园的梧桐给人无尽的温和清爽。 “小城偏僻,委屈九爷千金之躯,还请九爷恕罪!”高掌柜再次行礼,没有丝毫的虚伪造作。 萧墨朗声笑道:“高掌柜,要是早知你这么多礼客气,本王便不来你这儿了,本王也是行走江湖之人,若是找不到住处,在哪个树杈上也能将就一宿,对这些衣食住行着实没有太多讲究,高掌柜宽心便是。” 两个婢女打开一扇雕花水杨木门,阵阵清香扑面而来,“老朽不知九爷喜爱熏什么香,便自作主张熏了龙涎香,若是九爷不喜欢,老朽马上叫人换!” “挺好的,不用换了!” 萧墨哭笑不得,都叫了他不用这么客气,偏偏却是更加的恭谨起来。 萧墨进得屋里,发现装潢更是奢侈得一塌糊涂,龙凤呈祥流云榻,是用千里之外琼州独有的黄花梨木做成,上面的湘绣彩云帐是西域才有的五彩雪蚕吐丝织就的,数百只蚕蛹才能抽出一条完美的丝线,而数以百万的丝线才能织成的这样的一顶帐子,上面的刺绣又是一二十个顶尖的绣女花费半个月才绣成,光是这样一顶帐子拿到市面上没有十万两白银绝对难以拿下。 除此之外还有紫檀木雕花椅,上铺蜀绣流云如意百花簇软垫,红酸枝木茶案,上边摆着的随便一件花瓶玉器拿到市面上也有千金之价。 萧墨刚坐下,便有一个婢女奉上一盏香茶,竟然是上好顾渚紫笋,为上品贡茶,民间几乎不可得见,此茶曾被茶圣陆羽称作“茶中第一”。 “凤辇寻春半醉回,仙娥进水玉帘开。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萧墨轻品一口,淡然吟道,此诗原是前朝诗人所作,道尽了贡茶进京君上臣下喜不自胜的场景,也足以说明此茶的名贵。 “九爷若是喜欢,老朽还收得几两,都送给九爷品尝。”高掌柜说道。 萧墨轻轻吹散青花茶杯口的几丝热气,笑道:“本王此来本就叨扰,哪能再夺人所好,顾渚紫笋既是贡茶,那金陵便有不少,等本王回去了,该派人给高掌柜送些来才是!” “承蒙九爷厚爱,老朽惶恐!” “高掌柜可知这顾渚紫笋名字的由来吗?”萧墨兴之所至,随口问道,岂知这一问倒是难住了高掌柜,他平日里喝的茶虽多,也是此道行家,但是要他引经据典,道出由来那可真是犯了难。 就在高掌柜面红耳赤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萧墨面前传来:“《茶经》记载:‘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故名紫笋。” 萧墨本是随口一问,不想高掌柜竟然不知,看他如此尴尬焦急,心里过意不去,正想着换个话头将此事带过去,不想却有人出声帮了高掌柜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恩仇善恶,寒韵却清雅 第十七章 恩仇善恶,寒韵却清雅 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奉茶的那个婢女,方才她一直低着头,萧墨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细细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虽穿着一身婢女的衣裙,却如同一幅江南水墨画一般恬静安然,一笔一画眉一眼中有说不尽的清韵雅致,一双眼睛含羞含俏,秀眉纤长,真当得起天香国色四字,只是不知为何会在这儿做了婢女。 “放肆,在九爷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退下!”高掌柜眉头一紧,这婢女向来乖巧懂事,这才将她派来伺候萧墨,刚刚却冒冒失失胡乱开口,九爷该要怪自己御下无方了。 萧墨摆了摆手,轻轻放下茶盏,道:“无妨无妨,这位姑娘叫什么?看你这样子却不像一个婢女,是怎么到得这儿来的?” 那婢女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萧墨左手端着茶杯,两眼直看着那沉沉浮浮的茶叶,右手一探,扶着她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站着回话便是了。” “是!”那婢女俏脸微微泛红,往后缩了缩,“婢子叫做纳兰寒韵,家父是江州府通判,自幼读得些诗书,因家父为官正直被权贵构陷,含冤郁愤而死,母亲不久后也随他去了,只剩下婢子孤孤单单一人,幸得高掌柜垂怜,赏婢子一口饭吃才不至于流落风尘。” 萧墨眉头挑了挑,轻轻转动手中的青花瓷杯,笑道:“傲雪凌寒,雅致清韵。好美的名字,也只有寒韵二字才能配得上姑娘这一身清雅的气韵。” “婢子多谢九爷谬赞!”纳兰寒韵朝着萧墨浅浅一礼,亦是优雅恬然,倒是和萧墨平素间雅致雍容颇有几分相似,不过若是细细比起来,萧墨是一种临御天下的高贵,而纳兰寒韵却是一种江南水墨画的清雅。 萧墨缓缓放下那杯顾渚紫笋,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对高掌柜道:“高掌柜,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萧大掌柜成全。” 高掌柜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何等精明,已然将萧墨的意图猜到了七八分,却仍装作惶恐的样子,躬身道:“老朽惶恐,九爷有什么吩咐只消知会一声便好,哪有请求一说,老朽可万万受不起的。” 萧墨温润如玉的脸上笑颜不减,指尖慵懒点在青花瓷杯上,道:“本王身边缺少一个书房伺候的婢女,我看这纳兰姑娘文采不俗,和本王颇为投缘,不知高掌柜能否割爱?” “既是九爷开尊口,那也是这婢子的福分。”高掌柜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想也没想便应允下了,看见纳兰寒韵还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眉心紧了紧,沉沉道,“还不跪谢九爷的恩典,能得到九爷的垂青,那可是天下多少女子做梦也盼不到的事!” 纳兰寒韵这才惊醒过来,对着萧墨深深一个万福,举止端庄淑雅,比起凤舞的不拘一格潇洒随性却大有不同。 萧墨问道:“只顾着和高掌柜要人,却还没问过纳兰姑娘的意思,若是姑娘不愿意,本王也绝不强人所难。” 纳兰寒韵双膝一软,盈盈跪倒,凄声道:“能伺候九爷是婢子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承蒙九爷不弃,婢子不敢有二心,今后定当对九爷忠心耿耿。” “你先起来吧,等会儿让掌柜派人帮你选一身合适的衣裳!” “多谢九爷!”娇若无骨的纳兰寒韵横身站在了萧墨旁,以便主子随时有差遣,看她这样子也是做了一两年奴婢才养成的习惯。 萧墨看着屋外郁郁葱葱的的梧桐树,不禁想起了《诗经》中的那句“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又有凤飞千里,非梧不栖的典故,心中不禁划过一道影子,转首问道,“高掌柜,让你留心的事情如何了?” 高掌柜依旧是那副恭谨的姿态,“回九爷的话,凤姑娘于八月初十到得岳州城中,随行的是一位青衣少年,现在住在陶然居,可要老朽亲自将凤姑娘” 不等他说完,萧墨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知道她在便好了。” “可那青衣公子与凤姑娘走得太近,老朽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可是”高掌柜欲言又止,一边说一边瞟着萧墨的神情,只盼他有一点应允的意思,自己就能将凤舞接回来。 萧墨摆了摆手,道:“她交什么朋友那是她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几件事c和自己要好的人,只要那人不是心存歹意谁也没有道理去干涉她,既然你我都知道那青衣少年的身份,便应该放心。本王让你留心她的去向只是为了知道她在哪里c过得好不好,现在一切让本王满意,便不用我们画蛇添足了,不是么?” 高掌柜满头是汗,脸上净是羞愧的神色,与萧墨相比,自己无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九爷恕罪,是老朽会错了意,差点干出愚蠢的事情,请九爷责罚。” 萧墨笑道:“高掌柜说哪里话,这些年你处事妥帖,让你办的事本王向来是很放心的,你这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何错之有,本王王宫里还留有几斤上好的阳羡茶,高掌柜既是爱茶之人,等此间事了便派人送来给掌柜的品评一番。好了,本王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别忘了给纳兰姑娘找一身得体的衣服。” “多谢九爷恩赐!老朽告退!”不知为何,在听到萧墨让他退下的瞬间,心里竟然有种卸掉了一座大山的轻松,这个少年虽然满含着笑意,但是给人的感觉太恐怖了,就像一个无底的漩涡,要把世间万物都吞噬进去一般,捉摸不透又逃避不了,让人生不出一丝的反抗之心。 “婢子也退下了!”纳兰寒韵清雅的眸子不知为何竟然多了几分凄然,这世间竟然有这样一个女子,能让尊贵无比的长安王记挂在心上,又如此体贴的默默看着,知道她安好便罢,绝不打扰,这该是多幸运的事情。 这满园初秋的梧桐像是躲在季节的深处,在时而打着旋儿落下的叶子里,演绎着繁华,演绎着所有记忆的来路与归处。 岳州城外十几里有一处城隍庙,刚建成的时候香火鼎盛,不仅岳州城的百姓,便是邻近几个村镇也赶着来焚香祝祷,许是后来发现那泥塑的城隍爷和平日里脚下踩的泥土并无什么差别,于是便渐渐荒废了,庙祝不知跑到哪里去成了家。 那红砖碧瓦成了断壁残垣,院子里净是比人头还高的杂草,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两扇木头门不知被哪家拿去做了柴火,就连那城隍老爷也剥落下了一身的彩漆,回归了本来面目。 一个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轻轻跨进庙门,看着这荒废的城隍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准备走进大殿里休息一下。 才跨上台阶,只听到身后一阵“呱呱”的叫声,紧接着十几只藏在草丛里的乌鸦扑棱翅膀飞走,隔了好远还能听见那让人极不舒服的乌鸦叫。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跟了小僧二百多里,为何迟迟不肯现身,不知有何指教!”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二十四五,慈眉善目,如同西天临凡的佛子一般,只是看一眼便能让人心生慈悲之意,正是少林弟子慧能。 那和尚话音才落,草丛里“嗖嗖”窜出五个人,四男一女,以那女人为首,四个男的一身青墨色的劲装,手里握着奇奇怪怪的兵器,不似中原所有。 女的约莫三十多岁,长得却是奇丑无比,一张脸如同癞蛤蟆一般凹凸不平,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包,偏偏眼睛还胀鼓鼓的,两个眼球几乎完全的凸了出来,让人担心若是一不小心眼球蹦出来该如何才好。外翻的鼻孔露出几根丑陋恶心的鼻毛,厚厚的嘴唇如同挂了两截腊肠在鼻孔下边,一双招风耳像是两把蒲扇张开一样,若是一张脸白净些倒还能看,偏偏又生得黑黝黝的,饶是慧能这般四大皆空的和尚见到这副尊容也不禁皱眉。 奇丑女人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长裙,材质倒还名贵,只是穿在奇丑女人的身上任谁看到都会叹一句“暴殄天物”,上边用各色丝线绣着的牡丹c芍药c月季等花卉,显得不伦不类。 “贼和尚,你当老娘愿意顶着暑气跟你两百多里,不过是为了等齐道上的一些朋友罢了,你害我师弟性命,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了!”奇丑女人的声音也是像夜枭惨叫一般,极为刺耳,露出的一口黄牙更是让人作呕。 慧能心里暗念一声“罪过”,单掌朝着奇丑女人五个施了一礼,“小僧既入空门,一直秉持沙门戒规,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莫说杀人害命,便是想想也是莫大的罪过,施主何出此言!” 奇丑女人冷笑,一张嘴几乎要扯到耳根子去,看起来狰狞可怖,如地府的青面獠牙恶鬼,“贼和尚,老娘今日便让你死得明白,蝴蝶郎君君魅离就是老娘的师弟,一个多月前你追他千里进入常州,从此便失了音信,八成是折了,那杀人的恶贼不是你又是谁?” 原来这奇丑女人便是君魅离的师姐,他俩同拜苗疆奇人阿纳回为师,君魅离长相俊秀,江湖人称蝴蝶郎君,这奇丑女人叫做朱迎艳,因面容丑陋c出手狠辣,道上的人叫她做“黑寡fu”。 “阿弥陀佛,小僧是曾劝化君施主向善,但是着实不曾有过害人之心,那夜君施主无故失踪,小僧这一月多以来也在苦苦寻找。” 慧能拨动着手里的念珠,佛门中人以慈悲为怀,他自小受少林佛法教导,更是心怀普度苍生之意,这一个多月他忧心君魅离的安危,来岳州途中一路探寻君魅离的下落,这才错过了和师长的相遇,今日才独自到达岳州城外。 “哼,正道中人净会惺惺作态,不管是不是你害了我师弟的性命,你千里追杀他却是真,今日便让你命丧此地,还了师弟的命债!”奇丑女人黑寡fu拍了拍手掌,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又钻出了五六个人,城隍庙的背后也转出了七八人,都是握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将慧能和尚团团围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着实不曾害得君施主性命,还请各位施主放下屠刀,一心向善才好!”慧能无悲无喜c无畏无惧,手中念珠轻轻转动。 “对阎王爷说教去吧!弟兄们,谁杀了他,老娘重重有赏!”黑寡fu朱迎艳一声厉喝,如同恶鬼一般,话音落下,那二十余个手握诡异兵器的高手便朝慧能和尚扑了过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慧能和尚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号,最后一个字才出口,眼前一把牛头大砍刀已经朝他劈头盖脸砍下来,月白的袈裟展动,像是一只银白的大鸟,往后挪开三尺,避开了锋芒。 这时左边的一条嵌满钢刺的淬毒软鞭又朝他拦腰抽了过来,慧能袈裟一卷,像是大海上卷起的一阵旋风,将那条来势汹汹的软鞭荡开,只听“当”的一声,撞在了那牛头大砍刀之上,击出星星火花。 慧能右手作迦叶拈花,朝着身旁的那使着鬼头锤的人轻轻一弹,只听见“当”的一声,那人的半条手臂刹那间如受雷击,鬼头锤也脱手而出。 和尚且战且退,月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翻飞,他一人独站二十个武功诡异的高手仍旧能不落下风,出掌挥拳应对自如,只是那黑寡fu便在一旁看着,迟迟没有动手,那丑女人的武功远高于蝴蝶郎君,出手之狠辣在黑白两道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若是她动手了,那慧能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慧能也知道这黑寡fu的厉害,虽然应付着这二十个诡异高手的围攻,但是仍有三分的注意力落在黑寡fu的身上,防着她猝然出手偷袭。 慧能已经退到了殿内,一脚将地上一个破烂的蒲团踢向前方舞着鸡头镰的人,“哗啦”一声,那人将破烂的蒲团劈得四分五裂,碎屑射向四面八方,那蒲团上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灰尘飘飘扬扬的散开,整个殿内的人都被迷得睁不开眼睛。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不知从哪里传来,飘飘忽忽却如黄钟大吕一般浩荡,震得那二十多个高手耳膜发颤,心肝五脏像是被一只手掌撕扯一般,破庙里的灰尘更是簌簌飘落。 “少林狮吼功!” 奇丑女人黑寡fu心里一惊,这和尚是少林年轻一辈的弟子,这两年才在江湖中行走,本以为武功稀松平常,没想到不管是武功还是临敌应变的技巧都是这般的出神入化,果真是武林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黑寡fu咧嘴冷笑,露出一口丑陋的黄牙,身形一晃闪身进了大殿,只见她手一抬,袖子里竟然射出一条筷子长短粗细的小蛇,小蛇遍体朱红,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 那小蛇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光,像是一道闪电破空而出,慧能正使出一招“金刚掌”推开迎面打来的一把乌金扇子,只见到一个红色的物事朝着面门扑来,一时来不及闪躲,抬起手掌一拂,将那小蛇打了开去,小蛇落到地上,“嘶嘶”的吐了几下猩红的蛇信子,朝着黑寡fu游过去,黑寡fu俯身一伸手,那小蛇便钻进了她的袖口。 “唉哟!” 慧能一声惨叫,原来那小蛇是黑寡fu驯养的,灵敏迅捷非比寻常,刚刚慧能那一拂,小蛇便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伤口登时发黑,迅速蔓延,慧能更不迟疑,骈指疾点肩并c肩贞c天宗三处大穴,防止毒性扩散。 此时他的左手手臂已经使不出半分气力,只能低低的垂着,就在他挥指自封穴道的时候,旁边五六件兵器朝着他攻过来,饶是慧能武功一流,在分神与左臂废掉的情况下也难以全身而退。 千钧一发之际,慧能使出了少林提千斤,整个人竟然平地升起四五尺,足尖在牛头大刀上一点,横挪出去两尺,袈裟一扫,将掠过来的雷公轰弹开。 下一瞬,只见到慧能身体笔直的被打飞了出去,原来那个使鬼头锤的人早已在慧能身后,只是慧能忙于防备其他各方攻来的兵器,左臂又不能动弹,无暇顾及到,被四五十斤重的鬼头锤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后心。 慧能趴在地上,面如白纸,呕出了一大口鲜血,一身月白的僧衣也染上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猩红,只是慧能被接偷袭暗算,却没有丝毫的羞恼怨愤,面上依旧是一副安然从容的大慈大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阎王有帖唐门来 “贼和尚,你服还是不服?”奇丑女人那张可怖的脸上露出了比厉鬼还狰狞的笑容,扭d一ng着水桶粗细的腰肢,来到慧能的面前。 黑寡fu冷哼,如蛤蟆一般鼓起的眼睛充斥着满满的不屑,朝着慧能唾了一口,道:“贼和尚,你知道腐骨散是什么东西吗?” 黑寡fu狞笑,那一口黄牙不仅丑陋恶心,更是散发着让人晕眩的恶臭,自言自语的念叨,“那是苗疆各族采集上百种草药配制的,一旦进入人体,顷刻间扩散至奇经八脉,日日侵蚀关节c心腹,一时半会儿却也死不了人,大约是半年,或是八个月。老娘见过一个骨头最硬的,撑了一年两个月才咽气,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吗?”黑寡fu俯下身来拍了拍慧能的脸,“嘿嘿,他周身的骨头已经碎成米粒大小,心肝五脏都腐烂发臭了,一年来他受不了那疼痛,生生把头发扯得一根不剩,浑身上下的皮被他一块一块扯下来你能想象那场面吗,嘿嘿,贼和尚,老娘现在越来越期待了”说到后面,黑寡fu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 黑寡fu舔了舔嘴唇,准备看看慧能惊惧万分的表情或是磕头求饶的动作,但是她失望了,慧能不仅没有磕头求饶,甚至脸上一丝畏惧之色都没有,依旧那般安然自若,满脸慈悲。 “魔道妖人卑鄙无耻,趁早放下手中的兵器,本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一声厉喝伴着破空声响,三枚钢钉从城隍庙外射来,“嗖嗖嗖”几声,所过之处那一人多高的荒草被齐齐截断,切口光滑平整,像是用刀割开的一般。 黑寡fu一惊,急忙抬起手里的匕首格挡,“当当当”三声,火光四射,三枚钢钉被她挡开,嵌入到殿内早已剥落了朱漆的柱子上,竟然完全没了进去,只留下三个黑窟窿。 “什么人?敢来坏老娘的好事!” 黑寡fu竟被三枚钢钉震得退后了几步,心里也是一惊,来人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测,从庙外到此处有五六丈距离,那三枚钢钉轻若无物,竟然能被如此准确的射过来,被格挡后还有这么大的力道。 “到底是谁,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黑寡fu如夜枭一般凄厉的叫声久久在破庙中,震得人头皮发麻。 这时候只见到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朝着殿内掠过来,黑寡fu心中带着几分防备,急急朝着旁边挪开了几尺,站在了那二十个高手身前。 那暗红色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了大殿中央,原来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一身朱红色的百花绣纹罗衣,散着一缕头发在额前,透出七分狂傲三分阴翳,剑眉飞起,唇如薄纸,也是个俊逸万分的青年公子,大红的一身衣袍火一样炽烈。 “你是谁,莫要多管闲事,丢了小命!”黑寡fu眼看他只有一个人,只是二十多岁,谅他武功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自己这边二十个高手,也不至于怕了他。 红衣青年自进殿以来便一脸不情愿,一双眼睛几乎要望到天上去,冷哼道:“小爷唐敖,来自西川唐门,你们若是怕了便夹着尾巴逃命去吧!” 黑寡fu闻言嗤笑道:“原来又是一个自诩名门正派的青年少侠,你唐门行事也未必比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堂皇到哪儿去,却还有脸来管这闲事!” 唐敖一听,两条眉毛紧紧的拧了起来,厉叱道:“贼婆娘,长得这般丑陋,你却有甚脸面活在这世上!” “小贼,你满嘴喷粪,受死吧!”这世间女子谁能受得了别人说自己容貌丑陋,尤其是黑寡fu这种本就丑陋不堪的女人,容貌更是一道伤疤,别人轻易揭不得。 黑寡fu身形晃动,朝着唐敖攻过来,唐敖不敢轻敌,脚下移动,那一身大红的衣衫像是火焰一般跳跃,黑寡fu只感觉一阵冰冷的寒气朝她逼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朝着一边闪去。 就在黑寡fu闪开的那一瞬,她身后的两个苗疆高手轰然倒下,脸上还留着死前的表情,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痛楚,就这样一瞬间便由生到死,却是到死都没明白是什么要了他们的命。 其余的苗疆高手大为惊愕,手握兵器严阵以待,像看恶鬼一样盯着唐敖,生怕下一个不明不白倒下的人是自己。 “臭小子,你使的什么暗器,这便是你们名门正派的作风么?”黑寡fu有些慌了,论武功,她不弱于唐敖,只是唐门的暗器名满天下,自己防不胜防,若是着了这小子的道,却又如何是好。 唐敖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天明。丑婆娘,唐门的阎王帖,滋味还不错吧!”唐敖虽然极为厌恶这奇丑的妇人,但是看到她和手底下人面对唐门暗器如此惊恐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得意。 那剩下的十八人倒是满脸疑惑,不知这阎王帖为何物,黑寡fu自幼跟着苗疆奇人学武,在苗疆各种毒物也是层出不穷,除了唐门,在毒药暗器上苗疆一脉当属武林魁首,她对这阎王帖倒是不陌生。 这阎王帖顾名思义,十殿阎王的帖子,不下地狱却又能往何处?外行人根本不知这暗器到底为何物,只听传言说若是被打中,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麻,便丢了性命,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也只有那些死人知道了。 黑寡fu蛤蟆一般鼓起的眼睛半眯了起来,本以为今天集齐了二十个高手,加上自己,杀这贼和尚十拿九稳,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若是硬拼自己未必输了他,况且自己这边还有十几人,只是这鬼神莫测的唐门暗器却是棘手得很,如今丐帮大会,若是再招来别的正派人物那自己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思忖到此处,在斜斜瞟了一眼其余的苗疆高手,眼见他们都有退却之意,摆了摆手,阴恻恻的笑道:“今儿遇到唐门阴险毒辣的暗器,也算是我们栽了,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怎么,你们用毒物偷袭,还有脸说我唐门阴险,邪魔外道果然个个都是巧舌如簧的奸诈小人。”只听门外传来沉沉的声音,言语中颇有几分冷傲不屑。 黑寡fu正准备离开,见有人来,不禁又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定睛一看,是个矮胖的老人,约莫五六十岁,两条眉毛像是将要结茧的蚕一样懒懒的卧在高高的额头上,他面色红润,腆着大肚子,若不是那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还真难看出他的年纪。 这老头儿虽是身体肥胖,但是步伐轻盈,太阳穴微微隆起,一看便知是唐门绝世高手,而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年纪虽不过二三十岁,但是眼神凛冽,杀气横生,任何一个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 “今天是老娘认栽,还请留个万儿,他日好登门拜会!”黑寡fu横行江湖多年,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虽不是那几人对手,却也不愿折了威风。 矮胖的老头一甩长袖,负手而立,从鼻孔里冷哼出声,不怒自威,眼睛斜睨道:“老夫唐靖君,若是有指教只管上唐门来便是了!今日若想活命,便留下解药,滚吧!” 黑寡fu心中一凉,身后的十八个苗疆高手更是吓得腿肚子发颤,背后冷汗直冒,这唐靖君的名头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门门主,武功高深莫测,是随便跺跺脚都能让江湖武林震三震的大人物。 “这是和尚所中蛇毒解药,告辞!”黑寡fu不敢多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远远的抛给唐敖,自己一挥手,招呼十八个苗疆高手抬着两具尸体逃也似的离开了。 唐敖手里拿着那瓶解药,也不去救慧能,像是嫌弃经了黑寡fu的手便肮脏不堪一般,只用两根手指夹着。 唐靖君轻咳了一声,唐敖朝他看过来,唐靖君斜眼看了下正在运功疗伤的慧能,唐敖这才极不情愿的上前,蹲下打量了一眼慧能那被蛇咬伤的手臂,从手背到肩膀已经全部变成了青黑色,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 微微皱了下眉,冷冷的说道:“慧能师兄,你所中蛇毒是苗疆du有的赤练红鳞,此蛇毒性极大,若不是你及时封住穴道,而且功力醇厚,此时怕早已剧毒攻心了!” “施主可有解救之法?”慧能即使听到这话也没有半分畏惧担忧之色。 无悲无喜,死生无意,唐敖倒没觉得有什么,唐靖君倒是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一代少林的传人果真有大智慧。 唐靖君上前,伸出两根滚圆的手指轻戳那青黑发肿的胳膊,叹了口气道:“师侄整条手臂已经充满蛇毒,此时敷上解药也无甚助益,必须在手上划开一条口子,将毒血尽数放出,待毒血流尽佐以唐门清凉百花散,再敷解药,过得两三天便可动弹了,只是” “唐师伯但说无妨,小僧本是空门中人,这一副皮囊有何舍不下。”看到唐靖君满脸的为难,慧能苍白干裂的嘴唇露出了无所畏惧的微笑,如同舍身就义的佛陀。 唐靖君赞许的点了点头,叹道:“此行出来不曾带得麻沸散,此处离村镇颇远,师侄这伤却也耽搁不得” 慧能单掌施礼,笑道:“阿弥陀佛,佛祖当年割肉喂鹰以身饲虎是何等大慈悲,小僧修行尚浅,不能四大皆空,已是违了师家教诲,若是再怕这些许疼痛,那如何对得起师长教诲,怎做得佛门弟子。” “为血液流通,老夫不能封住你的穴位,还请师侄忍耐些!”矮胖老头虽然身体臃肿,但是动起手来却是迅如闪电,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出一把匕首,随意的划动几下,寒光跃动,慧能那条手臂上的袖子顷刻间变成了片片碎屑,将那条青黑色的胳膊露了出来。 若是仔细看,必会惊得合不拢嘴,因为那些碎屑大小竟然一模一样,连形状都别无二致。 唐靖君更不迟疑,左手一伸,抬起慧能的胳膊,与此同时匕首轻轻一划,那被蛇咬中的伤口处被划出一个两寸长的“十”字口子,往慧能肩上催一口内力,只见乌黑的血水喷也似的流了出来。 慧能双目紧闭,口中念着经文,脸色愈发的惨白了,任鲜血决堤般涌出他也没有哼一声,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条青黑色的胳膊慢慢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地上也留下了一大滩触目惊心的乌黑的血液,散发着浓浓的腥臭,若是胆小一些的人甚至看一眼c闻一下都受不了,而慧能则慢慢睁开了眼,朝着唐靖君施了一礼,蠕动着早已苍白干裂的嘴唇道:“多谢师伯大恩!” 唐靖君赞许的点了点头,看慧能的眼神也多了些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慧能还是个人吗,难道没有五感吗?这般痛彻心扉的疼痛他不过是额上冒了几粒冷汗而已,有这番胆量气魄,此子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就连一向桀骜的唐敖也不禁多看了慧能两眼,唐门行事自问狠辣,他这些年行走江湖也见过不少白道黑道的狠茬子c硬骨头,可从没有一人能像这和尚一般硬气的。 “师兄,忍着点痛,我给你上药。”比起方才那一句“师兄”,这次无疑多了三分敬意,见慧能点头道谢后,先拿出唐门解毒灵药清凉百花散敷上。 一股淡淡的幽香透出,慧能那麻木的手臂有了些知觉,凉悠悠的,那敷在手背上的雪白的药膏过了片刻就变成了黑色,唐敖用一块布擦掉,紧接着又敷上一层药膏,如此三次后,敷上的药膏已经不再变黑,唐敖拿出黑寡fu给的解药,闻了闻,确定无误后方才给慧能敷上,然后拿出纱布给他包扎好。 “师侄还中了那苗疆妖人一记鬼头锤,幸得师侄少林金钟罩功力深厚,又有内功护体,没有伤及脏腑,伤势无甚大碍,且服下这小还丹,调理一番便无大碍了。”唐靖君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淡黄色的丹丸让慧能服下,“天也要黑了,慧能师侄身上有伤不便赶路,今晚便在这破庙将就一夜吧,明日再进城。” 八月的天气虽然有些凉了,但还是有些蛐蛐躲在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叫着,晚风吹过,将殿内的火苗吹得摇摇晃晃,四个弟子在殿内一边烤火一边吃着干粮闲聊,慧能运功调息之后便睡下了。 只有唐靖君父子,乘着月色,穿过丛丛荒草到了城隍庙外面,“爹,我们为什么要管这闲事,这和尚死便死了,少林寺还能找我们麻烦不成?” 唐靖君不禁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背着双手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道:“敖儿,你在武学上天赋异禀,怎么于人情世故却一窍不通,你要为父如何放心将唐门百年基业传给你!” 见唐敖依旧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那张圆脸上更多了些失落与无奈,“敖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骄傲,不懂得踩着身边的人的肩膀往上爬。”顿了顿,转过头来拍了拍唐敖的肩膀,说道,“我唐门不比别的门派,名曰江湖最顶尖的门派之一,却因行事风格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而被孤立,不管在正派还是邪派都没有与我唐门交好的大派。而门中情况你也知道,不比其他门派一脉单传,我唐门宗室甚多,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家主的位置,有爹在也还能镇的住你那些叔伯一时,若是爹去了,你又如何斗得过那些老狐狸。将来你若与少林方丈有救命恩情,那些老狐狸谁敢造次!” “爹,我懂了!”唐敖这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在门中他向来以少家主自居,眼高于顶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今夜经由父亲这么一说才知道唐门中还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唐靖君那矮胖的背影突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沧桑,理了理爱子的衣襟,道:“敖儿,你这一辈少年英雄太多了,江湖数百年来从未如此鼎盛过,就像是天上最闪亮的星星都凑到了一块儿,这样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左右天下气运的天才,偏偏生在同一辈。这对你来说是一场磨砺,若是你不能从这些盖代人杰中脱颖而出,那你就会隐没于尘埃。爹爹就你和婉儿两个孩子,婉儿是女流,所以唐门终将交到你的手上,你比爹爹年轻时强上十倍,定能将唐门发展成天下第一大派,这样爹便是死了也无愧于唐家的列祖列宗了” 夜色浓稠得如一砚化不开的墨,漫天的星辰像是一张大网,悄悄的笼罩下来,整片天地只剩下那嘈杂的蛐蛐儿鸣叫和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少年意气,共登天下楼 岳州早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的美誉,若不登楼游湖,那也枉称来岳州一回 ,这楼不算高,并不巍峨恢弘,却有一种隐士的的古朴深沉。 抬眼望去,楼上首一巨匾,题“岳阳楼”三个鎏金大字,门旁朱漆柱上刻着一副描金楹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单单这十四个字,却让多少文人骚客赞叹不已,那范文正公何等气魄胸襟,如今物是人非,只能徒留感怀。 这一日早早的,三楼的栏杆上,便懒懒的倚着一个白衣若雪的绝色女子,正出神的凝望着浩渺的湖面上橹帆点点,沙鸥翩翩,绝美的侧脸让人挪不开眼睛。 八百里洞庭水面云烟氤氲c清波粼粼,悠然的波涛拍岸的声响如同鼓点般激越,浅蓝色的眼瞳依稀浮现古往今来天下名将,身披铠甲c手握令旗,于此指挥着千幢艨艟,十万水军,金戈铁马归来,把酒酹烟波,这又是又何等豪情万千,如今却只能于此凭吊往日风流。 凤舞已经在这儿懒懒的倚了一个多时辰,手边的茶水点心也被换了一次又一次,奇的是楼上来来往往c几乎要把这古楼踩塌了去的游人竟然无一人敢来打扰,雪白的衣裙随着江风轻轻晃动,多少人远远的看得呆滞了,世间竟有如此女子! 楼中陈设古朴大气,更多的是粉壁上古今文人的题诗,有意气风发c洒脱不羁的词令,也有凄凉沧桑c贬谪落寞的诗赋。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绝妙绝妙!”一个白衣公子自言自语,望着墙上那首五绝赞叹不已,那是前朝诗圣杜工部路过此处写的一首五绝,后人推崇不已,题于粉壁之上。 不知为何,凤舞竟循着声音回头望去,须知她在此处斜倚了一个多时辰,身后的游人闹出多大的动静她都没有回头瞟过一眼,清浅低沉的声音很好听,仿佛数百年前的诗圣来到了身后浅吟低唱。 凤舞一眼便瞧出了人群中的那个白衣少年,那少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对凤舞那绝代的容颜一瞬的失神,旋即轻轻点头施礼。 那少年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那一张脸,只消看一眼便永远不会忘记,她从未见过一个如萧墨般优雅如画的男子,如昆仑绝巅的雪莲c如深山空谷的幽兰。 雪白的衣衫微微飘动,手中雪白的折扇轻摇,眸子散发着初晨曦光一般和煦的光彩,五官俊美如同神仙挥刀刻成的一样,薄唇微微上挑,带着一抹儒雅淡然的笑意。 这少年的模样气质均不输于萧墨,或者说二人各有千秋,一人雍容华贵,雅致以极,一人闲适潇洒,优雅如画,都是几生几世都难以觅见的绝代少年。 自这白衣少年一出现,满楼的男女都失了看画品诗的兴致,眼光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许是他也如同那壁上的画和诗一般雅致脱俗c神韵万千。 凤舞端起一杯茶轻嗅了嗅,漫溢的茶香与洞庭的山色湖光相映成趣,自成一派韵味,浅浅的说道:“肯屈尊过来喝杯清茶么?” 凤舞也不多看他,似乎他答应与不答应于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那白衣公子朗朗一笑,轻轻收拢手里的折扇,微一拱手,“幸得姑娘抬爱,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白衣公子走到凤舞身边,找了把椅子坐下,也不多说话,凤舞静静的看着洞庭湖面上沙鸥翔集c渔船如织,他也不打扰,含笑看着天光云影c粼粼波光。 白衣公子双眼噙着笑意,望着八百里洞庭湖面怔怔出神,眸子当中的清冷不知为何又浓了几分,闭目假寐的凤舞眉心微微一皱又缓缓舒开,将脸朝着背离白衣公子的方向偏了偏。 天上浅浅淡淡的白云映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恍若一条碧蓝的丝带上嵌了几粒明珠,街边坊市小贩张罗着自家的生意,行人熙熙攘攘c谈笑风生,倒也一派祥和。 “小子,你做事未免太过分了吧,凡事留一线,若是撕破了脸,谁都讨不了好!” 一阵喧闹声从身后传来,白衣公子眉头一挑,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摇着折扇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并不回头。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被人直接摔在了屋子中央,嘴角挂上了鲜血。 那汉子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冲着摔出来的地方喊道:“老子在里面喝茶赏景待得好好的,你们一帮人就来赶我走,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吗!” 同在岳阳楼游玩的也有不少江湖义士,一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纷纷为他抱不平,这些人也未免太不讲理。 “本少爷的拳头便是道理,你是还没挨够打,想继续跟本少爷‘讲讲道理’?”一声冷哼传来,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被几双有力的大手拨开,排出一条道来,这时人们才见到那蛮不讲理的正主,原来是个身穿红衣的俊俏公子。 唐敖懒得看站在身前的那个汉子一眼,背负着双手,冷笑道:“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出来,不想却遇见这么个不开眼的,搅了本少爷的兴致。” “我呸!”那个汉子也是个硬骨头,并不服软,朝着唐敖唾了口唾沫,骂道,“直娘贼,你给爷爷听好了,老子是叶家的弟子,要是不想死在岳州城,赶紧跪下磕头认错,兴许爷爷高兴了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围观的众人哗然,怪不得这汉子不肯服输,原来是叶家的人,这叶家是当今武林六大门派之一,以剑法冠绝当世,无人敢小觑,人们不禁为那个红衣少年捏了把汗。 唐敖冷冷一笑,白得像一张纸的手轻轻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围着看热闹的人还没有看清,只是传来“咔擦”一声响,那汉子已经被踩在了脚下,想来是胸骨碎裂了。 “啊!”一声惨叫几乎传遍了整座岳阳楼,那汉子眼睛像是刀片一样狠狠的盯着唐敖,恨不得能剜下他的几斤肉来。 “你不提叶家本少爷还能饶你一条命,既然是叶家的人,那就得叫你尝尝我唐门附骨针的滋味了。”唐敖踩着那汉子的胸膛,慢慢的蹲下来,凑到他的面前,一字一顿说道。 原来这红衣少年是唐门的人,也难怪他寻叶家人的晦气,十年前,叶家不知怎么杀了唐靖君的原配夫人,后来叶家家主闭门不出,十年没露过面,这两大武林世家之间自此结下深仇大恨。 “杀了我吧,别让你爷爷受罪!”那汉子也是个硬骨头,虽然痛得冷汗直流,脸色苍白,仍旧不肯求饶,想来也是知道那附骨针的厉害,不愿受那生不如死的折磨,只求一死。 “死?”唐敖咧嘴笑了笑,伸手撑住微偏的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个汉子,嘬着嘴摇了摇头,“这于你而言将会是一件极奢侈的事情。” “是么?” 楼外传来一声冷哼,是个女子的声音,堵在门口的人不由自主的朝两边让出一条路,紧接着,一个身穿蓝色劲装的少女缓缓走进来。 她手中握着一把蓝色剑鞘的宝剑,修长的身姿窈窕有致,步伐轻盈,乌黑的秀发挽着流云髻,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透着冷艳,也是个绝世佳人。 “唐敖,你是真当我叶家没人了么?敢如此折辱!”那蓝衣劲装女子冷冷的说道,眼睛落在了还踩在那汉子胸口的唐敖身上,杀意弥漫,似乎手中的宝剑随时都会离鞘而出。 唐敖缓缓起来,脚却依旧踩在那汉子胸口,在起来那一瞬甚至用力碾了碾,疼得那汉子呲牙咧嘴,“我当是谁,原来是叶婉卿叶大小姐,怎么,想从本少爷脚下救走这个奴才么?” “今天之后,你就没有脚再去踩人了!”叶婉卿也不多说话,手中宝剑“噌”的一声离鞘而出,湛蓝色的剑光闪耀,刺得人睁不开眼。 刹那间叶婉卿便到了唐敖面前,一招“莲开三品”朝着唐敖脸上刺去,这是剑法的基本招式,只要会些武功都能躲开,叶婉卿也知道这一招伤不了唐敖,不过是为了逼他松开那汉子而已。 唐敖邪魅一笑,配上那身大红的袍服,更是妖魅无比,脚下一蹬,将踩着的汉子踢出几丈远,撞在了窗边柱子上方才停下来。 脚下发力的同时,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绿油油的短匕,使出一招“梨花点点”,挡开了叶婉卿的一剑,朝旁边避开了几尺。 “那姑娘使的是碧落剑吧?”旁边看热闹的人眼尖,认出了叶婉卿手里那如天空般湛蓝的宝剑。 旁边有人点头,沉吟道:“没错,十年前我二叔在带我在青城山见过,是碧落剑没错。” 当今天下武林若论起兵器,当属钟家刀c叶家剑,钟家黄泉刀c叶家碧落剑,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两件兵器便代表了武林中两个顶尖的传承。 叶婉卿不愧是叶家第一传人,碧落剑在她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一套《将进酒》如数百年前剑仙再世,醉酒对青天,一剑接着一剑,绵绵不息,一剑强似一剑,后劲无穷。 只见那湛蓝色的剑光似遮天蔽日一般朝着唐敖笼罩下去,剑气“咻咻”作响,擦着桌角窗棂便是一个豁口。 唐门以医毒暗器横行江湖,论到拳脚兵刃与这些一流门派相比自是有所不及,手中短匕左右格挡,勉强支撑了四五招,寻着一个空隙,跳出了剑气笼罩的圈子。 手一抬,三枚袖箭破风而出,叶婉卿收剑回身,一招“黄河之水天上来”,袅袅娜娜,蓝色的衣裙微微飘起,只听见“当当当”的三声,三枚袖箭已经被她格挡下,射进了柱子里,只留下三个手指粗细的孔洞。 再一看,唐敖已经变换了位置,脚下步法如行云流水一般,竟是唐门的“千里轻风”,这并不算宽敞的楼阁里,他竟然能像猿猴一般左右起跃,快到让人只能看见一道红色的光影。 他一边施展轻功挪移,一边朝叶婉卿射出一道道暗器,手法之迅捷前所未见,而且挪移的速度也非常人所能及,叶婉卿防不胜防,那铺天盖地的毒针毒刺弄不清楚下一瞬会从哪一方射过来, 只得舞动漫天的剑花,将自己牢牢笼罩起来,一时间谁也占不得谁的便宜。 “吵死了,本姑娘在这儿睡得好好的,要打换个地方不行么?”那些看热闹的人全被唐敖和叶婉卿二人的交手吸引,一时竟忘了还慵懒的靠在栏杆上的白衣女子,一张绝美的脸上挂着不满,眯着惺忪的眼睛看着楼阁里的两人。 坐在他旁边的白衣公子则含笑着品着茶,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蓝色的身影如同天上落下的仙子,衣袂飘飞搅动漫天剑气,而唐敖则像是三峡两an攀援的灵猴,大红的身影在梁间翻飞,难以看清。 “你说他俩最后谁会胜半分?”白衣公子依旧含着笑意,儒雅淡泊,风度翩翩。 凤舞一脸的起床气,摆了摆手,道:“两败俱伤才好呢!” 白衣公子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充斥了整座岳阳楼,让每个人的心情都跟着舒爽起来,凤舞聪慧无比,已经不露痕迹的道出了这一战的结果,都是武林年轻一辈中顶尖人物,谁又会输了谁多少。 “两位还请给小弟一个薄面,暂且停手!”一声洪亮的声音从人群背后传来,紧接着一道青色的人影便稳稳的落在了楼阁中间,将两人分开,唐敖知道是谁来了,高傲如他也不好折了这人的脸面,身形一晃,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这时才看清那青色的人影,竟然是孟白,他朝着唐敖和叶婉卿分别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多谢多谢!小弟是个局外人,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这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还请三思。” “有劳孟兄费心了,我两家的仇怨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今日是给了孟兄一个面子,他日相见依旧不死不休!”唐敖脸上挂着丝丝冷笑,凌厉的目光依旧落在叶婉卿的身上。 叶婉卿还剑入鞘,冷哼一声,秀眉挑了挑,“今天你折辱我门中弟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最好叫你唐门的弟子江湖行走之时多留几个心眼,莫要到时候尸骨无存才好!” “有劳提醒,我唐门子弟虽不尽是一流好手,却也不是酒囊饭袋c废物脓包,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便被人踩在脚下。”高傲如唐敖,哪能受了这种威胁,当即反唇相讥。 “你”叶婉卿银牙咬碎,美目中含着冷光,恨不得再拔剑而出。 孟白见二人又要动起手来,连忙摆了摆手,劝解道:“二位都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杰,任谁受了伤都是小弟的罪过,小弟在二楼雅座摆下酒席,权且当做接风洗尘吧!” 叶婉卿冲着唐敖冷哼一声,朝孟白抱拳行了一礼,冷冷道:“孟师兄好意小妹心领了,只是初来岳州,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剜了一眼还噙着笑意的唐敖,转身便走了出去,紧接着进来两个蓝衣弟子,将昏迷在墙角的汉子抬走。 唐敖见叶婉卿离开,自己也不好久留,朝着孟白拱了拱手,道:“孟兄好意小弟心领了,等此间事了,小弟亲自摆酒,还请孟兄不要推辞才是!” “自然自然!”孟白目送唐敖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这两人在各自的门派中自幼得宠,心高气傲远非常人能及,若真动起手来还真不好收场。 一抬头,看见了懒懒倚在栏杆上的凤舞还有旁边的白衣公子,连忙上前,先是对着白衣公子行礼,“易公子,凤姑娘,竟在这里遇见你们,楼下的酒宴可肯赏脸么?” 白衣公子起身对孟白还礼,温文儒雅无可比拟,“有劳孟兄了,这几日多有搅扰,小弟实在是无颜再麻烦兄台了,便在这里看看江景也是极好的!” “易?”斜靠在栏杆上的凤舞睁开了眼睛,打量了白衣公子一眼,问道:“你是易雪扬?” “姑娘慧眼如炬,正是区区在下。”白衣公子微微颔首。 “本姑娘饿了,既然有吃的,也就不客气了,吃了你这么久的白食,也不差这一顿两顿的,走!”凤舞一跃而下,侧身避开易雪扬,像是躲着他一样,拽起孟白的袖子就走。 孟白匆忙朝着易雪扬告辞,也离开了,方才还热闹的楼阁此时只有寥寥几人,易雪扬看着凤舞离开的背影,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手中折扇轻轻敲打着手掌心,儒雅以极,“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湖光山色,潋滟晴方好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终于到了八月十五,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像是集市上的行人一般,川流不息,那些老渔翁唱着辽远悠扬的渔歌,穿过一座座小洲,相互打着招呼,那小小的船儿在水面上如飞一般。 凉意伴着舒爽怡人的风轻轻飘过湖面,湖水柔柔的,泛起的几丝涟漪与温暖的太阳光交相辉映,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几朵浅浅淡淡的白云,蓝绸子般延伸至湖心的那座小山。 洞庭湖八百里水面中间卧着小巧灵秀的君山,远远望去如同一颗小巧玲珑的青螺嵌在洞庭湖面上,君山之上树木丛生,深深浅浅的的颜色映衬得这座小山愈发秀丽,青翠的君山c清澈的湖水,浑然若一体,完美无瑕。 这天一大早,便有不计其数的丐帮弟子前往君山山顶布置,那成百上千的丐帮弟子最少也是六袋以上,便是八袋舵主堂主等也是随处可见,至于那些六袋以下的弟子压根没有资格上君山去,只能在岳州城或是洞庭湖畔守着。 到得巳时左右,山顶上的人渐渐多了,各个门派的弟子c长老甚至是掌门都陆陆续续赶来,偌大的君山顶此时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天公作美,灿烂的阳光夹着些许微风落在这湖心小洲上,让人感觉清爽无比,九口巨大的铜鼎呈半圆排开,每个铜鼎中皆燃着丈许高的火焰,随着洞庭湖吹来的风轻轻摇动着。 铜鼎正前方是个巨大的台子,台子四周插着丐帮各个分舵的旗帜,台下则摆了七张桌椅,这是为几大武林门派的掌门人准备的,至于其余的千百观礼的人也只有站着了。 虽是千百人,但个个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洞庭湖畔c岳州城中不知多少没有收到请柬的武林豪杰翘首以待。 将近午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只是最前面的几张桌椅还是空空荡荡,那些大派的掌门都不愿早早的来等着降了自己身份。 “来了来了!” 正当那千百个武林豪杰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齐齐朝两边退开,生生挤出了一条路。 来人是一群和尚,当先的一个慈眉善目,眉须若雪,约有花甲之寿,清癯的脸上带着慈悲淡然,一身明黄的僧衣外罩着一件鲜红的袈裟,手中拿着一串小叶紫檀念珠缓缓拨动着,他旁边一人像一尊怒目金刚,四五十岁年纪,面庞黝黑,手里握着一条熟铁棒子。 慧能慢了两人一步,紧紧跟着,前几日受了黑寡fu的蛇毒,虽然救治及时但还是脸色惨白,一时没有回转过来,再后面是四个罗汉堂的弟子。 人们认得,来的人是少林方丈智善,乃是武林名宿,且不论武功与佛法的造诣早已臻至绝巅,便是品德威望在江湖中也是一时无两;跟在他旁边那个金刚一般的长老是达摩院首座智真,少林寺分为一院四堂,分别为达摩院c般若堂c罗汉堂c戒律堂c知客堂,而这智真是司掌少林武学的达摩堂首座,江湖人称铜狮子,一身武功高深莫测。 那首歌谣里唱到“少林花子纵横术”,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少林是天下武学正宗,《易筋经》是多少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圣典,七十二绝技习得一门便可横行江湖,无论是佛学还是武学,江湖中人都会不自觉的将少林奉为天下正统。 至于丐帮,先不说武功刚猛霸道无比,降龙掌当世无双,便是那遍布天下的数十万丐帮弟子就能让其他门派头皮发麻,虽然是一群叫花子,但是他们的打狗棍阵却是名传天下,一人一棍当然不算什么,若是数十万弟子共同执棍,那威力非翻江倒海所能形容 数百年来丐帮弟子行侠仗义c扶危济困,与少林一般以仁义为本,行事光明磊落,隐隐间少林丐帮就成了江湖正道的领袖。 少林方丈才一出现,当即就有两个八袋的长老前来引路,带智善长老一行到最上首的位置坐下c奉上茶水,少林方丈坐在上首倒也没人敢有异议。 紧接着人群再次传来骚动,是唐靖君c唐敖父子俩到了,身后还跟着唐婉儿和季凌川,唐靖君上前与智善寒暄几句,问了问慧能的伤势,也在靠近少林的位置坐下了。 紧接着是开封的钟天行c钟逸然父子两人,钟天行爱子无故失踪,找寻了数月仍旧没有消息,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只是应付着和智善c唐靖君客套几句便找地方坐下了。 人群中不断传来呼声,波浪般一层高过一层,便是方才少林方丈到了此处也没有如此阵仗,人们放眼望去,原来是碧游宫到了。 碧游宫地处大理国苍山之麓c洱海之畔,宫中全是女弟子,平日里少与中原武林往来,不想今日竟然来了,传言碧游宫弟子个个国色天香,今日一见人们才信所言非虚。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手中握着一柄拂尘,趾高气昂,连眼角余光都没有赏给两边的人,跟在她身后的是仙子一般的南宫紫馨,虽然是轻纱遮面,但是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再往后是四个白衣女弟子,个个明眸皓齿c肤如凝脂,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那中年妇人是南宫紫馨的师叔,碧游宫静虚散人,她也不跟先到的几人打招呼,自己找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连端上的茶水都不屑于碰一下。 紧接着是姑苏叶家,自从十年前开始,叶家家主不理事务,叶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比起碧游宫的到来,围在周围的人对叶家的反应无疑小了许多,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带着叶婉卿和几个弟子入座。 “易雪扬来了!” 一声惊呼,比起刚才碧游宫的阵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一向端坐的少林方丈也转过了头朝入口看去,碧游宫的静虚散人也难得睁开了眼睛。 白衣胜雪,儒雅潇洒,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如此飘逸无双,含着三月春风一般温暖的笑意,朝着两边的人点头致意,身后跟着奔雷掌左归林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易雪扬对着各位前辈行过礼,竟然也在椅子上坐下了,在座的都是武林中的前辈名宿,只有他是以晚辈的身份和他们平起平坐,但是人们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就连上座的几个武林名宿也没有一丝疑义。 因为易雪扬的确有资格坐在那里! 近几年江湖中盛传“一眼苍生长安王,一剑行侠易雪扬。”,说的便是萧墨和易雪扬,这易雪扬本是前任武林盟主易水寒的儿子,只是十几年前易水寒无故失踪,江湖武林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半点消息,武林自此分崩离析。 要说易雪扬坐到那位置上可是与他的父亲没有半点关系,这易雪扬天赋绝顶,据说只七岁就将家传武功修炼到六重天,就是江湖中有记载的人魔龙若辰在那年纪时也不曾有这般成就。 十二岁一人一剑威震齐鲁大地,十五岁单枪匹马斩了在黄河沿岸作恶的黄河四龙王;十六岁于泰山绝顶决战长他十岁的黑道第一少年高手楚岚;十八岁,北燕派三百高手南下,欲夺少林经典以作练兵之用,他带领父亲旧部八人,三百里飞驰,血战三百高手于大散关外,三百人头书写了少年赫赫威名。 论起声名,易雪扬并不弱于萧墨,甚至在江湖中易雪扬的名声比萧墨更大。 这样的年纪,这般卓著的成就,自然有资格和前辈名宿平起平坐,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还多出一把椅子,这是留给谁的? 午时三刻一到,九枚“义”字号炮冲天而去,震耳欲聋,数十里开外仍旧清晰可闻,虽是晴日朗朗,但是火炮红光仍旧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炮响过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由四个九袋长老簇拥着朝高台走去,那老人须发皆白,有六七十岁年纪,但依旧精神矍铄,身子硬朗的很,丐帮大会上所有人都认得,此人便是丐帮帮主骆长风。 骆长风执掌丐帮二十余年,带领丐帮抗击北燕c抵御西夏,行侠仗义,是个一等一的大英雄,而他本人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在武林中的威望不下于少林方丈智善大师。 骆长风对在座的几人一一行过礼,见到那空着的位置微微一愣,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往高台上去,站定后挥手压了压喧闹的群雄,朗声道:“老夫无德无能,幸得各位江湖朋友的抬爱,莅临君山参加丐帮大会,老夫先在此处谢过了!” 话音落下,台下叫好声响成一片,经久不息,丐帮弟子也是热血沸腾,高呼不已。 “老夫年迈,于帮中事务已经力不从心,这些年多亏了各位长老扶持才得以维系,行侠仗义c保家卫国是丐帮弟子本分,如今北燕西夏虎视眈眈,老朽自问再无匡扶天下之力,今日便传位给嫡传弟子孟弦秋。”顿了顿继续说道,“孟弦秋人品端庄c恭谨敦厚,这些年处理帮中大小事务甚得人心,在北燕几次侵略中也颇有寸功,还请各位朋友日后多多扶持提点,老夫感激不尽!” 骆长风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人人信服,这孟弦秋在江湖中的名声虽不如萧墨c易雪扬二人这般响亮,却也是慷慨侠义的一条好汉,急公好义c武功高强,凡事知道他的人没有不说一句“好!”的。 三通鼓响,一个少年由四个八袋长老引着穿过人群,走上高台,那少年一身青衣,刀削般轮廓分明的面庞,正是孟白,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才用了这个诨名,他对各位江湖前辈行过礼,来到高台之上,侧身站在骆长风身旁。 骆长风抬手指着孟弦秋说道:“各位江湖朋友,这便是小徒孟弦秋,想必许多朋友已然认得,今日老夫将帮主之位传给他,还请各位朋友做个见证!” 孟弦秋双膝跪地,躬身拜下,骆长风双手高高擎着一根翠玉棒,此棒比单剑略长一尺,质地柔韧c棒身绿莹,镌着一条苍龙盘绕其上,威风凛凛c栩栩如生,正是丐帮至高圣物打狗棒。 此棒一出,丐帮上至长老下到弟子尽皆伏首下跪,骆长风持着打狗棒扬声道:“我丐帮经营数百年,传到老夫这一辈已经第十代了,老夫之前的每一任帮主都是大仁大义c胸怀黎民苍生的大英雄大豪杰,老夫无能,不能将丐帮发扬光大,今日便将丐帮帮主一职让贤。” 孟弦秋双手高举,接住了骆长风放到他手中的翠玉棒子,顿首下拜。 “从今往后,你便是丐帮第十一代帮主,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泰来,若有违背侠义之举,天下武林c丐帮数十万弟子,共诛之!”骆长风真气浩荡,每一个字都像滚滚天雷,洞庭湖数里水域内仍旧清晰可闻,其功力之高深可见一斑。 孟弦秋起身,单手高举打狗棒,面对天下群雄高声道:“孟弦秋在此立誓,今生必将匡扶天下苍生,以天下大义为己任,若违此誓,人神共戮!” “好!” 丐帮上下,并着数千英雄豪杰一齐欢呼,远传百里,如天道纶音一般。 接着便是丐帮的长老弟子朝着新帮主吐唾沫行礼,丐帮弟子天下行乞,受尽世间白眼辱骂,身为丐帮帮主必先受帮中弟子侮辱。 不多时孟弦秋浑身上下便被唾液浸透,莹莹发亮,在场的莫说女子,便是男子看了也觉得恶心,南宫紫馨c叶婉卿等早别过头去,不敢看这肮脏污秽的场景。 行礼完毕已经午时将过,骆长风挥挥手止住喧嚣的武林豪杰,扬声道:“老夫承蒙各位英雄豪杰给面子,不远万里上到君山,一来是请各位英雄见证弊帮帮主更替,二来也是为了近日江湖中的一件大事。”数千英雄豪杰尽皆屏气凝神,谁都不敢言语。 骆长风顿了顿,说道:“众所周知,今年初春以后,天下不少英雄豪杰都收到了一纸请柬,邀天下英雄共聚泰山,商议北伐燕人之事,此事本是大义之举,我辈习武之人都义不容辞,但是却遭了奸人设计,让数百英雄豪杰惨死东岳绝顶,事后又陆续有人惨遭暗杀,此事搅得江湖血雨腥风,人人惶恐不安,老夫不才,今日想听听各位江湖朋友的高见!” 沉默了许久,见江湖武林几大门派的掌门或是长老都还没言语,谁敢先说话,偏偏那些人或是含笑着品茶,或是闭目养神,谁也不肯先开口。 骆长风见无人搭理,不免有些尴尬,遂直接开口问了坐在上首的智善大师:“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这下无论如何也推辞避让不了,智善大师合掌行了一礼,缓缓道:“阿弥陀佛,老僧虽久居荒山,也曾听得弟子说起此事,道是长安王萧墨下请柬,哄骗天下英雄上东岳,再派兵一网打尽,老衲只是道听途说,不知其中原委,不敢断言!” 不管是在座的几大巨擘还是站在外围的数千英雄好汉都有不少人暗暗点头,这东岳的事情,江湖都说是萧墨一手主导,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并没有证据,他自己本人也从未承认过,要硬说是萧墨所为,未免太牵强了些。 骆长风略一沉吟,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纸,说道:“智善大师不愧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处事公允让人钦佩,只是有几处疑点老夫却是不吐不快,若是有什么谬误,还请各位英雄好汉不要客气,尽管提出,一起参详。” “老夫有幸,也收到了那日东岳的请柬,一来是恰好有些事耽搁了,二来也是不尽信这请柬所说,便没有去东岳赴会,也算是捡回一条命来,自从东岳出事后,老夫调查之余也时常研究这封请柬,看出些许端倪。”骆长风拈了拈雪白的胡须,细细说道,“老夫请江南千手书生袁昕亲自勘验过,这问题便出在这纸和墨上,这请柬的笺纸是谢公笺,原是产自江南一带,专供皇家使用,民间极少得见;其次便是这墨,名叫李廷珪松烟墨,名贵异常,制此墨每松烟一斤便要加入珍珠三两c玉屑一两c龙脑一两,和以生漆捣十万杵方才制成,在水中亦能保持三年不坏,如此名贵的物事儿哪是寻常人能用得起的。于是老夫也不得不怀疑到长安王萧墨的身上。” 骆长风说完便让身边的长老将手中的请柬传下去,让各位英雄查看,以证明所言不虚,本来安静的人群又逐渐喧嚣起来,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山色空蒙,却难入君眼 唐靖君拈着请柬沉吟良久,前些日子机缘巧合救了少林的慧能,唐门与少林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亲近了些,若是今日再和丐帮站在一头,有了这两大门派的支持,自己这一房的地位也就稳了,便是其他宗族兄弟觊觎这位置,也要掂量掂量少林丐帮的分量。 唐靖君摸了摸圆脸上不多的几根胡须,故作深沉,凝重的说道:“骆老帮主说得有理,江湖中有不少英雄豪杰收到了帖子,试问若不是他萧墨,谁又有如此本事,弄得到这么多名贵的纸墨。”转头看了看还摇摆不定的众位江湖好汉,起身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七八分,“大家试想,萧墨极得皇帝恩宠,以他如此奸诈狠辣的性子怎会对帝位没有觊觎之心,此时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一个亲王,可他若是剿灭了我等江湖势力,那必然能得到皇帝的嘉许,便是翻身成了太子爷也不是不可能啊!” “唐兄和骆老帮主的话都有道理,只是这萧墨迟迟不到,我们单凭揣测也无济于事啊!”说话的是钟家家主钟天行,自从爱子失踪,这几个月来茶饭不思,每日只在书房等候探子的回报,整个人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来这丐帮大会也不过是抱着些许希望能有爱子的消息。 “一个多月前我和师妹在常州与萧墨交过手,他信誓旦旦说要来赴丐帮大会,如今却迟迟不到,想来是自知罪孽深重,怕了这些英雄好汉了。”钟天行刚说完,一直站在唐靖君身后的季凌川便接过了话头,他故意抬高自己,说自己与萧墨交手,反正那日在场的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揪着这么一点小事与唐门过不去。 话音才落下,就听“哐”的一声茶杯砸到桌上的声音,一人冷哼道:“哪里来的小子,长辈说话几时有你插嘴的分,唐门这点礼数都没教过吗?” “我当是谁,原来是叶二爷,你当这君山山顶是你叶家大堂么,就不许人说话了?我这弟子既与萧墨交手,也算得上知己知彼,说出来大家参详一番说不定便找到了什么线索,叶二爷这般刻薄,莫不是那萧墨的同伙?”唐靖君此人最是护短,哪里容得死对头在面前放肆,当即就给叶家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自从叶家家主不理事务,十年来叶家便全由叶二爷打理,又岂是省油的灯,冷笑两声,不阴不阳的说道:“萧墨是什么人,而你那弟子又是怎样的货色,与萧墨交手?亏他说得出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唐靖君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指着叶家二爷骂道:“姓叶的,我念在这是在丐帮大会,不愿和你计较,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我弟子不行,那你可要试试我唐靖君的手段!” 叶二爷剑眉一挑,也是拍案而起,厉喝道:“难不成还怕了你,你唐门那些野狐禅也配在这里撒野!”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且息怒,且看在老衲薄面,各自忍让三分,莫要误了正事。”就在二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少林寺智善大师起身劝解,智善大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的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给,两人盯着对方看了一阵,强压下心里的火气,甩袖坐下。 骆长风脸上也挂不住,轻咳了两声,道:“这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一切要等萧墨来了才好决断,只是请柬早已发出,丐帮弟子也探得他早早便出了金陵往岳州而来,按日头算早该到了,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来。” “还能怎样,肯定是怕了呗,缩在他的龟壳里不敢出来了!”季凌川脱口而出,这次不光是在座的前辈名宿皱起了眉头,就是唐靖君也回头瞪了他一眼,真是个脓包蠢货,在骆长风面前便是自己说话也要客客气气的,他竟敢用这种语气说话,真是给唐门丢脸,也亏得骆长风是有头有脸的前辈人物,不然早就一掌拍过来了。 “本王公务繁忙,迟来了片刻,你们候着便罢了,却在这里狗叫犬吠,真当本王好欺么?”朗朗的声音像是一阵风飘进了众人耳朵里,一字一句都清晰可闻,在座的都是江湖中武功一流的人物,不禁暗暗赞叹这人内功深厚。 外围的千余人骚动起来,伸长了脖子望去,只见一个玄衣如墨的少年面含笑意,缓缓朝着前方走去,眉眼深邃,仿佛千万星辰流淌,举手抬足高贵优雅不可比拟,正是萧墨。 “你说谁狗吠呢!”还不等那些家主掌门发话,季凌川就朝着萧墨嚷嚷起来,这更是让唐靖君顿感颜面尽失,当初怎的就瞎了眼收了这样一个脓包徒弟,又怎的一时糊涂将他带上了君山,一想到此处便是懊悔不已。 萧墨连眼角半点鄙夷的目光都不屑于给他,只是冷冷的说道:“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忘了本王在常州城中对你说的话,我希望这是你今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然本王敢保证你会永远留在这湖心洲岛上。” 季凌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了一下,一想到那日在常州城中,萧墨于数百高手围攻下萧然而去的场景,不由得冷汗直冒,朝着唐靖君背后缩了缩。 萧墨见季凌川不敢再言语,嘴角微微挑了挑,兀自朝着那张空出来的椅子走去,潇洒的坐下。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第七个位置是留给他的,这当今世上也只有萧墨有资格坐上那第七个位置了,只是这满山的英雄好汉无时无刻不想着取他性命,为何他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如此的从容潇洒,这不禁让人有些纳闷。 萧墨和易雪扬终是坐在了一起,一人白衣胜雪人黑衣如墨,都是俊逸非凡c优雅如画,似这般绝代出尘的少年人物就像是天上最明亮的星子,今日聚在了一起,灿烈的光华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南宫紫馨一直安安静静站在静虚散人的身旁,任外界风起云涌她都没有多留意半分,只有萧墨到来的时候,不禁抬起头,满眼映着的都是那俊逸潇洒,雅致华贵的身影,比起一个多月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从容不迫,面对天下英雄仍如闲庭漫步一般。 世间也唯有这样一个人入得自己的眼,能让自己多留意几分。 站在叶二爷身后的叶婉卿见萧墨来,眼睛一亮,冷厉的面上露出说不尽的惊喜,拿剑的手也微微颤动起来,从未出现的温柔竟然浮现在她的眼中,但是她深知自己与他隔着鸿沟天堑,便是心心念念了两年,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原来他就是萧墨,两年前姑苏烟雨楼上,你抚琴为歌,我仗剑而舞,自此一别,天涯不再见!”叶婉卿痴了一般看着萧墨,心里暗暗说道。 萧墨察觉到有人看他,转过头来,朝着叶婉卿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叶婉卿悲伤到几乎寸裂的心也因着这一笑温暖起来。 “萧王爷,如今天下的英雄豪杰都在此处,老夫希望你将东岳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若真与你无关,天下英雄自会还你一个公道。”骆长风见萧墨正悠闲的品着茶,像是来这君山踏青赏春一般,不免有些惊讶,这小子也真沉得住气。 萧墨轻抿了一口,浅浅皱了皱眉,将茶杯轻轻放下,抬眼看了一眼骆长风,反诘道:“若真是本王所为又如何呢?群起而攻之将本王千刀万剐么?” “若真是萧王爷所为,那我等江湖草莽也顾不得王爷身份尊贵,便要王爷血债血偿了!”骆长风看到萧墨这一副悠然的样子,一股无名火气冲上心头,身为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他自问已经好多年没这般发过火了。 萧某眉毛挑了挑,将手边的茶杯端起又放下,摇了摇头,叹道:“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是烹茶的人却是个蠢货,糟蹋了这好茶,煮的太久失了本身的活性也就罢了,偏偏取用陈置了一天的死水来煮茶,弄得好好一杯茶滋味全无,草包啊草包!” 唐靖君一拍桌案,冲着萧墨骂道:“姓萧的,你未免也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方才骆老帮主在同你讲话,你却自顾自的扯到茶水这些劳什子玩意儿上来,实在欺人太甚!” 萧墨斜睨了那个矮胖老头一眼,问道:“方才丐帮帮主已经易位,那骆老先生便不是丐帮领头说话的人,请恕本王见识浅薄,不知何时丐帮竟沦落到有人当着帮主的面发号施令的地步了?”说完眼睛落到台上,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骆长风。 孟弦秋上前,朗声道:“在下才疏学浅,丐帮事务千头万绪,一时不知如何区处,由师傅出面也是应当的,而且师傅是丐帮前任帮主,心系帮中事务与天下安危,也并无不妥之处。” “是么,你既然做不了主就继续让骆老爷子当几年又何妨,还费事换什么帮主?”萧墨嗤笑。 “萧兄言过了,这是丐帮家事,我等外人不宜多加干涉!”正当骆长风师徒不知如何应答时,坐在萧墨身旁的易雪扬终于开口了,自他坐定后便一直冷眼旁观,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如今一开口便解了丐帮的燃眉之急,骆长风不由得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人们这才注意到那个与萧墨齐名的,同样惊才绝艳的白衣少年,今日二人相见,必是一场龙争虎斗,人们眼中不禁流露出渴望的色彩。 萧墨转过头,看着身穿白衣,儒雅以极的易雪扬,略一拱手,道:“原来是易雪扬易公子,神交已久,今日得拜尊颜,本王荣幸之至!” 分明是恭维的话,但在易雪扬听来却是有一丝不舒服,听这语气他倒是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直到自己说话他才注意到自己,这人未免太过嚣张了些。 “易公子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丐帮的事我们外人的确不该过问,可是本王的事你们却处处留心挂念,常常挂在嘴边却又是为何呢?既然涉及到江湖武林的事情不是自己的私事,那么骆老爷子方才谈及本王的事情也算不得私事了,既不算私事那么易公子方才说的外人不可干涉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呢?”萧墨笑问道。 易雪扬刚想开口反驳,谁知唐靖君以为萧墨这句话难住了易雪扬,忙转开了话头:“萧王爷果然言辞犀利,只是今日之事重点却不在此处,还望不要舍本逐末浪费时间才好。” 易雪扬皱皱眉,心道你这插一嘴倒是为我解了围,但可不就等于向天下英雄说我易雪扬不如他萧墨了吗,但为大局着想终是闭上了要开的口。 萧墨理了理鬓角的几丝头发,问道:“倒不知唐门主说的‘本’是指什么!” 唐靖君一愣,这小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不是存心寻自己开心吗,感情刚刚那么多都白说了,强压下心中的火气,问道:“老夫今天便也不揣冒昧,喧宾夺主一回,问萧王爷几个问题,还请萧王爷不吝赐教!” “本王今天既然敢来,便没将你们入了眼,有什么问题便问吧!”萧墨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矮胖老头,似乎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唐靖君和其他武林高手一听这话本想发火,智善长老轻念了一句佛号,如天道纶音,净涤人心,唐靖君也暗忖正事要紧,不宜抓着这些细枝末节,便也没多说什么。 “老夫且问你,谢公笺与李廷珪松烟墨是不是皇宫大内专用的文房物件儿?”唐靖君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是一只狡猾老狐狸,他这话避重就轻,让萧墨不能争辩。 “是!”萧墨也不辩解,毫不犹豫的答道。 “老夫再问你,六月中旬,江南各路英雄被杀害之时你是不是正在常州c嘉兴一带?”这唐靖君狡诈如狐,再度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事情。 “是!”萧墨依旧面含笑意,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唐靖君的眼睛里已经有了计谋得逞的笑意,想着再问几个模棱两可的问题,天下英雄便是摇摆不定心中也有七分信了是萧墨所为,再加上自己推波助澜,那样天下群雄定会蜂拥而上杀了萧墨。 “接下来唐门主是不是就要问端午节前后长安王的去向,有无江湖侠客可以作证;泰山惨案之后为何周遭几个郡县会派大军驻守,封锁消息,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才慢慢将消息传出来。本姑娘说得对么?” 还不等唐靖君接着问,人群之外就听到一阵清越的声音,话音才落下,一个白衣女子衣袂飘飞,像是踩着云朵飞跃数千英雄豪杰,稳稳的落在了萧墨身边,浅蓝色的眸子寒光凛凛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惊艳了天下英雄。 萧墨见到她来,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凤舞回头看了他一眼,冰冷的眸子暖和了几分,就像那日常州城中与他并肩而立,面对天下英雄围攻一般。 唐靖君老脸一红,被一个黄毛丫头识破了心思,着实脸上无光,凤舞步步紧逼,质问唐靖君:“我且问你,便真的是御用纸墨又如何,虽是御用的物件儿但是要想得到花些心思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派人去大内偷来也行,据本姑娘所知在座的各位都有这个本事。”凤舞目光突然转到了季凌川身上,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句“除了你!” 众人细细一想,也确实如此,单凭那纸和墨确实不能说明什么,要弄到这两样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 凤舞继续说道:“其二,为什么说六月中旬江南道一众武林人士遇害就与长安王有关,仅仅是因为他刚好在附近吗,那泰山东岳惨案发生在武林盟所处的齐鲁之地,是不是就和武林盟有关呢?” 易雪扬微微一笑,也不发怒,微笑道:“姑娘可真会开玩笑!” “那照你这么说,凶手就不是萧王爷了?那你又说说如何不是他呢?”唐靖君不禁有些头大,一个萧墨口齿伶俐至极已经让他手忙脚乱,现在又来了一个与之相当的凤舞,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过他们了。 “本姑娘有说过他不是凶手吗?本姑娘所说只是你们这帮正道中人不分青红皂白妄下定论而已,似这般无中生有,倒让人怀疑东岳泰山的惨案是不是你们用来铲除异己的手段!”凤舞反客为主,倒将了正道中人一军。 若说此时谁还能笑得出来,也只有萧墨了,他静静的看着凤舞的侧脸,突然发觉这丫头挡在自己身前骂人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像极了一只护着崽子的小母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长安潇洒美少年 “哪来的野丫头,我等武林前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唐靖君自知说不过凤舞,便抬出了武林长辈的身份来压她。 谁知道凤舞并不搭理他,而是含着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容朝着少林智善c智真二位长老走去,萧墨则是兴致十足的看着她,若是没记错,每当她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时,必会有人不好过了。 “请问智善长老,令师可还康健?”唐靖君以为凤舞要知难而退,没想到她根本没有搭理自己,反而问了智善大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恨恨的坐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少林方丈本是个敦厚长者,看一个小姑娘问自己师傅,哪里好隐瞒什么,先是合掌施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家师大悲长老,在少林达摩洞闭关参禅近二十年,已于三年前圆寂?” 凤舞浅笑嫣然的俏脸登时颓丧起来,叹了口气道:“家师孤星寒时常提起大悲长老,说他武功佛性都是当世一流,正想着什么时候带凤舞去少林寺拜谒,不想却圆寂了,真是可悲可叹!” 智善长老一听,赶忙起身,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敬重,颤颤巍巍的说道:“不想女施主是孤星寒前辈的高足,老僧失礼了!家师功德圆满c往生极乐,也是他的造化,女施主不必太过悲伤!” 凤舞见他这般庄重,也不敢怠慢,收起玩心,恭恭敬敬的还礼,等到智善长老坐下,她才转过身,对着唐靖君问道:“家师和少林大悲长老是故友,说起来智善长老与凤舞是同辈,若是唐门主说本姑娘是你的晚辈的话那是不是”虽是在对着唐靖君说话,眼角却有意无意的往智善长老身上瞟,任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你”唐靖君像是一只被抓了尾巴的猫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指着凤舞咬牙切齿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再也不敢提是凤舞长辈的事情了,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比智善长老高了一辈,便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 而智善长老对于凤舞狐假虎威的举动也不多说什么,一来他是武林长辈,怎好跟一个小姑娘较真,二来她说的也是事实。 萧墨含笑着起身,走到凤舞身边,看着唐靖君又矮又胖的身子气得发抖,不由得感叹,凤舞可比自己厉害多了,自己只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而凤舞却能将一个活人说死了。 “算了,给唐门主留口气吧!要是真气死在此处,这里千百个英雄好汉少不得又要把账算在本王头上!” 萧墨看着凤舞绝美的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一双浅蓝色的眸子满是委屈,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真以为唐靖君为老不尊,欺负一个小姑娘呢。 听了萧墨这番话,唐靖君本就黑下来的一张脸更是变得青紫,脸都开始抽搐,指着凤舞的手颤巍巍的抖起来。 “好,听你的,咱们下次再来!”凤舞不早不晚,给了唐靖君心灵上最后一击,满脸的委屈无辜顷刻间变成了甜甜的笑容。 “噗” 一口鲜血直接从唐靖君口中喷出来,身体摇摇晃晃,幸得唐敖唐婉儿兄妹俩扶住才没倒下去,唐敖赶忙掏出两粒小还丹给唐靖君服下,这才缓过劲来。 君山上千的英雄好汉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嘴都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这一男一女也太厉害了,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将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气得吐血,放眼古今这还是头一遭。 萧墨顺手拉起凤舞,朝自己的位置走去,凤舞则乖乖的跟在他后面,完全没有刚刚的面对武林群雄的那般潇洒不羁c睥睨天下。 站在高台上的孟弦秋呆呆的看着凤舞,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还是第一次看到凤舞这般安静c听话的模样,只可惜,这是只属于萧墨一人的温柔。 “萧九爷且慢!老夫还有话说。”萧墨和凤舞齐齐回头,原来是钟家家主钟天行,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喝茶也不与身边的人聊天,没想到此时他却起身叫住了萧墨。 “唔,这个老头也要他吐血么?”凤舞在萧墨耳边轻轻的问道,萧墨脸一黑,差点跌下去,满脸怪异的看着凤舞,这丫头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在座的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凤舞也许是故意的,没有用内力压低声音,所以几乎都听见了她说的话,正在喝茶的智真长老和叶家二爷一口水直接就喷了出来,像看妖怪一样看着那个仙子一般的姑娘,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真的怕这两人寻上自己,凭这两张嘴,还真能把人说死了去。 “钟老先生有何指教?”钟天行自始至终也没有为难过萧墨,萧墨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举手投足间优雅端庄,让人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钟天行点了点头,起身问道:“老夫长子浩然于本岁五月初便失了音信,至今探寻无果,有消息称他上了泰山,所以老夫不揣冒昧特来相询,希望萧九爷如实相告,我钟家一门感激不尽。” 能让一家家主放下身份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话,足见对爱子的挂念,那憔悴的面容明眼人见了都会感叹不已,这才两个多月的功夫,已经苍老的不像样子了。 “钟老先生见谅,本王确实不知,东岳之事与本王无丝毫瓜葛,信与不信且自斟酌!”萧墨态度诚恳,对钟天行说话之时彬彬有礼,他不当钟天行是武林第一刀钟家的家主,只当他是一个忧心爱子的可怜父亲,谁也没有想到,咄咄逼人的萧九爷却也有如此谦和的时候。 钟天行浑浊的双眼渐渐的变得鹰隼般锐利,盯着萧墨看了好一阵,萧墨也不避让,一双深邃的眸子和他对视着,钟天行却有意无意的避开,那双眸子竟然让他都感觉到恐惧迷茫。 “老夫姑且信萧九爷一回,若是他日查出此事果真与萧九爷有关,倒也顾不得你是天潢贵胄c皇家之子,我钟家一门必向你讨个说法。”钟天行终于妥协,由钟逸然搀着回椅子坐下。 萧墨凤舞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人,没有人再说话,一来是自己并没有遇害的朋友或是子弟,犯不着强出头和皇家顶着干;二来是怕了萧墨凤舞两人,怕重蹈了唐靖君的覆辙。 可是台下站着的人却不乐意了,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千里迢迢赶来君山便是为了给自己的门人师长或是亲朋好友报仇雪恨,哪想到萧墨倒是毫发无伤,几大门派的掌舵人却是不动声色的妥了协。 “萧墨,飞叉岭蒋四爷平日里劫富济贫,慷慨仁义,你却将他诳上泰山杀了,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说话的是一个铁塔般壮硕的黑脸汉子,手里拿着三股钢叉一跃便到了萧墨面前。 这人是飞叉岭虎头寨二当家何永忠,江湖人称黑面神,一身横练功夫在江湖中名气不小。 萧墨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蒋老四是死是活与本王有什么关系,你为不为人本王也懒得管,就你一人么?还有想寻本王晦气的便一齐出来吧!” 话音落下,又有三四百人从人堆里钻出来,满脸怨毒,眼睛刀子一般盯着萧墨,萧墨将凤舞挡在身后,目光冷冷的扫过。 摔碑手柯岩c伍氏兄妹c程家四杰等那晚在常州城围攻过萧墨的人,有大半来了君山。 高坐台下的几大门派在东岳惨案中除了钟家长子无故失踪外并没有人员伤亡,自然可以袖手旁观,可站着的人不同,玉皇顶上死的那两百多英雄好汉有他们的朋友亲人,今天哪里肯放萧墨离开。 萧墨冷冷的点点头,冷冷的看着这群不分青红皂白的江湖莽夫,方才的解释他们没有一句听进耳中,无凭无据却强加他为凶手,萧墨是何等桀骜的人,自然懒得与这群蠢货多说一句。 玄色的衣袍无风自舞,深邃的眸子扫过他们每一张脸,冷笑道:“很好,今儿个人都到齐了吧,你们说是本王杀的,本王便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是本王下的帖子,想要将你们这群江湖草莽一网打尽,以肃清江湖势力,今日你们又能奈我何?” 凤舞浅蓝色的眸子静静的盯着萧墨,竟隐隐有些担忧,从东岳的事情开始,好像一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牵着她与萧墨二人,越走越深,挣扎不开。 “大魔头,你今日可算是承认了,咱们这几百号人便是拼着折去一半也要将你留下,为武林除害!”不知道从人群中哪个位置传出的声音,人群骚动c熙熙攘攘,一时也辨不清楚方位。 “各位英雄,不管那日泰山之上有没有各位的亲人朋友遇难,都请联手共株此獠,大伙儿莫要忘了,端午之后天下各地又有多少英雄豪杰遭了这魔头的毒手,此魔一日不除,没准下一个死的就是咱们自己啊!” 依旧辨不清声音出在何处,像是说话的人在人群中快速的穿行,又像凭空出现,只知道声音由人群中传出,不知声音具体在哪里。 这人说完,那一两千人皆是交头接耳,觉得此话有理,那高台下坐着的人树大根深当然不怕萧墨,可他们不同,这两个多月被灭门的人有不少武林名宿,既然这些人都死了,那谁能保证萧墨不会杀到自己头上来。 除却百个犹豫不决的,前前后后倒有一千余人对萧墨起了杀心,便是长安王又如何,法不责众,皇帝还能将天下人杀光不成,便是真的派下大军剿灭,想要躲掉还不容易么,一想到此处便又多了三分胆气。 萧墨倒是没有直接动手,回头看着凤舞,许久,凤舞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带着些许疑惑,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温柔之中却又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悲哀,不就是这一千多人吗,与他联手想要冲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会有那样的悲哀。 “凤舞,过来,我有话对你说。”萧墨俊逸如仙的脸上露出了三月春风一般温柔的笑容,南宫紫馨或是叶婉卿都看得呆了,世间竟然会有这等温暖的笑容,只可惜不属于自己。 凤舞甜甜一笑,朝着萧墨走去,“怎么了,有什么事,非要”话还没说完,萧墨骈指如刀,快速点了凤舞身上几处大穴,事出突然,不仅是凤舞,便是周围的上千武林豪杰都惊呆了。 “这次不比常州,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护你刀剑无伤,所以只能让你离得远一些。”萧墨温柔的说道,亲手将凤舞额前的发丝理到耳后,“傻瓜,当初就要你别来的!” 凤舞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里异常冰冷,只恨不能动弹言语,否则定会抓住萧墨咬上几口 “孟帮主,本王有一个不情之请。”萧墨朗声对台上呆立着的孟弦秋说道。 孟弦秋回过神来,拱手道:“萧九爷请讲,只要在情理之中,在下义不容辞!” 萧墨对着凤舞温柔一笑,右手轻轻扶住她的腰,一用力,一股磅礴的真气托着她落到了孟弦秋的身边,朗朗道:“护她周全,不可令她伤了一丝一毫。” 孟弦秋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了一下,毅然道:“萧九爷放心,只要在下还有一口气在,定保凤姑娘周全!” 萧墨感激的点了点头,避开了凤舞那双浅蓝色的眸子,转过身去,他不敢看那双眼睛,这是他此生最害怕面对的一个眼神。 孟弦秋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凤舞,她绝美的脸庞被晶莹的泪珠缀着,像是荷叶上的露珠,让人心疼不已。 心中一叹,原来自己永远都走不进她的心里,男人的心可以很大,大到装下脚下山河万里,身边的亲人兄弟,还有身后的一生所爱;而女人的心却又太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 “若是各位想出手一起上便是了,不用如此爱惜面子。”萧墨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武林巨擘,眼神中带着嘲讽和鄙夷,有的人明明做梦都想着置他于死地,人前偏偏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他是仁义无双的大好人,也还真是让人恶心。 那些人都没有回答,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唯独唐敖,看到萧墨如此嚣张,气愤不过想要出手,却被唐靖君不动声色的拉住,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唐敖道:“自有人去送死,你又何必出头,若是他死了自是极好,便是从这一千多个武林高手围困下逃出去,也是身负重伤,到时候,咱只需要勾勾小指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要了他的命,却让这一千多人来背这个锅,却不是顶划算的一笔买卖。” 唐敖缓缓退回来,像是看困在牢笼里的猎物一般看着场中那个玄衣如墨的俊雅少年,嘴角勾起一抹饿狼般的狞笑。 “萧墨,任你武功盖世也不是我们这上千人的对手,若是俯首认罪,诚心忏悔,还可以留你一具全尸!”摔碑手柯岩瓮声瓮气的说道,在他们眼里萧墨已经和砧板上待宰的牲口没有差别了,今天除非他插上翅膀,否则别想活着离开。 “那本王倒是要谢谢柯大侠了?”萧墨冷笑。 “各位英雄不必与这魔头多费口舌,迟则生变,趁早杀了他!”人群中那缥缈的声音再度响起,人们只觉得在耳边,却摸不清到底在何处。 “你当本王真不知道你在哪儿么,鼠辈就是鼠辈,一辈子也见不得天光!” 身形一晃,如墨的玄衣直接朝前方折去,快到几乎看不清楚,最前面的英雄好汉看到萧墨来势迅如奔雷,不敢硬拼,纷纷朝两边散开,几乎一刹那的功夫,萧墨便进了人群,只见一道黑影左右冲突,那些个武林高手只感觉有风吹动,却根本看不清人。 忽然,黑影突然停住,人群纷纷散开,留出了一个大圆圈,只见圆圈正中,萧墨孑然而立,脚下踩着一个干瘦的皂衣汉子,那人獐头鼠目,细小干瘦,两撇短须挂在鼻孔两边,细一看倒还真像只老鼠。 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更衬得萧墨高大英武,儒雅潇洒,他脚下一用力,那滚地鼠翟端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这翟端本是江湖中惯会小偷小摸的无赖,因习得一手钻地打洞的本事,都称他作滚地鼠,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气,只是不知道今日怎么混上了君山,在这里煽动各位武林高手生事。 “今日人没杀了,倒先逮到一个耗子。”萧墨脚一踢,翟端登时飞起三四尺高,再顺势一脚,那一百来斤的汉子就像蹴鞠场上的筑球一样,在空中划过弯弯的弧线,落在七把椅子中间,掀起阵阵尘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人一剑一长安 高台下的几人,看到这个被萧墨一脚踢来的干瘦汉子,面上表情各不相同,有漠然有惊讶,更多的是含着冷笑静静观望。 “这么个不入流的鼠辈,丐帮不会也下了请柬吧,如果真是这样,倒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说话间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扫过高台下的那些人。 骆长风一听他这话,明明就是含沙射影打他丐帮的脸,哪里能愿意,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滚地鼠翟端,冷哼一声,道:“我丐帮自然不会给这种人下帖子,许是跟着混上来的吧,今天丐帮大会到场英雄豪杰无数,混些宵小之辈也不无可能。” 萧墨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沉声道:“见识过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龌蹉手段,接下来是不是该动手了?是车轮战呢还是一拥而上!” 那少年一身如墨的衣袍,经由洞庭湖面吹来的清风卷起一角衣袂,乌黑的发丝随风轻轻飘动,负手而立,嘴角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如天上的神仙般俊雅非凡。 “恶贼,还我大哥二哥命来!”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一柄长剑由萧墨背后刺来,有人认出这是岭南吴家的人,剑锋所指如行云流水,身形展动有龙蛇之态,竟是“两仪流云剑法”。 萧墨不避不闪,只是含笑而立,这上千的武林高手却是纳了闷,这“两仪流云剑法”在岭南一带威名赫赫,如此近距离的袭杀却不躲不闪,莫是被吓傻了? 眨眼间,锋利的剑刃已经离萧墨的长衫不足三寸了,这么近的距离或许世上有那么寥寥几人能避开,那高台之下的几位武林巨擘或许能够,二十年前威震天下的那四个狂人也能够,只是这二十上下的毛头小子么 不知多少人冷笑着摇头。 但,下一瞬,长剑或许差一丝触碰到萧墨的时候,那少年忽然不见了,吴溶感觉到一阵清风吹过自己的脸,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手里的剑像是被一把钳子紧紧的夹住,不能前进分毫,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拔不回半分,睁开双眼的瞬间,只见到黑影一闪,手里的剑不知怎的颤动起来,握住剑柄的手使不上一丝力气,下一瞬手上便空空荡荡,那把剑已经消失不见。 一角衣袂轻扬,淡雅如墨c轻盈似梦,一手轻负,一手斜握利剑,睥睨数千虎视眈眈的武林豪杰,一剑在手,天下英雄都像是卑微到尘埃里的草芥,世上只剩下了一人一剑。 萧墨动了,手中的剑也动起来,像是天地初开的阴阳二气在他周身流转c像是漫天云彩在他身边徜徉,吴溶惊得心肝俱裂,这一招分明是两仪流云剑法当中的“云开雨霁”,可是同样的剑,同样的剑法,却使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韵味。 与萧墨一比,自己的剑法耍出来就像街边的乞丐比手画脚一般滑稽可笑,剑倏地到了眼前,吴溶却像是傻了一般,平日里每天都要练上十几遍c烂熟于心的剑法此时竟不知如何破解闪避。 萧墨的剑已经到了吴溶的眉心,流溢的剑气将他的发髻贯穿,刹那间一头黑发四散开来,已然有人惊叫出声,本以为这一剑会刺穿吴溶眉心,不少人已经后退,怕那鲜血脑浆喷溅自己一身,谁能想到萧墨忽然身子一折,将剑收了回来,一脚踢在吴溶左肋,吴溶如断线风筝一般横飞出去,砸在地面。 萧墨看也不看他,冷眼扫过惊愕不已的武林群雄,“一齐上来吧,本王许久不用剑,今日倒想试试剑法可曾退步!” 仗剑而立,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不可逼视,一个人竟然镇住了上千的武林豪杰,要知道一般人根本没资格登上这座湖心小山,这些都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高手。 上千人屏息凝视着这个被围在中间的黑衣少年,沉寂了许久,没有人敢说话,便是呼吸重一点都怕萧墨注意到自己,然后提剑杀来。 “杀!”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终于打破了这压抑得要人性命的静谧,紧接着,数千的英雄好汉像是被捅了巢的野蜂一样,从四面八方朝萧墨扑上去。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一剑在手,八方云动,口中轻吟,手中利剑却舞动起来,锋芒若隐若现,当先扑过来的是那个手握三股钢叉的黑面神何永忠,钢叉大开大合,有开天辟地之势。 萧墨这一剑去势极快,若凤凰展翅c翱翔九天而去,丝毫不拖沓,了无声息之间,剑尖已经触及黑面神的胸口,凛凛寒气穿过那两层薄衫,在场有不少剑术名家,深知这一剑之快当世少有比拟,这黑面神怕是活不了了。 众人一叹,没想到这魔头武功竟然如此了得,才一出手便要了一个高手性命,只是那触及胸口的一剑却转了方向,向上一提,只听“噗”的一声,血花四溅,黑面神从胸口到右肩被划开了一条寸许宽的口子,鲜血如水一般喷涌出来。 “这何永忠练铁布衫二三十年,一般刀剑根本伤不了他,这魔头是什么怪物,轻飘飘的一剑竟然让黑面神血溅三尺!”那些犹豫着未曾出手的人心里不禁一凉,也幸好自己没跟着去送死,要不然这会儿流血丧命的就是自己了。 “你说这魔头奇不奇怪,刚刚不管是吴溶还是何永忠,他都能轻轻松松便杀了,偏偏在紧要关头调转剑势,只是将他们重伤,而不取他们性命,这是为何?”有人不解,这萧墨莫不是傻了,全天下的习武之人都恨不得将他食肉寝皮,而他却不起杀心,真是难以理解。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今天他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从这里离开,他以为他是谁,神仙?便是拼了性命顶多也只能杀几十个,这么多人,就是一个个点名也得让他晕头转向。”有人回答,冷笑着在一旁看好戏,看萧墨的眼神和看一个死人差不多。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萧墨逼退何永忠,一边舞剑一边吟诗,潇洒无比,不知多少妙龄女子收了手里的刀剑,痴愣了一般看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他在人群中穿行,各式各样的兵器像是雨点一般朝他落下,却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身上,每每触及却被他恰到好处的闪开,手中的铁剑像是一道银白色的匹练,在人群中穿梭。 剑气森寒,仿佛远古绝巅亘古不化的冰雪,只要那凛冽的剑气从身边划过,便能感觉到那锐利刺骨的寒意,全身的骨髓c血液甚至于那颗跳动的心几乎刹那间凝结冰封。 只听见“叮叮当当”的兵器交鸣声,刹那间已经有四个武林高手被萧墨这一招划伤,他飘飘洒洒的落在三四尺外,这时被他划开一条伤口的何永忠却是像疯狗一样朝他扑了过来。 “老子练了二十八年的铁布衫,岂是你这个大魔头说杀便能杀了的,今天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棺材底儿!”何永忠发了疯一样,每走一步地上就要留下一大滩血,而他浑然不觉,拼命朝萧墨扑过去。 “今天你的确会死,不过要本王给你垫棺材底,你却还不配!”冷冷的扫过他一眼,旋身躲开左边刺过来的长枪,施展长歌行身法,横挪出去几尺,躲开何永忠的一扑,反手一抓,抓住他手里的三股钢叉,一跃而起,脚在他右肋一蹬,整个人倒飞出去。 何永忠本就受伤,这一蹬萧墨又用上了七八成内力,何永忠吃痛,松了钢叉,萧墨腾起丈许高,一声轻叱,像是一道黑色流光,手中的钢叉箭一般射了出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震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像是被万年的冰水浇过一般,从头到脚发凉,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来那钢叉从何永忠的右胸斜插而下,从左大腿贯出,将他直接钉在了地上。 这般触目惊心的场面看得多少人头皮发麻,何永忠的嗓子都嘶哑了,那惨叫声像是钝了的锯子一样锯着人的耳膜,让人浑身发麻。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萧墨继续一边吟诗一边舞剑,只见剑光流转,若天地初开,浩荡磅礴,朝着他面门攻来的三件兵器被他手中铁剑贴住,顿时失了来势,像是突然停住一样,朝旁一闪,将铁剑贴住的兵器往前一送。 只听“噗噗”两声,那三般兵器像是利刃切豆腐一样戳进了从萧墨背后偷袭来的那两人胸口,萧墨一个转身,避开川西霸王鞭,一招“五虎擒魔手”,反手抓过身后的一条铁棒,往上一提,架住了砸下来的一双两百多斤重的擂鼓瓮金锤。 两百多斤的铁锤砸落那一瞬间,萧墨轻盈的松手后退,只听到“咔擦”一声臂骨碎裂的声音,那使铁棒的人一声震天惨叫,铁棒“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两条手臂无力的耷拉了下去,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抬起来了。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这是这套剑法的最后一招,剑芒四射,若漫天浮云,不管是前后左右攻来的兵器都像是刺进了云朵里一样,倏地消失不见,快到不可思议的黑影在人群中穿梭横行,不管兵器从哪一方攻去,他都能发觉,或一剑格挡开或借力打力。 “萧墨,你个腌臜的恶贼,屎里的粪蛆c臭虫,杀害我大哥二哥不算,还取了我三哥的性命,我岭南吴家便是化作厉鬼也要一口一口咬碎你的肉!” 一声厉鬼般的尖叫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少年抱着吴溶哀嚎不止,有人上前查看,发现刚刚被萧墨一脚踢飞的吴溶已然丧命,五脏六腑被震碎,脸上也挂着恐怖的神情。 岭南吴家有四子,在江湖中武功名望远超祖辈,四人联手施展两仪流云剑法,可抵得上一个一流高手,只是老大老er上了泰山之后便再不见回来,老三方才被萧墨一脚踢飞,现在五脏碎裂而死,吴家四子便只剩了最小的吴沛,他抱着三哥的尸体,双眼都流出血来。 捡起地上的剑,揩了一把泣血的双眼,疯了似的朝着萧墨冲过来。 萧墨不禁有些纳闷,自己那一脚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至多也只是受些内伤,不消一月便能痊愈,断然不会五脏寸裂而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在陷害自己。 一边舞动手里的铁剑,目光如闪电般扫过,只是在场的武林高手大都一个模样,恨不能扑上来一人咬掉萧墨一块肉,倒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在萧墨失神的空当,身后一杆亮银枪裹挟着十二分的力道朝他刺过来,萧墨急急往左边横挪开一尺远,只听见“嘶”的一声,长枪穿破萧墨右肋下的衣服,往旁边一划,一块黑色的布条高高飘起。 还不等萧墨回身,又是一把开山大斧朝他立劈而下,熊熊烈烈的罡风撕扯着人脸,锋利的斧刃还没触及到肌肤整个人却像是被切成了两半一样。 萧墨一叹,不退反进,手中铁剑高擎而起,一招“横架金梁”生生的挡住了那万钧之力的一斧,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手中铁剑断成两截,就在那斧子要劈到他面门的刹那,往后一仰,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样,身子以脚后跟为轴心转了半圈,一抬手那半截断剑直直插入了那提巨斧的汉子丹田,没至剑柄,然后身体轻飘飘的移开三四尺远,稳稳的站着。 那汉子一声惨叫,手里的巨斧“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插着半截断剑的小腹鲜血如泉涌一般,便是侥幸活下来,丹田被破,这辈子也与习武无缘了。 虽然生死相向,但是仍旧有无数人为萧墨赞了一声“好”,身法飘逸如仙c出手精准迅捷,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有此应变,当今世上怕是数不出几人。 萧墨冷笑,俊逸如仙的脸庞多出几许惆怅,自己处处避让,这群人倒真以为自己怕了么。 “本王手下留情,你们却以为本王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么?既然你们称本王作魔头,那今日便大开杀戒,以尔等鲜血,染我之名!” 凌厉的眼神像是千万把利刃,让人不敢直视,微微扬起的衣袍裹挟着少年的不屈与桀骜,冷眼睥睨天下英豪,没有一丝惧意。 “阿弥陀佛,施主三思,杀戒一开c生灵涂炭,罪过罪过!”就连高坐的智善大师也被萧墨那冷厉的杀气惊得一身冷汗,出家人慈悲为怀,哪能眼睁睁看着萧墨杀生而不管。 萧墨冷笑,第一次觉得这张悲悯和善的脸那么丑恶可耻,“本王被数百人围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念一声罪过?你明知本王与此事无关,可曾出来道过一声公道?本王不曾对一人下过杀手,可他们却招招欲取本王性命,你是眼瞎么!” 萧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在面对数千人围攻之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悲哀,智善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是佛门中慈悲敦厚的长者,可是他却怕少林沾染上是非,不分青红皂白偏袒众武林豪杰。 “放肆,少林方丈德高望重,岂是你这个魔头可以随意评判,还不束手就死!”唐靖君刚才被萧墨凤舞折了面子,此时恨不得将唐门最凶残的暗器毒药在萧墨身上一一使用一遍,难得抓住与少林交好的机会,哪能放弃。 萧墨冷笑,戟指那个脸色还有些惨白的矮胖老人,呵斥,“唐靖君,若是有胆量,下场较量便是,缩在背后逞口舌之快,是刚才的血吐得还不够么?” 唐靖君老脸一红,一想到刚才当着全天下英雄豪杰的面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气得口吐鲜血,这些年积攒的威望声名怕是都付之东流了,越想越气偏偏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再执迷,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智善大师经萧墨那番话,脸上也多了几许愧疚之色,长叹一口气,仍想劝萧墨作罢,不肯看到江湖血流成河。 “善恶?那本王又做错了什么,竟要全天下的人与我为敌,方才本王处处给他们留生路,可他们呢,你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看不见他们是如何对本王下杀手的吗?若是本王武功不济,被刀枪剑戟戳上十几个窟窿死在这儿,你又会在这里说善恶么?” 萧墨厉喝,从他出世至今从未有此愤怒过,他不恨天下英雄与他为敌,也不恨背后构陷他的人,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c被江湖天下所有人称道的老人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偏袒,这天下还有公平正义可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江湖天下,永世不得长安 “是非善恶不可凭一时意气,杀戒一开便永世不得回头了,若施主肯跟老僧回少林,老僧愿以少林数百年清誉保施主无虞!” 智善大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向来言出如山,若是他保下萧墨,日后再想杀他便千难万难了。 “哈哈哈”萧墨仰天大笑,凄厉的笑声远传数里,就连洞庭湖上的野鹜也跟着悲鸣起来,“本王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像个犯人一样被押回少林,你再看看这数千所谓的‘英雄豪杰’,他们有哪一个愿意本王活着离开。保我无虞?真是可笑,本王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用得着一群虚伪的和尚来庇护?” “萧墨,你过分了!智善大师慈悲为怀,想救你一条性命,你为何恶语相向!”骆长风心中也打着小算盘,今日是万不能放萧墨离开的。 丐帮不比别的门派,其他的门派至多也不过几百人,要真是朝廷派下大军来剿,遣散了便是,习武之人哪里不能安身,可丐帮不一样,数十万弟子遍天下,又都是乞丐,大都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要他们躲到哪儿去谋生。 “要救本王,早干嘛去了?非等本王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再来装好人,若是本王住手了便是你们功德无量,若是本王不住手,你们也曾好言相劝,在江湖中仍旧人人称道,果真打的好算盘。只是他们的命是命,本王的就不是吗?” 戟指着周围的英雄好汉,眉宇间竟是凛然豪气,玄衣如墨再无一丝的俊雅之气,整个人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森寒c带着冷厉,仿佛顷刻之间就要横扫天下。 被他指尖指过的人都像是被黑白无常下了索命牒文一般,战战兢兢汗如雨下,那凌厉的眼神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将他们身上的血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便是千军万马又如何,本王一人在此,不怕死的一起过来便是了。今日过后尔等纵是轮回转世都不会忘了萧墨这名字,活着离开的人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今日的尸山血海,不能有片刻安眠。” “本王今日便叫江湖天下,永世不得长安!” 一声怒喝,朝正前方的一个矮瘦老头拍过去,萧墨那一声怒喝惊得多少人心惊胆颤,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萧墨已经出手。 “施主,住手!” 智善大师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矮瘦老头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飞出两三丈时血肉四肢突然朝着四面八方炸开,内脏和着血水粪便等像下雨一样淋在众武林高手的身上,粘着鲜血内脏的衣服像是鲜红雪片一样四散飘开。 “哇” 这其中有不少女子,哪曾见过这般血腥残忍的画面,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人们认出,这老头是百胜枪王,刚刚从萧墨背后提枪偷袭的那个人就是他,没想到一代宗师竟这么死了。 “兄弟们,上!这魔头赤手空拳,不信他能翻了天去!”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或是被方才那一幕吓傻了,只有三四成朝他杀了过来,萧墨冷笑三声,轻飘飘的避开一刀,左手一伸,稳稳的抓住刀背,那人只感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从手上传来。 下一瞬,他两个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因为他看到手里的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削来,想要偏头闪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想要止住那逼近的刀更是不可能。 他看到了自己在“咕噜咕噜”冒着热血的脖颈,似乎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儿,不住的钻进鼻孔。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头被自己的刀削下来,洒下一串鲜血朝着智善大师飞去,正好落在他脚边,萧墨冷冷一笑,似乎在挑衅。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智善大师知道已经阻止不了,不管是已然开了杀戒的萧墨还是那群发了疯一样的武林高手,闭上眼如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口中念着往生咒,只希望今日能多度化一些亡魂。 叶婉卿一双美目片刻也没有离开过萧墨的身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数千英雄豪杰围攻,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想要置他于死地,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看到那潇洒不羁的身影,还是如两年前一样,若只如初见该多好,烟雨楼上,他抚琴,自己舞剑,那时的他或是自己都还纯真无邪。 握紧了手中碧落剑,看着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的萧墨,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伤怀c不忿或是两年来念念不忘的牵挂。 “卿儿,你想干嘛!”一直冷眼旁观的叶二爷似乎感受到了叶婉卿准备出手,沉声呵斥。 “二叔,他”叶婉卿脸上一沉,若是二叔阻止,自己是断然没有出手帮他的机会了。 “卿儿,我不管他是谁,你要知道你是谁,我叶家这些年危如累卵,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叶家万劫不复么?唐门c钟家,哪一个不想把叶家踩下去,你可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啊。” 叶二爷毫不容情的打断,冷冷的说道,“现在不是一个或是两个人想要他死,而是整个武林,谁都帮不了他。其实刚开始大多数人心里都还是摇摆不定的,不过现在都杀红了眼,谁还会去想到底谁对谁错。便是没错,今天也非死不可!” “婉儿,你要是往前跨一步,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置我叶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好好想想!” 叶婉卿终是停下了,握着的碧落剑也松开了几分,转过身去不敢再看被万千英豪围困的那个人,或许自己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南宫紫馨一声轻叹,她又何尝不知萧墨无辜,这个男人是自己有生之年唯一一个青眼相看的人,或许今日之后他便成为了最后一个,她没有叶婉卿或是凤舞那般复杂的情愫,只是敬慕而已,敬慕他不同于其他男子那般轻浮,敬慕他武功才情当世无双,敬慕他人品高洁,敬慕他豪情万丈 萧墨在人群中穿梭,像是一个舞动着泣血长刀的幽魂,小半个时辰功夫,已经有上百人死在他的手上,几乎每一下出手都会有一人丧命,无人能挡。 岭南的吴家四子只剩下吴沛,他已经被萧墨砍下一条手臂,此时仍旧拖着剑朝萧墨扑过来,萧墨反手一指,将吴沛手中的剑震断成两截,又一拳迎上了柯岩的摔碑手。 不少人心里冷笑,这萧墨也是急红了眼,竟敢硬拼摔碑手,他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就在拳掌相加的瞬间,只听见臂骨碎裂的声响,无数人心中一喜,这恶贼手臂断了,要想杀他便轻松许多了。 抬眼看去,萧墨竟然只后退了两三步,而柯岩那粗犷的脸上则是冷汗直冒,嘴角鲜血长流。 人们这才明白,原来震断手臂的竟然是柯岩,堂堂摔碑手竟在与人对掌之时被震断了手臂,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相信。 萧墨刚站定,体内气血翻涌,暗叹这摔碑手果然是刚猛无比,突然左肩一凉,竟然是吴沛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他只顾着眼前的众位高手,全没将这个手无寸铁的残废放在眼中,不想却着了他的道。 萧墨一掌拍在他的身上,本以为他会松口,不想咬得愈发的紧了,钻心的疼痛饶是刚毅如他也不禁暗暗皱眉,吴沛满口鲜血,夹杂着口水流了萧墨一身,萧墨也顾不上恶心,左肘带着十二分的力道撞在吴沛的肚子上。 若是常人挨这一下,不昏过去也得口吐酸水c惨叫不止,可是吴沛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是蔑视c嘲讽,长安王又怎样,还不是拿自己无可奈何。 这时又有七八般兵器朝萧墨杀过来,萧墨忍着肩膀的疼痛回身闪避,奈何拖着一个人,行动不便,慢了几分。 一把长剑穿过右肋,刹那间血花飞溅,他抬手一指,也将那人贯穿心口,登时毙命;紧接着背后又挨了一击流星锤,若不是内功深厚,早飞了出去。 一口鲜血喷出,头皮一麻,竟有些发昏。 强提一口真气回身一掌,正好打在那人的心口,只听见胸骨碎裂的几声脆响,那人口冒鲜血,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 萧墨一身怒吼,右手一探,掐住吴沛的脖子,刹那间,那满是鲜血的脸憋得青紫,再没有力气咬住萧墨,松开了口,萧墨一只手就将吴沛举了起来,怒视着数千英雄豪杰。 如同顶天立地的战神,无人敢上前一步,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那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少年,眉眼俊朗,高贵不凡,便是身陷刀丛戟阵,也有一种说不尽的潇洒。 一声厉叱,右手抓着半死的吴沛朝地上掼去,只听见一声巨响,大理石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吴沛的脑袋刹那间炸开,不知多少人看得呕吐不止,活了几十年总算是见到活人脑浆的颜色,不是红的c不是白的,而是粉色的,夹杂着鲜血,触目惊心。 萧墨松开吴沛,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满是鲜血和脑浆的手,缓缓站起来,看着周围胆战心惊,喏喏不敢上前的武林群雄,冷笑道:“本王现在还没死,继续来!” “阿弥陀佛,施主已经造下滔天杀业,收手吧!”智善禅师闭着眼睛,一声叹息,不看也知道眼前肯定血流成河了。 萧墨低头看了看滴血的黑袍,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刚才身上已经伤了十几处,都没什么要紧,最重的还是那一锤一剑。 那一锤让他真气激荡,一运功五脏六腑c浑身经脉就如刀割般疼痛,那一剑伤口颇深,已经穿到了腹腔里,若是再深一些,五脏肚肠怕是要漏出来了。 昂起头来问道:“老和尚,本王若是有丝毫的懈怠,片刻间便已死上千百次,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施主,错了便是错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智善大师叹息,佛家度众生先度眼前人,可是他却在自己面前杀了上百条人命c伤了几十人,佛祖纵然慈悲,可也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罪过。 萧墨剑眉一扬,诘问道:“错?那你告诉本王错在哪儿了,是设计杀害了泰山上的众人?是暗杀了江湖武林的英豪?是本王杀人在先还是他们害我在前?” “施主心中业障太深,老僧已无力化解,唯有一介残躯,施主若还有杀心,便从老僧开始吧!”智善大师双手合十朝着萧墨走去,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只有一心求死的安然和慈悲。 两边的武林高手不自禁的让出一条路来,任智善大师走到萧墨面前,而少林寺的其他和尚则是惊愕不已,连忙跑到了智善身后,他们怕萧墨一怒之下真把智善杀了,其他高坐的武林高手也站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场中。 “哈哈哈哈”萧墨大笑,深邃的眼中带着嘲讽,上前几步,凑到智善身前,“大师果真打的好算盘,本王若是杀了你,那时候不只是这些人,便是高台下坐着的人也会来寻本王晦气;若是本王不杀你,那便等于向天下承认是本王错了,不管怎样,本王都输了,对么?” “阿弥陀佛,老僧只是一心劝化施主向善,绝无私心!”智善双手合十,弯腰施了一礼。 萧墨冷笑,“你若真想以身证道,那便寻个没人的地方,本王杀了你这道貌岸然的和尚绝不手软,只是今时今日,本王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嗖!” 话音刚落,身后一支弩箭朝着萧墨后心射过来,这弩箭射的恰到好处,萧墨正前是智善大师,右边是智真长老,左边是慧能,去路已被堵死,断然是无处可逃了。 只见萧墨袖袍一扬,倏地转身,电光火石间竟然接住了那支弩箭,往前一跃丈许,猿臂一扣,抓住了一个红衣女子的头发,一把拽到眼前,叱道:“巫山云大娘,一手连环弩果真是防不胜防,方才连射本王十六箭,念你一介女流不与你计较,你却愈发的张狂了!” 手中弩箭直指云大娘眉心,谁知云大娘竟是个刚烈女子,,生死一念之间竟然没有丝毫妥协,朝着萧墨吐了口唾沫,骂道:“贼臭虫,你杀了我家汉子,老娘生不能为他报仇雪恨,死了也要化成厉鬼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萧墨斜眼看看粘到身上的唾沫星子,皱了皱眉头,放开了云大娘,冷冷道:“你要杀本王,只怕你再练个二十年的功夫都还没这本事!” 手一扬,弩箭“叮”的一声插在了智善大师身前大理石地上,问道:“和尚,本王一再避让,你却说本王错了,既如此,那本王便一错到底吧!” 说完,再度冲进了人群当中,以掌为刀,丝毫不拖泥带水,每一次挥掌必会有一人倒下,如狼入羊群,无人可挡。 “阿弥陀佛,佛祖恕罪,老僧今日为降魔大业不得已而出手,还望佛祖见谅!”智善轻呼一声佛号,大红的袈裟搅动十里罡风,朝萧墨跃过去,智真大师见方丈出手了,也跟了上去。 萧墨一记扫堂腿,将一个手持拂尘的中年道人扫翻在地,还不等他缓过神来,抬脚在他胸口一踏,只听骨裂声响,那道人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断了气。 这时候,智善大师一记“少林般若掌”已经打到萧墨后心,萧墨一个前翻,堪堪躲开,回首看了一眼满脸慈悲的智善大师,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问道:“大和尚,本以为你禅心佛性了得,不想这般容易便犯了嗔戒,看来也是修为不够啊!” 智善大师双手合十,“施主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若是老僧再不出手,与老僧亲手杀生何异?还请收手吧!” 萧墨眉毛一扬,冷笑道:“你这大和尚也是好笑,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只劝本王收手,难道眼里只有本王杀人,没有他们杀本王么?罢罢罢,你等既然存心置本王于死地,那也多说无益,本王既已成魔,那便让天下无佛!” “钟兄,你看这人,像不像二十多年前的人魔啊?”唐靖君笑着问身边的钟天行,不知为何,嘴角那一丝笑意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钟天行一愣,不知道唐靖君为什么会提起那个让人恐惧的名字,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在老一辈的武林豪杰心里,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恐怖无比。 “像,是很像,一样桀骜不驯的眼神,一样冰冷无情的出手,一样面对千万人也没有丝毫畏惧的狂傲,若不是过去了二十多年,老夫还真以为那个人又回来了。”钟天行叹息,二十多年前,横空出世四个狂人,压得他们这一辈喘不过气来,江湖,似乎就成了他们四人的江湖,至今想起都像一场噩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天高地阔,凭我逍遥游 “方丈师兄,此子魔根深种,多说无益!”智真大师脾气暴烈,早已忍不了,手中熟铁棒一紧,朝着萧墨跃过来,像是一只下山猛虎,势不可挡。 “若是自保性命便是魔根深种,那天下岂不人人都是魔!”萧墨冷喝,朝旁边闪出三四尺,劈手夺过一把九环大砍刀,顺势一脚将那人踢出几丈远。 俊雅华贵的少年提着一把砍刀与智真遥遥相对,竟没有一丝的违和,仿佛他与世间万物都是一般的相衬。 智真大师执掌达摩堂,钻研少林武学已经三四十年,铜狮子名号威震江湖,虽然已经有十几年没出过手,但是没人敢怀疑他的武功。 那条熟铁棒子怕是有七八十斤重,在他手里却跟拈着根稻草似的,一来便使出了“少林罗汉棍”,大开大合,搅起满天劲风,围在周围的武林高手不由自主的朝后边退开。 萧墨不敢轻敌,若在平时,还不至于怕了智真和尚,只是现在浑身是伤,右肋的伤口还在决堤一般淌着鲜血。 抬头看了看天,依旧湛蓝,阳光温和的洒下,白云浅浅淡淡,来了又远去,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九环大砍刀缓缓抬起,真气浩浩荡荡,卷起的烈风让人睁不开眼睛,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少年不过二十岁,内力怎么会这般深厚。 九环大砍刀被他抡动,刀背上的铁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熟铁棒和大刀撞在了一起,激荡开的内力以萧墨和智真为中心朝四周席卷开去,四射的火光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罗汉棍果真玄妙无比,虽然有席卷八方的磅礴大气,隐微处却寻不出一丝破绽;而萧墨的刀法却是诡异无常,看似杂乱无章,却密不透风,后劲连绵无穷。 二十招过去,萧墨的血将脚下大理石地染红了一片,可是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依旧全神贯注的应付着智真,高手交锋最忌分神,若是有丝毫的他念,顷刻被对方寻出破绽。 “少主,我们”左归林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墨,看他一人面对全天下的武林高手却越战越勇,心中对他的敬重愈多了几分。 易雪扬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道:“左叔叔是要我也寻个由头出手么?”像是在问却又像早就有这种想法。 “少主,此人太过锋锐,若是活着离开,江湖武林将永无宁日,而少主也将多一个不世大敌!”心中虽然敬重萧墨,但是决不允许对少主有威胁的人活着,“若是少主碍于情面,便由老夫出手也是一样,老夫年纪大了,名声这些东西向来是当个屁的。” 易雪扬眼睛仍旧落在萧墨身上,“若是今天被围攻的是我,叔叔觉得我会死在这儿吗?” “自然不会,以少主的武功断然不会折在这些草包手里,而且属下等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救少主出去。”左归林想也不想便答道。 易雪扬端起身边的茶,像是看戏一般,静静的说道:“那你觉得萧墨和我比差在哪儿呢?” 这可难倒左归林了,沉吟许久,答道:“老夫眼拙,那萧墨与少主各有所长,可谓不分伯仲。” 易雪扬笑道:“既然他们杀不了我,又凭什么杀萧墨呢?可笑那些武林人士还企图用尸体堆死萧墨,既然他早晚离开,我们又何必和萧墨撕破脸呢?” “少主英明,是老夫鲁莽了!”左归林一听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这萧墨若是死在这儿倒真有些可惜了,只可惜他与少主生来便是对头,不然定会惺惺相惜,成为知己。 “我佛慈悲!” 智真手中熟铁棒力道一棒强过一棒,像是惊涛拍岸连绵不绝,萧墨伤口崩裂,先前几十招还能勉强打个平手,越到后边力气越是不足,几乎连刀都快拿不稳了。 “弟兄们,你们看那恶贼已经支撑不住了,等我们去助智真大师一臂之力!” 说完便有五六个人提着兵器蹑手蹑脚朝萧墨摸过去,萧墨已然察觉,只是智真攻势太猛,自己无暇分shen。 “恶贼,受死吧!” 一对子母连环钩朝着萧墨锁骨钩来,迅如疾风,势若奔雷,偏偏又在萧墨与智真斗力的紧要关头,无从闪避。 拼着受了智真七成功力,朝着旁边一闪,只听“哗”的一声,左肩膀立刻皮开肉绽,被子母连环钩抓下一块肉去,鲜血刹那间浸透萧墨全身。 智真那一棒力道刚猛无比,虽然被卸去了三成,但是这七成醇厚的功力仍旧让萧墨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膝一软,用刀杵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冷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智善大师身上,艰难的抬起左手,用满是鲜血的袖子擦了擦脸,这一下脸上的血却愈发的多了,半跪的地方已然被血染红了一片,嘲讽道:“老和尚,这下你怎么不卖弄你的慈悲了?” 智善大师一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各位施主都且住手吧!” “哼,这个魔头杀害泰山上数百英雄好汉,方才又有百余人惨死在他的手下,若不将他千刀万剐,如何对得起满天亡灵!”此时的江湖豪杰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忌他是少林方丈。 “噗!” 一直站在孟弦秋身边的凤舞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脸上晶莹的泪水将衣襟都染透了,终于冲开了穴道。 “都给我听着,谁要是敢杀他,帝师一脉必将倾尽一生之力搅动天下风云,让江湖武林尸山血海,永世不得安宁!”凤舞脸色惨白,冰蓝色的眸子如万古寒冰,凄厉的声音久久回荡,像是千万把寒剑直击心灵,让人感到莫名的寒意。 萧墨抬头,终是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如雪的绝美女子,她方才震开穴道伤及了奇经八脉,脸色有些惨白,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有愤怒也有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玄衣如墨的高贵公子,此时竟然倒在了血泊里,没有一个人救他,哪怕是一句话个眼神。 “今日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本姑娘都记下了,他在此受到的屈辱,我必将百倍千倍朝你们讨回来,从今天过后,你们会后悔没有死在君山之上!”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是凤舞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却让人入坠冰窖般寒冷,一个眼神,让人灵魂都跟着颤栗,人们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绝美的姑娘怎会给人如此恐怖的感觉。 “帝师!” 这两个字给了世人太多的震撼,你可以得罪整个武林,甚至可以得罪一个王朝,但是千万不要招惹帝师,因为他们哪怕是一个人,都能是千军万马。 二十多年前,北燕联合西夏吐蕃等袭掠雍凉十二州,那一夜帝师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站在长安城头,独自面对八十万联军。 那一夜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夜过后八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五十多万,明明可以趁着大好局势一举东进并吞大华全部疆域的联军却突然宣布撤兵。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至今仍是一个谜,那五十多万大军回去之后也绝口不提那晚发生的事情,只要别人一问起,都像是见了恶鬼一般,没过多久那些刀口舔血的士兵竟有数万人莫名其妙的发疯,口里含糊的念着“鬼c妖魔c饶命”之类的字眼,其余的也是病的病死的死,五十多万人竟少有活过十年的。 这件事虽是口口相传,但是帝师一脉的威名却是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人心中,只要有帝师一脉的辅佐,便是一个草包也能开疆拓土c建国立业。 这个美到几近梦幻的姑娘说自己是帝师一脉,竟然没有一个人置疑,因为那举世无双的气势c因为那俯瞰苍生的眼神。 一听到凤舞的话,竟然没人再敢朝萧墨出手。 萧墨对着凤舞凄然一笑,像是在感激终于有人肯站在自己身边。 “你个混蛋,还笑,你是我谁啊,要你替我做主,点我穴道”凤舞看到萧墨这一笑,抑制不住眼眶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也顾不得擦一擦。 “你是本王打算一生守护的人!”萧墨杵着九环大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与凤舞遥遥相对,明明虚弱无力的几个字却说得铿锵有力。 这十二字不知让多少深闺少女c武林巾帼心神荡漾,世上的女子都想做凤舞,被那武功才情盖世无双的长安王宠着c护着,但是这世上却也只有一个凤舞,能在萧墨危急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来支持他,哪怕是以身为盾,也护他刀剑无伤。 “你个混蛋,现在还想着欺负本姑娘,那你就好好活着,不然就保护不了本姑娘了,知道吗?你要是死了本姑娘还得给你报仇,多麻烦啊!”凤舞破涕为笑,绝美的脸上挤出了甜甜的笑容,冰冷的眸子也变得温和起来。 叶婉卿一声叹息,终是和他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阿弥陀佛,老僧酿成大错,再无脸面留在此处,告辞了!”智善禅师一声长叹,本以为可以度化世人,不想却度不了眼前一人。 “和尚,你说的大错是不是没有杀了本王,以至于死了这么多人?”萧墨冷冷问道。 智善大师背对着萧墨,佝偻的脊梁竟然变得坚tg起来,“老僧一心以为施主能悔过向善,不想却因一念之差害了这么多性命,早知如此,老僧便是犯下杀戒,死后坠下十八层地狱也要将施主正法!” “到现在还认为是本王错了吗?”萧墨厉声问道。 “杀生害命,便是罪过!”智善大师背对着萧墨,只说了这么八个字,然后带领着少林弟子离开了,慧能回头看了萧墨凤舞一眼,合掌行了一礼,也离开了。 “哈哈哈”萧墨仰天大笑,错了,真的错了吗,自己不过是想活下来啊。 曾玄衣如墨笑傲江湖,也曾长歌而行风流倜傥,到头来不过是黯然神伤,亲手一刀一剑破开了人心,见到的却是丑恶不堪。 自己一直在追寻的是什么,现在愈发的迷茫了,是要继续杀么?可是现在却连提起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的鲜血都快流干了,眼皮也越来越重,只想找个无人打搅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永远不醒来才好。 那个白衣若雪的女孩挣开上前拉住她的孟弦秋,朝他冲过来,“萧墨,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不要睡啊,我马上就过来了!” 这时候,天空飞来数十个黑点,越来越显眼,须臾间,那黑点隔得更近了,像是几十只黑色的大鸟,朝着君山顶上飞来。 来势极快,几乎可以用瞬息千里来形容,越发的近了,离地面只有四五丈的高度,这才看清原来是巨大的黑色风筝,每一个风筝上都有一个黑衣人,有男有女。 还不等人们反应过来,只见他们朝君山上投下几枚弹丸,刚落到人们头顶就“轰”的一声炸开,巨大的力道生生将几个人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见识到了这黑色弹丸的巨大威力,人们不敢硬扛,都四下逃窜,哭喊惨叫声响成一片,君山顶上一片混乱。 忽然间,风筝上垂下一条绳索,飞快的缠绕上萧墨的腰,再往上一拽,萧墨直接飞了起来,被拉到了半空中。 “弟兄们,萧墨要逃,可不能让他走了,不然后患无穷!” 也不消他说,几乎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萧墨被救走,那么参与此事的人后半生将会是一场噩梦。 只见无数轻功高绝的人腾空而起,想把萧墨扯下来,谁知道那些风筝上的人却拿出弩箭朝他们射过来,只听到一阵“咚咚”落地的声音,那些腾空飞起的英雄好汉被一一射落在地。 “恶贼受死!” 一个红衣女子冲出人群,拿出连环弩朝着萧墨接连射出了三箭,人们认得,正是刚才萧墨饶她一命的云大娘,三枚弩箭刚射上天空,一道白绫快如闪电,直冲而上,竟然卷住了弩箭,倏地折返,朝着云大娘砸过去。 “啊!” 一声惨叫,云大娘美艳的脸上被弩箭划出三条深可见骨的口子,云大娘捂着脸嚎叫不止,鲜血顺着指缝冒出来,怎样也止不住。 “贼妇人,方才饶你一条性命,你却恩将仇报,他不杀女人,本姑娘可没这规矩!”凤舞怒斥,一双眼睛冷厉无比,这世上怎么大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转个身便忘了恩情。 刚想对云大娘下手,只见十几件兵器朝着萧墨掷去,忙撇下云大娘,施展凤凰于飞身法,朝着天空飞去,白绫舞动,“叮叮当当”一阵响,将那些兵器尽数截下。 正在下坠的时候,忽然唐靖君弯弓搭箭,一支箭羽“咻”的一声从凤舞眼前划过,竟然射断了绑着萧墨的那条绳子,凤舞正在下落,也顾不得真气冲撞伤及肺腑,强行提一口真气,再度往上。 手一探,接住落下来的萧墨,按住他后背的手用力一推,萧墨再度往上飞去,这时天空中又飞下一条绳子,拴住萧墨,将他拉了回去。 “凤舞”萧墨几乎没有力气喊出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只模糊看到那雪白的身影缓缓的坠落,远处的孟弦秋发了疯似的朝她冲过去。 凤舞震开穴道本就受了内伤,刚刚又逆转真气,现在内力在体内激荡不已,五脏六腑如刀绞般疼痛,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落在地上,人们都恶狠狠的围着她,若不是这个女子,萧墨早已经死了,此时恨不得一拥而上将她乱刀分尸。 孟弦秋拨开众人,来到凤舞身边,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武林高手,那些武林高手被这刀一般的目光扫中,不自禁的往后退去,一来是谁也不愿跟新上任的丐帮帮主为敌,二来凤舞身为帝师,又有几个敢真去招惹。 凤舞抬眼看看天空中已经远去的黑影,从此天高地阔,任凭遨游,今日的耻辱也会百倍千倍的找这些人讨回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不禁一阵心疼,刚刚只是扶了萧墨一把,自己的手就已经被鲜血染透,那他该是流了多少血,该有多疼。 凤舞冷冷的看着满山的武林豪杰,最后目光落在了唐靖君身上,冷冷道:“从今日起,帝师将全力辅佐长安王,洗雪今日之耻,你们一个个动过手的c在背后暗算的,本姑娘都记下了,你们最好将脖子洗干净,等着一一登门拜访!” 众武林豪杰吓得双腿发软,就连唐靖君也浑身发凉,一个萧墨便杀得他们心惊胆颤,再多一个帝师,今后怕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江南烟雨凉,晚秋伤 第二十六章 江南烟雨凉,晚秋伤 细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金陵显得安静了许多,平日里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撑着伞赶路的行人,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场雨让江南变得有些清冷,大家都缩在家里不肯出门。 长安王宫却比往常人更多了些,三天前的深夜七十二个黑衣人簇拥着一辆马车回宫之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皇帝便派下三千禁军将长安王宫牢牢护住,宫中的几十个太医都被从温暖的被窝里叫了出来,马不停蹄的赶往长安王宫。 三天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皇帝每日下朝之后便直奔长安王宫,到傍晚方才离去,前来探视的王公大臣不论品阶高低一律不准入内,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嘉华宫里,柔和的烛光被秋风拂动,牵动着淡淡的光影,大大小小三百个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恭恭敬敬的伺候着,映入眼帘的是一顶明黄色的帐幔。 暮色微凉,一袭一袭的流苏轻轻的摆动着,雕花软榻上躺着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俊逸无双的脸庞有些苍白,眼睛紧紧的闭着,好看的睫毛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床边伺候着三个太医,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些天可把他们累坏了,二三十个太医轮番守着,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将长安王的病况拟定成册,送到皇帝手中。 他们每个人的心都像悬在半空中,皇帝不止一次发火,若是长安王醒不过来,便灭了所有人九族陪葬,只是长安王实在伤得太重了,被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就连心口都变凉了,若不是那雄浑的内力吊着,恐怕那一口气也没了。 太医们急忙喂下五六颗极品大还丹,推拿针刺,用尽了各种办法才将命给保住,细细一看,便是他们行医多年也吓傻了,长安王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好肉,右肋上是一条二指宽的伤口,从腋下到小腹,隐隐都能看见肚肠了,左肩上被人撕下了拳头大小一块肉,雪白的骨头就这样露了出来,至于身上其他伤口更是密密麻麻,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人敢对长安王这样的天潢贵胄下此毒手,如此温文儒雅的绝世少年又是怎样忍下这比死还难熬的痛苦的。 一个身穿粉色罗裙的绝美少女在两个宫女的伺候下缓缓朝床榻走来,脸上布满浓浓的疲惫,一双温柔的眼睛里也满是血丝。 “各位医官,长安王怎么样了?”萧涵轻声问道,生怕惊扰了昏睡不醒的弟弟。 三个太医赶忙翻身行礼,一人答道:“回公主,幸得九爷功力深厚,脉象渐趋平稳,性命已无大碍,现在只需静静守着等候醒转便是了!” “辛苦各位太医了!”萧涵的脸上这才缓和了些,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走到床边,静静的看着萧墨,帮他理了理头发,婆娑着那苍白的脸 ,泪水像是断了线。 “公主殿下,您这三天里只休息了两三个时辰,送来饭菜也没有动过,您还是先下去歇着吧,这里有老臣们守着尽可放心!” 就连太医也看不下去了,平日里温和善良的若华公主自从知道长安王受伤回来,便发了疯似的赶往长安王宫,日夜守着,怎么劝也不肯离开。 皇帝闻言盛怒,扬言她若不去休息,便将伺候在嘉华店的宫女太监尽皆杀了,萧涵这才勉强吃些东西c小憩一会儿,可是半个时辰之后仍旧到萧墨床边守着。 “没事,不守在这孩子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不用管我,我没事。”萧涵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弟弟,每次出去总要让自己担惊受怕,这傻孩子,不管长多大都不让姐姐省心。 “外边儿下着雨,你们再去抱一床锦被来,莫要受了凉!”萧涵对采薇采莲吩咐道,两个侍女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公主只顾担心长安王的身体,却从不想着自己,看她这副样子,真叫人心疼。 抱来锦被,萧涵给萧墨盖上,亲手掖好被角,又痴痴的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如前两天一样,一坐便是一天,众人不禁叹道,长安王可要快些醒来啊,如此下去,不等他醒过来萧涵倒先倒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太医也已经换了一批,采薇采莲已经困得不行回去休息了,可萧涵仍旧坐在萧墨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 屋外的雨依旧滴滴答答,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终于,萧墨的眼皮抖了两下,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始终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萧涵大喜过望,拉过困倦得不行的太医,欢喜的喊道:“太医,太医,他醒了,你快看看!” 太医们的瞌睡也瞬间跑得一干二净,赶忙凑到床边给萧墨把脉,脸上的凝重之色也逐渐变为欣喜,彼此商量了几句,躬身道:“长安王洪福齐天,已经没事了,只要加以调养便可恢复如初,臣等这就进宫禀报皇上!” 说完一个太医匆忙离开,另外两个赶忙写方子吩咐太监去抓药煎药,萧墨蠕动着苍白的嘴唇,强挤出一抹微笑,叫了声:“姐,让你担心了!” 萧涵再也控制不住泪水,轻轻抓起萧墨的手,啜泣道:“傻孩子,别说话,好好躺着,等你好了姐姐再来和你算账!” “姐,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在我身边的,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太累了,睁不开眼睛,想叫你,也喊不出声!” 萧墨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看着姐姐憔悴的脸,不知有多心疼,从小到大,姐姐把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给了自己,便是看到自己摔破膝盖都要在一旁偷偷抹泪,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道姐姐担心成什么样了。 “傻孩子,别说话,姐都知道,你叫姐姐,姐姐都听到了,所以才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怕你看不到姐姐害怕,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嘴上虽然说着没事,但是眼泪仍旧止不住的往下滚落,嘴角好不容易挤出的笑意也显得苦涩。 萧墨强忍着疼痛,抬起手给萧涵擦了擦泪水,喉咙哽咽,说不出一句话,这辈子欠姐姐的太多了。 “皇上驾到!” 过了一阵子,嘉华宫外传来了董清平的宣谕,紧接着是皇帝的轻叱“叫什么,不知道墨儿现在需要安心静养么?”然后是董清平的请罪声,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也托了萧墨的福免于跪拜行礼。 皇帝急匆匆的赶来,摆了摆手,止住了萧涵和几个太医的行礼,看他行色匆匆,头上连金龙冠都没有戴,只穿着件薄衫,想来是已经睡下,听到太医的禀报便急急忙忙的从龙榻上爬起来赶到长安王宫。 “墨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萧涵看到父皇前来,赶忙让开一个位置,皇帝坐在萧涵的地方,看着萧墨急切的问道。 萧墨急欲起身行礼,皇帝连忙制止,亲手扶着他躺好,萧墨这才说道:“劳父皇挂念,儿臣惶恐。现在已无大碍,修养一阵子便可恢复如初,不会耽误十月北巡边防的。” 皇帝摆了摆手,颇有些责备的说道:“北巡的事先不提,养好身体再说,什么北巡不北巡的,只要墨儿你没事就好了。只恨那群逆贼,敢将朕的皇子伤成这样,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王法!明日朕便下旨,着令各州郡派兵剿除江湖叛贼,给你报仇!” “父皇,万万不可!”萧墨猛烈的咳嗽起来,强撑着坐起来,扯动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急切的说道,“父皇,这是儿臣与他们的私人恩怨,万不可将朝廷牵扯进去。一来会使民心不稳,导致时局动荡,二来父皇因儿臣区区一介亲王便大兴兵戈,恐引天下非议,三来周边各国皆虎视眈眈,若轻易调动州郡兵马剿除武林人士,若是他们趁虚而入,必将得不偿失,还请父皇三思!” 皇帝沉吟许久,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竟也迷茫了,叹了口气,拍了拍萧墨的手,说道:“也罢,既然你自己都不愿父皇出兵,那便交给你自己解决了,只是父皇提醒你,万不可姑息手软,江湖草莽都是些忘恩负义之辈,你今日放过他们,明日他们就能潜进你的王宫对你行刺暗杀。” 皇帝缓缓起身,给萧墨盖好被子,转身对三个太医说道:“长安王虽然醒了,但仍旧不可懈怠,长安王的药方病况依旧每日抄录一份送到朕御书房来,若有丝毫闪失,朕要你们脑袋!” “臣等遵旨!”三个太医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疑义。 “涵儿,你也回去休息吧,看你都成什么样了!”皇帝看到萧涵这样子,既是心疼又是生气,自己最疼爱的便是这一双儿女,偏偏又是他们最不让人省心。 萧涵盈盈一拜,道:“儿臣遵旨,这便回去!” 皇帝点了点头,起驾回宫,众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也松了口气,长安王醒了,他们也不用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这般狠心,连长安王这样的大好人都忍心伤成这样。 “姐,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萧墨实在心疼姐姐这副模样,赶忙叫她回去休息,萧涵本来不愿意走,但是架不住萧墨又是威胁又是装可怜,只得回宫去,许诺明天再来看他。 随后又让太医宫女们尽都下去休息,看他们犹豫的样子,知道是怕皇帝怪他们擅离职守,摆了摆手说若是皇上问起,自己一力承当便是了,自己昏迷这几日也是辛苦他们日夜守候,如今已然醒过来,再让他们守着也是于心不安,太监宫女们这才敢放心离开。 嘉华宫变得冷清起来,偌大的宫殿中唯有跳动的烛火昭示着这座寂寥的宫殿里还有一丝生机,萧墨斜靠在床头,想着这些天来的经历,恍若隔世一般,若是自己真的一觉不醒,不知道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惊鸿c紫陌!” 萧墨沉沉的叫道,声音落下不久,两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了床榻前,一个是萧墨的贴身侍卫惊鸿,另一个是一个娇俏的女子,一头浅紫色的长发显得妖娆梦幻,她一出现,冰冷的气息便充斥了整个嘉华宫。 “本王希望听你们解释一下,那天为什么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个时辰?”萧墨疲惫的目光中多出了些许怒气,紫陌和惊鸿二人跟随他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可这次却险些让他万劫不复。 紫陌和惊鸿二人同时跪下,紫陌头低低的伏了下去,“九爷,那日属下等本来按已定时辰出发,但是遇到了绊子,那群人武功不弱,死门弟兄多有负伤,因此迟误了接应九爷的大事,属下万死不能赎罪!” 惊鸿紫陌的能力他自然是有数的,虽然他们口上说着“武功不弱”,但是想想便知道肯定是一流的高手,他们也是九死一生才赶到君山,萧墨无力的摆了摆手,道:“罢了,都起来吧,下次将功折罪便是了!” “多谢九爷不杀之恩!” “凤舞怎么样了?”萧墨看似随口的询问,言语里却是满含着关切。 紫陌犹豫着没有回答,惊鸿瞟了她一眼,拱手答道:“凤姑娘被丐帮帮主护着,也没人敢伤她,之后便回到了桃花源,想来没什么大碍,请九爷放心!” 萧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紫陌冰冷的眸子里透过一丝肃杀,拱手道:“九爷,属下等已经查明,此次通风报信,耽搁属下等接应九爷的人正是” 还不等紫陌说完,萧墨就摆了摆手,止住了她,玩味的笑道:“有时候鹰鹫发现草地上的兔子,不立刻捕杀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为了借这只兔子引出更多的猎物,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属下会密切关注那人的动向!” 萧墨摇了摇头,叹道:“你并没有明白,本王要你做的不是密切关注,只有确定四周安全的时候,缩在洞里的兔子才会出来觅食,不是么?” “是,九爷!”紫陌对于萧墨的话向来是没有丝毫犹疑的,在她心目中,萧墨便是她的神,萧墨的话便是她的圣旨。 萧墨一声叹息,看着眼前这个紫发的孤傲女孩,“本王很多时候都在想,将你留在死门,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是不是害了你!” 紫陌一听这话,眼眶一红,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萧墨一个劲儿的叩头,“九爷,属下知道这次犯了大错,纵然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为过,只求九爷不要赶属下走,属下生是九爷的人,死是九爷的鬼,九爷若是还不解气,一刀杀了属下便好,求九爷不要赶属下走!” 萧墨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哭笑不得,只恨自己下不了床,不能亲手将她扶起来,给一旁的惊鸿使了个眼色,惊鸿将她扶了起来,紫陌泪眼朦胧的看着萧墨,满脸的委屈。 萧墨摇了摇头,笑道:“本王不是要赶你走,而是在想,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孩,大都在深闺绣花鸟,要么就是成群趁着春好时登山游玩,吵着父母爱郎买脂粉绸缎更是常事,而本王却要你整天打打杀杀的,这样太委屈你了。” 紫陌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属下不觉得委屈,属下这条命是九爷救的,此生能留在九爷身边给九爷做事,便是最幸运的事了。” 生死门创建于三年前,由颜夕主掌生门三十六人,又各自再统辖三十六人,以此环环相扣,形成了一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而死门的首领则是眼前这个紫发的女孩,不过十八岁,是萧墨从一个被沙匪劫掠的荒村捡回来的,统领的死门七十二人司掌刺杀和各种隐秘任务。 “傻丫头,你哪能一辈子当杀手啊,你该有自己的生活的!”萧墨苦笑。 紫陌眼神愈发坚定了,淡紫色的长发扎成马尾,显得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属下这辈子就希望站在九爷身旁,为九爷扫除一切敌人,为九爷挡下一切射来的暗箭,这就是紫陌希望的生活,此生足矣!” 萧墨一声叹息,不知是欣慰还是心酸,摆了摆手,道:“你们也下去歇着吧,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惊鸿和紫陌两人对视一眼,缓缓退了出去,嘉华宫中又只剩下了寂静,让人发疯的寂静,而萧墨似乎习惯了这种寂静,就这样斜靠在床上,深邃的目光静静的看着黑暗的角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听着屋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也不知她的伤怎么样了,桃花源那里下雨没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半盏清茶赋闲情 第二十七章 半盏清茶赋闲情 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盼来了日头,洋洋洒洒的阳光铺洒在金陵城中,红砖碧瓦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金碧辉煌,朱雀街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店家纷纷打开门户招徕客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长安王宫占地十余亩的后花园里,繁花似锦c争奇斗艳,都是各地进贡上来的珍奇异种,哪怕是天气转凉也不曾凋谢,萧墨躺在一张紫檀木雕花软椅上,右手拿着一本《黄帝阴符经》,左手轻拈着一个紫玉茶杯,一举一动优雅潇洒至极。 温暖的阳光洒在那身锦缎黑衣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温柔的眉眼噙着浅浅的笑意,让人看一眼便不禁沉醉其中。 “九爷,外边风大,把这貂裘盖上,免得受凉!”纳兰寒韵抱着一袭雪白的斗篷轻轻来到萧墨身边,细心的给他盖上,连边角也一一掖好。 萧墨浅浅的皱了下眉,也不看她,目光依旧落在书上,品了一口茶说道:“下次不要用这雪绒貂裘了,换些锦缎的便好!” “是!”纳兰寒韵轻声答道,他说的话向来是不容置疑的。 “这雪绒貂生在极北苦寒之地,只有怀孕的母貂腋下才能取到两小撮细绒,而取下这两小撮细绒之后纵然捕猎者留那母貂一命,母貂也会因为身体虚弱和刚出生的小貂一起冻死。正因如此,捕猎者不会那般仁慈,一只貂儿从皮到肉能捞到上千两银子,而做一袭貂裘却要取数百只母貂性命,世人穷奢极欲,却是造孽了些。” “奴婢知错了,今后那些王公大臣们再送来,奴婢一概拒绝了!”纳兰寒韵偷看一眼悠闲安适的九爷,不曾想到那日血染君山的长安王心中却还有这般柔软的一面,细细一想,那些貂儿又有什么错呢,的确是太可怜了。 萧墨随口问道:“这袭貂裘是谁送的?” “回九爷的话,听路总管说是淮阴侯送来的。” 萧墨放下茶杯,轻轻抚过这貂裘,果然是柔软暖和,单是轻轻抚过便觉得十分舒服,领襟上嵌着十余粒小拇指指尖大小的乳白珍珠,袍边是金丝绣成的百花图纹,内衬是冰蚕缫丝绣女织成的,这么一袭貂裘,少说也要数十万两黄金。 “淮阴侯倒也是会做人,出手也阔绰。”萧墨笑道,只是纳兰寒韵却是怎么也看不明白这笑里的韵味。 “在本王养伤这些天,还有哪些人送礼了?” “回九爷的话,王公大臣们大都送了,安国公送了六百年的雪域灵芝c金紫光禄大夫送了长白山千年雪参c端明殿大学士送的天山五彩雪莲c户部尚书送了藏边极品虫草c潞阳侯送来极北之地的寒玉石实在太多了,婢子也记不清楚了。” 纳兰寒韵一一数道,这些东西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此时却被当做杂物一般堆在库房里,或许萧墨这辈子也不会瞧一眼。 萧墨听完后冷笑道:“百姓遭灾逢难的时候要他们给点银子赈济比放他们血还难,现在随便一出手就是价值千金万金的宝物,朝廷的风气是该整治一下了。” 这时候一道雪白的身影在天空留下一道绝美的倩影,带着丝丝馨香,落在了萧墨身边,衣角卷起的几片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起,又轻轻落下。 纳兰寒韵吓得花容失色,就要惊呼“刺客”,萧墨倒是毫不惊讶,摆了摆手止住了纳兰寒韵,“穿过十几重宫墙竟然没一个人发现,那几百侍卫平日里太惯着他们,愈发散漫了,倒也该罚。” 纳兰寒韵一愣,九爷的脸上 虽然时常挂着温柔的笑意,这些天来倒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惬意自然。 绝美少女嘟了嘟嘴,白了他一眼,“一个王宫修这么大干嘛,你住得了吗,害本姑娘找了好久。” 还不等萧墨说话,凤舞的眼睛落在了纳兰寒韵身上,眼睛一亮,饶有兴致的走到纳兰寒韵面前,嬉笑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竟然给你做了贴身婢女,艳福不浅啊!” “你若是愿意,也可以给本王做个贴身丫头!”萧墨反唇相讥,不落下风。 “这么嚣张,伤好利索了?本姑娘还没找你算账呢,那天谁准你点本姑娘穴道的?给脸了?”凤舞将萧墨身边一张摆茶水糕点的小案几上的东西毫不客气的推到一边,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脸凑到萧墨面前,质问道。 纳兰寒韵吓了一大跳,当朝礼制极为严苛,女子需恪守礼仪纲常,不说精通诗词歌赋至少举止也该落落大方,可是这个女孩虽美貌绝伦,却满口粗话,一点也不像良家女子,也不知道九爷是怎么结识的。 “有么?本王怎么不记得了!”萧墨一脸迷茫的看着凤舞,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要不要本姑娘给你长长记性啊?” 凤舞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再度浮现到那张绝美的脸上,看得纳兰寒韵毛骨悚然,连忙说道:“九爷,到喝药的时辰了,奴婢这就去药监看看药熬好了没!”盈盈一拜,匆忙离开。 “你吓到人家了!”凤舞一来书是看不成了,将书合好放在膝盖上专心致志的品起茶来。 凤舞一嘟嘴,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讥诮道:“怎么?心疼了?” “怎么?吃醋了?”萧墨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凤舞机会。 凤舞俏脸一红,捡起案几上的一粒松仁丢进嘴里,细细咀嚼,把脸转向一边,直接不搭理萧墨,萧墨看着她的背影,只是觉得好笑。 “若华公主到!” 只听一声宣谕,萧墨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何更浓郁了些,凤舞大惊,跳下地去,就要回避,萧墨轻轻放下茶杯,道:“那是本王的亲姐姐,你见见也无妨!” 正在凤舞犹豫的时候,萧涵已经由采薇采莲伺候着走进了花园,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萧墨身旁的白衣绝美女子,以她的聪明才智哪能猜不到这是谁,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萧涵上前给萧墨递了个询问的眼神,谁知道萧墨直接无视,自顾自的在那里品茶,萧涵只好上前细细打量凤舞,凤舞被她一看,刹那间羞得满脸通红,吞吞吐吐的叫了声:“公主” 萧涵一把拉住了凤舞的手,轻笑道:“和萧墨一般叫我姐姐便好了,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噗!”萧墨刚喝进去的一口茶一下子喷了出来,转过头愣愣的看了姐姐一眼,弱弱的问道:“姐,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一家人了?” “就你话多,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好好躺着!”萧涵白了他一眼,怪不得别的年纪比他小许多的皇子都纳了好几个侧妃,连小皇子都能满地跑了,而他现在连个王妃都没有。 凤舞一看萧墨在姐姐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禁心情大好,真是天道有循环,一物降一物啊,拉着萧涵的手就撒起娇来:“姐,我叫凤舞,你以后叫我小舞就好!” 萧涵则是越看越满意,人长得漂亮又客气有礼,这时两个太监搬来两把椅子,萧涵和凤舞在旁边坐了,二女自顾自的聊起天来,把萧墨晾在了一边。 凤舞竟然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变得温和有礼,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给萧涵讲宫外的花花世界如何有趣好玩,萧涵听得入了迷,对她也是越来越满意;而萧涵就给凤舞讲些萧墨小时候的糗事,逗得凤舞前仰后抬c花枝招展,看着旁边一脸无辜的萧墨笑得合不拢嘴。 萧墨满脑门黑线,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留下凤舞,让她在姐姐面前害羞一下,谁知道自己手里的茶都还没凉,她就跟姐姐好得跟什么一样,二十年的弟弟竟然成了姐姐逗乐的笑料,女人心还真是深不可测。 “九爷,药熬好了,您趁热喝!”这时候纳兰寒韵端着一个白玉碗盛着热腾腾的汤药站在了萧墨身边,萧墨一看那黑黢黢的汤药就皱起了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刺鼻味道,挡也挡不住。 纳兰寒韵以为是萧墨嫌药太烫,轻轻舀起一匙,放在嘴边吹了吹,缓缓递到萧墨嘴边,道:“九爷,现在不烫了!” 一边的凤舞本来和萧涵聊得正高兴,眼角余光瞧到这一幕,笑声戛然而止,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嘟起一张嘴看着萧墨到底喝不喝。 萧墨没有直接喝,而是伸手接过汤匙,道:“本王自己来便好!” 看着半匙药在翠玉汤匙里竟然看不到匙底,萧墨迟迟喝不下口去,萧涵何等聪明,走上前去接过纳兰寒韵手里的药碗,递给凤舞,说道:“萧墨从小到大最怕喝药,小时候每次喝药的时候都哭得跟什么似的,还得我满院子追着他跑,现在他长大了,我是追不上了,要不就由小舞来喂他喝吧!” 凤舞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接了过来,脸一别,只伸个手过去,药碗递到萧墨面前,一句话也不说,萧墨斜斜看了凤舞一眼,毫不留情的吐了个字出来——“烫!” 凤舞瞪了他一眼,端过药碗,捏着鼻子用力的吹了几下,又递到萧墨面前,萧墨看了一眼,再度吐了一个字出来——“苦!” “苦它赖我啊?你要再不喝本姑娘可没这么好脾气,趁你动弹不得把你摁在椅子上直接灌,你信不?”凤舞努力装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凑在萧墨面前恶狠狠的说道。 萧涵温婉一笑,也是心疼弟弟,唤过采薇,接过一个食盒,一边打开一边说道:“萧墨从小每次喝药都要吃姐姐做的蜜饯,这次也带了,快点喝,凉了便不好了!” 萧墨这才接过药碗,用汤匙搅了搅,像是面对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样,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饮而尽,喝完之后马上扔下碗,抓起几粒蜜饯扔进口中。 纳兰寒韵看得呆了,没想到武功才情冠绝天下的长安王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虽然平日里喝药推三阻四,一碗药总要盯着看好久才能喝下去,但是今天倒是头回见到竟然要姐姐哄着才肯喝的场景。 萧涵看到萧墨喝下去这才放心,拉着凤舞的手说道:“过几天便是重阳节了,皇室旧例这一天皇亲要齐聚御花园赏菊宴饮,小舞便跟着萧墨一起到皇宫走走吧,这几日就权且在长安王宫住下,姐姐也能有个人陪着聊聊天!” “好的,就听姐姐的!”凤舞毫不犹豫,甜甜的笑着答应了。 萧涵越看凤舞越是满意, “姐姐就不打扰你俩了,先回宫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们。” 也不管凤舞满脸通红,与萧墨叮嘱几句后便带着两个婢女离开了,凤舞揉了揉通红的脸颊,偷偷看了萧墨一眼,暗自庆幸他没有注意到自己。 萧涵刚走,门外又传来宣谕声——“十一皇子c十四皇子到!” 凤舞连一黑,斜睨了萧墨一眼,问道:“怎么这么多人来?” 萧墨“唔”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以前倒也没有,或许是知道你来了吧!这两个皇子人不错,见见也无妨!” 还不等凤舞说话,花园门外并肩走进两个锦衣少年,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细细一看与萧墨倒有几分相似。 走在左边的是十一皇子萧琦,右边是十四皇子萧睿,两人应该是在门外yu到了萧涵,大致知道了凤舞的事情,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朝着凤舞c萧墨深深作了一揖,萧琦抢着说道:“听闻九哥在府中修养,以为寂寞难耐,与十四弟前来探望,不想却有王嫂作陪,我俩倒是多虑了。” “你俩哪里是来陪本王,分明是被父皇逼着读书烦闷腻味了,这才找个由头出宫来,扯谎却也不脸红!”萧墨也丝毫不客气,揭穿了二人的小心思。 凤舞俏脸一红,心中暗恼,这萧墨怎的也不辩驳两句,不过看到萧墨的姐姐与皇弟都将自己当做了长安王妃,心中也隐隐泛甜,如吃了蜜一般。 萧睿看萧墨竟然直接就拆穿了他俩,撇了撇嘴道:“九哥太过精明,好生没趣,不与你多说话。”转过头对凤舞说道,“王嫂是第一次到金陵吧?想来九哥一直躺在床榻上不曾带王嫂出去游玩过,今日得空,我兄弟二人就带王嫂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凤舞虽然平日里潇洒不羁,但是听他们一口一个“王嫂”的叫着也不禁双颊发烫,瞪了一眼萧墨,想让他帮自己解围,谁知道他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喝着茶。 心念一转,想着他既然置身事外倒不如气他一气,盈盈一笑道:“本姑娘正有此心,奈何你们九哥卧病在床,不得其便,今日便想与两位皇子外出一遭,不知王爷意下如何?”说完一双美眸略带挑衅的落到了萧墨的身上。 萧墨将茶杯一举,纳兰寒韵轻轻接过,含笑着对凤舞说道:“早些回来,莫在花街柳巷流连,染上一身酒臭俗气!” “九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感情咱哥俩就只会去花街柳巷么?”萧琦一听这话老大的不乐意,这九哥的嘴也太毒了。 “你怎么知道是花街柳巷,难道一同去过?”凤舞何等聪明,逮着萧墨的话柄反诘。 萧墨还没来得及还口,萧琦萧睿两兄弟满脸惊讶,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治得住智近乎妖的萧墨,萧琦赶忙应和道:“王嫂可不要误会我们,往常都是九哥一人去的,我们兄弟俩可没有同流合污。” “是么?” 凤舞似笑非笑的盯着萧墨看,萧墨没来由的后背发凉c毛骨悚然,轻咳一声,看着旁边好整以暇看热闹的兄弟俩,悠然的说道:“你俩不安好心,怕你们把本王的人拐跑了,等本王伤好了亲自带她去逛便是,今天不给!” 萧琦萧睿兄弟俩撇了撇嘴,心中不禁鄙视萧墨反复无常,和他互相寒暄了几句,便也告辞了,走之前千叮万嘱,一定要萧墨带王嫂参加重阳节宴会,萧墨则是含笑着答应。 凤舞见他们走远,摆了摆手,懒洋洋的坐下,“你这后花园可真是热闹,拜访的人接踵而至,怕是再等一会儿连皇帝都来了,本姑娘可受不了这些礼节,先去歇息了。” 萧墨也不强留,转首对纳兰寒韵道:“嘉华宫是本王寝宫,你领凤姑娘在邻近的苍梧宫住下吧,派六十名宫女太监前去伺候。” “是!” 纳兰寒韵躬身一福,果真端庄淑雅无比,素手轻抬,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凤舞下去了。 萧墨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凤舞离开的背影,心中忖道:若是有凤舞在,那枯燥重阳宴也会多些趣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冲天香阵,满园尽芳华 九月重阳,天高云淡c金风送爽,家家户户的百姓都登高远眺c赏菊品酒,于高处遍插茱萸遥寄情思,一派和乐的景象。 这一日早早的,一驾马车从长安王宫驶出,穿过重重宫门,朝御花园而去,如往常一般,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皇宫内苑畅行无阻,无数的奴婢侍卫见到这辆马车都恭恭敬敬的行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御花园门外,驾车的汉子跳下车去,摆好杌凳,轻轻的掀开帘子,躬身站在一旁。 先出来的是凤舞,今天她穿了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飞蝶氅衣,裙摆一层淡薄如雾笼泄绢纱,耳边缀一副缨络耳坠,平添一份淡雅之气,用一根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玉兰簪,显得清新美丽却又落落大方。 凤舞下得马车后,车里又伸出一只羊脂白玉般温润的手,凤舞抬手牵住,小心翼翼的扶那人下车来,皇宫大内灵丹妙药无数,御医的手段更是能生死人肉白骨,加之萧墨本身内功醇厚,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调养,已经能由人扶着下地走路了。 他今天穿着一件墨色对襟窄袖长袍,袖口纹着金线祥云,腰间系着一条墨色云纹宽边锦带,头上簪着镶碧鎏金紫玉冠,披着一袭金丝锦绣沧海龙腾的黑色斗篷,含着浅浅的笑意,举手投足间优雅而潇洒,丰神俊朗之间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凤舞和萧墨相携着走入了御花园内,见惯了江南繁华的凤舞也不由得暗暗赞叹,果然是天家威仪,其壮阔秀丽是寻常园林不及万一的。 淼淼的池水旷远雅逸,流水蜿蜒曲折,深容藏幽,清澈的水中游着大大小小金色的鲤鱼,岸上山石嶙峋,古木成荫,绿竹花卉亦是处处可见,长廊迂回曲折,假山怪石依傍而歇,貌若松散的亭台楼阁各具神韵。 踏过层层叠叠的汉白玉阶栏,绕过往复环绕的曲折回廊,已然置身恢宏大气c庄严肃穆宫殿楼宇之中。 一路上无数的宫娥太监朝着萧墨行礼问安,眼神中皆带着疑惑与惊奇,长安王往日进宫都是独自一人,今天身边怎么多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女子,细细一想却都了然于心,不禁艳羡。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到了一座园林外边,只见那园子恢宏大气c庄严肃穆,门首匾额上题着“秋意浓”三字,门两边是一副鎏金黑底的对联:“满眼奇观皆入画,一园丽景尽为诗。” 进得园中,只见满园金黄,秋风吹过,万千黄叶漫天飞舞,萧瑟凄凉不禁涌上心头,园中早搭了一座大露台,张搭明黄色帐幕,四周环伺宫女侍卫。 露台正前方两盆大菊华傲然怒放,数百朵小菊华环绕簇拥,争奇斗艳,一派佳境,东边是一簇白菊,花白胜雪,西面花黄如金,阳光照耀下黄白相映c香气清新沁人,御花园里大大小小的菊华形态不一,各具神韵,似孔雀开屏c似银河落地c似蛟龙探海,仙容窈窕,妙趣横生。 萧墨因身上有伤,车夫一路上放马缓行,因此来得迟了些,到得此处,露台上已经坐满了人,正中是身穿明黄色衮服龙袍的皇帝,与他并肩而坐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美妇人,雍容华贵,举止端庄,正是凤御天下的皇后娘娘,皇帝左边席位是一应皇子和朝中直系亲王及其家眷,右边席位是各位公主和后宫妃嫔等。 萧墨携着凤舞缓步朝丹犀走去,所坐之人无不艳羡,虽不知这白衣女子是何人,但是这般清丽脱俗的面容c举世无双的气质,也只有这般飘然若仙的女子才配得上优雅高贵至极的长安王。 萧墨到丹犀下就要下拜行礼,皇帝满脸的笑意,摆手迭声道:“墨儿你身上还有伤,就不必行礼了,朕还想着你若还不来朕便派人去接你呢,来了便好,来了便好!” 萧墨躬身谢恩,此时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凤舞身上,饶是见惯了天下美人,也不禁心中赞叹:世间竟有此等佳人! 只是凤舞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萧墨身边,也不跪拜行礼,一双美目只是灼灼的盯着皇帝看,皇帝不禁有些恼怒:这是哪里来的女子,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萧墨哪能没看出皇帝的不悦,只是要凤舞跪拜行礼他却做不来,刚想出声解释,皇帝便沉声问道:“墨儿,这位姑娘是谁啊?” 还不等萧墨回答,坐在左边上首的太子爷萧瀚便抢到丹犀中间,躬身答道:“回父皇,儿臣知道,这位想必就是帝师传人,于君山之上维护九弟的那位姑娘了吧!” 听到“帝师”二字,皇帝本来满脸的笑意沉下去了几分,摆摆手让萧瀚回自己的座上去,威严凛冽的目光盯着凤舞看了许久,问道:“你的师傅是孤星寒?” “是!”凤舞依旧盯着皇帝,目光没有丝毫的闪避,毫不犹豫的回答,“民女凤舞见过皇上!”只是躬身行礼,并不曾跪拜,皇帝看了萧墨一眼,也不好多说什么。 皇帝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太监在右首末座加了一副座头,萧墨拱手道:“父皇,凤舞初来皇宫,恐不知礼节冲撞了父皇,儿臣斗胆请父皇准许她与儿臣坐处一席。” 皇帝一愣,倒还是头一次见萧墨如此维护一个女子,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好拒绝,点点头算是许了,萧墨谢过恩后领着凤舞到了左首第二个位置坐下。 陆芊语那双柔美的眼睛不由得变得冰冷,看着萧墨旁边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孩,自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比起她的妖媚,人们似乎更喜欢那清新纯洁的凤舞。 正思忖间,一队队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摆上了各色精致的点心果品,每副座头后边都伺立着一个彩衣宫女,手捧着重阳节必饮的菊华酒。 摆上精美的重阳糕之后,凤舞那小馋猫一样的眼睛朝萧墨瞟了瞟,那意思分明是在问:“可以吃了么?” 萧墨微微摇了摇头,眼角余光朝着皇帝指了指,皇帝都还没开金口,谁敢先动,凤舞颓丧的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萧墨宠溺的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等父皇先动过之后我们便可以吃了,这些都是你的。” 唇间的热气带着浅浅淡淡的香气吹入了凤舞的耳朵,凤舞的心不由得跳得快了些,满脸通红的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好。 这些小动作当然逃不过高座在上的皇帝的眼睛,他皱了皱眉, “墨儿,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萧墨起身,恭恭敬敬的回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的伤势已无大碍,再将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才好了些,摆了摆手让萧墨坐下回话,不必如此多礼免得牵动伤口。 这时候陆芊语起身朝着皇帝盈盈一拜,道:“父皇,臣媳本不愿坏了父皇的雅兴,但有一事不吐不快,还望父皇应允!” 皇帝颇为诧异,这个平日里恪守礼节c温婉贤淑的太子妃从来不会在宴会上多说话,今天却怎么大反常态,遂点了点头,表示但说无妨。 陆芊语施了一礼,眼睛看向了凤舞,多了几分阴翳,问道:“今日是皇家宴会,来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妃子家眷,不知道凤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来到此地,可莫要坏了礼数,传出去有辱皇家颜面!” 皇帝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疑问,看向了萧墨,萧涵的眉心已经紧紧锁起,这陆芊语分明就是想借凤舞来为难萧墨,只希望皇帝不要怪罪才好。 萧墨本来也没打算管陆芊语要说什么,只是听到她竟然扯到凤舞身上,一双深邃的眸子不禁冷了下来,凤舞哪能不知道陆芊语话里的意思,刚想起身辩驳几句,他伸手拉住了她,自己起身道:“父皇,凤舞与儿臣相识多年,有过多次救命的恩情,特带她来此拜谒父皇,未及通禀还请父皇恕罪。” 此时太子萧瀚起身,皮笑肉不笑,“九弟此言差矣,若是有恩,赏赐些金银财帛便也就够了,父皇的龙颜岂是这等下贱草民说见便能见的,岂不大损皇家威仪。父皇,儿臣斗胆,请求将这卑贱草民乱棍赶出,莫要失了天家体统。” 萧墨冷哼一声,弯腰轻轻拉起凤舞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萧瀚,冷冷道:“太子这一口一个‘下贱草民’说本王的正宫王妃,才是有失天家体统吧!”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萧墨,凤舞更是像傻了一样看着萧墨俊朗冷傲的侧脸,他说什么? 每个人的面色各不相同,有如萧涵等人欢喜的,有如陆芊语一般愤怒嫉恨的,也有如萧瀚这样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的。 这金陵城中谁不知道,长安王是何等的眼高于顶,多少王公贵女c富家千金苦等数年都难见他一面,邻国的公主不远万里来到金陵却被他拒之门外,若是有姑娘远远的望着了长安王的背影,回家也能高兴得几晚睡不着觉。 无论是皇帝还是萧涵不知多少次想要给他找一个温婉淑德的正宫王妃,可是都被他一口回绝了,不想他竟然早就有了妃子,如何不让人惊讶,这要是传出去,不知多少深闺少女要芳心寸裂了。 皇帝一拍几案,怒道:“放肆,你是朕的儿子,天下尊贵无比的长安王,立妃一事是你一句话就作数的吗?你的妃子要么是邻国的公主要么是王公的千金,这女子一介白身,如何配得上你的身份!”本来颓丧的萧瀚和陆芊语一听到皇帝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细细的听着。 凤舞听到萧墨的话本来还晕晕乎乎的,见到皇帝这般姿态,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就要开口,萧墨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给她施了个眼色,对皇帝说道:“启禀父皇,论样貌,她是万中无一的倾国之色;论才学,她不输儿臣半分;论德行,她心地善良c知书达理;若说身份么,她是帝师一脉。以此种种,做儿臣的正宫王妃并不曾辱没了孩儿,便是儿臣的母妃不一样也是一介白身么?” 萧墨目光炯炯,盯着盛怒的皇帝,皇帝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娘娘瞟了一眼皇帝微微发颤的脸颊,知道他是又想起了早逝的萧墨母妃,赶忙出声斥责萧墨道:“长安王注意你的言辞,这是你对皇上说话的态度么?” 皇后娘娘是太子生母,二十年前皇帝独宠萧墨的母妃,二十年后又将萧墨捧上了天,她如何不嫉恨。 萧墨眉毛一挑,颇有几分不屑,争锋相对,“请问皇后,本王的言辞又如何无礼了?这一字一句有何谬误么?” 这一句话倒是封住了皇后的嘴。 “好了,这事便先搁下,日后再细说,现在谁若敢再提起,朕不饶他!”皇帝沉吟了许久,还是选择了站在萧墨一边。 便是寻常百姓家娶亲也要经过纳彩c问名c纳吉c纳征c请期c亲迎六步,至于皇家大婚,礼节则是更加繁琐,前前后后要花去一年之久,而萧墨这随随便便一句便定了一品亲王王妃,若要细细追究起来,萧墨便是不死也要扒层皮,太子皇后等人本就抓着此处想为难萧墨一把,谁知道皇帝竟然一句话就带过了,只得老老实实的坐下。 萧墨回头看了一眼凤舞,温柔一笑,拉着她坐下,这段小事倒是没有影响众人赏菊品酒的心情,不一会儿舞乐上来,彩衣翩翩c舞姿曼妙,乐师抚琴而歌c越女斜抱琵琶,歌舞升平之间倒也一派祥和。 “九弟真是智计无双,次次都能绝地逢生c化险为夷!”隔着一张桌子,太子萧瀚探过头来,端起一杯酒敬萧墨。 “哪及得上太子手眼通天,让本王防不胜防!”萧墨对于他敬的那杯酒不闻不问,像是没看见一样,萧瀚尴尬至极,自己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只得怏怏坐下,独自喝着闷酒,陆芊语暗骂萧瀚一句“草包”,连个正脸都不稀罕给他,明知道萧墨不会接他的酒,非要自讨没趣,真是蠢到不可救药。 妖媚入骨的她撩了撩耳边的秀发,转过头细细打量着凤舞,柔声道:“妹妹真是好福气,能做得长安王宫的主母,这些年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入主王宫可都没那份福气呢!” “那是自然,太子妃还真是慧眼如炬!” 凤舞毫不客气,直接就承认了,这倒是让陆芊语也为难了,若是凤舞谦让客套一番,她还有办法让凤舞下不来台,谁知道她一开口就把话给堵死了,让她准备好的一箩筐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心中不禁郁闷,这一男一女还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萧墨心中不禁好笑,这夫妻俩好好活着不行么,非要没话找话,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也懒得去管那两人,剥了一个橘子,小心的掰下一瓣来递给凤舞。 本以为凤舞会用手来接,但是她双手抓着重阳糕,只好把嘴凑了过来,本来是递给凤舞的,这下倒成了喂她了。 “长安王伉俪情深,真是恩爱无比啊!”三皇子在旁边啧啧称羡。 “少年夫妻真是甜得发腻了!”对面的昭和公主满脸的羡慕,哪个少女不思春,何况是萧墨这等才情无双的翩翩少年。 “好一对珠联璧合的绝世佳人!” “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能恩爱如此,私底下还不知道怎样的如胶似漆呢!” “” 本来无意的一个举动倒让满座的皇子公主羡慕不已,这下倒让凤舞满脸尴尬,脸颊微微发烫,含糊的吃了几口桂花糕,一双眼睛盯着脚底下不敢抬起来,“凤舞啊凤舞,真是没出息,大庭广众用嘴去接干什么啊,真是丢脸!”心中不禁暗暗骂自己。 萧墨倒还好,悠闲的坐在那里喝着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旁边的陆芊语满脸怨愤,一口将面前的菊华酒喝了个底朝天,就想起身告辞,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皇后朝她施了个眼色,让她安心坐下,起身摆摆手吩咐歌舞退下,躬身朝皇帝禀奏道:“皇上,前些日子龟兹国进贡来两头西域雄狮,一直养在御花园里,不如今日叫狮奴牵出来给大伙儿开开眼界如何?” 皇帝点点头,道:“也好,整日的歌舞却也烦腻了,弄些新鲜玩意儿也不错!” “是!” 当即便有太监前去宣召,露台上的杂物被挪开,腾出中间一大块空地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波诡云谲,人心似海深 不片刻,便见到十几个军士抬着一个巨大的铁笼朝着露台走来,前面是两个赤一着上身的健硕汉子,铁笼是小臂粗细的生铁棒子焊成,笼里是两头威武的雄狮子,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出犀利而又威严的光芒,此时正在笼中懒洋洋的踱步,时不时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舔脸上的尘土。 “哐当!” 巨大的铁笼稳稳的落在了露台中央,大华境内不生狮子,众位皇子公主看得眼睛都直了,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等威猛的畜生。 “吼!” 一头狮子朝着笼外一声咆哮,吓得众人心惊胆颤,三魂七魄俱飞天外,隔得近的七皇子竟然吓得尖叫了出来,若不是碍于皇帝在场,早撒腿跑了。 “朕早年听闻,西域各国大都驯养这畜生,沙场交战之时由狮奴驱赶着作前锋,攻城拔寨无往不利,今日一见果然威风凛凛,方信所言不虚!”皇帝也是头一次见到,赞叹不已。 皇后啧啧称奇,点指着笼里的狮子说道:“这畜生可放出来瞧瞧么?” 其中一个狮奴躬身下拜,禀奏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畜生凶狠得厉害,当初为了捕到这两头畜生,可是死了三四个老猎人,更有十几个壮汉负伤,若是凶性大发,我兄弟两人怕是制止不住,若是伤了皇上c娘娘和众位皇子公主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颇有些不悦,撇嘴愤愤道:“在这笼中却有什么好看的!” “皇后莫要小孩子气,这畜生凶恶异常,若是放出牢笼伤着人如何是好?”皇帝皱了皱眉,轻声指责,皇后也不敢触怒龙颜,不再提此事。 这时只见一个狮奴手中提着一条长鞭子,另一只手托着一块血淋淋的肉脯,将肉脯往笼子里一扔,鞭子在空中抽出霹雳一般的声响,只见两只狮子一声咆哮,同时跃起,朝着那块肉脯抢去。 刹那间那两只狮子已经扑在了一起,互不相让,咆哮声像是晴空响起的霹雳,震得人头皮发麻,雪白的獠牙像是明晃晃的刀子一样,各扯着肉脯的一端,都不松口。 半蹲着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对方,鼻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吐气声,忽然,左边那头狮子嘴上叼着肉脯,一跃而起,朝着右边那头狮子扑了过去。 “嘭!” 一声闷雷一般的响声,两头狮子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闷哼,肉脯被撕成了两半,两头狮子也落在了铁笼里,滚了两转,爬起来靠着笼壁,将口中的半截带血的肉脯吞下去,目光刀子一般凛冽,鬃毛上还沾染着肉脯上的血迹,显得狰狞可怖。 “吼!” 又是一声咆哮,两头狮子不约而同的扑在了一起,一口锋利的牙齿不住的撕咬,数百斤重的铁笼子竟然被震得“哗哗”作响。 皇后咽了一口唾沫,拍了拍胸口,幸亏刚刚没有将这两头畜生放出来,要是这爪子拍在人身上,不得扯下一块肉来么! 萧瀚夫妇也被惊得不轻,连眼皮都在忍不住发颤,至于其他的皇子公主,则大都惊叫连连,有的甚至闭上眼睛瑟瑟发抖。 萧墨看了看身边的凤舞,她虽然不惧怕这两头畜生,但是看到这般凶残的场景也不禁有些反感,一口喝光了菊华酒,杯子一搁,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再看对面的姐姐,她一张绝美的脸已经有些苍白,萧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准备起身向皇帝告辞,带二女离开。 忽然,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牢笼上的铁锁竟然被狮子撞飞,砸在了露台上,居然砸出拳头大小的一个坑。 铁门“哐”的一声被两头发狂的狮子撞开,众人尖叫声惊天动地,也顾不得皇帝皇后在场,屁滚尿流四下奔逃。 两个狮奴大惊失色,驯养这畜生好几年,从没见他们如此发狂,今天当着皇帝的面竟然出了此等差错,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两人提着鞭子就到了笼子门口,想要把狮子堵住,鞭子“啪啪”作响,在狮子的背上c头上抽出了道道血印,可是依然阻挡不住两头发狂的狮子。 两头狮子一跃而出,一头狮子扑倒了一个人,几乎同时,两张大口咬下,只听见“噗哧”一声,两个狮奴甚至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活生生的咬死。 “啊!” 惨叫声响成一片,更有胆小些的公主被吓得昏倒了过去,桌上的果盘点心散落一地,露台之上一片混乱。 “护驾,快宣御林军护驾!”董清平高声呼喊,挡在了皇帝身前,太子夫妇两个也退到了皇帝身边。 萧墨一把拉起凤舞,往后退了两步,暗暗运起真气在手中,见到对面的姐姐已经被三四个宫女太监护着躲到了皇帝身边,这才放心了些 两头狮子见了血变得愈发的凶狂,凛冽的目光不知为何落在了凤舞的身上,咆哮一声扑了过来。 “啊呀!” 萧涵一声惊叫,吓得几乎闭上了眼睛。 就连皇帝也大惊失色,以为两头狮子的目标是萧墨,“墨儿快走!”一声惊呼,恨不得奔到萧墨身边将他拉过来。 “父皇不要出声,免得将狮子引过来了,您万金之躯不容有失啊!”陆芊语急切的说道。 萧墨拉起凤舞,脚下一点,二人齐齐跃起三尺高,向后腾挪,狮子扑了个空,将桌上的杯盘碗盏搅得七零八落,再度咆哮着朝二人扑来。 凤舞沉声道:“你身上伤还没好,快走,我应付得了!” 萧墨抓着凤舞的手愈发紧了,右手一挥,将一面屏风拍了过去,砸在了狮子的身上,扼住了来势,优雅高贵之间自有豪情千丈,“若是你挣得开本王的手,本王离开又如何!” 凤舞转首看了一眼那俊雅至极的侧脸,心中顿时觉得很温暖c很甜,绝美的脸颊泛起丝丝笑意,手同样也紧了几分。 袖中射出一道利箭一样的白绫,刹那间在空中挽出朵朵白花,“呼”的一下打在了狮子的身上,那两百多斤的畜生竟然被这轻飘飘的白绫打得翻滚了出去,在露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狮子愈发愤怒,前身半伏在地上,一双爪子交替着在露台地板上扒拉着,地板竟然被抓出了深深的爪痕,纵横交错c触目惊心。 另一头狮子避过萧墨,也朝着凤舞扑过去,萧墨侧身一脚“鸳鸯连环腿”,踢在了狮子的身上,只听见“轰”的一声,露台都被砸得震颤了几下。 “好,墨儿好功夫,杀了这两头畜生,朕有重赏!”皇帝看到爱子武功如此精湛,心中欢喜不已 这时候御林军也已经赶来,将皇帝c皇后c萧涵和太子夫妇里三层外三层牢牢的护住,并护送余下的皇子公主离开。 这时候两头狮子都已经发了狂,一股脑儿的朝着凤舞冲过去,萧墨眉心微微一皱,心下狐疑,“自己与凤舞站在一处,为何这两头畜生只奔着凤舞而去?”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两头狮子一前一左朝着凤舞扑过去,凤舞手中白绫舞动,像是倒挂在天际的匹练,将狮子的脖子牢牢的缠住,一身白色长裙随风而舞,潇洒无双。 “吼!” 那狮子仿佛通了灵性一般,反口咬住白绫,目露凶光,死死的扯着,凤舞饶是武功绝顶,但毕竟一介女流,论起力气怎么及得过一头狮子。 几乎同时,另一只狮子也扑了过来,萧墨牵着的凤舞的手微微往后一带,凤舞整个人向后移开几尺,萧墨挥掌就朝那狮子拍去。 “嘶!” 萧墨腰肋下那条二指余宽的伤口还不曾痊愈,如今抬掌运气扯动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嘭!” 结结实实的一掌拍在狮子的脖颈处,哀嚎一声,砸落到地上,鼻孔中发出浓重的喘气声,四肢不停的抽搐,眼睛鼻孔耳朵不住的渗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长安王,小心啊!” 重重守护之中的陆芊语忽然一声惊呼,被另一头狮子牵引着的凤舞不由得转过头来,只这失神的空当,那头被牵着的狮子一口将缠绕它脖颈的白绫撕成粉碎。 半蹲蓄力之后一跃而起朝着凤舞扑过来,狮子扑兔何等迅猛,几乎一眨眼就能跃出一两丈远,等凤舞看到萧墨安然无恙,回过头去的时候,那头狮子已经到了面前。 正想一掌拍过去,忽然感觉一股温柔的内力推过来,白衣若雪,轻飘飘的飞落开去。 墨色玄衣挡在了自己前面,俊逸潇洒的身影如擎天撼地一般伟岸,狮子一爪拍在他的后背,只听见一身轻哼,嘴角登时溢出一丝鲜血。 “你个混蛋,伤还没好你知不知道!”凤舞身形一展,像是一只凤凰鸟,快若闪电,一手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指尖真气流转,飞快的点出七八下。 只听见“嗖嗖”的几声,血雾飞溅,那头狮子在半空中来不及落下竟然就已经被七八道剑气洞穿,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半声便砸落到地上,再无声息。 凤舞缓缓落到地上,也不多说话,骈指如飞,点住了萧墨身上几处大穴,免得真气激荡伤及肺腑,一股温和的内力源源不断朝着萧墨身上流去。 “墨儿,你怎么样了?” 皇帝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朝着萧墨跑去,谁人敢去阻拦,一把拉开还在给萧墨输送内力的凤舞,扶起萧墨,眼睛里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的威严肃穆。 萧墨见到父皇推开凤舞,心中不悦,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父皇的话,并无什么大碍,只是身上仍旧有些旧伤,手脚不灵便才着了这畜生的道,不碍事的!” 皇帝点点头,亲自将萧墨扶起来,一双眼睛冷冷的扫过近百个侍卫和太监,又恢复了那君临天下的无双气度,“你们这群废物,要你们何用,都拉下去砍了!” 闻听此言,无人不胆战心惊,皇帝此时正当气头,谁敢开口劝谏,只有萧墨开口道:“父皇息怒,此事与他们无关,那狮子狂性大发也非常人所能预料,还请父皇饶恕他们吧!” 皇帝赶忙扶住爱子,轻轻一叹,道:“也罢,既是长安王为你们求情,朕便留下你们一条狗命,各自下去领一顿庭杖c罚三月薪俸!” “多谢皇上隆恩,多谢长安王!”百余个侍卫太监纷纷跪下磕头谢恩。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凤舞身上,一双睿智威严的眼睛却透出了几分冰冷,像是一只伏在阴暗处的野狼,站在一边的凤舞竟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墨儿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朕再派几个御医到长安王宫伺候着,你的身子可万不能再受伤了!”皇帝一声叹息,想要对萧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凤舞身上,摇了摇头离开了此处,董清平连忙跟了上去。 萧涵上前拉起萧墨的手,一双眼睛早已经蒙上了水雾,无论是关心或是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皇后对着萧墨冷冷一笑,由两个贴身宫女伺候着离开了。 陆芊语看了萧墨一眼,叹了口气,许是失望c许是无奈,准备和太子一起离开,只是萧墨却叫住了她。 “太子妃算无遗策,本王甘拜下风!” 陆芊语面色一沉,透出几许挣扎,终是没有回头,只是柔声说道:“长安王多虑了,芊语一介女流,哪懂什么算计,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修养,莫要误了北巡才好!” 说完便和太子一起离开了,就在将要出门的时候,萧瀚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萧墨正冷冷的看着那夫妻二人,那冰冷萧肃的眼神让萧瀚的灵魂都跟着颤抖了一下,赶忙转过头去,走出数百步远心里才稍踏实了些。 陆芊语瞟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萧瀚,心中一阵凄然,太子果真是草包一个,方才明明胜了萧墨一筹,他却自作聪明回头一望,这不正说明自己心中有鬼么,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优势顷刻之间便烟消云散。 “那凤舞算个什么东西!本宫得不到的,那个贱妮子凭什么得到,什么帝师,本宫倒要看看谁能辅佐出一个皇帝来!”陆芊语隔着院墙朝着园内冷冷的忘了一眼,心中暗暗的说道。 萧墨辞别了萧涵,与凤舞一起回到了长安王宫,嘉华宫里,凤舞小心翼翼的给萧墨上着伤药,指尖滑过萧墨白皙的后背,心中涟漪阵阵,一改往日的潇洒活泼,变得有些沉闷。 萧墨健硕白皙的身子上伤痕密布,层层叠叠,看得凤舞心疼不已,一直想着要为他挡下身后射来的暗箭,可是似乎永远都是他在不顾性命的护着自己,而自己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怎么了?”萧墨虽然背对着她,仍旧感觉到她有些心不在焉。 凤舞摇了摇头,小心的帮萧墨把上衣穿好,问道:“今天的事情有些诡异,你看出来了么?” 萧墨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那两头狮子无故发狂,露台之上那么多人,它们却独独攻击你,的确匪夷所思!” “狮子发狂可以是有人下了药,但是它们干嘛会无缘无故攻击我呢?”凤舞有些不解,今天是她第一次进宫,与宫里的人并没有什么仇怨交集,除非 四目相对,二人的聪慧远非常人可比,只一个眼神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 萧墨点了点头,“他们想要杀的根本不是你,而是本王,只是本王恰巧带你进宫,误打误撞让你钻了这个圈套。” “今天我们俩进宫之后所做的事情大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便是酒。每一桌的酒由自己单独的酒壶盛着,要做手脚并不难,只是他们忘了你重伤未愈不能饮酒,因此我们那一桌的酒只有我喝了。”凤舞只略一沉吟便想到了此事的关键。 萧墨看着窗外,天空有些阴翳,时不时灌进来的冷风让烛火微微摇晃,心下冰冷了些许,“以陆芊语的心计,自然不会算漏,便是真要害本王,也会留下后手!” “那就只剩下皇后了,这两头狮子从一开始便是她设的局,只是这局太过粗浅了些。”凤舞冷笑,浅蓝色的眸子里隐隐出现了几分玩味的色彩,“陆芊语明知道那头狮子伤不了你分毫,却放声呼喊,明面上是救你,实则是要将我引过来。我一分心必被那发狂的狮子占去上风,而她料定了你会反身过来救我,那畜生要不了你的命,她只是让皇帝记恨本姑娘罢了。这个女人,心思还真的是缜密无比,事发突然她却能想出这滴水不漏计策来,是个狠角色!” “金陵城中波诡云谲,勾心斗角丝毫不下于江湖,是这天下最肮脏的地方,走错一步,便将万劫不复!”萧墨沉沉的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过往成尘,以刀为吾名 第三十章 过往成尘,以刀为吾名 太原府是大华北方重镇,北据北燕c西北扼西夏,是大华抵御外敌第一道屏障,也是最后一道,城中镇守着大华首屈一指的名将顾景之,顾家六代为将,声名显赫,有他镇守此处,十几年来,北燕西夏虽有进犯之心却苦无破城之计。 顾景之据守太原,勤政爱民,虽然北方常年兵灾不断,但是太原府城中却是繁华依旧,不输中原之地多少。 时至晚秋,这时节北方的天儿已经冷下来,夹杂着霜雪的冷风刀子一样削割在肌肤上,街边匆匆的行人大都缩着脖子,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进棉衣里。 天刚蒙蒙亮,周记包子铺的门板刚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薄衫c蓬头垢面的人鬼也似的站到了门前,睡眼惺忪的周老汉被吓了一大跳,瞌睡也醒了七八分。 周老汉看这人灰头土脸,一头长发散披着,将一张脸都遮去了大半,一身满是尘土的衣服破了几个洞,斜背着三尺多长的物件儿,用布条严严实实的缠着,看模样约莫是北边逃难来的。 虽然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但是脊梁依旧笔直挺立,像是一把才出鞘的长刀,有撕裂苍茫天地的凛凛神威。 周老汉在太原城里营生多年,素来知道这种人食量奇大,一顿怕是能吃下三四十个包子,可是兜里比脸还干净几分,根本拿不出半文钱来,这些年周老汉不知道遇上多少,吃完一抹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又能怎么办。 “小哥,包子还没做呢,晚些来吧!”见到这种人周老汉一阵头疼,只求把他诳走才好 “我不要包子,让我进去喝口热水成吗?赶了一夜的路了!”那人的喉咙像是被火炭烫过一样,嘶哑到让人几乎辨不清他说的什么。 周老汉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这北边的晚上,天寒地冻的,便是火苗也能给冻成冰碴子,这人穿着两三层薄衫赶了一夜的路,也怪不容易。 身子往旁边略侧了下,让出一条路来,喃喃道:“希望观音菩萨看在老汉行善积德的份上,别又给我送来一个白吃白喝的主儿!” 一阵冷风吹来,灌进他的脖子里,冷得他浑身一颤,那黑衣男子点头道了声谢,跨进了店里。 周老汉带他到一张桌子旁坐下,提起炉子上烧着的水给他倒了一碗,然后又从笼屉里端出几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摆在他的面前,“这是昨儿个卖剩下的,你吃几个垫垫吧!”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嘶哑着嗓子说了句“多谢!”,先不吃那包子,而是端起盛热水的碗,捂在手里似乎是想暖暖那被冻僵的手,周老汉也不管他,到厨房自顾自的做今早要卖的包子去了。 过了好一阵,黑衣男子才端起热水凑到了嘴边,“咕噜咕噜”几声,只见到喉咙蠕动几下,大半碗水直接被他喝得干干净净。 周老汉从厨房探个头出来,说道:“炉子上的水壶里还有,要喝自个儿倒,我这里腾不开手!” 黑衣男子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放在了桌上,摇摇头,嘶着嗓子说道:“请问镇北王府怎么去?” 周老汉愣了一下,还真是个怪人,在这大冷天儿赶了一夜的路,只是喝了一碗水就要走,伸出一根手指头遥指道:“顺着这条街往东走,第二个岔路口左拐,直走一段便见着了!”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句,转身便出了门去,周老汉看着桌上那一枚铜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赶忙追出门去,对着那黑衣男子的背影喊道:“小哥,时辰还早,你再坐会儿吧,外边儿天寒地冻的!” 那黑衣男子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夹杂着冰粒子的冷风穿过大街小巷,发出“呜呜”的声音,天还是黑沉沉的,一身黑衣几乎融入了这苍茫的寒夜里,孤傲的身影像是一把出鞘的长刀,似乎要划破这寥寥的黑夜。 这座城,只剩下了凛冽的风声,黑衣男子越走越远,终于和远处的黑暗冰冷融为一体,从远古洪荒走来,却又消失在渺远的未来。 寒风,萧萧瑟瑟 周老汉叹着气摇摇头,将桌上的包子和水碗收起来,继续做他的包子去了。 黑衣男子沿着周老汉说的路一直来到王府门前,守门的几个侍卫正躲在耳房里向火喝酒,这么冷的天,料想也没人会来闹事,谁会傻愣愣的守在门口。 黑衣男子到了门前,直接上前按住兽面吞头门环,“咚咚咚”的敲了三下,耳房里的守门侍卫惊觉,赶忙操着家伙冲出来,领头的上下打量黑衣男子一番,斥问道:“什么人?” “我要见镇北王!” 听到这嘶哑的声音,那几个守门侍卫心里都是一颤,领头的皱了皱眉,冷哼道:“你当你是谁!镇北王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快滚,免得爷爷们动手伤着你!” “我要见镇北王!” 没有多余的话,那黑衣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脸对着朱漆大门没有挪动半分。 “妈的,不识抬举,兄弟们,把他轰走!” 领头的侍卫见他不听劝阻,招呼了手下兄弟一声,四个人提着刀就朝着黑衣男子冲过去。 黑衣男子纹丝不动,依旧是对着那朱漆合页大门,像是睡着了一样,那侍卫也没想真的伤人,只想着把他赶走,手中的刀连着刀鞘一起朝着黑衣男子砸下去。 黑衣男子手一抬,稳稳接住落到肩头的刀,任凭那侍卫头领咬着牙使劲也夺不过来,“奶奶的,臭小子,你要再不松手,爷爷可就不客气了!” 寒光一闪,只听“噌”的一声,长刀被拔出,只留下刀鞘还在那黑衣男子手中,那侍卫头领喊了一声,挥刀就朝黑衣男子砍下去。 黑衣男子也不说话,握住刀鞘的手一挥,打在了那个侍卫的脸上,还不等他惨叫出声,势头一转,又向他的肚子砸去。 那侍卫吃痛,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肚子蜷在地上哀嚎不止。 其余三个见状大惊,互相使了个眼色,“噌噌噌”三声,拔出刀朝着黑衣男子砍过去,黑衣男子依旧面对着朱漆大门,纹丝不动,刀鞘向后一挥,不偏不倚正打中一个人的胸口,那侍卫直接摔了出去,“骨碌碌”的滚下了台阶。 左手一扬,十指像是钳子一样抓住了落到左肩肩头的刀刃,手上用力往后一送,刀把儿直接回推撞在了鼻子上,那侍卫登时眼冒金星,鼻子里汩汩的冒出鲜血,黑衣男子手一松,那人接连退后了好几步,摇摇晃晃站不稳当。 手中的刀鞘往后一送,只听见“噌”的一声,那从背后刺来的最后一把刀被送回了刀鞘,借着后劲那人连连后退滚下台阶,几个眨眼的功夫四个侍卫已经晕头转向。 “我要见镇北王!” 他第三次说道,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那侍卫头领捂着脸站了起来,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黑衣男子,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留下一句“等着!”便推门进了府里。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紧接着十几个手握长枪的军士鱼贯而出,将黑衣男子团团围住,紧接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被侍卫头领带着走到门边。 那人面容清瘦,一字浓须,深凹进去的眼眶嵌着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这便是太原留守c镇北王顾景之,戎马半生,大小战役数百场,亲手斩杀的敌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十三年前雁门关一战,坑杀二十万燕兵,从此天下闻名。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黑衣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大清早来本王的府邸作甚?”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望王爷赏口饭吃!”那嘶哑的声音像是磨盘转动发出的响声一样,连顾景之都是一愣。 “刚刚听说你一个人便打翻了本王四个侍卫,若是你真有本事,自己进得这扇门来,本王留你做个王府侍卫长又何妨!” 戎马半生,顾景之也不是以貌取人的粗浅之人,对于英雄豪杰最是敬重,虽在朝为官,却也结交了不少江湖侠士。 “好!” 沉沉的一个字才落下,那十几个军士互相望了一眼,提着长枪就朝黑衣男子刺去,十几杆长枪带着点点锐利的锋芒从四面八方朝他聚拢。 倏地,那黑衣男子平地腾起三尺高,在枪尖一点,只见到一道黑影飞速掠过,快到看不真切。 肘击c脚踢c膝撞c挥掌c出拳c戟指几乎一气呵成,仿佛浑身都是杀生利器,寒风萧瑟的门前,只听见“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十几个侍卫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惨叫不止。 顾景之看得呆了,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那张被披散的黑发遮掩了大半的脸上,分明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一招一式却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便是许多成名数十年的前辈人物也未必及他。 这样的绝代天骄他只见过一个,像是天上最璀璨的星辰,闪耀得同辈甚至是前辈都睁不开眼睛,也许再过几天就到太原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顾景之问道。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忘了,也许没有名字!” “那你自己取一个吧,在这留守府里上下也有不少人,没有名字怎么成?”许是人家有难言之隐,人家不说顾景之也绝不多问。 黑衣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明晃晃的长刀上面,像是找到了久违的故友,呆滞了许久,才讷讷的说道:“就以刀来做我的名字吧!” “刀?” 顾景之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却是愈发看不透这个人了。 天已经渐渐亮堂起来,可是风依旧在“呜呜”的叫着,空旷寂寥的街上平添了几分萧索,那黑衣男子披散着的头发不时被风吹起,露出那张刀削般倔强不屈的脸,还有那双茫然黯淡的眼睛。 “凌青,带他进去换身干净衣服,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后到书房来!”顾景之对身边一个三四十岁管家模样的人说道。 那人应了一声,带着黑衣男子便进去了,顾景之背负着双手看着那挺拔孤傲的背影,一双锐利的眼睛竟然也迷茫了,阅人无数的他看不透这个人,这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凌青安置好了那黑衣男子,到了书房,顾景之正在桌案前踱来踱去,凌青上前回禀道:“王爷,已经安排妥当了!” 顾景之点了点头,手指轻轻的划过那一字浓须,问道:“你怎么看?” 凌青似乎早就料到顾景之会问他,上前几步,靠近了顾景之,沉声说道:“王爷,依小人看来此人深不可测,府中侍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可是十几人却被他下撂倒,其武功之高当世怕找不到几人可与之匹敌。方才小人一路探他的底,可是这小子嘴巴严实得紧,只推说不记得,小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顾景之点了点头,沉吟道:“本王戎马半生,不知见过多少戴着层层面具的脸,这辈子自问只有两个人看不透,一个在金陵,另一个便是他!” “王爷,长安王北巡之日近了,为免出什么差池,要不要小人”凌青抬起手,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双眼盯着顾景之询问着他的意思。 顾景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知道本王明知他不简单为什么还要把他留下吗?”顾景之顿了顿,看着他满脸疑惑,继续说道,“看得见的敌人永远比那些躲在暗处的要好对付得多!” “是!”凌青应了一声,垂首站在一边。 “小王爷那边有什么军情么?”顾景之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了几下。 “回王爷的话,还是和前几日探子回报的一样,有不少军粮器械运往雁门关,北燕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怕是要动手了,咱们要不要向朝廷禀报?” 顾景之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看着窗外有些阴翳的天,萧瑟的风一刻也没有停过,依旧在“呜呜”的刮着,像是恶鬼在哭泣一样。 “皇上的心思别人不明白本王难道还看不透么?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关口,他会无缘无故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到这是非之地来?此次北巡不过是一个噱头,若是顺手击退了北燕来犯,那时他在朝廷或是天下的威望便一时无两,那个位置皇上为他准备了二十年,要让他坐上去便也顺理成章了,这盘棋,以天下苍生为赌注,真是大手笔啊!” “那咱们”凌青试探着问道。 “大华北有燕国c西北有西夏c西边是吐蕃诸部c西南是大理c东南沿海还有倭寇不时进犯,可谓四面皆敌,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仍能于乱世中屹立不倒,反而国力蒸蒸日上吗?”顾景之今天难得这么多话。 凌青摇了摇头,不敢揣测镇北王的心思。 “历朝历代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都会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边关兵力也是分派几人共同执掌,以致大敌来犯时各自为政失了战机。而当今圣上不同,用人不疑c疑人不用,登基伊始便撤去了尸位素餐的边防巡检司衙门,使边关诸将不再掣肘,本王手握三十万重兵镇守边关十几年他也从来没有多问一句。” 顾景之言语之中多了些敬畏,二十五年前,先帝弃长安南下之时国运何等衰微,大华王朝像是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灭掉,经过二十年励精图治,如今国库充盈c军备齐整,便是周边各国一齐进犯,大华也有一战之力,这样的皇帝若是放在一个太平世道下,必能成为千古一帝。 “那王爷的意思”凌青似乎明白了顾景之的意思,却又不是太透彻。 “咱们应该相信皇上的选择,若九爷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收复疆土c回归西京便有望了。”顾景之知道自己言语中犯了忌讳,遂不再说下去,双眼看着窗外,似乎多了些期待。 “这几日城中有什么异常么?”顾景之问道。 “回王爷的话,大的动静倒是没有,就是不少武林中人陆陆续续来了太原府,迄今怕是有百人了!” 顾景之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什么,将书扔到桌案上,吩咐道:“传本王令,从城外军营抽调两千精兵进城,加强守备,切莫让他们生出什么事端!” “是!” 凌青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偌大的书房只剩下顾景之一个人,他愣愣的看着窗外积压着惨淡愁云的天空,喃喃道:“要变天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 第三十一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 正值深秋,太原府外的汾河两an已然萧瑟一片,水草葱葱笼笼,河水很安静,几乎看不出来在流淌,倒映着两an成片的枫树的影子。 红叶飘飘扬扬的洒落,只留下伟岸挺拔的树干,一个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缓缓穿过这片林子,踩着厚厚的落叶,脚底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和尚在一棵高大的枫树前站定,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树上所剩无几的几片叶儿也被扯了下来,簌簌的飘落。 一片火红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和尚不慌不忙的伸出一只手,手掌刚展开,那片叶子就稳稳的落在他的手中,他细细的打量着这红叶的脉络纹理,轻轻一叹,宝相庄严若庙宇供奉的佛陀,“阿弥陀佛,本净明心非别处,唯在众生妄心中,既不能放下,何来自在?” 话音刚落,只听见“哗啦啦”的树叶扬起的声响,和尚周边枫叶飘飞,竟有九条人影窜出,将他团团围住,卷起的罡风将他月白的僧衣轻轻扬起,他面含浅笑,任纷纷扬扬的红叶落在肩头。 和尚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轻轻将手中的那片枫叶放下,双手合十,“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女施主,缘聚缘散自有因果,何故看不开,放不下呢?”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穿鲜艳长裙的奇丑女人,竟是苗疆的黑寡fu朱迎艳,她钮动着腰肢来到和尚身前,唾了一口,骂道:“此仇不报,老娘便是死了这双眼睛都闭不上,贼秃子,此地四下无人,倒不用摆出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杀人偿命,今日可没人救得了你!” 还不及慧能说话,那些个苗疆的高手便一拥而上,绰着兵器朝他掠去,慧能一声叹息,僧衣展动,腾空而上,真气流转,右手一指点出,迎面接住正前方砸过来的一条囚龙棒。 少林“大力金刚指”当真是名不虚传,一指过去竟然生生挡住了那力道万钧的棒子,手掌一翻,化作“达摩拳”,一拳打出, “嘭”的一声闷响,那使囚龙棒的苗疆高手直接倒飞了出去。 七般兵器从四面八方袭来,慧能袖袍一卷,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炯炯的目光若闪电一般明亮,干净纯粹到没有一丝瑕疵。 双手倏地张开,如大鹏展翅一般,至正至纯的少林真气在他身边流转,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他像是一个降临人间的佛陀,浑身散发着不可逼视的光彩,那七般兵器像是刺在了一堵墙上,再不能前进分毫。 “少林易筋经,果然了得!”就连黑寡fu也不禁赞叹。 只听慧能轻呼了一声“喃”,像是悬浮在空中的水泡忽然炸开,那七个人直接被震了出去,僧衣飘动,缓缓落在地上,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黑寡fu冷哼,拔出腰间的苗刀朝慧能掠过来,凛冽的刀风衬得这萧索的林子更阴冷了几分,奇丑的面庞更是透着如厉鬼一般的冷笑。 慧能侧身几尺,堪堪避过,黑寡fu反手一钩,本已经到慧能身后的苗刀急转势头,朝着慧能的后背划去,慧能往前一倾,脚下生风,急急的跨出两步,反手欲扣住黑寡fu握刀的手。 黑寡fu的武功也非寻常高手可比,闪身到了慧能身后,变划为刺,一双如蛤蟆般鼓出的眼睛里满是阴翳,她这套黑风逐日刀法一共四十九式,每一招都变幻无穷,一经施展便如层层叠叠的黑雾缭绕,让人无从破解。 慧能后发先至,先是施展“一苇渡江”身法,横挪出去几尺,手中念珠脱手而出,朝着黑寡fu面门射过去,那碧玉念珠是少林三宝之一,黑寡fu不敢轻视,手中苗刀向上一挑,欲将这念珠挡开。 不想眼前白影晃动,慧能竟然跟着念珠一同逼了过来。 “贼和尚,受死!” 黑寡fu不退反进,那夜枭一般尖利凄凉的声音在这汾河岸边久久回荡,只见慧能手一探,接过念珠,在黑寡fu面前虚晃一下,唬得黑寡fu头急急往后一仰,手里的刀不由得缩回了几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慧能朝后边轻飘飘的退回丈许远,伸手接过一片落叶,迦叶古佛拈花一笑般慈悲淡然,手指轻轻拈着那片绯红的枫叶,月白僧衣飘飘扬扬的舞动。 “贼和尚!” 黑寡fu咬牙切齿,手中的苗刀划过几道冷光,朝着慧能刺过来,慧能就拈着那片柔软的枫叶迎了上去,竟听到“叮叮当当”一连串交鸣声,那片轻若无物的叶儿竟然挡住了那精铁锻炼的苗刀。 只见两道人影在林间翩飞,慧能手拈枫叶使出了七十二绝技中的“斩魔剑”,脚下更是施展“一苇渡江”身法,眨眼之间已经互相拆解了十余招。 少林武功是天下正宗,易筋经更是内功至高经典,修成易筋经,丹田之中的内功根基之稳,无可撼动,练起其他武功来也可触类旁通,不说有一日十年之功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门内功艰深晦涩,修习殊为不易,须得堪破“我相c人相”,心中澄澈,不存争强好胜c修习武功之念,但是天下习武之人哪个不想着修习有成,便是遁入空门的和尚也免不了这等心思,因此真正修炼有成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慧能自幼在少林,练成之前从不曾下山来,修炼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七十二绝技更是高深莫测非比寻常武功可比,常人只将一门绝技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便能横行江湖,成为一方开宗立派的武学宗师。 那摔碑手柯岩只是练成了少林绝技演化出来的一门旁门武功就能在江湖享有盛誉,足见其精妙不凡,少林顶尖高手研习一生若能学得五六种,便可被奉为旷世奇才。 二十多年前江湖四大顶尖高手齐聚少林,讨教少林武学,当时的达摩院首座大悟禅师出关应对,一个人使出了三十八门少林绝技,惊艳天下人,谓之少林数百年来修成绝技最多的人,而慧能不过二十多岁,少林高深武学竟然也能信手拈来,只怕已经学会了十余种,如何不让人惊讶。 片刻间,慧能和黑寡fu已经交手三四十招,手中的红叶接连变换招式,真像极了一把绝世宝剑,任凭黑寡fu那黑风逐日刀法刁钻离奇,也近不了慧能的身。 “阿弥陀佛!” 慧能忽然倒飞出去三四尺远,一抬手,将手中的枫叶弹了出去,竟是少林“拈花指”,只听见“咻”的一声,那红叶离弦利箭一般朝着黑寡fu射去。 黑寡fu手中苗刀刚收回身前,只听到“叮”的一声轻响,在这空旷萧瑟的林子里头显得格外的刺耳,手里的苗刀竟然被震得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插在了树干上。 “佛曰:放下,自在!” 慧能双掌合十,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黑寡fu此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奇丑的脸上满是惊愕恐惧的神情,刚刚她和慧能一共交手四十九招,正好是一路“黑风逐日”刀法,而慧能在自己“收刀式”的时候弹出一片叶子将自己的刀击飞,不早一分,不晚一分。 这说明他早就对自己的刀法了如指掌,那日破庙自己暗施辣手偷袭才得以伤了慧能,若是真的单打独斗,自己怕是走不过十招,自己处处想将他置之死地,而那和尚却无半分伤人之心,这是何等的胸襟气魄。 黑寡fu双膝一软,朝着慧能的背影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夜枭般的喊声久久在满是落叶的树林中回荡,“我自知杀人太多,罪孽深重,幸得大师点化,感激不尽,从今往后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慧能没有回头,依稀听见他念了一句“善哉善哉”,那清瘦的月白身影汇入了这片萧瑟的林子里,绯红的落叶飘飘洒洒,河水懒懒的流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袭月白的僧衣,带着普济苍生的慈悲,带着一心的禅意,走入红尘。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是在地平线尽头看到了那座高ng巍峨的城池,雄峙在大华最北边,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战神,守卫着后面的这片土地,寒风萧瑟,不免有些凄凉。 放眼望去,满目萧然,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黄沙和枯草,远方是连绵起伏的被朦胧的雾气遮掩的群山的轮廓,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很单调,单调到只有黄褐两种暗淡的颜色。 不知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多久,在天的尽头走来了一道月白的身影,终于给这片空旷寂寥的原野添了些生气,他像是普渡世人的白衣佛子,嘴角永远挂着丝丝若有若无的悲天悯人的笑意。 在翻过一道小山丘时忽然眉心一紧,一个躺倒在山丘下的人映入了他的眼睛,更不多想,一跃而下,来到了那人身边,轻轻的扶起。 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面容清秀端庄,只是满脸的尘土,就连衣服也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也不知道在这荒原旷野躺了多久,浑身冰凉到刺骨。 慧能扣上了她手腕的脉门,还有丝丝缕缕微弱的跳动,慧能将她扶好,一股少林至纯的真气度进了那姑娘的身体里,冰凉的身子似乎暖和了些许。 慧能摸了摸她的头,有些烫手,赶忙脱下自己的袈裟将她牢牢的包裹住,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城池,一把抱起那小姑娘,运转起少林轻功,朝那里疾驰而去,这片空旷的原野上只留下了一道月白的残影。 那小姑娘终是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像是在飞一样,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再也不用那么害怕了,也不冷了。 “小施主,你醒了!”慧能察觉到怀里的姑娘动了一下,脚下仍旧没有停滞,略低了下头,问道。 “和尚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啊?”那比蚊虫还细小的声音始一脱口就消散在了呼啸的寒风里,她实在太累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已经忘记了一个人走了多久。 慧能抱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努力让她变得暖和起来,急切的说道:“小施主你生病了,小僧带你去城里找大夫,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小姑娘微微的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慧能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太原府城楼下,时至深秋,天黑得早,本来应该酉时关城门,但是天气太冷没什么人出入,守城官兵为图省事儿,城门已早早的关上了。 慧能站在城下喊道:“施主请开城门,小僧要进城去!” 也不知是他声音太小消散在了风里还是城上的官兵不想搭理他,久久没人回应,慧能低头看了看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姑娘,有些急了,用上了“少林狮子吼”朝着城楼上喊道:“施主请开城门,小僧有急事,要进城去!”浩浩荡荡的声音几乎响彻了半个太原府城,震得人双耳嗡嗡作响。 过了许久,城楼上才探出一个脑袋,守门的士兵从暖和的屋子里被喊出来,老大的不情愿,还没看清楚人便劈头盖脸的骂道:“哪个王八犊子,号丧啊,死了爹妈还是怎么的,非要这时候赶着进城!” 慧能不嗔不怒,扬声说道:“这位小施主染了风寒,不能耽搁,现在要带她进城找大夫,施主请行个方便吧!” 守门的瞥了他一眼,是个和尚,怀里还抱着个人,冷哼道:“原来是个花和尚,还抱着个姑娘呢。” 慧能一听守门军士这般调笑,虽然问心无愧,但是二十多年青灯古佛,哪被人这般说过,不禁双脸一烫,轻念了声“罪过!”抬起头扬声说道:“施主误会小僧了,这位小姑娘身染恶疾,昏倒在荒野之外,还请施主开了城门放小僧进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守门士兵皱着眉看了看这寒风凛凛的天儿,不禁缩了缩脖子,摆了摆手道:“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北边儿派来的探子,这些鬼蜮伎俩爷爷们见得多了,要想进城等明天吧!我警告你,要敢再搅了爷爷们的好梦,当心真把你当做北边的细作,将你射成筛子!” 说完打了个哈欠,逃也似的缩着颈子朝屋里跑去。 慧能念了声“阿弥陀佛”,瞥见地上有一条三尺余长的木棍,许是折断的兵器,抱着那姑娘走到木棍旁,运起一口真气,抬脚一踢,只听“嗖”的一声,像是箭一般射了出去,稳稳的插在了离地面两丈高的城墙上,只留下一尺多在外面。 若是此时有习武行家在此必定啧啧称赞不已,这木棍不知风吹日晒了多少日子,早已经腐朽,莫说插进坚固的城墙,便是插进泥土也得费一番功夫,可是慧能轻轻一脚就将这木棍踢进了两丈多高的城墙,这般武学造化,便是大多数前辈高手也是自愧不如的。 只见慧能深吸一口气,抱着那小姑娘退了两步,忽然发力,冲出几步之后脚下一轻,竟然跃起了两丈余高,堪堪到了那插木棍的地方,双脚在木棍上一踏,借势再跃起两丈,稳稳的落在了城墙上。 月白的僧衣迎风而舞c超然出尘,当今武林要说能一跃二三丈的不是没有,但是要他们怀里抱一个人那不少人就要摇头了,传出去谁都会说一句“不可能”,可是偏偏慧能做到了。 那守门的士兵还没有踏进房门,只听到背后有响动,赶忙回过身来,只见那白衣和尚已经站在了城墙上,面相慈悲,经由寒风吹起他的僧衣,更显脱俗,吓得他双腿瑟瑟发抖,赶忙跪下磕头,几乎都要哭出来,“佛爷爷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法驾,是小人该死,是小人该死!” 慧能倒也没有为难他,看了看怀里已经在喃喃说着胡话的小姑娘,叹了口气,问道:“小僧无意冒犯,只是人命关天只好得罪,请问施主城中药铺在哪里?” 守城的士兵一愣,没想到这佛爷爷竟然不计较他的罪过,赶忙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虚汗,反手指了指背后的那条大街,颤巍巍的说道:“顺着这条街往前走便有几家药铺,第一个岔口左拐也能找着几家” “多谢!” 慧能来不及听他说完,抱起小姑娘便跃到了城中,一路疾驰而去,那守城的士兵早已经瘫成一团,久久不能动弹,虽然寒风萧瑟,割得人脸生疼,但是他仍旧汩汩的冒着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听雪楼上听雪寒 慧能遥遥见着了前边在寒风中招摇的医馆旗子,心中一喜,抱着那小姑娘到了门前,腾出一只手拍了拍紧闭的大门,“施主,小僧冒昧搅扰,这位小姑娘性命堪忧,还请施主大发慈悲救她一命!” 屋里许久不见动静,连灯光都没有一丝,想是主人睡下了。 慧能再次拍了拍门,扬声说道:“还请施主发慈悲救这姑娘一命!” 依旧没人应答,慧能叹了口气,抱着那小姑娘继续往前走,一连找了四五家药铺,要么无人应答,要么便是破口大骂,不愿开门救治,要他明日再来。 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抱着那小姑娘跑遍了大半个太原府,竟然没有一家药铺愿意开门救治的,饶是心性平和坚韧如他,也不禁有些失落,怀里那小姑娘身体越来越烫,隔着几层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度,嘴里含糊的说着胡话。 慧能双手源源不断的将真气送入那小姑娘身体,只盼着能护住她的心脉,或许就能多一分希望,抬眼见到了前方一家“杏林医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那儿跑去。 “咚咚咚!” 敲了三声,依旧没人应答,“施主,请大发慈悲救这小姑娘性命!”见没人应声,慧能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过了好久灯影闪动,屋里传来骂骂嚷嚷的声音。 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个光溜溜的脑袋来,慧能心中一喜,暗道这姑娘命不该绝,算是有救了,谁知那人还不等慧能说话便骂道:“哪来的贼秃”一想到自己头上也是光溜溜的,这样骂未免不妥,改口道,“医馆已经打烊歇下了,有什么事儿明天赶早!” “施主,人命关天,万万耽搁不得,请施主大发慈悲!”慧能急切的说道。 那人并不动容,一撇嘴道:“说了打烊了便是打烊了,走走走,再敢搅扰别怪我不客气!” “施主,身为医者自当悬壶济世,岂能见死不救!” “贼和尚,老子爱救便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爷爷了?再敢多说一句小心拳头不讲情面!”那光头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本就一肚子怨气,再加上慧能不依不饶更平添了几分真火,猛的一甩门,只听“嘭”的一声被紧紧关上,不多时那昏黄的灯影也熄灭了。 慧能一声叹息,喃喃道:“小施主,小僧无能害你受累,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便是耗尽最后一口真气也要续你性命,带你找到大夫!” 说完,又是一股真气度进了那小姑娘体内,慧能本就抱着那小姑娘赶了数十里路,其间又不停的为那姑娘度真气续命,现在体内真气早已空空荡荡,加上寒风一吹,整张脸如纸片一般苍白,怕是再找不到大夫,他倒先昏死过去了! “小师傅,进来歇会儿吧,外面天儿凉!”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声音。 慧能如同悟透了菩提大道一般欣喜,抬眼看去,原来是旁边的一家包子铺,周老汉本来早早的关了店门,但是听见外边儿响动,看他一个和尚也怪可怜的,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店门。 慧能先是躬身一礼,道了声“多谢!”这才进店去,周老汉看了眼他怀里被袈裟包裹的姑娘,不禁皱了皱眉,关上店门给他倒了碗热茶,道:“小师傅这是” 慧能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道:“这是小僧于途中遇到的一个姑娘,昏倒在荒野外,小僧本欲救她一命,奈何” 周老汉心里一阵羞愧,叹了口气,让慧能坐下,将茶碗朝慧能推了推,探手一试那姑娘的额头,吓了一跳,说道:“你也不能怪他们,在这边关,打仗死人也见惯了,那些开医馆的哪天不见几个走投无路来求医的,要是都救那还不赔死了去,他们见你是个和尚,知道你两袖空空,哪肯做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那”慧能有些犯难了,这姑娘若不是自己内家真气吊着命,怕是早已经死了,再耽搁得一时半刻,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周老汉摇摇头,脸上竟有了些喜色,道:“老汉我邻着医馆住了些年头,耳濡目染也学得些治伤寒病痛的方子,要是信得过老汉便让我给她瞧瞧吧!” 慧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抱着那姑娘跟着周老汉进了内室,周老汉探指问脉,单看模样也不比开医馆的差多少去,紧接着烧水擦洗c活络血脉,忙活到大半夜,总算烧退了些,慧能这才放下了心。 三更的梆子才敲过,萧瑟的风竟然从灰蒙蒙的天空中带下了簌簌的雪片,一片c两片紧接着便是一片苍茫,飘飘洒洒,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这片大地铺成了一片雪白。 初下雪时,往往雪片稀少,亦不过密,如柳絮随风轻,随风愈吹愈猛,雪越下越密,雪亦愈大,如织一白网,丈以远则无所见矣。 周老汉已经睡下,只剩下慧能一人守在床边,看着那个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的小姑娘,心中不禁宽慰了许多,只是不知道为何,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上竟然笼罩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恐惧。 “阿弥陀佛,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多的悲伤,众生疾苦何日方才得以解脱!” 慧能一片空明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孩,空灵若仙c潇洒不羁,似乎也只有她才没有苦闷,每天都喜乐无忧。 “和尚哥哥!” 一声轻盈的呼喊将慧能从沉思中唤醒,那个小姑娘已经醒转,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细密的睫毛像是停在眼睑上的两只蝴蝶。 “小施主,你醒了!”慧能长舒了一口气,默默感念上天的好生之德,手背在小姑娘额头上轻触一下,发现已经不那么烫了,轻轻将她扶起,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问道:“小施主,你是因何昏迷在荒郊野外?你的家人在何处,等你病好一些小僧便送你回去可好?” 那姑娘脸色暗淡了些,一双大眼睛里面噙满了泪花,哽咽道:“我叫慕雪,爹爹是绸缎商人,今年五月,爹爹带着我和几个叔叔到北边去,在路上救了一个一个受伤的叔叔,他” 说道此处,小姑娘慕雪泣不成声,再说不出一个字,慧能叹了口气,试着问道:“可是那个叔叔被人追杀,你们救了他之后被仇家追上,小施主的父亲也” 慕雪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却是“哗哗”的往下滚落,“不是,不是这样的”端着茶杯的手不住的发抖,本来红润起来的脸庞变得有些苍白,满眼充斥着恐慌,似乎想起了惊恐万分的事情。 慧能想伸出手握住她发抖的小手,一想自己是出家人,而她却是个姑娘,不免有些失礼,于是端坐在一旁,不打搅c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我们好心照顾他,给他上药c换衣服,他”慕雪满眼的恐惧,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慧能摇摇头,道:“阿弥陀佛,放下吧!放下吧!” 慕雪愣愣的看着这个和尚,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说道:“那个人是豺狼,是恶鬼,他他醒来后竟然无缘无故杀了爹爹和几位叔叔只是不知怎么,放过了我我一直走,却找不到回家的路,然后就” 慧能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扶她躺下,道:“一切因果自有天定,不必执着,小施主且躺下休息吧!” 慕雪点了点头,乖乖的躺下,一双大眼睛却舍不得闭上,眼角还有浅浅淡淡的泪痕,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白衣和尚,这是她大半年来第一次这么安心的睡觉,怕是一场梦,醒来便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一夜的杀戮和恐惧。 慧能坐在他旁边,宝相庄严,肃穆慈悲,手中念珠转动,不知是在度化着谁 屋外的雪飘飘洒洒,越来越大,冰冷的风拍打着窗棂,时不时发出“咚咚”的响声,透过窗户已经发现外边儿早已经白茫茫一片。 又到了下雪的季节了 到了第二天晌午时分,雪渐渐稀了,只零零散散的飘落着。 城中有座阁楼,叫做“听雪楼”,一听这雅致脱俗的名字便知道这不是肉香酒气横溢的酒楼,更不是花红柳绿青l一u,它装潢古朴典雅,沉稳肃穆,是专供文人雅士c英雄豪杰品茶会友的地方。 听雪楼共分三层,第一层是供普通人品茶的地儿,只消付几钱银子便能够在这里坐上一整天,来这儿八成的人也只够资格待在这第一层。 第二层相比之下便要尊贵许多,能上去的人要么是楼主人相邀,要么是声名显赫c地位尊崇大人物c大豪杰,便是富甲一方的财主揣着数百两黄金在手,也是不够资格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的。 第三层便是更加了不得,在这听雪楼干了十多年的老伙计说,这十多年来能到第三层去的客人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那些人身份之尊贵,寻常人穷极几生几世也是无法到达的。 这听雪楼在这太原府矗了二十几年,却从没有人敢来这里惹是生非,不只是因为来这里的客人身份尊贵c颇有涵养,更是因为这是武林盟的产业,虽然武林盟主在十多年前无故失踪,武林盟不再统领江湖正道,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八大堂主哪一个不是震慑一方的绝顶高手,而武林盟的少主易雪扬更是旷世绝伦的盖代人杰,武林盟虽然式微,但却丝毫不下于现在如日中天的六大武林门派。 这“听雪楼”三字也不是随便叫叫而已,它在太原府中有鹤立鸡群之势,俯瞰整座城池,天气晴好时便是城外的景象也能清晰入目,易雪扬依旧白衣胜雪,傲然的站在第三层的轩窗前边,看着窗外一片雪白。 儒雅俊逸,白衣飘飘,仿佛融入了这苍茫的天地中,身后琴音清冽,只见到一个白衣女子盘坐在地上,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是那么的柔婉动人,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好像林间鸟儿的呢喃,一折连着三叹。 突然曲风一转,琴声变得铿锵刚毅起来,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震动着在座所有人的心弦。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缓缓停止,但那乐声好像仍旧飘扬在四周,久久不散,昆山玉碎,香兰泣露也不过如此了。 那女子正是武林盟北方分舵,微水堂堂主阮薇,也是这听雪楼的楼主,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但是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计都不弱于那些刀口舔血的老江湖,也够资格成为一方堂主坐震北方。 “那人该是从金陵出发了吧。”易雪扬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阮薇。 阮薇素手轻轻拨动琴弦,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声响,看了眼孤傲的背影,回答道:“十月初一从金陵出发,沿运河乘龙舟北上,到洛阳转乘銮舆往太原而来,今日是十月初十,估摸着十五前后能到城中。” 易雪扬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个女孩也和他一起么?” 饶是阮薇知道他问的是谁也不禁一愣,少主是何等孤傲的一个人,倒是头回主动问过一个女孩的行迹。 “回少主的话,凤姑娘于重阳节后被皇帝召进宫去,不知说了什么,萧墨知道后不顾身上的伤独自进宫把她接了回来,据说还和皇帝吵了一架,后来凤姑娘便离开了金陵,不知去向!” “倒是越来越有趣了。”易雪扬轻声说道,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勾起,“该来的,不该来的,似乎都到了这太原府了,想来会比八月十五更热闹几分吧!”易雪扬伸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 奇的是那片薄薄的晶莹的雪片在他的手掌中竟然没有化成水,始终保持着六棱六角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他的掌心比雪花更冷。 “少主,先回去吧,你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北方的天不比齐鲁,可要冷许多呢!”阮薇出声提醒道。 易雪扬没有动,依旧笔直的伫立着,轻轻一扬,手掌中的那片雪花竟然重新飘了出去,汇入了万千飘扬的雪中,再寻不见。 “或许再过几天,就再也没有闲心站在此处听雪了呢!”易雪扬似笑非笑,依旧儒雅潇洒。 透过茫茫的大雪,似乎看到了天地尽头一个墨衣少年踏着无尽的冰雪缓缓走来,那一身墨衣渲染了整片天地。 十月初一,饶是江南也变得有些凉了,皇帝亲自带领满朝文武百官皇子王公将萧墨送出金陵三十里,这份恩宠待遇莫说是大华开国百年从未有过,便是历朝历代也找不出几个。 特许萧墨乘坐皇帝才能用的龙舟沿运河北上,虽是十月天气,早已转凉,可是沿河两an依旧排列了无数的画舫c彩船,龙舟及随行船只迤逦数十里,竟有上千艘船一同出行。 还不等到洛阳,洛阳留守已经率领周遭郡县数百官员出城百里迎接,运河岸边只见无数猩红的官服人影,也不惧这萧瑟寒风,比上庙拜佛还要虔诚几分,在河两an骑马或乘着马车紧紧的跟着萧墨的龙舟,不敢有丝毫懈怠。 龙舟刚在洛阳的运河码头停下,便见到一条一丈二尺三寸足宽的锦绣罗纹百花团簇龙凤呈祥毯,一直从龙舟舷梯之下延伸到銮舆旁,约莫有二里长短,不说别的,光是这一条华丽气派的地毯,寻常人便是做梦都梦不见。 布料是从全国各地收上来的最好的生丝,在百根当中只抽取一根,挑选“苏湘粤蜀”四大名绣当中的顶尖绣女日夜织造,单是挑绣女便是严苛无比,绣工手艺自是头等,更要品貌端庄c处仔之身,比起皇宫中挑选妃子也差不上多少,至于上边儿是镶金嵌玉,熠熠珠光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短短的一尺,便够寻常人家一辈子花销,何况整整铺了两里有余,只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此生无憾,可是这仅仅是长安王用来垫脚的地毯,而且只用这一次,这次走过之后便不知被遗弃在何处了。 两边悬挂绸帐,每五步静静伺立着一个彩衣少女,都是天香国色c百里挑一的美人,少女之后是手持长戈,身穿银白色甲胄的禁军,几层军卫后面,才是看热闹的百姓,这些百姓从远近村镇赶来,只为一睹长安王的尊容,熙熙攘攘,怕是有数万人之多。 等龙舟停稳,便有七十二个着褚袍的殿前禁卫军诸班直警跸,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然后是三十六个捧花妙龄宫女清道,紧接着是皇太子才可用的整套卤簿c仪仗,一行数百人,这些人簇拥着一个玄衣如墨的少年缓缓踏下龙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浮生未歇,零落满天霜 第三十三章 浮生未歇,零落满天霜 “来了来了!”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倒也没人有闲心笑他多此一举,因为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朝那墨衣少年看过去,就连两边训练有素的军士也不由得朝舷梯上侧了侧脸。 那少年外罩着墨色描金压地衮金龙纹长袍,袖袍宽大,几乎垂至地面,腰上系着墨玉通犀麒麟玉带,脚蹬升仙祥云金丝履,头戴双龙抢珠紫玉鎏金远游冠,身上披着一袭八宝云龙绛纱描金万寿锦氅。 单是这一身衣服便抵得上一个富庶县城一年的赋税,还没来得及见到长安王的脸,那浩大的阵仗和那一身华丽的袍服就让人目瞪口呆c赞叹不已,在今日之前莫说是见过,便是听也没有听过。 再看那少年,被四个绝美宫女前后簇拥着缓缓走下龙舟来,围在岸边的数万人终是见到了那张脸,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惊呼赞叹,每个人的脸上都流溢着不敢相信的震惊神色,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一张毫无瑕疵的脸。 嘴角眉梢噙着三月春guang一般和煦温暖的笑意,让这萧肃的北风也变得温柔起来,举步走来,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优雅得体c雍容高贵,单是远远看着都是无比的赏心悦目,一路走来,并不倨傲,频频朝两边的百姓点头微笑,像是巡视天地苍生的君王。 不知道有多少妙龄少女赶了数百里路早早地来到洛阳城外守着,在这冷风中站了三四个时辰只为见长安王一眼,终于见到了这位只在巷陌传说中存在的举世无双的王,如三月春guang般温暖明媚的微微一笑,就让多少深闺少女c绣户娇娥头晕目眩,幸福得几乎晕阙过去。 只是见了长安王一面之后,不知多少妙龄少女许下誓言,今生今世,若长安王不娶便绝不嫁他人,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找旁人将就。 “长安王殿下千岁,恭祝万安!”排山倒海的呼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几万的百姓c官员c军士齐刷刷的跪下朝拜,如天道纶音响彻天际。 洛阳c开封c颖昌等数十个郡县州衙大小官员数百人早早的便在此处侯着了,自一品到六品,共三百二十人,文左武右,齐刷刷的跪在地毯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至于六品以下官员,根本没有资格跪在地毯上迎接,只得和寻常百姓一起垂首跪在泥土地上施礼问安。 他们都是官场厮混多年的老手,深谙人情世故,长安王以皇太子仪仗代天子北巡,皇上的用心便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来,太子不争气,长安王雄才伟略天下皆知,当日一人一剑于君山绝顶杀得整个江湖的英雄好汉不敢言语,这般旷世绝伦的战绩谁人不知,偏偏又独得皇上恩宠,若是此行伺候周到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走出二十几丈远,仪仗齐齐的停住,警跸清道的军士宫女恭恭敬敬的退向两边,让出一条道来,萧墨一人缓缓上前,一抬手轻声说了句“免礼平身!”,分明是轻轻的几个字,却像是凑在每个人耳边说的一样,一字一句清晰的传进了方圆几里的每个人耳中,当中多有习武的,不由得赞叹长安王内力深厚,武学造诣高深莫测。 “谢长安王殿下!” 又是一阵山呼,数万人一齐呼喊,震得人头皮发麻,萧墨在朝堂公正廉明,为百姓据理力争不惜得罪权贵,大力发展农耕商贸,均田制c抑士族c扶农商c禁私派c清槽弊c罢冗官,不管他在江湖中名声如何,在民间却是极得人心,十个当中少说有九人称他“好”的。 洛阳刺史裴仲宣带着百官上前问安,毕恭毕敬的领着萧墨朝銮舆走去,亲自扶着萧墨上了銮驾,不管官员大小品阶如何,尽皆步行跟随舆辇,不敢有丝毫怨言。 一路到了专门为萧墨修建的行宫,这行宫是今岁岁初皇帝昭告天下长安王于十月北巡时才着手修建的,历时半年,耗费三十万民夫之力,数百万两白银,此中富丽堂皇,豪奢无比,比之金陵皇城也不遑多让,而这般华丽气派的一座宫殿不过是为了让萧墨歇息一晚的寓所而已。 萧墨于次日辰时摆驾北上,大小官员百姓送出三百里方回,当日午时,一纸王谕遍传洛阳,谕书曰:洛阳官僚穷奢极欲,大兴土木,以致百姓民不聊生,责令克日起拆除行宫,将所得钱帛分还百姓,所有官员罚俸一年,自刺史以下各降一级,以示警戒,若有再犯,必当按律严惩。 此令一下,天下百姓无不振奋,长安王果真如传说中的那般廉政爱民,若是真的荣登九五,那天下百姓便有福了,洛阳官员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无不懊悔叹息。 銮驾北上,于十月十五未时到得太原府外二十里,太原留守c镇北王顾景之带领满城官员军士出城迎接,只见雪白苍茫的荒原上,三百铁骑像是一阵飓风席卷,朝着那浩浩荡荡的车驾赶去。 在离车驾数百步时齐齐勒住马缰绳,顾景之翻身下马,领着三百骑兵对着銮驾朝拜道:“下官顾景之,携三百亲军前来接驾,恭祝万安!” 舆辇被掀开一角,探出一张俊逸无双的脸来,笑道:“是顾叔叔来了!不消多礼,赶紧平身吧!” “谢殿下!” 虽然萧墨言语亲和,但是他却不能失了礼仪,仍旧在雪地中跪安之后才起来,雪飘飘洒洒的下了好几天,一脚踩下去积雪都能没到脚踝,顾景之带着三百骑兵在前边开道,一行人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才遥遥见到矗在荒原中的那座孤独的城。 太原府辖下的文武百官已经出城摆道迎接,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洛阳传来的消息,这次迎接长安王的仪仗显得“寒酸”了许多,说是寒酸也是较之前的天家礼仪而言的,实则也是红毯铺道,香花满地,两边甲士肃立。 毕竟是北方战乱之地的士兵,比起南边养尊处优的更多了些肃杀之气,身上肩头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也不曾动弹一下。 毕竟天气寒冷,又快要天黑,城外只有稀稀拉拉的数千百姓,多是些娇俏的佳人小姐想要一睹长安王的风采,号角吹响,响彻整座城池,萧墨下了舆辇骑马进城,顾景之带着三百精兵按剑在前开道,进得城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香花满道,彩帐千层,街道两边全是熙熙攘攘的百姓,也有不少武林人士夹在其中,若不是三层军士阻着,怕要挤到萧墨身上来。 萧墨嘴角依旧噙着盈盈的笑意,融化了这满城的冰雪,湮灭了这萧瑟的寒风,两边的百姓军士不由得看得痴愣了,这世间原来还有这般温暖明媚的笑,比三月的阳光还要温柔。 “本王多谢各位百姓抬爱,只是天寒地冻,时近黄昏,还请各位百姓早些回家安歇!”萧墨微微欠身,一字一句远传数里,清晰入耳,众百姓见尊贵至极的长安王如此谦恭有礼,愈发敬重,齐齐高呼,不肯散去。 萧墨也不强求,随着顾景之到了镇北王府,三百精兵分立两侧,让出一条道来,文武官员跪在府门前请萧墨入府。 萧墨如星辰般璀璨的目光一一扫过满地的官员,最后目光停在了最末的那个侍卫统领身上,他虽然是跪着,但是头却不曾伏下去,一双苍茫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丝毫不避让,萧墨微微一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很普通的一张脸,只是比常人多了几分坚韧刚毅,一双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层薄纱,看不透彻。 “免礼平身!” 说是王府,其实只比一般的府邸大了些而已,甚至没有长安王宫的一座宫殿宽阔华丽,府内陈设也是极为精简,没有一件多余的陈设。 萧墨不禁高看了顾景之几分,他独自镇守太原这么多年,拥兵数十万,说他是北边的土皇帝也丝毫不过分,可是府邸却是如此简陋,比之一般员外财主还不如。 萧墨也不多去管他,由顾景之亲自引着进了王府,七弯八拐到了一处别苑,别苑却是占去了镇北王府一半的土地,看墙角的痕迹应该是新近从王府修了一堵墙,隔了一个别苑出来,萧墨一笑,却也不点破。 “殿下,塞北苦寒清贫,比不得江南繁华,委屈殿下了,还请将就些住下!” 顾景之将萧墨领到别苑门口,躬身说道,本来萧墨是正一品亲王,顾景之是从一品郡王,而且他又镇守一方德高望重,不该对萧墨行此大礼,但一来他是个聪明人,看出来皇帝的意思,选择了赌一把,二来萧墨不管是武功才略还是人品威望都值得他以礼相待。 萧墨抬手扶住他的手肘,道:“顾叔叔不必如此多礼,叫我萧墨就好,顾叔叔能在自家府邸为我辟出一个别苑已经是万分抬爱,哪来委屈一说,实在是客气了!” 顾景之长舒了一口气,几年不见,以为皇帝的恩宠会让他变得骄奢跋扈,没想到不仅没有变得轻浮,反而沉稳了许多,连他也愈发看不透了。 “殿下,这是王府的侍卫统领,叫做‘刀’,负责别苑的守卫。” 顾景之深谙世故,萧墨虽然说让他直呼其名,他却不能傻愣愣的照做。 萧墨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抬眼一看,是府门外那个直视他的少年侍卫,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自己看不透的人就扔给本王来试深浅,倒还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进得别苑,一阵淡淡的香气瞬时将人笼罩,原来别苑中种满了梅花,梅花还没有尽数开放,丫杈枝头是一个个指尖大小的花骨朵儿,配上满园洁白的雪,更像是雪球挂满了枝头。 黑衣少年“刀”抱着双手笔直的站在别苑门口,既不对萧墨行礼也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惊鸿和纳兰寒韵一左一右跟着萧墨,在萧墨离房间门还有三尺的时候,惊鸿快步上前轻轻打开了房门,躬身站在一边,萧墨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陈设很简单,于天家的排场而言甚至有些寒酸了。 香炉里早早的薰上了麝香,袅袅的香气弥散在整个房间里,窗边花瓶里的几支木芙蓉花是新采的,还娇艳欲滴,萧墨颀长的手指轻轻扫过花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沉吟道:“十月木芙蓉,花神石曼卿。一个征战边塞的大老粗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双手微微一抬,纳兰寒韵当即上前为萧墨解下披在身上的墨色氅袍,脱下外罩的描金龙纹翻云袍,只剩下一身黑色直裾和里衣,纳兰寒韵将氅袍和外罩袍服挂好,转身去烧水为萧墨沏茶,像是经年累月伺候人早已习惯一般。 “今晚镇北王必带领太原文武百官设宴为本王接风,若是有人来请,你就说本王旅途疲惫想早些休息,设宴一事还是改日的好!”萧墨对惊鸿说道。 惊鸿躬身答应。 萧墨眼角的余光落在了专心致志烹茶的纳兰寒韵身上,又倏地移开,继续吩咐道:“都说太原府的听雪楼举世无双,是天下少有的风雅之地,本王倒是想见识见识,今晚寒韵便陪本王走一遭吧!” “是,九爷!”纳兰寒韵先是一愣,旋即回身应允。 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响亮了半分,在旁人听来也无什么不妥之处,但是惊鸿伺候萧墨多年,却听出了端倪,看一眼萧墨,只见他目光朝别苑外一瞥,转瞬即逝,惊鸿何等聪明,当即领会。 “九爷,请用茶!” 纳兰寒韵双手托着茶杯恭恭敬敬递到了萧墨眼前,萧墨接过,吹散袅袅的热气,轻轻一嗅,皱了皱眉,道:“敬亭绿雪,上好的绿茶,其实绿茶用冷水冲泡味道更佳,犹以将化未化的雪水为宜,这样泡出的茶有种独到的冷香,沁人心脾!” “是,寒韵记下了!” 十月的天黑得甚早,才过申时天便沉了下来,若不是屋外白雪皑皑,怕是连最后一丝亮光也隐没了。 听雪楼窗前,易雪扬含着笑意看着满城的雪白,手指轻拈着一张笺纸,上边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 “少主,那人真的会来吗?” 阮薇已经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劲装,显得干净利落c英姿飒爽。 易雪扬没有回答,手指夹着的笺纸轻轻一扬,脱手而出,在离开指尖三尺的时候突然化成片片纸屑,随着风满天飘散,笃定的说道:“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人很失望!” “那我们”阮薇试探着问道。 “我们?”易雪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听雪便好了!” 听雪楼里暖意融融c灯火通明,几十个形态各异的男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管弦丝竹之声袅袅萦绕,楼上楼下的客人虽然不少,但并不喧嚣,即使相互之间叙话都尽量压低了嗓子,像是真的来这听雪一般。 看装束,一楼座无虚席的数十人中倒有七八成是武林中人,有的裹着厚厚的貂皮袄子c有的缠着臃肿的棉布围脖外边虽然天寒地冻,但是听雪楼里边儿却并不冷,也不知道为什么舍不得脱下厚厚的衣裳。 说是在品茶听雪,其实眼角余光时不时的往紧闭大门那儿瞟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吱呀!” 雕花木门发出一声刺耳而又悠长的响声,几十号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战,眼睛齐刷刷的朝门口看去。 夹杂着雪花冰碴子的风“呼”的一声就袭进了屋里,温暖的大堂顿时变得跟冰窟一样,若是那人进来后立刻将门关上还好,偏偏任凭木门大敞开着,若是搁在平时,早有脾气火爆的人跳出来抱怨了,可是今日却静得出奇,宁可浸在风雪里也没人上前叫骂,甚至都没有自己上前去关门的。 只是因为门口孑然立着一个身披黑色貂绒氅袍的少年,眉宇间清冷孤傲,嘴角凝着丝丝笑意,发丝被萧瑟的寒风撩起,冷冷的看着满屋诧异惊恐的人。 身后跟了一个如腊月梅花一般清雅出尘的女孩,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裙,披着一身高领斗篷,怯生生的站在萧墨身后,眸光低垂着,不敢看听雪楼里的人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玉碗盛来琥珀光 第三十四章 玉碗盛来琥珀光 一楼大堂中的百十人有六七成是当日上过君山的武林豪杰,那一战虽然过去了两个月,却没有人能将那一天的情形从脑海中抹去,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俊逸雅致c超然出尘的少年会是一个嗜血魔头,手提长剑横扫天下英雄。 他们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自己的兵器,战战兢兢的看着萧墨,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君山之上,千余武林好手被萧墨杀得魂飞胆丧c天下寂然,现在听雪楼里这点人,凭什么和萧墨为敌。 “是本王搅扰各位的雅兴了么?”萧墨笑道,如三月的春风般温暖,可是在大堂中的那些武林人士看来确是比屋外的霜雪更冰冷万分,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刀,绽放的寒芒似乎随时迸射而出,斩落他们的头颅。 萧墨面含笑意,儒雅华贵,举手投足间雅致以极,有说不出的淡雅神韵,缓缓朝前踱步,一些胆小些的人双腿像是打摆子一样不住的发抖,牙齿“咯咯”的打颤,额头上冒出豆大的虚汗。 只是缓缓的往前走,可是满屋的武林高手身上却像压了一座大山,几乎不能呼吸,满脸憋得青紫,即使裹着厚厚的棉衣c整个人却像是坠进了冰窟窿一样,几乎连浑身的血液骨髓都要冻结。 终于有个稍胆大的人站出来,唯唯诺诺的说道:“萧萧墨,这里可是太原府城,是是有王法”话吞吞吐吐说到一半,才蓦然发现,萧墨是当朝一品亲王,便是当街杀人也能有一百种方法赦免死罪,哪有王法能治得了他的罪,当即改口道,“这听雪楼是武林盟的产业,你你不要乱来” 萧墨循声望去,明媚的目光温和如初,但是那人却像是被千万把利剑将浑身上下穿了无数个透明窟窿,双腿一软竟然瘫倒了下去。 人们认出,这人是川西青城派的掌门虚无道人,青城派在川西一带声势只屈居唐门之后,虚无道人论起身份可与少林方丈c丐帮帮主等平起平坐,如今萧墨话都还没有说一句,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就让他瘫倒在地,这要是传出去,青城派怕是数百年内都在江湖中抬不起头来。 萧墨缓缓上前,人们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上百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边挪动,这魔头又要大开杀戒了么? 走到虚无道人的身边,笑问道:“道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本王扶你到椅子上休息一下可好?”说完微微俯身,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 温文尔雅如初,嘴角那浅浅的微笑不知能让多少妙龄少女c深闺千金倾心一生一世,可是在虚无道人和众英雄豪杰看来却是地狱恶鬼的狞笑,勾魂夺魄c摄人心神。 “你不要过来不”虚无道人大叫一声,双手胡乱的挥动,双眼满是惊恐,两个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竟然像市井无赖一样在地上顺势打了几个滚,远远的躲开了萧墨伸出的手,这倒是比平日里习练的武功还要得心应手几分。 “既然道长不接受本王的好意,那便由你去吧!”萧墨脸上笑容不改,缓缓直起了身子,粲然一笑,让满屋的英雄豪杰肝胆俱裂,不少人如虚无道人一样瘫倒了下去。 “今日过后尔等纵是轮回转世都不会忘了萧墨这名字,活着离开的人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今日的尸山血海,不能有片刻安眠。本王今日便叫江湖天下,永世不得长安!” 人们耳边不由得响起了那日君山之上萧墨一人一剑面对天下英雄时怒吼出的这句话,江湖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惧,两个月过去了,那日君山上活着离开的人每日每夜眼前都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漫天飞溅的鲜血c遍地的残肢断臂c内脏头颅,以及那个魔一样的少年。 今日才发觉,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不消动手,只要萧墨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个动作,都能让天下英雄惶惶不安。 “本王那天说的话,想必各位‘英雄好汉’还有些印象,那一桩桩件件本王自会慢慢清算,各位不必性急,是断然不会落下谁的!” 他故意将“英雄好汉”四个字咬得重重的,言语之中的戏谑之意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话音一落,多少人头晕目眩,更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过这时候倒也没人有闲情去嘲笑他,若是有后悔药卖,便是浑身是胆子,那天也不会上到君山去,即使上去了也断然不会和萧墨为敌。 目光一一扫过满屋的武林人士,在他们看来,这温和的目光像是凌迟寸桀的快刀,凌厉无比,一寸寸割下他们浑身的血肉,将骨头都剖开,刮尽骨髓。 “九爷,我家主人有请尊驾二楼雅阁奉茶!” 这时候,一身白色劲装的阮薇缓缓走下楼来,朝着萧墨一拱手,算是见了江湖间的礼仪。 萧墨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头前带路,阮薇也不拖沓,转身上了楼去,萧墨带着纳兰寒韵不紧不慢的跟上。 在萧墨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角的刹那,一楼大堂的百十个武林高手像是挪开了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有的躺倒在地上,有的瘫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有种劫后余生c大难不死的庆幸,也顾不得屋外寒风凛冽,逃也似的朝门口挤去。 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今天相互之间踩了绊了也顾不得多说一句话,若换做平时早就大打出手了,少说也要吵闹一番,可是现在哪里顾得这么多。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楼大堂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瓜果点心c横七竖八的桌椅,等到百十个人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听雪楼,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阮薇带着萧墨和纳兰寒韵到了听雪楼第二层雅阁外,停下了脚步,回身对萧墨二人拱手一礼,道:“我家少主人有些事务要处理,先劳烦九爷在二楼雅阁稍待,招待不周还请宽宥!” “易少主事务繁重,本王叨扰已是不该,还望阮姑娘不要见怪才是!”萧墨依旧温和有礼,如淡雅的清风,让人心生亲近。 阮薇也不多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领着萧墨二人推开了一间雅阁的房门,只听到“吱呀”一声响,一股暖流铺面而来,让人心中也跟着一暖。 抬眼看去,屋子里竟然早有人在,一张矮几上首坐着丐帮的现任帮主孟弦秋,左首坐着唐门的少门主唐敖,下首跪坐着一个身穿翠色袄子的女婢,正在恭恭敬敬的温酒,扑面的暖流正是那火炉发出的热气。 这冰天雪地的日子,围在火炉旁温一壶好酒自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那女婢青葱十指拈着的是景德镇官窑烧制的湖田窑注子,下边是一个半盛热水的注碗,釉色白中闪青,胎质洁白细腻,色泽淡雅,温润如玉,一看就是瓷器中的上品。 女婢听到有人来,赶忙起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在一边伺候。 “哦?原来是萧九爷来了,数月不见,不知身上的伤势如何了?”当先开口的是唐敖,那日君山顶上,萧墨凤舞和唐靖君针锋相对,气得唐靖君吐血,唐门和萧墨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一见面便绵里藏针,揭萧墨的痛处。 萧墨不愠不怒,浅笑道:“本王岂是寻常宵小鼠辈能伤得了的,便是被土鸡瓦狗轻啄了两口,也不过数日便可痊愈,倒是劳唐少主挂心了!” 唐敖一时语塞,这萧墨果然是能言善辩,这一句话不仅挽回了颜面,还暗讽那日君山上的人是“宵小鼠辈c土鸡瓦狗”哩! 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指着右首的座头说道:“九爷也不要站着了,赶紧上座,尝尝这太原府窖藏三十年的汾酒。” 萧墨微微一抬手,纳兰寒韵当即上前褪下萧墨的氅袍,将对襟一合轻轻抱好。 萧墨斜眼一瞧,孟弦秋坐了首坐,唐敖坐了左边的座头,在大华当时人人皆知是以左为尊,这唐敖明摆着是想比萧墨高上一头,萧墨哪里会看不出来,心中一阵冷笑,朗声道:“唐少主既是请本王上座,却指了一副下首的位置给本王,难道不觉有些口不对心么?” “哪里哪里,九爷多虑了,这一张桌子只得一上一下两副座头,总得有人坐不是?”唐敖“嘿嘿”一笑,想将此事带过,不明不白占萧墨一回便宜。 谁知萧墨却是不依不饶,仍旧不肯就坐,道:“本王千里迢迢而来,难道唐少主不该主随客便一回么?” “九爷身份尊崇,怎可行此喧宾夺主之事呢?”唐敖像是生了根一般,半分也不肯挪动。 “唐少主既然知道本王身份尊崇,怎可让本王坐到下首的位置上呢,这便是唐门的待客之道吗?”萧墨依旧微含着笑意,与唐敖针锋相对。 唐敖语塞,微微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朝萧墨扑过去。 阮薇在旁边站着面不改色,既不上前以主人的身份劝解,就连话也不多说一句,看那模样甚至巴不得萧墨和唐敖早点打起来才好呢。 孟弦秋却是如坐针毡一般,唐敖与他都是天下大派的传人,可谓同气连枝,而萧墨却是人中龙凤,将来说不准还是临御天下的皇帝,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 孟弦秋向来没什么心计,眼见萧墨和唐敖针锋相对,生怕他们动起手来,伤了和气,赶忙起身朝着萧墨抱拳施礼道:“九爷若不嫌弃就来小弟这里入座吧!” 说完朝旁边挪开几步,让出了位置,唐敖脸色登时沉了下去,本来和萧墨针锋相对,未必就输给了他,没想到孟弦秋胆小怕事竟然甘愿认输,他认输也就罢了,还连带上自己。 萧墨也不客气,生怕孟弦秋反悔一样,上前几步,朝孟弦秋道了声谢,就要坐下去。 唐敖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紧跟着的纳兰寒韵身上,是个少见的绝色美人,若是在平时定会上前勾搭撩一拨一番,但是她既然是萧墨的人,唐敖不免恶其余胥,对她也嫌恶起来,冷哼道:“今日屋里的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你个贱婢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同屋而坐,还不滚出去!” 他寻思既然不能在萧墨身上占到便宜,那便从他身边的婢女下手折辱他一番也是极好的。 纳兰寒韵俏脸一红,心里羞愧自卑无以复加,纤纤玉手不住的揉一搓着自己的裙摆,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 忽然一只白皙温暖的手牵住了她,心中顿时踏实温暖了许多,便是此刻天塌地陷她也是不怕的,只是一张绝美的脸却更红了,几乎要滴下血来。 “本王的侍婢,少说也是从六品起居舍人,怎么,朝廷命官竟不配和你一介草民同桌而坐么?”萧墨冷笑,眼神凌厉无比,直击唐敖魂灵。 唐敖恨恨的瞪着萧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又无可奈何,冷哼一声,将面前的白银镶花盏一推,朝着那煮酒的女婢呵斥道:“斟完酒快些滚,少在这里碍眼!” 萧墨笑吟吟的看着,并不说话。 孟弦秋眼见那女婢战战兢兢,如受雷击,心中不忍,本想说几句话替那婢女解围,但想想唐敖此时盛怒已极,若是再替这婢女说话,他恼羞成怒少不得迁怒这个可怜的下人,若是下了杀手,自己也是罪过,遂缄口不言,怏怏的坐在下首位置上。 阮薇眼见三人已然入座,这一场干戈已然偃旗息鼓,就要转身退出去。 “阮姑娘若是要出去,劳驾差人送三副翡翠琉璃杯来!”萧墨面含笑意,不慌不忙的叫住了阮薇。 阮薇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萧墨,他温文尔雅,俊逸无双,只是那般简简单单的坐着,都赏心悦目至极,就连阮薇也不禁一叹,果真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与自家少主齐名江湖。 萧墨轻抬颀长的手指,指着冒着热气的注子说道:“这姑娘温的酒是太原府独有的汾酒,又叫做‘杏花村酒’,前朝弘文馆校书郎杜牧有诗‘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说的便是这汾酒。汾酒工艺精湛,源远流长,素以入口绵c落口甜c饮后余香c回味悠长特色而著称,酒性刚烈,在这塞北苦寒之地最是受人喜爱。” “哼,故弄玄虚,仗着自己多读几本书,卖弄些什么!”唐敖嗤之以鼻,朝着萧墨冷哼一声,恨不得将那注碗里的热水全泼在萧墨那张讨厌的脸上。 萧墨笑着摇了摇头,斜睨唐敖一眼,不乏几许鄙夷之色,淡淡的说道:“品茶饮酒本是风雅之事,却但不免有些粗鄙低俗之人附庸风雅却行些焚琴煮鹤的蠢事,让人扼腕长叹天物暴殄。唐人有诗赞这汾酒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比起这白银杯盏却是要好上许多。” “嘭!” 唐敖额上青筋暴露,一拍桌案腾身而起,桌上的白银杯盏跳起一二尺高,那婢女被吓得跌倒在地,孟弦秋急急往桌案上拍了一掌,卸去了九分力道,这才避免桌上温的酒倾倒,探手扶起婢女,使个眼色让她退出去,那婢女如蒙大赦,跪下急急的磕了几个头,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阮薇唯恐天下不乱,招手唤来另一个婢女,让她送三个琉璃杯来。 “萧墨,你不要欺人太甚,自进屋以来你处处与本少作对,本少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真当本少怕了你么?”唐敖怒道,方才萧墨含沙射影说他是低俗粗鄙的莽夫,便是个傻子也能听得出来,心高气傲如他,哪里忍得了。 “本王欺人太甚么?比起那日君山顶上唐少主父子二人的步步紧逼c暗放冷箭,本王倒是觉得客气了很多呢!”萧墨懒懒的靠在软凳的靠背上,好整以暇,优雅从容至极,似乎从未将唐敖这号人物放在眼中。 唐门和萧墨之间本来没什么仇怨纠葛,但那日君山之上,自己的父亲为了拉拢天下英雄,几番言语挑拨将萧墨陷入死境,最后萧墨脱身之际更是施放冷箭差点让他命丧当场,这些因果缘由唐敖何尝不知道,若换做自己,莫说冷嘲热讽针锋相对,怕是早就拔剑相向c不死不休了。 但是唐敖是什么人,便是知道自己错了也是绝不肯承认的,何况还是萧墨这样一个死对头,当即戟指萧墨骂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株之,只恨那天没有能杀了你!” “那唐少主今日是想将本王留在这里么?”萧墨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瞥了唐敖一眼,淡淡的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墨魂画影,共饮千樽雪 第三十五章 墨魂画影,共饮千樽雪 阮薇像是一朵素白的雪花,素净淡然,是一泓凝结成冰的水,不染纤尘,茫茫雪舞尽,胧胧灯照影。 萧墨唐敖二人此时争锋相对,她作为主人也没打算管一管,更没有出言相劝的意思,孟弦秋被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唐门也不是任你欺侮的,他们怕你,本少可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唐敖摆开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萧墨淡然一笑,淡雅至极,让这剑拔弩张的雅阁温暖几分,“本王还得多谢唐少主了,若是你真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还嫌脏哩!” “噗嗤!” 纳兰寒韵没忍住,轻笑出声,如雪地里初盛的一朵梅花,暗香飘动,绝美到动人心魄。 九爷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唐敖来势汹汹却半分便宜没占到,就连清冷如雪的阮薇也不禁莞尔,只是嘴角那浅浅的弧度转瞬即逝,如昙花一现。 唐敖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自己严阵以待,可是萧墨压根没当回事,反而戏谑嘲讽了自己一番,大有一拳打在自己的脸上,将牙齿打掉了还得自己咽下去的憋屈,关键是他身边的一个婢女都敢明目张胆的嘲笑自己,这如何忍得。 这时一个婢女送来三个琉璃杯,见屋里气氛凝重,压抑得无法呼吸,看一眼唐敖,脸色阴沉得难看,按在矮几上的手都气得微微发颤,心下惊惧不已,再偷偷瞟一眼萧墨,见他浅笑依旧,心中顿时踏实了几分。 他与萧墨的交锋本就落了下风,此时不早不晚送来的琉璃杯更像是狠狠的抽了他一记耳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婢女赶忙放下杯子,转身跑了出去,都忘了给几人行礼。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和本少大战三百回合,光耍嘴皮子功夫算什么能耐!”话音未落,唐敖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八寸余长的短剑,寒光内敛c古朴无华,不知为何,此剑一出满屋的人竟然遍体生寒,连空气中都弥散开了若有若无的杀气。 萧墨眉头轻轻挑动,这把短剑竟是一千五百年前专诸刺僚所用的鱼肠剑,一千多年来,江湖中人谁人不知此剑威名,这把旷世名剑竟然落到了唐门手中。 鱼肠剑,也称鱼藏剑,据传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他使用了赤堇山之锡c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方得此旷世利器。 一千五百多年前的那一天,乌云在天空翻滚,伴随着一声响雷,飞鹰向大殿凌空击下,王僚突然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从鱼腹中激射而出,他被惊呆了。 鱼肠已经出鞘,它稳稳地依偎在专诸的手中,疾速向前,两把训练有素的铁戈从面前交叉拦住,鱼肠剑从缝隙中穿了出去,依然疾进。 面前的三层狻猊铠甲被一层层穿透,鱼肠剑已变成了断剑。 剑断,然而杀气未断。鱼肠剑依旧向前。 飞鹰将大殿击碎的时候,鱼肠剑也挺进了王僚的心脏,断成一半的鱼肠剑在王僚渐渐减弱的心跳中哼起了无声的歌曲。 被刀锋剑雨扑倒的专诸 ,用最后一丝力气,向着脸下的土地,绽出了一个寂寞的微笑。 后世之人不忍这样一柄旷世利器绝迹江湖,拜请藏剑山庄第一代庄主司徒朗日取五山六河金精之铁重铸断剑,剑成之日星河黯淡c百兽齐喑,司徒朗日以为此剑乃不详凶器,封于藏剑山庄,永世不见天日。 “那日君山之上本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让令尊口吐鲜血,怎么就不算能耐了呢?再者说本王打你又何须三百回合!” 萧墨倚靠在矮凳上,优雅闲适c高贵无双,嘴角微含的笑意在唐敖看来却是讨厌c恶心到无以复加,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脸,无论何时都挂着讨厌的笑容,仿佛每一滴血液c每一根骨头都跟着在嘲讽自己。 “混蛋,不要笑了!” 唐敖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手中的鱼肠短剑朝着萧墨刺过去,唐门武功向来以隐匿迅捷闻名于江湖,几乎在一眨眼的瞬间,那短剑就到了萧墨的胸口。 这一剑刁钻狠辣,那把朴实无华的短剑像是一条冬眠醒来的毒蛇,吞吐的寒芒让人的脊梁一阵发寒,没人能形容这一剑有多快,好像漫天飘零的雪花,飘飘洒洒c绵绵密密,无从闪躲。 唐敖也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顶尖人物,武功之高无人敢轻易揣度,萧墨不敢托大,双手在矮凳上一拍,玄墨的身影像是被一只大手拽了起来,离地四五尺高,倏地横移开丈许,稳稳的落在地上。 阮薇和孟弦秋同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知道以萧墨的武功定能安然躲开,倒是没多少惊讶的神色。 纳兰寒韵不会丝毫武功,此时已经惊讶得呆滞了,第一次见到九爷施展绝世武功,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九爷就已经出现在一丈开外,像是凭空移过去的一样。 要论起惊愕,此时怕是无人能及得上唐敖。 这一招叫做“魂归彼岸”,是唐门中最具凶名的杀招,江湖中不知多少绝顶高手在这一招上饮血,方才出招之前已经酝酿了许久,计算好了萧墨的每一个退路,本以为能一击致命,却是万万没有算到萧墨会这么快,快到自己的一剑竟然落空。 “你”唐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萧墨的鱼肠剑竟然在微微发颤。 “看得出你很惊讶!”萧墨浅笑,于唐敖看来却是掩抑不住的嘲讽与讥诮。 “唐门不可辱!”一声厉叱,朝萧墨冲了过去。 “轻风千里”身法迅捷如飞,纳兰寒韵只见到一道红光朝着萧墨射过去,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只见到萧墨也动了,玄墨的衣袍轻轻扬起,那飘逸的几根发丝撩过她的面颊,心里竟然痒丝丝的,脸颊莫名发烫。 黑色的衣袍和那道红光撞在了一起,几乎是一瞬间的接触,两人又飞快的跳开,落在了矮几的两侧,孟弦秋和阮薇看得真切,就在那转瞬即逝的一个碰撞,两人已经交手十几招 每一招都狠辣刁钻到极致,若换寻常对手,任何一招都能要了对方性命,不禁暗暗赞叹二人武功果然超凡脱俗。 二人相对而立,萧墨依旧儒雅潇洒,含着浅笑望着对面呼吸有些不均匀的唐敖,唐敖左手轻负在身后,若是仔细瞧就能发现竟然在微微发颤。 萧墨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挂着浅浅的笑意,但是心中却得不说这唐敖虽然张狂不可一世,但是武功却不负盛名,非等闲可比,方才的交手虽然是他胜了半分,但是却是胜在了唐门并不擅长的拳脚功夫上,若真的各施所长,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唐敖看着笑盈盈的萧墨,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火气,咬了咬牙,又要出招,这时候孟弦秋闪身将二人隔开,略一抱拳,“二位兄台且请住手,莫要失了和气!” “你让开,本少与他哪里来的和气,只有满腔的火气!”唐敖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孟弦秋,恨不得一口将萧墨生吞了。 孟弦秋眉心微微一紧,唐敖的张狂桀骜他在岳阳楼是见识过的,是绝不肯低头认输的人,岳阳楼上他不过是看在那是丐帮的地盘,自己又是即将即位的丐帮帮主,这才勉强罢手,今天自己是断然劝不住他了。 心念一转,淡淡的说道:“这里可是武林盟的地方,唐兄怎么也得给阮姑娘和易少主一个薄面,若是执意出手未免有失礼数!”别无他法,孟弦秋只得抬出武林盟来,说着看了一眼阮薇,希望她出面说几句。 阮薇自进门来就一直冷眼旁观,身为主人不仅没有出言劝阻二人的争斗,就差没有往火上添油煽风了,此时见孟弦秋找上自己,也不好再袖手旁观,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孟帮主说得对,二位兄台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谈,一动手便失了雅量了。” 在这里的人谁不是聪慧绝伦的少年天才,哪能听不出来她这话说得不情不愿,言外之意正是让他们坐下来再吵一架,至于再动起手来那就与她无关了。 唐敖沉默了许久,图一时痛快而得罪武林盟和丐帮终是不明智,冲着萧墨“哼”了一声,拂袖坐下。 这时一个婢女进来,靠在阮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阮薇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摆了摆手让她退下,转过头对众人说道:“刚刚传来消息,苗疆的黑寡一妇朱迎艳与几个手下死在了城外的汾河岸边,死状之惨难以言说。本来她是邪派中人,死便死了,但是她的师傅阿纳回却是极其护短的人,武功之高便是当世几大门派的掌门也得敬畏三分,如今两个徒弟都折在了中原,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交代,江湖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阮薇虽然只是武林盟一个堂主,不过二十岁上下,但是见识之广也非常人能及,既然她都露出这般表情,那朱迎艳的死状想来也是惨不忍睹了,至于阿纳回的报复几人倒不是很关心,一来是事不关己,阿纳回再蛮不讲理也不可能见人就杀吧,二来自己身后的背景势力摆在那里,他再张狂也要掂量掂量。 唐敖倚靠在座椅上,不冷不热的说道:“腥风血雨,不早就被某人掀起了么?江湖还能乱到那里去,说不定还是有谁借刀杀人,自己无法与江湖正道侠士为敌,便拉上一个苗疆老鬼做出头鸟!” 萧墨略抬了抬手,纳兰寒韵躬身将温好的酒倒进才送进来的琉璃杯中,果然晶莹剔透,无形的酒香似乎都朦胧可见。 谁都听得出来唐敖在挑衅萧墨,可正主偏偏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品酒,闲适雅致不可比拟,唐敖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阮姑娘可有什么线索么?”孟弦秋问道,他不似萧墨唐敖那般有心计,若是阿纳回真的北上中原为两个徒弟报仇,江湖将会纷乱不休。 阮薇摇了摇头,叹道:“这黑寡一妇说起来武功也不弱,但是却被人一击致命,那八九个手下也是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杀死,那凶手的武功想来也是极高了,这样一排除,江湖中有这等武功的人也不剩多少了。” “呸!就那丑婆娘的几下子,本少爷抬抬手就能杀她千百次,什么武功不弱”唐敖本就老大的不悦,现在听到阮薇如此抬举那个丑恶的妇人更是心生火气。 阮薇皱了皱眉,也嫌恶起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来,并不搭理他。 “既然唐大少抬手就能杀黑寡一妇千百次,那凶手的范围可就大了不少呢!”萧墨轻抿一口酒,细细品味,举起琉璃杯对着摇曳的烛火欣赏着晶莹剔透的酒液。 阮薇嘴角微扬,脸上露出了比三月春花还明艳的笑容,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目中无人的大少爷遇到萧墨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萧墨,欺人太甚!”唐敖拍案而起,指着萧墨喝骂,若不是孟弦秋在中间隔着,他早就扑过去了。 “唐兄且息怒,萧九爷不过一句戏言,你又何必当真!”此时门外传来一句清朗的言语,净涤心神,连唐敖那狂躁愤怒的心都不由得平静下来,除了萧墨,每一个人都转头朝门口望去。 白衣胜雪,儒雅以极,发带被风轻轻拂起,更多了几分谪仙般的飘逸出尘,脸上和煦的笑意仿佛能让雪山亘古不化的冰雪消融。 “少主!”阮薇躬身一礼,退在了一边。 孟弦秋和唐敖也拱手行礼,易雪扬含着笑意一一还礼,唯独萧墨自顾自的品酒,像是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 纳兰寒韵为萧墨捏了一把汗,轻声提醒,“九爷” 萧墨微微点了点头,放下酒杯,并不起身,只是朝易雪扬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易雪扬也不生气,在矮几下首坐了,拿起一个琉璃杯,自顾自的倒了半盏酒,轻轻一嗅,“九爷果真是风雅,玉杯配美酒,便是醉卧沙场又何妨!” 比起萧墨来,易雪扬少了一股统御天下的王者之气,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更能让人心生亲近。 “哪里哪里,若不是托了易少主的福,哪能有这美酒玉杯c琼楼听雪。” “九爷武功才学胜不才十倍,身份更是尊崇无比,能屈尊来草舍喝一杯浊酒,已是蓬荜生辉。”易雪扬正襟危坐,恭敬有礼。 “易少主过誉了,天下谁不知你少年有成c武功盖世,若是那日君山之上易少主手握画影剑与本王相对而立,说不定今日就无福在这塞北高楼饮酒了呢!” 易雪扬笑着摇了摇头,“听说九爷也有一把宝剑,唤作墨魂,若是君山之上此剑出鞘,天地风云怕都要黯淡下去,哪里还有天下英雄说话的分!” 十五年前蜀地天降流星,有一陨石从空中坠落,此陨石在深夜发出耀眼光芒,世人皆以为是神物天降,无人敢私藏。益州转运使程颖派人星夜送往金陵,皇帝传召一十二位最顶尖的铸剑师,锻造十年时间方成,后以一百零八位天牢死狱绝顶高手的鲜血灌溉,传闻剑成时风雷交鸣,隐隐有鬼哭神泣之声。皇帝赐名墨魂,赠与长安王, “墨魂自打五年前入了长安王宫,本王再没碰一下,若是你不提,本王倒忘了还有这物事了呢!”萧墨的手指轻轻滑过琉璃杯上的纹路,懒懒的说道,易雪扬是在示威么?自己藏得这么深的东西他竟然了如指掌。 “此剑不曾出鞘么?”易雪扬问。 “不曾!”萧墨毫不犹豫。 “为何?” “因为还没遇到一个配让本王拔剑的人!”萧墨抬眼看着易雪扬,眼神中似乎多了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雪扬倒是很期待能有这样一个人让九爷拔出剑来,想必会是一张主宰天地风云的龙虎之战!”易雪扬浅笑,儒雅潇洒不可比拟。 “易少主又何必过谦,你的画影剑在天下名剑谱中名列前茅,若是出鞘,本王的破铜烂铁又哪里有张狂的份儿!”萧墨虽然言语上对易雪扬口轻舌薄,但是心中却从未有半分轻视之意,此人之深沉在自己所见之人中绝无仅有,无论是武功或是心计都不输自己半分,若说自己是天上的骄阳,那易雪扬无异于是暗夜的皓月,清辉淡雅,却掩盖了漫天星辰的光华。 “说起来上次拔剑还是在六年前,对战黑道第一少年高手楚岚,想想还真是胆战心惊呢!” 易雪扬轻吐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也敛去了几分,“说起那楚岚也是个惊才绝艳的天才,若不是仗着画影险胜半招,今日就不能在此和九爷饮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满城风雪,浅醉君莫笑 第三十六章 满城风雪,浅醉君莫笑 “那一战本王也时常听人提起,白衣影落,剑光纵横,画影剑不愧当世名剑,兰烬落剑法也不负当年剑圣纵横天下的威名,楚岚虽为黑道第一少年高手,但是也不过在易少主手底走了两百招而已。从此易少主名震武林,天下皆知,玉皇顶风云榜上亦留下少主名号,皆道江湖唯有易雪扬!”萧墨与往常一样,即使说着一件让天下英雄都崇仰无比的事情,依旧波澜不惊,淡雅潇洒。 不同于易雪扬的正襟危坐,萧墨懒懒的倚靠在矮椅上,一人白衣胜雪人玄衣如墨,都是世间超凡的少年,却有不同的风神气韵。 易雪扬只是笑笑,端起琉璃杯浅尝一口,并不说话。 “是本王所言有何不妥么?”萧墨问道,汾酒酒性极烈,就是北方常年饮酒的壮士也不敢多饮,萧墨饮尽,已有三分浅醉。 “雪扬只是笑九爷太过自谦,天下何人不知神英台上第一品的长安王,守关御敌c经世治国自不必多说,提起两年前在太湖湖畔决战不归客那一战,天下武人谁不肃然起敬,一人一剑逼得天下第一剑客封剑隐退,雪扬每每想起便神往不已。”易雪扬眼睛里都噙着三分笑意,谁也不会想到,当今天下最杰出的两个少年人物会如此安静祥和的坐在一张桌上,相对笑饮。 或许十年后,街头巷陌仍旧会谈起某年某月,听雪楼上,少年薄唇微扬c眼角含笑,俊逸绝伦的脸上或带着一丝出尘的漠然,或安静如茫茫的大雪,那出尘的气度,无论过去多久,似乎都难再找到。 很久以后,江湖中仍有人流传,听雪楼上的一坛陈酒,太原城的一场大雪,似乎这一切只是而已,此时的种种,于几人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悲凉的梦。 “你二人只顾相互吹捧,莫不是看不见我等!”唐敖在一旁冷冷道,方才被萧墨轻视也就罢了,本以为能借易雪扬之手压萧墨一头,没想到两人竟然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自己却被晾在一边,心中老大的不畅快。 “岂敢岂敢!方才只顾跟九爷说话,冷落了唐少主,雪扬自罚一杯以作赔罪!”易雪扬不似萧墨那般对唐敖白眼相对,朗朗一笑如山间吹过的清爽的风,朝唐敖举起了酒杯。 唐敖虽然满心怨愤,但是毕竟是在武林盟的盘口上,也不好拂逆了易雪扬的面子,极不情愿拿起桌上的酒杯,朝易雪扬举了举,一饮而尽,算是领了他的情。 “本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久陪了,告辞!”唐敖知道继续留在此处也讨不了好,重重的放下酒杯,起身只朝易雪扬拱了拱手,也不多看其余人,转身就走了出去。 孟弦秋本是应唐敖之邀来这听雪楼的,现在唐敖拂袖而去,弄得他也尴尬无比,自己也不好再久留,对着几人一一行过礼,也找个由头离开了,此时只剩下了萧墨主仆和易雪扬c阮薇四人。 “请恕雪扬失礼,今日才得知九爷銮驾到太原府,帮中事务又千头万绪,没来得及摆酒为九爷接风,罪该万死!还没请教九爷夤夜驾临听雪楼有何贵干?”易雪扬见外人都走了,这才慢慢悠悠的问道。 莫说是萧墨,便是纳兰寒韵都不会相信他说的事务繁忙无暇迎接的话,单看阮薇便能瞧出,他是故意将萧墨和唐敖等人安排在一起,好坐山观虎斗呢。 既然他要装傻充愣,萧墨自然也不会提出来落了下风。 “本王时常听人说起太原府的听雪楼是不可不来的的绝妙去处,上次来太原事务繁重,没来得及上听雪楼来听一回雪c品一壶酒,常引以为一大憾事,今日不揣冒昧,不请自来,还请易少主莫要见怪才是!”比起方才的随性,萧墨认真了些,他知道与易雪扬的博弈现在算是开始了,这个少年深不可测,不得不谨慎对待。 “九爷谬赞了,听雪楼虽然薄有声名,但是比之岳阳楼c黄鹤楼等却相差甚远。九爷勤民听政,旰食宵衣,才到太原府,衣不解带c寝未安席就莅临寒窑,真是令雪扬蓬荜生辉!”易雪扬稽首,神色也凝重了几分,萧墨在他面前何尝不是神秘莫测。 “寒夜听雪饮酒本就是一件雅事,更有易少主c阮姑娘这等盖世人杰作陪,本王岂有不来之理呢?”对于这种绵里藏针的交锋,萧墨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回,自然是得心应手。 “原来如此,只是雪扬才疏学浅,万万当不得九爷这等抬举,不知九爷可否赏脸移尊步,雪扬当摆下薄酒为九爷洗尘接风!”易雪扬起身整了整衣襟,身子略往旁移开些许,摆了个请的手势,果真是谦逊儒雅c温和有礼,任谁看到都会心生亲近。 萧墨起身,手微微一抬,几乎同时,纳兰寒韵将手里抱着的貂绒氅袍领口一提,轻轻地落在萧墨肩上,双手滑至系带,闪身到萧墨身前,素手翻动,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几乎眨眼间就扎成了一个精致的结扣。 微微一欠身,“易少主好意本王心领了,此行本王和少主已经各得所需,又何必久留,耽搁彼此的时间呢?”萧墨一拱手,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本王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叨扰,告辞!” 易雪扬也不阻拦,抱拳一礼,“哪里哪里,雪扬岂敢在九爷面前玩一弄心计,下次驾临前请派人知会一声,雪扬必将扫榻相侯!” 萧墨微一颔首,径直离开,看到一片凌乱的一楼大堂和几个整理的厮仆,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对于那些厮仆的行礼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一身玄衣融入漫天大雪。 “少主”阮薇欲言又止。 易雪扬缓缓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呼”的一声,夹杂着雪片的冷风像是一只呼啸的猛兽。 过了许久,那似猛虎般凄凉的啸叫才渐渐平息下来,易雪扬发丝微微飘动着,如谪仙一般潇洒,静静的看着那个在远方灰暗苍穹下行走的玄色身影。 “世上哪有永开不败的花呢?”易雪扬浅笑,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个远去的人说。 十丈软红,滚滚凡尘,朦胧中是如此干净的凄伤,雪,纷纷扬扬,寂静空旷的城竟然有了几分恐怖,浮生万千,尽皆湮没在这凄凉的落雪之中。 “本王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但是你都没能杀掉我,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再杀不掉本王,本王会杀了你!”萧墨慢慢的往前走,雪地上光滑如初,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紧紧跟在身后的纳兰寒韵身子微微一颤,喉咙像是被千万根刺在扎一样,竟然说不出一个字,也不知过了多久,“九爷说什么,婢子不明白” 声音很小,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即使是一个背影,她的目光也不敢落在上面。 萧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本王虽然愚钝,但是自问有几分眼力,手下的生死门也还能尽几分绵力,不然江湖庙堂这么多年不知死了多少次。” “婢子没有”纳兰寒韵一双秀拳捏紧又松开,连嘴角都在微微发颤。 “本王给你机会,从此处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若是你想离开,随时可以走!”萧墨抬手,指向这条路的尽头。 三丈宽的大街上已经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行人,素白的雪已经厚厚的铺了二三尺深,灰暗阴沉的天c苍白的雪,沐浴着呼啸的冷风,那道身影与这苍茫的天地几乎融为一体。 萧墨不急不缓的往前走着,纳兰寒韵却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低垂着脑袋,慢了萧墨三四尺,静静的跟着,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到了萧墨方才手指指向的尽头,纳兰寒韵像是放下了一座大山一般,昂起头,咬了咬有些苍白的嘴唇,问道:“九爷是怎么怀疑婢子的?” 还是如往常一般,像是一朵寒冬腊月盛开的梅花,自有一种清幽淡雅的气韵,像是一幅江南水墨,一身白色长裙沾染上了些雪片,更显得冷艳非凡。 萧墨抬眼看了看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深邃的眸子轻轻闪烁了下,沉沉的说道:“不是怀疑,是本王自第一眼见你便从未相信!” 纳兰寒韵如受雷击一般呆呆的立在原处,身子忍不住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恐惧,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像是面对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在不经意间已经被吞噬进去,似乎下一瞬就会魂飞魄散。 “婢子是什么地方让九爷生疑了么?”纳兰寒韵轻声问道。 “安排你到本王身边的那人也算得是处心积虑,江州的确有个通判叫做纳兰昭仁,祖籍北燕黄龙府,为避祸南下定居,在江州做了个小官,有个女儿,也叫做纳兰寒韵。不过,却不是本王身后的姑娘你。”萧墨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们虽然处心积虑,可谓算无遗漏,可是单单却算错了一点!” “是什么?”纳兰寒韵此时才算明白,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有多远的距离,哪怕是倾其一生一世,也不能靠近分毫。 “本王见过纳兰昭仁父女。”萧墨笑了,“说来也巧,那还是本王才十二岁的时候,北燕派下使者到金陵,恰逢当时金陵的译胥告病归家,御史中丞向父皇推荐了北燕来的纳兰昭仁,他那时还不是江州通判,只是寓居金陵做生意。那日他进宫来,刚好带上了才十岁的小女儿纳兰寒韵,本王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但是她和你的气韵却截然不同,自有一种北地女子的豪气,这是江南之地女子不可比的。纳兰这个姓极为少见,那日你自报家门时本王便想起曾经见过这么一个人。” 纳兰寒韵也笑了,却是自嘲的笑,笑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竟然妄想着能骗过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计谋得逞。 “那日君山大会本王援兵被阻的事,你以为本王不知道是你报的信么?”萧墨冷笑,再无人前那般温暖和煦,尽管背对着纳兰寒韵,但是仍旧让她遍体生寒,浑身血液几乎都被冻结。 “那你为什么”纳兰寒韵愈发疑惑了,这个男人身上像是裹着重重迷雾,让人永远看不透彻。 “你是在问本王明知道你是探子,还要让你在身边伺候么?”萧墨停了下来,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为何竟然叹了口气,“这些年,本王早习惯了这种被人盯着的日子,即使没有你,他们还会派来王寒韵c李寒韵,倒不如收得个纳兰寒韵在身边,本王清闲,也省得那些跳梁小丑翻上蹿下的闹腾。” 纳兰寒韵愣住了,看着那个笔挺的黑色背影,心里竟然升起了浓郁的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风雪又一更,不胜故园心 第三十七章 风雪又一更,不胜故园心 “本王在宫中养伤的那些日子,你往汤药里下毒十三次,刺杀七次,至于暗通消息的次数,本王也懒得数了。”萧墨懒懒的说道,“本王一直不确定你是哪一方派来的人,所以今天才到太原府就到听雪楼来,若是没人通传,他又怎么会恰到好处的设下这个局。故意示弱么?早该猜到的呢。” 萧墨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眸子竟然变得清澈起来,认真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杀本王不可呢?又是和端午节东岳大会有关么?” 纳兰寒韵没有回答,不敢看那双眼睛,甚至不敢看那个人。 萧墨摇了摇头,没有逼她,“这条路到尽头了呢,做出决定了吗?” 纳兰寒韵仍旧没有回答,萧墨丝毫不感觉惊讶,转身离开,一身墨色的衣袍汇入漫天的霜雪。 “你既然早知道我是卧底,刚刚为什么又要护着我?”纳兰寒韵看着将要隐入朦胧的背影,愈发感觉神秘莫测,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却比一个久经世故的老人更加深沉。 他可以像个临御天下的帝王,谈笑间断人生死;他可以像个仗剑江湖的游侠,剑光纵横,豪气无双;他可以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儒雅潇洒,才情无双;更多的时候却像个温润如玉的邻家少年,脸上挂着三月曦光一般温暖明媚的笑容,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 可他无论是哪一张脸孔,在纳兰寒韵看来都是面具,至于面具背后的脸她从不曾见过,那张最真实的脸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你一日是本王的人,便容不得那些阿猫阿狗欺辱!”远远地,传来一句清朗的话语,片刻间便消散在寒风中。 纳兰寒韵终是听见了,轻咬了下有些惨白的嘴唇,毅然跟了上去,一袭白色长裙淡雅出尘,不染尘埃,依旧如初见。 “九爷,属下照您的吩咐,一直盯着那人,他在您出门之后也离开了,不想点子却硬得很,兜兜转转走了几圈之后竟然把属下甩掉了,直到您回来的前半个时辰他才回来!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敢调用其他人寻找,属下无能,请九爷责罚!” 萧墨打发失魂落魄的纳兰寒韵回自己房间去了,精致的房舍里弥散着浅浅淡淡的幽香,不见一星火光却暖意融融,萧墨一身黑色单衣斜倚在软榻上听着惊鸿的回禀。 伸出一根颀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边的茶盏沿口,似乎并不让他感到多吃惊,“太原府还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就有这般手段,你做得很好,这人来头应该不小,你派几个细致的弟兄去查查底细。对了,听说黑寡一妇死在了汾河岸边,传回了什么消息吗?” 优雅从容如往日一般,旁人只是看一眼都会觉得高贵雍容,惊鸿伺候萧墨已经十多年,还不曾见过九爷因什么事而烦心过,仿佛天下间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回九爷的话,黑寡一妇死前曾与少林寺慧能和尚一战,这事多少与他有点关系,而且这群人死前似乎还中过唐门的黯然断魂香,咱们要不要”惊鸿偷偷看一眼萧墨,那日君山之上九爷被全天下的英雄豪杰不分青红皂白围杀,差点丢了性命,这许久了还不见九爷有什么动作,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在眼前,九爷应该不会错过吧。 萧墨轻轻敲打矮几的手戛然而止,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本王要算君山上的账自然会光明正大的对他们出手,他们说本王是嗜血魔头,本王一个个将他们杀了便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只会污了本王的手,这种话以后不准再提!” 惊鸿躬身垂首不敢再说话,暗骂自己一句多嘴,九爷是何等高傲的人,哪肯自降身份做这种卑鄙的事情。 还记得九爷十岁的时候,太子和一群皇子c王世子趁皇帝外出狩猎,到御书房找九爷的麻烦,嘲笑他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c死了娘的野狗,是只能倚靠父皇的鼻涕虫,还用贺兰砚在萧墨的额头砸了个拳头大小的青包。 那些太傅c少傅,宫女太监们哪敢上前劝解,那可是皇太子,百年之后是这片天下的主人,母亲是皇后,太子虽然不受皇帝宠爱,但是皇太后却是宝贝得很,他们巴结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了娘的皇子去得罪太子。 萧墨掸了掸身衣襟,没有说一句话,皇帝狩猎归来后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磕了,太傅宫女们正两头为难,不知道怎么交代,幸得九皇子识大体,这可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那时惊鸿只是一个伴读书童,心中不忿,就要上前对皇帝实话实说,萧墨却一把拉住了他。 两个月后的黄昏,在甘露殿的后门,一个玄衣如墨的孩子将七八个大他一两岁的太子c皇子c世子揍得鼻青脸肿,哀嚎不止。 拂袖而去,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说我是书呆子,说我只会依靠父皇,那我今天一个人打你们一群,服气吗?那天我没有告诉父皇,如果你们愿意做鼻涕虫,尽可以对父母哭鼻子!” 一群孩子都快忘了这事,萧墨却还一字一句记得真切,偏偏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还不敢对别人说,他们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知道轻重,要是把这事抖出来,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他,甚至于连太子见到他都绕着走。 九爷,可是很能忍的呢,别人欠他的,哪有不要回来的道理,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 “有凤舞的消息吗?” 果然不出惊鸿所料,九爷还是问起了凤舞,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孩,见到惊鸿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暗淡。 “传令下去,就说本王偶染小疾,原定于三日后北上偏关的行程往后延三日。”萧墨俊逸无双的脸庞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意,“既然都来了,本王便留下来陪你们玩玩!” 萧墨披着曲水墨锦织的宽大氅袍,懒懒的倚在软榻上,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俊逸无双的脸上噙着一抹洒脱不拘的微笑。 北方的冬天,早上格外的冷,连口里呼出的气似乎都要凝结成冰,镇北王府不似其他府邸那般奢华,一应物件都极尽简约,地火龙长年不用,因为萧墨来了才重新被烧起来,那点微不足道热量远不能抵御这彻骨的寒冷。 才吃过纳兰寒韵送来的精致的早饭,王府管家凌青便扣响了萧墨的房门,“九爷,邢州转运使c晋州经略安抚司c太原府承宣使c真定府节度使c镇北都督同知佥事c马步总兵指挥校尉等大小官员三十七名在府外觐见!” 萧墨摆了摆手,惊鸿会意,扬声道了句:“宣!” 前来觐见的官员都是从三品以上官员,知道萧墨要来,大多在半个月以前就来太原府候着了,今日早早的便来镇北王府门前等着宣召,哪顾得上冰天雪地凛冽严寒。 再往下的不知有多少低品阶的官员想来朝拜长安王,却不够资格,若是真有机会,要让他们在这雪地里跪一夜也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赶来。 在朝廷公门修行,官和吏是天壤之别,官与官又有门槛无数,六品是一道坎,正三品又是一个大坎,除了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员,三品以下都只算是还未跳过龙门的小鲤鱼,只是比起其余鱼虾要稍稍肥壮一点。 至于三品之上,则关系更加森严,大华当朝设置三司三省枢密院左右丞相等共同治理朝政,当朝皇帝改制,以尚书省左右仆射任宰相,左仆射例兼门下侍郎,为门下省长官;右仆射例兼中书侍郎,为中书省长官,三省名存实亡,已混为一省,各大员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任免,否则朝政顷刻废弛。 萧墨今天没有穿往日那身黑色氅袍,而是一身通天冠服,簪紫金冠,用北珠卷结于冠上,有二十四梁,冠前有金博山加蝉为饰,织成云龙纹绛色纱袍,白纱中单c方心曲领c绛纱裳相配,腰束金玉带,前系蔽膝,旁系佩绶,白袜黑舄,尊贵无比。 这身装扮仅次于皇帝龙袍冠冕,远超皇太子礼制,从这一身衣袍就能看出长安王的地位远非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可比。 不多时,一群身穿朝服的官员便鱼贯进了别苑,本就不太宽敞的小院显得有些拥挤,不禁心中埋怨这顾王爷也忒不会做人,长安王何等尊贵,怎可在这么破落狭窄的院子歇脚,只怕殿下平日里出恭的茅房都比这破院子宽敞豪奢几分呢。 只见满院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穿着一身薄薄的绯色罗袍裙c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白绫袜黑皮履,武将挂玉剑c文官挂玉佩,头戴獬豸冠,手执笏板,大都冷得瑟瑟发抖却没人敢有半句怨言。 最前面的是真定府节度使韩骁,虽是司掌一州兵权的武将,平日里也没少战场厮杀,但是在这天寒地冻里挨了个把时辰,也冻得手脚麻木c嘴唇青紫,一听到长安王的传召,简直比打了一场胜仗还高兴,赶忙掸了掸衣袍上的雪片,跑也似的进了屋去。 “真定府节度使韩骁恭祝长安王殿下千岁!”韩骁一进来就朝着萧墨施了个君臣大礼,也不管是不是逾越了规制,长安王极得恩宠,当今圣上十有八九存了废立之心,此时不巴结讨好更待何时。 “韩将军请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萧墨一摆手,伺候在一旁的纳兰寒韵将烹好的茶奉上。 韩骁赶忙俯首谢恩,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接过茶盏,一股暖流顿时从手掌流遍全身,虽然不愿意立刻饮下,但是也不能在尊贵无比的长安王面前失了礼数,又过了片刻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韩将军请坐!”萧墨抬手欠身施了一礼,“实赖韩将军等忠贞死节的良臣猛将,敌寇才能望而却步,我大华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本王在此谢过了!” 韩骁像是被抓了尾巴的猫儿,吓了一大跳,赶忙躬身还礼,久经沙场c杀人如麻的一个将军此时竟然局促不安起来 “殿下言重了,镇守边关本是我等臣子本分,殿下此言实不敢当!” 萧墨也不多做客套,抬手赐座,韩骁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的朝萧墨禀报辖区政事c边关军情,萧墨看似慵懒闲适,毫不在意,但是每次发问都切中要害,条理清晰,许多韩骁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事情,萧墨却了如指掌。 屋外天寒地冻,屋里的韩骁却如坐针毡,浑身冷汗直冒,磕磕绊绊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政要交代清楚。 这可苦了屋外候着的大小官员,武将倒还好些,只是那些平日里高居府衙的大老爷们,出门步路都要乘车坐轿,几时在这冰天雪地里待过这么久,偏偏还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有劳韩将军了,请先回府休息吧,北巡诸事繁杂,本王还得多多倚仗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棠梨叶落,雪淡梅花香 第三十八章 棠梨叶落,雪淡梅花香 萧墨此言一出口,韩骁立时像卸掉了一座大山般轻松,赶忙起身行了个大礼,惶恐道:“殿下此言可折煞末将了,殿下但有差遣,末将必当赴汤蹈火c不辱使命!” “塞北不似江南天暖,此间简陋不堪防风御寒,敢情殿下屈尊寒舍下榻,保重千金之躯为宜!”话才出口,韩骁便懊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这少年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今日只是向他陈述政务便像是被阎王勾去了半条性命一般,若是真的住到自己府上,日日相见,那自己怕是得吓死了去。 是了,殿下久居金陵繁华富庶之地,哪受得这种苦,肯定是在等着自己说这话呢,杀千刀的顾蛮子,自己不愿意伺候这尊活菩萨,就想着祸水东引,偏偏自己多嘴多舌,后边儿那么多大人,肯定会有不开眼的,自己充什么出头鸟。 萧墨斜倚在软椅上,手指在金陵带来的镶花彩釉琉璃炉上轻轻划过,细细端详着上边精致的花纹,笑问道:“韩将军是盼着本王去呢?还是求着本王别去才好?” 被萧墨一眼看透了心思的韩骁像是被一道晴空霹雳劈头打下,浑身战栗,若不是尚有几分神智在,早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将军赤胆忠心本王有数,回金陵后一定如实禀奏,相信父皇定会论功行赏。至于住所么?本王懒散惯了,在一个地方住下了便懒得挪窝,韩将军的好意本王就心领了,他日到真定府公干,定当上门讨几杯薄酒吃!” 萧墨哈哈一笑,俊逸无双的一张脸让人想看却又不敢多看,一眉一眼像是刀刻般完美无瑕,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君王之气,慵懒闲适的倚靠在软椅上,简直比画里的情形还要美。 韩骁连说几句“不敢”,急忙施礼退出门去,才跨出房门,急忙挥袖子擦去满头的虚汗,这一趟下来倒比战场上厮杀一回还要胆战心惊几分。 在屋外的官员看到韩骁这副模样,赶忙挤上去问,韩骁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一言不发便离开了,在场的官场老油子也摸不透这韩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着进去的是晋州经略安抚使杜宣明,这一去又是大半个时辰,屋外身子差些的文官已经熬不住寒冷,倒下了好几个,站在靠前的官员心中好歹还有些盼头,后边官阶略小的官员心中才是万念俱灰。 若来巡查的是别的官员,他们哪会在这冰天雪地里等着,早找个由头去温柔乡快活了,偏偏这是长安王,随便咳嗽一声都能让大华江山颤三下的人,这次代天子北巡边防,明眼人谁看不出皇帝的意图,得罪了这位爷,以后别说升迁无望,便是乌纱帽也得掂掂能不能保住。 镇北王府的下人也不敢怠慢,将身子略差些的大人们请到暖和的偏厅奉上热茶,不过他们也不敢多待,身体暖和些了又得到长安王殿下屋外守着,免得在殿下的心里落了懒散懈怠的印象。 一个接一个的进去,快些的一炷香,慢些的约莫一个时辰还不见出来,虽说屋外天寒地冻,等着的人浑身上下血液都似凝固了一般,但是屋里的人也不好受,长安王殿下虽待人亲和,脸上笑容不减,但是他们却从心底里感到畏惧,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在扎一样,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从辰时到午时,早过了午膳的时辰,不过才见了五六个官员,许是萧墨也乏了,不想再折腾这一群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官老爷,每次让五个官员同时进屋,五张嘴同时说话,陈说政要,其中涉及到军情c刑狱c税赋c官员拔擢c民生百态,萧墨坐在案前,慵懒闲适,一会儿品茶一会儿摆弄桌上的物件儿,看似随性,但是耳中聆听,口中发问,陈积许久的繁琐政务竟然迎刃而解,丝毫不乱。 这些官员被晾在冰天雪地里几个时辰心中老大的火气,心中极不服气这个名满天下的长安王,猜测多半是徒有虚名的花架子,直到真见过才明白,原来世上竟有这样一种人,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就连仰望一眼都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直到天色渐沉,萧墨才见完所有的官员,纳兰寒韵已经点亮了屋里的烛火,摇曳的火光映照着那张俊逸无双的脸,他轻揉了揉额头仰躺在软椅上,虽说是坐在椅子上,但是要将听到的信息即刻做出决断,在千头万绪的事务中找出最为关键的部分,这无疑是件极费脑子的差事。 手刚离开额头,纳兰寒韵便将一杯上品青凤髓递到了手边,萧墨苦笑着摆了摆手,并没有接。 纳兰寒韵秀眉微蹙,知道萧墨有个习惯,一天之内每一种茶只喝一次,绝不重样,纳兰寒韵暗自思量,今天九爷已经喝过日铸茶c瑞龙茶c青笋茶c谢源茶c雅安露芽c纳西梅岭这青凤髓还没有喝过。 “本王今日已经饮过许多了,喝茶虽提神,却并不管饱,莫不是你想将本王生生灌水撑死么?”萧墨笑道。 纳兰寒韵恍然大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一笑似淡雅出尘的梅花,让整座园子都明媚起来。 “九爷,太原府上下官员三百余人在裕德轩摆下酒宴为九爷接风洗尘,已派下车驾在王府门外恭迎!”惊鸿进门躬身禀奏。 “本王向来是最厌烦酒宴什么的,有这心思多花些功夫在正事上不好么?”萧墨撇撇嘴,一反常态的伸了个懒腰,饶是这样,也有一种说不明的气韵,看得纳兰寒韵都呆滞了,这世间竟有这般雅致脱俗的举止,看得人舒心无比。 “那”惊鸿有些为难了,还得向萧墨讨一个回复回去。 “就说本王事务繁忙,接风这事就省了吧!”萧墨说完便仰躺在了软椅上,连日奔波还要处理政务,确实也有些乏了。 惊鸿应诺一声便退下了,纳兰寒韵抱来一床银丝锦被给萧墨轻轻盖上。 “一个时辰后叫醒本王!”萧墨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懒的说道。 “是!”纳兰寒韵躬身一个万福,退到了一边,差人将地火龙烧得旺些,省得九爷受凉。 安排妥当之后,她轻轻的坐到了窗边,撑起下颌呆呆的看着院子里的梅花,今天她穿了一袭素锦宫衣,外披素白色轻纱,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将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戴上,与屋外那淡雅的梅花相映成趣。 别院里只栽种着十来株梅花树,一场大雪过后,花骨朵儿都绽开了,一阵清雅的c缥缈的馨香弥散在这座别苑,沁人心脾,荡人魂思,梅枝纵横交错c迎风摇曳,枝头万千朵绚烂清奇c如梦似幻的粉白梅花也随着风浅浅摇曳。 花树映雪c花香沁人c花枝迎风,在清寒的冷风中更加清绝美艳c雅致脱俗。 屋外片片飞雪清逸飘洒,梅花点点,淡雅绝伦,窗边的绝美少女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撑着下颌竟然看得痴了,发丝上飘落了偏偏莹白的雪花也浑然不觉。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不知此处是天上还是人间,只觉得黯然销一魂c神思悄然 忽然肩上一沉,像是什么东西落下,纳兰寒韵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原来是萧墨已经醒了,见她独自坐在窗边,拿了一袭银狐氅袍给她披上。 “九爷您是不是婢子吵醒您了!”纳兰寒韵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自坐在此处赏雪赏梅,又怎会吵到本王,只是方才说了一个时辰后叫醒本王,若不是本王惊觉,岂不误了事么?”萧墨笑着说道,言语里没有丝毫责备。 纳兰寒韵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坐了这么久了,“九爷恕罪,婢子” 眼看纳兰寒韵就要跪下去,萧墨赶忙伸手扶住,伸出颀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琼鼻鼻尖,“没事的,只是以后可要多穿些衣裳,若是受了凉就不好了!” “本王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萧墨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转身出门去。 纳兰寒韵痴痴的看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也不知过了多久,伸手轻触在他手指曾触及的鼻尖,浅浅一笑,清雅无双,这满园的梅花竟然都暗淡了。 “我曾经以为什么都不在乎的”她喃喃的说道。 萧墨独自一人走在昏暗寂寥的长街,一身黑衣凌风飘扬,与往常不同的是背上斜背了一个匣子,长三尺六寸,宽七寸两分,高一寸八分,整个匣子都是名贵至极的沉龙紫檀木制成,这种木料一钱抵得上十两黄金,且不说这匣子雕龙画凤精致无双的做工,便是这三十多斤的匣子也值七八万两黄金。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人。 也不知走了多远,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叹了口气,一挥手又将它丢入茫茫雪地中,继续往前走。 “臭乞丐,滚开。要死死别处去,别死爷爷门口!”杏林医馆的光头曲老五照例关门打烊,偏偏好死不死的一个乞丐蜷缩在门边,看模样是受了不轻的伤,身体下边一片殷红的血已经凝固了,把那身破烂衣服和雪地粘在了一起。 曲老五眼见骂了一声那臭乞丐没什么反应,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朝那乞丐踢去,那乞丐已经冻得僵硬,踢在身上“砰砰”作响。 踢了几脚,气也消了大半,瞥了一眼那乞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在这冰天雪地里怕是熬不过两个时辰,要真死在自家门口岂不晦气,骂了一声“狗娘养的”,朝那乞丐唾了一口,准备把这臭乞丐拖到别处去。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何不救他一命?”才拖着走了四五步远,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曲老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臭和尚在隔壁周老头家住了四五天,就烦了自己四五天,只要一见到自己见死不救就会操着满口大道理说教半天,在这边关每天病死饿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真是一个个去救自己才是有病。 “又是你这个秃和尚?一天到晚你就这么闲,他是你爹妈还是你兄弟啊?”曲老五头也不回,兀自拖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乞丐,准备把他拖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让他自生自灭去。 慧能赶忙跑到曲老五前面,挡住他的路,单掌施礼道:“施主且慢,既然他一息尚存我等岂能见死不救?” “他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救你救,老子可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曲老五一把将那奄奄一息的乞丐扔在雪地上,要不是前两天见识过这和尚的身手,早扑上去揍他娘的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爱管闲事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人。 曲老五扔下乞丐,就要推门回屋,刚踏进去半只脚,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朝和尚说道:“这乞丐老子可是交给你了,救得活是你和尚的功德,要是救不活也别让他死在老子门口砸了老子的招牌,要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嘭!”的一声将门摔上,再不去管这和尚。 慧能朝着那关上的门合掌念了声佛号,这才蹲下身来看那个乞丐,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扣上脉门才发现他浑身的经脉竟然有八成都断了,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深可见骨,那身破破烂烂的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 慧能一声叹息,将他扶到周老汉的包子铺里,慕雪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能下床走路,这些天见到和尚哥哥经常带些半死不活的人回来,也见怪不怪了。 慧能将那乞丐扶到火炉边,烤了好一阵子,僵硬的身子才暖和了些,这时慕雪倒了一碗热水端过来,慧能点点头接过,将那乞丐的嘴撬开一条缝,小心的喂下去,只是一碗水倒有七八成流到了那身破衣服上。 一口真气度过去,那乞丐终是睁开了眼睛,轻咳了几声,倒是咳出了一片血沫子,“你你是少少林的师傅么?”那乞丐盯着慧能打量了半晌,断断续续的说道。 “小僧正是少林弟子!”慧能不敢隐瞒,如实回答。 那乞丐浑浊的眼睛里登时有了光彩,胸膛起伏,又咳了几声,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的经脉都断得差不多了,稍一动弹便撕心裂肺的疼。 “小小师傅求你告诉告诉帮主北燕魑魅堂派高手南下图谋不轨,请他早早做”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断了生机,这乞丐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冒死回来通报,一路上不知遭到多少追杀,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凭借这一口气,现在消息传出去,终于坚持不住。 “阿弥陀佛!” 慧能轻念了声佛号,将那乞丐平放在了地上,小心的替他整好破烂的衣裳,默默念了三遍超度亡魂的《度亡经》,抱起那乞丐的尸体对慕雪说道:“此事干系非浅,小僧现在要去丐帮分舵通报消息,小施主早些歇息,或是今晚或是明早,小僧便回来!” 慕雪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眼看着那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抱着一具尸体走进漫天大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暗流汹涌,谁见几多风雨 第三十九章 暗流汹涌,谁见几多风雨 太原城西纵横交错着十几条街,叫做鱼头集,是前些年太原府衙门划出来给北边逃难来的灾民的聚居地,这一片集市是太原府中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汇集,充斥着常人一生都无法想象的阴翳,连官府都不敢管,即使想管也管不过来。 雪依旧在簌簌飘落,鱼头集往日里那乌黑肮脏的街道此时被铺上了一层玉毯,看起来清爽舒心无比。 要说鱼头集最多的,还要数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大大小小的乞丐们,富贵人家锦缎绫罗c围炉向火还嫌不够暖和,可是这些乞丐们白天端着破碗沿街行乞,到了晚上也只能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缩在角落。 “老疤,你说这雪得下到啥时候去,弟兄们可好几天没吃口全乎的了,再这么下去,咱不被冻死倒先被饿死了!”一个四面漏风的小破屋里,四五个乞丐围在一堆柴火旁。 那个叫老疤的约莫是这几个乞丐的头头,他生得五大三粗,从左眼眼角到右下颚,一条蜈蚣一样的刀疤狰狞的趴在他的脸上,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揉在了一起,此时正懒洋洋的侧躺在火堆边,“吧嗒吧嗒”的抽着被雪水浸湿的烟叶子。 老疤眼见烟袋锅子里的星星之火就要熄灭,赶忙挑起一点火苗,让那微弱的火光得以维系,鼓足劲吸了几口总算将烟袋锅子里弥留之际的火星救了回来。 “慌个球!老天爷要下雪你还能把天堵上啊!熬着吧,这天底下每天都有人冻死饿死在路边,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个冬天!”老疤默默的抽了几口,刚开始还眉宇飞扬,有戏谑一下那个小兄弟的意思,但是说到后面他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竟然那么沉重。 重重的叹了口气,反手摸上了腰间的酒葫芦,略一摇,没有如意料之中发出“叮叮咚咚”的水响,这才想起,半壶老酒前天就喝光了,这天寒地冻的,连吃饭都是问题,哪有钱买酒喝。 “要是老子有银子该多好,不用太多,就十两就成,拿着钱去陈大麻子店里把烧鸡烧鸭都吃一遍,那陈大麻子也忒不是东西,平日里远远的看见我们丐帮兄弟就放狗来咬,实在可恨!”刚说话的那个乞丐对着旁边一个盯着火堆发愣的小乞丐问道,“小蚂蚱,你呢,你有钱了想干啥?” 那个叫小蚂蚱的恍然惊觉,尴尬的挠了挠乱蓬蓬c脏兮兮的头发,嘿嘿一笑“我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十两银子呢就去年,跟着二狗哥去听雪楼要饭,那看门的给了我俩一人一锭银子,让二狗哥帮我看了,足有二两重呢。只可惜好景不长,那听雪楼看门的换人了,唉”小蚂蚱撑起下巴呆呆的看着摇曳不定的火光,眼中流溢起无尽的渴望或是期待,也许只是一件衣服餐饱饭,但是对他们而言或许便是一生的追逐。 “听雪楼”老疤眨了眨眼睛,“从三楼轩窗看下来,整个太原,甚至整片天下都在眼中,那儿有整个太原府最好的酒,有天下罕见的珍馐佳肴,更有常人一生也仰望不到的绝世风华,是个顶好的地方呢。”他的喉咙里像是哽了什么东西,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消散。 “啥?老疤你还去过听雪楼呢?还登上过三楼?吹牛吧你!”离他最近的那个小乞丐叫做大牛,刚才第一个说话的就是他,平日里鬼点子最多,将老疤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撇了撇嘴表示并不相信。 自从他们记事起老疤就已经在这儿安身了,平日里也不去街上要饭,只是扯张破席子往街角一躺,别人愿意给就收着,要是不给他也绝不会哭喊乞怜,讨来的钱倒有七八成是拿来买了酒喝。 但是太原府处在边塞,一打起仗来,逃难的人倒比太原城原住民还多,谁又会那么好心给乞丐钱,给的过来么? 没人知道这老疤这种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也许早该死了吧! 就连小蚂蚱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我听说听雪楼第一层光是喝一壶茶就要十两银子呢?老疤你上三楼,那就要一二三好多好多银子呢,你有吗?”小蚂蚱没读过书,掰起手指数了半天也没数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数了。 围坐在火堆边的几个乞丐都笑了,这老疤真是穷糊涂了,难道他不知道在这太原府连小孩都知道,从听雪楼建成到现在能上三楼的客人绝不超过五个人吗? 老疤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嘿嘿”一笑,“吧嗒吧嗒”抽完了最后几口草烟,将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两下,“早些歇了吧!”将身上的破衣服紧了紧就在火堆边蜷缩起来,其他的乞丐也相继在火边躺下了。 屋外的雪依旧飘飘洒洒,呼啸的寒风无孔不入,这间破屋子与露天没什么差别 一身月白僧衣的慧能带着那个乞丐的尸体到了鱼头集,略辩了下方位,走进了一座大院子里,登时就有四个乞丐迎了出来,“你是哪里来的和尚!” “小僧少林寺慧能!求见你们舵主!” 那些乞丐的脸色缓和了些,立时就有一个乞丐跑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身边跟了七八个六袋弟子。 “原来是慧能师傅,这是”清瘦汉子一眼便看到慧能横托着一个乞丐的尸体,不敢胡乱猜测。 “这是小僧在路上偶然遇到,小僧无能,不能救回贵帮弟子性命,弥留之际,这位施主要小僧向贵帮主通传,北燕派下魑魅堂高手南下,意图不明。小僧不敢怠慢,特来通传!”有几个乞丐接过慧能手中的尸体。 “舵主,属下认识他,这是信字堂的弟兄。”一个六袋弟子上前看了一眼,说道。 丐帮北方分舵舵主赵天成处事沉稳老练,赶忙让一个心腹弟子去通禀帮主,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多谢慧能师傅不辞辛劳前来通告,丐帮上下铭记于心,还请入内奉茶!” 慧能单掌施礼,“阿弥陀佛,小僧心领!” 说完转身飘然离去,一身月白僧衣与满城风雪融为一体,佛法自然,江湖起初或许就如同这一城冰冷的雪,洁白无瑕,但是很容易的,就被染上了其他颜色。 赵天成也没有挽留,转身对身边的弟子吩咐道:“吩咐下去,太原府各大堂口的弟兄都警醒着点,魑魅堂可不是寻常货色,这些年咱折在里面的弟兄可不少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事儿我亲自向帮主禀报!” 五个身穿黑衣的高挑汉子提着刀剑闯进了鱼头集,他们在太原府搜寻那泄密的乞丐,但是毕竟这是大华的境地,不敢明目张胆的找,本想这乞丐身受重伤,绝对活不到天明,打算就这么算了,偏偏在街角撞见了托着那乞丐尸体的慧能,便一路跟着来到了鱼头集。 “头儿,这里是丐帮的地头,不好招惹,要不要等上头的命令?”一个黑衣人沉声问道。 领头那个黑衣人略一沉吟,道:“咱们的事儿见不得光,还是趁早清理干净,不然都吃不了兜着走,等会儿手脚利索点,能不招惹丐帮就不要招惹!” “是!”身后的四个黑衣人沉沉应诺。 五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也进了那幽暗肮脏的鱼头集,素白的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轻功虽比不得萧墨那般踏雪无痕,却也是少有的绝顶高手。 自慧能离开后,杏林医馆门口就聚拢了五个老头,他们比常人矮了两个头去,身子浑圆像是五个肉球挤在一团,看身形相貌都相差不大,戴着羊皮帽,裹着厚厚的羊皮裘,手里都拿着一条高过他们头的乌木拐。 一个人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染了那乞丐鲜血的雪,放在鼻子前重重的嗅了两口,“是个男人的血,已经凉了许久,不是那妮子的!” “老五,你确定吗?”为首的那个人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 “老五的鼻子最灵,不会出错的,只是那妮子中了咱兄弟独门灵药七彩踟躇花,功力损失大半,又受了老三一掌,应该跑不远,怎么就会不见了呢?”站在老大旁边的老四拈了拈那山羊胡子,阴翳的眼睛勾起一抹冷色。 “咱兄弟五个接的单子还没失过手,可不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妮子身上栽了跟头!”老大说着话,目光顺着地上快被掩盖的脚印移到了周老汉的包子铺里,“进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后边的四个老头更不迟疑,跟着他朝包子铺走去。 慕雪正准备上前看看慧能有没有回来,见到门口的五个矮胖老头杀气森森的朝她走来,心中一惊,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一夜手握长刀的疯子,一样的,比冰雪还刺骨的杀气。 “爷爷,你们买包子吗?”慕雪怯怯的问道,平日里活泼的小女孩此时声音比蚊子还小。 “吃什么包子,叫你家大人出来!”还不等老大开口,脾气暴烈的老三就瓮声瓮气的喝问,差点把瓦片上的雪给震下来。 五人当中的老一二天生笑面,一咧嘴,差点把嘴唇咧到耳根子去,一把扒拉开老三,凑到慕雪前面,想伸手摸摸慕雪的脑袋,慕雪急忙后退几步躲开那肥虫一样圆滚滚的手,老三尴尬的搓搓手,问道:“女娃娃,爷爷们不吃包子,就想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漂亮姑娘从这儿路过,小娃娃可不能撒谎哦!” 慕雪怯生生的摇了摇头,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里净是惶恐。 “一个丫头片子能知道啥,脚印到门口就不见了,说,店里有什么人来过,敢扯半句谎老子把你舌头勾出来喂狗!”老三沉声一吼,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天真无邪的慕雪差点被吓得摔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筛糠似的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三,跟你说多少次了,还是这驴脾气,别吓着孩子!”笑面虎老一二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头笑着问慕雪,“女娃娃,你这店里刚才有没有受伤的人来过啊?”虽然脸上挂着笑嘻嘻的神色,但是眼里狐狸一样的狡猾阴冷却是怎样也掩抑不住。 “刚才和尚哥哥救了一个要饭要饭叔叔”慕雪纯真无邪,不会撒谎,扭捏半晌,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 老大一拧眉,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走吧!” 转过身去,一步还没有落下,便传来那阴冷的极致的几个字,“见过咱兄弟的人不能活着!” 离慕雪最近的那个笑嘻嘻的老一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十根手指像是十条蠕动着的肉虫,朝慕雪的脑袋伸过去,“女娃娃,到爷爷这里来,好好睡一觉!” “不要不要”慕雪再天真也听懂了老大刚刚说的话,眼睛一红,吓得哭了起来,“不要我不想死” 老一二并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胖乎乎的手速度不减,就要按到张皇失措的小女孩脸上。 “几个老混账,住手,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不要伤害无辜!”一声娇斥传来,但是一听便知道色厉内荏,中气不足。 老一二的手终于停下,只见到房梁上轻飘飘的落下一个如梦似幻的姑娘来,淡紫色丝带飘扬,似瑶池仙境而来,三千青丝无风自舞,脸上的薄纱将那绝世倾城的面容半遮半掩,自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绝妙韵味。 “哼,不施展些手段还钓不出你这条滑溜的鱼儿来,老夫兄弟几个行走江湖那会儿你怕是还没出生呢,虚虚实实这点伎俩还是瞒不过咱几个的!”老大并没有回头,背朝着包子铺冷笑。 慕雪大惊失色,今晚见到的怪事儿太多了,先是和尚哥哥救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乞丐,再是这五个奇奇怪怪的老头,还有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店里的漂亮姐姐。 紫衣蒙面女子落在地上,脚步有些虚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跟我过不去,你们是受了谁的财又是消谁的灾?” 面对紫衣女子的质问,几人并不回答,面对她的四个老头有人满脸杀气,有人淡漠,还有那如饥似渴的饿狼一样的眼神。 “你们动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我身后的势力,若是就此收手,派你们来的那人给了你们多少,我十倍奉上,碧游宫承了几位的情,日后江湖行走,自然也会礼敬三分!” 紫衣女子自然是南宫紫馨,近日来到太原府,本想隔岸观火,不想却不明不白的中了七彩踟躇花毒,功力折损大半,紧接着又被这五个武功奇高的老头追杀,若不是她聪明机敏c武功高强,怕是早折在几人手里了。 身为碧游宫传人,自然也有一份傲骨,便是此时危险万分也没有半分胆怯,心平气和的向五个老头陈说利害。 “小妮子,咱兄弟几个在道上混,自然不能做这种阳奉阴违的勾当,要不然传出去还去哪儿接生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一二笑嘻嘻的问道,眼睛却像是钩子一样盯着南宫紫馨,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也让南宫紫馨浑身不自在,像是一只只恶心的虫子在身上蠕动。 “不过”老一二色眯眯的搓了搓手,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要是你肯陪二爷爷睡一觉嘿嘿,那就另当别论了” 南宫紫馨的眸子刹那间凛冽起来,冷哼道:“无耻!你们要想杀我尽可过来,休要用这轻薄言语亵渎本姑娘!” “就喜欢你这股泼辣劲儿!”老一二嘿嘿一笑,朝着南宫紫馨扑过去,别看他身材臃肿,却像是雪地里的狐狸一般敏捷,站在中间的慕雪只觉得一阵凌厉的冷风吹过,眼前的那个笑嘻嘻的老头已经不见。 南宫紫馨后退半步,运起真气一掌拍出,素手如玉,紫衣轻扬,眼前人影一闪,矮胖老头手里的乌木拐已经朝她砸过来。 “嘿嘿!”只听到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乌木拐夹着森寒的气息破开了南宫紫馨一掌,势头一转,肥虫一样的手指夹着劲风朝南宫紫馨面上薄纱探去。 “江湖传言碧游仙子天香国色c不可方物,可惜凡夫俗子无缘得见,今天二爷爷倒想饱饱眼福!” 南宫紫馨连退了几步,奈何身后已是墙壁,无路可退,心里一冷,心想这五人穷凶极恶,自己清白之身,便是死了也绝不受这畜生一般的人轻薄玷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墨色玄衣,剑意无双 第四十章 墨色玄衣,剑意无双 南宫紫馨真气凝运,碧游宫至高心法流转,南宫紫馨光洁的额头渗出几滴晶莹的汗滴,七彩踟躇花不愧是天下奇毒,饶是南宫紫馨内功深厚,已经化解去了六七分,但是余下的毒性仍旧叫她武功折损大半。 “恶贼,受死!” 一声厉叱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手掌朝着笑面虎老一二胸口膻中穴拍去,虽然功力损失大半,但是挨这一掌也绝不好受。 “女娃娃,就这么急着和你二爷爷亲热么?”老一二阴恻恻一笑,像是一条蛰伏在阴暗潮湿的水沟里的毒蛇,手中的乌木拐朝着南宫紫馨手腕上一敲。 南宫紫馨那来势迅猛的一掌还没来得及沾到老一二的半片衣角就觉得手腕针扎似的一痛,不由得缩了半分,笑面虎那肥虫似的手指竟然灵巧无比,倏地探了上去,扣上了南宫紫馨莹白的皓腕。 “无耻老匹夫!”话音还来不及落下,便觉得身子一软,就要跌下去。 “坏蛋,不要欺负姐姐!”老一二只感觉后背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手下的劲道略松了三分,回头一看,原来是慕雪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碗朝他扔了过来,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小崽子,你找死!”老一二那副笑嘻嘻的面孔刹那间变得狰狞恐怖莫可名状,虽说他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是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行事狠辣,手段之残忍不知多少人闻风丧胆,绝不像他表面那么良善,落在他手中生不如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多。 一手抓着南宫紫馨,另一只手握着的乌木拐箭一样朝着慕雪射过去。 一丈不到的距离,莫说慕雪这样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孩子,便是江湖中一些武功差些的也闪避不开,慕雪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刹那间变得比屋外的雪还白,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不敢看那根雷霆之势破空而来的乌木拐。 就连南宫紫馨也闭上了眼睛,心中惭愧懊恼不已,若是没有到这家小店中躲避,就不会白白害了一条人命,这小姑娘却也是大义凛然,明知道不敌还毅然出手,一想到此处,南宫紫馨心里愧疚之意更添了几分。 门口的四个矮胖老头都操着手冷笑着等着看那小姑娘脑浆四溅横尸当场的样子,生着一双毒蛇一样眼睛的老五还舔了舔嘴唇,恨不得扑上去舔舐那新鲜滚热的血。 屋外的飘飘扬扬的雪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了,飘在空中不再落下,没来由的,五个矮胖老头竟然同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像是地狱的死神在朝着他们招手。 纵横江湖近三十年,惨死在他们手中的人能从塞北排到辽东去,从来都是他们让别人感受这种绝望的恐惧,但是今天 就连一向沉稳的老大也缩了缩脖子,身子朝旁边微微一斜。 一阵冰冷到极致的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堵在门口的四个矮胖老头裹着厚厚羊皮大衣的身子没来由的一颤,那条将要触及慕雪眉心的乌木拐竟然生生停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 还不等五个老头回过神来,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闭上眼睛的慕雪只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 紧闭着的眼睛大着胆子睁开一条小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俏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脸,一双深邃的眸子,薄如剑刃的嘴唇,刀削斧凿般完美无瑕的脸,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心跳没来由的快了起来。 只见那人一手抱着慕雪,另一只手顺势抓过那根仿佛停滞的乌木拐,一个转身朝着笑面虎老一二点去,老一二大惊失色,心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万不可撄锋,抓住南宫紫馨手腕的手一松,矮胖的身子横挪出去两三尺远。 顺手操起一把椅子朝着那黑衣人扔过来,那人一手抱着慕雪,另一只手的乌木拐脱手而出,只听“咔擦”一声,竟然穿透了那把扔过来的椅子,余威不减,将那把椅子钉在了老一二旁边的墙上。 南宫紫馨被老一二松开,身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半分真气,双膝一软就要跌下去。 忽然,一只有力的臂弯将她牢牢护住,把快要跌倒地上的她生生“捞”了起来,一股淡雅出尘的香气透过面上那层薄纱钻入她的鼻孔,像是六七月的荷花香,像是雪天的梅花香,又像是空山幽一谷的兰花香,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恨不得再那温暖坚实的臂弯里枕着这浅浅淡淡的幽香睡去。 虽然说来冗长,实则这些都不过一个眨眼的事情,在不会武功的人面前或许只是眼花缭乱的一瞬,还来不及揉揉眼睛便已经结束。 那黑影终于停下,一手抱着一个女孩稳稳的站住,目光凛冽,带着三分冷笑依次扫过五个矮胖老头,看得他们毛骨悚然。 “萧墨” 南宫紫馨樱唇轻启,终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心中一阵悲凉,那日君山之上正邪不两立,今天却要那个天下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来救命。 “你你是萧墨!”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凝固,变得极为难看,跟吃了个死孩子一样,君山上的事儿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天南地北但凡会点武功的人谁不知道,长安王一人一剑,杀得天下武人不敢言语,湘鄂之地小儿不敢夜啼。 “一群眉毛都白了的老头子合伙欺负女人孩子,倒也是不知羞!”萧墨轻轻放下慕雪,皮笑肉不笑的讥诮。 慕雪站在地上痴愣愣的看着萧墨,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周老汉本来早早的睡下了,里屋隔得远,老人家又耳背,到现在才听到外面的响动,披着一件外衣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一眼见到了满屋凶神恶煞的人,吓得腿肚子一软跌在了冰冷的地上。 “萧九爷,咱兄弟几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混口饭吃不容易,还请高抬贵手,来日必有厚报!”老大还是沉稳许多,心中略一权衡,情知萧墨是不能惹的,但是又不甘心到手的猎物被抢走。 “照理说本王不该管这闲事,若是你们方才径直走了便没有这档子事了,只是这小姑娘单纯可爱,你们却动了杀机,若是本王视而不见,那和你们又有什么区别?”南宫紫馨身子虚弱无比,已经不能自行站立,没法子,萧墨只得一手扶着她一边和那五个矮胖老头说话,“再说,本王又有什么需要你们厚报的?是钱财?是爵禄?还是用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替本王卖命?你们用脚趾头想想,本王缺这些么?” 此言一出,那五个矮胖老头脸色竟同时沉了下去,此言不假,武功才情当世无双的长安王的确没什么倚仗他们的地方,说起权势财帛,他已经是尊贵无比的长安王,当世已然受用不尽,若说为他卖命的人更是不知有多少,哪里轮得到他们。 南宫紫馨虽然全身无力,但是面纱下的一张脸却是红得发烫,从小到大莫说被一个男子这般抱过,便是站得近一点也是从没有过的,换做旁人,南宫紫馨宁死也不愿,偏偏在那宽厚的臂弯里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舍不得离开。 “萧九爷是打定主意要坏咱兄弟几个的生意咯?”老大咬咬牙,心想这萧墨长得跟花架子似的,也未必就像传言中那般高不可攀,自己兄弟五个纵横北边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是被一个毛头小子吓退了那传出去可怎么在道上混,自己兄弟五个联手,这江湖武林还没怕过谁。 “本王蜗居江南,却也听过长白山雪山五老的名号,不知是否实至名归,能从本王手中抢走人去!”萧墨背着剑匣,莫名多了些英侠之气,面对穷凶极恶的雪山五老更显得神武非凡。 雪山五老的褚老一二皱着眉拔出了钉在墙上的乌木拐,和四个兄弟站在一起,神色凝重的看着萧墨,丝毫不敢大意。 互相望一眼,五人打定了主意,缓缓排开,将出门的路牢牢封死。 “亮兵器吧!” 褚老大心中有三分畏惧,但是气势上却不能落了下风,乌木拐朝萧墨一指,努力展露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 “本王匣中之剑自铸成之日便从未出鞘过,你是觉得你们够资格了?配让本王亮剑?”萧墨眉毛轻轻一挑,冷笑,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浅浅的弧度让杀人如麻的雪山五老怒火中烧,刀口舔血几十年,从来都是轻视别人,几时被人这般小瞧过。 “够不够资格打过才知道!”褚老三脾气火爆,哪里忍得了,乌木拐在地上一顿,铺陈在地上的石板顷刻间裂开蜘蛛网一般密集的细缝,矮胖的身子箭一般朝萧墨射过来。 萧墨手揽着的南宫紫馨并没有松开,一手抱着南宫紫馨,背上背着一方剑匣,身体却是灵巧无比,倏地横挪开三尺,躲开褚老三砸下来的一杖,手一扬,化江南柳家“五虎擒魔手”,朝着乌木拐扣过去。 褚老三眉毛一拧,不敢大意,将手中的乌木拐杖收回去几寸,左手暗暗运起内力,扫开萧墨的一手,不退反进,矮胖的身子朝萧墨撞过来。 “小心!” 几乎半倚在萧墨怀里的南宫紫馨一声轻呼,唇齿间袅袅的香气如兰似麝,以萧墨这般心性都不由得一怔,脚下并不停滞,长歌行身法行云流水一般飘逸潇洒,避开了褚老三这一撞。 余光一瞥,方才立身之处已经插了三枚莹亮的银针,原来这一击是虚,施放暗器才是实,若不是南宫紫馨提醒后萧墨多留了个心眼,倒还真着了褚老三的道。 玄墨色的氅袍卷起冰冷的霜风,抽割得人脸发疼,南宫紫馨娇若无骨的身子被他紧紧的抱着,几丝长发轻轻滑过她面上的薄纱,不食人间烟火的南宫仙子绝美的脸早已经红得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她忘记了时间,以致终此一生,她都忘不了那场雪,忘不了那家小小的包子铺,还有那个抱着她大杀四方的墨衣少年,坚毅的侧脸,无双的气度,深邃的眼睛,让向来厌恶世间男子的南宫仙子眷念了一生。 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江湖怀念一生? 莫名的,她心中竟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继而心中愧疚不已,若是师傅知道定会严惩自己的,从小到大师傅都说世间男子尽皆负心薄幸的卑鄙小人,越是容貌俊秀越是无耻,自小到大从没男子能近自己三尺以内,更何况倚靠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不知为何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暖安稳。 如此,一生,该多好。 一个失神之际,萧墨已经和褚老三拆解了十余招,萧墨怀抱着一个人竟然和他不相上下,另外的四个老头心下大惊,情知不能再拖延,若是萧墨来了帮手,那便万万留他不下了。 四个人相互望了一眼,朝着萧墨跳过来。 萧墨嘴角浅浅一扬,闪身到呆呆站立的慕雪身边,轻轻放下南宫紫馨,“小妹妹扶住这位姐姐,看大哥哥教训这群欺负你的坏老头!”嘴角的笑容如三月最温暖明媚的曦光,满城的风雪都不再寒冷,像是邻家大哥哥般平易近人。 南宫紫馨强打起精神站稳,心中竟然怅然若失,一双美目虽然尽力闪躲,但是还是无法逃离那个人的身上,这一刻她明白了,此生此世,她与这个男人之间的牵绊是断然无法斩灭了。 萧墨指尖剑气纵横,屋里的每个人耳边竟然隐隐传出“铮铮”剑鸣,一剑在手,搅动八方风云,这般至高无上的剑意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当年剑圣易水寒年轻时能与之争锋。 五条乌木拐破开冰冷的霜风,裹挟着浩荡的真气朝萧墨血肉之躯砸下来,南宫紫馨心中一紧,手心竟然微微发汗,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玄衣少年。 墨色的氅袍加上那紫檀木剑匣,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一种累赘负担,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不会愚蠢到这般穿戴打扮来和人比武动手,但是萧墨偏偏这么做了。 一身黑衣灵巧敏捷,像是一只黑狐,在五个矮胖老头之间穿梭,雪山五老成名三十多年,最近这十几年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们五个联手应敌了,五人联手,便是对上当今中原武林的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也有三分胜算。 可是在萧墨面前,他们却毫无办法,手中的乌木拐像是被一阵清风吹动,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落到那墨衣少年身上,可是那少年指尖浩荡磅礴的剑气却刁钻狠辣不可捉摸,前一瞬分明在眼前斜刺过来,堪堪避过,下一瞬就从自己背后斩下。 那步法太诡异了,无法以常理揣度,这少年太诡异了,像是深不见底的一个漩涡,越是靠近越是心惊胆战。 兰花拂穴指! 只见萧墨身形一晃,本该指向褚老五的一剑去势陡转,接连三指点出,破开右边褚老三c褚老一二c褚老大的乌木拐,虚踹一脚,吓退褚老四,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稳稳的落在了五人的圈子外。 “这些年惦记本王项上人头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是却没谁有本事能拿走,哪怕一根头发丝,你们五个老鬼觉得自己有这能耐了?”萧墨负手而立,本就比五个老头高出一个头去,现在居高临下,像是一个俯瞰天下苍生的帝王,气势凌人,不能直视。 褚老三花白的眉毛气得直打颤,若不是褚老一二拉着,早就冲上前跟萧墨拼命了。 褚老大毕竟沉稳许多,盯着萧墨看了许久,手中乌木拐朝着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萧九爷,雪山五老今日算是给你一个面子,不和这妮子计较,他日江湖再见,还得好好讨教一番!” 也不等萧墨再说话,长袖一拂,转身出了门去,褚老一二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眉毛紧紧的锁着,拽着怒不可遏的褚老三朝着褚老大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孤城踏雪,千里不留行 第四十一章 孤城踏雪,千里不留行 萧墨上前亲手扶起瘫倒在地的周老汉,看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包子铺,叹了口气,愧疚的说道:“本王出来得匆忙,身上不曾带得半文钱,今天让老丈的店铺遭受无妄之灾实属不该,本王明日定会派人送来银钱偿还并修缮店铺,还请老丈海量宽宥!” 周老汉本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一个老卒,用大半辈子的薪饷在这条街上开了家包子铺,勉强能维持生计,今夜见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怪人打砸自己视若生命的包子铺,心里顿时凉了一半,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他哪里不知道这些老爷个个蛮横无理,莫说要他们赔偿,不顺势将店里的积蓄搜刮干净便谢天谢地了。 可是这个俊俏得不像话的后生却是温和无比,完全没有大人物的架子,周老汉年纪越大胆子却越小,完全没了往日在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差点没涕泪横流。 “多谢老爷开恩,老汉这破店值不了几个钱,哪敢再受老爷的赔偿。”周老汉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全身而退,自然也是有些头脑和眼力,眼前这个少年是何等的尊贵不凡,说赔偿不过是面上的客套罢了,自己若是真的厚着脸皮应下,不但讨不得好,若是遭了这少年的嫌恶,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呢。 萧墨何等聪明,哪能看不出周老汉那点小心思,既不说破也不辩解,明日自派人把银子送来便是了,点了点头,朝着周老汉和南宫紫馨微一拱手,就要转身出门去。 “萧墨” 刚转过身去,一声低如蚊蚋的呼喊隐隐落入了他的耳廓,疑惑的回头,只见南宫紫馨一双美目四下闪躲,隔着一层薄纱也能感觉出一张俏脸已经红得滴血。 “南宫姑娘还有什么事吗?”萧墨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着不解,心中闪过一丝疑虑,莫不是正道中人埋伏在此,以她为饵,想要将自己生擒活捉,心中升起这道念头,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全神戒备,不敢懈怠。 “我我能和你一起走吗?”高傲如一只青鸾彩凤,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拒人千里之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也会像个江南水乡的小女儿家一般红着脸求人,尤其还是一个正邪不共戴天的大魔头。 萧墨闻言,愣了下,万万没想到这般高傲清冷的一个女孩会说出这句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歉意,“若是姑娘不嫌弃,本王愿送姑娘回住处!” 说着往一旁闪了闪身,示意让南宫紫馨先走,南宫紫馨红着脸点了点头,朝萧墨走了过去。 “大哥哥,你还会回来吗?”一直怯生生站在一边的慕雪轻声问道,小姑娘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满是期待,心灵纯洁无瑕的小女孩没有从萧墨身上感受到那漩涡般吞噬人心的气息,只如阳光一样的温暖,舍不得远离。 萧墨莞尔一笑,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弯下腰说道:“你要乖乖听爷爷的话,等你长到这么高,大哥哥就回来看你!” 萧墨比了一个自己肩膀的高度,朝着慕雪眨了眨眼睛,慕雪坚毅的点了点头,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果决。 萧墨和南宫紫馨离开了,一人玄衣如墨,一人紫衣翩跹,融入满城大雪,风飘雪舞,犹是天女散花纷纷零乱,漫天的雪混沌了天地,浪漫了人间,落寞了旅途,寂寥了归人,风里闲竹凤尾琴,雪近冬青闪白凌,仰时白雪满眉眼,俯时飞絮盈白头。 “爷爷,大哥哥还会回来吗?”慕雪盯着萧墨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消失在茫茫的薄雾里。 周老汉终于平复了心神,看着满屋狼藉,心像是被刀子割一样,叹了口气,上前来摸了摸慕雪的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孩子,也许他会回来,但是他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你,但是他,或许已经不是他了” 鱼头集大街上,一身月白僧衣的慧能和尚袈裟轻扬,不带一丝尘埃,单看皮相,这是一位非常俊美的少年,明眸皓齿,眉清目秀,顾盼生辉,潇洒飘逸,乌黑的瞳仁不管什么时候都亮亮的,晶莹如星,目光柔和,总带着善意。 飘扬在空中的雪忽然凌乱了,本来朝着一个方向飘飞的雪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开始乱舞起来,慧能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接住了飘到眼前的一片雪花,看他慢慢消融,从始至终透着淡淡的慈悲安然。 五个身穿黑衣的高挑男子不知从哪里落下,将慧能团团围住,手中五把明晃晃的北燕镔铁陌刀直指慧能,霜风不减,似乎想要将这片天地永久的掩埋。 慧能粲然一笑,“五位施主拦住小僧去路,不知有何赐教?”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得死!”五人并不急着动手,似乎看着一只困在囚笼中的羔羊,并不担心他逃走。 “别跟他废话,动手吧,早些料理干净好回去交差!”为首的那人怕夜长梦多,对四个属下示意,当先提着镔铁陌刀朝慧能扑过去。 慧能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也隐隐猜到和刚才那个乞丐有关,这些人多半就是那个乞丐口中的“北燕魑魅堂”。 不知道来人意图如何,慧能不敢贸然出手,袖袍一卷,将刺及面门的一把陌刀荡开,旋身一指,只听到“叮”的一声轻响,一把陌刀竟然被他弹开,持刀那个黑衣人双臂如受雷击,半边身子都跟着发麻,双耳嗡嗡作响,心下暗暗吃惊,这和尚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内力竟然这般高深。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眉心微皱了下,情知此人不简单,手里的陌刀像是这太原城呼啸的冷风一般,绵绵密密,铺天盖地而来。 卷起的劲风有如万马嘶鸣,陌刀本是北燕太祖所创,刀身狭长,刀锋锐利,最适合骑兵近身厮杀,北燕骑兵刀锋所指,万里草原尽皆臣服,陌刀也成了北燕贵族武人一种身份象征。 这镔铁陌刀虽然只是北燕五等陌刀之中的第四等,但是在尚武成痴的北燕,手持一柄镔铁陌刀,也是无数习武之人毕生的追求。 五人当中的领头人物也不是善茬,一手刀法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四人与他磨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五人联手,刀法气势磅礴,就连慧能也不敢掉以轻心。 慧能出身空门,向来秉持沙门戒律,无丝毫争强斗狠之心,且战且退,只是守御,并不曾出招还击。 那五人以为慧能是心中畏惧,不敢还手,手中刀势更加迅猛,眨眼间已经绵绵密密的斩出十七八刀,慧能已经退到一扇破败的大门门口,再无退路,这时候凌厉的刀风已经逼及面门,慧能赶忙伸出两根手指,只听“叮”的一声,陌刀被双指牢牢夹住。 刹那间,月白的身影提纵而起,躲过身侧劈来的四刀,指尖夹住镔铁陌刀的刀刃,直接翻到了那人身后,双手合十,滑出三尺远,孑然而立,潇洒无比。 “阿弥陀佛,小僧不曾冒犯众位施主,不知五位施主为何步步紧逼,不留情面?”五个魑魅堂的高手并不答话,手中的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朝慧能落下去。 “这五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处处想取你性命,你不还手也就罢了,还跟他们讲什么情面c道理,少林的和尚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迂腐!” 一句懒洋洋的戏谑不知从哪里传来,言语中还带着七分的不满,饶是慧能这般武功也辨不出声音来自何方,瞧这口气他应该是在一旁看了很久了,自己竟全然不知,也不知是敌是友,慧能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凛。 五个黑衣人生生止住了手里的刀,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那扇破败不堪的大门竟然开了一条缝,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正懒洋洋的倚在门上,脸上一道狰狞的疤像是一条蜈蚣趴在上面似的,怀里抱着一根烟杆斜睨众人。 “人性本善,详加劝导,定能让五位施主弃恶从善,这岂不是天大的功德,小僧怎可因一时意气犯了嗔戒,若是伤了几位施主,那便是小僧的罪过了!”慧能听那老乞丐辱没少林长辈,却并不生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跟他讲道理。 但是在五个魑魅堂高手听来却是慧能恶意嘲讽,怎能容忍,刀锋一转,五人移行换位,若雪地绽开的梅花,花开五瓣,将慧能团团围住。 “你要讲什么狗屁仁义道德老夫管不着,但是要打架给老子滚远点打,几个废物臭虫吵得老夫睡不安生,再敢有半句聒噪,老夫一个一个将你们脑袋拧下来!”老疤面不改色,不愠不火,虽然说着一口凶狠的粗话,但是在不知情的人听来更像是戏谑之言。 只有慧能明白,这老乞丐的话绝不是说笑,他是真的能拧下人的脖子,这深不可测的老乞丐便是少林方丈撞见了都不敢说能完胜。 五人当中的老大朝着右手边的一个人施了个眼色,让他去解决掉那老乞丐,那人暗暗点头,悄悄退开,朝老疤扑过去。 “老前辈当心!”慧能见那黑衣人提着镔铁陌刀朝着老乞丐扑过去,一声惊呼。 老疤咧嘴一笑,眼见那黑衣人已经提着陌刀扑到他面门,依旧不躲不闪,慧能心中大惊,就要提起纵身,过去救那老乞丐,说是去救那老乞丐,其实是去救那个不知死活的黑衣杀手。 只见老疤不慌不忙的腾出一只手,像是清风扶月,不急不缓,却又恰到好处,两根黑黢黢的手指在刀面上轻轻一弹,那黑衣人手臂像是被万钧巨石砸中一样,竟然一声惨叫出口,手中长刀脱手而出,老疤双指一抬稳稳的夹住半空中陌刀的刀刃,顺势一滑,手落在刀柄上,轻轻的握住。 一刀在手,弱不禁风的老乞丐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突然间有了一种吞吐天地浩然的气魄,铮铮刀鸣,霜风烈烈,一人一刀,仿佛可以撕裂九州大地。 “南宫羽是老了么?调一教出来的人这么不中用!”嘴角绽开一抹嘲讽,眉头一挑,一双浑浊的眼睛也有了生气,“小和尚,看在你刚才好意提醒老夫的份上,老夫就帮你杀了这几个臭虫,也好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刀!” 一把平淡无奇的镔铁陌刀,在常人拿着或许只是一把刀,但是在这个卑贱肮脏的老乞丐手里却像是一把能斩灭万古天穹的神兵利器,每一个人都在暗暗担心,他挥动一下,是不是能将这太原城劈成两半。 其实最为惊讶的还要数那五个黑衣高手,旁人或许没有在意他提到的那个名字,但是身为北燕的顶级杀手,“南宫羽”这个名字那可是如雷贯耳,在北燕的疆域里,便是刚出生的孩子都知道这个名字。 谪仙,南宫羽。 自是瑶台神仙客,人间万里亦封侯。 二十多年前,江湖中出现了四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搅动漫天风云,四人声势之盛,便是老辈武林高手也得礼敬三分,同辈之人更是只能仰望。 北燕南院大王谪仙南宫羽,武林盟主剑圣易水寒,钟家刀神钟天罡,江湖散人人魔龙若辰,这四个名字再加上当时的帝师孤星寒,成了那一辈人心中永远无法跨越的山峰,企及一生也近不了他们半分。 只是这二十年内,帝师退隐,刀神封刀,人魔和剑圣无故失踪,江湖被翻了好几遍也寻不到半分消息,当年敢与天公比高的几个绝代人杰现在只剩下了谪仙南宫羽,镇守在北燕南部,不过也已成为公门中人,已经十几年没有传出他与人交手的消息,一众武林高手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扼腕叹息。 “老施主,放下屠刀,莫造杀业!”慧能双掌合十,诚心劝解。 老疤斜睨了他一眼,朝地上唾了一口,骂道:“也不知道少林和尚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下不去手杀人,老夫不嫌麻烦帮你清理干净你还喋喋不休吵个没完,今天别说是你,就是智善那老贼秃来了也拦不住老夫杀人!” 手中长刀一震,还不等面前那个呆若木鸡的黑衣杀手看清,刀光绽现,像是千树万树梨花开,那个杀手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掩抑不住的,凝结浑身血液的寒冷从那老乞丐手中的长刀扩散开,缓缓的弥散至全身,神识意志也渐渐模糊不清,像是随着那寒冷被一起冻结了。 “老乞丐,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大人的名号?” 五人当中的老大沉声喝问,被他派出的那人背对着他们站立着,刚才老疤出手又太快,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人已经死了。 “我就是一个老乞丐啊!”老疤怅然道,透过那乱蓬蓬的头发隐约能看到那双眼睛,透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忧伤,伤的是手里的那把长刀能斩断天穹大地,却斩不断过往的万般无奈。 “装神弄鬼,先宰了这个臭乞丐再来收拾这个和尚!”余下的四个人在老大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体像是绷直了的箭,朝着老疤冲过去。 慧能眼尖,看到那个黑衣杀手久久的战立不动,已经猜出了三分端倪,白色僧衣展动,后发先至,挡在了老疤和四个黑衣杀手之间。 四个黑衣杀手一愣,不知这和尚要弄什么玄虚,不过既然打定主意要先收拾那老乞丐,自然是要一鼓作气,几人磨合多年,默契早已浑若一人,只微微一顿,绕过慧能,欺身到老乞丐身前,手起刀落,四把镔铁陌刀没有丝毫迟疑,朝着老乞丐头上落下,这一刀配合多年,封堵了对手各方退路,江湖中有八成的高手难以闪避,只能饮血刀下。 慧能大骇,本以为挡在几人中间就能制止这一场杀戮,没想到那几人竟然躲开了自己,那老乞丐就在自己身后四五尺远近,四个黑衣高手瞬息而至,自己想要反身援护已经来不及,只盼那老施主秉怀善念,莫要伤人性命才好。 “好个不开窍的蠢和尚,当年求着老夫帮忙杀人的能从江南排到漠北,今儿个老夫不收你半分好处,你倒不领情,今日老夫偏要当着你的面杀了这几只臭虫,看你能奈我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老乞丐老疤一声冷笑,也不看落至身前的四柄陌刀,依旧懒懒的靠在那扇破门上,手中长刀挥动,若蛟龙出深渊,凤凰翔九天,不同于方才的冷厉肃杀,这一刀像是炽热的熔浆迸射而出,滔滔烈焰顷刻间燃尽天地万物,这太原城c这天下的雪仿佛在一瞬间消融,化作滚滚洪流朝着四个黑衣杀手席卷而来。 “老前辈手下留情!” 慧能也感觉到了那掩抑不住的杀意,只是一刀而已,与那日君山之上萧墨独对天下群雄时的杀意并无二致。 天下英雄舍我其谁! 这不仅是杀意,更是一种自信,傲立于天下武人之巅,一刀在手,斩尽苍生。 四个黑衣杀手只感觉周身像是在燃烧,五脏六腑在燃烧,浑身筋骨在燃烧,血肉也在燃烧,最后只剩下灰烬。 “你是刀”几人神智渐渐消散,老大在临死前终是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若说自己是魑魅魍魉,那眼前这个老乞丐必然是主宰世间万千阴灵的十殿阎罗。 烈刀横断黄泉路,彼岸花前泪无声。 “阿弥陀佛,老前辈,你不该杀他们的。”慧能并没有转身,出家人慈悲为怀,他阻止不了身后那个深不可测的老乞丐,正如当日无力阻止君山上那一出惨剧。 “他们是北燕魑魅堂的人,北燕近日就要举兵南下,他们被派来探查我方军情,不杀了他们难道你想看着我大华尸骨成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么?死了五个人,却能救回成千上万百姓c军士的性命,孰轻孰重,难道你还分不清么?而且这五人平日杀人如麻,今日死在这里也是报应使然,你们佛家不是最讲因果的吗?” 不等那老乞丐说话,头顶檐角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爽朗甜美,荡涤心神。 老乞丐和慧能二人都情不自禁的顺着声音望去,慧能有些纳闷,这声音很耳熟,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只见屋檐檐角上飘然立着一个身穿素白长裙的绝色少女,超然出尘,遗世而立,仿佛不属于尘世。 “还是这女娃娃明事理,不像少林寺迂腐的木鱼脑袋,你们成天嚷嚷着慈悲为怀c普渡众生,这天下有多少不平事是你们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最后倚仗的,还是手里这把刀啊!” 老乞丐嗤笑,少林寺是天下武学圣地,乱世出山保国安民,盛世结庐讲经传法,世人无不崇仰,可在他眼里却是连个屁都不是。 前朝初年,军阀割据,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c民不聊生,少林慨然出山,十三棍僧走出禅院,投效沙场,辕州一战,十三棍僧深入敌营,万军丛中生擒敌军大将王仁则,威震天下,奠定前朝三百年基业,前朝太宗登基,对少林武僧大加封赏,赐少林寺田地四十顷,水碾一具,十三棍僧俱受封赏,住持昙宗更是封为大将军。 太祖皇帝建立本朝基业时少林僧众也多有出力,大禅师月空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天资不凡,得帝师一脉垂青,传以纵横之术,随军南征北战,运筹决胜,功成身退,重回少林,建国后,太祖封月空为明心开悟济世大德禅师,受国师之礼,少林十里以内王侯下马,赐少林纯金匾额,御笔亲书“天下第一祖庭”。 自此,少林不管是在民间还是朝廷都有着崇高的地位,只要是少林出来的和尚,便是最末流的火头僧走在江湖中也会受三分香火情。 少林武学更是被誉为天下正宗,无人敢挑衅,二十多年前威名敢与日月平齐的四大高手联袂上少林拜山,世人皆以为此番少林将要从青云之巅坠落,在四个毛头小子身上折了数百年威名,不想却出来了一个闭关十几年的老和尚,竟然精通三十八门少林绝技,易筋经心法更是练到大圆满。 那一战胜负除了当事几人外人无从得知,但是人们所知的便是那老和尚出关后,那四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都退下了少室山。 关于这一战世人争议颇多,有人说那老和尚大悟武功已臻至化境,以一己之力击败当世最顶尖的四个少年天才,四人颜面无存,狼狈而去;也有人反驳,说那四个少年是当世最为桀骜的人物,彼此之间是知交又是对手,心中都有着一往无前的无敌信念,以他们的脾性怎会联手,那老和尚痴长了他们几十岁,便是一对一胜了那几个少年也不足为奇,要是胜不了才是砸了少林的招牌呢。 但是无论怎么说,还是少林胜了! “杀生害命,便是罪过!”慧能一声长叹,说出了那日君山之上智善和尚相同的八个字。 老乞丐手一扬,手里的镔铁陌刀脱手而出,斜插在慧能脚边,纹丝不动,冷笑道:“老夫又不是和尚,杀便杀了,你待如何?” 慧能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几具尸体身边,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念起《度亡经》,也是到现在才体会到佛经所说地藏王菩萨许下那句“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宏愿时的无奈。 “你眼中看到的是五条人命,可是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天下苍生,也许你能救下这五个人,可是又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救下这芸芸众生呢?”凤舞幽幽叹息,浅蓝色的眸子似乎望穿了茫茫大雪,“他的世界兵荒马乱,又有几人能懂?谁人能说?” “女娃娃,人生在世,但求一个快意,这和尚脑壳一根筋,你便是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会觉得你就是对的,何必操这劳什子心,太平世道的少林和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瞧瞧你们祖师爷达摩c昙宗c月空等,哪个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老乞丐嗤之以鼻。 抬头看了眼白衣若雪的凤舞,那藏在乱蓬蓬的头发后面一双眼睛忽的有了些色彩,不同于方才手提长刀睥睨八方的慷慨豪迈,那浑浊的眸子变得温柔了些,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打量着一个渐行渐远的老友,从春夏到秋冬,从韶华到白首。 像极了很久以前的那个人,她一生爱穿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千古红颜之下,褪去了俗气与厌腻。 正如面前这个少女,面容澄澈空灵,超凡脱俗,美若芙蓉出水c清若姑射仙子。 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一瞥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回眸,无一不流露出仙子气息。 “和尚,你要是闲得慌就把尸体料理了,别在这里充什么圣人,老夫要睡了,要是吵到老夫,老夫一把拧断你的脖子!”老乞丐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寒风迷了眼睛还是想起了年少时的种种。 也不管门前的慧能和檐角的凤舞,转身进了那扇破门,“吱呀”一声将那栅栏似的破落门户掩上,那千疮百孔的门板估计也挡不住多少冷风厉雪,不过是图个心理上的慰藉罢了。 居高临下的凤舞眯着眼睛遥遥的看到了远处街道上走着的一对男女,男的一身墨色长衣,背着一个剑匣,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在雪地中不急不缓的走着。 衣袂轻轻翻飞,风姿如玉c恍若天人。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裙的女子,似乎有些羞怯,不愿离他太近,但是又忍不住往他身上靠,时不时的抬起眸子偷看他的侧脸,转瞬又移开,尽显小女儿家的娇羞之色。 凤舞的眉头微微一皱,一双浅蓝色的眸子透过一缕冷意,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幽幽一叹,飘然而去。 “众生何苦!”慧能望着那飘然远去的白衣,双掌合十,古井无波的禅心竟然泛起一丝的涟漪。 寻来了一扇破门板,将五具尸体搬到门板上,毫不费力的拖着门板朝远方走去,等到天明,找个地方将这五人好好安葬了吧,虽然生前作恶,死后也要让他们安眠。 雪白似绸缎的雪地上再不光洁平整,而是多出两条浅浅的沟壑,从鱼头集那破落的门户前延伸开去,像是镌刻在心口的两条不可痊愈的疤痕,渐渐腐烂。 一阵寒风掠过,竟然让萧墨没来由的一冷,抬起头,看着远方空荡荡的天空,一阵失神,好像身边少了些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几时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了,这些年不都是自己一个人么?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天下万夫所指,一个人横扫举世皆敌,不曾惧,不曾累。 可是现在,竟然隐隐有些厌倦这样的日子了,可是他比谁都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没办法再离开了。 除非,死了! “你在笑什么?”身边的南宫紫馨嫣然一瞥,见到了萧墨嘴角轻轻勾起的微不可查的弧度,很好看,他有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刚刚竟然点染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哀伤,带着孤傲冷清的神情,让南宫紫馨竟然有些心疼起这个男人来。 “世人都以为本王什么都有了,但是他们哪里知道,看似风光无限的二十年,只有自己才知道活得有多累,便是睡着了都不敢闭紧双眼,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于我而言,失去这一切,便意味着死亡!”萧墨苦笑。 “那你怕死吗?”南宫紫馨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目光中温婉如水,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或许是不怕的,只是这世上有不少处心积虑想置本王于死地的人,若让本王就这么死了,不免有些不甘心!”萧墨难得有些惆怅,便是权倾天下又如何,无非是后人闲暇的口舌,谁又能不死呢? 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先说话,前面不远处便是鱼头集了,满城的大雪也掩不住鱼头集那肮脏阴暗的气息,像是一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让人不愿靠近。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南宫紫馨有些疑惑,她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萧墨也没有多问,只想着离那雪山五老远些了便独自离开,没想到却跟着萧墨走了这么远。 萧墨停下了脚步,看着杂乱不堪的街巷,还有雪地上两条浅浅的沟壑,一直延伸向迷蒙的远方,头也不回的说道:“接到消息,北边有几只不开眼的老鼠来太原府偷东西,本想着亲手把他们料理了,顺便还能钓几条鱼出来,现在看来,是来晚了呢!” 南宫紫馨何等聪明,看到地上两条沟痕,再结合萧墨说的,已经猜了个七八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北边敢在这时候往太原府派人来,那身手该是不弱,现在太原府中能悄无声息结果掉他们的,也就那么几个,可是还管收尸的,却只有一个!” “南宫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见微知著,倒不知姑娘却又为何来到太原府,还被那雪山五老缠上?”萧墨对她能说出这番话毫不惊讶,若是她推测不出来那才会让他大失所望。 “与你不同,我不是来这里钓鱼的,却是来看人钓鱼或者说看鱼被钓的,突然窜出来的五个老鬼也是始料未及,不如你也猜猜他们是受了谁的差派来取我的性命?” 南宫紫馨柔声问道,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却闪烁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身为碧游宫的第一传人,在世人眼中自是高不可攀的仙子,常人远远的看一眼都是莫大的荣耀,几时被人满城追杀c逃无可逃,还要靠不世之敌解救才得以脱身的地步。 “南宫姑娘过谦了,既然姑娘不耻下问,那本王便斗胆猜一猜,其中若有谬误还请姑娘赐教!”萧墨看着那幽深的鱼头集街巷,莫名有些嫌恶,略移开了目光,“碧游宫是当今武林鼎盛大派之一,谓之南天称王也不为过,而且六大门派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说主动招惹,便是真的受了碧游宫的怨气,也只有乖乖忍下。而雪山五老只是江湖散人,无门无派,这些年在北地收人钱财,接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才得以苟活,这种人对危险更是有一种特有的敏锐感,要他们招惹碧游宫,必然是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利益驱使,除此之外还要有一样,才能让他们不惜与全中原武林为敌也要取姑娘性命!” “哦?是什么?”南宫紫馨对身边的这个男人越来越惊奇,他好像是一座宝山,不断的靠近c不断的挖掘,总能发现许多惊奇之处,让人恋恋不舍。 萧墨仰头,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轻轻吐出一口白雾,“姑娘如此聪慧,又何尝不知,若没有一个势力堪比碧游宫甚至胜过碧游宫的人物在身后运筹,那五个胆小如鼠的老鬼又怎肯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九爷过誉了,倒想听听九爷高见,是哪一方势力敢与碧游宫作对呢?” 南宫紫馨面纱下的脸庞阴晴不定,不知是惊或是疑,有些事她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了,但是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吐,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女孩也会有闺中好友,但是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啊。 她时常在想,若是哪一天自己也与萧墨一样,举世皆敌,会不会也有一个如凤舞一般的人,敢与天下为敌,毫不迟疑的站在自己身边,想了许久,也唯有苦笑而已。 碧游宫十八年,不曾享有半分温情,她是师傅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是碧游宫第一传人,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同门姐妹虽然明面上对她谦和有度c毕恭毕敬,尊她一声“少宫主”,但是背地里对她恨之入骨的十个当中怕是有九个。 身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养就了一身高冷傲慢的脾性,视天下芸芸之辈如无物,那些日夜等候在洱海之畔的谦谦公子c青年俊彦,她连一个鄙弃的眼神都不屑于给。 便是超凡出众的易雪扬也只是略微高看几分;而慧能c孟弦秋c钟浩然之辈在她眼里只是中规中矩,不轻视,更不会高看;至于唐敖之流,在她心中更是与江湖草莽c市井草包无异。 唯独萧墨,自常州城头月下与他初见,便给了她无限的惊奇,桀骜不驯却又雍容优雅,既有一人一剑战天下的侠骨,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柔肠,这般少年于她而言,世间只此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江湖不似我来时 “姑娘复姓南宫,而在这北地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北燕后族南宫氏,还有那江湖称誉的‘谪仙’——南宫羽。”萧墨目光朝着身边的南宫紫馨斜了斜,看到她秀眉微微一蹙,甚至能感受到那张藏于面纱下的绝美脸庞变了色,兀自说道,“本王闲来无事,爱读些江湖秘闻,以求身处深宫内苑也能对江湖之事有所涉猎,偶然看到二十年前,碧游宫的上一代传人,也就是现在的碧游宫主,似乎与南宫羽渊源颇深,江湖巷陌也隐隐传出一段佳话,只是这段桃花才盛开不久却销声匿迹。” 萧墨不去管旁边已经怔然的南宫紫馨,继续说道:“想来是两个人背后的超然势力强势镇压,我大华皇城司天机楼号称天下情报枢纽,但是于这件事却只有寥寥八字‘天南地北,再无相会’,料想其他势力或是个人有知道这事好一色的都是极少的,更别说了解其中内情了。” “好了,别说了!”很突兀的,萧墨身后传来了一声夹杂着哽咽的嘶喊,像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隐隐还能听见那沉重的喘一息声。 萧墨颇有些惊诧,回头见到那身淡紫色的身影有些颤抖,胸脯也在微微起伏,一双眼睛都能滴出水来,四下躲闪,不敢看前方,尤其不敢看身边这个一身墨衣的男子,他像是与生俱来一双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睛,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萧墨倒无心这旖旎香艳的场景,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这条路你送我到这里已经够了,剩下的,我就自己走吧!”南宫紫馨略一颔首,算是道过了谢,才走出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猝然停下,“今夜的事情,希望九爷守口如瓶,碧游宫会记下这份情谊!” 说完便飘然离去,一身淡紫色长裙像是在雪地里舞动的一只悠然的蝴蝶,美丽出尘之中却带着几分孤寂与萧索。 萧墨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很好看的弧线,让人心魂不由得跟着荡漾。 这南宫紫馨果然是精于权谋,刚刚的话,她不提自己承了萧墨的恩情而是说“碧游宫”,这无疑是一种暗示,此事牵扯之广已经不是一个人个门派,而是涉及到整个江湖甚至整个天下,若是有丝毫处置不当,动辄尸骨成山,流血漂橹。 “本王以身做饵都引不上一条鱼,倒真是滑头得很!”萧墨自嘲的笑了笑,一抹余光落在了身后的紫檀木剑匣上,“本以为今夜可以让你出鞘饮血,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还得等些日子呢!” 而在鱼头集的另一端,凤舞几个起落已然落在了数十丈之外,漫天的大雪中一抹雪白的衣衫飘舞,更显得空灵出尘。 街巷转角处走出五个矮胖老头,正巧拦在了凤舞的去路上,正是不久前在那周记包子铺触了霉头的雪山五老,就连笑面虎褚老一二都丧着一张脸,他兄弟五个在北边混迹几十年,不管是黑道白道听到褚家五兄弟的名号都要绕着走,几时受过这等憋屈。 几人武功虽然比起萧墨来尚有不及,但是能在北边做到无人敢惹的地步,也是有着不俗的功力,隔着几丈的茫茫大雪,褚老大的眸子忽然闪了闪,毒蛇般阴翳的眼睛里映出了一身雪白的长裙。 红颜绝色,倾世无双,仿佛隐在云雾中,看去黯淡而不可捉摸,实非尘世中人,美得不染半点尘埃,令人不敢逼视,宛若最纯洁的梨花,气质脱俗,飘落人间,又如冰山上冰清玉洁的雪莲花,神情神似仙女胜似仙女。 南宫紫馨本也是绝代佳人,只可惜常年罩着一层面纱,纵有倾国之色常人也不可得见,而凤舞不同,一张绝世无双的娇俏脸庞就在前方,雪山五老本是穷凶极恶之徒,哪里忍得,心里正憋了一口火气没处撒,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除了好男色的褚老四之外,其他四个眼里不约而同的绽现出了饿狼般垂涎的神色。 “小姑娘要往哪里去啊?不如跟我们去喝一杯热酒暖暖身子,如何?”褚老一二搓着肥虫般的手,裂开嘴朝着凤舞笑着说道,嘴角的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 凤舞清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前方的五个老头,浅蓝色的目光流溢出一丝杀意,“姑奶奶今晚正有满腔的火气不知往那儿撒,你们五个倒来的是时候!” “哎哟,是谁惹我家美人儿生气了?可心疼死二爷爷我了,来,给二爷爷抱抱!”褚老一二说着话就朝凤舞走过去,一双眼睛都恨不得贴到凤舞的身上。 五人当中当属褚老一二最好女色,这些年上至漠北,东到辽东,不知多少富家千金c深闺小姐惨遭他的蹂一躏,此人好一色成性却又极其残忍,落在他手里的少女从没有能活着离开的,被他千般凌辱后还要割下她们的肉烹调食用,自命“阴功大补方”。 褚老四却有断袖之癖,若是哪家俊俏的公子入了他的眼,必将费尽心机摄来好好享用,不过他却不像褚老一二那般杀人食肉,而是将那些抓来的俊俏公子剥光衣服关在一间密室之中,看他们行苟且之事,若有不从就将他们丢入养满毒虫的虿盆之中,其状惨不忍睹。 初见萧墨之时,褚老四本也为萧墨绝世容颜吃惊,下了十二万分的决心要将这等美少年收为禁脔,奈何得知萧墨的身份后,立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长安王是何等身份,莫说背后有一国江山为倚仗,便是敢横扫天下英雄的绝世武功也不是他区区一个褚老四所能接下的,遂打消了这念头。 至于其他三人,虽然贪财好一色,却不像老一二老四那般嗜色成性,五人在北地恶贯满盈,闹得民怨沸腾,不少达官显贵都上书北燕皇帝请求派兵剿杀,但是五人武功不弱,又时常接下些拿钱消灾的买卖,与北燕不少掌权人有着深厚的利益关系,递上去的折子屡次被压下,于是他们倒成了官不敢管c民不敢惹的一方毒瘤。 凤舞怡然不惧,嘴角夹着冷厉的笑容朝着褚老一二走过去,若是在平日里当属他笑面虎褚老一二心眼最多,是断然不会觉察不出凤舞嘴角冷笑所裹挟的杀意,但是今日却是被色一欲熏了心,哪里顾得这么多。 “嘿嘿”傻笑着朝凤舞走过去,连手里的那条乌木拐都快乐得拿不稳当了。 离凤舞只剩下步远,褚老一二恨不得一把扑上去,撕碎凤舞的衣裳,一双蚕豆大小的眼睛放着精光,仿佛已经见到美人在怀的场景。 “小美人儿放心,二爷爷不会亏待你的!”话音落下,将手里的乌木拐朝着地上轻轻一插,笔直的插在了雪地里,张开他那两条又短又粗的胳膊想要过来抱住凤舞。 “是么?”凤舞冷笑,袖中白绫箭一般射出,朝着褚老一二缠绕过去,褚老一二虽然色令智昏,但毕竟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虽然咫尺之间,但是依旧朝旁边一扑,妄图闪避开去。 但是凤舞武功之高,并不输于萧墨,手中白绫像是生了双眼的白蛇,只听见“嗖”的破风声响,那柔软的白绫竟然将褚老一二左手的一片衣袖削下,随着寒风飘落。 萧肃的寒风透过那破掉的袖口直灌进褚老一二的羊皮裘里,冷的他一阵哆嗦,寒意终是让他恢复了神智,知道眼前这个妮子并不是寻常货色,若非方才自己反应机敏,早血溅三尺。 “小美人儿真是泼辣,不过越是泼辣你二爷爷就越喜欢,嘿嘿!”褚老一二不怒反喜,紧了紧缺了半边袖子的羊皮裘,色眯眯的笑道。 “哼,只怕你无福消受!”凤舞厉叱,手中白绫像是划破天际的闪电,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呼啸而过,朝着褚老一二射过去。 褚老一二方才已经领教过这姑娘的厉害,心知此人不比萧墨南宫紫馨逊色,不敢托大,反手扯过乌木拐朝射来的白绫挡去。 只听“嘭”的一声沉闷的声响,白绫直直的撞在乌木拐上,褚老一二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磅礴真气迎面推来,以他几十年的功力竟然也不能抵挡,接连后退了三步,两条手臂针扎一般疼痛难忍。 “点子扎手,老一二不是对手,一起上!”褚老大阴狠毒辣如一条蛰伏的毒蛇,三角眼散发着渗人的色彩,雪山五老从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为达成目的哪怕要他们杀掉父母妻儿他们也不会犹豫半分,更何况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 五个老头欺身上前,并不与凤舞多说,五条乌木拐像是五条出洞灵蛇,步步紧逼,朝凤舞袭过去。 凤舞手中白绫“刷”的一下绷得笔直,像是一把出鞘的长剑,飘落漫天的雪花突然停滞,若一瀑星河倒挂,虽是三尺白绫,但便是俗子肉眼都可见白绫寒芒缭绕,剑气高明境界,便是让剑生出一股与天地相通的浩然气概,一草一木粒尘埃皆可为剑。 三尺白绫搅动漫天劲风,雪山五老的五条乌木拐竟然抵挡不住,一退再退,飘出二十步,他们退出二十步凤舞便欺身二十步,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褚老大沉声喝了一句,短腿在雪地上一划一挑,只见白茫茫一片升腾而起,掀起一片雪幕,五只手掌裹挟着劲风朝凤舞拍来。 迎面而来的五掌骤然发力,朝着凤舞拍过去,凤舞不躲不闪,手中白绫收回,萧然而立。 雪山五老心中俱是一喜,这妮子仗着有几分能耐不知天高地厚,这“五气朝元掌法”自己兄弟五个已经练了二三十年,从不轻易施展,他们料想便是对上少林方丈那般人物也能将其重创,这妮子莫不是比老一辈高手还厉害? 凤舞面容清冷,不带一丝神情,素手接连拍出,拳c掌c啄c勾c缠,迅如风雷,残影片片,便是有一丝一毫拿捏不当,都会有带着三十年功力的一掌落在那纤柔的身子上。 交手不过眨眼的功夫,只见凤舞的身子只是轻轻一晃,衣袂飘飞,若仙子临凡,而雪山五老却是接连退后几步,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眼神中尽是掩藏不住的惊惶。 身形矫健鬼魅的褚老四弹腿扫向凤舞头颅,凤舞略一偏头,堪堪避开,皓腕轻舒朝着褚老四小腿三阴交穴点去,褚老四心里一凉,急急收回真气,施展一招“懒驴打滚”,在空中一翻,后撤了回去,落地后几个踉跄才稳住身形,这姿势虽有些难看,但总算捡回一条老命。 还不等褚老四缓过神来,凤舞转守为攻,欺身上前,对着褚老四一顿连拍,一次比一次势大力沉,这等凌厉攻势与她身段模样实在不太相符,次次声响沉闷,褚老四哪里招架得住,接连后退,雪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情形,其余四个老头还没来得及应援,凤舞浅蓝色的眸子寒芒一闪,掌中真气却是炽烈了三分,稳稳当当落在褚老四胸口。 “哇!” 褚老四一口鲜血喷出,矮胖的身体像是一个被踢出去的筑球,倒飞出去五六尺才落地,在雪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陷坑,呕出的血染红了一片雪。 凤舞纤弱的身子像是一片落叶,飘出去几尺远,和其他四个虎视眈眈的老头扯开了一段距离,白衣胜雪,眉眼清冷,绝世容颜不可方物,丹凤眉目浅浅一眯,脚下步罡踏斗,行云流水,好似踏在了天上罡星斗宿,一身素雅白衣飘荡开来,最后一手双指朝天,一手搭臂,扣上了武功最弱的褚老五的肩贞穴。 褚老五一声闷哼,整个人竟然软倒了下去,殊不知凤舞一搭一扣之间已经将真气灌入褚老五脉络,此时他全身穴位疼痛难忍,浑身经脉像是下水的面条一样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白衣飘飞,若蜻蜓点水一般腾身而起,足尖在褚老五头上一点,褚老五登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几乎晕阙过去。 凤舞手中白绫激射而出,缠住了褚老三打过来的乌木拐,同时脚下用力,在褚老一二胸口一蹬,倒飞了出去,手中白绫用力一扯,想连着褚老三一起拉过来。 褚老三在乌木拐被缠住的刹那已有防备,双脚发力,扎起马步,像是钉在了雪地中,凤舞一拉不能奏效,本来倒飞出去的身子猛然折返,还不等褚老三看清,玉足已经踩在了褚老三脸上。 继而往下一翻,稳稳落在褚老三身前,褚老三脸上正火辣辣的疼,还没来得及捂脸,忽然脚下一阵疼痛,腿骨都像是被寸寸敲碎一般,紧接着整个人都脱离了地面,悬空而起。 原来是凤舞落地后的一击扫堂腿,白绫仍旧缠绕在褚老三乌木拐上,身子一仰,躲过褚老大的一记铁拳,旋身发力,竟然将褚老三抡圆砸了出去。 只听见“嘭”的一声,雪地上出现了第二个陷坑,褚老三被结结实实砸在了雪地里。 凤舞手一抬,收回白绫,冷冷的看着毒蛇一般阴冷的褚老大和笑面虎褚老一二,方才凤舞在褚老一二胸口一蹬,蹬得他气血翻涌,若不是强提起一口真气压住,怕是一口老血早喷了出来,但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幸亏褚老大扶着,否则早倒了下去,此时那张脸上再没了往日的笑意,而是凝重的盯着眼前这个白衣女孩。 “不知姑娘功夫如此了得,是我兄弟五人唐突了,多有得罪还请谅解,请教姑娘师承名号,改日我兄弟五人必当上门负荆请罪!”褚老大心知此女绝不可招惹,心中虽有万分不愿,但是也不得不屈膝认输,这妮子的武功比起许多老辈高手都只强不弱,自己五兄弟这一脚算是踢在铁板上了。 褚老一二心中也不由得骂娘,这番来大华捞点钱还真是不顺,碧游宫的那妮子虽然中了七彩踯躅花毒,但是自己兄弟几个却始终没能奈何她,中途杀出个萧墨,碰了一鼻子灰,刚喘口气又蹦出一个白衣女子,武功丝毫不弱于前面两人。 如今中原武林年轻一辈的高手都已经这么强了吗?连自己这种成名几十年的老江湖都不能撄锋,若是如此,十年后江湖武林哪还有自己容身之地。 “本姑娘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凤舞轻抬素手,摆弄着自己的秀发,略带三分讥诮,“你们若自认打得过便上前来打,是觉得打不过便跪地求饶,若是拉不下这老脸自裁于此也罢了,哪有这么多话说!” 褚老大心中不禁懊恼,方才也不知是被什么什么迷了心智,非要招惹这女魔头,现在正是骑虎难下,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大雪不染,一身白衣 褚老大毕竟纵横江湖多年,便是心中畏惧也绝不肯挂在脸上,面不改色的朝凤舞拱了拱手,“姑娘还请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雪山五老虽不比中原六大派底蕴深厚,但也薄有几分家资,今日得罪之处来日必有厚报!” 凤舞秀眉轻轻一挑,满眼的不屑,“若是本姑娘技不如人,方才败在你们手中,此时跪地求饶你们会放本姑娘离开吗?”顿了顿,冷厉的目光依次扫过躺着c站着的五人,“雪山五老的行径本姑娘纵是在江南也有所耳闻,奸一淫掳掠无恶不作,其手段之残忍已到了天人共愤的地步,幸得老天开眼,让尔等奸恶小人撞在了本姑娘面前,今夜便为民除害,杀了你们五个败类!” “你可要想想清楚,瘦死骆驼比马大,我们五兄弟在武功上虽比你略有不及,但真要拼起命来你也双拳难敌四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若是将此事搁下,于你于我皆有益处,莫要自误才是!”褚老大平日里蛮横惯了,哪晓得怎么求人,此时虽然被凤舞磨灭了七八分底气,但是仍旧咬咬牙放出狠话。 “你们是在威胁本姑娘么?”凤舞冷笑,绝美的容颜像是凝结上了一层肉眼无法得见的冰霜,寒冷的气息让雪山五老这样在刀口舔血的刽子手也浑身战栗,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世上能威胁本姑娘的人或许有那么寥寥几人,但是你们,哼,却不在此列!” 白衣飘动,若月宫仙子翩跹起舞,素手轻抬,青葱般的食指指向了褚老一二,笑面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了一把,那一瞬间竟停止了跳动! “兄弟们,今夜反正也走不了了,索性跟她拼了!”褚老大一声呵斥,将四个已然吓傻的兄弟唤醒,刀口舔血几十年,倒还有些血性,乌木拐一顿,当先朝着凤舞冲过去。 凤舞玉足在雪地上轻轻一点,那纤柔的身子飘然而起,“凤凰于飞”身法飘逸出尘,更衬得绝美的少女不似红尘人物。 轻描淡写躲开褚老大当头一棒,袖中白绫激射而出,朝着褚老大落身之地射过去,褚老大乌木拐赶忙往地上一戳,借力弹开,刚落地,只见到白绫已然落在刚才站立之地,冰碴子四下飞溅,竟然被打出了人头大小的一个坑。 凤舞手上用力,抽回白绫,拔出萝卜带出泥,白绫抽出的刹那,地上的积雪被带起一大片,纷纷扬扬,像是银河倒挂,飞瀑倾泻。 凤舞冷哼一声,灵巧敏捷如一只白凤,手中白绫当做了一条鞭子来使用,运足真气横扫出去,正击在面前飞扬而起的积雪上,只听见“噗”的一声响,积雪化作万千冰箭,朝前方射去。 密密麻麻的冰箭,像是下了一场大雨,无从闪避,褚老大大骇,猛地往后一跳,手中的乌木拐急速转动,像拿了一扇风车在手中;褚老一二一个翻滚,企图躲开迎面射来的冰箭,凤舞“凤凰于飞”身法何等迅捷轻盈,后发先至,还不等褚老一二站稳身子,一记弹腿已经扫了过来,正中褚老一二下巴。 刹那间血花飞溅,门牙都被这一脚踢飞了好几颗,褚老一二一声惨嚎,几乎响彻了整个太原城,捂着一张圆乎乎的脸蜷在雪地里不停的抽搐。 “哧哧哧!” 冰箭划破寒风的声音响成一片,褚老大毕竟是五人中武功最高的,手中乌木拐挥动竟然挡下了漫天的冰箭,只是夹在冰箭中的内力却震得他双臂酸疼,一口钢牙几近咬碎。 凤舞解决完褚老一二,欺身而至,“凤凰于飞”是当世最为顶尖的几种身法之一,不说转瞬即至也差不到哪儿去,不等褚老大喘过一口气来,凤舞抬手一掌落在了褚老大后背上。 褚老大一双阴翳晦暗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张脸布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迅捷的身法,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自己纵横塞北几十年,杀人如麻,今夜真的要栽在这年轻女子手里了吗? 一念甫及,只感觉那雄浑的真气由后背“风门穴”遍及五脏六腑,刹那间体内翻江倒海,周身脏腑像是被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扯动,疼痛难当,一向沉稳如一条毒蛇的褚老大竟然叫出了声来。 往前扑了几步,“扑通”一声仰面扑倒在雪地里,久久不见动静。 凤舞冷冷的扫过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雪山五老,浅蓝色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欣喜之色,像是做了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莲步款款,缓缓走到最先倒下的褚老五面前,见他正准备挣扎着从雪坑里爬起来,凤舞玉足一抬,又将他踩了下去,疼得他“唉哟”一声叫了出来。 “说吧,来太原干什么来了!”比这满城冰雪还要冰冷的一句话,像是锥子刺进了褚老五的耳朵里,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有半分不顺这姑娘心意的举动,下一瞬自己就会像一只蚂蚁被她碾死在脚下。 在刀口舔血过活,自然把命看得极重,要是没了命,自己拼死拼活挣来的富贵荣华还有什么用,死了又不能带到阴曹地府去,褚老五不敢隐瞒,臣服在凤舞脚下,不敢抬头看那张绝美的脸。 “回姑娘的话,我们是奉了南院大王王妃遥辇氏的命令,来取碧游宫传人南宫紫馨首级,事成之后她答应给我们金珠十万,并许诺我兄弟五人受北燕皇室庇护,不会受到碧游宫的报复。其余的我们也不知道,还请姑娘饶命啊!”褚老五毕竟怕死,一股脑儿将来意都说明了。 凤舞有些狐疑,秀眉微蹙脚下更用了几分力道,疼得褚老五再次叫出了声,“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两人也说不上有什么交集,她为什么要杀南宫紫馨?你们说的可是实话?” 褚老五倒吸一口冷气,五脏六腑都跟着一凉,一张圆脸憋得青紫,磕磕巴巴的说道:“姑奶奶,我都都被你踩在脚下了,还还敢骗你吗!咳咳我我们兄弟只管拿钱办事,不不问缘由” 凤舞闻言略一思索算是明白了方才萧墨和那个女人并肩而行的缘由了,想来是他路见不平救了南宫紫馨一命,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宽慰了些,脚下的力道也松了,收回脚来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雪山五老。 “你们五个老鬼作恶多端,本姑娘本欲取了你们狗命,但又嫌脏了本姑娘的手,也罢,就废了你们的武功,叫你们不能再为祸世人!” 话音落下,雪山五老不禁松了口气,总算捡回一条命来,不过下一瞬心里却苦了起来,习武之人一身功力自是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辛辛苦苦修炼几十年得来的功力,其中艰辛酸楚只有自己能懂,要被人弹指废掉无疑比取了他们性命还要难受。 可是五人平日里虽然凶狠残暴c杀人如麻,但是此时却是敢怒不敢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没了武功不打紧,大不了金盆洗手,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钱,找个仇家找不到的地方,也够挥霍几辈子了,要是没了命那才可惜呢。 凤舞哪知道他们想了这么多,缓缓朝褚老大走去,这五人当中属他功力最为深厚,想要先废了他的武功,以免夜长梦多。 走到褚老大身边,见他依旧扑倒在雪地里,一张脸都深深埋在积雪中,也不知是死是活,凤舞抬脚勾住褚老大的左臂,准备将他翻转过来。 脚下一用力,褚老大离地而起,只听见“咻咻”几声低不可闻的声响,在空中翻飞的褚老大口中蓦然射出几根莹亮的银针,细如牛毛,朝着凤舞飞去。 凤舞毫无防备,而褚老大却是蓄谋已久,近在咫尺的她哪里反应得过来,急急朝旁边一闪,三枚银针被她险险的躲开了两枚,最后一枚却插在了她左肩。 银针入体,体内真气刹那间烟消云散,丹田内充盈的内力瞬时空空如也,与常人无异,凤舞一脸惊骇,赶忙运气,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丁点儿真气再度涣散。 摔落在地上的褚老大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狰狞的笑着,像是一条蛰伏在雪洞里的毒蛇被惊醒,吐着狰狞的信子试探敌情。 伸出猩红恶心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渗出的鲜血,扯起袖子胡乱擦了擦满脸的雪渣子,朝着凤舞讥笑道:“臭丫头,不是横吗?雪山五老刀口舔血这么多年,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没点保命的伎俩早被人杀了不知多少次了。嘿嘿,七彩踯躅花的滋味如何,是不是感觉比普通人还不如了!” 褚老大拄着乌木拐看着凤舞,像是饿狼看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羊。 “七彩踯躅花”凤舞拔出肩头银针,怔怔的看着。 七彩踯躅花产于极北之地大雪山山麓,本身并无毒性,甚至对于身子虚弱的普通人还有滋补的功效,只是这种花的花粉却是习武之人的天敌。 七彩踯躅花粉对寻常人没什么用处,但是习武之人一旦接触到这种花粉,哪怕是一丁点儿,顷刻间蔓延至五脏六腑,无论内功多么高深,都会消散殆尽,若是没有独门解药,须得等到毒性散去内功才能慢慢恢复。 “风水轮流转,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兄弟五个虽然受伤,但是要杀你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臭丫头还是易如反掌的!” 褚老大狞笑着,拄着乌木拐朝着半跪在地的凤舞缓缓挪过去,,而其余四个人也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目光如炬,恨不得将这个臭丫头千刀万剐。 凤舞并没有搭理他们,默默凝运真气,只希望恢复一丝功力便能早早脱身,只是这七彩踯躅花不愧为习武之人的克星,此刻丹田像是一口漏水的水缸,好不容易积攒一点内力,顷刻间又漏了出去。 凤舞洁白的额头上渗出了几粒细密的汗珠,一双浅蓝色的眸子也没了往日镇定的色彩,虽然没有正眼看雪地里的五个老鬼,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那五个老鬼每朝自己挪近一分,心里边便更紧张一分。 “没用的,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这么短时间内解开七彩踯躅花的毒,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蛋儿,杀了倒真可惜了,但要是不杀又让我们不放心,没办法,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怪只怪你挡了爷爷们的路,下辈子投胎离爷爷们远些吧!” 褚老大已经挪到了凤舞身前,举起手中的乌木拐,运起了全身的真气,朝着凤舞砸下去。 这一拐要是落在凤舞的头上,莫说她现在武功尽失,便是全盛时期挨这一下也够呛。 “萧墨,你在哪儿啊”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口,凤舞心中想起了那个玄衣如墨的儒雅少年,笑容明媚如三月春风,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以极,只是他没有来,此时此刻他应该在鱼头集的另一端,身边还有一位南宫姑娘。 隐约见到了遥远的彼岸,残梦润无声,似雪一般飘落心头,流光里缱绻是满怀的衰伤,静锁人去花落两不归的心痛画面,眉转千回的心事,此刻也伴随着一曲千古凄凉 当头落下的乌木拐没有如预想的那般落在头上,没有如预想那般神智涣散,虚弱无力的身子像是被一只手揽着飘到了几丈之外,而站在自己面前举着乌木拐的褚老大却像被谁踹了一脚,倒飞出去一丈多远,“嘭”的一声砸在雪地里。 抬眼看去,不是心心念念的如墨玄衣,而是一身素雅的白袍,纤尘不染,像是这满城的雪被织成了衣衫穿在身上,却是同样的姿容俊逸,儒雅无双。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是易雪扬,那个与萧墨齐名天下的武林盟少主,竟是他救了自己,凤舞一时间以为是在梦里。 “凤姑娘,是雪扬来迟了,你怎么样?”易雪扬半跪在地上,抱起凤舞,少年温润如玉,雪地淡雅朦胧的清辉映照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美,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一般,寒风摇曳吹起他几缕墨色的发丝,好似一幅江南水墨,淡雅出尘。 凤舞浑身不自在,想从他臂弯里挣扎开,但是易雪扬脸上笑容依旧,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不曾松懈,他温柔如水的眸子离开凤舞,刹那间变得凛冽起来,扫过扶着褚老大战战兢兢站在眼前的雪山五老。 “解药呢?”任谁也不会想到平日里温柔如最暖晨曦的易雪扬也会有这般冷厉的时候,便是臂弯里的凤舞都是一惊。 雪山五老如受雷击,差点没双膝一软跪倒下去,褚老一二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含糊的说道:“此行出来得匆忙,我兄弟五人只给自己备了解药,已经已经服下了,不不曾有多余的,这七彩踯躅花对身体并无妨害,以这姑娘的绝世武功,只消一两日内力便可复原!” 笑面虎的脸上哪里还敢有半丝笑意,恨不得把自己心都给掏出来,让易雪扬看看他有多虔诚。 易雪扬轻轻的扶起凤舞,一手环住香肩,一手戟指雪山五老,厉声叱道:“还不快滚,等着我亲自动手么!” 雪山五老如蒙大赦,托着伤残之躯逃也似的走了。 这是一个盛世还是一个乱世?以他们的头脑自是分辨不清的,只是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于他们而言都没什么太大干系了,因为自今夜之后他们一颗武道之心彻底被摧毁,被几个二十上下的少年人杰轮番羞辱,一想到此处,哪还能静下心来修习武功。 “还不松开!”凤舞秀眉紧蹙,沉声说道。 易雪扬恍然惊觉,赶忙松手,退开两步,垂首作揖,“凤姑娘恕罪,事出突然,若有唐突之处还请海涵!” 易雪扬松开之后,凤舞身子微微一摇,咬住贝齿才勉强稳住,没有了内力御寒,身穿单薄白衣的凤舞被冻得瑟瑟发抖,虽然尽力在克制,但是这锥心刺骨的寒意却是无孔不入,侵蚀着每一寸肌体。 易雪扬见状赶忙将自己的雪白罩袍脱下,披在凤舞肩上,凤舞刚想挣开,奈何那双坚实有力的双手却生生按住,与常人无异的凤舞哪里推得开,只得乖乖受了。 “前面不远就是雪扬下榻的听雪楼,姑娘身中奇毒,多有不便,还请屈尊到寒窑将就一夜,明日再做区处!”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凤舞也自知此时与常人无异,在这冰天雪地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只得点了点头,任凭易雪扬扶着朝听雪楼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幽幽伽南香 天终于亮了,那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下了,绵绵的白雪装饰着这孤寂的城池,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 镇北王府别苑的梅花已尽数绽放,比起前日更多了几分馥郁的芳香,幽幽暗香,点点梅花,让这所别苑多了些生气。 刚吃过精心准备的早膳,指尖还未触及案牍上的公文,惊鸿便推门而入,看那神情,似有要紧的事急于通禀。 萧墨也懒得去计较这些虚礼,放弃了去拿案牍上的公文,而是接过了纳兰寒韵递过来的暖手炉,懒懒的坐着,等着惊鸿说话。 “九爷,我们撒出去的探子发现了凤姑娘!”惊鸿偷偷瞟一眼高坐的九爷,虽然神情不改,但是深邃的眼睛里却流溢过一抹欣喜,那日从皇宫出来之后,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凤姑娘的消息,九爷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看得出来,九爷比谁都要焦急。 “哦?她在哪儿?” 似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萧九爷难得对一个人件事那么上心。 “听雪楼” 惊鸿低声说道,再一次偷偷看了一眼九爷,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十分难看,手中转动摆弄的暖炉突然停下了,惊鸿不禁担心,那鎏金镶宝的手炉会不会被九爷捏碎。 “怎么回事!”萧墨的声音顷刻冰冷,看向惊鸿的眼神都变得森寒萧肃。 “据说昨夜凤姑娘在鱼头集附近遇到了雪山五老,一番打斗,不料中了七彩踯躅花毒,被易雪扬救回了听雪楼!” 话音刚落,只听到“啪”的一声,惊鸿见到九爷把手中暖手炉重重的摔在了面前的案牍上,长身而起,一身黑袍无风自舞,杀意凛然。 “昨夜没杀他们倒是给他们壮胆了,传令紫陌,死门全体出动,杀不了这五个老鬼也要扒掉他们三层皮!”顿了顿,沉声说道,“摆驾听雪楼!” “是!” 约莫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车驾穿过大半个太原府城,望听雪楼而去。 前拥后簇,车乘相衔,旌旗招展,当先是由两队骑兵及六行步甲队组成的“清游队”,其作用是清道警跸,紧随其后的是士兵手持的十二面蟒旗,分作两排。 引驾仪仗主要是亲卫和乐仗组成,前导是由十二排分别手执横刀c弓箭,相隔排列的骑兵组成的卫队,今日出行萧墨嫌麻烦,省去了乐仗。 引驾仪仗的后面才是长安王乘坐的玉辂,玉辂由太仆卿驾驭,六匹神骏威武的白马没有一根杂毛,前后有三十六位驾士簇拥,两则由左c右卫大将军护驾。紧随玉辂的是禁军的将领和宦官,跟在禁兵后面的是由孔雀扇c小团扇c方扇c黄麾c绛麾c玄武幢等组成的仪仗。 左c右威卫折冲都尉各率两百名兵士,分作四行横排,分别持大戟c刀盾c弓箭及弩,尾随豹尾车,作为掩后。 整套出行仪仗别说是一品亲王,便是当今皇太子都没资格使用,若是有一帮迂腐的老臣在这里,保准会以头抢地,大骂萧墨乱臣贼子,违制僭越。 无论是引驾仪仗还是长安王所乘坐的玉辂,或是卤簿卫兵,都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享用的出行规制,长安王因受皇帝恩宠,特许用天子仪仗出行,但是无数老臣前仆后继,在大明宫外磕头死谏,说萧墨区区一个皇子用此仪仗不合祖制,必受天下人非议,致使时局动荡天下不安,在他们口中若是萧墨乘坐皇帝的仪仗必将会导致大华亡国,皇帝耐不住他们三天两头的死谏,于是在仪仗人数上作了裁减,这才堵住了那帮老臣的嘴,即使如此,也远远超过了皇太子的出行规制,比起皇帝出行只略有不及而已。 萧墨此番仪仗前往听雪楼,无疑是要给易雪扬一个下马威,太原府的武林人士何止成百上千,谁能猜不到萧墨的用意,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是都为易雪扬捏一把汗。 易雪扬不管在江湖或是在民间口碑都极好,说是当今江湖年轻一辈的领头人也差不多,见萧墨对易雪扬这么嚣张,无数人不约而同的赶往听雪楼,企图给易雪扬壮声势。 很久以后,太原城的军民百姓都还记得,那年隆冬,无数的人像是朝拜礼佛一样,赶往听雪楼,不止有江湖武人,还有贩夫走卒c过往路人,也有深闺绣楼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人山人海何止数万,只为见一眼当今世上最杰出的两个少年人物。 玉辂停在了听雪楼门前,惊鸿一骑骏马从玉辂旁行到听雪楼门前,扬声宣谕道:“长安王驾到,易雪扬速速接驾!” 真气浩荡,围堵在听雪楼附近的数万军民字字清晰入耳,没有见识过萧墨身手的人不禁暗暗惊叹,一个侍卫内力已经如此了得,那长安王本尊武功得是何等深不可测。 洞庭君山一人一剑挑翻整个江湖的武林高手,至今记忆如新,成为江湖武林不可跨越的一座高峰,今后百年乃至数百年习武之人都望尘莫及。 一眼苍生长安王,一剑行侠易雪扬。 这不只是江湖中的传言,更是无数寒门士子c落魄武人毕生的追求,“做官当做长安王,仗剑当如易雪扬”。 易雪扬虽是一介江湖草莽,但是已然出众到能与天潢贵胄长安王一争高下的地步,他的一生似乎从七岁起便一路高歌,声名从齐鲁传到中原,从江湖传遍天下,一人一剑,挥斥天下,以少年之姿横扫天下成名前辈,成就年轻一辈第一人之名。 白衣胜雪,俊雅无双,与那素爱一身黑袍的萧墨更是遥相呼应,像是与生俱来的阴阳两端。 “朝堂长安王,江湖易雪扬”这两个名字已经成了近几年来巷陌茶肆津津乐道的话题。 “嘿,这一趟太原没白来,要是能亲眼见到这两个绝代天才过招动手,那就不枉此生了!” “是啊,真特娘的想看看到底是姓萧的厉害还是易少主厉害!” “那还用说,易少主可是剑圣的儿子,一把画影套兰烬落剑法,啧啧啧,不说年轻一辈,便是老一辈高手都没有几个能说完胜他!” “易少主出身江湖,不知经历多少生死大战,他的武功c威名都是一刀一剑打出来的,而长安王,无非是仗着他那天下一品的身份,若论起武功,可就差远了!” 来瞧热闹的江湖草莽大都站在易雪扬一头,不说君山之上萧墨杀了那么多的江湖侠客,早已势同水火,便是二人的身份,他们也更愿意和同样出身江湖的易雪扬亲近。 “你们懂什么,长安王的武功才是当世一品哩,君山之上一人一剑斩尽天下英雄,这事儿能是假的?换成易雪扬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君山,嘿嘿,到最后他还不是落荒而逃了,若逃得慢些,今日在这里怕见不到长安王了!”话音刚落就有人奚落,针锋相对。 “这有什么,那可是一千多武林高手,还有六大门派掌舵人不曾出手,若换成你在那儿,说不定直接就被吓得尿裤子了,长安王于千军万马之中还斩杀了一两百个高手,孑然而去,这般潇洒,几人能及!” “还有还有,长安王在十八岁就决战继剑圣之后的第一剑客不归客,逼得他封剑退隐,这等旷古烁今的战绩可比易雪扬打败什么魔道第一少年高手引人注目多了吧!” 附近看热闹的人唯恐天下不乱,萧墨还没和易雪扬见面,他们就已经争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撸起袖子把对方踩在雪地里才痛快,若是萧墨和易雪扬真的动起手来,说不定都有人搬来瓜子板凳坐着看热闹。 惊鸿话音落下,易雪扬并没有出现,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光景,附近看热闹的几万人都有些等不及了,这时听雪楼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劲装的精致少女,正是听雪楼主,武林盟微水堂主阮薇。 她面不改色,朗声回应:“我家少主有请长安王上楼品茶!” 易雪扬也不是省油的灯,深知民不与官斗,明知道萧墨来者不善,他也不出门迎接自降身价,而是高坐楼上,等着萧墨上楼去,萧墨若拒不前往倒显得是萧墨不通情理了,若是萧墨一怒之下发兵围了听雪楼,更是显得萧墨肚量狭小,必将授人以柄。 玉辂中传出一声轻咳,惊鸿会意,左手微微一抬,仪仗随行数百人齐声高呼:“长安王驾到,易雪扬速速接驾!” 声音高亢有力,似天道纶音,远传数里,站得近些的人被震得头皮发麻,耳膜生疼。 阮薇却丝毫不退让,长身而立,冷冷扫过堵在听雪楼门前的数百人的车驾,运足真气,似鸿雁清啸,“我家少主有请长安王上楼品茶!” 两边互不相让,受万众瞩目的两大盖代天才少年也都不露面,在这种时候,谁若是先露面便等于向对方认输了,他们俩又是何等桀骜的少年,一路高歌而来,几时认过输? 惊鸿跟随萧墨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萧墨的脾性,与阮薇针锋相对,丝毫不退让,“长安王乃北巡钦差,当今九皇子,天下一品亲王,銮驾所到之处,三品以下官员要三跪九叩相迎,你家少主一介草民竟然拒不出迎,难道是要造反么?” 阮薇年纪轻轻便能够管理一个堂口镇守一方,自然也不是寻常迂腐草莽,不卑不亢,当即回应:“这罪名我家少主可当不起,只是我家少主既然是江湖中人,长安王前来拜访,自然是要按照江湖的规矩来,不然传出去倒说长安王以势压人了!” 二人说话均是运足了真气,在场的数万人都清晰可闻,话音一落,现场竟然像炸了巢的蜂群一样吵嚷起来。 “到底出不出来啊,这冰天雪地的,冷死我了!” “是啊,这有啥好争的!” “你们懂什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谁若是先出来便是认输了,在你我看来不打紧,他们这等身份,便是死了也不可能认输的啊!”总算有个明白人,叹了口气,这世上真有那种绝世天才啊,自一出世便与常人不同。 “他娘的读书人就是规矩多,谁先出来还不都一样吗?像个老娘们似的,这冰天雪地的冻死爷爷了!”有个脾气暴烈的见两人相互试探都不肯出面,竟然骂了起来。 旁边一个人赶忙掐了那人一把,低声喝骂道:“你大爷的,声音小点儿,不要命了!那两位哪个是你能惹的,爱看看,不看滚!”这一骂那人倒是消停了,朝着听雪楼冷哼一声,闷着不再说话。 阮薇和惊鸿两人相互喊话,互不相让,僵持了约莫半炷香的光景,围观的人早已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吵嚷的声音差点把听雪楼都给掀了,可是无论他们声音多大,惊鸿和阮薇二人的声音仍旧能清晰传到他们耳朵里。 玉辂里的的人却是悠然自得,纳兰寒韵烹好一杯极品大红袍呈上,萧墨抬手接过,靠在锦绣团簇雪绒软垫上,看纳兰寒韵拨弄着梅子青香炉中的熏香。 今天出行熏的是极品伽南,伽南香有降气暖肾的功效,是熏香当中的魁首,便是皇家也贮藏不多,寻常人家更是不可得见,当朝更是流传“万金易得,伽南难求”的话,足见此香之名贵,小小一钱便要许多人打破头颅花费万金去争抢,似这极品伽南更是可遇不可求。 “又到了听雪楼,有何感想?”玉辂内宽敞舒适,装潢豪奢,外边虽然寒风冽冽,但此处却是温暖如春,萧墨对外边儿的争强斗狠丝毫不上心,若无其事的问纳兰寒韵。 纳兰寒韵摇了摇头,抬眼郑重的看着萧墨,淡雅如一朵梅花的女孩始终固执的坚守着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旁人无从得知,“寒韵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那不是你的选择,而是本王替你做出的选择,你从来都没有自己选择过。”萧墨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是一朵不染纤尘的梅花,凌寒而开,只希望不要染了污浊才好。 纳兰寒韵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我们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便是九爷您,不也是被逼着做了许多不愿意做的事吗?” 萧墨倒也没有反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有那个站得最高的人才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 纳兰寒韵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头,问道:“九爷准备一直耗下去么?” 萧墨摇了摇头,手中还不曾动过的大红袍被他轻轻一抛扔到几案上,满杯的茶水竟然没有一滴溅出来,整了整衣襟,不合身份的骂了句:“易雪扬这混蛋,拐走了本王的人没个交代也就罢了,现在连面也不露一个,真当老子软柿子好拿捏么?” 纳兰寒韵满脸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高贵潇洒的少年,这当真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么?是和那个大大咧咧豁达不羁的女孩在一起久了吧,说话也沾染上了她的几分痞气。 那句“本王的人”却像是寒冬腊月的一阵凉风,让纳兰寒韵一股凉意窜上心头,百味杂陈,无论自己做得多好,为他放下多少,都比不及那一个“本王的人”。 萧墨轻咳两声,听雪楼前与阮薇对峙的惊鸿赶忙回身走到玉辂前,驾车的太仆卿躬身掀开双龙抢珠明黄蜀锦帷裳,萧墨探出半张俊逸非凡的脸来,围观众人有眼尖的,远远的瞧见,早惊讶得合不拢嘴。 世间竟有如此俊逸的一张脸,剑眉c星目,世间最精致的五官竟然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刀削一般无瑕的脸,骄傲而俊美,华贵儒雅之中英气逼人,这张脸只消看一眼此生都不会忘记。 惊鸿附耳上前,萧墨寥寥的说了几句,惊鸿竟是一愣,不过萧墨的话他向来不会犹疑,低低的“喏”了一声,策马到阮薇跟前,扬声说道:“你家少主拐走了未来的长安王妃,叫他快些送出来,否则定要到官府告他个拐带人口之罪!” “噗!” 马车内萧墨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直直的喷了出来,倒将一旁的纳兰寒韵吓得不轻,高贵雅致的长安王何时这般失态过,也顾不得多想,赶忙拿出帕儿替萧墨小心擦拭干净,至于惊鸿说的,她倒是没过多上心。 惊鸿也是长胆子了,方才教他的可不是这句,回去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萧墨心中暗骂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一头青丝为君留 与此同时,正在听雪楼吃点心c喝茶的凤舞听到这话,刚喝进去的一口茶也喷了出来,和着点心的碎屑溅了对面易雪扬一身。 刹那间俏脸绯红,羞恼地骂道:“几时变得这般厚颜无耻了?” 易雪扬一身洁白的衣衫被喷了一身也并不恼怒,轻轻接过身边侍女递过来的手巾,先是递给凤舞,然后接过另一块擦拭自己的衣裳,从始至终温和如初,并没有丝毫的愠怒,一张潇洒俊逸的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温柔的笑容,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凤姑娘是要离开了么?”易雪扬看着眼前这个如仙子般风姿端丽的女孩,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然呢?”凤舞不假思索的回答,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脸上挂着的分明是小孩子回家时的喜悦的神色,哪里有昨夜独对五个高手时的冰冷肃杀。 她是要回家了么? 惊鸿的声音落下,大吃一惊的不只是凤舞与萧墨,围着看热闹的几万人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什么?长安王未来的王妃,此事可不得了,素闻长安王眼高于顶,长安王宫正妃之位空缺多年,便是西夏c北燕的公主郡主万里迢迢想来争一争都没这个福气,不知是哪家姑娘这般幸运,竟能受了长安王的青眼。 “不可能,长安王绝代风华,怎么可能看上凡尘女子,肯定是哪个狐媚子施了妖法迷惑了王爷!” 看热闹的几万人里倒有不少是久不出户的深闺小姐c富家千金,她们身在高墙重楼之间,寂寞无以排遣,好不容易有些江湖间的趣闻,听得最多的便是长安王和易雪扬的的事。 长安王,当今九皇子,也是大华皇子辈的唯一一位亲王,天潢贵胄,风华绝代,一身玄衣似墨染,武功才情旷世无双,十五岁之前像是根本不存在世间的一个人,可是自十五岁之后,却像是天际最闪耀的一颗星辰横空出世,自此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长安王三字,便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深闺之中c绣户之内,无论是娇俏的千金还是待嫁的娇娥,有谁听到长安王这三字不神往魂飞,若是能进得长安王宫,哪怕是做一个洒扫的仆役,只要能远远瞧他一眼,此生也足够了。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能让长安王摆下如此仪仗亲自来接,若是妾身该多好,便是能得他一眼温柔,即刻死了也无怨无悔!” “长发为君留,此生若不嫁你,长发不剪,青灯古佛,自梳闺中!” “天下男子尽皆负心薄幸之辈,我等了他五年,他却心系了另一个女子,又将我放在何处?” “朝朝暮暮长相思,不得君回顾,庭前树,花谢花开又几度! ” “箜篌弹尽,悲欢离合,星隐月残,独乱吾生” “长安王,妾身今生早已许你,世间男子皆草芥,你若不娶,妾身绝不找他人将就,大不了青灯古佛一生便好!” 多少少女柔肠寸断,眼角泪珠似荷盘玉露,啜泣之声不绝于耳,哭得雨带梨花,听的旁人也不由得伤感起来,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此,倒还真以为长安王便是那负心薄情c始乱终弃之人。 “呵,还是我家雪扬公子好,白衣胜雪c仪态翩翩,少盟主夫人之位一直空着呢”在这些大小姐之中有仰慕萧墨的,自然也有垂青易雪扬的,她们眼见萧墨已有正宫王妃,自然要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一番。 “贱一人,你说什么” 此话一出,早有为长安王柔肠寸断的千金小姐怒不可遏,攥起粉拳便冲了过去,也不顾平日深闺小姐的温婉形象,扭打在了一起。 幸得跟随在一起的婢女厮仆眼疾手快,赶忙拉开了自家主子,这才免于惹出祸端。 听雪楼里,凤舞白衣胜雪,姿容绝世,就要推门离开。 “凤姑娘,此一去,若有闲暇,当来舍下小坐,雪扬十里相迎!”易雪扬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温柔如春的笑意终于敛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救命之恩,凤舞心存感激,只是你我本不是一路人,告辞!”凤舞在门口顿了顿,这句话出口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易雪扬此人城府虽然看不透彻,但是对她并无恶意,昨夜还有救命的恩情。 只是这个翩翩如玉的公子,总是让她心中莫名的排斥,不愿接近,自岳阳楼初见便是如此,说不清缘由。 “吱呀”一声,两扇门轻轻的合上,那身若雪的白衣随着门缝越来越小,终究被那扇门隔绝,再也看不见。 易雪扬一双清澈的眸子注视着凤舞离开的地方,怅然若失,“雪扬到底是输了他什么呢?” 佛曰: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故此佛曰:不可说。 惊鸿此言一出,阮薇竟然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这主仆二人竟然无耻到这般地步,一时竟无言以对! 白衣若雪的凤舞缓缓走出,姿容灵秀c美若天仙,只是却清清冷冷,面对数万人惊为天人的神色,她的目光都没有往旁的地方看一眼。 “恭迎凤姑娘,长安王玉辂銮驾相候,请姑娘上车!”惊鸿翻身下马,朝着凤舞抱拳行大礼。 围着看热闹的人便是傻子也该猜到此人便是先前说的“长安王未来的王妃”,果然容颜绝世,似瑶池仙子下凡尘,周身散发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 那些因为长安王“负心薄情”而寻死觅活的千金小姐们自见到凤舞绝世的姿容便彻底没了脾气,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风华绝代的长安王。 玉辂帷裳被掀开,一个墨衣少年缓缓走出,眉眼如玉般温婉,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让人折服的雍容优雅,赏心悦目至极。 “凤舞,过来!” 他朝着她伸出了手,温柔的说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旁人听来却是有说不尽的宠溺与温柔,他嘴角勾起的浅浅淡淡的笑容,更是摄去了不知多少初春少女的心魂,若是那笑容有一丝一毫属于自己,那该是有多幸运。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当这样一个姿仪翩翩的少年伸出手时,任何一个女孩都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 只是那个绝美的女孩竟然撇了撇嘴,朝他丢去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去,你不是不要本姑娘了吗?” 娇憨的模样不知让多少人看直了眼睛,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竟然也有小女儿家的性子。 “本王什么时候不要你了?”萧墨有些摸不着头脑,自金陵一别就再没见过,凤舞又何出此言? “当初你在桃花源将我接出来的时候说的话都忘了吗?还是不想承认?”凤舞一双丹凤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萧墨,浅蓝色的瞳子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萧墨收回伸出的手,习惯性的摸了摸挺巧的鼻翼,努力回想,着实记不起当初在桃花源对她说过些什么。 “没想到长安王也是个负心人,唉,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有人为凤舞愤愤不平,这么好的姑娘所托非人,真是作孽。 “嘿,男人嘛,尤其是长安王这样的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很正常,那长安王宫说不定佳人红颜有成百上千呢,要每一个都记得那还不忙死了,理解理解!”自然也有富家公子对萧墨表示理解,只是仍旧对凤舞这样的绝色佳人被抛弃感到有些可惜。 此时若说谁还能笑得出来,那莫过于那些仰慕长安王的千金小姐们了,一个个差点没笑出声来,看凤舞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与不屑,“狐媚子,活该啊 ,叫你勾一引我家长安王!” 惊鸿掩嘴偷笑,这天底下果真只有凤姑娘才能让九爷服服帖帖,萧墨斜睨了他一眼,递过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惊鸿当即收敛,用尽全身力气收回笑容,不过也憋得腮帮子发疼,肚子直抽抽。 萧墨脑门发黑,还真记不起是什么地方得罪这傻妞了,不过被几万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指指点点终究是浑身不自在,只得低头认错,“好了,别闹了,先回去,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凤舞小嘴一噘,当即拒绝。 不少人掩嘴偷笑,有的竟然笑出了声来,长安王何等人也,天潢贵胄,武功才情当世无双,没想到竟然对一个姑娘束手无策,这可比看他和易雪扬打一架要有意思多了。 正在萧墨束手无策时,身后帷裳轻轻被掀开一角,探出一张清雅秀美的脸来,对着凤舞巧笑道:“凤姑娘,九爷听说你被雪山五老欺负了,勃然大怒,一面派人去教训那五个老鬼,一面放下手头的事赶来接你,这份情谊便是寒韵瞧了都心动呢,姑娘就别怄气了!” 看热闹的人眼前一亮,乖乖,这长安王果真是艳福不浅,听雪楼前的姑娘已然是容貌倾国,世间仅有,原来玉辂中随驾婢女也如此姿色出众,虽输了凤舞三分空灵出尘的韵味,却多了七分清新雅致的气度,都是世间少有的绝世佳人。 “今天便算是给纳兰姑娘一个面子了!”极不情愿的走到玉辂前,太仆卿早搬来铺锦杌凳,周边数十个侍卫婢女屈膝下跪,恭迎这位“长安王未来的王妃”。 萧墨脸上终于重新绽现出温柔的笑意,朝着她伸出手,但是凤舞白了他一眼,素手轻扬,“啪”的一声打在萧墨手心。 清脆的响声像是撕裂天际的一道惊雷,让本来喧闹的人群刹那间静谧下来,数万人瞬间鸦雀无声,场面不禁有些诡异。 萧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瞪了凤舞一眼,不顾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的纳兰寒韵,掀开帷裳进了玉辂,凤舞朝着纳兰寒韵扮了个鬼脸,紧跟了进去。 周围跪着的婢女侍卫大惊失色,长安王何等人,当今天下身份仅次于皇帝的一品亲王,平日里莫说打他手,便是过往时直视尊颜c言语高声都是轻则流放重则杀头的罪过,这姑娘真是胆大包天,丝毫没有良家女子贤良淑德的模样。 “起驾!”引驾宣谕太监拉尖了嗓子一声高呼,车驾缓缓起行,返回镇北王府。 “阮姑娘,此番承让了,下次再来讨教!”惊鸿翻身上马,朝着门口面色阴沉的阮薇一拱手,扬鞭而去。 “无耻鼠辈!”阮薇秀拳紧握,贝齿咬碎,恨恨的骂道,今日她和惊鸿的较量无疑代表背后两个绝世少年之间的交锋,很明显是惊鸿胜了一筹,这让阮薇郁闷至极,她输了不打紧,但是身后那个白衣少年怎么能输,他从一出生便注定了,一生所向披靡。 听雪楼三楼的一扇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白衣胜雪的俊朗少年站在窗前,凝视着缓缓远去的车驾,眸子里是外人从来不可得见的哀伤,呢喃道:“若是能换卿一笑,情愿山河拱手!” 玉辂里,伽南暗香幽幽,荡涤心神,萧墨靠着软垫闭目养神,神情恬淡自然,一眉一眼勾勒出无比舒心的弧度,让人挪不开眼睛。 凤舞却是像一只刚出洞的小狐狸一样,拉着纳兰寒韵问这问那,纳兰寒韵虽然耳中听着,嘴里心不在焉的答着,但是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往萧墨身上靠,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对萧墨便多了几分不可言明的情愫,她可以放下,但是她也深知,她放下再多,也不过是他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 凤舞何等聪明,哪里看不出纳兰寒韵眼神里的羞怯,唯恐天下不乱,顺势一倒,头枕在了萧墨的胸口,津津有味望着纳兰寒韵。 纳兰寒韵心里猛然一痛,像是被针扎一样,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不知端庄淑雅为何物,但是即便这样,也对这个率性洒脱的女孩生不出丝毫的憎恶来。 萧墨微眯起眼睛,十分无奈的瞥了一眼枕在胸口耀武扬威的女孩,索性闭上眼不去管她,“你长胖了!” “闭嘴!”凤舞微眯起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睛,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反手在萧墨肋下拧了一把,女孩子家哪里能忍受别人说她长胖了。 萧墨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仍旧闭着眼睛,右手一伸,抓住了那只做了坏事准备溜的小手,有些纳闷,怎么没有躲开? 指尖在脉门一探,才想起凤舞中了七彩踯躅花毒,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像拈着一朵花一样轻轻的握着,免得又去干坏事。 凤舞甜甜一笑,在萧墨胸口蹭了蹭,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依偎在他怀里。 纳兰寒韵雅致脱俗的脸不禁一红,几时见过这等情形,这女子也忒不知廉耻,光天化日,又无甚名分,竟然在人前摆出这般姿态。 这姿态,分明是如同内宅里争风吃醋的妻妾,得宠后耀武扬威给手下败将看呢,萧墨又何尝不知,但既然是凤舞胡闹,就由着她去了,最近似乎懒了很多,不大愿意动弹了,她开心就好,至于一脸厌恶的纳兰寒韵心中所想,关他何事? 纳兰寒韵撇过头,一言不发,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和九爷这样这个念头一升起,刹那间俏脸绯红,赶忙摇了摇脑袋,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说被凤舞枕在胸口还能让萧墨勉强忍受,那么让萧墨抓狂的便是,还没回到镇北王府,枕在他胸口的那货竟然睡着了,时至今日,萧墨已经懒得去嫌弃她了。 那一天过后,几乎整个太原府的人都知道了,那一天风华盖代的长安王抱着一个白衣女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走进了他的别苑里。 这不禁让所有人浮想联翩,原来一向清高孤傲的长安王还有这么风流的一面,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绝色佳人回居所,至于发生了什么或是即将发生什么,令人遐想不已,不少侍卫仆从都看直了眼睛,这还是那个洁身自好的萧九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折梅饮酒,花间舞 第四十七章 折梅饮酒,花间舞 凤舞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暖意融融,弥散着淡淡的梅花的香气,自己躺在一张棠梨木雕花罗帐床上,身上盖着轻如蝉翼的云丝水纹祥云如意锦被,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两朵并蒂木芙蓉,像是新采下的,仍旧生机勃勃。 案牍前,萧墨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的批阅着太原府所辖州郡呈递上来的公文,仿佛并不知道凤舞醒了。 凤舞侧过身子,用手撑起脑袋,嘴角噙着甜甜的笑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萧墨,像是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看够了没有?一个姑娘家也不害臊!”萧墨头也不抬,手中朱砂碧玉笔在公文上批阅圈点,时不时的皱眉思索,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若是寻常女儿家,听到这番话多半会羞红了脸,但是凤舞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朝着萧墨“嘻嘻”一笑,问道:“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我回来的?那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害臊么?” 面对凤舞的反唇相讥,萧墨既没有气恼更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回应道:“若是本王如你说的那般害臊,你现在就不会躺在这温暖舒适的床上,而是和拉车的马一起在马厩里过夜了!” 凤舞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放下手来,双手叠着,下巴搁在手臂上,整个人就这样趴在床上,像是一只可爱的小懒猫。 “若是睡够了就赶紧起来,叫惊鸿给你留了吃的,在膳房温着,自己去吃吧,占着本王的床榻等会儿叫本王如何就寝?”萧墨终于搁下朱砂笔,转过头来,看着没皮没脸赖在自己床上的女孩,一阵头疼,自己干嘛将她接回来。 “你今晚换个地方睡去,好不容易睡暖和了,才不便宜你,还有”凤舞偷偷看了一眼面色已经由嫌弃变为恨不得冲过来一把将她扔到屋外的长安王,继续得寸进尺,“能不能把吃的送过来” 萧墨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按捺下将她扔出去的冲动,还给她端来了饭菜,眼睁睁的看她在自己的床上大吃大喝,素来爱干净的萧九爷可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她将汤汤水水洒到自己的床上。 “把你留在听雪楼祸害易雪扬多好!”萧墨后悔万分,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像个帝师了,当初和她认识不到一天就被她骗着将自己价值连城的玉佩拿去换零嘴吃,从那时起,欺压了自己六年,许是上辈子做了孽,今生应在她身上了。 凤舞眨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萧墨,意犹未尽的喝完了最后一口薏米红枣汤,将空碗往前一推,狡黠的笑道:“你姐姐叫我看着你,免得你被其他心机不纯的女人勾搭走了!” 萧墨一愣,真是个聪明的女孩,看破不说破,免得两人都难堪,好像什么事她都知道,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一副单纯率性的模样。 萧墨倒真是被她这句话给降住了,乖乖的收拾凤舞弄得一片狼藉的床,分明是她一天到晚在欺负自己,为什么反而自己倒像是个坏人,难道是脸的缘故么? “问你个事儿啊,汾河岸边,黑寡一妇那伙人死了,死之前中过唐门的毒,是你干的吧!”萧墨一边收拾,一边若无其事的问道。 凤舞俏皮的挑了挑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样子,比他提剑独对天下英雄的时候好看,比他玄衣如墨号令千军万马时好看,比他桌案前眉头紧锁审阅公文时候好看,比他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要是唐门干这事儿肯定会做得滴水不漏,哪会这样破绽百出,这摆明了故意让人顺藤摸瓜找唐门麻烦,当今武林有这能力的不会跟唐门过不去,没能力的不敢和唐门过不去,除了你谁还会这么无聊,你是不是傻!”萧墨白了她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凤舞早习惯了他的嫌弃,没心没肺的傻笑,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趴在床上懒洋洋的看着萧墨收拾东西,竟有几分妩媚动人,“那天路过汾河岸边,碰巧看到慧能和尚教训了黑寡一妇一行人,那群人打不过慧能和尚,又盘算着去找唐门的麻烦,说是那一夜围攻君魅离唐门也下黑手了,本姑娘想着唐门没一个好东西,倒不如在背后扇一把风,让他们狗咬狗,那才好玩呢!” “这倒是有趣,你走了之后又去了一伙人,将黑寡一妇一群人以极凶残的手法杀害,弃尸荒野,那日汾河岸边倒是热闹得紧,只可惜没能亲眼去看这一出好戏!” 萧墨宠溺的笑笑,并没有责备凤舞,收好碗筷端了出去。 “哗!” 萧墨才走出房间不久,凤舞刚懒洋洋的翻个身,屋外就传来了碗碟落地摔碎的声响,凤舞秀眉微蹙,翻身下床,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冲了出去,踩进了冰天雪地里。 一双浅蓝色的眸子焦急的寻找,内力还没有完全复原的她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那从脚底升起的寒意,此时此刻她只想看到那个人。 忽然一道凌厉的刀光横亘丈余长,在别苑门口扫过,劲风飒飒,别苑里的梅花被震得左摇右晃,一道玄墨色的身影飘然而起,抬手一掌迎向那磅礴浩荡的刀光。 天地寂然,就连空中飘落的梅花都像是停滞在了空中,那一掌拍在了可以撕裂整座别苑的刀光上。 一往无前,便是面对全天下高手都不曾后退半步的萧墨,竟然被那刀芒击退,落在了别苑梅花丛中,倒退了好几步,神色凝重的看着别苑门口。 这一刀摧枯拉朽,大有横扫八荒六合的威势,虽然事出突然,但是萧墨也运起了八成功力抵挡,竟然被这一刀击退,若是方才再迟疑半分,现在说不定已经饮血刀下。 凤舞急忙跑到萧墨身边,牵住他的衣襟,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萧墨一眼便瞧见了光着脚的凤舞,一双精致的玉足已经被冻得通红,但是她却全然没注意到,萧墨沉声说道:“你先进去,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别出来!” 凤舞摇了摇头,浅蓝色的眸子坚毅的盯着萧墨的眼睛,萧墨伸出手,想要将凤舞推进去,不知为何,看到那坚毅的眼神,竟然想起了君山上的那一幕,自己丢下她独自面对天下英雄,她那悲哀绝望的眼神,竟是那么让人心疼,自己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 “你内力还没完全恢复,进去穿上鞋,将本王的氅袍披上,别着凉,听话!”说到后面竟然带有几分责备,凤舞乖乖的点了点头,小跑着进了屋,生怕错过什么。 别苑门口出现了一道颀长萧肃的身影,斜握长刀,杀意滔天,竟然是镇北王府的侍卫“刀”,他一双茫然的眼睛此时竟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一把出鞘的长刀,可以斩灭世间生灵。 “你为这一刀,已经酝酿了三天了吧?倒是本王疏忽了!”萧墨看着门口那个杀意凛然的持刀少年,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这个人潜进镇北王府就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自己对他放松警惕的机会,哪怕是一瞬间,也会一击必杀。 只是他却低估了萧墨,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似乎从记事开始,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刺杀偷袭,便是睡觉都不敢把眼睛闭得太紧,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失神,必将万劫不复。 在他挥出刀的刹那,萧墨身体本能的侧开了一寸,就是这一寸,避开了要害,也救了自己一命。 因为回来的时候凤舞睡得正香,萧墨下令将别苑周围的侍卫婢女全都撤下了,免得吵到凤舞,因此一番交手还没有人发现来了刺客。 “不是三天,是五个月,我从地狱爬起来的那一刻起便在等着这一刀,只可惜你躲开了。”沙哑到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的声音,带着些失望与惋惜,继而冷笑道,“不过那又能如何,我还有一百刀,一千刀,你尽数躲开试试!” “嗒!” 鲜血顺着手腕沿着指尖滴落到雪地上,刚才偷袭那一刀虽然避开了致命伤害,但还是受伤了,若非自己醇厚的内力挡下了七成的力道,恐怕这条胳膊已经被他卸下来了。 “五个月?你是东岳玉皇顶上活着离开的人吧?”萧墨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年纪轻轻就能将刀使得这般出神入化的,也只有从钟家出来的人了,这半年来钟家几乎将整个江湖翻过来都不曾找到的人,竟然藏在镇北王府。 那人手握长刀,炯炯的目光一刻不停的落在萧墨身上,冷冷的说道:“原来你还记得玉皇顶,我还以为萧九爷贵人事忙,将那几百条人命尽数忘了呢!” 今年五月初五,江湖中几百个有头有脸的英雄豪杰齐聚东岳,商议举义兵北伐,不料受到大军围剿,十不存一,成为几十年来江湖中一桩天大的血案,而几乎全天下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长安王,认为是他请下的围剿旨意。 “不过几百草芥,本王便是杀了又如何?漏网之鱼还想兴风作浪么?”桀骜如萧墨,便是全天下人拔剑相向他也懒得去解释半句,正如当日君山顶上一样,一人一剑横扫过去便罢了,何况眼前这一人,“你的父亲还在四处找你,本王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今日不为难你,你走吧!” 那名为“刀”的少年正是钟家刀的第一传人,钟浩然,从君山上狼狈逃出,颠沛流离,唯一支撑他活下来的信念便是报仇。 钟浩然冷哼,手中握着长刀缓缓朝萧墨走来,像是一个厉鬼,嘶着嗓子说道:“还以为你会虚伪的辩解几句,没想到你竟然痛痛快快的承认了,倒也省了我许多口舌,你打算放我走,我今天可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 膝盖微微一曲,蓄力朝萧墨射过来,手中长刀铮铮而鸣,像是一条孽龙咆哮而过,满园的梅花簌簌飘落,连地上的积雪也被劲风扫开,所过之处地上光洁一片。 长歌行身法飘逸鬼魅,眨眼间便横挪出去,脚在雪地中一顿,满地的梅花花瓣悄然飘起,玄墨的身影在花间穿行若醉酒当歌,潇洒无双。 屈指接连弹出,飘在空中的花瓣像是箭一般随着他的弹指激射向钟浩然,“叮叮叮”,钟浩然来势迅猛,不可阻挡,手里长刀左右格挡,那柔软的花瓣打在刀面上竟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凤舞匆忙披上一件罩袍,穿上鞋子就跑了出来,焦急的看着梅花丛中的二人,要是全盛状态下她自然不会太过担心萧墨,但是刚才钟浩然的偷袭得手,让萧墨受了不轻的伤,此刻对上杀意登至巅峰的钟浩然,此消彼长,不免落了两分下风。 萧墨在钟浩然凌厉的攻势下连退三步,指尖剑气直直的迎上了钟浩然手中的长刀,那浩荡磅礴的罡气竟然生生将萧墨指尖的剑气击散,手中的刀自下而上一抽,罡气冲霄,干净利落,近旁的一株梅树刹那间四分五裂。 萧墨抬手接住一根梅花枝杈,以梅作剑,旋身一指,迎上了那咆哮而来的罡气,弯曲丑陋的枝杈演化出剑术大宗师不归客的“不归剑法”,生生接下了那可以将一个活人撕成两半的凌厉一刀。 钟家刀法以简练刚猛著称于江湖,否则也不会冠以“霸刀”之名,刀光流转,无物不破,萧墨手握梅枝,演化数种江湖中奥妙无尽的剑法,对上钟浩然霸道刚猛的长刀,仗着精妙的剑法勉强抵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一刀斩云霄 第四十八章 一刀斩云霄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毫厘之间,受伤的右臂终是不如往常灵活,十招之后,钟浩然一招“云横秦岭”,扫向萧墨眉心,萧墨身子一斜手中树杈指向钟浩然肋下,这一招萧墨拿捏得恰到好处,若是钟浩然不收刀撤步,他肋下京门穴就会被击中。 但是钟浩然却像是根本不知道一样,手中长刀力道不减,横扫过来,凤舞总算看出,这人已经疯了,打定了以命换命的主意,出手只有进攻没有回防。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凤凰一般飘然而起,手中白绫在雪地中一扫,一根梅枝箭一般射向钟浩然握刀手腕,钟浩然此时已经不得不收手,即使一刀扫过也伤不了萧墨要害,若是伤了握刀的手,那今日就得任人宰割了。 手中长刀一转,打开了射来的梅枝,横挪开几步,避开萧墨斜刺来的一枝,也不多说话,一刀接一刀朝萧墨砍下来,爽利矫健,每一刀都力道万钧,不可硬撼。 凤舞也飞身前来,她中了七彩踯躅花毒,经过一天的调养内力只恢复了五六成,但是萧墨和钟浩然武功本就是伯仲之间,莫说多一个凤舞这样的高手,就是一个江湖中三流的高手出手相助,于钟浩然来说都是莫大压力。 白衣墨衣在梅树间穿行,没有一句话却默契万分,萧墨手中梅枝演化精妙无穷的剑法,凤舞手中白绫搅动漫天罡风,钟浩然武功再高,在两个绝世高手的联手下也左右不能兼顾,连退出二十步。 此时,惊鸿也已经听到打斗声,带领王府侍卫和萧墨手下暗卫将别苑团团围住,见别苑中萧墨和凤舞联手对敌也就放下了心,这世上怕是没有人能挡住这两人的联手,除非二十多年前那四个狠人再现人间。 “调集神箭营,将镇北王府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跑了!”惊鸿沉声吩咐,当即就有一个暗卫领命下去通传。 钟浩然毕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竟然勉强接下了萧墨凤舞联手的三十招,自知今夜报仇无望,长刀一荡,虚晃一招,跳开三四尺远,准备找机会脱身。 萧墨二人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喘一息的机会,欺身而上,凤舞手中白绫翩翩而舞,看似轻盈,实则劲风猎猎,萧墨手中梅枝演化川西青城山“青字九打”,刚猛霸道,二人一刚一柔阴阳相济,钟浩然渐渐招架不住。 凤舞手中白绫虚晃,钟浩然挥刀挡开,萧墨手中梅枝指点他胸口膻中穴,虽是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但是在萧墨这般高手手中运使丝毫不亚于一把利剑,钟浩然只觉得一股刚猛的剑气从梅枝激射而出,膻中穴如受重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凤舞哪肯罢手,玉足在雪地中一点,雪白身影直追而上,一掌直击在钟浩然胸口,钟浩然受萧墨一招本就身受重伤,哪里躲避得开,一口鲜血当即喷出,洒在满园雪地上,染红了一片。 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若不是手中长刀拄着,早倒了下去,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眼神当中的凶狞却丝毫不减,恨不能将面前二人生吞活剥。 “拿下!”惊鸿一抬手,五六个王府侍卫应声而出,朝钟浩然围去。 “轰!” 一声震天巨响从别苑外传来,便是萧墨凤舞这等高手也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头皮发麻,其余侍卫更是捂着耳朵惨叫出声,有些甚至在地上打滚。 一道三丈长的刀气仿佛跨越宇宙洪荒而来,带着时光的叹息,席卷天地,那坚固厚实的院墙在这刀气面前比一张薄纸还要脆弱,轰然倒下,刀气势头不减,朝萧墨凤舞而来,大有将二人立劈之势。 “逍遥游!”萧墨扔掉梅枝,双手结印,运转周身真气于手掌,一声轻叱,平推而出,迎向那霸道的刀气。 “噗!”萧墨全身的功力终于抵散那刀气,但是整个人被推着倒退了三四尺远,嘴角溢出鲜血,口中喘着粗气,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院外。 凤舞赶忙上去将他扶住,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顾自己内力还没完全恢复又经过一场恶斗,一口精纯真气度进了萧墨的身体,萧墨痛如刀绞的经脉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舒服了很多。 这时一道人影鬼魅似的出现在了钟浩然身边,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看那模样像是一个乞丐,寒风掠过,撩起他脸上的灰发,露出了那蜈蚣一般狰狞的刀疤,竟然是鱼头集那个叫老疤的老乞丐。 “看在这女娃娃的面上,老夫不取你性命,不过这人,我带走了!” 老疤也不管萧墨如何回答,一把捞起重伤的钟浩然转身离开,双脚在地上一顿,竟然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腾起两三丈高,脚尖在重楼檐角上轻点几下,投入夜幕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上百个侍卫暗卫被老乞丐凌厉的一刀震得心惊胆战c头晕目眩,根本没来得及出手阻拦,或是都忘记了阻拦。 原来世间还有这么霸道的一刀,一刀之力足以冲天直上云霄,匹夫一怒当真是能将天都给捅个窟窿。 “追!”惊鸿一摆手,即使将太原府翻个转也要抓回这一老一少,但是萧墨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们退下,惊鸿虽摸不准萧墨是怎么想的,但是也不敢违拗他的话,遣散了众人,自己也躬身退下,料想有凤姑娘照料着,这伤应该也无大碍。 “这人是谁?你认识?”萧墨看着老乞丐远去的方向,过了好久才问道。 “烈刀横断黄泉路,彼岸花前泪无声!”凤舞樱唇轻启,低声说道,看得出来,萧墨心中受到的冲击远比肉体上的要重得多,风华绝代如他,一路横扫,何时被人轻描淡写的一刀击退。 “原来是他,怪不得!”萧墨轻咳了几声,眼中低靡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狂热和欣喜。 刀神钟天罡,二十年前的四个绝代天才之一,就像现在的萧墨c易雪扬一般,经过二十年的沉淀,武功自然更上一层楼,当然不是寻常的老一辈高手所能比拟的。 “走吧,进屋去!”凤舞扶着萧墨朝屋里走去,不过半盏茶功夫,纳兰寒韵就送来了伤药,而惊鸿却带着一群人修补院墙,整理满园的残枝败叶。 周家包子铺里,一老一少坐在桌前发呆,周老汉看着面前的一包银子仍是不敢相信,这世道还有这种好人,真给送来了银子? 北地民风剽悍,又是战乱之地,虽然有顾景之镇守着,但是暗地里仍旧有说不完的弱肉强食,这几年周老汉的包子铺生意是越来越不景气,时常有流民在门前乞讨,周老汉又心善,每次都会施舍一些。 知道周老汉软弱心善,使得太原府当中的一些好逸恶劳的地痞无赖愈发嚣张,时常上门讨些银钱,若是不给就打砸铺子,捣毁锅灶,周老汉在太原府无权无势,从战场上退下来又落了一身伤病,哪里争得过这些人,只能忍了。 在雪山五老砸毁铺子的时候他就没抱啥希望了,瞧那五个人的架势可比平日里来闹事的盛气凌人许多,要指望他们赔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至于那个身穿黑衣的俊俏公子哥,看上去像富家公子,这种人虽说是挥金如土,但是却最看不起自己这种低下百姓,太原府这种公子哥可多了去了,带着一群恶奴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而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被这五个凶神恶煞的老头追已经很可怜了,自己怎么好再管她要钱。 当初那黑衣公子哥说送赔偿来,周老汉本以为是他随口一提,根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今天倒真的送来了,原来这世道也是有好人的。 趴在桌子另一边的慕雪显得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问道:“爷爷,和尚哥哥走了还回来吗?” 周老汉叹了口气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心里也多了几分打算,以前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对于那些地痞无赖忍忍也就过去了,现在多了一个小姑娘,若是那五个老头再回来报复便是那些人不回来,这小姑娘长得这么俊秀,留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也不是长久之计。 “和尚哥哥为什么要走啊,她也不要雪儿了吗?”慕雪失落的问道,身边对她好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爹爹和叔叔被杀了,那个救她的黑衣大哥哥也不会回来了,现在连和尚哥哥都走了。 “你和尚哥哥是个大好人,他不止要救你,还要去救很多跟你一样的吃苦受难的人,你们有缘分就会再见面的!”周老汉摸了摸慕雪脑袋,这个小姑娘心思单纯,希望别受了这浑噩世道的缀染才是。 慕雪虽然对于周老汉说的话一知半解,但是听到他说还能和和尚哥哥再见面,顿时扫去了方才的低靡之气,问道:“爷爷,什么是缘分啊?” 周老汉挠了挠头,半辈子在战场上厮杀,大字不认得一个,这些年开包子铺也只学得几个粗浅的文字,不至于做睁眼瞎,至于慕雪问的什么是缘分,他一时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慕雪满眼求知若渴的样子,也不好说自己不知道,想了想,说道:“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吧,那还是爷爷在打仗的时候我的伍长跟我们讲的,我那伍长是秀才出身,因为仕途不顺才投身军旅,能讲一些大道理,当时也听不明白,现在老了慢慢琢磨才觉得有些味道。” 慕雪乖巧的点了点头。 “说是很久以前,有一个书生因为门户之别不能和他喜欢的姑娘在一起,十分苦恼,就去山林里问一个高僧,问他什么是‘缘分’。那高僧没有说话,用手指着天上的云,那书生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云起云落,随着风四处漂泊,书生顿悟,知道了缘分是什么。” 慕雪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个高僧的意思是缘分就是风,而我们人就是天上的云,只要有了风,哪怕隔得再远的两朵云也会在一起的。是这样吗?爷爷。” 周老汉欣慰的笑着说道:“我那老伍长经常说,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在一起是缘分,分开也是缘分。” 慕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爷爷带你去南边好不好?”周老汉想了很久,终是觉得这战乱之地不是久居之所,尤其是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慕雪有些不理解,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 周老汉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慈祥和蔼的笑容,说道:“这里太冷了,南边会暖和一些。” 在这战乱之地,人心比屋外的冰雪还要冰冷,希望到了江南繁华的地界,能少些弱肉强食,只要能把慕雪拉扯大,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在南边能遇到和尚哥哥和那个黑衣服的哥哥吗?”慕雪依旧天真无邪,丝毫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更不知道人是会吃人的。 周老汉愣住了,实在不愿意去骗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的世界太干净,不该被这污浊的世道给玷污了。 “爷爷,我们去南边吧!”慕雪自小乖巧懂事,看得出周老汉脸上的犹豫和纠结,抢着说道。 太原府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掉,也许下一个晴天,也许要等到来年春天,但是不论等多久,这寒冷终究是会熬过去的,每一个穷人都这样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骑凌尘,相逢仍是少年 第四十九章 一骑凌尘,相逢仍是少年 十月二十二,萧墨摆驾北上偏关,视察边防,太原府官员大小三百余人尽皆出城三十里相送,这些平日里温香暖帐伺候着的大老爷们顶着凛冽的北风站在雪地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别说抱怨,便是半分不恭敬的神色都不敢流露出来。 顾景之策马上前朝萧墨拱手施礼道:“殿下,老夫已经传信给守卫偏关的犬子,让他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犬子年幼,行事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殿下看在老夫的薄面多多提点,老夫不胜感激!” 言语恭敬谦和有度,哪里像一个常年在边关厮杀的莽夫,若是卸下盔甲,换上一套青衫布鞋,说他是乡间的教书先生都有人相信。 “顾叔叔言重了,军务之事小王不如连城兄,还得请他多指教才是!” 萧墨不敢居高自傲,赶忙躬身还礼,他今天依旧是一身墨色曲水龙纹广绣长袍,外罩一肩海水江牙流云蟠龙大氅,绒绣俊雅清丽,萧墨仪态翩翩,似陌上少年温润如玉。 玉辂銮驾渐行渐远,送行的官员一一散去,只有顾景之还站在雪地里,看着苍茫的天际人影渐渐模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竟然有些迷茫了。 顾景之金戈铁马几十年,不靠祖辈庇荫,从小卒做起,将军功攒到了武将的极致,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将政绩做到了文臣的极致,从一品镇北王c从一品靖边枢密使c正三品太原府留守,任何一个官位拿出去都能吓死人。 为官若此,已经位极人臣,此生无憾,再往前一步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他不敢想,也不会去想,顾家数代为将,只求护佑一方山河,死后得一个“忠武”的谥号自是光宗耀祖,若是没有也绝不强求。 而此时的他却像个沧桑的迟暮老人,喃喃道:“你终究还是深不可测啊,我顾家被你祖孙几代拿捏得死死的,便是城儿也逃不掉么?” 王驾迤逦行了一日,到了偏关城外,只见天尽头雄关高矗,顶天立地,守卫着后方的大华王朝,城外旌旗如云,随风而舞,三厢军士在雪地中肃然而立,手中长枪绽现凛凛寒光,刀未出鞘已然杀意滔天,一看便知道是常年浴血磨砺出的杀气。 当先是一名白袍小将,骑在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上,手握方天画戟,威风凛凛,看模样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可是已经做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此人正是镇北王顾景之的独子,在萧墨十七岁那年,北燕三十万大军攻破雁门关直抵偏关关外,金陵一日之间收到边关告急文书三十四封,上至将军下至士卒皆无固守之心,长安王八百里飞驰,赶赴偏关,亲手斩下守将头颅稳定军心,与北燕军僵持月余方才守住这座关隘。 当时的顾连城还只是一个营都副指挥使,带着三百人奇袭敌营,烧掉了三十万敌军粮草,而三百人却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远在金陵的皇帝都大为震惊,赞顾连城“虽卫青霍去病尤不及也,朕有此子镇守边陲,心安矣!”,封顾连城骁骑大将军,总督偏关四厢十万大军。 自此顾家父子二人皆身居要职,统辖兵马总计三十万有余,天下称颂者有之,忧心者有之。 忧从何来?当今天子最擅帝王之术,在登上九龙宝座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其余几个皇子无论是军功政绩或是讨好先皇的手段都比当今天子厉害许多,当初没有几个人看好当今天子,但是他偏偏做到了,一个个扫除了挡在他帝王之路上的兄弟,最后坐上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 料想这样一个君王在帝都高坐,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顾氏父子二人功高盖主,手握重兵,北地百姓军士只知镇北王c顾骁骑,而不知天下仍旧信萧,这样的权臣能活得长久么? 大华当时戍守边郡的军队其编制为厢c军c营c都四级;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各级统兵官分别为:厢都指挥使,军都指挥使c军都虞候,营都指挥使c副指挥使,都头c副都头,其下还有十夫长c伍长等小官。 偏关守军共四厢总计十万,分散在周边各要塞,两厢马军c两厢步军,步军当中又有弓手c土军等,今日为了接长安王王驾,顾连城竟带出了三厢共七万多人,不可谓不气派。 那白袍小将见长安王玉辂銮驾赶来,一夹马腹,也不管身后的几万大军,单人匹马迎了过去,数百护驾亲卫见有人冲撞王驾,刚想呼喝,但是白袍小将那骑追云宝驹奔驰如飞,竟然轻轻松松越过了亲卫,几乎眨眼间便到了玉辂前。 手里方天画戟在玉辂顶盖上一敲,朗声骂道:“萧墨你大爷的,几万兄弟在冰天雪地里等你,你倒好,缩在这暖和的马车里,还是不是男人,赶快出来!” 侍奉王驾的近千个人惊得下巴都快掉到雪地里了,驾车的太仆卿更是差点从玉辂上摔下去,这位爷是什么人,竟敢直呼长安王大名,言语之中更是大有不敬,要知道玉辂里面的那位可是大华王朝仅次于天子的存在,就冲他刚才那句话,管他什么身份,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谁知道帷裳竟然被掀开,探出一张俊逸如仙的脸来,竟然堆着满脸的笑意,比起往日的笑更多了些真挚的欣喜,对着那白袍小将笑骂道:“给你脸了!仗着自己管了十万人就打算骑到本王头上来了是吧?牵匹马来,在玉辂里待了一天骨头都快颠散了!” 还不等顾连城说话,玉辂里又探出一张脸来,毫不客气的将萧墨挤到一边,冲着顾连城笑嘻嘻的说道:“小城子,给本姑娘也准备一匹马呗!” 平日里慷慨豪迈,敢单人匹马独闯敌营的骁骑大将军看到这个绝美的女孩竟然脸一红,搔了搔头,腼腆的说道:“原来凤姑娘也一起来了啊,好久好久不见了!” “见你大爷见,赶快牵马去,冷死本王了!”萧墨一脚踢过去,顾连城赶紧一提缰绳躲开,侍奉王驾的近千人惊呆了,这还是那个谦和有礼的长安王吗,自这白袍小将一出现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顾皇家礼仪,言语间也粗鄙如乡野莽夫。 “老子好歹是管着十万人的大将军,让我给你去牵马?”顾连城撇了撇嘴,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还是朝等在远处的数万大军摆了摆手,当即就有两个虞侯牵来两匹骏马。 玉辂里伺候的纳兰寒韵满心纳闷,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行事温和得体的萧九爷如此不顾礼仪,悄悄的掀开了帷裳,透过那一丝的缝隙看到了玉辂旁高头大马上的白袍小将,英姿飒爽,一头长发以一条暗红色的发带系着,也不知是本来的颜色还是被鲜血染红的,两条剑眉修长入鬓,薄唇高鼻,面容清秀,与儒雅文士一般的镇北王倒有几分相像,若不是常年边关皮肤黝黑了点,放在江南之地多半会被当做一个白面书生。 骏马牵来,萧墨也不跟他多客气,身子一轻,飞身落到马背上,凤舞冲他客气的笑了笑,也落到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这一笑倒让这个大将军的脸更红了。 “谁最后到偏关的,今晚喂马!” 顾连城手中方天画戟朝着偏关城一指,略带挑衅的看着萧墨凤舞,那眼神分明是胜券在握,欺负他二人不常骑马。 萧墨凤舞对视一眼,嘴角同时一勾,几乎同时拍马而去,只剩下傻在冷风里的顾连城,一边慌乱的拍马一边骂道,“两个不要脸的,老子还没叫开始呢!” 三匹骏马先后朝着偏关跑去,不管是仪仗还是七万多将士都看直了眼睛,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近几年,大华与周边各国战事频繁,摩擦不断,兵家枭雄横空出世,号令千军万马攻城陷地,红缨所指,敌将无不臣服,留下万世景仰的丰功伟绩。 有好事之人评出当世三大少年名将,分别是据守萧毅c攻坚南宫穆c破袭顾连城。 守潼关的萧毅是当今四皇子,皇后亲子,太子亲弟,据守潼关六年,抵挡西夏北燕进犯百余次,敌军少则数千,多则数十万,可是无论对方人数多寡,萧毅都不应战,敌军想要攻城他自有千百种方法守城,六年来西夏北燕数十位的名将看着潼关气得牙直痒痒,可就是登不上潼关城楼,因此萧毅被称为据守第一人。 雁门关南宫穆,北燕南院大王南宫羽之子,四年前北燕大军南下,那时雁门关还是大华的关隘,北燕欲放马南下必先破雁门,但是雁门关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险要关隘,北燕打了半年仍旧没有一兵一卒登上雁门关城头,此时年仅十八,从未带过兵的南院大王世子自告奋勇领兵出征,利用雁门关两边峭壁岩阻,神兵天降,一夜破城,从此名传天下,之后三日,亲自带兵攻破了宁武c代县等牢不可破的城池。 偏关顾连城,镇北王顾景之之子,四年前到偏关镇守,曾三百骑兵夜闯敌营,烧毁三十万大军粮草全身而退,之后三年又奇袭敌营不下百次,皆无一人伤亡,北燕大军闻风丧胆,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报怨,称为破袭第一将。 可让世人既期待又遗憾的是,这三个少年名将之间却从没有正面交手过,若是攻坚第一人遇见了据守第一人,却又不知胜负如何,正如千年前法家大师韩非子所言“夫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矛盾相击到底是盾碎还是矛折,亦或是同归于尽。 兵家之争与江湖争斗不同,江湖中的交手输了最多殃及数人,而一旦到了战场上动辄尸骨成山c流血漂橹,所以兵家之人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出手,否则堕了一世英名不说,还得有无数条人命陪葬,这三大名将谁也没有把握胜过对方,所以就选择了避战。 三匹骏马撒开四蹄冲向了偏关城,留下数万大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远处那三人互相笑骂,哪里还有半分沉稳干练的样子,要知道这三个少年,随便一个都能谈笑间倾覆万里山河。 也不知道目瞪口呆的数万人在雪地里站了多久,也许是看不见那三个人了,这才吹响号角,返回偏关城,但是每个人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最后进城,今晚和马一起吃去吧!”凤舞青葱般的食指指向脸色发青,姗姗来迟的顾连城, 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浅浅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 白袍小将顾连城将一百多斤的方天画戟轻飘飘的扛在肩上,斜睨着眼前两个无赖,忿忿说道:“你们不打声招呼就先跑了,胜之不武,脸上觉得光彩么?良心不会痛吗?” 对面两个没皮没脸的少年少女同时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那黑衣少年更是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受害者模样,“马是你挑的,这地界儿也是你的,就连赛马的点子都是你提出来的,现在赢了你却不认账,若是传出去,骁骑大将军如何服众,脸上觉得光彩么?良心不会痛吗?” 更可气的是凤舞还在一边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万分赞同,顾连城差点从马上栽下去,看他俩的眼神多了些防备,怎么看都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他俩往偏关一住,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河山北望是旧土 第五十章 河山北望是旧土 雪后的天格外的湛蓝,像是被洗过的一样,连丝丝缕缕的云都看得格外的清楚,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像是披上了一层雪白的素锦,一眼望不到尽头。 校场上鼓声大作,三军齐聚,旌旗倒卷长天,校场当中整齐排列着两万名军士,是从四厢当中精心挑选出的精兵,个个都是沙场百战的勇士。 最左边是三千骑兵,清一色黑驹黑甲,腰挎马刀,马挂长弓,背上箭壶里插着三十六支黑翎精钢箭矢。 这种箭矢是顾景之亲自设计监造的,箭头是地底开采的黑金矿石提炼出的精铁打造,锋利无比,可穿六层甲胄,箭头上又设有芒刺倒钩,一旦箭矢入体,要想拔出非得扯下一块肉不可,若是射入要害更是只能等死,这种箭矢在战场上凶名赫赫,北燕谓之“阎王愁”。 在骑兵旁的是三千弓弩手,他们所持之弩不是寻常所见的短弩,而是床弩,将一张或几张弓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箭,待机发射。多弓床弩可用多人绞轴,用几张弓的合力发箭,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c蹶张或腰引弩,但是精准度不佳,一般采用大规模齐射的战术。 校场当中多是五到七人绞轴的小型床弩,一弩三弓,同时可射出九箭,真要到了战场上,上千张床弩一齐开弓,那才真是箭如雨下,避无可避。 更让人吃惊的是竟然有五张威力巨大的"八牛弩",此弩掌控需用百人人以上,瞄准和以锤击牙发射都有专人司其事,所用箭以木为杆,铁片为翎,号称"一枪三剑箭",三尺厚的城墙都可轻易穿透,若是一箭射中人,当即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床弩又可射出"踏橛箭",使之成排地钉在夯土城墙上,攻城者可借以攀缘登城;床弩还可以在弦上装兜,每兜盛箭数十支,同时射出,称"寒鸦箭",但是这种兵器机动性太差,只有在攻城拔寨之时才拿出使用,否则战场瞬息万变,带着如此笨重的武器,追不上敌人不说,一旦被近身,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 再旁边是三千重甲步兵,身穿厚重铁甲,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握长枪长矛,比之一般士兵的兵器要长上一截,腰间又各自配有短刀,以备近身厮杀,重甲步兵虽然行动缓慢,但是到了战场上无疑是洪流一般席卷的存在。 可近战可远攻,身披铁甲刀枪难入,一旦冲入敌阵,对方要么以命换命,五六个人换掉一个重甲步兵,要么退兵避战,但是重甲步兵行动不便,不擅于奔袭或者攻城作战,甚至山地作战都多有不便,只能在平原交锋时抖擞威风。 紧邻重甲步兵的是三千战车营,战车早在千年前的春秋时期就已经大规模使用,一般用于战时冲击敌阵,以其快速优势和冲击力突破敌军阵型,但到了战国后期,随着骑兵强弩作用的逐渐增大,使战车的运用颇受威胁,加之战车应用环境的限制,机动性不强,只能在北方平原地带广泛使用。 在战车营旁边的还有攻城的云梯营c投石营c掘地营等共计三千人,野战c巷战等用不上他们,只有在攻城战当中才会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最后的才是五千步兵,这是大华的主要兵种,无论是攻城作战还是平原c山地c巷战无往不利,当中又细分为长枪兵c短枪兵c盾牌兵等。 点将台上,萧墨一身墨色五爪蟠龙蟒袍,簪金丝朝天冠,蹬藕丝步云履,系十三玉金丝带,雍容华贵莫可比拟。 当朝崇尚佩玉,但是礼制又是十分严苛,对于佩玉大小与数目都有严格要求,单是以腰带来说,就有“民不过三,士不过九”的规制,三品以下官员腰带嵌玉不可超过六枚,便是一品大员至多也只有十二玉,那已经是极得皇上恩宠。 最近几十年也只有前大将军王元辅c前丞相陆载熙,功勋卓著,皇上特赐十四玉腰带,当时举国哗然,沦为美谈。 萧墨左侧是一身银甲白袍的骁骑大将军顾连城,眼圈有些发黑,应该是昨夜马厩喂了一夜马的缘故,此时也强打起精神陪着萧墨检阅士兵,在两人身后的是四厢都指挥使,神武c壮武c宣威三将军,还有参军御史c同知枢密使c监军参谋等四品以上文官武将十余人,至于官职略低些的军都指挥使等,虽然管着两三千人马,也算得一方人物,但是此时根本没有资格和长安王一同站在高台上。 萧墨见眼前军容整肃,剑戟如林,虽有三千骏马,但是却无一声嘶鸣,足见军纪之严整,两万人不怒自威,只是站在校场当中都有一股直上云霄的杀伐之气,大有一声令下横扫边陲之势。 “朔雪逆卷蓬根,金戈铁马笛声。河山北望是旧土,雁门西行无故人,风雨满征程。 神骏脚踏飞燕,玉龙还报君恩。我辈男儿当如是,弯弓北指定乾坤!何惜白发生?” 萧墨眼见面前数万将士,最大的也不过才四十岁,最小的只有十六七岁,投身边塞的那一天起便注定了,当中有七成的人会埋骨异乡,家中年迈父母倚门相望,幼子新妻日夜思念,但是又能有几人带着一身功名衣锦还乡呢? 萧墨作的这首《破阵子·塞北检军行》被填入曲中,在边塞广为传唱,一句“我辈男儿当如是,弯弓北指定乾坤!”何等意气风发,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上马提刀,杀掉几个鞑子才痛快,当“何惜白发生”娓娓唱出时,无数老卒潸然泪下,家乡已经几十年不曾回去了,捎回家的信也不知道家里人能不能看见,鬓边已然生出白发,脸上也被刻蚀出了皱纹,此生已经不奢望建功立业,只求死后安葬还乡,那也就死而无憾了。 一个传信小校匆匆忙忙跑到点将台上,也不顾在场的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员,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喘着粗气凑到顾连城耳边急急的说了几句,顾连城沉稳的脸色当即阴沉起来。 还不等萧墨发问,顾连城就靠近萧墨轻声说道:“北燕派出了两千多人的骑兵南下打草谷,将几个镇子血洗,老人孩子死伤上千,兀自人心不足,往沙头集去了!” 萧墨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虽在金陵,但是北燕军队的暴行也略有耳闻,大华主张孔孟之道,两军交战不杀妇孺老人,便是降卒也以礼相待,但北燕却反其道而行,凶残暴虐,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管你是八十岁的老人还是三岁的孩子,都一并杀了,长得俊俏些的姑娘带回营帐,至于降卒,则是极尽凶残手法杀害,或割肉烹食c或投入狼群c或作人猎因此大华但凡有些骨气的将士,宁肯自裁而死也不愿投降北燕。 而打草谷是是北燕军伍征集粮草的一种常见手段,北燕游牧建国,根据《燕史·兵卫志上》记载,初期军队出征,“人马不给粮草,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这种无专门的后勤保障,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的方式,被北燕人称作“打草谷”,燕兵到处,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闹得天怒人怨,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萧墨大袖一扬,扬声说道:“北燕欺我百姓c犯我疆域,当如何?” “杀!” 只有一个字,但是数万人一起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惊天动地,似天道纶音,震散行云,不禁让人热血沸腾,战意激扬。 “如今北燕骑兵劫掠村镇,杀我无辜百姓无数,尔等可敢随本王痛击敌寇,让他们瞧瞧我大华男儿满腔热血!”萧墨沉声呼喝,字字铿锵,点将台下两万士兵杀意滔天,常年边塞的他们早对凶残嗜血的燕人恨之入骨,恨不得食肉寝皮,如今又纵容士兵欺凌百姓,怎能忍得。 “杀!” 仍旧只有一个字,比之方才更多了十分的杀意,恨不得生食胡虏肉c笑饮匈奴血,这才酣畅淋漓,不枉人间走一回。 “好!全军听本王号令,三千骑兵即刻随本王追击敌寇,贼军知我出兵不敢恋战,必慌不择路,由鹰嘴坳逃回雁门关,调两千弓弩手由宣威将军管延泽带领,埋伏在雁门关外鹰嘴坳,待贼军一到,不必留情。雁门关南宫穆深知兵法c狡诈如狐,不会轻易出城,但是代县与雁门相距甚近,守将得到消息必领兵驰援,骁骑大将军顾连城领一万大军,佯攻代县,其必领兵折返守城,神武将军鹿庭方c壮武将军单安国领两万军士埋伏在其必经之路上,待其折返,全军出击,与顾连城军两相夹击,敌军必全军覆没!” 全军将士听到萧墨有条不紊的安排,在佩服的同时也甚为震惊,长安王来偏关一日不到,竟然对边塞的军情地理了如指掌,弹指间已然谋划得当滴水不漏。 旁边四个厢都指挥使和几个文官武将疯狂的给顾连城使眼色,虽然他们也对萧墨的谋划由衷折服,但是战场上风云变幻可不是闹着玩的,长安王身份何等尊贵,竟然要亲自领兵,若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莫说他们头上乌纱不保,便是项上人头能不能留住都要看当今圣上的心情。 可是顾连城却好像没看到一样,直接无视了那些心急如焚的挤眉弄眼,带着萧墨去换出征甲胄,战况一触即发,刚才被点名的几个将军哪敢怠慢,赶忙下去点兵出征,检阅草草结束,点将台上没被安排到的面面相觑,赶紧思量补救之法,若不是碍于如山的军法,早带人出去给长安王扫平贼军了。 心中咒骂北燕那群杀千刀的鞑子的也不在少数,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这当口来,要是伤了长安王,得掉多少脑袋才能平息京城那位的怒火。 不过盏茶的功夫,萧墨已然领着三千骑兵出了偏关城,朝着那打草谷的北燕骑兵杀去,三千骑兵如同一道墨色洪流,席卷北荒,在苍茫一片的雪地当中格外显眼,若地狱归来的幽魂血洗人间,观者震撼莫名。 当先的长安王一匹黑色骏马,马上挂长刀c弯弓c箭囊,手中一条长枪杀意横生,如墨的缨络随着风上下跳动,像是一团黑色的火焰,不戴头盔的他满头长发随风而舞,英姿飒爽,干净利落。 身上穿墨色软甲,前胸左右各饰一条金色升龙,上身衣襟c领c肩c底边等处皆施以红色织金云龙纹缘边,底缘较宽。两肩为墨色兽头形肩甲,缀墨色肩缨。罩甲下穿描金云龙纹窄袖袍,两臂戴臂缚,以银绒绦穿黑色甲片制成,活动性较强,不会影响手臂的动作,腰部束有勒甲狻猊带。 此时的长安王全然没有了那雍容潇洒的雅致气韵,换上一身戎装,顷刻成了一个戍守边塞c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隐去了那舒心的雅致,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英气。 三千骏马跨过苍茫的雪地,望偏关城外五十里的一个叫做“沙头集”的小镇赶去,说是小镇,其实也住了百来户人家,虽然在边关战乱之地,但是邻近偏关城,北燕打草谷也不敢乱来,许是料到近日长安王入关,守关将士无暇顾及其他,这才敢跑到老虎口中来拔牙。 离沙头集还有三四里远,遥遥的见着了白茫茫的雪地里升起一道黑烟,直上云霄,满地的冰雪也封不住那淡淡的血腥味儿。 萧墨眉头一皱,本来阴沉的脸变得愈发难看起来,是来晚了么? 加了一鞭,朝着那村子赶去,越靠近那血腥味儿越浓郁,只剩下里许的时候,那股浓浓的味道竟然让人头晕作呕,这得是死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么浓郁的血腥气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弯弓北指定乾坤 终于到了沙头集,这个朴实安宁的边境小村庄已经化作修罗地狱,满地的尸体呈现各种狰狞恐怖的惨状。 有人被快刀斩成两段,上下两半的身子倒在雪地,流出的鲜血已经冻结,五脏六腑散落一地,脸上还挂着死前惊诧的神色;有人被五马分尸,肢体头颅分散各处;有人挂在自家门前的栅栏上,被栅栏的木棍洞穿;有人被削去半个脑袋,粉白的脑浆与满地的冰雪凝为一体;更让人发指的是,一个怀胎九月的妇人,竟然被一枪挑破肚皮,已然成型的婴儿连着脐带滚落出来,那可怜的母亲至死都还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相对而坐,被一杆长枪洞穿;一个中年男子趴在地上,他的身下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父子二人被奔腾的骏马踩死,血肉模糊 北燕鞑子离去的时候本来放了一把火,但是满地积雪,火一烧起来雪就融化了,将大火浇灭,只留下滚滚浓烟,满地的鲜血尸体被冰雪冻住,似乎要永远冰封下去,成为永恒。 这些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铁血男儿此时眼睛也模糊了,狠狠的攥着自己的拳头,恨不得将那些畜生一个个剥皮吃肉。 “留下一百人,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并将逝者好好安葬,剩下的人随本王追击那群畜生,今天就算他们逃回上京,本王也要从北燕皇宫里将他们抓出来一个个杀了!” 萧墨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杀过不该杀的人,更没有杀过手无寸铁的老人孩子,北燕鞑子凶残好杀,与畜生何异? 一骑骏马当先而行,身后的骑兵一言不发,带着滔天的怒火紧随而去,每一个热血男儿,见到自己守护的家国百姓惨遭蹂一躏又怎能忍受。 奔袭三十里,终于远远的瞧见了北燕骑兵的踪迹,他们劫掠了好几个村镇,满载而归,正在兴头上,因此放慢了行军。 萧墨松开缰绳,弯弓搭箭,只听“咻”的一声,黑翎羽箭破空而出,那尖锐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一个北燕骑兵当即被洞穿,“噗”的一声被钉在雪地里。 整片天地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前方的两千北燕骑兵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仿佛山崩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势不可挡,刹那间就能将人吞噬,永不超生。 那被钉在地上的北燕骑兵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突如其来的一箭射死,紧接着,三千骑兵几乎同时弯弓搭箭,三千黑翎羽箭像是下雨一样朝着北燕骑兵落下。 “将打来的草谷丢下,撤!”领兵的将军见势头不对,赶紧招呼手底下军士撤退,瞬间人喊马嘶声响成一片,仓皇朝雁门关逃去,一阵箭雨过后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萧墨带领三千骑兵紧紧追击,面对满地的粮草辎重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现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些北燕的刽子手。 前方是通往雁门的第一道险阻,鹰嘴坳,一座大山像是被仙人一剑斩开,中间只留下两三丈宽的缝隙,两边峭壁远远看去像是两只尖嘴的鹰鹫,隔着一条峡谷相对怒视,仿佛只消一声呼喝就能离地而起,冲云直上。 “他娘的,难得出来打一次草谷,咋就撞上了这群大华的狗崽子,咬得这么紧!”领兵将军回头看了一眼,三千骑兵如同奔腾的洪水,势不可挡,越来越近,看了眼前方险峻的鹰嘴坳,唾了口唾沫,沉声招呼了声,“走,进鹰嘴坳!” “将军,鹰嘴坳太危险,去不得啊!”旁边的一个士兵战战兢兢,这鹰嘴坳虽说是通往雁门的一条近道,但是太过险峻,容易伏兵,若是居高临下万箭齐发,再把两头出口堵死,就是千军万马也别想活着出来一个,但凡知道点兵法都不会冒险过这条路。 领兵将军照着他的头盔敲了一刀,骂道:“都他娘什么时候了,再危险能危险得过后面的那群狗崽子?” 那个士兵被敲得晕晕乎乎,也不敢再多说话,急急忙忙跟着大部队进了鹰嘴坳,紧跟在后面的萧墨见敌军如自己所料,果然逃进了鹰嘴坳,手一扬,三千骏马齐齐停住,并没有丝毫阻滞。 “下马!” 萧墨沉声一喝,手提长枪跃下马背,朝着鹰嘴坳缓缓走去,身后的三千骑兵没有一丝疑义,尽皆翻身下马,跟随萧墨往前走去,杀气蒸腾,浩荡千里。 早埋伏在鹰嘴坳上的宣威将军管延泽见贼军入套,手一抬,两边的弓弩手齐刷刷的放箭,如蝗虫过境,北燕骑兵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紧接着便是让人头皮发麻的箭雨。 积雪和着鲜血在空中纷飞,哭声c喊声c求救声不绝于耳,在鹰嘴坳上方放箭的人眼中,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种颜色:远方白茫茫的雪和眼下带着炽热的夺目鲜红。 屠戮还在继续,渐渐的,冰冷的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在颤抖,万里冰雪也似乎都在消融,山崩地裂。刹那间,飞蝗箭雨下,肢体被洞穿,鲜血混着脑浆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峡谷里的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绝望的逃窜,可是又哪里逃得掉呢? 在这生命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人什么是尸体,正如前不久他们屠戮那些村镇手无寸铁的平民一样,尽情沐浴着弱者的绝望和挣扎,那一双双染满鲜血的手,正在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往外爬,像是要爬出地狱的孤魂野鬼,但是漫天的箭雨舞动锋利的爪牙,迫不及待地将一张张脸孔撕碎。 鹰嘴坳的峡谷里只剩下了恐惧与死亡。 忽然一声号角吹响,漫天的箭戛然而止,峡谷里已经躺满了尸体,两千多骑兵连同骏马都倒在了血泊里,只剩下了几十个苟延残喘的士兵。 他们刚舒了一口气,以为大华士兵是要撤退了,但是下一瞬却是头皮发麻,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峡谷入口处无数的黑衣黑甲士兵手持长刀朝着他们走过来,还隔着老远就能够嗅到他们身上的杀气,足以将他们撕成粉碎。 当先的是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少年,一身黑色软甲,手握长枪,不急不缓的走过来,每走一步都像是一柄长刀绞动他们的血肉。 北燕的领兵将军叫做吴达,祖上本是大华的一个营都指挥使,手握重兵,但是一次战役失利,手底下军士折损殆尽,害怕回大华受到责罚,就降了北燕,靠着出卖大华的军情,换了一条性命,还谋到一个百夫长的官职,一代一代传到吴达这里,已经是能统领两千多骑兵的将军了。 吴达刚刚被手底下士兵死死的护着,所以才能在如雨的箭矢下侥幸生还,他看着缓缓走过来的黑压压一片人,双腿都在发颤,若不是一左一右两个两个手下扶着,早跌在尸体堆里。 萧墨缓缓走到颤颤巍巍的几十个北燕骑兵面前,他们身后是陡峭的岩壁,脚下是深及脚踝的积雪,再无退路。 “爷爷饶命啊,小人宁愿归降,小人知道许多鞑子的军事秘要,一定知无不言!” 吴达双膝一双,跪在了萧墨面前,他身后的士兵见将军都跪下了,也赶忙跟着跪下,不知说什么,只顾磕头。 萧墨面色阴沉得可怕,看着眼前这个窝囊到极致的将军,没有说一句话,吴达没来由的升起一阵凉透心间的冷意,比周围的雪可要寒冷百倍千倍不止。 都说大华这边以孔孟之道待人处事,向来善待降将,今天看这架势怎么不像那么回事儿? “小人祖上也是大华人士,还是大华的一个营都指挥使呢,不得已降了鞑子,委曲求全,只为今日让小人还报家国,还望爷爷明鉴啊!” 吴达不愧是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他害怕萧墨拒不纳降,将自己的祖宗都给搬了出来,还一口一个“爷爷”的叫着,将自己的主子一口一个“鞑子”的骂。 萧墨冷哼了一声,眼角眉梢是掩抑不住的嫌恶,恨不得一脚将眼前的臭虫踩进雪堆里,冷冷的喝骂道:“你的祖宗投敌叛国本就是软弱懦夫,罪无可赦,你竟然还有脸说出来,你杀我大华无辜百姓的时候可还记得你的祖宗是大华人?今天若是受了你的降,那些无辜冤死的百姓又如何瞑目!” 字字铿锵,惊得吴达额头冷汗直冒,像是泼了一瓢水一般,眼前这个黑衣的俊俏少年太可怕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千军万马更让人胆寒,就一个人站在自己前方,却比他身后黑压压的几千军士给人的压迫强得多。 萧墨手中长枪一挑,将地上一具尸体旁边的长枪挑飞,“嗖”的一声,笔直的插在他面前的雪地里,纹丝不动,吴达被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满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所有人一起上,赢了我,放你们走!” 萧墨冷冷的说道,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赏一抹给吴达等人。 那几十个北燕士兵几乎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明明大好的优势,非要让自己一群人打他一个,这是他太过自负还是脑袋出了问题,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却没一个人敢动。 萧墨斜握着长枪缓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像你们北燕那群毫无人性的畜生,连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都杀,所以,提起你们的兵器,像个战士一样!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我不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不代表我后面的这些人不杀!” 几十个士兵被吓得头晕目眩,战战兢兢的看着那俊俏少年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士兵,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给人一种重如泰山的压迫感,但是毕竟只有一个人,而且长得俊俏文雅,就算会些功夫,怎么和自己几十个人抗衡,有不少人已经动心,摸向了手边的兵器。 就连吴达也慢慢的将手伸向了插在自己面前的长枪,一把握住,就如握住了救命稻草,他擦了擦额头因为害怕流下的冷汗,双手不停地颤抖,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c呼喊声c惨叫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 “杀!” 终是出现了一个有些骨气的士兵,耐不住这比死还可怕的寂静,提着手边的一把长刀朝萧墨冲了过去。 许是受了这人的鼓舞,那几十个士兵也腾起了几分胆气,一股脑儿的朝萧墨冲过去。 现在要说谁最紧张担忧,无疑是大华几位领兵的将领,他们比谁都清楚峡谷当中那位黑衣少年的分量,天下至高一品亲王,若是伤了丝毫,京城那位雷霆之怒谁能承受? 默默的招呼手下士兵操起了手里的兵器,见长安王稍有不济,便一拥而上将那群鞑子乱刀砍死,谁还讲什么道义,自己脑袋都有危险了,这些还算个屁。 萧墨冷冷的看着冲过来的几十个士兵,像是一杆长枪钉在雪地里,纹丝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 新年特别篇一! 番外 新年特别篇一! 阳春三月,本该是春风拂柳,阳光灿然的时节,只是这一年的春天却是细雨连绵,细细长长,柔韧如丝,在风的吹拂下飘飘洒洒的滑落,浸润了烟雨江南。 少年向来是讨厌下雨天的,阴沉沉的,那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要压到人间来一样,让人无法呼吸,好不容易跟父皇求得出宫历练的机会,偏偏遇上阴雨天,真是烦人。 少年一身黑衣,眉清目秀,虽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是一看便是一等一的俊逸少年,沉稳深邃的目光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光芒。 少年兴致索然的走在邻水的长廊中,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四五个身穿黑衣的健硕汉子,皮肤黝黑,脚步轻健,一看便知是常年提刀上马的高手。 今天是下雨天,沿河两一岸的店家大都关门歇业,只剩下寥寥无几的行人,匆匆忙忙的赶路,少年一边走一边把玩着腰间一块玉佩,那块玉佩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更是能工巧匠施以精雕细琢,绝不是寻常富贵人家能拿出的玩意儿。 玉佩正面用小篆镌刻着“淇奥”二字,“淇奥”二字源出《诗经》,原意是形容一个少年如美玉雕琢一般温润无暇,这个黑衣少年配着这块玉倒也是名副其实。 “咚!” 少年一脚将脚边的石子踢到水里,溅起几点水花,荡开的涟漪慢慢和雨点落下的涟漪交融,像是从来不曾出现一般。 “谁啊!” 耳边传来一声抱怨,言语中夹杂着几分散漫,不过声音却是银铃般清脆好听,少年不知听了多少莺莺燕燕的仙乐妙音,却始终不及这简简单单的两字来的舒心自然。 少年抬头望去,原来在另一岸的回廊上,懒懒的趴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布满褶皱的水面,不想一颗石子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落在了她洁白的额头上。 少女也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精致可人,一身白衣更衬得她跟个小仙女一样,是个美人胚子,她不悦的看着对面的黑衣少年,朝他伸出了手指,问道:“是你吗?” 少年疑惑的左右看看,发现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才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摸了摸好看的鼻子,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少女感到有些好笑,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本来对那少年的不满也一扫而空,隔着河水扬声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啊!” 少年摇了摇头,眼角余光不动声色朝着后面瞄了一眼,对岸的少女撑着下颌顺着他的余光看去,身后远远的跟着几个黑衣人,心中一惊,莫不是被拐子给盯上了? 少女赶忙递给少年一个宽心的眼神,青葱般秀气的手指指向了自己这一岸的的一条狭窄的巷子。 少年有些疑惑,不过看她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倒不像是要害自己的,略一思索,就在前边不远处过了桥,钻进了那条巷子。 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瞧着那少年消失在了视野里,眉心一紧,赶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白衣少女起身整了整裙摆,往身后的一条巷道走进去。 少年走进了那条巷子,两边是粉墙黛瓦的房屋,古朴典雅,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无数的房屋之间是一条条青石铺就的小巷,幽深静谧,弯弯曲曲,沉静中带有些微的怀旧和伤感,屋檐远远挑出,雨水从屋面滑落,“嘀嗒嘀嗒”,青石板上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淀,早已坑坑洼洼。 少年回头一看,几个黑衣人没有跟上来,脚下不禁快了些,原来那少女让自己走进巷子是要帮自己逃离身后的那些黑衣人。 刚跑出去几丈远,忽然一条岔道伸出一只小手将少年拽了进去,少年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另一只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映出了那身穿白衣的美丽女孩,眼睛里仅有的一丝慌乱瞬间消弭。 “跟我来!” 不由分说,那白衣少女拉起少年就朝巷子深处跑去,才跑几步又拐进了另一个岔道口,江南水乡岔道错综复杂,若是外地人走进了这些小巷岔道,要转出来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几个黑衣人钻进巷子,那黑衣少年早没了踪迹,为首的是个沉稳的高瘦汉子,叫做陈天锡,是大内禁军统领,从二品殿前指挥使,大华王朝除了那些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在京城中还极少有二品以上的武将,若是再攒几年资历,有望同顾景之一般成为一个拥兵数十万的封疆大吏。 陈天锡如今才三十多岁,虽然有家族庇荫的因素在里边,但是能在这么年轻就坐上了二品大员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虽然平日里处事严谨妥帖,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傲气,如今被派来给一个小屁孩做侍卫,心里不免窝火。 陈天锡心里暗骂了一句狗娘养的,恨恨的一跺脚,沉声朝着身后几个下属吩咐道:“虞舫,你通知后面的弟兄,把守好各个出口,发现他的行踪先截住,立马通知我!” “是!” “孙锐,你叫上二十个弟兄,跟我进去搜!”陈天锡有条不紊的安排。 “头儿,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上面一声,要真出了事儿咱们怕是兜不住!”那个叫孙锐的是个典禁军校尉,向来沉着谨慎,是陈天锡的得力助臂,此时出声提醒道。 陈天锡踱了几步,沉声说道:“还是先找找吧,这么点事就向上面通报,未免显得我们太无能了!” “我们不能一直在兜圈子,得赶紧出去,以他们的作风,不出半炷香就会把这儿团团围住,到时候就插翅难飞了!”少年被少女拉着在静谧的巷子里奔跑,踩到坑坑洼洼溅起的水花污了衣摆也浑然不觉。 白衣少女停下了脚步,少年不知道她猝然停下,直接窜了出去,但是那白衣少女虽然纤瘦,但是却轻轻的拽回了那个少年,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道:“你认识那些人?” 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她竟然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拉着自己跑了那么远竟然一口大气都没喘,刚才生生止住了自己前冲之势不说,她自己还岿然不动,年纪轻轻有这等武学修为,身世背景肯定不简单。 见那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少女有些羞怯,松开了抓着他的手,问道:“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逃出来的吧?” 虽然相识才半个时辰不到,但是少年却是打心底里愿意信任这个女孩,在这条蜿蜒曲折c静谧幽深的巷子里,也愿意让她拉着奔跑,不问归处。 少年摇了摇头,挪开了目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少女这次没有迟疑,重新拉上了少年的手,朝着巷子深处跑去,而少年也坚定不移的跟着,正如许多年后她跟在他的身后,默默的跟着,坚定不移。 在此之前,少年甚至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会有这般境遇,翻进别人家的庭院,将围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吓得惊叫连连,以为是山上的马贼进城了;钻鸡圈c爬狗窝,搞得鸡飞狗跳,那些追兵倒是甩掉了,但是身后几条大黄狗咆哮着追了他俩好几条街;破窗而入,闯进大家闺秀的闺房,那年方二八的江南水乡的小姐哪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吓晕了过去 最后少年都恨不得把那白衣少女挖个坑塞进去,顺便再踩上两脚,黑着脸跟她不知道跑了多远,总算出了城,在护城河边上,少女靠在一棵柳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面前这个满身狼藉的少年,差点笑出声来。 少年斜睨了她一眼,看见她嬉皮笑脸一副没事儿人一样的姿态,差点一脚把她踹进护城河里,挺清秀的一个姑娘,怎么没心没肺的,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女终于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个黑衣少年的名字,他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话太少了,冷冰冰的。 “萧墨!”低着头整理衣服,在河水里洗脏兮兮的手,随意的回答道。 少女浅蓝色的眸子露出一抹讶色,问道:“萧是国姓,你该不会是从京城跑出来的吧?” “恩!”少年萧墨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至于她的问题么,也算是回答她了。 少女不依不饶,蹲在洗手的少年的身边,兴致勃勃的追问,“京城是什么样的啊,是不是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给我讲讲呗!” 过了很久,少年才抬起头,眼中有一丝迷茫,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从小到大没怎么离开过家玩过,只有每年元月随父亲和姐姐去祭祖,秋后随父亲去狩猎。吃的么?他们说我吃的那是世间最好吃的食物,在我看来,也就一般吧,吃腻了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少年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少女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现在八成是觉得这叫做萧墨的少年是满口胡话的骗子了。 “你怎么不问我?”少女有些纳闷,通常不是自己问过对方之后对方回答了也会问自己吗? “问你什么?”少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问我叫什么,家住哪里,为什么会在这儿啊!”少女看着这个清秀的少年,暗暗皱眉,眯着眼警惕的打量着他,这该不会是哪家有钱人的傻儿子没看好逃出来了吧? 少年萧墨摇了摇头,“可是我并不想知道啊!” 话音一落,看着那一脸单纯无辜的少年,恨不得抬起一脚把他踢到水里去,简直是对牛弹琴。 这个时候,少年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自出宫以来,每天被几百个明里暗里的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如实上报给皇帝,这让他实在提不起兴致吃东西。 少女浅蓝色的眸子落到了少年腰间的美玉上,嘴角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看得少年一阵毛骨悚然。 伸手再一次拉起少年的手,温暖如初,软软的,被她牵着很舒服,少年这样想着,清秀的小脸不禁一红,“走,带你去吃东西!” 少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刚才那个笑容实在给了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好啦,本姑娘叫凤舞,就住在苏州城外,这里我熟得很,不会把你卖了的!”不由分说,拉起萧墨的手就朝着城中跑去,完全忘了他俩刚才是怎么从城里逃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 新年特别篇二! 番外 新年特别篇二! 苏州又称作姑苏,有着“园林甲天下”的美誉,风烟俱净,澄澈得如一汪清水,漫漫岁月中流淌着江南水乡的清秀,江南古镇的恬静,江南雨巷的幽深,江南文杰的的灵韵 细雨秀江南,江南多雨,尤其是江南春天的烟雨,就像那吴侬软语一般,透着水乡特有的滋润,雨是江南水乡的灵气。 当陈天锡带着苏州城的捕快衙役冒着雨大街小巷搜寻萧墨的时候,这两人却趴在苏州最大的酒楼——“烟雨楼”后厨的横梁上看着那一道道美味佳肴咽口水。 凤舞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带着长长绳索的钩子,趁主厨的师傅没注意,手一伸一拉,竟然将刚出锅的一只八宝鸭给拉了过来。 萧墨一脸嫌弃的斜睨着身边这个白衣女孩,此时她干净利落的撕下了一条鸭腿,十分大方的递给了萧墨,分明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干起偷鸡摸狗这事儿来怎么这么得心应手,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喏,趁热吃!”凤舞压低了声音,又朝前面递了递。 萧墨一脸为难的盯着眼前这只诱人的鸭腿,平日里多少师傅谆谆教导,谦谦君子应当注重一言一行,洁身自好,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肚子却很诚实的“咕咕”叫了起来,凤舞早举得不耐烦,直接塞进了萧墨手里,自己抱着那只肥的流油的八宝鸭,撕下一块鸭脯肉就吃了起来,见萧墨迟迟不肯动口,腾出一只油腻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糊的说道:“别客气,吃!就当到自己家一样,吃完了乌鸡汤估计也快好了,之后还有各种果品糕点!” 萧墨满脑门子发黑,他素来爱干净,平日里就算弄脏一点都要换一身衣裳,这油腻的手就这么蹭上了自己的衣服,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一样,浑身不自在。 一个人要想在饿的时候忍住美食的诱一惑或许不是太难,但是如果旁边有个人在津津有味的吃着就不一样了,萧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暗暗说道:“孔圣人莫怪,也要能活着才能奉行那套君子之道不是?要是饿死了说得再好听也是白搭!” 带着万分愧疚的心理试着咬了一口,与宫里的御厨做的鸭子不同,似乎多了些乡土气息,不像御膳那般奢华c高不可攀,至于味道么,许是自己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竟然觉得格外可口,三下两下就啃得只剩一条骨头。 而凤舞也丝毫不小气,扯下另一条鸭腿递了过来,既然已经破了戒,萧墨也不再拘束,接过鸭腿就大口啃了起来。 当朝皇子,竟然做了一回“梁上君子”,还做起了世人最不齿的蟊贼,要是被父皇知道自己这么丢皇家脸面,说不定会把自己关在昭仁殿,二十岁之前都别想出来了。 果然如凤舞所说,两人刚吃完八宝鸭,党参乌鸡汤就出锅了,烟雨楼是苏州城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光是厨子就有十多人,丢了一只八宝鸭谁也没放在心上,都以为是哪个粗心的伙计端错了,这种事也时有发生。 党参乌鸡汤刚端上案台,凤舞就使了个眼色,萧墨还没弄明白她要干什么,只见她袖中多了一条白绫,一伸手,白绫缠绕在房梁上,她整个人却像是一只捕鱼的翠鸟,猛地扎下去,萧墨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只见她手一捞,刚端出来的一盆鸡汤竟然被她端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只猴子一样,白绫一带,又轻飘飘的飞回了梁上,满满一盆鸡汤竟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厨子一转身的事情,除了萧墨根本没人看见,凤舞舀起一勺鸡汤,放在嘴边吹了吹,萧墨以为是她自己要喝,没想到她手一伸竟然递了过来。 而下边厨房却乱了套,主厨的师傅见刚端出的鸡汤转个背就不见了,火冒三丈,抓过前来传菜的伙计,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不长眼的腌臜蠢货,脑子都拿去给狗吃了?刚端走一盆八宝鸭,现在又把乌鸡汤给错端走了,是送去给你老娘续命还是给你相好安胎!” 那伙计被突如其来的一顿臭骂弄得摸不着头脑,而梁上的少男少女却差点笑出声来,凤舞一张俏脸憋得通红,而萧墨则是肚子发痛,赶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这才勉强忍住。 此时苏州城刺史府里则是人人屏气慑息,不敢言语,陈天锡高坐堂上,虞舫孙锐侍立两边,堂下战战兢兢的站着苏州刺史伍文忠和大小官员十几人,个个耷拉着脑袋,额头上冷汗密布,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群废物,找了两个时辰一点踪迹都没有,朝廷俸禄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陈天锡一拍案几,朝着伍文忠等人喝骂。 伍文忠本是个中规中矩的地方官,被安排到苏州这样一个风景秀丽c繁华富饶的地方为官当初可是托了不少关系,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态,准备规规矩矩的做几年,然后顺理成章在京城做个四品上下的京官儿,到死的时候也能爬到三品的位置上,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没想到却出了这事儿,这九皇子也是不消停,在哪儿不见不行,偏偏在自己的辖区不见了,要是有个闪失,自己杀头都是轻的。 伍文忠被这一拍吓得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容禀,下官已经将满城的捕快差役都派出去了,连驻守城外的军士都调了五百进城一起搜寻,可是一点儿踪迹都没有,您说他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陈天锡一声冷哼,骂了句“废物”,叱道:“苏州城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他能跑到哪儿去,给你三日期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没事你自然也好过,若是再找不到,皇上面前我交不了差,你的脑袋也别想在脖子上待安稳了!” 说完拂袖而去,伍文忠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苏州近百万人口,就是一个一个点名三天也点不完,更何况还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能在殿前指挥使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泥鳅,这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孙锐跟在陈天锡身边轻声说道:“大人,九皇子素来聪明,要是真躲在哪儿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依属下看不如让全城放弃搜索,等他以为外面安全了,自然” 陈天锡不等他说完,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下去操办。 萧墨这辈子都想不到,身份尊崇如他,竟然会走投无路,在房梁上待了一天一夜,昨晚凤舞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壶上等绍兴女儿红,顶不住她的威逼利诱,喝了几口,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初晨的一缕曦光透过缝隙照到了萧墨眉间,那好看的睫毛上跳跃着灿烂的光芒,俊逸雅致让人挪不开眼睛。 “天晴了么?” 萧墨喃喃的说道,靠在房梁上睡了一夜,脖子不免有些酸痛,伸手揉了揉,看到了身边还在酣睡的凤舞,脸上挂着甜到迷死人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从来没有烦心事,一直都挂着笑意,可爱的笑,狡黠的笑,甜甜的笑 好像自己从这个时候起也喜欢上了笑。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她鬓边的一缕秀发散在了她绝美的脸上,萧墨情不自禁伸出手,替她理好了秀发,一双浅蓝色的眸子缓缓睁开,安静的看着萧墨,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整个人都摇曳着淡淡的温柔的光晕,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天晴了,出去逛逛吧!”凤舞懒懒的说道,素来活泼好动的她在房梁上待了一天可憋坏了。 “已经过了一天,他们没有找到我一定会撤去城中的搜寻人马,转为暗哨,让我掉以轻心,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时出去无疑是跳入他们的圈套!”萧墨有些尴尬,赶紧躲开她的目光。 凤舞又露出了小狐狸一样的笑容,一双好看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忍不住去摸一摸,萧墨感觉后脑勺一阵发凉,转过头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跟我来,保准你亲爹来了都认不出来!” 萧墨被生拉硬拽进了一间小黑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变了样,萧墨身穿白色长裙,一头长发挽成流云髻,本来极为俊逸的少年扮上女装也是极美的,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绝世容颜让多少绝色女子都要妒忌,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竟是一个少年。 而凤舞穿着萧墨的那一身黑衣有些宽大不合体,不过却也是极为精致俊逸的少年,一双弯弯月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浅蓝色的眸子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倒像极了一个风一流俊俏少年郎。 本来萧墨高了凤舞半头,以往走出去旁人会以为是一对兄妹,现在却像是一对姐弟,更是无人认得出萧墨了。 凤舞带着萧墨从烟雨楼的后门走了出去,竟然一头扎进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萧墨黑着一张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七尺男儿身穿女装招摇过市,成何体统! 再看前面女扮男装的那货,一副意得志满的样子,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好不潇洒,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好歹是一条人命,一脚踢死了可惜,忍住,忍住” 这时候,前边一处街边茶点铺子上坐着陈天锡三人,装作喝茶,其实三双眼睛都落在了街上的行人身上,凤舞也瞧见了他们三人,却并没有躲开,而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他们眼前晃悠。 陈天锡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萧墨的衣服,一跃而起,跳到凤舞面前,凤舞被“吓”了一大跳,跌倒在了地上,陈天锡一把将他提起,眼光只一扫就认出这并不是萧墨,喝问道:“这身衣服哪儿来的?” “大大人饶命我我是在城北河边捡到的。”凤舞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双浅蓝色的眸子都快挤出眼泪来,陈天锡心中不忍,手上松了些力道,将她放在地上。 “不信的话你问我姐姐,他当时和我一起!”凤舞唯恐天下不乱,反手一指身穿女装的萧墨,陈天锡抬头看了站在凤舞身后不远的萧墨一眼,只是觉得眼熟,但是却并没有认出是萧墨。 丢下凤舞萧墨二人就朝城北赶去,凤舞像个小狐狸一般狡猾,还扬声喊了一句:“大人,那儿就一身衣服,已经被我捡了,你现在去可捡不到了!”陈天锡三人差点膝盖一软跌倒在街上,谁家的熊孩子,会不会说话! 萧墨走到凤舞身前,白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弄巧成拙了,虽然一时骗过了他,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缓过神来,而且他身边的那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咱们这一套就行不通了!” “他那木鱼脑袋,想起来也是几天之后了,到时候我们早走远了!”凤舞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把拽过了萧墨的手,朝前走去,“不远处有家芳菲斋,他们家的小吃那可是一绝,带你去见识见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 新年特别篇三! 番外 新年特别篇三! 萧墨已经习惯了被她拉着到处跑,也懒得去反抗了,任由她牵狗一样牵着钻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一家装潢豪奢的店铺,里面人来人往,生意格外的好,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茶香袅袅,涤荡心神。 小二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这对漂亮的少年少女,一抖手里的抹布,轻蔑地问道:“谁家的孩子?带够银子了吗?这儿的点心可不便宜!” 凤舞手一扬,一块玉佩在店小二面前一晃,还不等那店小二看清楚,就朝着靠窗的一张空桌子走去,故作老成,往桌上一拍,扬声吆喝道:“先上一壶碧螺春漱漱口!” 店小二像是看贼一样看着这少年少女两人,不过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也不好将两人赶出去,极不情愿的去传话。 “徐记生煎两屉,灌肺c灌肠c红燠姜豉c鹌鹑馉饳儿c焦锤c羊脂韭饼c春饼c旋饼c澄沙团子c宜利少c献糍糕各两碟,给小爷麻利儿的端上来!”小二惊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抹布都差点掉地上,满屋的客人也被这报菜名如数家珍的少年惊呆了,别看他年纪不大,原来也是个行家。 店小二咽了咽口水,弱弱的说了句“等着!”,然后灰溜溜的钻进后厨去传菜了。 萧墨有种不好的预感,斜着眼看着她,试探的问道:“你有钱吗?反正我是没钱!” 凤舞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原来是萧墨随身佩戴的那块镌刻着“淇奥”二字的玉佩,两人互换了衣裳,那块玉佩也顺理成章的到了凤舞那里。 萧墨脑门子一黑,伸手就要抢回来,谁知道凤舞早有准备,赶忙收了回去,萧墨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块玉佩是我十岁生辰的时候父亲给我的,要是让他知道被我拿来换吃的,会被打断腿的!” 凤舞眼睛一眯,嘻嘻笑道:“有钱人家还这么小气,不就是一块玉嘛!你家应该很多啊,挂在身上又不能当饭吃,有什么用?俗话说‘民以食为天’,用一块死物来换取‘天’,何其划得来,你说是不是?” “我这块玉佩把大华全国的点心全买了都还有剩的,你拿来换这么点吃的还跟我讲什么‘民以食为天’,快点还我,我不吃了!”萧墨朝凤舞伸出手去。 凤舞素手一扬,“啪”的一声打在萧墨手心,嘴一噘,说道:“放心啦,我只是拿出来逗逗那店小二,要不然他能给咱们上东西?等会儿咱们吃完了就跑,他追不上的!” 话音刚落,店小二端着满满一茶盘点心走到凤舞身后,别的话或许没听清,但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字字入耳,手中点心重重的摔放在桌上,像是看贼一样看着两人,不屑的说道:“你们倒是跑一个试试,这苏州城谁不知道芳菲斋大掌柜是刺史大人妻弟,你们要是能跑出城去,我跪下来叫你爷爷!” “开个玩笑,谁要跑了,去去去!”凤舞面不改色,依旧笑嘻嘻的,一把将桌上的点心拉到自己面前,将那店小二推走,店小二走的时候还回头多看了两人一眼,一双精明的眼睛里分明看出了这两人是要骗吃骗喝。 凤舞当做没看见的样子,将桌上的糕点小吃一分为二,一份推到萧墨面前,另一份毫不客气的归置到自己跟前,夹起一个生煎,一口咬下去,汁液当即流了出来,香气逼人,见萧墨只盯着自己看,并不动手,一边吃一边朝萧墨说道:“都端上来了,不吃白不吃,而且你刚刚也听到了,这家店和刺史有关系,你该不会想把官兵招来吧?” 萧墨一只手撑着下颌盯着凤舞,一只手夹心小吃索然无味的塞进嘴里,在凤舞看来是玉盘珍羞的美味,萧墨却是一脸味同嚼蜡的表情,眼睛一刻也不离前边儿这个比小狐狸还狡猾的女孩。 萧墨男扮女相本就极美,颦蹙间更是风情万种,单手撑颌这个动作不知引得芳菲斋里多少轻浮士子遐想连篇,移不开眼睛。 凤舞已经将她自己面前那一份吃得七七八八,见萧墨还没动多少,问道:“你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吗?” 萧墨白了她一眼,有种一脚踩死她的冲动,合不合口味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萧墨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懒这么贪吃,还一直长不胖,真是没天理,看她也不像会刻苦练功习武的样子,偏偏武功还那么好,这世上真有这种天才么? 萧墨自认不笨,于习武上的天赋自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是自己夜以继日的练功,现在自问和凤舞动手过招也不过是伯仲之间,决不能完胜她。 凤舞哪里知道萧墨想了这么多,吃完自己那份后已经吃饱了,看着萧墨面前的点心小吃并没有动多少,不免有些惋惜,恨不得叫店小二来包好带走,但是在萧墨那可以将她杀死的目光之下,总算是万分不愿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店里的四五个跑堂小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两人,生怕他们脚底抹油,吃完就溜了。 萧墨自然也看见了,现在吃也吃了,总不能真的像凤舞说的那样吃完就跑,抬眼看见凤舞可怜兮兮的样子,强忍着肉痛,朝她点了点头。 凤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纯真干净的笑容,像是早料到萧墨会点头一样。 其实,有这样一个女孩在自己身边也挺好,以往的十五年,自己的世界太孤单了些,从来没有人走进来,而自己似乎也不希望谁走进来,但是她的笑容,却是那么纯真干净,以至于自己有了一辈子去守护这个笑容的想法。 看着凤舞将那块镌刻有“淇奥”二字的玉佩拿去付账的时候,萧墨还是有些心疼的,倒不是害怕父皇的责罚,只是这块玉佩实在是太过名贵,即便是在珍宝无数的皇家宝库中也能排进前三甲,若不是萧墨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怕是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要是折换成金子,恐怕要数百万甚至数千万黄金才能购得这块玉佩,而凤舞却拿它换了一顿点心吃。 真是败家,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再大家业也得祸祸光了,萧墨这样想道。 刚吃完点心,凤舞又拉着他去街边看杂耍,那些萧墨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她却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一边鼓掌一边欢呼,身穿女装的萧墨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虽然对她的做法很不理解,但是却从来没有讨厌过。 时近黄昏,凤舞依旧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而萧墨却为晚上的宿处犯起了难,凤舞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嘻嘻一笑,递过去一个“一切有我,尽管放心”的眼神,拉着萧墨朝一条偏僻的巷子走去。 本以为黄昏时分本该寂静一片的巷子此时却热闹非凡,说是人声鼎沸亦不为过,原来巷子里开了一家赌坊,排面不大却客似云集,且不说里边有多少人,单说这门外面都已经多得挤不下,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原来当朝皇帝严刑峻法,设立“九禁”,而这赌就是“九禁”之一,各地州县不敢违逆圣意在大街上开赌坊,却在这些偏僻的小巷子里撑开了场面,山高皇帝远,久居京城的皇帝又哪里知道这事儿,官府公人手痒的时候也会来玩几把,这些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倒也没谁去检举揭发。 物以稀为贵,赌坊少了自然生意好得不行,门外的赌徒手痒难耐,急得抓耳挠腮,偏偏里面人满为患,没有进去的机会,只得在外面等着,更有心急的,甚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扔起了骰子,玩得不亦说乎。 萧墨和凤舞刚到门口就被看门的力士赶走,年纪太小不让进,里面人太多不让进,身无分文不让进,总之就是不让进。 凤舞只得在路边寻摸,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赌徒大都是互相认识的,一般不会接纳新人,一来是来路不明,怕他输了没钱抵账,二来是怕有高手出千,而萧墨凤舞这样两个孩子想要和他们凑一堆儿那是更不可能了。 于是凤舞浅蓝色的眸子移向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乞丐,他们可不拘你是谁,只要有钱就和你玩。 “你会玩吗?”萧墨有些狐疑,该不会又设好了套让自己钻吧? 凤舞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人在江湖走,技多不压身,区区赌术有何难,每次缺钱的时候都来这种地方找钱花的!” 萧墨算是信了她,又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有赌本么?” 凤舞小狐狸一般狡黠一笑,从身后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在萧墨面前晃了晃。 萧墨有些弄不懂她了,既然有钱,干嘛吃饭的时候拿自己的玉佩抵债,伸手去拿,凤舞也不躲不闪,任他拿去,入手之后萧墨恍然大悟,原来是一袋子小石头,这货想空手套白狼! 满心狐疑的跟着她,看她很快就和几个聚赌的小乞丐搭上话,融进了他们的圈子,装模作样的将钱袋阔气一扔,撸起袖子就赌了起来,从没赌过的萧墨看不懂凤舞在做什么,只知道她用一袋石子真的套回了白花花的银子,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十几两银子入了手,带着萧墨悠哉游哉的走出了巷子,只留下一片不可思议的眼神。 “你想吃什么?我有钱了,请你吃东西去!”凤舞扬了扬手里已经换成真金白银的钱袋,一双好看的凤目弯成了月牙儿。 萧墨斜睨了一眼暴发户一般的凤舞,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她就是这样自己长大的么?这么多天没听她提过自己的家人,难道家里就不会担心她吗? 经她这么一说,萧墨倒是想起了小时候母妃归宁带回的各色小吃点心,“我家素来不缺吃的,但是最喜欢的还要数三岁那年母亲归宁回家给我和姐姐带的糖葫芦,那是姑苏万记的,母亲说他们家的糖葫芦糖稀最多,红果最大最甜,那时候娘亲给我和姐姐一人带了一串,姐姐疼我,只吃了一颗,剩下的都给我了,自从娘亲去世,我就再也没吃过!” 向来活泼的凤舞不说话了,原来一直高傲的萧墨并不是眼见的那般坚不可摧,心中也有这么柔软的一面,踮起脚尖拍了拍萧墨的肩膀,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万记糖葫芦”,凤舞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字,暗暗发誓,一定要买来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 新年特别篇四! 番外 新年特别篇四! 苏州刺史府里,伍文忠跪在陈天锡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三日期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九皇子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现在别说是头顶乌纱帽,就是脑袋都不一定能留住,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不是他有多尽职,而是不敢,一旦闭上眼睛,就能见到磨刀霍霍的刽子手朝他走来。 陈天锡黑着一张脸,终日打雁,今天却被一只雏儿啄了眼,身为殿前指挥使,从二品大员,眼界阅历自非常人能比,在他手中落网的江洋大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搜了两天,竟然找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大人,属下觉得今天上午穿着九皇子外衣的那个少年有问题!”孙锐恍然发现,那个白衣少女身段轮廓和九皇子相差无几,却又那么凑巧是那个穿了萧墨衣裳的少年的姐姐。 “你是说他俩互换装扮?”陈天锡捏着手里的茶杯,手虽然没有动,但是杯里的茶水却像是沸腾了一般剧烈震动。 孙锐拱手,谦逊的说道:“属下只是猜测,不过也不无可能,事已至此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陈天锡眉心稍稍舒展了些,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城搜寻!” 三月的天气多变,前一天还阳光明媚,第二天便阴云密布,眼看又是一场大雨,时近晌午,萧墨依旧一身女装坐在河边一座亭子里,一大早吃过早饭凤舞就匆匆离开了,让他在这里等着,她说有点事情,千万不能走开,一定要等她回来。 已经快到晌午,天阴沉得厉害,眼看一场大雨就要倾盆而至,而凤舞却始终没有回来。 这时候,陈天锡带着虞舫孙锐和十几个大内高手缓缓朝这亭子走来,将萧墨围住,一句话也不说,即使见到身穿女装的萧墨,也没人有一丝诧异的色彩,更没有人笑。 萧墨缓缓起身,十五岁的少年目光头一次变得那么萧肃凌厉,像是天空落下的闪电一般。 “九皇子,这边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着令末将克日押解您回金陵!”陈天锡没有施礼,按着腰间的长刀沉沉的说道,言语中有股说不出的倨傲。 萧墨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押解’这个词是你陈大将军自己说的还是我父皇说的?若是出自将军之口,未免太不把萧墨放在眼里了!” 陈天锡不愠不怒,看萧墨的眼神多了些狰狞,一个十五岁的小鬼,娘都死了,要不是你的父亲是皇帝,要不是他万般宠爱你,你现在活得还不如路边的一条狗,凭什么这么狂? “末将虽是愚鲁武夫,但是又怎敢说出这等忤逆的话来,这自然是皇上的金口玉言!” 萧墨转身冷冷的看着将自己围住的十几个大内侍卫,对着陈天锡一字一顿的说道:“要是我不跟你们回去呢?” 陈天锡看萧墨的目光多了些戏谑,手掌婆娑着刀柄,笑道:“末将知道九皇子武功厉害,咱们这几个人未必留得住,但是皇上发话了,今天若是不能把九皇子带回去,我们这一百多个兄弟人头落地,苏州城上至刺史c下至衙役,大小近千人,以办事不力之罪一律处死。九皇子如果不想因你的一时冲动而让一千多个人丢掉性命的话,还请三思!” “君王一怒,流血漂橹。九皇子饱读史书,应该听过这句话,这一千多条人命是死是活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而皇上是否说出那句话还要看九皇子的抉择!”陈天锡不急不缓的补了一句,玩味地看着萧墨。 萧墨暗暗攥紧了拳头,抬头盯着陈天锡,在那锐利如刀的眼神面前,就连陈天锡都不由自主的避开目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这一千多条人命?” 陈天锡笑道:“就凭你是萧墨!” 像是拿捏住了他死穴一般,萧墨竟然再说不出话来。 “要我回去可以,但是要答应我一件事!”萧墨还是妥协了,陈天锡说得对,萧墨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有人为了自己而死的,就像他那可怜的娘亲一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末将接到的旨意是见到九皇子即刻带回金陵,除此之外我没有接到其他任何命令!”陈天锡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回绝,甚至都没有听他说什么。 陈天锡这么做又何尝没有记恨萧墨的原因在里面,已经晚了三天,再迟几个时辰又有何妨,可是陈天锡却偏偏不想让萧墨达成所愿,凭什么他一出生就是尊贵无比的皇子,而自己却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到头来还得给他保驾护航。 凭什么,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配吗? “我们既然能找到你,那么找到她然后杀了她也不会是多难的一件事,留她一条命也算是给足了九皇子脸面,可不要自误!”陈天锡像极了一匹阴险狡诈的狼,凑近了萧墨轻声说道。 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只有萧墨才能听得出他是真的会杀了凤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只要她还活着,就还能见到,不是么?” 陈天锡阴恻恻的笑道,这种将一个人玩一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真是不错,一个死了娘的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在波诡云谲的宫廷里,不是有皇帝的宠爱就有一切。 这世上有太多皇帝都不敢逾越的规制,也有太多皇帝都不敢做的事,即使皇上有意将萧墨培养成太子又怎样,祖宗法制摆在那里,“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这是传了几千年的祖宗礼法,他九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太子被废了又怎样,他前面还有那么多哥哥,怎么也轮不到他来。 “万世骂名”这四个字无疑是古往今来所有君王的一道死穴,没人愿意去尝试,更何况当今狡诈如狐,深谙帝王权术的皇上。 在皇家,不能坐上皇位的皇子,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陈将军,你要知道,我就算是死了也是九皇子,而你只是一介匹夫,事情做得太绝终归是不好!” 萧墨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句话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说出来的,没有恼羞成怒,不卑不亢,却让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包括陈天锡在内的每个人都心中一凛,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孙锐终归是心善,见陈天锡这么对一个还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有些不忍,刚想劝陈天锡几句,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陈天锡回头剜了他一眼,生生将他的话给憋了回去。 “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你要知道,现在是一介武夫说了算,而你九皇子只有乖乖认命!”将那个“九”字咬得格外的重,陈天锡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路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大踏步朝前走去,十几个大内侍卫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今天陈天锡是做得过分了些,他好歹是九皇子,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只要他回去旁敲侧击的说几句,他们一个都落不着好果子吃。 看到那高傲的背影,陈天锡一声冷笑,心中暗骂道:“什么九皇子,不过是一个死了娘的可怜虫罢了,当今太子是皇后亲子,又得皇太后宠爱,皇上以孝治国,能忤逆母亲的意思?敢和太子争辉,倒要看看你还有几年好活!” 在萧墨走后不久,凤舞手里紧紧握着一串糖葫芦跑到了亭子里,这是她跑遍了整个苏州城,问了好多人才买到的,看着空空荡荡的亭子,本来满脸的笑意渐渐凝固了。 “啪!” 天空中的乌云总算是兜不住雨滴,倾泻而下,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一绵不断,风夹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没多久,房檐上就汇成一道水柱激流而下。 凤舞痴痴愣愣的站在亭子里,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串糖葫芦,这是他最喜欢吃的,这是他娘亲留给他最美好的念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凤舞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眼睛紧闭着,用力攥着那串糖葫芦,想竭力制止夺眶而出的泪水,但是仍旧顺着眼角淌下,润湿了萧墨的那一身黑衣。 这时候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打着伞走进了亭子,叹了口气,收了伞,婆娑着凤舞的脑袋,万般无奈的说道:“小舞,回家吧,他自有他的归处,我想他会记得烟雨蒙蒙的江南,记得你眉眼带笑的温婉。傻丫头,世上两个有缘的人身上都系着一条线,无论走多远,离开多久,都能顺着这条线找到对方的!” 凤舞没有说话,用力的揉了揉染满泪水的眼睛,手中紧握着那串糖葫芦,毫不犹豫的扎进了雨中。 芳菲斋门前,几个小二满脸晦气的看着瓢泼一般的大雨,今天又没生意了,还是早早关门睡觉的好。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冒着大雨冲了过来,倒吓了几个店小二一大跳,她站在大堂中间,一双好看的浅蓝色的眸子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色彩。 只见她一身衣服已经被大雨浸透了,一头长发也被粘成一绺一绺的,不停的往下流水,只是手里紧紧的抓着一串早已被淋湿的糖葫芦,像是珍宝一般,她站在大堂中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已经积了一大滩水。 几个小二被惊呆了,愣愣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昨天抵给你们的玉佩呢?我要赎回来!”她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经她这么一说,店小二想起了昨天的那对少年少女,用一块玉佩抵饭资,这事儿可是印象深刻。 看这黑衣少年一副狼狈相,许是家里知道了这事儿,打了他一顿,严令他来赎回玉佩吧! 几个店小二心肠也不坏,如实说道:“你可来晚了,昨天收了你们的玉递给大掌柜,大掌柜看成色不错就拿去送给他的姐夫——刺史伍文忠伍大人了,现在八成在刺史府呢,你想赎回来怕是不可能了!” 凤舞听他们说完,又是一头扎进了大雨中,几个小二不禁摇头,真是可怜的孩子,家里管教也忒严厉了些,早知道昨天就不收他们钱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十三四岁,一脸纯真无邪的少年顶着大雨到了刺史府,以一人之力让几十个刺史府侍卫衙役躺在了地上。 伍文忠因为找到了萧墨躲过一劫正欣喜得无以言表,搂着小妾在阁楼里饮酒作乐,手里把玩着萧墨那块镌刻有“淇奥”二字的玉佩,爱不释手。 凤舞一句话都没有说,飞身上了阁楼,三两下打翻了伍文忠的近身侍卫,一把抢过了玉佩,丢下十两银子,飘然而去,伍文忠跌倒在地上,目瞪口呆。 小妾大起胆子叫了他五六声都还没回过神来,这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啊,怎么会这么厉害,进出守卫森严的刺史府如入无人之境。 只有那躺在地上的侍卫和一滩水渍证明刚刚的确有人来过。 凤舞拿回了玉佩,回到那座亭子里,老人还在那里等她,像是早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凤舞一句话也不说,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拿着早已经不能吃的糖葫芦扑在老人怀里只是哭,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哭过的女孩,今天却为了一个认识只有三天的人哭了,像是把积淀了十多年的情感一股脑儿的宣泄了出来。 雨一直下,不知道要下到何年何月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短短今生一面遇,前世多少香火缘。牵手是有一种缘,回眸是一种缘,假如还有来生,来生也是一种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鞑虏血染塞上雪 第五十二章 鞑虏血染塞上雪 那个提刀朝他冲来的士兵已然近在咫尺,萧墨终于动了,不急不缓地抬起手中长枪,将砍过来的长刀朝旁边一拨,那人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朝他传过来,半条手臂如刀绞斧凿一般疼痛难耐,整个人都差点跟着甩出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俊逸得不像凡尘中人的少年随手一拨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拨开他长刀的那杆枪如银蛇吐信,朝他胸口直刺过来,他无法想象那一枪,战场厮杀多年,自问也见过不少将长枪耍得出神入化的高手,但是都不及这一枪来的随性自然,看似简简单单,可是却无从闪避,将前后左右的退路都封死,自己在这一枪面前仿佛只有束手待死的份。 “噗!” 一声只有他与面前少年才能听到的声响,那杆黑缨长枪穿透了他的铠甲,穿透了他的皮肉,刺进了他的心脏,那冰冷到极致的抢刺进了他还在跳动的心脏,面前的少年神色如初,没有一丝欣喜,更不可能有一丝惊惧,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与看草木山石的眼神无异。 长枪一挑,那个接近两百斤的壮硕北燕士兵被高高甩起,“嘭”的一声砸落在雪地里,那个士兵的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只是简单到极致的一拨一刺而已,自己竟然毫无抵抗之力。 少年不再站立不动,斜握着还在滴血的长枪冲向了早呆若木鸡的北燕士兵,像是一匹狼冲进了羊群,手中长枪舞动,像一道流星在静谧的山谷闪烁,每一次挥动都能带走一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 枪乃百兵之王,枪客一道,从来都是正面拒敌,绝不搞诡诈之道!只见萧墨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水,势不可挡,黄蜂打c水龙吟c燕穿云c鸿门刺c龙探水c禁字诀c破阵子c截苍龙c回锋锥,战阵当中最为普通常见的招式,在他耍出来却是行云流水一般潇洒自然,没有一丝凝滞。 一招“青龙搅水”,将面前两个彪形大汉拦腰荡开,迫使他们朝两边横挪开三四尺远,那两个士兵只感觉腰间疼痛难当,肌体似乎被割开,但是低头一看身上铠甲仍旧完好。 原来萧墨这一枪打出,即使隔着一层铠甲,也让他们皮开肉绽,虽然铠甲表面并无损伤,但是他们内里早已血肉模糊,这便是武学当中造诣极其高深的“隔山打牛”之法。 萧墨不急不慢的往前走着,那些朝他扑过来的北燕士兵一个个倒下,或是一枪致命,或是被打的身受重伤,无法动弹,一步杀十人,那些出手前还沾沾自喜的北燕士兵已经放弃了抵抗,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不可阻挡,他哪里是人,分明是天上的战神下凡了。 “噗!” 又是一枪刺穿了一个北燕士兵的胸口,现在唯一还能站着的,也只有心如死灰的吴达,他双手紧握着那根长枪,却好像有千斤重,根本挥动不起来,跟别提拿着它去迎击面前这个超然如仙的少年。 “爷爷,小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人杀害无辜平民,小人知道错了,您就放小人一马,小人做牛做马不,做一条狗,为爷爷效力!”吴达手里的长枪滑落到地上,“扑通”一声跪在萧墨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竟然哭了起来,旁人真的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萧墨没有搭理他,手里黑缨长枪接连点出,若灵蛇吐信,寒梅放蕊,伴随着吴达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整个人瘫倒在了雪地里,原来萧墨提枪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尝到了比死还要痛苦的疼痛。 “把他和没死透的人带回去,在那些无辜百姓的坟前千刀万剐!死了的,给本王把尸体剁了,扔到雁门关前,本王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鞑子敢来我大华的领土放肆!”萧墨头也不回,提枪走出谷去,那颀长的身影阴冷得可怕,身后的大华士兵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憋屈了这么久,今天总算来了个杀伐果决c脾气火爆的爷,总算出了口恶气,此战过后,怕是三年内都不敢有鞑子打草谷了。 “殿下神机妙算,此战与殿下所料丝毫不差,我军大获全胜,斩敌两万余,俘获兵器战马无数,可谓满载而归!”萧墨刚回到偏关,参军御史就上来拍马屁,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出来,让萧墨看看他比山高海深的敬仰之情。 萧墨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边塞百姓无辜惨死数千人,皆是我等之责,何喜之有?全军上下自本王起,持斋缟素三日以祭奠亡魂,但有不从者,军法一论处!”参军御史战战兢兢,满头虚汗,赶紧下去操办。 城门远处等了他好久的凤舞的见他脸色沉的可怕,赶忙迎上去,也不顾众目睽睽c男女有别,将自己的银狐围脖取下,小心的裹在萧墨冰凉的手上,萧墨那阴冷的气息总算是变得柔和了些,万语千言终是不及她一个小小的举动。 “生逢乱世,每一天都会死很多无辜的人,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早结束这个乱世!”凤舞轻声说道,像是在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一双浅蓝色的眸子比天空还要澄明剔透。 “本王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本王不希望你的手沾染上那些污浊恶心的东西,所以说坏人让本王一个人来做就好了!”顿了顿,萧墨婆娑着那柔软的c带有她体温的银狐围脖,努力挤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本王可从来没把你当做帝师呢,小傻妞!” 凤舞双手环住了萧墨的腰,踮起脚尖将脸靠在萧墨的耳边,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狐狸,相识六年,她从没有见过萧墨像今日这般盛怒的模样,便是那日君山之上也只是悲愤而已,今日北燕滥杀大华无辜平民,是真的让他怒了,而看到他这个样子,自己又怎能不心疼。 “其实为了你,我可以做一个小傻妞,也可以做一个主宰万世沉浮的帝师!” 她就这样抱着,萧墨却是愣住了,她再纯真无邪,仍是能弹指间主宰风云变幻的帝师,帝师一脉相传,得之可得天下,这不是说说而已,只是凤舞在萧墨面前,甘愿做一个小傻妞罢了! 若有一日我手握苍生,你母仪天下,这是我最好的天下,若是不能,便两人一骑,策马天涯,那也是我最好的江湖。 若有一日我金戈铁马,你辕门相望,素衣煮茶,这是我最好的战场,若是太平,便结庐为家,共话桑麻,这是我最好的繁华。 接下来的十日,萧墨带着几个精干的士兵巡查忻州c朔州c吕梁c阳泉等军事要塞,体察民情布防c农耕贸易,写下《陈边防诸事十情》,简明扼要的列出审势c察情c观衅c自治c守淮c屯田c致勇c防微c久任c详战十策,送往金陵,皇帝览毕,龙颜大悦,谓之“天下第一奏疏”,下令传抄国子监。 国子监祭酒杨灏乃当世鸿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德高望重,是天下文坛的泰山北斗,若有寒门士子金玉文章有幸得杨灏评题几句,无论他的身份多低贱,顿时身价百倍,于官场平步青云,当朝三品以上大员当中都有不下十人是杨灏的门生。 当杨灏拿到《陈边防诸事十情》时,本等闲视之,略瞄了几眼,不料却眼前一亮,越往下读越觉得字字珠玑c篇章锦绣,赶紧叫随侍童子泡上一壶上等好茶,焚上等麝香,细细品读,果然字里行间暗藏锦绣,辞藻清奇,不蔓不枝,直言边关政要军情,剖析入理,深入浅出,言之凿凿,杨灏大为惊诧,评萧墨这道表文“蹙金结绣,璧坐玑驰,数当世一品。” 当世文章能得杨祭酒如此赞誉的绝不过一手之数,皆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名家大儒,他们的文章诗赋足矣载入史籍流传千古,而萧墨不过二十岁,竟然能与当世鸿儒大家齐名而居,一时天下哗然。 这篇《陈边防诸事十情》被大华士子广为传阅,引为典范,一时洛阳纸贵,方信长安王文章不负杨祭酒一句“当世一品”,果然妙笔生花,深得魏晋诸朝遗风,更将唐朝的风流与本朝的风骨体现得淋漓尽致。 世人这才知道,长安王不止文治武功冠绝天下,一手诗词文章也是出类拔萃,一篇《陈情》首《破阵》奠定了长安王的文名,《陈情》言及政要,多为市井小民所不解,《破阵》在之后几年却从塞北流传入中原以至江南,不想江南温婉水乡竟也喜欢上这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多少有志男儿听来热血沸腾,多少深闺妙人闻之潸然泪下,暗自赞叹长安王才情无双。 已经到了十一月,长安王北巡也已经接近尾声,北边的天愈发寒冷了起来,一到了夜里几乎不敢出门,火盆里的篝火左右晃动,让人担心那跳动的火苗会不会被冻结。 冬天的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让戍守边疆的士兵愈发感到孤独和凄凉,几颗星子在远处跳动着,忽明忽暗,似乎随时会消失,果真只隔了一会儿,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天空像被浓墨涂抹一样浓黑起来。 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心灵,这鬼天气,路边的行人已经绝迹了,飞鸟,走兽,消失的无影踪,偏关城里静悄悄的,街道两旁的商户早已关门,连屋里的火光都变得寒冷起来。 主街上两个人相携缓缓往前走,两人都是披着厚厚的连帽大氅,裹着厚厚的围脖,将脸遮去大半,只是一人黑衣一人白衣,竟是萧墨和凤舞,萧墨手里提着两坛温好的酒,两人一言不发,朝着城头走去。 冒着冷风登上偏关城,见到值守的士兵还冒着凛冽的寒风屹立在城头,铠甲上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脸和手都冻得青紫,还开出了好多狰狞恐怖的裂口,触目惊心。 萧墨凤舞登上城楼,正好遇见了巡逻的城门校尉马磊,见到有人不声不响登上城来,大惊失色,刚想拔刀叫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长安王和凤姑娘,吓得三魂跑了两魂,赶紧下跪行礼。 “属下城门校尉马磊,参见长安王殿下,参见凤姑娘!”他这一行礼,城楼上十几个站岗的士兵都回过神来,赶忙聚过来行礼问安。 萧墨抬手扶起马磊,让其他人也免礼,看着这些被冻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边疆男儿,心中一叹,指了指一个背风的角落,道:“都去那边,本王带了两坛温酒来,大家伙儿暖暖身子,辛苦大家了!” 话音一落,十几个守城士兵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马磊“哈哈”一笑,拉过旁边的一个士兵的手,跟着长安王和凤舞朝那个背风的角落走去。 其余人见校尉大人都去了,相互看了眼,也挪动脚步朝那角落走去,那背风的角落一左一右放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盆,两面都是石墙,比起其他当风的地方可要暖和许多。 萧墨在当风口席地而坐,也不拘泥那诸多礼节,凤舞紧挨他就要坐下,萧墨牵起自己大氅的一角不动声色垫在她的身下,凤舞愣了愣,朝着他甜甜一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也坐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慷慨男儿,城头把酒 第五十三章 慷慨男儿,城头把酒 十几个士兵见尊贵无比的长安王大人竟然把最温暖的位置留给了自己,哪里敢坐,谁知长安王却朝着里面指了指,笑道:“赶紧进去吧,你们冷了半宿了,本王替你们挡点风也是应该的,快些坐下,不然温好的酒该凉了!” 十天前长安王殿下校场阅兵,亲自带三千骑兵追杀北燕打草谷的两千多人,还定下奇谋剿灭了敌军数万人,大获全胜,别说是偏关城等边关诸镇,就是大华的街角巷陌都在流传长安王的威名,比起八月十五那天君山上一人一剑笑对天下英雄更让人酣畅淋漓。 君山一战虽然长安王以一己之力对整个武林不落下风,但毕竟是自家内斗,而偏关城一战却是拒敌于外,北燕鞑子的凶残暴虐大华谁人不知,现在长安王神机妙算c斩敌当先,给大华百姓出了口恶气,真是让人解气。 守城的士兵都知道长安王是大华一品亲王,天潢贵胄,武功盖世c才情无双,更生得一副绝好的面庞,这世间最完美的一切仿佛都在他身上结合,这样的一个少年必然心高气傲,视天下碌碌之辈于无物,可是却没想到竟然待人如此亲善,丝毫不摆架子,这些男儿心中不禁觉得暖洋洋的,即使城头的北风再冷也不觉得寒意刺骨了。 都是北地的慷慨男儿,也不会虚伪矫情,朝着萧墨凤舞憨厚一笑,搓搓手紧挨着坐下了,十多个人刚好围坐了一圈,萧墨和凤舞各拿出一坛酒,揭开封泥,瞬间馥郁甘醇的酒香就弥散开来,单闻这酒香就知道是窖藏二十年以上的佳酿。 萧墨毫不客气,将酒递给身边的马磊,马磊双手发抖竟然不敢去接。 笑话,这酒何等金贵,八成是皇上赐下的,就是骁骑大将军说不定都没资格喝一杯,他们这群平日里只喝路边两文钱一大碗的黄酒的穷苦士兵哪敢喝这等好酒,要是被旁人知道自己和长安王一起喝御酒,那脑袋还要不要了。 萧墨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提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甘醇的酒液顺着腮边流下,更显得潇洒疏狂无比,朗声笑道:“这是萧墨请你们喝酒,不是长安王请你们喝酒,就把它当做两文钱一碗的黄酒好了!” 马磊怔怔的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酒坛,一咬牙,心中暗忖道:“能和长安王共饮一坛御酒,便是死了又有何妨?”遂接过酒坛,饮了一大口,果然香醇甘冽,像是一团烈火顺着喉咙流下,整个身子变得暖洋洋的,馥郁的酒香在口中久久不散,果然比那淡出个鸟的黄酒可好喝多了。 喝完恋恋不舍的传给下一个弟兄,一一传下去,凤舞也提起酒坛,大饮了一口,潇洒豪迈,让周围十多个糙老爷们儿都惊呆了,戍守边塞,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女人,今夜这女孩简直比画上的仙女还要漂亮,饮酒的模样更是豁达潇洒,比起那些羞羞答答,说话温声细语的娇俏女子可舒心太多了。 见一个女流之辈都笑饮烈酒,一群男儿哪肯认输,一人一大口,生怕喝得少了被人说是孬种,到最后一人喝完,两坛酒已经空空如也,每个人都像是被三春的太阳照着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暖和起来。 三年前,北燕大军围困偏关城,守将黯弱无能,当时骁骑将军顾连城还只是一个营都副指挥使,根本左右不了大局,是长安王飞驰到偏关,斩下守将头颅高悬城楼上,稳定军心,带领大军奇袭,赢得了几个月来大华对北燕的第一次胜利。 打了胜仗的那晚,长安王不去和众将庆功,而是和一个美貌女子带着酒登上城楼,那时没几个人认识他们,只道是附近乡绅家公子带着家眷来犒军,那夜轮到顾连城当值,还指着长安王的鼻子拿出军中不能饮酒的军纪“训斥”了他俩一顿。 长安王和凤姑娘只是含着笑听着,并不辩解,顾连城越骂越觉得不对,人粗心细的他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约莫猜到了二人的身份,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低头认错,轻咳了几声,这货竟然打着“军法”的名义将两坛好酒收缴了。 萧墨和凤舞哪里肯依,二人齐齐上阵,和顾连城讲“道理”,顾连城终究是个大老粗,和这两人斗上嘴皮子哪里是对手,不一会儿就被说得晕头转向,连连点头称是,还带头喝起酒来。 那一夜城楼上值守的十几个士兵都喝上了长安王和凤姑娘送来的酒,也知道了两人的身份,那时候马磊还只是守卫城墙的一个小卒,转眼间三年又过去了,来送酒的还是那两人,风华不减当初,但是喝酒的兄弟却只剩下他一个。 “长安王殿下,您可真不摆架子,三年前我还是个值守的士兵,那一晚您也是和凤姑娘爬上城楼和兄弟们喝酒,三年过去了,您一点都没变啊!” 马磊乘着醉意,竟然拍了拍萧墨的胳膊,笑着说道,豪迈的笑声让人听来舒畅无比,萧墨也不在意这些小节,说道:“是啊,那时候偏关城若不是众位兄弟死守着,现在说不定半个大华都是北燕的了,这些年戍守边塞,可有很久没回家了吧?” 话音落下,一群铁血男儿都红了眼眶,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唏嘘叹气,还是马磊,抽了抽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天太冷的缘故,苦笑道:“七年零三个月了,还记得刚从军的时候,我家媳妇儿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没来得及多抱几下,现在怕是抱不动了!” 萧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这些大好男儿,不禁感慨万千,人生最好的时光都耗在了这荒芜的边塞,而家国给予他们的不过是微薄到可怜的薪饷,十成当中能有一两成侥幸不死,带着一身病痛回到家乡,却早已物是人非,年迈父母坟前杂草丛生,妻儿不知去向,只得守着破败的庭院终老一生,又是何其悲切。 “等到天下太平那一天,你们就能解甲归田,回去和妻儿老小见面了,不会等太久的!”凤舞浅蓝色的眸子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清澈的目光挨个扫过思乡情切的一众男儿,他们常年边塞风吹雨打,脸上像是被刀刻上了一条条深深的皱纹,分明是二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比四五十岁的人还要苍老。 “嘿嘿,拿了半辈子刀的手到时候怕是拿不动锄头咯!”马磊打趣的说道。 “拿不动锄头,那还抱得动媳妇儿吗?”旁边的一个士兵调笑道,十几个士兵闻言也跟着哄笑,就连萧墨凤舞也含着笑容看着他们 “长安王殿下,你说世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啊?”等他们笑够了,又陷入了冰冷的沉寂当中,时近年关,每一个士兵都想家了,马磊又何尝不知道,赶忙岔开了话题。 萧墨抬头看了黑沉沉的天空,说道:“大抵还是坏人要多些吧,因为便是佛陀神仙普度世人的时候都还要设庙宇收取世人供奉,又哪里算得上无欲无求呢?一旦有了极想得到却又无力得到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去争去抢,伤害到了别人,也就成了坏人了吧!” 十几个士兵包括凤舞都点了点头,一个年轻士兵又问道:“殿下,我们大华每次抓到北燕的士兵或者百姓都会好生对待,而我们的人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就会被当成畜生一般对待,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卑鄙无耻啊,不懂得知恩图报!” 萧墨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那个年轻的士兵,叹了口气,有些心酸无奈:“这世上最无法偿还的便是活命之恩了,一条命的恩情你要那人拿什么来还?受了恩惠之后大都日日夜夜的想着报答,偏偏恩情又天高海深报偿不了,每每相见便会想起,不由得低人一等,久而久之那会是啥滋味,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与其如此还不如提刀杀了,从此世上再不亏欠谁,什么恩不恩的,也就不存在了。” 众人细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无论是在哪儿,总是起了好心却没好报,反而是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反而过得舒坦自在。 “长安王殿下,你可要小心些啊,像你这种大好人,时常与人恩惠,想必全天下都有好多人受了你的恩情,肯定有许多小人恩将仇报的!”刚才那个士兵诚恳的说道,乌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的虚伪狡诈。 萧墨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那干净的眼神终是忍住了,默默的点了点头,拍了拍马磊的肩膀,叮嘱道:“本王这几日就要返回金陵了,这群兄弟你好好带着,下次找你们喝酒,一个都不能少!” “末将遵命!” 马磊翻身下跪,豆大的泪珠从这个被砍了几十刀都不吭一声的铁血汉子眼眶里滚出,怎么也止不住,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围坐的十几个士兵也都热泪盈眶,偷偷擦拭眼角。 要是全天下的当官的都像长安王这样仁义睿智,那天下百姓哪能没有好日子过,他们不约而同的这样想。 萧墨扶起马磊,抬起袖子帮他揩干净脸上的眼泪,马磊大惊失色,长安王的袍服何等名贵,便是一片衣角都比他这辈子的衣服加起来还值钱十倍不止,哪里承受得起,刚想躲开,可是萧墨已经替他擦拭干净。 “殿下的恩情,小人没齿不忘,小人没啥本事,但是还有一条命,今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只管说一声,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要是皱一下眉头,马磊就不是爹生娘养的!”马磊双手抱拳,沉声立誓,周围的十几个士兵也都齐齐抱拳,誓死效忠长安王。 凤舞自始至终都含着浅浅的笑意,默默的陪伴,像是个贤惠懂事的妻子,他若想坐享万里河山,便为他出将入相,平定天下;他若想结庐为家,便为他素衣煮茶,墨研桃花,若是他不愿再见自己,一叶轻舟,沉浮烟波江山也好,只要他平安喜乐,自己又有何妨? 这个时候,惊鸿急匆匆的跑上城楼,左右寻找,终于在这个背风的角落发现了萧墨和凤舞,急忙上前,凑近了萧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墨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凤舞见他脸色不对,急忙问道。 萧墨眉头紧了紧,回头看了眼幽黑一片的北方,低声说道:“北燕国师亲自带领魑魅堂高手南下,袭击我军云中山的驻军军营,损失惨重,这座军营地处军事要塞,若是被攻破,北燕大军便可由云中山绕道太原,不消一日就可深入大华腹地,而偏关将四面受敌,成为孤城一座。若北燕大军攻下太原,那长驱直入,攻占我长江以北疆土也不过是易如反掌,所以这座驻军军营绝不能丢,本王要亲自去看看!” “我陪你去!”凤舞轻轻扯住了萧墨的衣袖,像是怕他突然跑掉一般。 萧墨点了点头,对惊鸿吩咐了几句,又叮嘱马磊等人好好守城,自己带着凤舞连夜出城,两人两骑往云中山方向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一念花开即是禅 第五十四章 一念花开即是禅 吕梁山是晋地境内黄土高原上的一座山脉,这条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宛如一条脊梁,延绵横亘八百里,纵贯三晋西部,由北而南包括管涔山c芦芽山c云中山c关帝山c紫荆山c龙门山,其主峰在关帝山,是黄河与其支流汾河的分水岭。 吕梁山北段分为东西平行的两列,东为云中山,西为芦芽山与管涔山,中夹静乐盆地,西南端转为东北东向,称龙门山。 而云中山因山中云雾缭绕,山峰隐现于云雾之中而得名,山势起伏,绵延百余里,翻越云中山山脊,不过几十里路就可到太原城下。 以往有雁门关作为大华北方的第一道门户,自然不用防备敌军翻越云中山奇袭太原,自从三年前北燕军攻破雁门关后,萧墨与凤舞深知此地险要,不可不守,便安置五千精锐,派下得力将领镇守云中山麓,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是十万大军也别想在五日之内攻破,但是北燕却派出武林高手潜入军营,里应外合,眼看就要将这座军营拔除。 两匹骏马在白雪茫茫的幽蓝夜色中穿行,一刻也不敢懈怠,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着了云中山的轮廓,连绵起伏,山脚下火光四起,通红的烈焰照亮了半边天穹。 又近了些,见着了那着火的军营,耳边传来“哔哔啵啵”的燃烧爆破声,除了这些却听不见一声人喊马嘶,像是一座空营。 萧墨勒住了骏马,回过头对凤舞说道:“太过安静,有些不对劲,你等在外面,我先进去看看,若是一炷香还没出来,你就立即回偏关城,传令顾连城死守通往太原的各个要道,太原城若破,大华北方土地尽失!” 凤舞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身为帝师,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却极为聪明,对于兵法韬略也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 萧墨一人一马朝着那座着火的军营赶去,刚踏进辕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让他一阵眩晕,赶忙提一口真气压住,翻身下马,缓缓朝军营内走去,果然死寂一片,除了熊熊燃起的火再看不到一件可以动的东西,就连尸体也看不到一具,只有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儿而已。 中军主帐却出奇的没有起火,在这片火海中显得有些突兀,萧墨戒备心更重了几分,缓缓朝那座营帐走去,也不管耳边呼呼刮过的劲风。 “嗖嗖嗖!” 三声破风声响起,营帐布幔后竟然射出三条长枪,迅如奔雷,分明裹挟着浩荡凌厉的真气,萧墨双掌平推,至精至纯九转玄阳内功,迎上了那射来的三条长枪。 “嘭!”的一声,三条长枪承受不住两股雄浑霸道的内力碰撞,寸寸碎裂,萧墨推出的罡风势头不减,冲向营帐的布幔。 这时候营帐当中一道内力也如猛虎下山,横冲而来,两股内力撞在一起,劲风横扫,四周熊熊燃烧的大火剧烈的摇晃,几近熄灭,而营帐的布幔却是纹丝不动,足见账内之人武功之高。 “乌藏国师,既然来了,为何又悭吝一面呢?”萧墨负手而立,朝着营帐内说道,气息中正平和。 “长安王驾到,不敢唐突,自然要备厚礼相迎!”营帐里也传出了声音,气势雄浑,如黄钟大吕铮铮而鸣,若是有功力浅薄的人在此处,保准震的七窍流血站立不稳。 萧墨怡然不惧,嘴角带着点点笑意,走向了那营帐,毫不犹豫的伸手掀开布幔,举步走了进去。 账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比起帐外寒风彻骨可是要好上太多,正中央的帅案前端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和尚模样的老人,极高却又极瘦,像是一条竹竿一般,颧骨高突,眼似铜铃,厚厚的嘴唇边上一圈花白的胡须像是倒插的钢针,身上披着一身西域才有的大黄僧袍,手中握着极为名贵的一百零八摩尼珠。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约莫二十六七岁模样,身材伟岸,仪表不俗,只是眉宇间透着几分不同于常人的张狂桀骜之气;那少女大概十八九岁,倒是生得娇俏可人,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不似北方女儿家那般慷慨豪迈,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气韵。 那西域僧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萧墨一眼,转动摩尼珠的手指缓缓停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愧是名满天下的长安王,果然好气魄!” 萧墨毫不客气,扯过一张案几,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西域僧人对面,俊雅不凡,含着淡淡的笑意回道:“乌藏国师不辞辛劳,摆法驾来这荒山僻岭,让人钦佩不已,要是我大华多几个如国师这般鞠躬尽瘁的忠臣,何愁不国富民强!” “长安王抬举了,老僧不过是皇帝陛下座前一老卒,哪当得起‘鞠躬尽瘁’这四字的赞誉,不过是略尽些臣子本分罢了!”西域老僧再次转动起摩尼珠,那铜铃一般的眼睛里闪起一道精光,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握住念珠的手却比往日更紧了几分。 萧墨一身黑色大氅上掉落的雪花在这温暖的营帐里开始融化成水,运起内力将打湿的衣服烘干,袅袅的白雾在他周身腾起,真如神仙下凡一般,乌藏国师身边那个娇俏的少女美目泛光,眨也不眨的盯着萧墨看。 “国师深夜到我军营寨,怕是有些不妥,还请速速离去才好,免得我军大队人马到来,将国师当做奸细,到时刀剑无眼,伤了法驾本王于心何安?” “长安王雄才大略,老僧山居野人也久闻威名,倾慕不已,今日得拜尊颜实则三生有幸,还未请教一二长安王便下了逐客令,是否有些失礼?” “哪里当得国师谬赞,本王不过金陵一个清贵的闲散亲王,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之才,每天只晓得和市井小民斗鸡走狗,哪里及得上乌藏国师学识渊博!” “长安王说笑了,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横扫天下高手,胸无点墨却能将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写出了《陈情》c《破阵》这样的千古佳作,长安王所谓的斗鸡走狗恐怕斗的是全江湖,走的是整个天下罢!若真如长安王说的这般,老僧倒情愿做个软弱无力c不学无术的人呢!” 两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高手过招不只是拳脚上的交锋,便是口头上也不能落了下风,否则动起手来便输了三分气势。 萧墨朗朗一笑,也不跟他谦虚客套,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个老和尚,“乌藏国师身份尊崇,夤夜前来我军军营,而军中士兵无故失踪c营帐起火,本王顾念两国邦邻之情,不愿深究,若是国师不给个交代,今日怕是无法善了!” “那长安王却要老僧如何交代?是要赔你一个囫囵营帐?还是要老僧为你营中将士抵命?老僧行将就木之躯,哪值得这几千条人命,我主年幼,还想苟延残喘多辅佐几年,所以这条命怕是不能偿给长安王了!” “既然国师不愿给个交代,那本王便不揣冒昧,自己来讨了!”萧墨说着话,长身而起,理了理衣襟,一副淡然潇洒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面前的老少三人放在眼中。 乌藏国师心中也一阵纳闷,参禅几十年,自问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如今这个淡雅如墨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却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据说乌藏国师出生时佛光灿然,万佛禅唱,十八位护教迦南日夜守护,恰逢西域大乘寺高僧普济头陀经过,说此子有佛缘,将乌藏带回西域大乘寺,日夜聆听晨钟暮鼓,与佛为伴。 此子也是天赋异禀,年仅十岁已经遍读经书c通晓佛理,在十年一次的讲经大会上与西域十大名寺的得道高僧坐而论道,三日不歇,对经文的理解鞭辟入里,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僧深为折服,甚至还有几人长住在了大乘寺日夜与他切磋交流。 到了十五岁,乌藏便离开了大乘寺,独自苦行修悟,这一去又是十年,十年里走遍西域各国,讲经传道,普渡世人,西至龟兹c戎卢,东至北燕西夏c吐蕃诸部,法驾到处,一国君王亦出城相迎。 乌藏不止精通佛法,一身西域密宗武功更是高深莫测,自走出大乘寺起,走遍西域未尝一败,三十岁时被燕帝邀至上京,讲经三日,不下十万人前来聆听,皆奉为“大德大圣禅师”,万民朝拜。 燕帝敕封“广善睿文神德圣功慈航济世大禅师”,尊为“国师”,掌管天下宗教门派,乌藏在北燕为官后,大力改革经济c政治c军事,让贫弱的北燕在五年间迅速发展起来,有了争主天下之力,史称“胡僧新政”。 又提出“合天下之众以制大华一隅”的策略,这才有了二十多年前北燕联合西夏c吐蕃诸部起百万大军东进,攻陷雍凉十二州,大华不得已舍长安c下金陵,失去了潼关以西大片疆土,当时若不是有帝师指点,怕是大华早于二十多年前便亡国了,那时除了他又有谁能游说得动西夏吐蕃出兵。 先帝驾崩,北燕当今皇帝即位,恩宠日加,呼为“仲父”,准其“赞拜不名,入朝不趋,与皇帝同坐听政”,出行用天子仪仗,修建占地八百亩的皇家寺院供其修行居住,荣宠之盛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算得前无古人了。 “久慕长安王武功盖世,今日老僧不自量力,倒想讨教,还望长安王念在老僧一把年纪,手下留情!”乌藏国师扶着面前的案几艰难的站起来,身后的少年少女赶忙上前搀扶,高瘦的身子像是一棵快要干枯的老树,让人担心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双掌合十,躬身施礼,在他身子弯下去的瞬间,一道刀气竟然由他掌心射出,劈天盖地斩下,竟然是西域失传多年的“掌心刀”,这门武功讲究以力御气c以气凝神,出其不意施招。 便是天赋绝伦的高手,修炼半生在仓促间出招也只能凝练出三四尺长的刀气,而乌藏这一刀竟然长达一丈,铺天盖地而来,似乎要将这营帐劈成两半。 萧墨自见到这个西域老和尚起便从未掉以轻心,见他躬身下拜更是多留了几个心眼,果然刀气凌空劈下,若是毫无准备,即使是不死也要身受重伤,脚跟一勾,身后的案几飞起,萧墨脚尖在地上一点,往后滑了两尺,双手平推,将案几推了出去。 “哗!”的一声,那张案几被劈成两半,而萧墨也一跃而起,朝着乌藏一掌拍过去,墨色氅袍倒卷,携凌厉的罡风,一气呵成,没有丝毫阻滞。 “一念花开,禅是我,我是禅!” 乌藏国师轻声吟诵,手掌一翻,结密宗无畏印,一掌朝萧墨迎过来,看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是这一掌却是刚猛霸道,有一掌开山之势,何来一丝老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君子在世,岂可卖国求荣 第五十五章君子在世,岂可卖国求荣 萧墨不敢轻敌,见乌藏一掌过来,翻身一跃,避开锋芒,袖袍一卷朝他扫了过去,这个干瘦的老人竟是轻轻一扭身,轻飘飘的躲过,屈指朝萧墨弹过来。 这一指看似平淡无常,但是萧墨又怎敢小觑,乌藏国师成名三十几年,未尝一败,并非一般的老辈高手能比,就算是二十年前那四个狠人重出江湖,他与之一战也不会落于下风。 氅袍一晃,卸掉一指七成力道,刹那间狂风四起,那身墨色氅袍瞬间鼓荡了起来,萧墨接下了这一指,欺身上前,指尖剑气流转,迎上了乌藏的掌心刀。 刹那间,两人相互拆解了七八招,那对少年少女都看得呆滞了,世间竟然会有如此迅猛凌厉的出手,若是哪方有一丝一毫的拿捏不当,都会顷刻毙命对方掌下,乌藏国师武功之高他们哪能不知,这少年二十出头竟然能与乌藏交手不落下风,当真匪夷所思。 萧墨一手“太阴绵掌”化去了乌藏国师至刚至猛的佛家金刚印,往后斜撤一步,反手一勾就要扣上乌藏那老如树皮的手腕,乌藏不慌不忙,手中一百零八摩尼珠脱手而出,化作急速飞转的轮盘,呼啸着烈风朝萧墨的手砸过来。 “吼!” 一声龙吟响起,萧墨指掌间真气纵横,依稀有撕裂苍茫天地之势,竟然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擒龙手”,这门武功论其根源也出自少林,出手为凌空虚抓,学至此功登峰造极之处,配合少林独门心法神照经,运气于指尖凝气成剑,指如剑剑如指,二者合而为一,令对手难以招架,如遇江湖宵小已暗器加害,还可将指间功力化为绵柔劲道,运功拨挡,不沾于身。 “嘭!” 撞上了那飞速转过来的念珠,萧墨手臂一麻,但去势不减,那一百零八摩尼珠对应天上一百零八星宿,暗合天地契机,更有乌藏数十年功力加持其上,更是不可小视。 摩尼珠倒飞了回去,萧墨也后退了一步,深邃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乌藏,一句话也不说,乌藏接住了摩尼珠,但是那浑厚的劲道却震得他手臂生疼,强忍着疼痛,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着萧墨单掌一礼,道:“长安王果真名不虚传,方才交手不过十余招,可是已经施展出了六种不同的武林绝学,更有擒龙手这等失传多年的绝技,如果老僧所料不错,长安王应该是师承博学百家的人魔吧!” 浮生浪迹三千里,袖手江湖八方寂。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跟在乌藏身边的那对少年少女都惊呆了,人魔龙若辰,二十年前四大绝世高手之一,二十年前武功之高已然不可揣度,又过了二十年,武功修为到了何等地步已经非常人可想象。 刀神c剑圣c谪仙,都是很优雅大气的名字,让人一听就有一种济世救人的活神仙c真菩萨的感觉,而他们也如其名号一般行侠仗义c救困扶危,留下一段佳话,为何龙若辰被冠以一个“魔”字,就是因为他无视一切法度,性格怪癖,随心而为,行事作风常人难以揣摩! 萧墨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像剑一样笔直立着,一把出窍长剑,锋芒万丈,英气逼人。 这时候营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萧墨和乌藏国师都知道是周围的大火蔓延过来了,不消一炷香功夫就会烧毁这座大帐,但是两人就这样望着对方,谁都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乌藏国师武功盖世,本王自问不是对手,但是本王铁了心要走,想来国师也是留不住的!”萧墨负手而立,玄衣如墨,俊雅如仙,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云淡风轻的说道。 乌藏国师不为所动,对于萧墨这句挑衅的言语并没有感到愤怒,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双掌合十,像极了一个大慈大悲的尊者,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那副普渡众生的慈悲淡然,若是没见过方才凌厉的出手,倒还真以为他是一个有道高僧。 “长安王要走,老僧自是留不住,但是且请静听老僧一句肺腑之言!”乌藏看到了萧墨脸上流露出的几丝玩味的神色,想来是他提起了几分兴致,便不慌不忙的说了下去,“长安王在大华虽然荣宠已极,但终究只是一个亲王,虽得皇帝恩宠但是据闻与太子不睦,长安王试想贵邦皇帝百年之后,江山易主,长安王的处境又该如何?” 见萧墨依旧挂着笑意,像是想继续听他说下去,乌藏也不藏掖,继续说道:“长安王文韬武略可谓当世一绝,若是轻易埋没不免可惜,我主皇帝陛下雄才伟略,可谓千古一帝,若长安王肯来我大燕国效力,与我主陛下联手,天下岂不唾手可得?到时候划江而治,我两方永结万世之好,岂不美哉?长安王以为意下如何?” “哈哈哈!” 萧墨仰天大笑,俊雅疏狂,这一笑倒是让乌藏都有些捉摸不透了。 “国师饱读经史,岂不知后晋石敬瑭?国师的肺腑之言可比尾后针倒马毒更厉害呢,本王可是无福消受!” 若说后世读史之人最为痛恨之人,五代十国时期后晋创建者石敬瑭算一位,他为了向契丹人借兵,不但认契丹人耶律德光为父,自认儿皇帝,还割让了中原屏障幽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为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失去燕云十六州这个北部屏障,直接导致中原暴露在北方少数民族的铁蹄下,对如今大华的衰微有着重大影响。 不过自古有云:“善恶到头终有报”,石敬瑭死后,他的妻儿都被契丹人虏去了北方,母子一行被契丹人逼着北上,这一路饥寒交迫,实在是苦不堪言,至于衣食供给更是极尽粗鄙,李太后为了能得到几十顷地,史书记载是“永康王以太后自从,行十余日”后,才给了李太后五十余顷土地。 史书上这十几个字写的虽然隐晦,但是一国太后与契丹人同行十多天,能发生什么自然是可以想象的。堂堂中原的太后,为了几十顷地,竟然受到了如此的屈辱,也是让后人悲愤不已,后来李太后母子就靠给的几十顷土地,和侍从一起耕种,才勉强存活。 第二年,李太后就得了重病,她在病榻之上痛骂后晋那些将契丹人引进来的臣子,又嘱咐儿子说:“我死后,你们要把我的骨灰送到范阳埋葬,别让我死在契丹人的地方。” 只可惜石敬瑭之子石重贵自己都命不保夕,又怎么能够到达范阳呢?最后李太后的骨灰只能是在建州当地挖了个洞,草草而葬,李太后死后,石重贵等后代也没有了后续消息,石敬瑭就此绝了后。 萧墨只是淡淡一句话,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堂堂大华一品亲王,怎可做卖国求荣的奸臣贼子,留下千古骂名! 乌藏国师并没有轻易舍弃,进一步说道:“长安王不愿做石敬瑭,那便愿做曹子建么?” “天下之才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这般评语足见其才华出众,曹子建是魏武帝曹操第三子,封陈思王,因富才学,被时人评为“建安七子”之一,其诗词歌赋亦流传至今,早年曾被曹操宠爱,一度欲立为太子,后失宠,其兄长曹丕称帝后,他受曹丕的猜忌和迫害,屡遭贬爵和改换封地。曹丕死后,曹丕的儿子曹睿即位,曹植曾几次上书,希望能够得到任用,但都未能如愿,最后忧郁而死,年四十一岁。 曹子建与萧墨又是何等相似,得先帝宠爱又如何,终归不是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谁愿意昔日的劲敌活得安稳? “那你怎知本王如何就做不得李世民?”萧墨笑着反问,不为所动。 世人皆知前朝“玄武门之变”,功勋远盖太子的二皇子李世民杀太子建成,得天下,即位后从善如流,武攘外c文安内,深得民心,开创一朝盛世,成千古一帝。 萧墨此言一出乌藏国师再无言以对,一双慈悲的眼睛里满满爬上了凛冽的肃杀,一边踱步一边不慌不忙地说道:“先帝御驾殡天时,授老僧托孤之重,不敢不殚精竭虑,长安王经天纬地之才,若不能引以为用,他日必成心腹之患,便是我大燕亡国之祸亦未可知。先帝在世,再三告诫老僧等,若南华长安王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绝不可留!” 言语之中杀意已经已经难以掩藏,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扼杀天才之势。 “本王虽不才,但是自问世上能以一己之力杀了本王的人,怕是没有几个,要杀本王,国师怕得付出一番手段了!”萧墨冷冷一笑,目光却从乌藏国师身上移到了他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上,戏谑的说道,“你说本王能不能在你手下取走你大燕国皇帝的性命?” 此言一出,大帐里的三人惊得目瞪口呆,这萧墨竟然看出来了,从头至尾那少年一言不发,他竟然认出了那是北燕皇帝,去年腊月,北燕先帝驾崩,身为太子的燕云霆即位为君,这是此生第一次走入中原,萧墨怎么会认得? 萧墨仰天笑道:“若非一国之君身上又怎会有如此桀骜张狂的气息,若非一国之君又有什么人能让乌藏国师在与本王交手时还时时留三分力道回护着?本王本来也只有三四分把握,想出言诈你们一诈,看你们这神色,大抵是猜准了!” 乌藏国师恼羞成怒,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摆了一道,那少年也是满眼恨意,世间当真有如此超凡出众的少年人杰,那自己皇位又如何坐得安稳。 “长安王须知世间太过惊艳的天才都活不长久,因为老天都不允许这样的人成长起来,太过危险”乌藏啧啧一笑,对于萧墨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像是看一只困在囚笼里的野兽一般,带着上位者的审视与讥讽。 话音落下,营帐四周像是鬼魅一般出现了十几个人,武功到达了萧墨这般境界竟然都没有感觉到他们是什么时候潜匿在四周的,虽然也料到了四周会埋伏高手,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乌藏国师戏谑的看着萧墨,手中的摩尼珠又不急不缓的转动起来,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萧墨的脸上没有看到那让人兴奋的张皇失措,而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像是讥讽,像是轻蔑。 “他们都是魑魅堂天字一品的门客,曾经都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一方巨擘,便是你们中原的六大派家主见了都得毕恭毕敬问礼,你当真不怕?”乌藏国师倒有些纳闷,这少年是真有底气,还是吓傻了,要知道这些桀骜不驯的江湖高手可是北燕花了好多力气才招揽来的,每年光是花在他们身上的钱财都要以百万计量。 “难道本王当不得‘叱咤风云’四个字?难道当今六大派家主见了本王不得毕恭毕敬?”萧墨看也没看那些魑魅堂的高手,淡淡的说道。 乌藏细细一想,也确实如此,十八岁太湖一战,逼得继剑圣易水寒之后的第一剑术名家封剑退隐,凭此一战已经能够跻身天下一流高手之境,君山一战,更是天下闻名,有谁不知长安王,便是当今六大派掌舵人自问也没这个本事,这个少年的确有狂傲的资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魑魅魍魉,弹指尽斩之 第五十六章 魑魅魍魉,弹指尽斩之 乌藏朝着那十几个魑魅堂高手摆了摆手,朝后面退了几步,站在了那个少年皇帝身前,以防萧墨突然发难。 那围在帐边的十几个高手没有说话,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像是早商定好的一样,分出五个人朝着萧墨扑过来。 萧墨略一分辨,认出了其中几人的身份,有塞北枪王胡汉卿鞭镇关西高景威c连环十三刀谢无道单是萧墨一眼看出身份的几人,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其余的几个服饰兵器都奇形怪状,不似中原所有,想来是西域或是其他边陲之地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高景威手里金龙鞭鞭影闪动,在萧墨面前织成一张大网,兜头朝他笼罩下来,萧墨眼见鞭影逼近,掠地飞身跃起,墨衣随风飘动,高景威一鞭没有得手,第二鞭接踵而至,如灵蛇乱舞,看不清虚实。 这一边胡汉卿的百胜长枪挽开千万朵枪花,朝着萧墨疾点过来,谢无道的连环十三刀也是一刀比一刀势大力沉,像是江上波浪,一叠接着一叠,绵绵密密,无穷无尽。 还有使峨眉刺的石筠c破甲门使一百二十斤双戟的曹彬,两人一主阴柔一主刚烈,一前一后朝着袭掠过来,五人都是江湖中一流好手,并非当日君山上的那些武林高手能比,随便一个都是能与六大派掌舵人叫板的主,现在齐齐围上了萧墨。 其余的十来人都手握兵刃在外围将萧墨团团围住,之所以不出手是觉得这五人联手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已然绰绰有余,若是所有人一拥而上难免误伤自己人,但是他们见到数十招之后萧墨仍旧没被他们五人拿下,反倒有愈战愈勇之势,不由得心中一紧,心中暗暗赞叹:“这少年也算得一个人物!” 要知道这五个都是成名多年的绝世高手,单说那塞北枪王胡汉卿,十三年前结义兄弟死在西夏乱军之中,他一人一枪独闯西夏军营,从西夏最精锐的三千五百卫戍军中取走仇人首级,孑然而去,西夏派出三万铁骑千里追袭仍旧没将他擒获,倒被他反杀了三名千夫长c五名百夫长与士卒不下五十人,最后逃入北燕,无奈之下进了魑魅堂避祸。 萧墨避开双戟兜头而来的一劈,只听“咔嚓”一声,营帐的木地板被一戟砸出斗大个窟窿,木屑四下飞溅,萧墨更不迟疑往后一翻,躲过百胜长枪,高景威的金龙鞭紧贴着萧墨的胸口扫过,鞭尾回舞,将衣袍划开一条口子,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 还不等萧墨落地,谢无道刚猛霸道的连环刀拦腰斩下,只须臾之间已经到了身前,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将萧墨斩成两段,萧墨不退反进,朝前一滚,逼近谢无道身前,一掌朝着他腰腹拍去。 这一招已然采用了以命博命的打法,虽然避开了谢无道致命一刀,还能给予谢无道重创,但是其余四般兵器也齐刷刷朝他笼罩过来,若是被打中就是大罗金仙也绝无生还的道理,萧墨急中生智,变掌为爪,双手抓住谢无道的腰带,一声长啸,竟然凌空将谢无道摔了出去,正迎上打来的四般兵器。 胡汉卿四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堂堂长安王竟然耍起了无赖,用上了小孩子打架摔跤的那一套,见谢无道摔过来四人急急收回兵器,免得伤及谢无道。 百胜长枪往地上一杵,阻住了谢无道的去势,曹彬双铁戟换做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接住了谢无道,谢无道身体一晃,总算稳住,满眼怨愤的盯着萧墨,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让他在皇上和国师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以后该如何自处,今天若不能亲手将他逮住,魑魅堂哪还有自己的位置。 萧墨自知不能久战,这几人都不是寻常高手能比的,百招之内自己还能招架,百招之后自己便力有不逮了,况且还有十来个与他们不相上下的高手没有出手,旁边还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乌藏国师,自己武功再高,毕竟也只有一双手,体内真气也会耗尽。 拉开架势就要朝高景威五人冲过来,他五人急忙提起兵器严阵以待,谁知萧墨虚晃一招,施展“长歌行”身法,晃过堵在帐门口的魑魅堂高手,闪身出了营帐。 这也不能怪那守门的高手,萧墨方才那架势,便是乌藏这等阅历丰富的老宗师都被骗过了,以为他走投无路,要拼个鱼死网破,谁知道他竟然是要逃走。 “追!” 乌藏须眉倒竖,怒不可遏,沉声一喝,那枯瘦的身子就朝前掠去,但是“长歌行”身法何等飘逸轻灵,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级亦如闲庭胜步,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轻功身法,只见黑影一晃,那幔帐都不曾晃动一下,萧墨已经出了门。 闪身出营帐的萧墨并不急着离开,凌空一掌拍出,四周已然烈焰滔天,火势已经蔓延到这处营帐外边,萧墨这一掌出去,浩荡真气将四周火焰全压在了中军主帐上。 熊熊的火焰像是一条可以吞噬万物的舌头,在营帐上一舔,营帐瞬间被引燃,火势更甚,几乎要摩天而去,营帐中传出乌藏国师的一声咆哮:“留下三人保护陛下和公主,其余人跟我追!” 只见一道凌厉的掌风有如开天辟地一般,从火焰当中立斩而下,将大火劈成两半,在浩荡的真气下,那熊熊大火竟然朝着两边倒下,为营帐当中的人分开了一条路。 几乎一个眨眼的功夫,乌藏国师已经带着七八个魑魅堂高手跳出了营帐,朝着不远处的萧墨掠去,萧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巍峨入云的云中山,更不迟疑,如鹞子一般提纵而起,朝着云中山脉掠去。 只远远撂下一句话,“若非本王以寡敌众,尔等魑魅魍魉,本王弹指尽斩之!”真气浩荡,直冲云霄,让乌藏国师等心中一惊,愈发下了必杀萧墨之心。 萧墨心知凤舞必不肯听自己的话回偏关城,此刻正在赶往这座营地的路上,若是自己往来时的路而去,必然会撞上凤舞,到时两人都走不了,还不如转身进山,凭借自己的绝世轻功和满山大雪,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乌藏国师毫不犹疑,带着魑魅堂的高手紧紧追了上去,只见幽蓝的夜色里,一道玄墨色的身影奔驰如飞,飘逸出尘,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色,朝着大雪山飞奔而去,身后一群人慢了那黑影十几丈的距离,死死的跟着,不肯有丝毫的放松。 自萧墨离开后,凤舞一双浅蓝色的眸子便眨也不眨的看着那着火的营帐的方向,她哪里等得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要拍马往那座营帐赶去接应萧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微不可闻,但是以凤舞的武功还是听了出来。 更不迟疑,袖中白绫激射而出,回身扫去,像是一条雪亮长鞭横扫过来,后面那人衣袂飘飘,似一阵风似的,往后退开三尺远,避开了白绫一扫,凤舞提起马缰绳回身一看,竟是南宫紫馨,一身淡紫色长裙,轻纱遮面,身段婀娜,像是仙子一般立在雪地中。 “凤姑娘好大的火气,紫馨不过是见此处起火,过来看看,你倒不分青红皂白对我出手,真当我好欺么?”南宫紫馨素来清冷,不似凤舞那般活泼潇洒,言语间透出的萧肃冰冷凤舞隔着老远都已经感觉到,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的意思! 凤舞心忧萧墨的安危,来不及跟她辩解,只匆匆说了句“抱歉”便想策马离开。 南宫紫馨本是个清冷高傲的女孩,自幼眼高于顶,视天下男子于无物,自见萧墨之后却屡屡为之倾倒,似乎连自己也不认得自己了。 初见是常州月下,玄衣如墨,雅致潇洒,风华无双,那时的他愿为了身边的女孩与天下为敌,羡煞世间女子;再见是君山之上,一人一剑横扫天下,何等豪迈慷慨,这世间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人有他这等胆魄;若是这两次南宫紫馨都只是一个旁观者,那在太原城那夜,南宫紫馨却是终生难忘,暮雪潇潇,荏苒流年,时光浅忆,然,一见萧墨误终身。 然而他的身边却为何有一个她,若是他的王妃也好,让南宫紫馨死了心便罢,但是她却不是。 南宫紫馨自小便是众星捧月一般被万众瞩目,她想要的向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若是一物,便紧握手中,便是被自己捏得粉碎也不让他人染指,若是一人,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同衾死同穴 出于女孩的天性,对于这个整日跟在萧墨身边的女孩,南宫紫馨自然也就没了好感,见她行色匆匆,应该是有要事缠身,在这种时候又怎会放她离开。 素手轻抬,飞身至凤舞身前,冷冷的看着她,凤舞有些不解,她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翘楚,又是从名门大派碧游宫出来的,气量怎会如此狭小,自己也道过歉了,方才也没有伤到她,为何这般得理不饶人。 “你想要怎样?”凤舞心急如焚,此刻言语中自然也没了好气,若是换个人早一掌打翻扬长而去了,只是南宫紫馨毕竟是碧游宫传人,而萧墨现在又与整个江湖为敌,能不与这种大派闹僵就尽量不要撕破脸皮才好。 看不清南宫紫馨面纱下那张脸的神色,只是她的目光却是凛冽莫名,就连凤舞都感觉到一阵寒意。 南宫紫馨盯着凤舞看了很久,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喜欢萧墨,你离他远一些,不然我对你不客气!”话一出口,南宫紫馨自己都惊呆了,俏脸绯红,烫得不得了,自己竟然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 凤舞闻言失声发笑,坐在马背上的她笑得花枝乱颤,等笑够了才说道:“你喜欢他与我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本姑娘离他远些,你以为碧游宫就可以主掌天下,为所欲为了么?” 南宫紫馨本就是极度高傲的女子,能在人前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羞赧万分,偏偏凤舞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让她怒火中烧,淡紫色的长裙被冷风吹起,若瑶池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凤舞高坐马上,居高临下,如叱咤九天的凤凰,俯瞰苍生,浅蓝色的眸子透着潇洒不羁。 南宫紫馨虽然羞赧万分,但是在凤舞这句话面前却全没了还口的余地,的确,自己喜欢萧墨又如何,与凤舞又有何干系,自己喜欢他却只能默默的埋藏在心里,做不到凤舞一般豁达潇洒c率性而为,与他并肩携手闯天涯,更做不到在他举世皆敌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到他身边,因为自己背负的实在太多。 “如果没什么其它事我就先走了!”凤舞冲着南宫紫馨一笑,一提缰绳绕过了南宫紫馨,朝那燃起大火的营帐赶去,擦肩而过之时南宫紫馨美目透出一缕杀气,冷冷的说道,“这世间只有我才配得上他!” 凤舞爽朗一笑,丝毫不曾在意,策马而去,只留下南宫紫馨一人伫在萧瑟的寒风里,这世上最让人感到悲哀的事莫过于你用尽了所有手段去对付你的对手,而他却丝毫没将你放在眼里,这比正面讥诮甚至直接动手给予对手的打击来的深沉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往日恩怨今日了 第五十七章 往日恩怨今日了 就在凤舞离开后不久,只听几声呼啸在雪地中传来,幽蓝的夜色中闪过几点耀眼的火光,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将南宫紫馨团团围住,看服饰打扮尽是北地燕国人,这时候八个彩衣貌美的婢女抬着一乘软轿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朝南宫紫馨走来。 八个彩衣婢女抬着软轿落到了南宫紫馨身前不远处,软轿里的妇人玉手轻轻一抬,当即一个贴身婢女掀开了帷裳。 一脸疑惑的南宫紫馨总算见着了轿中人真面目,那妇人四十上下,保养得极好,眼角看不到一丝皱纹,竟是个极美貌的女子,体态丰一腴却又不显肥腻,身上穿一件白底儿蓝花的袄子,浅浅地露着如雪似酥的胸脯,披一袭雪绒貂裘大氅,腰间乳白色腰带将腰儿束得纤纤一握。 “你是谁?”南宫紫馨冷冷问道,哪怕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也没有丝毫的畏惧,身为大派的传人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那美妇人轻掩红唇,“咯咯”笑出了声,看向南宫紫馨的眼神是满满的怜悯,狐媚至极的声音缓缓传出:“难道你离开碧游宫之前挽夕遥那贱一人就没有提醒过你,不要往北边走么?说不定走着走着,这条小命就没了呢!” 声音软糯至极,充满了魅惑,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被她勾走魂儿,哪怕是南宫紫馨听了都不由得心跳加快,运起碧游宫至高心法才勉强压住,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狐媚功夫,当真了得。 她盯着那美妇人看了几眼,眼神变得肃杀起来,问道:“你是遥辇姽婳?” 话音一落,那美妇人再次笑了起来,斜倚在软轿中,一手撑着额头,含着魅惑撩人的笑容看着南宫紫馨。 遥辇氏是北燕继燕氏c南宫氏之后的第三大家族,燕氏是北燕皇族,世代为帝自不必多说,而南宫氏为北燕后族,北燕开国至今十二帝,其中九位皇后都是出自南宫家族,南宫氏女眷多入宫为妃为后,差一点的也能嫁入北燕名门大族当一个尊贵至极的正房太太,而男丁多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就像当今北燕太后的亲弟弟谪仙南宫羽,就是北燕仅次于皇帝的南院大王,手握北燕半壁江山。 遥辇氏族中子弟多在朝为官,满朝公卿大臣有半数都是遥辇氏族人或者门生,这还不算,北燕最为神秘的魑魅堂统领向来也是由遥辇家的人担任,现任堂主就是这位遥辇姽婳的亲哥哥。 北燕除了这三大家族还有许多略差一些的家族也在北燕有着不可忽视的权位,在此不必多提,而这三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各种利益关联千丝万缕,在遥辇姽婳十岁的时候就和南宫羽订了亲,那时候南宫羽正少年意气,根本没将这门亲事放在心上,一人一骑行走江湖去了。 在江湖中闯出赫赫威名后家族中却急召他回去继承爵位,这才不得已和遥辇姽婳完婚,这遥辇氏肚子也争气,为南宫家生了个能征善战的儿子南宫穆,为北燕屡建奇功,先帝加封遥辇姽婳为一品靖国夫人,遥辇姽婳可谓成为了除皇后外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正想找你算账,你倒找上门来了!”南宫紫馨冷哼一声,身上紫衣飘飘,仙气朦胧。 美妇人遥辇姽婳灿然一笑,当真是妖魅惑人,伸出一根玉指缠绕着自己的秀发,戏谑道:“本宫本想放你们一马,只要你们安安生生在南边过一辈子,不打扰到我们一家的生活,本宫也乐意做一回大慈大悲的菩萨,但是挽夕遥那贱一人偏偏不懂事,放你来北燕。本宫若是视而不见,岂不是显得我遥辇家软弱可欺了么?” “哼,要不是你当年暗施手段,逼走我母亲,如今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母亲自闭于宫中,近二十年不曾出门,一年到头也不愿说几句话,这一切都是因你这贱一人而起,今日就要带回你的人头给我母亲出气!” 若是有中原武林人士在此,多半会惊得目瞪口呆,碧游宫第一传人南宫紫馨竟然是冰清玉洁的碧游宫主的女儿,听这口气她的父亲似乎还是当年武林四大绝世高手之一的谪仙南宫羽,至于其中的秘史就无从得知了。 “当年那个贱一人都斗不过本宫,你一个雏儿又能拿本宫怎么样?瞧这脾气模样倒和那贱一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晓得是不是勾一引男人也有一套!”遥辇姽婳对于陈年往事丝毫不避讳。 当年还是碧游宫圣女的挽夕遥在江湖当中遇见了南宫羽,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生,南宫羽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大好前程饮马江湖,若不是遥辇家族向南宫氏施压,召回南宫羽与遥辇姽婳完婚,现在哪有北燕的南院大王,哪有镇守一方的少年名将南宫穆。 南宫羽与遥辇姽婳完婚后仍旧对挽夕遥恋恋不忘,独自下中原见过挽夕遥一面,也就是那时有了南宫紫馨,但是此事被遥辇姽婳得知,暗中派人挑拨二人关系,以致南宫羽和挽夕遥劳燕分飞,天南地北再不相见,而南宫c遥辇两家也将此事视为两大家族的第一丑事,动用各方力量加以掩盖,以致江湖中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 “贱一人,闭上你的臭嘴,当年你欠我母亲的,今日我要一桩桩一件件都讨回来!”南宫紫馨柳腰微挫,朝那美妇人掠去,素手一抬,一出手就是碧游宫至高绝学“绰约梅香冷”掌法,抱上了必杀遥辇姽婳之心。 谁知遥辇姽婳丝毫不慌,斜倚软轿当中嘴角噙着狐媚的笑意,一双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个绝美的女孩,没有一丝一毫动手或是闪避的样子。 就在南宫紫馨欺身到软轿面前的时候,一把短剑从斜刺里插过来,直取南宫紫馨要害,南宫紫馨反手在短剑上一弹,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短剑偏移数寸,南宫紫馨也折返身子,落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是个身穿黑色罩袍的老妪,身材佝偻,约莫有六七十岁了,一双阴翳的眼睛藏在那头灰白的c乱蓬蓬的头发中间,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你当此处是你大理国么?这儿本宫说了算,要杀了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小贱一人长得如此狐媚可人,你说要是把你卖到沙匪窝最脏的窑子里,挽夕遥那个贱一人会不会发疯呢咯咯咯”美妇人玉手撑着头斜眼端详着南宫紫馨,一脸玩味,竟然再次笑出了声,丰一腴白皙的胸脯也跟着颤动,惑人心神。 南宫紫馨一双眼睛透发着能杀人的光彩,一句话也不说,飞身上前,避过那持短剑的老妪,朝着遥辇姽婳扑过去,一招一式都是大杀招,丝毫没有留手的余地。 遥辇姽婳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不慌不忙的抬起,伸出一根青葱般的玉指,轻轻勾了勾,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撞向了南宫紫馨。 只听到一阵金铁交鸣声响起,南宫紫馨感觉到一股浩荡的气息席卷而来,像是山崩海啸一般浩大,非人力所能撼动,素手一扬,朝那股浩荡的气息横推了出去。 一出手便是碧游宫上乘武功,本以为可以一击将对手击退,但是不料在那股磅礴的气息面前,南宫紫馨的内力就像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消散无形,紧接着一道黑影朝着南宫紫馨劈头砸下,如同远古猛兽跨越宇宙洪荒而来。 碧游宫能位列江湖六大派之一,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其武功大抵可归为“风花雪月”四字,“千里快哉风”身法c“绰约梅香冷”掌法c“日暮千山雪”剑法c“碧海升明月”内功,四门武功取意大理国境内四大胜景“下关风c上关花,洱海月c苍山雪”。 终于看清了那黑影的真面目,是个铁塔般壮硕的中年汉子,比常人高出两三个头去,大冷的严冬竟然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一头短发似钢针一般倒插在四四方方的头顶,浑身健硕的肌肉像是虬龙盘绕在身上,两条手臂上缠绕着婴儿胳膊粗细的精钢铁链。 壮硕汉子和老妪一左一右站在遥辇姽婳身前,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且不说遥辇姽婳自身武功如何,凭这两人护着,南宫紫馨想要杀掉遥辇姽婳却又谈何容易。 遥辇姽婳妩媚的笑着,那婀娜的身段横陈在软轿当中,任何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咽口水,她狐媚的眼睛里散发出几丝光彩,嬉笑道:“偏僻小国又怎知上邦天朝的底蕴,今日本宫既来找你,自然是没将你这小贱一人放在眼中。这天寒地冻的,本宫可不陪你玩了。众人听令!抓到活的赏黄金十万两,抓到死的赏黄金万两!” 从头至尾,遥辇姽婳一直轻描淡写,一条人命在她眼中甚至都不值得她皱一皱眉头。 话音一落,围在四周的魑魅堂高手蠢蠢欲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可不是十两百两,而是整整十万两黄金,自己十辈子都挥霍不完的富贵,谁能不心动。 这儿的人除了老妪和那铁塔般的汉子是魑魅堂天字一品高手,其余的人武功便低了一筹,但是至少也是玄字一品,魑魅堂等级森严,不同等级之间待遇千差万别不说,武功手腕也是有天上地下的差别,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饶是遥辇家权柄滔天,最多也只能私下调用两三个天字级别的高手而已。 那持短剑的老妪首当其冲,像是飘荡在幽蓝夜色当中的魂灵,手中短剑朝着南宫紫馨刺过来,南宫紫馨运起“千里快哉风”身法,只见淡紫色的裙带轻轻一扬,险之又险的躲开,这老妪虽然年迈,但是出手却是迅疾无比,便是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使剑出招也没有她来的凌厉迅猛。 剑光流转,如层云出岫,南宫紫馨毕竟也是当世有数的绝顶高手,抬掌迎了上去,两人你来我往,剑气纵横,交手五六十招,谁也奈何不了谁。 遥辇姽婳妩媚一笑,朝着站得近些的地字一品的高手使了个眼色,那些高手心神一漾,险些连刀都拿不稳了,晕晕乎乎的朝南宫紫馨冲过去。 南宫紫馨素手朝前一推,虚晃一招,身子朝后撤开丈许远,与老妪拉开了距离,反手一掌朝一个地字一品高手拍过去,那人没想到南宫紫馨猝然发难,慌乱之中手中长剑挽开两朵剑花,朝着南宫紫馨的手掌挡去。 南宫紫馨手臂如灵蛇一般,略往旁一偏,躲开了繁星点点的剑花,缠绕上了那人的小臂,青葱一般纤柔的食指在他手肘软麻穴一点,那人如受雷击一般,整条手臂一软,松开了长剑,南宫紫馨伸手一捞,将长剑握在手中,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自然,莫说是其余地字一品高手,就是那个天字一品的老妪都来不及飞身上前阻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疑是神仙下凡来 第五十八章 疑是神仙下凡来 南宫紫馨斜握长剑,比起往日的清冷多了股不可逼视的飒爽之气,紫色长裙翩然而动,如遗世独一立的瑶池仙子。 幽蓝的夜色当中一道寒芒直刺而出! “日暮千山雪,何处是归人?” 像是漫天雪花纷然落下,卷起阵阵让人战栗的寒意,碧游宫剑法玄奥莫测,只见漫天剑光闪动,那些地字一品的高手无从闪避,全都被那凌厉的剑气笼罩,不得脱身。 老妪不退反进,朝着那铺天盖地的剑光扑过去,手中短剑像是一条出洞灵蛇,比起长剑更灵巧了几分。 只听几声惨叫传来,眨眼间竟然有四个地字一品高手同时倒地,都是胸口中剑,借着火光依稀能见到衣裳上的伤痕竟然是极其规整的六棱雪花,这等精妙凌厉的剑法除了碧游宫,当世恐怕也无第二个门派能施展出来。 见老妪朝自己逼近,南宫紫馨手里的剑轻飘飘的刺出,本来毫无变化,开始变化忽然就来,来的就像是雪花飘落一样轻柔自然。 这一剑刺出,宛如晴空突然压满乌云,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老妪手中短剑与之相撞,只听“叮”的一声脆响。 仿佛满天的乌云被全部拨开,现出了阳光,不是温暖和煦的阳光,而是大雪初霁时的阳光,透着让人血脉战栗c灵魂颤抖的寒冷,这样的剑法才是绝世的,旷古烁今。 “你也去吧,她不是这小贱一人的对手!”遥辇姽婳轻轻接过身边婢女递过来的一杯热茶,放在挺巧的琼鼻下轻轻一嗅,妩媚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眼皮抬也不抬地对挡在软轿前那个铁塔般的汉子说道。 那铁塔般的汉子点点头,像是不会说话一样,宽大的脚掌在雪地里一跺,魁梧健硕的身体像是洪流一般朝前奔涌过去,挡在他前面的两个地字一品的高手还没来得及闪开就被他撞上。 只听见一声闷哼,两个一百多斤的高大北方壮汉竟然被他撞出三四丈开外,重重的砸在雪地里,不见再动弹一下,约莫是没了生机。 老妪在南宫紫馨绝妙的剑法下步步后退,手中短剑竟然招架不住,不由暗自感叹碧游宫的底蕴果真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本以为能轻轻松松拿下这小贱一人,将十万两黄金收入囊中,没想到点子却是这么扎手,倒是自己大意了。 南宫紫馨手里长剑像是生了根一样,紧贴住了老妪的短剑,无论老妪如何运动内力都弹不开,南宫紫馨手中长剑顺势往老妪短剑剑柄处一滑,自己随之也向老妪枯瘦的身子贴过去。 “不好!” 老妪心中大惊,这一剑下来非得削掉自己三根手指不可,急欲撒手弃剑往后跳开,但是南宫紫馨“千里快哉风”身法又岂是等闲,不等她松开短剑已然到了她面前,左手一伸,“绰约梅香冷”掌法朝她佝偻的身体打去,这一出手竟同时运转碧游宫四门无上绝学,眼看老妪就要命丧于此。 “哗啦啦!” 精钢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响起,那铁塔般的壮汉人还没有到,缠绕在手臂上的婴儿胳膊粗细的铁链便脱手而出,朝南宫紫馨砸过来。 “噗!” 几乎同时,南宫紫馨一口鲜血喷出,纤弱的身子被撞得横飞了出去,但是她的一掌也打在了老妪的左肩上,手中长剑将她持短剑的手臂割开一条狰狞可怖的口子,鲜血刹那间喷涌而出! 南宫紫馨强提起一口真气,翻出去一丈多远,面纱已经被鲜血染红,顺着面纱不住的滴到雪地里,若不是碧游宫“碧海升明月”内功玄妙无比,护住了心脉,单是这一下就能让周身经脉断掉七八成,饶是如此,她也身受重伤,体内真气震荡,周身血脉沸腾,五脏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光洁雪白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几粒细密的汗珠,若不是强行提起一口真气稳住,早跌倒了下去。 老妪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再战,但是不说深不可测的遥辇姽婳和那铁塔般的汉子,就是周围不计其数的魑魅堂高手南宫紫馨都难以招架。 铁塔般的汉子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朝身受重伤的南宫紫馨走过去,身后雪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沟壑,触目惊心,而老妪则是被几个魑魅堂玄字一品高手扶着在雪地上坐下,运功疗伤,若是不加紧救治,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法再拿剑了。 南宫紫馨抬眼朝软轿看去,里面那个高贵的美妇人正在优哉游哉的品茶,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收回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汉子身上,手中长剑艰难的举起。 那汉子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根本没将这强弩之末的女孩放在眼中,南宫紫馨长剑在面前雪地中一划,刹那间满地积雪激射而起,像是一道瀑布腾空直上。 那汉子不得不伸手格挡,以防南宫紫馨出手偷袭,谁知南宫紫馨朝后一跳,眨眼间竟然退开了两丈远,手中长剑卷起片片雪花,若浩瀚星辰,周围的魑魅堂高手无处可躲,再次被剑光笼罩。 正在悠闲品茶的遥辇姽婳蓦然抬起头,神色变得有些紧张,一双极其妩媚的眼睛透出几丝冷厉之色,沉沉道:“杀了她!” 话音刚落,魑魅堂地字c玄字高手一齐朝南宫紫馨涌过去,南宫紫馨一剑荡开面前的一个地字高手,腾身而起,“千里快哉风”身法并非等闲,虽然比起萧墨的长歌行c凤舞的凤凰于飞略有不及,但是除了那两门身法,“千里快哉风”在整个武林中也能排进前三甲的位置,只见淡紫色的身影在幽蓝的夜色中穿行,只一闪便跳出了包围。 若论起轻功,自是那老妪强一些,但是此时她身受重伤已经无力再追击,而那铁塔般的汉子虽然也是天字一品绝世高手,但是与身法上却是输了其余高手一大截,要想追上有“千里快哉风”身法的南宫紫馨那自是难上加难,至于其他魑魅堂的高手那就更不用说了。 眼看南宫紫馨就要逃离,遥辇姽婳直起身来,手中茶杯脱手而出,朝着幽蓝夜色中那浅紫色的身影射过去,只听“咻”的一声,恍若利箭划破长空,更让人惊讶的是那近乎装满的茶水竟然没有一滴洒出茶杯来。 南宫紫馨眨眼间已经离魑魅堂的高手有两三丈远的距离,听到身后破风声响起,情知不妙,急急回身横剑格挡。 “叮!” 一声让人耳膜发颤的长鸣响起,茶杯撞在了南宫紫馨长剑上,长剑刹那间断为两截,那茶杯也被撞得粉碎,茶水洒了一地,南宫紫馨被这一撞体内真气更加紊乱,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魑魅堂的高手像是发了疯一般朝她冲过来,一咬贝齿将手中半截断剑扔出去,自己用尽最后一口真气运起轻功朝云中山逃去。 半截断剑出手,将冲得最前的一个地字一品高手洞穿,倒飞了出去,撞到了身后三四个人,当即乱成一团,再一看南宫紫馨已经在十余丈开外。 “都是废物!给本宫追,要是提不回这个小贱一人的脑袋,就把你们自己的脑袋提回来!”遥辇姽婳肃然起身,站在软轿当中,遥遥的看着快要消失在茫茫雪地里的南宫紫馨,一声厉叱响彻整个雪地。 那些魑魅堂的高手浑身战栗,哪敢不从,留下二十余人保护遥辇姽婳,铁塔般的汉子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朝着南宫紫馨逃离的方向追去。 还不等遥辇姽婳坐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雪地尽头走来,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软轿前,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文士,一身月白襦衫,顶华阳巾,踩云头履,相貌俊逸,唇红不输婉约女子,他负手而立,卓尔不群,像是天上神仙下凡,俊逸清奇难以言表。 见到这个中年文士,包括遥辇姽婳在内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浑身战栗不止,那老妪几乎瘫倒在地上,不顾满身重伤,翻身跪伏在地,朝那中年文士爬了几步,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液,嘶哑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老奴参见南院大王,大王千岁!” 剩下的魑魅堂高手包括那抬轿的婢女也齐齐下拜,高呼“千岁”。 那白衣中年文士连眼角余光都不屑于赏他们,冷厉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遥辇姽婳,那俊逸如仙的面庞笼罩着一层寒气,方才嚣张跋扈的遥辇姽婳彻底没了脾气,双腿转筋,跳下软轿给那白衣文士施礼。 任由遥辇姽婳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那白衣文士像是根本没看见一样,既不叫他们起来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站在雪地中,白衣飘飘,恍若谪仙。 来人竟是北燕南院大王,当年武林四大绝世高手之一的谪仙南宫羽,即使是过了不惑之年,仍旧清奇俊逸,不似凡尘人物,且不说他现在手握数十万大军坐镇一方,身份权势已然与皇帝无异,单是那深不可测的武功都足以让天下人颤抖。 自是瑶台神仙客,人间万里亦封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遥辇姽婳和那二十多个人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这些年你愈发的放肆了,不过是为了给你和你的家族留几分脸面才容忍你到现在,是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么?”南宫羽缓缓说道,冰冷的言语中已经有了几分杀气。 “妾身不敢!”遥辇姽婳婀娜的身子几乎要伏在雪地里,连说话都在颤抖,不敢抬头看南宫羽一眼。 南宫羽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容忍你,要是那孩子没事便一切作罢,要是出了事,本王看天下谁能保住你!” 谪仙一怒,长剑在手,天下哪颗头颅取不得! 说完拂袖而去,朝着那苍茫的云中山缓缓走去,不过才几步的功夫已经不见了人影,遥辇姽婳瘫倒在了雪地当中,一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已经全然没有了色彩,半露的酥胸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过了好久几个婢女才壮起胆子,挣扎着起身去搀扶遥辇姽婳,可是遥辇姽婳的双腿已经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几乎是被几个人抬着坐上了软轿,然后匆匆离开,这苍茫的雪地又恢复了萧瑟宁静,远处着火的营帐火光也渐渐湮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第五十九章 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紫金山又称钟山,坐落于金陵城外,是江南四大名山之一,有“金陵毓秀”的美誉,东南坡下有个“开善寺”,是南朝梁武帝为纪念著名僧人宝志禅师而兴建的"开善精舍"。 自十五年前开始,“开善寺”被钦定为皇家禅院,寻常百姓不得入寺上香,只因为当今太后在寺中清修,皇帝至孝,不愿闲杂人等搅扰母亲清净。 这日黄昏,开善寺后山门被敲响,小沙弥急急跑去开门,只见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门口,马车前站了三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头上被连衣帽盖着,几乎看不清脸,那小沙弥丝毫不觉得惊讶,朝着三人躬身一礼,将他们引进了寺院。 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朝松风阁走去,一路上没人说话,更让人惊奇的是满寺僧侣竟然没有撞见一个,安静得只能听见四人的脚步声。 松风阁坐落在开善寺最僻静的一个小院,平日里除了送饭的僧人和打扫的仆役几乎没有人来这里,刚跨进院门就听见了“咚咚”的木鱼声,小沙弥轻轻敲响了松风阁的大门,过得片刻,里面传出个“进”字,除此之外便只有那清脆的木鱼声。 小沙弥没有推门而入,朝着身后的三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三人推门而入,最后的那人还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将房门掩上。 这是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房间,才进门淡淡的檀木香就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最后一抹天光,进门的左边是一个佛堂,摆着一尊玉观音雕像,一个身穿僧衣的老妇人背对着进门的三人诵读经文,摇曳的烛光在她苍老的脸上投下昏黄的光影。 “参见太后!”三人齐齐下拜,言语之间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个居住在比农家小院还简陋的房间里的老太太竟然是一国太后,说出去恐怕没有人敢相信,老太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继续念经。 三人缓缓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太后身后不远处,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他们都知道老太后的脾气,若是不把经诵完她是决计不会和他们说话的,刚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荣宠,若是换个人怕是连院门都进不了。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三人的腿脚都站得有些发酸,那木鱼声终于缓缓停下,老太后轻轻放下木鱼杵,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三人当中的两人赶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搀扶起老太后,老太后依旧没说一句话,看上去和寻常老人没什么两样,只能从眉眼中依稀辨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可是现在便是把她丢在人群中都是极难再寻出的。 身上头上没有佩戴一件饰物,花白的头发只是简单的盘起,一张脸也被刻蚀上了皱纹,她的背有些驼,若非说和寻常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她的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有敏锐,有细致,更多的却是深不可测,不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都坐吧!”老太后坐定后朝着三人摆了摆手,没有寻常老人家的慈祥和蔼,而是有几分不耐烦。 三人不敢马上坐下,而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才敢就坐,坐下后脱下头上的帽子,这才看清原来是皇后和太子c太子妃三人。 “你们又遇到什么事儿了?”老太后手中念珠缓缓转动,也不看三人,淡淡的问道。 太子萧瀚倒变得有礼数了许多,正襟危坐,轻声答道:“回皇祖母的话,萧墨得父皇宠爱一日更甚一日,如今北巡边防立下奇功,又写出了名震天下的《陈情》一文,声名已极,孙儿” 说道此处,萧瀚已经没脸再说下去,他这太子当得实在是窝囊,不被父皇待见不说,日日还得防着萧墨将自己踩下去,已经好多年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又是那贱一人的儿子,老身久居山中,竟不知这小孽种已经成长到这等地步了!”清修多年的老太后竟然没能忍住,说起了粗话,话已出口便觉不妥,低声颂念佛号悔过。 “母后有所不知,那小孽种不仅武功智计了得,现在身边更有帝师相助,此次北巡皇上摆明了是想让他收归北方顾景之三十万大军的军心,此行回来怕是更加不可掌控了!”皇后身子稍向前倾了些,言语间有些焦灼。 老太后却是不慌不忙,闭上了眼睛,手中念珠不快不慢地转动着,对太子缓缓说道:“为上位者,当至无情!帝王权术你们还不懂,他们要的不是统辖一个人c十个人,他要临御整个天下,就必须懂得平衡权力,让手下官员相互制衡,只有手底下的人感觉到危险了,上位者才能高枕无忧。你父皇虽然宠爱萧墨,但是仍旧给你留下制衡之力,以防有朝一日他不可掌控。你四弟萧毅,统兵十万镇守潼关,你舅舅东平郡王总督闽南两广十二州十五万大军,皇城禁军统领这些年也被你笼络了一大半,算起来至少也有十万大军,满朝文武官员也有半数站在你这边,因此即便是萧墨,你与他也有一战之力。” “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得百官相助,占据天时;而他智计武功盖世无双,更有帝师相助,可算他得个地利;现在你们要争的便是这人和,东岳c君山那两件事儿以前,天下民心归附,你是争不过他的,现在么,你俩可算得个五五开,只要把他手里另一半人和夺为己用,他又凭什么和你争!” 听到这话,皇后和萧瀚脸上的愁云才渐渐散去,转忧为喜,只有陆芊语不动神色,静静地听着。 “当初祯儿是先帝第六子,不得先帝青眼,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老身也是一个不得宠的侧妃,一年到头也不能见龙颜一面,本以为此生就这样庸庸碌碌的了结了,但是迁都金陵后先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母子二人看到了一线生机,趁势扫灭了一个又一个挡路的人,将大权一点一点握在手中,才有了今天的霸业宏图。” “祯儿一步一步爬到了能让先帝看见的位置,也做出了一番业绩,先帝差遣他巡幸江南,可是路遇太子派出的刺客,手底下护卫死伤殆尽,祯儿也身受重伤,就在这时候遇到了那个女人。不过就是救命的恩情,赏那乡野村妇一些银两打发了便是,可是祯儿不知道被那个狐狸精使什么手段迷惑了,若不是老身以死相逼,他竟要放下就差一步就可得到的江山帝位不要。” “后来他打败了太子,终于坐上了世间最尊贵的位置,不顾众位大臣冒死进谏,将那村妇接进宫封为贵妃,封号“懿”,要知道,这个封号在后宫可是仅次于皇后的,她一介草民布衣,就妄想攀附高枝,一跃枝头成凤凰,她也配么?” 老太后一把拍在桌案上,那香炉中笔直升起的香烟被她这一拍瞬间散乱,正听得入了神的三人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声。 过了许久,萧瀚才回过神来,拱着手恭谨地询问道:“皇祖母,他母妃身份地位虽然卑贱,但是他如今声势权柄却是一时无两,想要扳倒他,不容易啊!” 老太后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哼,他再得宠又怎样,终究是个乡野村妇的儿子,皇家有祖制‘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你是当今皇后之子,既是嫡又是长,只要没有十恶不赦的罪过你父皇不敢动你,且不说那些老臣不会答应,你父皇是个聪明人,又怎会去背负这千古骂名!” 古往今来多少君王因为在废立之事踌躇不清导致诸子为了嫡位争得不可开交,私下斗智斗狠者有之c拔刀相向者有之c更有甚者举兵数十万只为争夺一个储君之位,多少鼎盛王朝因此走向没落。 于是历代吸取教训,制定出了立储的规制——“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哪代君王若是轻易打破,便是不遵祖训,活着会被人骂“昏君”,若是社稷因此动荡也会将此归咎到他的身上。 老太后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彻底让太子和皇后两人放了心,经过太后的开导,瞬间觉得萧墨也不是那么可怕了,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皇子而已,日后自己登上九五之位,若是让他有一刻过得舒坦了都对不起自己这些年整日的担惊受怕。 高兴之余也不由得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后身居禅院,却把庙堂之事看得这么清楚,将时局分析得头头是道,如何不让人折服。 皇后脸上已经挂不住喜悦之情,得寸进尺的问道:“还请母后不吝赐教,指点臣媳和瀚儿一条对付萧墨的明路!” 老太后有些不耐烦,这太子一家真是愚不可及,非要自己把话说明了才能领会,真是太惯着他们了,自己当年有谁教过?还不是自己和儿子一步步去试探,要是走错一步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不说,顷刻间万劫不复c死无全尸。 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村妇不是还留下一个女儿吗?对付不了萧墨还动不了他姐姐么?到那时他方寸大乱,只要抓住他的把柄,不怕你父皇偏私,如若他真的一碗水端不平,老身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多谢皇祖母!”皇后和太子大喜过望,就差跪在老太后脚下对她感恩戴德了,只有陆芊语,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没什么别的事就退下吧,别打扰老身清净,老身避世不出就是厌烦了这些勾心斗角,偏偏你们不争气,好好的一颗禅心都被你们搅乱了。罪过罪过!”老太后摆了摆手,至始至终都闭着眼睛,没有看三人一眼,手中念珠缓缓转动,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陆芊语!”就在三人诚惶诚恐起身告退时,老太后却突然叫住了进门后就从未说话的太子妃。 “孙媳在!皇祖母还有什么教诲?”陆芊语回身一个万福,在这个睿智精明的老太后面前,她哪里还有半分妩媚,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老太后精明的一双眼睛已经睁开,盯着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子,眼神中有些冷厉,一边拨动念珠,一边淡淡地说道:“老身前半辈子净是在隐忍,年老了虽然在清修礼佛,但是也没有当年那份心性了,现在只知道,不合规矩的人,就得清理掉,留着只会碍事。你懂老身的意思么?” “似乎懂了,却又不是太懂!”陆芊语与那两人不同,在老太后面前虽然畏惧,但是并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姿态,不禁让老太后高看了半分。 “老身不妨说明白些,你为什么要帮着太子对付萧墨老身也略知一二,在此提醒你一句——‘爱而不得,不如退而求其次’,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希望事到临头不要心软才是。你若是做了那不合规矩的人,老身可不管你做过多少有利于太子的事,更不会管你的祖父是谁,现在听懂了吗?” 老太后冷笑着对陆芊语说道,那苍老的脸上隐藏着让人心生恐惧神色,便是陆芊语这等深沉的心性都是为之一震,这个入寺修行c远离红尘的的老人竟然会这么可怕,陆芊语此刻丝毫不怀疑她暗中培养了一群死士,若是什么时候太子不由她掌控,她也能立刻再立一个太子出来。 已经到了十一月,饶是江南到了夜里也是寒冷无比,三人先后走出松风阁,谁也没有说话,寒风拂过,回廊外的叶儿簌簌飘落,落在清浅的池塘中,荡开一圈圈涟漪,陆芊语幽幽一叹,在季节的身前悠悠转身,将满怀清愁傲慢的丢入秋水,唯留一份铅华落尽的素淡。 秋水长天共一色,那一泓秋水,如柔美的女子,未施粉黛,却是静美而安然,这样的秋色,明媚着视野,带着萧瑟,也凄凉了心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雪山雾缭,谁知在云中 第六十章 雪山雾缭,谁知在云中 凤舞跳下骏马,一刻不停冲进了军营,因为已经无物可烧,火势终于小了些,一双浅蓝色的眸子焦急的寻找,可是除了那摇曳的火光和一片破败的军营,哪里还有一个人在。 袖袍一挥,将火势最猛的中军营帐一把摧翻,火场正中除了烧得焦黑的木头,什么也没有剩下,凤舞浅皱着眉头,目光细致的扫过,怕遗漏了蛛丝马迹,但是依旧没有发现废墟中有一具尸体,整座军营的几千士兵和刚才进来的萧墨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凤舞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抬起头,看着眼前巍峨的云中山,覆盖着皑皑白雪,屹立在幽蓝的夜色当中,阴森莫名。 这时候马蹄声如奔雷咆哮而来,整座雪山仿佛都在跟着颤抖,凤舞回首,见到惊鸿带着三百骑兵飞奔过来,在离凤舞两三丈外齐齐勒住马缰绳。 惊鸿翻身下马,目光扫了一周,没有发现萧墨,急切地问道:“九爷呢?” “应该是遭遇了高手围攻,十有八九往云中山去了!”凤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萧墨失踪了,北燕又虎视眈眈,单靠顾连城如何斗得过南宫羽父子,这里还得靠她来主持大局。 惊鸿还没来的及说话,他身边一个领兵将军焦急万分地说道:“那可如何是好,云中山绵延数百里,山势迂回,道路复杂,便是寻常时节想在里面找个人都是大海捞针般艰难,更何况现下大雪封山,那就更不好找了!” 凤舞浅蓝色的眸子也升起了浓浓的忧虑,朝着那将军说道:“将云中山脉地图给我拿过来!” 话音落下,一个小校就拿出一张地图,在凤舞面前铺开,里面详细勾画着云中山山脉走势c河流去向,以至于洞穴石窟都有清晰标注。 凤舞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绣眉紧紧蹙起,“如果我是他,我会走哪一条路?”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渴望了解他,她何尝不知道,他们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却也是最看不懂彼此的人。 云中山地势呈南北走向,而这座军营处在云中山中部,翻过后面那道山脊就分有两条路,一条朝西北,通往西夏,一条往南,通往太原。 “敢来围杀他的人,一定也有不俗的武功智计,会算到他不会那么傻朝大华方向逃跑,而他会反其道而行之,虚虚实实,他若是甩掉追兵,偏偏会往大华方向走!” 凤舞喃喃地说道,说实话她这次心里真的没底,自己真的了解萧墨吗?自己又真的能赌对吗?若是自己赌错了萧墨就会困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云中山绵延数百里,时下正值两军交锋,不可能派出大批军士进山搜寻,这样城池大营就会缺少人手驻守,而这么大的一片雪山,只派出一千多人进去,无异于泥牛入海,要是将整个云中山搜一遍至少要半个月功夫,而凤舞若是算准了萧墨的去向,就会为搜寻的人马减少一半的阻力。 “顾连城呢?” 凤舞有些纳闷,以顾连城的脾气,知道这边出了事,应该第一个就带领人马赶过来的,怎么不见人来?莫不是一时冲动带人去雁门关叫阵了? “顾将军知道云中山军营已失,九爷和凤姑娘赶来援护,本想亲自带兵过来,但是九爷交代惊鸿,要我转告顾将军据守偏关,派兵紧守通往太原的各个要塞,这才止住了顾将军!”凤舞听到惊鸿这么说,这才点了点头,放下了心。 朝那领兵的将军吩咐道:“你派人回偏关城,请顾将军派下三千军士重建此处军营,再加派五百军士随我们一道进山援救长安王,带齐干粮烟火,一有消息昼放烟夜举火,相互传唤,不得有误!” “是!”那领兵将军即刻派人下去,虽然面前这位姑娘一介白身,但是以她和长安王的关系,又何尝不能代其发号施令,便是顾连城大将军在此,也不会有异议。 “惊鸿,你召集死门七十二卫一起进山,山里应该有不少高手,这些士兵撞见了不是对手!” “是!” 凤舞二话不说,朝着凶险莫测的云中山赶去,云中山有多少凶险她不愿去想,只知道萧墨在那座山里,那个混蛋,又一次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天渐渐亮了,在黎明与黑夜交替的时分,是整片天地最为黑暗的时候,也是最为寒冷的时候,经过一夜亡命奔逃,终于将身后的乌藏国师等人甩开。 一身玄墨色的长袍挂满了雪片和冰屑,向来喜好整洁干净的萧墨此时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所幸没有受太重的伤,但是经过一夜的奔袭,一张脸也全没了血色,停在一个背风的垭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头一看,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雪便只剩下那灰蒙蒙的天,雪地当中矗立着的大树驮着厚厚的积雪,一阵风吹过,卷起的玉屑漫天飘荡。 连绵起伏的山脉横亘在天地尽头,苍茫一片,让人头晕目眩,萧墨依靠山石老树大致辨明了方位,略一思索,往南边走去,群山环绕,天空中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仙气缥缈,震撼人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串看不到尽头的脚印,像是从虚无缥缈的仙境走入人间,萧墨搓了搓早已冻得麻木的手掌,看见前面矗着一棵挺拔的松树,想到树下休息一阵再接着赶路。 还没等走到树下,一阵凛冽的杀气从头顶倒灌而下,萧墨虽然浑身被冻得僵硬,但是毕竟功力高深c反应迅捷,从雪地里抽出腿往后一跳,跳开一丈余远,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抬眼望去,四溅的雪花当中依稀出现一道青色的身影,手握一把两尺余长的短刀,杀气蒸腾,让人心生寒意。 萧墨微眯着眼打量了那人一眼,冷冷的问道:“若是本王没猜错,阁下在五月初五那天就该死在君山上了!” 此言一出,对面的那人颇有些惊讶,道:“不愧是长安王,果然眼光毒辣,你我素未谋面,仅凭刚才那一刀你竟然认出了老夫!” “这个江湖上,除了玉面佛爷苏华严,谁还能将一手短刀使得这般出神入化?本王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从东岳死里逃生还是根本没有上过东岳!”萧墨面对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丝毫没有惧意,像是想到了什么,暗暗点点头,说道,“瞧你这模样,应该是后者吧,这一切都是你和你背后那个人给本王设的一个局,对么?” “这世上总得有从东岳侥幸‘活’下来的人出来揭示长安王的‘滔天罪行’,这样才显得真实可信,不是么?”对面那个手提短刀的人得意的说道,能得名满天下的长安王如此赞誉,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让人心情不错的一件事。 萧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东岳上若是只死几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怕是不能让整个江湖都与本王为敌,若是有几个如苏大侠这般的名满江湖的大侠死在本王手里,那才能引得天人共愤,只是本王有一事不解,苏大侠侠名满江湖,家资万贯又有一身绝世武功,到底还缺什么,让你放下这一切,‘死’在东岳呢?” 太湖之畔华严山庄的苏华严苏大侠,江湖人称玉面佛爷,他平日里急公好义c乐善好施,一手家传快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可算的江湖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家资万贯却毫不吝惜,在太湖畔兴建百里义舍,收留北方逃难来的灾民,那些灾民感恩戴德,家家户户倒真把他当佛爷神仙来供着。 这般人物江湖中自然是人人称道,大侠这两字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江湖中一提到他,没有人不夸他一句“仁义无双”,当得知他“死”在东岳的消息,江湖中无人不扼腕叹息好人不长命,也无人不对萧墨恨得咬牙切齿。 “大侠这个名头虽然受用,但是却当不得饭吃,世人只知道老夫行侠仗义c乐善好施,可是谁又知道每年花在这上边的银子是多少?二十万两白银,那是能堆成一座小山的银子啊,要是没个金主在后面撑着,老夫就算把这身老骨头榨干了每年也挤不出一座银山啊!名和利这两样东西,说起来简单,但要真的握在手里,总得付出些东西的!”苏华严毫不避讳,像是一条狰狞凶恶的毒蛇向敌人吐着蛇信,“若是不给他们养着,谁还当你是狗屁大侠,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你这个大侠当得可真憋屈!”萧墨含着笑意点点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多加评论,“苏大侠难道甘心一直当个‘死人’?” 这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江湖中都说苏大侠已经死了,作为一个名满江湖的大英雄,要真这样一直“死”下去,那他花了半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名利还有什么意义呢? “长安王难得糊涂啊,老夫又怎么舍得放下‘苏大侠’这三个字给我带来的一切呢?老夫不过是在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活过来’而已。若是提着长安王殿下的人头走出雪山,不消老夫说一句话,整个江湖的人都会知道老夫死里逃生c卧薪尝胆,为了江湖大义奋不顾身,你说江湖中的那些蠢货会如何看待老夫,到那时声望何人能比?谁说老夫就不能像二十年前易水寒一样一统武林,成为整个江湖的盟主呢?” “名”这东西,不似其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荣耀,而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想要将之紧紧揽在手中,不过是赚得一种心灵上的愉悦罢了! “苏大侠这一手算盘打得真是好,只是独独算漏了一点!”萧墨拍着手掌笑道,嘴角却勾起了淡淡的嘲讽。 “哦?说来听听!”苏华严有些吃惊,自己和背后的那人谋划多年,整套计划应该是没有纰漏才对的啊。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拿下本王的脑袋?本王虽然不济,但是这么多年自问比苏大侠厉害得多的高手也见识过不少,还不至于在你那三十六路快刀下喋血!”萧墨轻声冷笑道。 “东岳之上有一个苏华严活着,为什么小孟尝田大员外c粉面罗刹闫二娘c海龙帮主李遒这些人就不能活着呢?”苏华严脸上再也掩抑不住轻蔑之色,名满天下的长安王也不过如此,话音落下,大松树背后就缓缓走出了一女二男,正是苏华严口中所说的三人。 “各位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仁义侠士,没想到背地里却是欺世盗名的奸险小人,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本王说破了嘴皮子都没人相信呢?”萧墨轻笑道,但是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苏大侠似乎还说漏了一个,那飞叉岭虎头寨的蒋老四你是不是忘了?” 苏华严闻言与身后三人相视一笑,“你说那强盗头子啊?那家伙不识好歹,当初上头拉他搭伙的时候死活不同意,说长安王是什么为民造福的大好人,决计不肯与我们为伍陷害长安王,还说要将我等的丑恶嘴脸公诸于世,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死?” “的确该死!”萧墨言语变得冰冷起来。 一个江湖草莽尚且知道“大义”二字,眼前这四人饱读诗书,受世人赞誉,声名已极却助纣为虐,为了一己之私行此下作勾当,陷天下百姓于水火,实在该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空山共饮千樽雪 第六十一章 空山共饮千樽雪 冬雪纷飞,覆盖苍茫群山,无心欣赏这片银装素裹的绝美壮阔的场景,行走在雪地中的风尘年少,容颜憔悴,任由雪花沾满衣裳。 北风呼萧,瘦弱身躯显得几分摇晃,凝眸寂廖的远方,眼丝伴着几分期待,亦不知等着谁人归来。 一场厮杀,他拖着奔波了一夜强弩之末的身子,杀掉了小孟尝田大员外,重伤闫二娘,但是却没能躲过苏华严那名震江湖的快刀和李遒的惊涛掌,若不是自己身法飘逸,又有满山大雪作掩护,今日这颗头颅怕是真要被人摘去了! 萧墨回头看了看,两路追兵都已经不见了,苍茫的雪地里只剩下那一身玄墨的身影,连绵起伏的山峦看不到尽头,手臂上新添的伤口竟然因为太过寒冷,流出的鲜血都已经凝结。 别无他法,萧墨只得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能看到他身后那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蔓延到一片雪白的远方。 天快黑了,不知不觉萧墨已经走了一天,饶是他内力充盈此时也有些吃不消,每次踩进没及小腿的雪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拔出来,,额头上冒出滴滴虚汗,还来不及滚落就被萧瑟的冷风吹干,冷得他浑身发颤。 在这苍白的雪地里走得久了,一双眼睛竟然涨得发痛,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在刺一样,看远处起伏的山峦的轮廓竟然也模糊起来,若是长此下去,不先冻死c饿死在这雪地里,一双眼睛倒先瞎了。 又往前走了四五丈远,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体里的真气内力也变得空空荡荡,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靠在旁边一处凸起的雪丘上,眼看着天也快黑了,要是天一暗下来,这雪地里又会冷上七八分,就是燃烧的火苗子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能给冻住,若是找不到一个躲避风雪的山洞,现在比普通人还虚弱的他今晚非得冻死在这连绵的雪山里。 突然,已经麻木的双眼里有了一丝别的色彩,在一座巨大的雪堆旁边躺倒着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在洁白的雪地里,格外的惹眼,她身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若不是那头乌黑的秀发,萧墨还真不能在雪地里发现她。 萧墨拼尽自己最后一分力气挪移过去,大口的喘着粗气,轻轻扶起她,只见她面上蒙着的一层薄纱已经被凝结的鲜血染红,那绝美的脸庞朦朦胧胧,半遮半掩,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竟然是南宫紫馨,不知在雪地里昏倒了多久,若不是碧游宫内功玄妙,南宫紫馨又武功高强,早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被冻成冰块了。 一搭脉门,还有微弱的跳动,不过却身受重伤,看着这个昏迷的女孩愣了半晌,若是放下她不管,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走出去,但是带上昏迷不醒的她,两个人绝对十死无生,走不出十里就会葬送在这冰天雪地里,况且江湖武林何时善待过自己,若是自己活着出去,就算南宫紫馨不与他为敌,她身后的碧游宫也会与全天下武林人士一起与他不死不休,又是何苦。 一声叹息,放下南宫紫馨,转身离开,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嘴里“呼呼”的吐着白气,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走出去三步,似乎花去了一生一世的光景,身后留下的三个深深的脚印,像是三个狰狞恐怖的漩涡,能把一个人的心神魂魄都吞噬进去。 走出三步之后,萧墨终是没有勇气迈出第四步,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空c远方那看不到尽头的雪,再叹了口气,比刚才那一口更沉重几分。 终是转过了身。 横抱着南宫紫馨,用尽他骨子里的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前面走去,已经忘了来时的路,现在就连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就是不断的往前走,走出这座比张牙舞爪的猛兽还狰狞的雪山。 萧墨本就已经精疲力尽,现在还抱着一个人,眼睛也越来越痛,恨不得将眼睛闭上,但是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能闭上,一旦闭上了眼睛,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雾蒙蒙的天渐渐暗下来,凛冽的风在山岗之间呼啸而过,发出恶狼嗥叫一般凄切的声音,萧瑟的冷风如同刀片一般划过脸颊,生疼。 萧墨双腿一软,浑身上下再使不出一丝的力气,眼前一黑,竟然倒了下去,他太累了,经过数场生死大战,现在又在雪地里走了一天,滴水未进不说,还得时时运转内力抵御寒气,体内真气早已空空如也,换做其他的高手,怕是早已力竭身亡多时了。 “嘭!” 一声闷响传来,怀里抱着的南宫紫馨被摔了出去,落在厚厚的雪上,也幸得雪积了尺许厚,松软异常,不然非得摔伤不可。 萧墨大口喘着粗气,艰难的伸过手揉了揉针扎一般疼痛的额头,强打起几分精神,朝南宫紫馨爬过去,短短的几尺远,竟然像是天堑那般遥不可及。 借着雪映射的微弱光芒,好像看到了右手边两丈多远的地方有个黑乎乎的洞口,萧墨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害怕这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 过了好一阵,他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原来这里本就有一个山洞,不过被山上滚落的一块三四丈高的巨石给挡住了,只在犄角处留下个两尺余宽的小洞口,若不是伏在地上,根本不能发现。 这说来也是种善因得善果,若是萧墨当时径直走了,不救南宫紫馨一命,必然发现不了这隐蔽的洞口,天一黑下来,想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挨过一夜却也是千难万难。 随着巨石滚落的还有一棵枯死的松树,下半截树干一头抓在巨石上c另一头插在雪里,正因为有这半截松树撑着,这巨石才没有完全落下来将洞口遮蔽,上半截树干零零散散的埋在雪里,只露出星星点点的丫杈。 见到这个山洞,萧墨也有了力气,挣扎着爬到南宫紫馨身边,抓起她的肩膀朝那洞口爬过去,一尺c五尺丈那两丈远的距离仿佛他拼尽一生也不能跨越。 他太累了,太冷了,不论是脸或是手都被冻得发紫,早已经没了知觉,现在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也只有那孱弱得随时都会停止的心跳。 终于爬到了洞口,这时天也尽数黑了,这连绵的雪山比白昼更恐怖萧瑟了几分,呼啸的山风夹杂着冰雪,像是袭掠而过的恶鬼,让人胆战心惊。 他先爬了进去,略略打量了一番,颇为宽敞,这山洞前有巨石挡着,比起外边倒干燥温暖了几分,靠在石壁上喘了几口粗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洞口的南宫紫馨也拖进洞来。 太累了,浑身上下就连手指头都没有力气再动弹一下,休息了好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就连他也忘记了时间,终于回复了两三分的力气,空荡荡的丹田也有了丝丝缕缕的真气。 挣扎着扶起南宫紫馨,一搭脉,许久才微弱的跳动一下,已然是命悬一线,“本王若是救不了你,与亲手杀了你何异?”萧墨喃喃道。 忽然想起了洞外散落的松树树枝,再度爬出了洞去,一双早已冻得没有知觉的手在漆黑的雪地里扒拉,像是入冬的田鼠在麦地里翻弄农夫散落的粮食一样。 过了小半个时辰,萧墨抱着一把枯枝和松针爬回了洞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竟然还在雪里找出了三枚松果,这雪山里天气干冷异常,冰雪从天上落下来不及融化成水,这些松针树枝竟然没有打湿半分,像被太阳烤过一样干燥。 柴是有了,可是自己身上却不曾带得火刀火石,莫说这些东西,自己身上就连散碎银子也没有一块,平日里出门身上从不多带什么东西,自有惊鸿或是其他仆婢为他准备妥当,哪想到有今日的窘迫。 目光落在了南宫紫馨身上,兴许她带了火刀火石之类引火的物事,轻声说了句“得罪”,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礼节,轻轻朝她淡紫色长裙的胸口探去,只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玄铁令牌和一把两寸多长的精致小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萧墨愣神了一会儿,有了主意,将地上干燥的松针都聚在一起,左手拿着令牌,右手拿着小刀,凑近了松针,屏气凝神,暗暗运起体内残余不多的真气。 “叮!” 一声脆响在山洞里响起,星星火花喷射而出,落在松针上,萧墨赶忙扔掉令牌和小刀,聚拢松针,小心翼翼的朝着那微弱的火星吹气,渐渐的,火星朝周围蔓延,通红一片,冒起阵阵青烟。 “嗤!” 在萧墨听来这一声轻响比天上的仙乐还要悦耳,火苗“嗖”的一下从松针里窜了出来,渐渐明亮,萧墨赶忙折些枯枝护住这来之不易的火种,渐渐的,周身变得温暖起来,四肢百骸也有了知觉。 他将南宫紫馨抱到火堆旁最温暖的地方,脱下那身黑色氅袍小心翼翼的将南宫紫馨包裹起来,自己则离得远了些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墨已经把最后一截枯枝加在了火堆里,若是这再烧完了,就得再出去捡一些了。 躺在火堆旁的南宫紫馨青葱般的指尖动了动,美目缓缓睁开,当先入眼的是不远处那孤傲清冷的黑衣少年,他似乎也察觉到南宫紫馨醒来,正朝着她看过去。 南宫紫馨一愣,心中没来由的一暖,他又救了自己一次么? “你醒了!先不要动,我出去捡些柴来!”萧墨淡淡的说道,似乎她是美是丑c是正是邪他都丝毫不关心,像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路人一般冷淡,南宫紫馨心中有些酸涩。 毕竟恢复了些体力,这次不一会儿便捡回来一大捆柴,还有七八个松果。 往火堆里加了半截柴,自顾自的剥起松子来,也不和南宫紫馨多说话。 南宫紫馨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萧墨,她何等聪明,不消多问就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看他那憔悴虚弱的模样,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为了救自己定是花了一番功夫。 “是你救了我?”她问。 才说出口便暗骂自己一句“愚蠢”,这儿就自己和他两个人,不是他救的,难不成是鬼啊。 “恩!”萧墨依旧专心致志的剥着松子,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南宫紫馨有些失落,身为碧游宫最杰出的传人,不管走到哪儿都有成群的人簇拥环绕,几时被人这般冷眼对待过,几次相见他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甚至连冷眼都没给过自己一个。 她的性子也是倔强无比,强撑着坐起来,萧墨的衣袍从她身上滑落,赶忙伸手拉住,指尖抚过那温暖光滑的衣袍,抬眼看到萧墨只穿了一件单层薄衫和一件里衣,心中一暖,遮在面纱下的俏脸微微发烫。 “谢谢!”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南宫紫馨自己都发愣了,清高孤傲的她这是此生第二次说出这两个字,而且都是对着同一个人,偷偷看一眼萧墨,他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有一颗没一颗的剥着。 “叮!” 山洞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就连萧墨也不禁转头看了过去。 原来是南宫紫馨的令牌和小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心有情丝千千结 第六十二章 心有情丝千千结 萧墨面对南宫紫馨那审视的眼神,俊俏的脸庞也是一阵发烫,万分抱歉的说道:“本王身上不曾带得引火之物,事急从权,还请姑娘” 南宫紫馨紧紧的拽着萧墨的氅袍的一角,像是怕被谁抢走一般,那暖意从手掌心流传到心田,清冷如水的南宫紫馨此时也像个小女儿家一样羞红了脸,轻轻的摇了摇头,樱唇中吐出微不可闻的三个字,“没事的!” 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样甜,前日还在和凤舞争风吃醋,现在自己就和他同处一个小山洞里,身上盖着他的氅袍,一想到那个潇洒不羁的女孩得知此事后的抓狂,心中不禁一阵得意。 “给!” 萧墨哪知道她心里想了这么多,将刚剥好的一把松子递到南宫紫馨面前,看她一脸疑惑,又往前送了送,“本王若是想杀你,将你留在冰天雪地里冻死岂不更省事?” 南宫紫馨知道是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其实她只是没想到尊贵至极的长安王会为她亲手剥松子,一时震惊难以相信而已,赶忙伸手去接,他颀长的手指触及她柔软的掌心,她俏脸更加发烫,几乎要滴下血来,赶忙低下头不去看他。 萧墨将剥好的所有的松子一颗不留的给了南宫紫馨,又拿出第二个松果,专心致志的剥了起来,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剥松子更重要一样。 南宫紫馨紧紧攥着那一把松子,眼角的余光偷偷瞟向萧墨,俊雅从容的脸上即使在这样的绝境中仍旧保持着淡然,看不出一丝慌乱,温柔的侧脸比三月的阳光更让人温暖惬意,摇曳的火光让那俊逸无双的脸庞更多了些朦胧的韵味,一双美目自落到他的脸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你们女孩子都是喜欢这般盯着人看的么?”萧墨出声淡淡的问道,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好像自己身边的几个女孩都喜欢盯着自己看,有凤舞c姐姐c纳兰寒韵,自己与常人生得有什么不一样么? “没我”南宫紫馨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了,一时间语无伦次,一咬贝齿,暗暗骂自己不争气,这辈子是没有见过男人吗?每次一见到他都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样,自己好歹是碧游宫第一传人,怎么像寻常人家那些小姑娘一样不知羞耻。 “我们能走出去吗?”南宫紫馨赶紧找了个话题遮掩过去。 萧墨依旧没有抬眼看她,这让她有些失落,山洞里燃烧的松枝不时爆出几点火星,让这个寂静的山洞多了些别的声响,才不至于那么尴尬。 “现在你我身上都有伤,行动迟缓不说还难以抵御寒冷,这冰天雪地若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一到了夜里非冻死不可,我们走出这个洞穴可没那么好的运气能在入夜前找到下一个,所以还是静等人来救我们吧!” 南宫紫馨听到他说暂时离不开这山洞,心里竟然有一瞬的欣喜若狂,要是能和他一辈子这样待在这个山洞里,依偎在火堆旁,他给自己剥松子,自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就是出不去又有什么关系。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南宫紫馨又问道。 “会!”萧墨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你就这么相信有人能找到我们?”南宫紫馨却有些怀疑,在这茫茫雪山里,要想找到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萧墨手里终于停下,那深邃的眸子看着跳动的火焰,浮现一抹温柔的色彩,坚定的说道:“纵是全天下的人都找不到我,但是她,一定会找到!” 此言一出,南宫紫馨心中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酸涩,如同失了全天下一般,在凤舞面前,她南宫紫馨终是一个路人,怪不得那一晚她会露出那般肆无忌惮的笑意,的确,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她争,她也从来不屑于将自己作为对手。 南宫紫馨默默的低下头,手里紧紧的攥着松子,将自己的手掌刺得发疼也浑然不觉,萧墨懒得去管她,仍旧低着头剥松子。 南宫紫馨眼角余光再次落在了萧墨身上,见他只穿了一件薄衫件里衣,身上唯一厚实的一件氅袍却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的酸涩一扫而空,变得暖洋洋的,玉手紧紧的拽着氅袍朝他递过去,蠕动樱唇,轻声说道:“那个要不你披上吧!” 萧墨抬起头,看见她朝自己递过来氅袍,没有伸手去接,南宫紫馨的手就这样僵在空中,气氛有些尴尬,“你自己披上吧,你的伤比我重!” “哦!”南宫紫馨乖乖的点点头,紧紧裹起氅袍,抱起膝盖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眉眼间哪还有往日的清冷孤傲,分明是邻家女孩的羞涩温婉。 火堆里的火焰越来越矮,几近熄灭,整个山洞被一股寒气侵蚀,似乎满山的大雪要将两人冻结,连同火焰一起冰封在这不知名的小山洞里,两个人没有说话,只剩下了松枝“哔哔啵啵”的爆破声,山洞中凝结了一股比寒冷更加可怕的寂静,南宫紫馨有些害怕,抱着膝盖轻声说道: “我的父亲是北燕南宫羽,母亲是碧游宫宫主挽夕遥,二十多年前他们江湖相遇,一见倾心,便许下终生,奈何南宫羽的家族早给他定下婚约,师祖也极力阻止母亲和南宫羽在一起。于是他们一个被带回了碧游宫幽禁个被传唤回北燕履行婚约,南宫羽成亲两年后难解对我母亲的思念之情,私自下中原,我的母亲也结束了幽禁,逃出了碧游宫北上,许是因缘际会,二人在终南山下相遇,结庐为家,准备过一世平平淡淡的日子。” “才过了半个月时光,南宫羽的结发妻子遥辇姽婳便寻来,趁南宫羽外出之际与我母亲相见,极力挑拨,母亲悲愤万分,留书离去,南宫羽回来不见母亲自是焦急不已,但是他的父亲却猝然离世,燕帝十二道金令召他回去继承王位,南宫羽只得离去。那时的母亲已经怀了我,但是那时两大家族极力镇压这个消息,碧游宫各大长老也视之为奇耻大辱,等到我出生后就要将我杀死,恰逢我出生前几日碧游宫老宫主仙逝,宫中忙着料理后事,无暇顾及我,等到后来母亲名正言顺继承碧游宫宫主,她们也不敢再动我。” “但是这十几年来,她从来不承认是我的母亲,我也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娘亲,从小到大她对我极为严厉,没有默出功课她会打我c武功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她会打我c就连言行举止有些许不当她也会打我,单单是打我而已,却从来没有骂过我,许是懒得骂我,直接动手打更为解气吧!这些年她说的话不多,但是大都不离‘世间男子负心薄情’这句话,我也恨过她,为什么她在旁的男人那里受了伤要宣泄到我的身上来,我又有什么错!” “后来我长大了,渐渐明白,她不只是要让我学会更多的东西,更是要将我磨砺成一个冰冷无情的人,免得我走和她一样的路,和她受一样的伤。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些,甚至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么多话,但是对你,我不想隐瞒”南宫紫馨蜷在角落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楚楚可怜,当她静静的说完之后,一双清冷的眼睛里竟然噙满了水雾,下巴紧紧抵住膝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萧墨终于抬起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不免有些触动,这个女孩外表看似刚强原来内心深埋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悲伤,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感觉有些不妥,便缩了回来,看了眼就将燃尽的火堆,拍了拍身上的松果皮,温柔的说道:“我出去捡点柴回来!” 说完朝着洞口爬了出去,南宫紫馨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洞口,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阵孤单恐惧,自己一个人将近二十年,早该习惯了孤单才对,为什么一遇到他,自己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晶莹的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一声声压抑的c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积压了接近二十年的情感,在萧墨离开的刹那不由自主的宣泄了出来,散布在这个寂静的洞穴里,织出一幅黯淡的悲哀,摇曳着的昏暗的火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外面的半截松树被萧墨捡了两次,剩下的已经寥寥无几,大都埋在极深的雪地里,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挖出一尺长的一小截,这次萧墨出去了接近一个时辰都还没有回来,南宫紫馨有些着急了。 难道是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不会的,他不会丢下自己的!是追兵追来了吗?可是外面并没有打斗的声响传来啊!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多想,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洞口。 终于,那道墨色的身影终于出现,那身单薄长衫上竟然结了一层薄冰,就连那发丝上都结着晶莹的冰碴子,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庞此时却冻得青紫,一眼就能看出他浑身竟然冷得微微颤抖,手里抱着一小捆松枝,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后的柴火了,烧完了就再也找不到了,这个山洞又将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冰冷! 南宫紫馨赶忙将身子挪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松枝,指尖触及他的手掌,让南宫紫馨一阵发颤,怎么这么凉,就像洞外的冰雪一样,也不管萧墨同意不同意,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将身上的氅袍脱下,牢牢的将他裹住,折断几根松枝丢进了即将熄灭的火堆里。 萧墨浑身已经冷得没有知觉,哪有力气反抗,渐渐的,眼皮也沉重起来,连眼前摇曳的火光也看不太清了,只有一圈淡淡的光芒在跳动,本来冰冷的身子像是一团火在烤炙一般,热得像是要烧起来,额头上密集的虚汗如同浇了一瓢水一样,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几乎不能呼吸,口中干得发苦,蠕动的喉咙像是针扎一般疼痛难忍,四肢酸痛难忍,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身上虽然裹着厚厚的氅袍,但是仍旧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南宫紫馨看到他这副样子,惊慌失措,玉手往他额头上一探,烫得立即缩了回来,怎么在这个时候发烧了,还烧得这么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浑身哆嗦的萧墨抱在怀里,紧紧地靠近火堆,那灼热的火焰将她的手灼得生疼也不动弹一下,靠在他耳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萧墨,你不要睡,起来和我聊天啊!” “你快醒醒啊,千万不要睡着!” “萧墨,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你快起来啊!” “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 说着说着,竟然像个小女孩一样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一阕往事寄风尘 第六十三章 一阕往事寄风尘 “萧墨,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南宫紫馨抱着萧墨不知说了多少话,不知叫了他多少声,可是都没有回应。 南宫紫馨靠近了他的耳边,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柔声说道:“从我十岁之后起,母亲就要我戴上了面纱遮脸,逼我立下毒誓,世上决不许有男人看到我的脸,除非遇到一个很爱很爱的人,若是在此之前有人见了,要么杀了他要么自杀,现在我为你揭下面纱,你不可负我,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面纱轻轻滑落,露出一张倾尽天下的绝世容颜,姿容如玉c神韵脱俗,那张许久不见天光的秀丽容颜略显苍白,仿佛隐在缥缈的云雾中,看去黯淡而不可捉摸,实非尘世中人,美得不染半点尘埃,令人不敢逼视,苍白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依然美若天仙,只是冷冷的面孔,让人产生一种高贵c素雅的感觉,她此时看向萧墨的眼神有三分娇羞c七分柔情,更显得楚楚动人。 素手一扬,面纱飘落到火堆里,青烟袅袅,化作灰烬,像是烧掉了一段迷茫的过往。 怀抱着萧墨,头枕在他的胸口,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在不安分地挣扎,悠悠睁开美眸,见到怀里的萧墨像是个孩子一样,一张俊逸的脸烧得通红,密布着晶莹的汗滴。 “水”萧墨此时口干舌燥,口中轻声呢喃。 南宫紫馨看他这副模样轻笑出声,那嫣然一笑美得让天上的明月都要黯淡,急忙放下萧墨,爬出山洞想要给萧墨找水,但是却犯了难,身边没有器皿,而且外面又冰天雪地,去哪儿找水呢? 忽然灵机一动,撕下一片裙摆捧了一大捧雪包住,回到萧墨身边,火堆散发出的热气让冰雪融化,水透过布帛滴下来。 南宫紫馨刚想要喂他喝下去,但是转念一想,他现在正病得厉害,怎么能喝这冰冷的雪水,盯着手中的雪看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仰起头,含了一口雪水在口中。 刹那间,一股凉意从口中直下心扉,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一颤,过了一阵子,连她的嘴都冻得麻木了。 她轻轻扶起萧墨的脸,一张绝美的脸变得嫣红,美目缓缓闭上,慢慢地,慢慢地,她俯身,吻上了他苍白皲裂的唇,脸靠的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呼吸变得灼热,唇瓣慢慢贴合在一起,她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脸上泛了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张着,将口中含着的雪水全部度进了萧墨的口中 又撕下一块裙摆,轻轻给他擦拭干净嘴角流出的水,擦干净满脸的汗滴,一双娇羞的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这张俊逸绝伦的脸庞,向来衣来伸手c饭来张口的南宫紫馨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这么细致的照顾一个人。 担心他会受凉,担心他会口渴,担心他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担心他醒来后会离开自己,回到另一个女孩身边。 渴了喝一口雪水,饿了吃几粒松子,短时间内倒也不会死在山洞里,只是松枝却是越来越少,当南宫紫馨将最后一截松枝扔进奄奄一息的火堆里的时候,萧墨仍旧没有醒来,南宫紫馨有些着急了,抱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萧墨自捡柴回来,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仍旧没有醒转的迹象,这可如何是好,水倒是不用担心,松果也还剩下几个,勉强能够支撑几天,但是这火一旦熄灭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又如何能生存下去。 “凤舞是你吗” 南宫紫馨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一声呼唤,揉了揉眼睛,原来是萧墨已然醒转,只是还没有彻底恢复神智,紧闭着双眼轻声呼喊着那个让她听起来极不舒服的名字。 “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她!”南宫紫馨环住萧墨的手轻轻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含嗔带怨,发出一声娇俏的轻哼。 萧墨紧闭了一天一夜的眼睛终于悠悠睁开,朦朦胧胧当中看见了一个倾国绝世的女子紧紧将他抱住,一双亮晶晶的好看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可可以把我松开吗?”萧墨被她这样抱着,难免有些羞赧,赶忙移开了目光,吞吞吐吐的说道。 “哦好的”南宫紫馨急忙松开手,一张绝美的脸庞羞得都快滴下血来。 躺在她腿上的萧墨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好不容易支起来的身子又摔回了南宫紫馨腿上。 南宫紫馨俏脸更加红了,羞恼的瞪了他一眼,紧咬着樱唇不敢看萧墨,伸出手轻轻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边,然后抖开萧墨的氅袍,给他盖上,细心的掖好了边角,自始至终都没敢看他。 然后到洞外包了一包雪,从中取了一捧在火边烤化,一双玉手冻得针扎一般疼痛也浑然不觉,等雪水稍微暖和一点了,才送到萧墨嘴边,萧墨愣住了,几时被人这么喂过水,凤舞虽然潇洒不羁,不拘俗世之礼,但是也没这样喂自己喝过水。 本想拒绝,但是看到南宫紫馨为了给自己弄一点水,一双手冻得通红,本来一大捧水都快要漏光,也不忍心再拂逆她的好意,朝前探了探身子,缓缓张开了嘴。 南宫紫馨双颊发烫,双手有些颤抖,将捧着的仅剩的一点水滑进了萧墨口中,赶忙缩了回来,“你你还要吗?”低着头吞吞吐吐的问道。 “不用了,多谢!”萧墨也不知是大病未愈还是因为太过紧张,一颗心跳得极快。 一口水喝下,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浑身上下也有了些力气。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挨着,谁也不说话,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山洞里那微弱的火光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火快要灭了!”南宫紫馨轻声说道,打破了沉寂。 萧墨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想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现在天刚黑!”南宫紫馨回答道,一张俏脸总算消减去了几分绯红之色。 萧墨眉心浅浅一皱,沉声说道:“我在雪山当中走了一天一夜,然后到这山洞中待了两天两夜,一共是三天三夜。南宫姑娘,麻烦你将我衣袍的下摆撕下一尺,系在洞外,方便寻来的人找到我们,我现在实在是没力气。” 南宫紫馨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样会不会让追杀我们的人发现,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斗不过他们!” 萧墨摇了摇头,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追兵没有带干粮和御寒之物,怎么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寻上三天三夜,而且即便是寻找,他们比我们多走两个日夜的路程,也早该赶到我们前面去了。而找我们的人不一样,他们必须要细致的寻找每一个角落c不放过每一丝蛛丝马迹,而且搜寻的范围也会更广,因此会慢上许多,我亡命奔逃一个日夜的路程,换做他们应该是四倍左右的时间,如果他们方向没有弄错的话,这两日内就会寻到这里!” 南宫紫馨点点头,萧墨大病未愈还能分析得这么头头是道,他的智慧真的不是常人能比的,虽然几次见识过萧墨敏捷的才思,但还是被他深深折服。 小心的撕下萧墨的衣摆,到洞外系上,回到洞里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了暗红的火星,若不是那微弱的光芒,山洞里已经漆黑一片c伸手难见五指。 南宫紫馨赶紧到萧墨身边,紧紧靠着他,即便是碧游宫杰出传人,但是仍旧是个女孩子,在一个冰冷黑暗的环境中也会感到害怕。 “火灭了,到了晚上会很冷,你披上吧!”萧墨抬起酸痛的手臂想要将身上的氅袍脱下来。 南宫紫馨赶紧伸出手将他按住,摇了摇头“你大病未愈,不可以再受凉了!” 萧墨也是一愣,停下了手,犹豫了很久,用蚊蜹般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要不你靠紧一点,会暖和一些” 风华盖代的长安王此生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种话,虽然和凤舞在一起的时候不拘一格,但是那也只是限于凤舞而已。 南宫紫馨心中一甜,身子缓缓朝萧墨靠过去,轻轻掀开了氅袍的一角,自己钻了进去,一件厚实的氅袍盖住了两个人。 两个人紧紧依靠着,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山洞中再次陷入了沉寂,没有了火光,更显得阴森寂寥。 “我们说说话吧!”南宫紫馨几乎带着祈求的声音说道。 “说什么?”萧墨有些为难,他和南宫紫馨谈不上熟识,顶多算是共患难过而已,哪有什么话说。 “说说你的过去吧,我都将我的过去告诉你了!”南宫紫馨轻声说道,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 萧墨抬起头,看着黑沉沉一片的山洞,心里一叹,过去,自己有过去么? “我的母妃叫做叶紫凝!”过了许久,萧墨才沉沉的说出了一句话,像是放下背负了二十年的包袱一般。 南宫紫馨大惊,问道:“是叶家女剑仙?” 萧墨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二十多年前,江湖中有四个超凡出尘的绝代少年,也有两个风华绝代的江湖女侠,一个碧游宫圣女挽夕遥个叶家女剑仙叶紫凝,都是惊艳寰宇的一代侠女,仰慕追随者无数,就如同当今的凤舞c南宫紫馨一般。 叶紫凝于剑道上有着前人望尘莫及的天赋,十岁时就将叶家至高“枯荣剑法”领悟,比起叶家先辈中天赋最为出众的一代剑仙叶青早了两年,十二岁时已经将剑法融会贯通,一人一剑上了家族剑冢,挑战守墓的五大长老。 有江湖野史记载,十二岁的叶紫凝与武功深不可测的五大守墓长老决战一日一夜,竟然不分胜负,任她取走了叶家传世名剑——碧落。说是不分胜负,但是谁都知道是五大长老败了,用磨合多年的剑阵以五敌一不说,他们的对手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细算下来都足够当他们的重孙女,能与年纪加起来接近五百岁的五个绝世高手打平,怎能不让人心惊。 世人皆道叶家中兴有望,而叶紫凝也必将直追先祖叶青,威震江湖一甲子,让日渐式微的叶家剑发扬光大。 而叶紫凝也没有辜负整个江湖的期望,取出碧落剑之后,独自闯荡江湖,南下琼州北至上京,之后的七年几乎走遍了整个天下,剑锋所指,天下英雄皆喋血,不管是年轻一辈的英豪还是老一辈的高手,在碧落剑下绝无取胜的道理。 江湖盛传叶紫凝白衣胜雪,剑如秋水,容颜倾国,剑法盖世,是数百年来江湖天下不可多见的奇女子。 叶紫凝声名如日中天,与那时横空出世的四大少年高手c挽夕遥一起成为江湖中的一段佳话,叶家也引以为傲,前来提亲的武林世家c豪门士族将叶家的门槛都踏破,只是叶紫凝却从未回应过那些前来提亲的仰慕者,眼高于顶如她又如何能将这些凡夫俗子放在眼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余烬已凉 第六十四章 余烬已凉 偏偏天公不作美,既然让叶家生了个女剑仙,却又不知为何出了个“剑圣易水寒”,易水泠霜画影寒,独留暮雪对幽兰。 一个是叶家数百年来的第一人,白衣胜雪女剑仙,一个是手握长剑一路高歌未逢敌手的年轻剑客,同是以“剑”闻名天下,江湖好事之人自是眼巴巴的望着他们之间能有一战,看看到底是剑仙厉害还是剑圣更胜一筹。 只是他们终究没等到那一天,在叶紫凝二十岁生辰那天,叶家广邀江湖豪杰齐聚姑苏,为叶家女剑仙庆贺生辰c择选青年才俊作夫婿,然而就在这一日叶紫凝当着整个江湖的面宣布还剑于剑冢,退出江湖。 此言一出,天下震动,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声名如日中天的女剑仙金盆洗手,是受奸人所迫还是与剑圣比剑失败心灰意冷,无疑人们更愿意相信第二个理由,但是这件事无论是叶紫凝本人还是叶家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多少江湖豪杰仰天长叹,叶紫凝何等风采盖世,却在声名最盛的时候封剑退出江湖,何等可惜,江湖中又少了一个绝世高手。此事受打击最大的还要数叶家,本以为出了个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能让家族在未来一甲子傲立江湖魁首,没想到只给叶家争来了十年荣光便烟消云散。 “我小时候也问过母妃,为什么在声名最盛的时候封剑退隐,难道真的不留恋么?母妃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萧墨神色凝重,充满了内疚与自责,那时的自己以为母妃害怕失败,害怕失去胜利者的荣耀,所以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隐退,这样世人就会只记得她光芒无限的时刻,现在想来是何等的浅薄无知,母妃是天下第一善良无私的人,又怎么会计较这些虚名。 “后来我从父皇那里知道,母妃在长安古战场看到了满地死尸却无能为力,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不能救人于水火之中,深感内疚。大战过后多少百姓军士奄奄一息,明明可以将他们救活,可是母亲却只有一把杀人的剑,只能看着他们饱含痛苦离开人世,这样一身杀人的武功又有何用?还不如学一身医术,悬壶济世!” 南宫紫馨点点头,若有所思,“此事我也听母亲偶然提及,二十多年前她和你的母妃有过数面之缘,同是名满江湖的侠女,自然惺惺相惜,为此事她还去过姑苏三次劝你的母妃,可惜都没能挽回!” “母妃不是叶家正房之子,虽然天赋异禀但是并不被家族待见,时常有正房的奸险小人与她作对为敌,大多数人不满她一介庶出取走家传‘碧落’,若不是一身武功震古烁今,身负中兴叶家的使命,不知多少人要从她手里夺回‘碧落’,置她死地。母妃何等聪明,怎么不知道叶家对她的利用,慢慢地对叶家也就心灰意冷,更坚定了她离开叶家的心。” “母妃要离开叶家,叶家家主及各大长老自然不能同意,因为牵扯了太多利益,母妃只是叶家庶出,无权无势,祖母早逝c祖父也无实权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妃被叶家派高手千里追杀。”萧墨一声叹息,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看到了母妃在那刀光剑影的江湖中颠沛流离,“母妃心地善良,待人谦和有礼,从不与人交恶,行走江湖多年结识江湖好汉无数,他们得知此事纷纷给叶家施压,一日之间姑苏城里聚集了数万江湖豪杰,如若叶家再对母妃穷追不舍,大有群起而上踏平叶家之势!” 南宫紫馨的头慢慢靠上了萧墨的肩膀,萧墨想要将她推开但又感觉不妥,一时手足无措,南宫紫馨说道:“过去二十多年,此事在江湖中仍然津津乐道,当年四大高手和我的母亲c那时还是少林弟子的智善智真c丐帮少帮主骆长风等江湖豪杰都赶往姑苏城,声援你的母亲。那时人魔c刀神两位脾气最是火爆,刀神一刀劈开了叶家中门,人魔将叶家大门前的匾额一掌拍碎c把门前一对一千多斤的石狮子扔到叶家内庭,叶家只能干瞪眼却拿他们几位一点办法没有,真是豪气干云!” 萧墨点点头,万分感慨,当年母亲在江湖中何等受人敬重,听闻她出事,几乎整个江湖都来为她出头,怎么她的儿子偏偏背道而驰,成了与江湖为敌的第一人,也真是讽刺。 “在众位前辈的帮助下,叶家也不敢再为难母妃,但是为了保住面子,要母妃当场自废武功,不得将叶家剑法外传,此生也不得说自己是姑苏叶家人!母妃悲愤之下废去了那身傲视天下群雄的绝世武功,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姑苏,到临安城外结庐隐居,治病救人,在江南盛传美名,人人钦佩,说她做个女医仙更是江湖之幸c苍生之幸!” 说到此处,萧墨脸上也不禁露出了自豪之色,在他心中,母妃自是全天最善良的人,拿得起放得下,人美心善,断无一人可以比拟。 “也就在那时,母妃救下了巡幸江南被前太子派人追杀的父皇,那时候父皇身中二十几刀,更有几处伤及脏腑,母妃在床榻前不眠不休照顾了父皇三日,父皇醒转后见母妃容色倾国,性情贤淑c端庄有礼,对她心生好感。说来也奇怪,整个江湖天下仰慕母妃的少年俊彦能从江南排到塞北,便是当年四大高手中也有三人对我母妃心生爱慕,可是母妃都视若不见,不知她在等着谁父皇在母妃的草庐养伤半月,父皇博学百家c风流倜傥,自是极讨女孩子欢心的!” “那时你的母妃知道你父皇是天潢贵胄c皇帝之子吗?”南宫紫馨问道,但是话一出口不免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不长脑子问出这句话,若是叶紫凝知道,那不成了自己暗讽她是攀附权贵的势利女子了吗,自己真是多嘴。 萧墨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南宫紫馨的话,“当然不知道,母妃只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相处十余日对父皇说不上喜欢,只是有了一种对寻常男子不同的情愫而已。父皇离开时牵着母妃的手说道:‘你若想兼济天下,我便打下一个太平盛世给你;你若想平平淡淡终此一生,我也可以为了你放弃王权富贵,伴你结庐为家!’” 萧墨说到此处言语已经有些苦涩,“母妃当时也是傻,一个男子都说出了这等话,还看不出他的心意么?可是母妃偏偏不懂,或许是不愿意去懂,只当父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而已。半年之后,先帝驾崩,太子‘不孝不悌,结党营私,谋害先帝’,褫夺太子尊位,流放边塞,六皇子萧祯即位,大赦天下独不赦太子。新帝登基第二天,临安城外十里锦铺,香花漫道,一直到母妃草庐外,父皇鲜衣怒马,以皇后之礼迎母妃入宫!” “母妃被不明不白的带入皇宫,加封‘懿贵妃’,父皇对她极尽恩宠,后宫三千尽失颜色,但是母妃仍旧不为所动,一心念着临安城外的草庐心念着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如此过了两个月,父皇再也无法忍受,借着酒性将母妃后来便有了我姐姐,母妃本来恨极了父皇,但是有了骨肉之后对父皇的憎恶之心也消减了不少,加上父皇对她百般宠爱,便是一块石头也能被一颗真心焐热了,母妃也渐渐接受了父皇,姐姐出生后不久就怀上了我!” “父皇不知道的是,单纯善良的母妃如何能在后宫这样一个勾心斗角c肮脏不堪的地方生活下去,母妃本是一介白身,在偌大的皇宫中无权无势,但是她独得皇上宠爱,以百姓的身份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这是几千年来不曾有过的,如何能不招人记恨!” “母妃是很疼我和姐姐的,不管受了多少委屈,总是把她所有的笑毫无保留的给我们,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没有生在帝王家,我们一家四口像是寻常百姓一样,粗茶淡饭,日出而作c日入而息是不是也挺好的!” 萧墨说到此处忽然停下了,触及了内心最为哀伤的记忆,尘封多年,今天却亲手揭开了已经结痂的疤痕,疼得撕心裂肺,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在我四岁那年,父皇带母妃外出狩猎,遭遇刺客,母妃为救父皇,被一刀划伤脸颊,绝世容留下瑕疵。父皇大怒,下令彻查此案,原来是太子余党暗中勾结宫廷内侍谋划的一起刺杀,牵扯出数万人,全部凌迟处死,母妃得知此事后几次去向父皇求情,可是都被拒绝。” “母妃自废武功后身体本就不如从前,生下姐姐和我之后更是恶疾缠身,此番遇刺加重了病情,再加上父皇不听劝阻杀了两万多人,母妃忧愤成疾卧床不起。宫廷大小御医都束手无策,父皇一怒之下不知杀掉了多少御医,闹得人心惶惶,母亲本就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哪能没数,只是医者行医一世,救得了世人却不能自医。” 萧墨紧紧攥起了自己的拳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那是他的噩梦,做了十几年的噩梦,不是不愿忘记,而是一闭上眼就会情不自禁的浮现。 “那一晚母妃在病榻上拉着我和姐姐的手,哭着对我们说‘从今以后要做一个善良的人,永远不要伤害爱你们的人,更不要怨恨你们的父皇,作为皇帝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作为父亲他能做的已经够多!母妃真的很舍不得你们,但是为了你们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母妃却是不得不离开你们’当时的我才五岁,姐姐也不满七岁,哪里知道这是母妃母妃给我们最后的嘱托,第二天天亮,伺候母妃的小玉姑姑哭着对我们说母妃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墨抬头望着黑沉沉的石洞,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南宫紫馨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靠在他耳边像是哄小孩一样,轻声安慰,“没事的,都过去了,没事的” 最后一点火星终于熄灭,山洞陷入了黑暗,寒冷像是洪水猛兽,朝他们咆哮着扑过来,就连带着余温的灰烬也很快变得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人心未冷 第六十五章 人心未冷 “后来从后宫的太监宫女那儿知道,母妃其实是自杀的,服下了她自己入宫后不久就制成的黯然销一魂毒,她为自己准备了七年,只是为了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服下它。母妃去世后父皇悲痛欲绝,整整三个月不问朝政,一年之后母妃忌日,父皇带着我和姐姐到母妃坟前祭拜,那天父皇喝了很多酒,这是我此生第一次见到父皇哭,第一次见到那个杀伐果决c冷血无情的帝王哭得那么凄凉无助,也是唯一一次!” “隐约听见他说,‘紫凝,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人,却也是最蠢的女人,朕在乎的又岂是你的那一张脸,你将朕看得也忒薄情了,七年相伴,到了最后竟然要你拿性命来求朕最后一件事么?只要你说,朕什么都可以给你,纵使坐拥万里河山,此后无你共享,朕又要之何用?朕知道你的心愿是天下太平c百姓安康,朕会穷毕生之力给你一个繁荣盛世,朕若完成不了,便交由墨儿来完成,这也是朕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那些伤你的人,朕一个都没放过,你在怨朕太过心狠吧?你这个单纯善良的傻丫头,你不知道朕其实是个很小气的人吗?从来都容不得你受一点委屈。紫凝,朕时常在想,将你接入皇宫是不是太自私了,若是没有将你接来,你还是临安城外那个悬壶济世的医仙,受天下万民景仰,仍旧仍旧好好的活着’” 萧墨记得,那一天父皇在母妃坟前待了很久,一直自顾自的说话,随侍太监劝了好久都不肯离开,最后回宫禀报,皇后带领文武百官亲自来到坟前跪求,皇帝才不得已离开,之后的十几年,父皇一有闲暇,都会到母妃的坟前,一坐就是一天,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母妃她永远不知道,女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得体懂事,那就是她不爱那个男人的时候,否则定然会日夜粘腻着那个男人,不舍得丝毫的背离,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奋不顾身为父皇挡下刺客容颜尽毁的时候,她已经爱上父皇了。她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她知道在波诡云谲的后宫,一旦她失宠,那我和姐姐就会活得比畜生还不如,于是她选择了死亡,她要让父皇带着对她的愧疚好好对待我和姐姐,这样她的死才有价值。” “母妃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活着,从来没想过自己,到了最后她一无所有之时,也把一条性命都留给了我和姐姐,其实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只要母妃能回来。母妃不知道,其实她自以为的对我们的爱,其实是对我们三个人一辈子的伤害,有时候,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南宫紫馨紧紧握住了萧墨的手,感觉得到他冰冷的手在颤抖,“有我在呢,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萧墨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南宫紫馨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默默低下了头。 萧墨继续说道:“其实几乎整个江湖都很好奇,我年纪轻轻怎么会江湖中绝大部分武林绝学,这些武功一部分是父皇派人去江湖搜罗来的,另一部分却来自一个疯子” “人魔龙若辰?”南宫紫馨轻声问道,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但是还是想听到萧墨亲口承认。 萧墨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人魔与四大高手其余三人不同,他出身低微,十岁前只能靠给一个三流门派做奴仆为生,由于天赋异禀,平日里耳濡目染竟然也打下深厚的武学根基,后来不堪其辱流落江湖,四处拜师学艺,也学得一些粗浅的功夫。 并非池中物的龙若辰不堪局限于此,于是偷师百家,刚开始只是偷学一些江湖中下门派的武功,谁也没有在意,但是到了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江湖名门大派武学典籍频频失窃,江湖甚至传闻搜罗百家经典的少林藏经阁也被这个嗜武成痴的狂人“光顾”过。 人魔在十年内博学江湖各个门派的武功,并将其融会贯通,自创一门独步天下的玄妙武功——“逍遥游”,此名本取自道家先祖庄周一篇散文,人魔创这门武功的初衷也是想集百家之长于一身,生而为鲲c化而为鹏,逍遥天地,再无枷锁可束缚,正如《逍遥游》所言:“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由一而衍生万物,而逍遥游追本溯源,以天下武功还溯本源,还原为“一”,自成一派,逍遥游既成,如混沌初开,衍生阴阳万物,周而复始c生生不息,与人交手过招顷刻间攫取对手招式精要法门为己所用,至于其中瑕疵破绽也尽数得知,武功一日千里,一跃成为当年四大少年高手之一。 而龙若辰偷学百家这本就是武林禁忌,武功路数外泄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而且他又横杀天下各路豪杰,只为得到他们成名绝技为己用,闹得天怒人怨,于是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高手聚集到一起,号称“屠龙会”,于雁荡山下,围剿龙若辰。 那一战比起萧墨君山之战更为凶险,萧墨那时还有死门七十二卫拼死救援c江湖豪杰也要忌惮萧墨的身份c顾忌那可以倾覆天下的帝师,但是龙若辰不同,他无依无靠,更没有亲朋故旧,除了死战没有半分退路可言。 那一日成了江湖的一个噩梦,二十年来江湖再无惊艳出尘的青年高手在江湖出现与那一战也有莫大关系,龙若辰以一己之力横击数百武林高手,愈战愈勇。 本以为数百江湖高手杀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武学后辈绰绰有余,但是谁曾想雁荡山下群雄陈尸,除了少数几人得以逃脱,其余人全部命丧龙若辰之手,江湖从此出现断层,二十年间再无惊艳绝伦的高手出现,直到近几年江湖六大派才有杰出传人走出江湖。 “人魔”这个名号也由那日起响彻江湖,生而为人c堕而为魔,从此横行天下真的做到了“逍遥游”三字,所到之处无人敢当,不知多少江湖门派将自己的祖传秘籍双手奉上,不敢有半分悖逆之色,江湖天下提及人魔姓名便是婴孩也不敢夜啼。 只是这般风采盖世的人物却于十五年前凭空消失,若不是搅起过漫天风云,给整个江湖留下不可磨灭的噩梦,倒真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世间痴儿男女为情所困,即使人魔也没能逃脱情之一字,也许常人认为他和母妃之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但是于他而言却成了一种生不如死的毒药。母妃怀上姐姐后不久他就得到消息,只身一人闯入了十万禁军镇守的金陵皇城。人魔两字不只是世人风评,他的确当得起这两字,千军万马之中胜似闲庭满步,十万大军竟然没有挡住一个江湖草莽,他到了母妃面前只问了一句‘你过得可还好?若是不好,我便去杀了那皇帝,带你离开!’”萧墨虽然言语当中波澜不惊,但是任谁都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凶险万分。 “母妃心善,从不肯让他人因自己而受伤,她知道,若是自己说一句过得不好,他真的会去杀了父皇,十万大军在他面前不过就是稻草人而已,没有谁能挡得住匹夫一怒!而父皇若是有闪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天下必将动荡不宁,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c苦不堪言;而龙若辰也会被举国通缉c追杀,接下来的半生会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母妃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龙大哥,这里锦衣玉食,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日子,怎么能说不好呢?你快些离开吧,寻个真心喜欢的人,不要再等我了,不值得的!’” “龙若辰是极听我母妃话的,只留下一句‘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要是为了你,便是杀尽天下人都值得,而我也有喜欢的人,不必再去找了!’谁料母妃却唤住了他,不知是为了自己心安还是换龙若辰一份心安,说出了改变我这一生的一句话,‘有朝一日我若遭遇不测,护我孩儿一世平安,紫凝在此谢过!’说完便长长一拜,这是母妃此生以来行过的唯一一次大礼,龙若辰没有回头,只是如来时一般,穿过十万禁军,孑然而去,无人可挡!” 而当时的叶紫凝又何尝不知道龙若辰口中那个“喜欢的人”说的正是她,但是命数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又如何能改变。 “他第二次到皇宫,是母妃去世的一个月后,比起上次的意气风发,更显得苍老了许多,像是被抽离了魂灵一般,他站在父皇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其实比起父皇的伤心难受,他只多不少,到了这时候父皇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了,只想着就这样被他一掌打死也好,就能和母妃黄泉之下再见了!只是他却没有动手,只是淡淡的问道,‘害死紫凝的那些人还活着吗?’父皇回答,‘九族之内尽皆凌迟!’龙若辰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她的子嗣呢?’。” “听到这句话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君临天下的父皇,自己的妻子儿女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刨根问底,这要传出去,不管真相如何,大华的皇帝在世人口中不成了这天下头一号王八了吗?皇家底蕴又岂是寻常人能想象的,龙若辰虽说有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人首级的功夫,但是要想在金陵皇城取走皇帝的性命却也是不易的,单说大内总管董清平,世人皆道他只是伺候父皇日常起居的一个老太监而已,可是却没几个人知道他一身童子功已经有数十年火候,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便是本王拼尽全力也难说能伤得了他。” 萧墨此时已经辨不清是悲是喜,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是龙若辰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黯然说道:‘我答应过她,护她子嗣一世平安!’父皇大怒,拂袖说道:‘朕的孩儿还用得着旁人来守护么?’谁知龙若辰说道:‘我没有你们那么多的心思,接下来我要做的这事儿应该很会很让你满意!’看着父皇面不改色的模样,龙若辰冷冷说道:‘紫凝不在了,我这一身武功也没了要守护的人,至于她要我守护她的子嗣一世平安,一来我没有这耐性,二来料定他们的父亲也不会愿意看见我,倒不如将我的武功直接传给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朱门岂知冻死骨 第六十六章 朱门岂知冻死骨 萧墨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氅袍,面前的火堆熄灭之后山洞里的温度急剧下降,便是萧墨南宫紫馨这般高深的内力也冷得瑟瑟发抖,一旦失去了火源,在山洞里或是在冰天雪地里是没什么分别的,也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萧墨继续说道:“父皇倒是没有龙若辰想象中的那般欣喜,要知道人魔的武功在当世可谓超凡入圣,能得他指点一二,便是一块朽木也能生出花来,多少人为了能得他一句提点不惜万金,但是他何屑于一眼相加。如今他主动要求传授我们姐弟俩武艺,父皇却是忧心忡忡,要说他没有心动,那自是不可能的,只是让一个倾慕自己亡妻的男人来传授自己孩儿武艺,怎么说都有些接受不了。” “龙若辰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见父皇迟疑不决,冷冷道:‘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等你深思熟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不答应我便杀了她的孩儿,再自绝于她墓前,也算是完成了对她的承诺!’父皇怒发冲冠,脸都气得发青发紫,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江湖草莽,实在没有办法。他要是真想杀了我们姐弟俩,除非将我们关在十八层天牢底层,再加派数万精兵猛将死守,不然这皇城里倒还真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地方,他若下了必死之心要杀一个人,这世间是没有人能拦住的!” “父皇终是点了头,当人魔见到我们姐弟的时候,也是一惊,因为我俩和母妃长得实在太像了,一眉一眼似一张脸描摹下来的一般。他最终选择了我,不仅是因为我习武的根骨比姐姐好上一些,更是人魔希望与母妃一般温婉美丽的姐姐能一生一世平安幸福,不被刀兵鲜血污了那纯洁无邪的灵魂。在之后的十年,龙若辰将他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我,不过他性格怪癖,每日只传授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却不知所踪,就连父皇派皇城司专门查探都寻不见半丝消息,而人魔传授我武艺这件事也被父皇视为禁忌,禁止提起,因此天下知之甚少,而他在传授完我武艺之后也失去了消息,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南宫紫馨听他说完,早已惊讶万分,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让人唏嘘不已,她无法想象萧墨是有多坚强,才能将这么一段痛彻心扉的往事说得这么平常,也渐渐明白,原来他眉眼深处的那一抹忧伤是独自舔舐了二十年的伤口。 山洞中的火灰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变得如雪一般苍白冰冷,黑暗c寒冷像是两只大手,将两人紧紧攥住,勒得人几乎难以呼吸,洞外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氅袍,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难熬。 山中无岁月,在这样的黑暗寒冷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天黑还是天明,本来病体未愈的萧墨此时更加虚弱了,眼皮沉重得不住的往下掉,南宫紫馨此时也昏昏沉沉,紧紧抱着萧墨的一条胳膊,就想这样睡过去。 身边的萧墨身子越来越重,赶忙在自己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强打起了几分精神,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轻声呼唤道:“萧墨,你不要睡,起来陪我说话,你不要睡啊!” “好说说什么!”萧墨头重脚轻,苍白的嘴唇艰难的蠕动着,说出了低不可闻的几个字。 南宫紫馨欣喜若狂,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至少萧墨还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要不然在这寂静的黑暗中,她真的会发疯,“随便说什么都行,只要你不睡觉,陪着我就好!恩天下百姓都说你是为民做好事的好官,你就说说你为官任上的事吧!” 萧墨一双眼睛仍旧忍不住闭上,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浑身经络关节像是拿醋泡过一样酸软,使不出一丝力气,嘶哑着针扎一般疼痛的嗓子轻声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些枯燥繁琐的事儿罢了,你不会喜欢听的!” “不嘛,你讲给我听!”南宫紫馨倒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一样,摇着萧墨的胳膊,一张绝美的脸贴在萧墨的胸口,她的呼吸伴着他的心跳,仿佛融为了一体。 萧墨没办法躲开,更没有力气将她推开,只得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就给你讲讲我十八岁那年去益州赈灾的事情吧!” 用尽全身的力气挪了挪身子,将脸贴在他身上的南宫紫馨也明白了他的告诫,失落的移开了身子,只是一双手仍旧紧紧牵着他的胳膊,害怕他突然离开。 “我十八岁那年七月,益州天降大雨,一连月余不见晴日,江水泛滥不可收拾,堤坝拦不住呼啸奔腾的洪水,被摧得粉碎,洪水从沸腾上游直倾而下,汹涌澎湃,在两一岸肆掠,几乎一夜之间周遭上百个村镇被淹没摧毁,便是一些小城的城墙都被摧垮,一时间数百万难民居无定所,每日单是病死c饿死的人都数以万计,递到金陵的表章每日都有十大筐,我不顾父皇的反对,请命前往益州赈灾!” 说道此处,萧墨轻轻咳嗽了几声,南宫紫馨急忙拍打他的后背,让他缓过气来,他继续说道:“才到黔州c恭州地界上,流民就已经随处可见,面黄肌瘦c奄奄一息,其状惨不可言。你见过易子而食吗?你见过啃树皮c吃草根吗?你或许听过,那不过是闲暇时的几句口舌,你或许在书中见过那寥寥几字,但是我却是真真切切的见过。真到了饿得快死的时候,哪管什么草根树皮,便是地上的泥土,只要能活命,都会跪下去啃。那是在益州郊外的一个小村庄,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被他的父母当做食物和另一个孩子交换,当我见到那锅里浮动的肉时,若不是身边官员侍卫劝住,甚至要上前一剑杀了那吃婴孩肉的畜生!后来这种事见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在灾荒的年头里,那些灾民已经不是人,而是行尸走肉c是畜生,只要能活下来,他们可以吃草根c吃泥土c吃树皮,至于人么?煮熟了也不过是锅里的一团肉而已,和猪狗畜生的肉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于他们而言自是不能再好的食物了!” 听到这里,南宫紫馨已经毛骨悚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温文尔雅c俊逸如仙的长安王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未满三朝的婴孩煮熟了也不过是锅里的一团肉么?南宫紫馨只是想想都胃里翻腾不已。 “听一个领路老主簿说,就在我到的前几日,有几个灾民为了争一块树皮,大打出手,甚至当场打死了一个人,那人的尸体竟然被一群人争抢一空,到了那种时候便是官府也没有力气来管这一条人命的事儿了,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大老爷,那些自诩清高的清流名士,只在家中捧经书,口中高呼仁义道德c兼济天下,衣食无忧的他们却哪里知道,在他们那扇朱门之外有多少饿殍c路边有多少冻死骨,这般读书确实不是读书,只是在读无礼无仁无义的无字天书罢了。” 萧墨说完这句话,沉默了许久,像是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直到南宫紫馨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那隐隐的疼痛才让他从那地狱一般凄惨的回忆中走出来,灾荒之年的人间哪里是人间,便是见过地狱的佛陀菩萨都会流泪吧! “那个老主簿或许已经去世了,但是我仍然记得途中闲谈时他说起过的一件小事,那是在梓州,有一户穷苦人家,家中有四个子女,最大的七岁,最小的仍在襁褓中,床榻上有患病的老母,那家的妻子也是身体孱弱多病,一年之中牙缝里挤出的八九成的银两要花在看病吃药上,丈夫守着那几亩薄薄的耕地,用血汗换来的粮食有大半要落入地主员外的手里。四个子女总共只有一身缝补了几十遍的衣裳,只能轮换着穿着出门,一年三百六十日,一家老少倒有三百日是野菜粗粮度日,苦不堪言。说是有一年腊月,那家的丈夫好不容易省出几文银子,在市上买了一块极低劣的下水肉,这种肉在富贵人家便是拿来喂狗狗或许都不愿意吃,而在他们眼里却是珍羞美味。他将肉挂在灶头,想着大年夜给家里人沾沾荤腥,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发现被老鼠给偷着吃完了。” 萧墨顿了顿艰难的抬起手,捂住嘴轻咳了两声,牵动肺腑,疼得撕心裂肺,倒吸一口冷气,全身都变得冰冷,似乎连血液也被冻结,“不真正处在那种境地,又怎么体会得到其中的绝望与悲哀!” “那后来呢?那一户人家后来怎么样了?”南宫紫馨没有听到萧墨接着说下去,出言问道。 萧墨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那丈夫呆坐在灶前,盯着那拴肉的绳扣看了很久,回到屋里,亲手掐死了自己四个熟睡的孩儿,放火将那家徒四壁的破屋点燃,自己抱着一家人坐在火海中了结了这一生!” “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忍饥挨饿了,一家人也能永远在一起了!”南宫紫馨哽咽着说道,与萧墨在一起的这几天她几乎说完了前半生没有说过的话,也了解到了这个男人不为人知的哀伤,一颗心已经牢牢系在他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在那次涝灾里,数以百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前后死亡人数更是高达数十万,我曾经在益州城外一处方圆十几丈的土丘上就见到了一百二十多具尸体,他们为了躲避洪水爬到了土丘上,但是洪水数日不退,他们被活活饿死c病死,其中还有一个出生弥月的孩子。” “而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天灾过后,益州一带大小官员一个个赚得脑满肠肥,家里银子都多得堆不下,可即便是我父皇也拿这群贪官污吏没有办法!”萧墨说道此处,微不可闻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也有说不出的无奈,“贪官”从来都是历朝历代当权者恨之入骨却又禁止不绝的,就像是扎在命门的一根毒刺,不拔会疼c会腐烂,拔了却是会死。 “贪官是杀不绝的,大华的子民有千万户,不是靠父皇去管,也不是靠我去管,靠的是那些大大小小官员,只有喂饱了他们,他们才肯去办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而大华成千上万的官员,又有几个手上是干净没有一点油腥的,要是彻查下去,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出手,牵扯出来的动辄就是数百人,而那些空缺出来的官位又一时拿什么去填补,如今大华三冗成灾,看似国泰民安其实外强中干,若是不加紧变革图强,不亡于外敌倒先消于内患了,若是一百个官员里有一个清正廉明的,便可护佑一方州郡百姓安居乐业。” 墨此番话说得心酸,在南宫紫馨听来却是无奈,一直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活得自在如意,要是没有和萧墨在这雪山当中的共患难,哪里知道其中有这么多酸楚无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再见已是江湖 第六十七章 再见已是江湖 萧墨嘴角扬了扬,冷冷的说道:“什么王霸义利,不过是上位者炫耀的口舌罢了,百姓真正要什么,那些身居高位的官老爷又知道么?是那圣贤书上所写的c遥不可期的天下大同?还是史书上所载的虚无缥缈的路不拾遗c夜不闭户?你说那些整日嚷嚷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自诩清正廉洁的官员,是哪门子的官员?只知吟诵风花雪月,高呼仁义道德,全天下都在叫好,便是真的好了?读书万卷,无书不读无经不解,不知朱门外有冻死骨,便是道德圣人了?” “在益州的时候,在一个赈灾的粥厂见到一个小官员,别的粥厂都是拿白米熬粥,每日只有三十桶粥,眨眼就被灾民一抢而空,而那个粥厂却有一百桶粥,我有些纳闷,同样多的粮食,为什么他熬出来的却比旁人多了三倍。” 南宫紫馨疑惑的轻声问道:“是他的粥比别人的稀吗?” 萧墨摇摇头,“相比之下他的粥比别家还要稠不少!”南宫紫馨更加疑惑了,萧墨继续说道,“他身为粥厂管事,难免假公济私,因贪墨了粮食,为了补上缺漏就在一斤白米中掺两斤米糠c麦麸c树皮等畜生才吃的粗粮!” 南宫紫馨皱了皱眉头,有些恼怒,紧咬贝齿骂道,“灾荒之年果然贼人当道,百姓饿死街头他竟然拿救命的粮食中饱私囊,用喂畜生的粮食给灾民吃,这种人真该杀!” 萧墨一声叹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失望,若是凤舞在此,肯定会懂他的,“为什么世人都只看到他往赈灾白米里加粗粮,看到他贪赃枉法,却看不到他用同样的粮食救了三倍的人?灾民和畜生有什么区别?若非要说,灾民比畜生更加卑贱!只要能活下去,别说吃畜生吃的粗粮,就算给他们一块生满蛆的腐肉,他们也会捏着鼻子当做山珍海味吃下去。最后我赏了他,拔擢他做益州提举常平公事,主管一州仓储钱粮,许多人认为我识人不明c奸佞不分,而我也懒得去和他们解释!” 南宫紫馨不说话了,惭愧得无以复加,世间的对与错哪是几句话就能评判得清楚的,自己终究不是最懂他的那个人啊! 官场一道,就真的是贪官杀头c清官拔擢的道理?若是一个清官庸庸碌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一个贪官却有经世济国的才干,将一个州府管理得井井有条,你若是当权者你会重用谁?一个王朝要想繁荣兴盛,总得要些能干实事的人来治理,而不是一群清高自负的庸碌书生。 雪,纷纷扬扬,寂静空旷的雪原,浮生万千,尽皆湮没在这凄凉的落雪之中,在这苍白的季节,轮回着未央的寒楚。 流年岸边,冬月的梅花雪,倾弯了岁月的眉梢,沐浴了岁月的菲然,千回百转之后,这场隔世离空的相遇,便遗落在凛凛的冬月。 这世间的美好,原本就有定数,梅花和雪相拥的霎那,也寂寞,也淡薄,也无奈,也黯然,但更多的是惊喜彼此没有错过的相遇;似欢欣,似惊讶,似惊鸿艳影的绝唱,似缠一绵悱恻的瞬间永恒,似刻骨铭心的一次不经意的相逢 萧墨再也打不起说话的精神,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任南宫紫馨怎么摇晃呼唤也无法抬起那沉重得似灌了铅的眼皮,南宫紫馨经过这几日的折腾,也疲惫不堪,刺骨的寒意像是一张大网,逃不开躲不掉 山洞,静悄悄的,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只剩下了冰冷和黑暗! 算上萧墨被乌藏国师c苏华严等人追杀的那一天一夜,他到云中雪山已经整整五天了,凤舞带着人也寻了整整五天,不眠不休的五天,每过一刻她心中就多一分不安。 敢追杀萧墨的人武功必然出类拔萃,就算他能逃脱也会身受重伤,在这冰天雪地里不说没有疗伤的药,就连干粮也不曾带得一点,要怎么熬过这寒风刺骨的五个日夜! “姑娘,我们已经找了整整五天了,可是仍旧没有殿下的影子,殿下是不是已经摆脱追兵出了雪山,或是或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领兵的将军叫做冯哲,世代居住在塞北云中山麓,对这一带的山势地形最是熟悉,他若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凤舞手中那张云中山的山势地形图便是冯哲的父祖几辈人翻山越岭画出来的。 一千多人在大雪山中搜寻了五天,就差没把整座山翻过来,可是仍旧没有发现长安王殿下的半丝踪迹,这不禁让他多了些不祥的预感。 而带出来的一千多士兵虽然是精锐,但是在冰天雪地里熬了五天也成了强弩之末,个个无精打采,有不少人早昏倒在雪地里,差人送了出去。 凤舞一张绝美的脸也布满了疲惫之色,眼圈都有些发黑,一双浅蓝色的眸子杂着淡淡的血丝,双手和嘴唇被冻得青紫,一身雪白的长裙沾染了不少冰碴子,再没往日的空灵出尘。 她像是没有听到冯哲说话一样,唤过了不远处同样疲惫万分的惊鸿,问道:“附近的山洞石窟都找过了吗?” 惊鸿强打起精神,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按照地图上标注的都一一找过了,只是有六个山洞却是没有发现,不知道是地图标注有误还是大雪封山让山洞坍塌了!” 凤舞浅蓝色的眸子凝起几分疑惑之色,抬起冻得青紫的冰冷的手揉了揉漂亮的鼻子,沉声说道:“作这张地形图的人心思细腻,如此规模宏大的一张图比对到山势中偏差不过一丈,是断然不会出现标注有误这种错误的。不管怎样,找到标注这六个山洞的地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六个山洞找出来!” “是!” 惊鸿对于凤舞的话不敢有丝毫怀疑,当即唤过六十个士兵,分作六队分头去寻找,其余人仍按原计划搜寻。 冯哲心中一叹,这姑娘年纪轻轻却是待长安王殿下情深义重,长安王日后可莫要辜负人家才是啊! 想到这里,不禁自嘲一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长安王说不定已经 此念一起,赶紧打消这个念头,虽然这里的每个人,包括凤姑娘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情,但是心中估计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在这苍茫的雪山里,没有食物c没有火源,要想活过五天五夜,说出去任谁都会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大雪茫茫,这六个山洞极为分散,又藏在了大雪中,寻找起来殊为不易,又找了整整一天,终于在第六天天黑之前接近了最后一个山洞。 包括凤舞c惊鸿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悬着一颗心,要是这最后一个山洞里再没有,那又该怎么办 “你个混蛋,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啊!这次算我输了好不好”凤舞心中默默的说道,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害怕最后一个山洞也和之前搜过的无数山洞一样,到那时又该怎么办,是放弃?还是继续寻找,将这一千多人也一起葬送在这大雪山里为他陪葬么? 她不敢去想,借着朦胧的天光朝前望去,忽然眼前一亮,一抹玄墨映入了浅蓝色的眸子,虽然被大雪掩埋了大半,但是那在寒风中飘摇的一根墨色的布条却是惹眼无比。 发了疯似的朝前奔去,像是掉入大海的人浮沉了几个日夜,看到了身前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欣喜如狂! 将布条紧紧攥在手里,眼眶刹那间变得通红,眼泪差点没忍住夺眶而出,在雪山六天,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一抹色彩,这也是她最熟悉的色彩,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 惊鸿和冯哲也带着人到了凤舞身后,见到了凤舞激动的神色,再看她手中的布条,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还不曾落地又陷入了隐隐的担忧,就算长安王殿下在面前的山洞中,过了六天,还 凤舞紧紧的攥着布条,几乎要将它揉进血肉里,她不敢进山洞,怕看到最不愿看到的景象,更不敢离开,怕错过了她的全天下。 惊鸿长叹一声,打量着眼前的巨石,哪里不明白该面对的迟早是要面对的,一摆手,让士兵搬开眼前的巨石。 几十个士兵齐齐上前,花了半炷香的功夫,终于缓缓移开了这块巨大的石头,藏在背后的黑黢黢的石洞渐渐展露出来,几乎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山洞,生怕错过了什么。 凤舞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刺进了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也浑然不觉,将那根黑色的布条染满了鲜血。 一抹墨色氅袍映入眼帘,凤舞差点惊呼出声,刚想冲上前一把抱起那个挂念了六个日夜的人,忽然另一个人影也落入她浅蓝色的眸子里,紧紧依偎,两颗头靠在一起,亲密无间。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雪地里,用力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肯定是幻觉,但是那靠在一起的两人分明那么真实的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曾经那么希望看到的人,现在却是从未有过的想从眼前抹去,她认出了那个抱着他的人,是那一夜对她“宣战”的那个女孩,此刻她已经摘下了面纱,单是看侧脸就已经绝色倾城,不似凡尘尤一物。 她脸上的坚定自信是那么的熟悉,那不正是自己以往在他身边的样子吗?一样的无所畏惧,一样的骄傲自信,萧墨的身边不是没有过其他女孩,甚至可以说不计其数,但是凤舞从来没有担心过,那些人也从来没有让凤舞感到过威胁,于她而言,她们不过是他身边匆匆的过客,萧墨永远都不会去多看一眼。 唯独她,带着凤舞一样的神情靠在萧墨的身边,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向全天下炫耀,萧墨是我的 其实自己又是他的谁呢?就连心痛都成了只能一个人承担的秘密! 凤舞自嘲的笑了笑,手中紧握的布条不经意从指间滑落,她也没想着再捡起,脸颊上忽然感觉到一阵微热的液体滑过,木然的伸手抹去,却又是刺骨的冰凉。 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凤舞转身离开,只传来一句让人悲哀到心碎的话。 “凤姑娘!” 惊鸿一声呼喊没有让凤舞回头,他也不敢耽搁,九爷虽然被找到,但是却生死未卜,容不得一刻耽搁,至于凤姑娘那里日后自有解释的机会。 赶紧跑进山洞,看到了紧靠在萧墨身上的绝美女孩,一声叹息,想要将她推开,但是她的手却紧紧的挽住了萧墨的手臂,惊鸿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她松开,一搭萧墨脉门,只剩下了微弱到几乎停滞的跳动,一张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若游丝般的气息几乎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断。 惊鸿一把将萧墨抱起,斜眼一瞟倒在山洞角落的南宫紫馨,对士兵冷冷说道:“将她也带上吧!” 话音一落,运转起轻功如飞一般离开,身体里的真气也源源不断涌进萧墨的身体,护住那微弱的心跳。 雪山依旧苍茫一片,银装素裹,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淡淡的哀伤呼啸而过,相遇是江湖,再相见,仍旧是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韶华易倾覆 第六十九章 韶华易倾覆 在洛阳东南面上,雄峙着一座大岳——嵩山,《诗经》有“嵩高惟岳,峻极于天”的名句,嵩山是古京师洛阳东方的重要屏障,素为京畿之地,也是天下禅宗圣地。 少林寺西侧一里许的五乳一峰下,陈列着数百座佛塔,是少林历代高僧的圆寂之地,比起远处藏在深山中的那蔚为壮观c光彩夺目的一座座殿宇c大庙,这里无疑显得庄重了许多,林立的佛塔一派幽静c肃穆气氛,近旁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 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枯瘦僧人拿著一把扫帚,穿梭在塔林当中,弓着佝偻的身子,仔细打扫着满地的落叶,手中的扫帚也不知用了多久,扫帚苗都掉得差不多了,快秃成一根棍子。 这老僧人年事已高,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微驼的脊背更显得他弱不禁风,也不知是扫了多少年的落叶,看了多少年的塔林,每到一座佛塔前,总要停下脚步,抬起头盯着佛塔看好一阵子,念一声“阿弥陀佛”,这才挥动手里的扫帚,仿佛看了几十年都不曾看腻一般。 此时一个年轻的白衣僧人也拿着扫帚走进了塔林,明眸皓齿c眉清目秀,乌黑的瞳仁不管什么时候都亮亮的,目光柔和,总带着善意。 他也不和老僧说话,兀自打扫起来,与老僧一般,每到一座佛塔前都会停下脚步,念一声佛号,然后才开始打扫,几百座佛塔两人约莫扫了三个时辰才打扫完。 老僧放下扫帚,走到一座佛塔下闭目念经,像是没有看到这个年轻僧人一样,这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年轻僧人没有说一句话,找了个紧邻老僧的佛塔,盘膝坐下,也跟着念起经来。 冷风吹过,无数离枝黄叶纷纷扬扬飘落尘埃,空中弥漫着萧瑟的寒意,刚刚扫干净的塔林又落上了无数的叶儿。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花开是禅,叶落也是禅,生是禅,死也是禅 老僧念诵完了经文,缓缓睁开了古井无波的眸子,看着昏昏沉沉的远方,等到身边的年轻僧人也念完了,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次回来比往日多了三分烟火气,不错不错” “多谢师叔祖!”年轻僧人转过半边身子,双手合十,朝老僧施了一礼。 “当今天下虽说是百家争鸣,但是大体来说还是儒道释三教执天下牛耳,儒家主张入世,不得兼济天下也要独善其身,佛家c道家主张出世,道家崇尚清静无为,佛家信因果循环,说殊途同归也好c万法同宗也罢,根源终究是一样的。既未入世又怎么谈得上出世?若是死守深山念一辈子经,念出个菩提正果又如何?终是死经,没有一丝人情味儿,没有一丝烟火气,如何普渡众生,不和寺里石雕泥塑的菩萨佛祖一样,是一堆死物,和脚下踩的泥土石头又有什么区别?” 老僧目光空灵,遥望远方,不悲不喜,仿佛已经与这数百佛塔融为一体,要是有其他少林弟子在此,听他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不说逐出佛门,少说也要呵斥教训一顿的,但是那年轻僧人却是深表赞同。 “多谢师叔祖释疑解惑!”年轻僧人第二次行礼道谢,可是老僧依旧盯着远方,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次回来你的身上不仅多了些烟火气,似乎还多了些红尘气,是么?”老僧不急不缓,淡淡的问道。 年轻僧人一怔,一张俊俏淡然的脸没来由的一红,赶紧低头忏悔,“小僧禅心不坚,动了妄念,还请师叔祖责罚!” 老僧对于他的坦率承认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动怒,第一次转过头,一双空明的眼睛看着这个年轻的和尚,似乎在努力从他身上找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你能渡她成佛吗?” 年轻和尚摇了摇头。 “她能渡你成人吗?” 年轻和尚愣住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佛说:五蕴六毒是妄,将因果都念作业障。这世间,但凡是你能放下的,都是你从未拾起的,有时候放不下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僧明白了!”年轻僧人敛去了脸上的羞赧疑惑,像是移去了一座大山般轻松自在。 “深山不知年岁,江湖中又是怎样一番光景了?”老僧不再于这个问题上执着。 年轻僧人将近日江湖中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老僧静静的聆听,不发一言。 等到年轻僧人说完,他才缓缓说道:“老僧前二十年由武入禅,中二十年却又由禅还武,后半生妄图将禅与武揉为一身,奈何堪了四十年都堪不破。长安王c帝师c武林盟少主c碧游宫传人c钟家刀客c叶家剑仙c丐帮丐侠c唐门传人原来江湖中出了这么多了不起的小家伙!” 老僧的脸上露出了几丝得意的神色,似乎一念之间回到了风华正茂的年岁,指点江山c挥斥方遒,但是终究是老了,行将就木,有时候竟然都分不清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或许自己真的是活得太久了,久到当年认识自己的人都不在了,哪怕是仇人都找不到一个,久到再也没有人能记起自己了。 老僧看着天上黑云压顶,狂风四作,身边的落叶像是被一只大手捞起,漫天飞舞,但是无论叶儿怎么肆虐,总是近不了这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的身。 “天要变了啊!当年那个弹指杀百万的帝师终究是放不下那段过往,用二十年布了一个局,赌上大华王朝三百年气运,以天地为枰,以苍生为棋,真是好大的一个手笔。慧能,你能否在这局棋中成为一个重要的棋子c占据一席之地,老僧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到。” 老僧一声叹息,武功臻至化境又如何,终究是人,道家修仙c佛家成佛c儒家尊圣,有了这些个名号便真能不死不朽了么?少则五六十年,多则八九十年,谁又躲得过? 古往今来多少功盖寰宇c横扫八荒六合的帝王不惜倾国之力寻求一个长生之法而不得,而这些江湖中恃勇斗狠的匹夫又凭什么能万古不朽。 仙?谁又见过! 佛?世人遭逢苦难之时可见一个菩萨罗汉下来普渡众生! 圣?倒是有不少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高座朝堂,但是又有几个能想天下之所想,急天下之所急! “师叔祖,这局棋他是和谁在下呢?”年轻僧人问道。 老僧目光凝滞了。 是啊!他是和谁在下呢? 和京城那位么?可是二十年前他已经赢了啊! 和整个江湖么?可是曾经天下摆在他面前都不愿意去看一眼啊,要这个江湖又有什么意思! 而其余的人虽不乏惊才绝艳的盖世人杰,可是要作为他的对手,终究是欠了些火候啊! “许是和自己吧!”老僧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服自己,能说服那个人,“永远不要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一旦到了那个位置,身边就再没有一个人了,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该是何等寂寞啊!” “便是赢了又能如何呢?”年轻僧人又问道。 “赢了,或许就放下了吧!”老僧活了太多年,见了太多人和事,天下气运聚了又散c散了又聚,二十年前是那个人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格局,断了大华百年积淀下来的气运,若不是九州龙气连绵不衰,大华差点就亡国了,“谁言匹夫一怒不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当年发生了什么?”年轻僧人这次发问比起前两次少了些许兴致,仿佛那老僧答或是不答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妨碍,在世人眼中最关心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倒变得无足轻重了。 “当年啊”老僧仰起头看着天上翻滚的乌云,一声叹息,当年,虽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是动辄就是二十年啊,二十年,多少生老病死,多少世事浮沉,红颜白发云泥改,何异桑田移碧海。 “那时候北燕联合西夏c吐蕃诸部起百万大军东进,攻陷雍凉十二州,大华先帝七入深山请帝师出关,那时孤星寒红颜在侧,哪有出仕之心?当年他与师兄交厚,曾带那女子上少林拜谒,老僧也曾见过一面,他那红颜知己只是个江南水乡的寻常女子,虽说不得丑陋但也决计当不起倾国之色四字,只能算是中人之姿,老僧与师兄虽说是方外之人,但是初见之下也觉与帝师万般不配。” 说到此处,老僧脸上尽是羞愧懊恼之色,重重一声叹息。 “言谈之下才知那女子腹中之才含潘度陆,莫说女子,便是世间男子能比过她的也绝不过一手之数。她学问渊博庞杂,融会贯通,辞采蔚然,不管是正统经义道德文章还是那些被误解的旁门左道与奇巧淫技,都涉猎颇深,尤其是这堪舆,曾著有《九州龙脉集校注》与《风水堪舆草章》,精妙入微,通篇无一字故作晦涩艰深,便是乡间老妪都能通读领会,两本书以‘青莲先生’之名遍传于世,世人皆道这‘青莲先生’是一个研读经史的老学究,却没想到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端的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老僧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大华先帝七请帝师出山而不可得,江山危如累卵,不得不行些‘歪门邪道’,私下找到那女子,陈说利害。那女子却也深明大义,知道长安一破,百万铁骑直入中原,到时国将不国,千万百姓血流成河,狼烟席卷天下,哪得方寸安宁净土!”老僧脸上不禁浮现出钦佩之色,一介女流都能通晓大义,不输须眉,却有那么多七尺男儿卖国求荣,岂不汗颜? “那女子知道他的脾气执拗得很,言语劝说断然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于是就孤身西去,想以自己逼帝师出山,端的是天下第一勇女子!”年轻僧人有些惊讶,自己这位师叔祖活了七八十年,什么样的绝代人物没有见过,倒还没见他如何高看过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女子西出长安,落入敌军手中,他们探听得这是帝师的红颜知己,想以此作为要挟,纵然不能让帝师倒戈相助,也能让他自缚手脚,不至于相助大华。”老僧苦涩一笑,苍老的脸上多出了不属于出家人的豪迈,连那双眼睛也绽放出了灿烂的光彩,“那女子不愧为女中豪杰,绝代巾帼,身处百万大军的敌营中,丝毫不惧,痛斥敌酋,陈说敌军十条恶行,振聋发聩,惊动天下,让无数男儿羞愧汗颜。” “江山如画,自古多少英雄豪杰竞相折腰,哪怕是她说得遍地生花,唾手可得的江山霸业又岂是几句口舌所能放下的。后世史书记载,盛元十六年夏六月十六日,北燕起百万联军东进,兵临长安,孤陈氏单骑入敌营,口诛笔伐势压大军百万,卒,追封一品贞烈护国夫人!” “他明知道这是她的计谋,却甘愿往火坑里跳,若能护她一世安好,情愿负了江湖天下,弃了黎民苍生,此后千夫所指,又有何惧!关于那女子的死史书语焉不详,只有当时少数几人知道,敌军恼羞成怒,将她投入军妓营,那女子清高自傲岂能受辱,以血为墨c以指为笔c以裙为纸,写下千字《敌营寄君誓死帖》,字字珠玑c铁画银钩,催人泪下,然后自裁于辕门之前!”老僧仰天长叹,一叹世间从此少了一个奇女子,二叹帝师一怒杀敌百万,上干天和,造下无边杀业。 “那夜帝师孤身入敌营,孤傲冰冷的眼睛像是墨玉一般闪烁起摄人心魂的光芒,深暗的眼底充满了肃杀,周身的冰冷气息中散发着无上的帝王之威,人们到此刻才看清,这才是真正的帝师,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不只是世间传言。长安城外,他摆下三万六千罗天凶冥十杀阵,长安城头,他抱着一身白衣,亲眼见大阵将三十万敌军绞成肉泥,在之后的十年,余下的五十万人相继在惊恐中离世,一己之力杀八十万人,从此天下惊惧。” 老僧虽然说得平淡,但是谁人又想像不出那一夜的凶残肃杀,帝师一怒生杀三十万大军,又岂是尸骨成山c流血漂橹所能形容的。 “阿弥陀佛!”年轻僧人双手合十,不知是为那死去的八十万人颂念,还是为那因天下苍生而死的女子颂念。 千秋功名c江山社稷,在他的眼中不过一现昙花,若是能换回她,帝师会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将山河万里染血也在所不惜,可惜她永远的睡去了,再也回不来。 清风湿润,茶烟轻扬,重温旧梦,故人已去! 寒风依旧,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盘膝坐在佛塔下,仿佛化成了数百佛塔当中的一座,来于佛,归于禅! 三千世界,何处觅真佛?无边苦海,难得登彼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氤氲菡萏香 第七十章 氤氲菡萏香 长安王宫沉渊阁里,一身素雅白衣的游龙正埋头处理着大小公文,惊鸿游龙,一文一武,本是孪生两兄弟,性格却迥然不同,萧墨不在金陵时就由游龙代为处理宫中诸多繁杂的事务。 一个黑衣劲装侍卫疾步走到案牍前,顾不得施礼,急切的禀奏道:“游龙大人,皇宫里的探子传来加急密函,若华公主被太子的人带到慈庆宫去了!” 游龙本以为只是些琐碎的小事,但是话音还没落下,眉心紧紧锁了起来,手中的朱砂笔管便停住了,一滴血红的朱砂滴在了公文上,触目惊心。 拂案而起,冷冷问道:“去了多少时辰了?” “一炷香!” “九爷还有多久到金陵?”游龙一边问着,一边疾步朝内阁走去,身上蒸腾起凛凛杀气。 那侍卫小跑着跟上,急忙回奏道:“算行程,还要两个时辰才进城!” “派人通知九爷,再点齐王宫三十暗卫随我去慈庆宫!”游龙顺手拿下壁上的长剑,头也不回的出了沉渊阁,带齐三十个王宫高手朝慈庆宫赶去。 长安王有生死门一百零八人,生门三十六主情报c死门七十二主杀伐,除此之外还有略低一等的暗卫五十人,比起生死门无论是身手还是智计都输了一个档次。 大华明令禁止豢养私兵,但是长安王深得皇帝宠爱,知道此事的人大都是手眼通天的聪明人,谁敢挑这个天下第一号大权臣的刺,便是报到皇帝耳中,到底是谁倒霉也还两说,但是萧墨也不敢太过分,这一百五十多人已经是极致,再多些皇帝那里面上也挂不住。 青天白日的光景,游龙带着三十骑横穿金陵,赶赴太子居住的慈庆宫,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人认出领头的是长安王宫的第一谋士游龙,疑惑不已,纷纷猜测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一介儒生提剑出宫。 一身拖地粉红罗纱裙的若华公主萧涵在慈庆宫管事太监的带领下朝正宫走去,身上披着的那一身淡粉色的氅袍衬得她像是一朵开在冬日的荷花,亭亭如玉,道路两旁的枯树叶落,蜇虫入洞,一阵冷风吹过,萧涵裙裾微微飘起,纤柔秀美,莫可比拟。 太子萧瀚和太子妃陆芊语早已含着笑意等候,萧瀚的眼睛里竟隐隐绽出痴迷猥一亵的光彩来,还不等萧涵进门,他就摆了摆手让管事太监退下,自己亲自迎了出去。 陆芊语眉心浅皱,浮现出一缕嫌恶之色,强打起几分笑意,也迎了上去,萧瀚朝着萧涵拱手笑道:“有些日子不见皇妹,愚兄甚是想念啊!” 萧涵本就是知书达礼的温婉性子,盈盈一拜,朝太子施了个万福,樱唇微启,柔声说道:“太子政务繁忙,小妹不好前来叨扰,失礼之处还请海量宽宥!” 太子脸上噙着笑意,就要上去牵萧涵的皓腕,萧涵赶忙躲开两步,怯生生的低下头去,更看得太子口干舌燥,陆芊语斜斜剜了太子一眼,他被这一眼吓得不轻,赶忙收拢心神,将萧涵迎进大堂,分宾主坐定,当即就有婢女奉上香茶。 萧涵并没有多看桌上的青花彩釉茶碗,而是急切的问道:“听传信的小太监说太子得知了萧墨的消息,小妹不揣冒昧前来府上拜谒,还请太子告知舍弟消息,免得小妹挂念!” 萧涵身在九重深宫,对于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最是挂念的还要数那个不省心的弟弟,自打母妃过世,她这个姐姐就像是母亲一样担负起照顾弟弟的重任,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名满天下的长安王,可是在萧涵心里他仍旧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深宫寂寞,萧涵三天两头的派身边的宫女出去探听长安王的消息,当得知萧墨在边关写下的《陈情》与《破阵》之后,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日日捧着看了又看,恨不得从字里读出个人来,可没等高兴多久,又听到宫里的宫女太监议论萧墨被北燕国师带高手追杀,遁入雪山数日,生死不知。 一听到这消息,急得萧涵一连几夜没睡着,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到边关去,拧起这不让人省心的孩子的耳朵好好骂一顿,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真到了他身边,怕是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心疼得不得了。 日日朝宫女太监打听消息,可是都知之不详,而皇帝这几日也忙得焦头烂额,萧涵几次前去询问,皇帝只推说萧墨一切安好,让她宽心,而她又如何宽得下心。 今日太子派下一个小太监,说是慈庆宫派去北边办事的虞侯今日回府,带回了北边的一些消息,要她亲自去慈庆宫一趟,当面陈说,萧涵心急如焚,哪想得许多,也没带婢女,孤身一人就到了慈庆宫。 太子哪里有什么虞侯从北边回来,不过是找个由头骗萧涵过来罢了,他所知的也比萧涵多不了多少,见她发问,一时语塞,急得抓耳挠腮,连连给身边的陆芊语使眼色,要她帮忙应付。 陆芊语冷哼一声,满脸的鄙夷,更不多看这个脓包太子一眼,素手轻轻端起茶碗,狐媚的眼睛慵懒地扫过萧涵,故意放缓了语调,说道:“若华公主何必心急呢?既然请你过来自然是有万分要紧的事情,且请尝尝武夷山那边新送来的极品大红袍,喝了茶我们慢慢谈!” 萧涵心急如焚,哪禁得住她这么慢条斯理的性子,不安地搓着裙角,恨不得冲过去抓住太子两人一股脑问个明白,“太子妃就不要卖关子了,萧墨这孩子自小就不让人省心,哪次出去不带一身伤回来,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操碎了心,还请告诉我萧墨的情况,是好是坏让我心里也有个数!” “唉”陆芊语幽幽一叹,妩媚的脸上挂了一层愁容,萧涵一看到这副神情,心里登时凉了一半,焦急的看着陆芊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长安王也是可怜,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着了身边人的道。一直跟在长安王身边的那个白衣女子凤舞,公主还记得吧?” “凤舞她怎么了?”萧涵疑惑的问道,这时候说起凤舞干嘛,难道她也被困在了雪山里? “唉”陆芊语又是一声叹息,浅蹙的眉头风情万种,便是女人家看了都会心神荡漾,但是萧涵此时哪有闲情去关心这些,“那贱女人与北燕的乌藏国师勾结,假传消息说云中山营寨被攻占,带着长安王跳入了早设好的圈套里,长安王被逼无奈才退入大雪山,一连十来天没个消息,你说说都是血肉之躯,在这大冬天碰一下凉水都得浑身发抖,在冰天雪地里,缺衣少食的,怎么挨得过啊!” 说完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陆芊语此番言语也算计得恰到好处,这番说辞不论真伪都是出自那个子虚乌有的虞侯,便是日后被戳穿,也可以说是自己听信了那虞侯的假话,自己只是识人不明而已,不用担什么罪过。 再者便是给凤舞泼了一身脏水,不管今后萧墨或者凤舞怎么解释,二人一同入云中山军营是真,只有萧墨一人被追杀困在大雪山也是真,任她怎么解释,这位公主心里多少会留下些许芥蒂。 便是公主真的信极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充其量打消她是北燕奸细这个想法,但至少会觉得这个女子只可同富贵不可同患难,在危急关头丢下长安王自己走了。 最后还添油加醋的说长安王在雪山被困十余日没有消息,若说前面的话是引子,那这最后几句便是猛药,若华公主素来疼爱长安王,小时候萧墨练功习武擦破一块皮也会自个儿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如今在雪山里十多天生死未卜这得有多心疼可想而知。 话音一落,萧涵一下站了起来,将手边的茶盏打翻,滚一烫的茶水泼了一身也浑然不觉,太子心疼得皱了皱眉,不过有陆芊语在一旁也不好多说什么。 “凤舞怎么会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那个虞侯在哪儿,我要亲自问问他!”萧涵的脚下已经有些虚浮,若不是强行稳住,早跌了下去,听到这话兀自觉得不可思议。 陆芊语放下手里的茶盏,扭一动着曼妙的腰肢上去将萧涵轻轻扶住,叹了口气说道:“那虞侯做事精细,才回来不久又有一桩要紧的差事交与他了,现在怕是出了城。公主须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女人是什么身份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当年她师傅的红颜知己死在长安,这虽然不是先帝直接害死,但是也有莫大的关联,帝师一脉行事随心所欲,当年一人之力杀死数十万大军的事情想必公主也有耳闻,现在他派下弟子暗施美人计也犹未可知,毕竟长安王武功智计盖世无双,若是不花一番心思,哪伤得了长安王。公主且请想想,那女人与王爷一起去了雪山,到了为何只有王爷被困雪山,而她却毫发无损,事发以后又不知所踪。若不是心虚,她干什么要在这紧要的关头离开?可怜长安王,英雄一世,却被奸险小人陷害,雪山天寒地冻,又没个果腹取暖的物事儿,这可怎么活啊,便是想想都让人心肝儿刀绞般疼呢!” “萧墨在边关浴血对敌,披肝沥胆,同是大华子民,不懂得奋力对外也就罢了,还暗地里捅刀子,真是真是”萧涵平日里温文淑雅,连重话也不曾说过半句,此时虽然愤懑难当,但是却想不出一句粗话来咒骂。 陆芊语听她说话,渐渐眼带梨花,晶莹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看得萧涵不由得不信,一双粉拳紧紧的攥起,眼眶变得通红,没想到凤舞心机竟是如此深沉,要是萧墨有个好歹,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公主请宽心,长安王吉人天相,自不会着了那贱女人的道,本宫与太子从此也与那女人不共戴天,但有她的半点消息,一定不会轻饶她!”陆芊语扶着萧涵在椅子上坐下,出言宽慰,萧涵这才慢慢缓过神来,渐渐止住了不住下坠的泪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一剑九百生灭 第七十二章 一剑九百生灭 话音不及落下,手中长槊就朝着游龙眉心刺下去,眼看着就要脑浆飞溅,这时一道锐利到极致的黑影似闪电一般撕裂天穹,就连夏侯华泽手中的长槊都是一顿,身子竟然僵住了,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袭掠至眼前。 夏侯华泽一条长槊威震陇右,死在他手里的高手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彻骨胆寒c未战先怯,何时在旁人面前战栗过。 但是今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可怖威压,就像是山林中的一只兔子撞见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连双腿都在颤抖,手里的长槊都快脱手落下,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正缠斗在一起的二百多侍卫暗卫也齐刷刷的停下了手,眼睛不约而同望向了黑影袭来的方向。 那黑影在夏侯华泽面前骤然停下,还来不及让人喘口气,抬起一脚踢在夏侯华泽的胸口。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慈庆宫前久久回荡,每个人的心里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一时失神,紧接着便看到夏侯华泽那高瘦的身子笔直飞了出去,砸在慈庆宫牌匾上。 众人目瞪口呆,嘴里几乎都能塞下一个拳头,然后便见到夏侯华泽和那慈庆宫匾额同时落下,“哗”的一声,牌匾断成两截砸在夏侯华泽身上。 只见夏侯华泽“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也不管身上还压着慈庆宫牌匾,挣扎着就要往宫里爬去,此时的他哪顾得上什么立功报恩,要是能从那个魔头手里活下来那便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奈何他身受重伤,那一两百斤的匾额压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泰山加身,不能往前移动分毫,十根手指妄图插进身下的大理石板里,插得十指出血也不能插进分毫,双手血肉模糊兀自不知,仍旧在地上抓着,哪怕是一条缝隙也好,他都会死死抠住,像是一个幽魂想要逃离地狱,让人触目惊心。 但是现在让这两百多人双腿发软的不是那牌匾下的夏侯华泽,反而是他身上那块断掉的牌匾,沥金粉底,“慈庆宫”三字以纯金描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世人皆知慈庆宫是本朝历代太子的居所,这块匾额是大华太祖亲自题写,加盖大华国玺,后又有数位太子登基之后缅怀旧殿,多次加盖玺印c御笔题字,当年大华迁都南下,先皇亲自下旨一定要带上这块东宫牌匾,历时百年,在这块牌匾之后走出的皇帝也有近十位,平日里便是远远瞻仰都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如今却将之一脚踢断,这无疑是将天捅了个窟窿。 这块牌匾的分量已经不是言语能形容的,隐隐已经成了历代先皇的象征,无形之中有大华历代先主庇佑,其背后牵扯的各方势力数不胜数,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动慈庆宫,现在一脚踢断“慈庆宫”牌匾,谁能想象得出此人的罪过,就算是杀头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而现在众人终于看清了那个飞身而来的人影,他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泛着幽幽光华,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一身玄墨的衣袍无风自舞,潇洒无双。 “‘区区一介亲王’?本王倒不知是谁这么大口气,便是你家主子出来也不敢这么说话,既然你家太子没有教会你什么叫做尊卑有别,那本王今日便代他教教你!” 萧墨不愠不火,将刚才夏侯华泽教训游龙的话原封不动的回敬了过去,弯腰拿过游龙手中的长剑,缓缓朝夏侯华泽走去,每走一步夏侯华泽就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惊恐莫名。 “九爷九爷小人满嘴喷粪,不知好歹,还请九爷高抬贵手饶小人一条狗命吧!”夏侯华泽竟然吓得哭出了声,全然没有刚才一代高手的风范,只恨身上压着数百斤的匾额不能动弹,不然早已匍匐跪到了长安王面前。 “方才你可不是这种态度呢?” 萧墨脚下并没有丝毫缓滞,手提三尺青锋慢慢走过去,身后的两百多人呆若木鸡,也微微释然,当今天下也只有这位爷敢这么肆无忌惮,可是这么一番闹腾,便是他背后有皇帝撑腰,又能全身而退么? 要知道这里可是慈庆宫,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而他一脚踢断了大华传承百年的东宫牌匾,说是把天捅了个窟窿都算是轻的。 “萧墨,你你不能乱来!这这儿可是太子太子,你”夏侯华泽毕竟是个软骨头,自入了慈庆宫养尊处优惯了,自以为这里就是一个安乐窝,当今天下谁敢来这里闹事,平日里挂着“客卿”的名号,但是却从没有出手的机会,早已经丢了往日在江湖的豪迈气概,见求萧墨没用,没奈何只得搬出太子的名号来,希望能吓退眼前这个煞星。 要他和萧墨正面交手?笑话,君山一战过后,还有几个不怕死的敢和这位爷交手,是自以为比得过那一百多个殒命剑下的高手了么?能在整个江湖的围困下杀掉一百多个高手,就是夏侯华泽再练十辈子的武功也未必及得上! 萧墨已经到了夏侯华泽面前,长剑斜指,剑尖就落在他的眼前,夏侯华泽的眼皮不住跳动,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一咬牙闭上了那双布满惊恐的眼睛。 萧墨一声冷笑,剑终是没落到夏侯华泽身上,不过夏侯华泽感到身上一阵刺痛,浑身骨头都像是要被寸寸碾碎,原来是萧墨踏上了那块压在身上的牌匾,脚下使出了“千斤坠”功法,刚刚他踩在游龙身上的那一脚被萧墨十倍讨了回来。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了半个慈庆宫,夏侯华泽竟然痛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墨嘴角微微一勾,手提长剑继续往前走,两个守宫太监大惊失色,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慈庆宫中门紧紧关上,两扇朱漆合页大门一旦闭紧,抵得上城门的牢不可破,寻常武夫便是有千斤之力,轻易之间也是打不开的。 萧墨脚下没有停滞,手中长剑缓缓抬起。 “九爷三思啊!” 身后的游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五脏六腑像是刀绞一般疼痛,只得咬着牙对着萧墨背影高呼道。 一个稍具规模的府邸,正门都会分为中门c侧门两种门,仆婢进出不得走正门自不必多说,寻常客人或是府中不得势的偏房都只能从侧门出入,只有正房主人或是贵客临门才开中门,大开中门迎客不仅仅是对客人的尊敬,更是一个家族底蕴和脸面的体现。 要是萧墨这一剑斩下,固然能将慈庆宫中门劈开,可这一剑同时劈开的还有太子的脸面,从而牵扯出的人不知多少,金陵城或者说是整个大华天下都将不得安宁。 游龙如何不知萧墨今日已经闯下滔天大祸,提剑入东宫c踢断“慈庆宫”牌匾,若是一剑劈开慈庆宫门,将要掀起的滔天巨浪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便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若是皇上要杀我,之前的罪行已经够本王死十次,若是皇上不杀本王,再便是一剑将金陵斩成两半又如何?死一次与死一百次,于本王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萧墨背对着游龙,在长剑挥出的刹那沉沉说道:“金陵这潭水安静太久了,若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水淘一淘,水下的淤泥会发臭的,总得有人甘愿湿了衣裳去清理干净吧!” 一剑既出,似江河倒卷c席掠九天,面前一尺二寸厚的朱漆大门在这一剑面前比一张薄纸还不如,只听“哗”的一声,大门竟然被劈开,两扇各有千斤重的门竟然飞了出去。 “轰!” 宫门之后是一条宽阔敞亮的大道,道旁是几棵百年老松,约莫有一人环抱粗细,两扇门板竟然分别将两株松树拦腰折断,老树轰然倒下,压垮了旁边的回廊,两扇门板去势不减,直插进了正宫大门前的大理石台阶前。 两块门板笔直而立插进坚一硬无比的大理石地,竟然像是凭空开了一扇门一般,正宫里的三人听见动静,早被内庭侍卫高手保护起来,哪敢外出探视。 一个老叟缓缓从后堂行至太子身边,沉声说道:“请太子移驾金华堂,免得刺客伤了殿下!” 太子闻听得宫门的动静,早吓得双腿发软,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场,早寻个犄角钻进去了,此时见到那个老叟,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哭诉道:“风大侠赶紧救救本宫吧!” 那个老叟并没有多看太子一眼,丝毫没有尊卑有别的意思,不耐烦的挣脱了他的手,冷冷说道:“殿下放心,外面都交给老夫了,倒想看看是哪个这么不长眼,敢来东宫搅闹!” 四五个内庭侍卫搀扶着萧涵和太子夫妇急急往金华堂赶去,太子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双翅膀,太吓人了,慈庆宫门口那一扇千斤重的门板像是纸片一般飞了出来,就这么笔直插在正宫门外,以往这种事别说见过,就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陆芊语走在最后,回头朝宫外看了一眼,眉心一皱,也不知是忧虑还是惋惜,轻轻一叹,跟上了身前那个让她厌恶万分的脓包太子。 老叟是慈庆宫首席客卿,性格孤僻,脾气也是出奇的古怪,平日里就算是太子爷轻易也差遣不动他,他比夏侯华泽入慈庆宫晚,却一跃成了首席客卿,压在了夏侯华泽头上,夏侯华泽自然是不肯服气的。 提着长槊去这老叟的别苑寻他的晦气,太子府的厮仆大都翘首以待,想看看这初来乍到的怪老头是怎么被夏侯华泽扫地出门的,但是那天却见到了这个一槊镇阳关的高手从别苑里被扔了出来。 那天夏侯华泽躺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像是拿别苑里住着一个魔鬼一样,捡起地上的长槊头也不回的跑了 ,宫里的厮仆侍卫惊得目瞪口呆,那老头当真有这么厉害,竟然打得夏侯华泽落荒而逃。 夏侯华泽的武功在江湖中那可是响透半边天,到了慈庆宫做了客卿之后,上上下下自然也是服气的,本以为只要他一出手就能让这个老头服服帖帖,但是没想到却像是扔鸡仔一样直接从别苑被扔了出来,说出去简直能惊掉一地下巴,不过慈庆宫的人倒也懂事,没人出去乱嚼舌根,但是对那个来历不明的怪老头却是有多远便躲多远,就是太子见了也得礼敬三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一眼河山皆入画 第七十四章 一眼河山皆入画 真气激荡,地上铺陈的大理石板像是纸片一般被掀起,砸在慈庆宫的窗户门扇上,眨眼间便是千万个窟窿,宁折不屈的苍松被摧得七倒八歪,整个慈庆宫狼藉一片。 一剑挥出,森寒凛冽的气息席卷长空,就连宫门外的两百多侍卫也不禁倒退数步,浑身发抖。 不归客双手挥动,似鸿雁北去,声声哀鸣催人泪下,让人跟着悲伤起来。 二人的剑意登至绝顶,像是到了那冰雪万古不化的雪山,让人的血液c骨髓都跟着被冻结,寻常的高手莫说到了这个剑气纵横的圈子,便是在十丈之外驻足观看,也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锐利的寒意。 剑虽然是冰冷的,但只有绝世高手的剑才能让这股寒意席卷天地,仿佛九霄之上那最为炽热的太阳都能冻结。 剑本是没有情感的,也只有剑神的剑意才能让人萌生出时光飞逝c鸿雁北去南归的悲哀,让人意志崩溃,忍不住痛哭流涕。 眨眼间,萧墨已经出了八剑,不归客也接下了八剑,长剑铮铮而鸣,直贯双耳,眼前的老人双眉紧锁。 因为萧墨已经出了第九剑,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他为什么会笑,为什么他连一丝凝重之色都没有,是自信能一剑登仙或是一心求死?不归客更愿意相信第一个理由,难道自己这个剑神在他面前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么? 在这一剑当中,竟然依稀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两个绝世人杰的影子,手握画影,不可一世的剑圣,兰烬落,屏上暗红蕉;还有那个白衣如雪的仙子,长剑飞虹,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身上怎么会同时出现了那两个人的影子,那么熟悉,却又好像截然不同。 一眼河山皆入画! 摒弃了那些繁复的剑招,一剑前刺,却无懈可击,无论怎么迎接或是闪避,这一剑仿佛都可以接下,一剑已出,哪有不饮血而归的道理。 不归客一声叹息,仿佛跨越远古洪荒而来,剑光从他的袖口激射而出,一把三尺长的精钢软剑握在了他的手中,这一刻他像是回到了盛年,一剑在手,天下谁人不臣服。 春风草又生! 不归剑法的精意,我花开后百花杀,一剑出万剑归墟,待得万物凋零,我自随风而归。 天光,像是被这笼罩天地的剑气给遮掩了,没有人能形容得出两人的剑。 是快么?却好像过了几百年还没有落到对方的身上;是慢么?一眨眼的功夫似乎就能横穿三千里而去。 不归客今日重握不归剑在手,剑意臻至绝巅,与长安王倾力一搏,注定名垂青史,至于他反复无常c食言而肥,这事倒没多少人在意了。 像是一阵清风吹过,不归客手中的软剑没来由的颤抖起来,像是一介草民见到皇帝,被天子威压所迫,不由自主的颤抖。 不归剑一往无前,他自信自己的“春风草又生”可以破尽除了那两个人以外所有人的剑法。 但是这阵风,却是怎么也躲不开,那一剑分明那么近,不归客却看不真切了,只能隐隐看到他嘴角浅浅的勾起,是嘲讽么?是啊,当年自己败给了他,放话江湖,此生不再用剑,可是今日却当着他的面重新拿起了不归剑,何等讽刺! 那阵风越来越强烈,不归剑都快要脱手而出,可是四下里沙石不动,分明一丝风也没有啊,那手握长剑的少年,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放眼自己的万里河山,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风终于停下,而那长剑却不知何时停在了不归客眉心,那双空明萧肃的眼睛又归于暗淡,萧墨玄衣轻轻舞动。 又起风了,原来这才是风啊! 不归客伸出没握剑的手,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没有握在手中。 “好!好!好!” 不归客仰天大笑,慈庆宫一片寂静,静得只听得见不归客的笑声,满地的沙石终于开始随着风缓缓的滚动,仿佛跨越千古而来的幽幽一叹! “这招叫什么?” “一眼河山皆入画!”萧墨淡淡的回答。 “凭此一剑,剑道万古可长明!”不归客脸上没有沮丧,而是欣慰,看着眼前的少年c眼前的剑,笑道,“死于此剑之下,不枉人间走一遭!” 萧墨收回了手中的长剑,一代剑神竟然往旁让开了一步,仅是这一步,表明他真的败了,心服口服,江湖一代剑神更替,前路悠悠,再无不归客,萧墨没有多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叶紫凝是我母妃,剑圣也曾教过我几手兰烬落!” 背对着不归客,萧墨脚下顿了顿,静静说道。 “多谢长安王!” 不归客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是真真切切的在笑,愉悦满足,像是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举起手中的不归剑,让那三尺软剑吻上了自己的脖颈,嫣红的血像是冬日里盛开的花,一朵c两朵开满了金陵,开满了天下! 我们总是站在原地,等风起,随风走,像是随风的旅人。可是,风停的时候我们应该往哪儿去?我们想往哪儿去?不追逐风的时候,都在想着什么呢 长安王知道他心中所想,不想让他带着疑惑离开,这世间能在自己那一剑当中看出易水寒和叶紫凝二人影子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他有资格知道。 此等胸怀境界已经不是不归客所能比的。 一代剑神就此陨落,江湖野史对这一战大肆渲染,将两人的剑说成了神仙,一剑光寒耀九州,罡气冲霄射斗牛;一剑既出,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皆立,两个绝世剑神差点将金陵城都给掀翻了去。 长安王的是非功过自不必去说,这一身武功,当得起“天下一品”四个字。 金华堂里,十多个顶尖护卫死死的护住身后的太子三人,看着前方手握长剑缓缓走来的黑衣少年,心神颤栗。 “萧墨” 萧涵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惦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也不知是哭是笑,至于方才陆芊语跟她说的话,此时倒忘得干干净净。 “姐,我们回家!” 萧墨停在了金华堂大门口,温柔的眸子看着被挤在人后的女子,伸出了手。 但是那十多个侍卫没得太子号令,哪敢放人,心惊胆战的挡在了前方,无论萧涵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难道本王亲自来要人太子都不放么?是要本王将父皇请来?”萧墨虽然在笑,但是言语里的杀意谁人听不出来。 太子双腿一软,竟然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也没力气再爬起来,就瘫倒在椅子上,透过人群的缝隙一脸惊恐的看着萧墨,一句话也不敢说。 陆芊语满脸嫌恶的瞥了一眼脓包太子,拍了拍身前侍卫的肩膀,那些人得了命令,如释重负,赶忙朝两侧让开一条路。 萧涵没了阻拦,一路奔到萧墨身前,牵住他的手,萧墨冲着她笑了笑:“姐,没事了,咱们回家!” “长安王今日怕是玩得有些过火,难道忘了还有王法一说?”陆芊语妩媚的眸子不敢直视萧墨,扬起高傲的下巴,眼神却四下躲闪。 “本王不知道什么王法规矩,便是知道了,王法再大,约莫也大不过手里这把剑!”萧墨怡然不惧,拉着萧涵的手转身离开,恣意潇洒,举世无双,字字言语听的人热血沸腾,世间男儿谁人不想一剑在手逍遥一世,什么王法,一剑之下我便是王法,可是却只有一个萧墨有此胆气。 突然,萧墨的脚步停下,萧涵一脸疑惑的看着身边的弟弟,倒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太子妃的手腕伎俩本王已经领教过,以后若有赐教本王一人接下便是,但是要将主意打到我姐姐身上,本王自问要杀一个人,世间还没有几人能够拦住,今日便先朝你夫妇二人收些利息吧!” 说完轻轻松开了萧涵,示意她先等一下,话音落下,太子和陆芊语双股战战,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门口那个黑衣少年。 “父皇救命啊!” 太子竟然哭喊出声,涕泗横流,哪里有一国太子的威严,陆芊语虽然害怕,但是几分理智尚存,妩媚的眸子已经被惊恐填满,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但是身后是几案画屏,再无可退。 十几个顶尖侍卫熬炼多年,武功已非寻常高手能比,相互看了一眼,跃跃欲试,心想着长安王便是再狂也不敢在慈庆宫杀人,这罪过别说是他区区一介亲王,便是皇帝来了都担不起,想到这里,胆气也壮了些,齐刷刷挡在了陆芊语和太子身前。 “回来!” 陆芊语大惊失色,这些蠢货弄巧成拙,他们哪里知道长安王的性子,在这世上,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要是他们乖乖站着不动还好,萧墨多半是告诫一番就走了,但是他们这么挡在前面无异于蜉蝣撼树,长安王要想杀谁,别说是这十几个侍卫,就是数千大军守着又能挡得住么? 但是为时已晚,萧墨长剑已然抬起,剑光肆虐,那些顶尖的侍卫像是呆滞了一般,忘记了闪避,或者说根本来不及闪避,那一剑实在是太快了,无懈可击! 一剑洞穿了一个侍卫的胸口,反手抽出,带出一串血花,像是星星点点的火焰在空中跳动,陆芊语脸颊感觉到一阵温热,习惯性的抬手抹去,是黏黏的c带着腥味的鲜血,让人作呕。 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陆芊语惊愕的抬眼望去,那个俊逸如仙的少年手握长剑胜似闲庭漫步,在侍卫中算是顶尖高手的十几人在他的面前就像是稻草扎的一样,面无表情的挥剑,任何格挡闪避仿佛都躲不开那随手一剑。 像是下了一场血雨,将金华堂浇得通透,陆芊语呆滞的看着眼前衣不染血的绝代少年,而一旁的太子则“哇”的一声呕吐了出来,平日里莫说这么多的死人,便是死这么多畜生的场景都是不曾见过的,那鲜红的血液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没将心肝肚肠吐出来。 “本想杀了你二人,但是以本王一条命换你二人的命着实有些不划算,权且记下了,这慈庆宫是个好地方,既然住下了便消停些,给本王找不自在,本王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不自在!” 萧墨虽然是在对着太子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俏脸发白的陆芊语脸上,那一张妩媚脱俗的脸早没了血色,萧墨似笑非笑,手一抬,那柄长剑脱手而出,朝着陆芊语飞去! “啊!” 太子吓得肝胆寸裂,惊呼一声,双腿一伸竟然昏阙了过去,陆芊语心里一寒,是要死了么? 脚下不自禁的往后一退,撞上了身后的黄花紫檀木椅,脚后跟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耳边一凉,一道劲风擦过,浑身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一缕青丝轻轻飘落,门前的那一身黑衣头也不回的远去,只剩下陆芊语,呆呆的看着眼前满地的尸体,还有那个百无一用的太子,一双秀拳死死攥着。 “总有一日本宫会让你臣服脚下,面首一生!” 伸手用尽了全身力气,拔出了插在身后的长剑,满脸嫌恶的看着昏阙过去的太子,脸上露出了凶狞的冷笑,接连刺出,将太子的手臂c大腿刺透七八个血窟窿,鲜血刹那间飞溅出来。 “啊”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昏阙过去的太子醒来,还没等完全睁开眼,两眼一翻又疼得晕了过去,这次一时半会儿再也醒不过来。 陆芊语一把撕破自己的长裙,露出半抹酥胸,撩人心魂,本就极其妩媚动人的她半遮半掩之间更有万千风情,任何人见到她都移不开眼睛。 长剑挥动,竟然在自己身上划出了五六道深浅不一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可是这个女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性之坚韧可见一斑。 “叮!”随手扔掉长剑,也不顾满地血污,双膝一软躺倒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旧时怨,几时休 第七十五章 旧时怨,几时休 后世史书《华书·东宫纪》记载:“大华炎兴三年腊月初三日,长安王宫詹事领兵械斗东宫,长安王墨提剑而入,破慈庆宫中门c断传世匾额c杀侍从十三人c客卿二人,毁殿宇无数,东宫陆氏颇有姿容,欲行不轨,太子瀚死拒,伤伉俪而去。长安王墨犯十恶之罪之谋大逆c恶逆c不道c不睦c内乱,罪罪不赦,恶迹昭昭,罄竹难书。” 后世谓之“慈庆宫之乱”,长安王政绩显赫,在领兵作战上也直追历代名将,本可青史留名,但经此一役留下污点,被不明真相之人传成了凶残好杀c欺凌长嫂的衣冠禽一兽,为了太子之位不惜手足相残,天理不容! 萧墨牵着一脸惊惶的萧涵,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也知道,金陵皇城巡守禁军马上就会赶来,自己结局如何不去多想,至少要将姐姐安然送走。 慈庆宫门前,游龙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仍旧如一棵苍松笔直立着,两百守宫侍卫只剩下五六十人还站着,而三十个暗卫却还有七人,将游龙护在中间。 剩下的五六十个护卫有大半都负了伤,围着那八个人跃跃欲试却没一个人敢动手,慈庆宫两百精锐侍卫对上三十暗卫,竟然死伤殆尽。 游龙看到萧墨带着若华公主归来之后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总算没有辜负九爷的托付,便是死在这儿也能瞑目了。 “九爷” 包括游龙在内的八人都哽咽了,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没有滚落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长安王宫生死门c暗卫,自训练选拔开始,便形同一人,同生共死,几时曾折损了一人一骑,今日慈庆宫前却阵亡了了二十三人。 “杀!” 萧墨冷冷一声呵斥,于游龙等八人听来如同天道纶音,比大雪天喝了一口烈酒还暖和,但是在那五六十个慈庆宫侍卫耳中比地府幽冥传出的厉号还要刺耳难忍。 “是!” 八人本来衰颓不堪的身子此时像是有了使不完的劲,朝着那五六十个东宫侍卫冲过去,眨眼间就砍死了三人。 其余人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两腿发抖,连逃跑都忘了,眼睁睁见着那八个强弩之末的人朝自己冲过来。 “兄弟们,上!咱们人多,不用怕她们,再过一会儿巡城禁军就来了!”慈庆宫侍卫统领是个四十多岁的黝黑汉子,手握三节鞭,来慈庆宫之前本是金蛇门传人,叫做于松柏,名字虽然起得有骨气,但是做人却是十分不地道,因偷学了本门武功被逐出师门,在江湖中也无恶不作,奸一淫掳掠的恶事不知做了多少,辗转来了慈庆宫,凭一股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当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统领。 萧墨轻轻松开了萧涵的手,玄墨色的衣角轻轻飘起,眨眼间已经来到了金蛇门统领面前,双手轻飘飘朝他拍过去,似行云c如流水,于松柏没想到萧墨猝然发难。 长安王名满天下,便是他再不要命也不得不怕,手中三节鞭一甩,朝着萧墨的手掌打去,自己脚下一点,朝后滑开。 这一甩又叫做“金蛇摆尾”,讲究鞭身稳如山岳c鞭尾惊如霹雳,抬手之间可于十步之外取人首级,于松柏这一招已经练出了七分火候,虽说不能取下萧墨的首级,但要是沾上了萧墨的手掌,少说也得皮开肉绽。 本以为萧墨会撤回手掌,但是没想到他往前大跨一步,欺身而至,颀长的手指一伸一拈之间竟然稳稳的抓住了三节鞭的鞭身,打蛇打七寸,说到使鞭子上也差不多,鞭子虽然灵活,就算不会武功的人拿鞭子抽一下,也会伤及内里,疼上好几天,但是无论你是多厉害的高手,与敌过招都要提防对方控住自己的鞭子。 若是武功输自己一等的倒还好,遇上旗鼓相当甚至胜过自己的人攥住自己的鞭子,那便是有天大的劲也是使不出来的,要么撒手弃鞭而去,要么束手等死。 于松柏一条三节鞭使得出神入化,死在他手里的高手不在少数,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随手一探就抓住了引以为傲的鞭子,一颗心登时凉了七八分,哪里还敢和萧墨角力,手里一松,往后一跳丈许,就要逃之夭夭。 萧墨不动如山,也不去追他,收回鞭子握在手中,身形如鬼魅一般朝前一跃,同时手里的鞭子一扬,像是一条出洞灵蛇,朝着于松柏的背心追过去。 “啪!” 像是晴空响起一道惊雷,炸得人头皮发麻,鞭梢狠狠抽在了于松柏的后背,一层铠甲像是切豆腐一般被这一鞭轻轻切开,刹那间鲜血四溅,于松柏横飞了出去,砸在慈庆宫门前的石狮子上。 “咔嚓!”一声,那花岗石雕成的巨大石狮子竟然被砸出了裂纹,这一鞭的力道可想而知,于松柏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就被砸得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了。 剩下的几十个人眼见统领被长安王一鞭毙命,哪里还有负隅顽抗之心,纷纷丢下手里的兵刃,跪地求饶。 萧墨回头看了眼喘着粗气的七个暗卫和游龙,还没来得及上前说几句话,一阵奔雷咆哮而来,隆隆的声音像是要将金陵城都震垮,萧墨微眯着眼睛看去,远方衣甲鲜明,旗帜飘摇,有不下千人的骑兵朝着这里赶来。 分明隔着数百丈远,可只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面前,当先一将也不勒住缰绳,任那来势汹汹的战马朝着长安王撞过来。 萧墨倒不躲不闪,手里斜握着三节鞭,面含着浅浅的笑意冷冷的看着那势不可挡的骑兵。 “萧墨!” “九爷!” 萧涵和游龙等人几乎同时惊叫出声,萧涵则是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萧墨被踩得血肉模糊的场景。 “嘶”一声凄厉的嘶鸣震得人耳膜发痛,那奔马带起的劲风让萧墨的衣袍高高扬起,连发丝也不住飘舞。 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和马上的人,一句话也不说,马背上一个手握长枪的中年将军居高临下,面色有七分阴翳,紧紧一手攥着缰绳手握着长枪,竟然在喘着粗气,虽然尽力掩饰,但是仍然掩不去额头上那细密的冷汗。 只想看一眼萧墨仓皇逃窜时的景象,没想到他竟然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料定自己不敢撞过去,自己倒被吓得半死! “陈将军,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萧墨朝着面前的马冷冷一瞥,那训练有素的战马竟然在这凛冽的杀气之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被那将军牵着缰绳,恨不得撒开四蹄亡命奔逃。 “托长安王的福,末将一切安好,只是今日过后,长安王怕是不会那么安逸了!”马背上的将军冷笑,心中却是恨不得一枪戳死面前这个人,永远那么一副镇定自若c将天下人吃得死死的样子。 “本王生来的劳碌命,过不了安逸的日子,忙一点也挺好的。”萧墨哪里不知道马背上那个人恨不得吃掉自己的肉,六年前姑苏城里两人就结下了梁子,六年后的今日他哪能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 马背上的将军是陈天锡,本是是大内禁军统领,从二品殿前指挥使,做官做到他这个品级已经不枉人间走一遭了,熬炼几年之后有望做个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在边陲当个土皇帝,死后立祠建庙也不无可能。 但是六年前护送萧墨外出历练却出了差池,回来之后连降三级,在五品上骑都尉的位置一坐就是三年,像是被皇帝忘了一样,既不升也不降,被人一棍从天上打落人间,本来可以一跃龙门位极人臣,却在一个五品官员的位置上踟蹰不前,而仇人却名满天下,成为当世一品,换谁能忍得下。 桀骜不驯的陈天锡攀上了太子的高枝,虽然太子黯弱无能,但是这些年有陆芊语和皇后在旁笼络,更有老太后在背后扶持,官场人脉还是攒下不少,有了太子一脉的支持,总算捡到些军功,一有了军功便不愁皇帝看不见。 如今已经攀到了正三品上护军的位置,兼领龙卫军右厢指挥使,负责金陵城治安巡防,今日刚从城外换防回来便接到萧墨大闹慈庆宫的消息,心中欢喜不已,也不去殿前司交换防令,直接带人赶来。 大华镇守金陵禁军分为捧日c天武c龙卫c神卫四军,分两军驻守城外,每月换防一次,每军分为左右厢,每厢各设三军,每军五指挥;殿前司的神勇c宣武c骁骑,各分为上军和下军,每军十指挥;宁朔和骁胜军,各有十指挥;虎翼左军和右军,各有五军,每军十指挥;马军司的云骑和武骑军,各有十指挥;步军司的虎翼军也分为左军和右军,也各有五军,每军也是十指挥。共计四百二十指挥,共中马军一百二十指挥,步军三百指挥。 在官场中,三品以下官员自不必多说,三品以上的大员,哪怕只有一线之差,其分量也是有着天差地别,就如同过江鲤鱼与浅塘虾米一般,但是陈天锡不同,他虽然在官阶上比全盛之时低了一品,但是手里却有实打实的军权,不说他背后的势力,单说手握几千禁军守卫京畿重地,任谁都要掂量掂量。· 陈天锡像是看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一般,冲着萧墨咧嘴一笑,说不出的凶狞可憎,手一抬,身后一千多个衣甲鲜明的龙卫军将萧墨与慈庆宫侍卫等几十人团团围住。 “长安王应该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不需要末将多费口舌,是要负隅顽抗罪加一等呢?还是束手就擒,图一个痛快?” 陈天锡俯视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六年前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公是公c私是私,虽说也有个人厌恶萧墨的成分在里面,故意刁难,但是当年又凭什么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没落皇子面子,若换到今日,他仍旧会那么做,但是就因为这样,自己被公报私仇,从二品殿前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被打下来,滚落泥尘三年无人问津,此仇不报非君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心中有座坟 第七十六章 心中有座坟 萧墨回过头,朝着慈庆宫正门前早吓得俏脸发白的萧涵努了努嘴,说道:“若华公主对此事毫不知情,请陈将军高抬贵手,送她安然回宫,至于这里的事儿么?本王一人担着也便够了!” 萧涵久居深宫,待人温婉亲切,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虽然心里怕得要命,但是也知道萧墨目前的处境,绝不能让自己拖了他的后腿,强打出一副无畏的表情来。 “哈哈” 陈天锡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等他终于笑够了,这才对萧墨轻蔑的说道:“末将只知道,今日踏进慈庆宫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了,除非他是具尸体!” 陈天锡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萧墨些,诡秘的笑道,言语中有说不出的玩味与讥讽。 “是么?”萧墨倒也不怒,只是轻轻抬起手里的三节鞭,一边打量一边说道,“本王虱子多了不怕咬,而将军一片大好前程,切莫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犯糊涂才好!” 陈天锡紧了紧眉头,看着他手里的三节鞭,鞭梢上还带着于松柏的血,眼皮没来由的跳了下,眼前的这个人可不是六年前任自己拿捏的落魄皇子了,君山一战过后,谁人面对这尊杀神不蹙眉,他要真对自己猝然发难,自己断然是没得跑。 擅杀朝廷大员,这可比杀慈庆宫几个不入流的侍卫客卿罪过大得多,他固然逃不脱罪责,但是自己死都死了,哪怕将萧墨千刀万剐c尸体剁碎了喂狗,自己又看不见,那有什么用,自己前途一片坦荡,要真折在这儿,那找谁说理去? 但是心里既然存了与萧墨为难的念头,哪能就此搁置,这绝不是他陈天锡的行事风格,料想再过一会儿就有其他人带着人马过来,只要自己拖住萧墨,待会儿要去要留自有比自己官大的人做主,萧墨这条疯狗要咬人,也咬不到自己身上来。 “末将官卑职微,做不得这么大的主,想必过一会儿大理寺那边就会有人过来,到时候自有决断,长安王若是不急,末将可陪王爷在这儿等上一等!”陈天锡很明显敛去了几分嚣张桀骜的气焰,翻身下马,不再俯视萧墨,也算是一种妥协。 萧墨摇着头笑道:“陈将军不愧熟读兵书,这一招‘借刀杀人’果真使得好!” “末将一介武夫,哪里懂得借什么刀,长安王说的什么,实在听不明白!”陈天锡老脸一红,没想到竟然被萧墨一眼就看透了心中的小九九。 这时候,几十道黑影像是一道飓风席卷而来,瞬间人喊马嘶,不管是训练有素的战马还是士兵,一齐乱了阵脚,乱作一团。 几个眨眼的功夫,七十二个死门侍卫已经到了慈庆宫门前,将萧涵和游龙几人牢牢护卫在中间,紫陌和惊鸿手握长剑缓缓走到萧墨的身边,杀意蒸腾,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陈天锡。 萧墨收到消息后运起绝世轻功就到了慈庆宫,惊鸿他们略有不济,现在才赶到,倒也不算晚。 “保护九爷和公主!有妄动者,杀无赦!”身为死门统领,紫陌自然也不是江南温婉的小家碧玉,一头淡紫色长发英姿飒爽,干净爽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是!” 七十二人一齐沉声应诺,倒喊出了七千人的阵势,就连陈天锡的头皮都是一阵发麻,一千多名禁军有大半都是脑袋发懵,好久没缓过神来。 萧墨则是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既没有仗势逼人也没有直接带人杀出去,和陈天锡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这样相对立着。 陈天锡对迎面而来的那柔和的目光有些畏惧,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一边,这才缓和几分心绪。 又过了约莫盏茶的功夫,几匹骏马不急不缓的朝这边赶来,陈天锡带来的千余禁军自主让开了一条道。 萧墨微眯着眼睛,认出了来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周怀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儒生,果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大理寺卿知道这边的事情棘手,不愿意趟这浑水,就让大理寺的二把手出面料理,当真是官当得越大胆子却越小了。 周怀政青着一张脸,像刚吃了个死孩子一样,朝着陈天锡剜了一眼,心里暗骂,都知道这位爷不好惹,你既然带了这么多人来,该拿拿c该放放,自己做主不就得了,非要老夫这把老骨头来背这口黑锅。 萧墨笑眯眯的看着周怀政,上前两步,吓得周怀政赶忙后退,差点跌倒在地,赶忙作揖拱手,“下官参见长安王,殿下千岁!” 身后的大理寺官员也跟着一起行礼,萧墨见此情形有些好笑,大理寺主管一国刑狱,平日里谁不高喊着“公正廉洁,不畏强权”,今日见到自己这么个罪人,倒像是老鼠见了猫,还真是讽刺。 尽管萧墨叫他们免礼,可是没一个人敢直起身子起来看萧墨,周怀政依旧弓着身子说道:“今日慈庆宫发生动一乱,其中缘由尚未可知,下官不避斧钺,跪请长安王殿下移尊步往大理寺小坐,待查明来龙去脉,自会还殿下一个公道!” 这周怀政为官多年,早已从一个不谙官场之道的耿直书生变得比泥鳅还圆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在他嘴里倒像是萧墨是受害深重的人,他亲自来请萧墨前往大理寺询问情况的,至于最后该怎么宣判,自然有大理寺卿做主,就不是他一个少卿担心的了。 “宣陛下圣谕!” 萧墨刚想说话,一声宣谕几乎响透了半个金陵城,一匹骏马穿过禁军,大内总管董清平亲自携皇帝九龙金令到此处宣谕,都顾不得带几个侍卫,足见十万火急。 九龙金令一出,无人敢懈怠,包括萧墨在内的所有人都跪下听宣谕,高呼“万岁”! “陛下有旨,东宫重地不得喧扰,各衙司各归本职,长安王舟车劳顿,亦先回王宫候旨,此中事宜待详加查明再做论断,若有违逆,当以欺君之罪论处!” “遵陛下圣谕!” 董清平此谕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陈天锡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拉萧墨下马,没想到皇帝却横插一脚,现在只能如丧家犬一般带着千余禁军怏怏而去。 而周怀政则差点没有笑出声来,皇帝的这道圣谕真是久旱甘霖,自己正左右为难,皇帝就来给自己解了围,当下也不多犹豫,领旨谢恩之后带着大理寺一众官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恨不得对着皇宫的方向给皇帝陛下磕几个响头。 陈天锡虽有不甘,但是在皇帝圣谕面前他又能怎样?反正萧墨此番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谅皇帝也保不住他,不过是拖延些时日罢了! 朝着萧墨冷哼一声,翻身上马,一挥手,叫了声“撤!”,一千多禁军井然有序,退离慈庆宫。 董清平眼见外人都离开了,朝着萧墨走近了些,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十五岁前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可自从江湖走了一遭回来,屡屡触怒龙颜,皇帝便是再宠爱他,一颗心也终究是会凉的啊! 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陛下在昭陵等九爷!” 说完后朝萧墨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谢公公!” 萧墨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他如何又不知道董清平这些年对他多有照顾,就像今天这事儿,若是按正常宣谕的章程,他哪能这么快赶到,若是耽搁一炷香的功夫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那样发生多大的变数就不是常人所能预料的了,而董清平一人一马不要命的赶来救萧墨一命,这份恩情又怎能忘记。 昭陵位于金陵城外牛首山山麓,整个陵园遵从风水地形堪舆学说,依地势而就,傍山依水,东南穹窿,西北低垂,由“皇帝陵”c“皇后陵” 和“下宫”组成,神道两侧的石刻群形态逼真,雄浑高大,栩栩如生,其中“瑞禽”和“角端 ”更是巧夺天工,堪称天下绝品。 昭陵是大华皇帝萧祯为自己修建的陵寝,在十五年前就修建完工,修陵调集士兵五万人,历时一年,耗银八十万两,钱两百万贯,绸绢三百万匹。 规模庞大,建筑雄伟,远胜前朝,当朝皇帝崇尚简约,身体力行,但是在自己的陵墓上花费巨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当年他最宠爱的那个妃子香消玉殒,悲痛欲绝之下,不顾天下的流言,加紧建造了昭陵。 昭陵由鹊台至北神门,南北轴线长一里许,南神门外的神道上,布置有东西对称的石人十三对c石羊两对c石虎两对c石马两对c石角端c石朱雀c石象c石望柱各一对,这些石刻造型秀长,雕法细腻,武士身躯高大c形象勇猛c目不斜视,忠实地守卫着宫门。 客使体质厚重c轮廓线条简练明确,双手捧贡品,身披大袍,衣褶垂到脚边,形神兼备;石虎造形威武雄健,石羊面目恬静清秀;石朱雀雕刻尤为精美,整屏呈长方形c通身雕成层叠多变的群山云雾,烘托着展翅欲飞的朱雀,美丽的雀尾犹如一把俊扇挥动着风云。 萧墨一路畅行无阻,朝着皇后陵走去,当年香消玉殒的懿妃娘娘叶紫凝便葬在昭陵当中的“皇后陵”里,按照祖制,叶紫凝只是一个嫔妃,能葬在“下宫”已经是莫大殊荣,可是皇帝却力排众议,将她葬在了“皇后陵”,当年为了这事儿,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果然皇帝早在阴森的陵墓里等他了,退下龙袍换上了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此时正坐在石凳上,一双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葬有萧墨母妃的金丝楠木棺。 他端坐在石凳上,没有了那副睥睨天下的姿容,只是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看着自己老妻的坟墓心如余烬,默默的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将下去陪她。 萧墨默默上前,给母妃添上一炷香,三跪九叩施过礼,这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慢慢走到皇帝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十里孤坟话凄凉 第七十七章 十里孤坟话凄凉 “你就这么讨厌太子这个位置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开口,但是仍旧对着那口金丝楠木棺椁,没有一丝责备。 “父皇该知道的,自母妃过世后,姐姐于我而言有多重要!”萧墨丝毫没有犯错的觉悟,在皇帝身边找了个石凳自顾自的坐下,像是在母亲面前,父亲根本不敢对他生气发火一样。 “可你也知道,萧瀚根本不敢对你姐姐做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皇帝叹了口气,想伸手去拍这个做事莽撞的儿子一下,但是还是没打得出手。 他又如何不知道,萧墨这是逼自己远离太子那个位置啊,此次北巡,谁都知道长安王功勋卓著,而太子多年来劣迹斑斑c孱弱无能,若是皇帝坚持废长立幼,有半数的大臣不会多说什么,凭萧墨现在的政绩,也当得起“太子”两个字。 “你究竟想要什么?”皇帝有些弄不明白了,让他当太子,在他殡天之后君临天下,真的有这么难吗?全天下人都想要的那个位置他却一点兴致都没有,反而是铆足了劲往外推。 与帝王相处,其察言观色c才略固然是首选,但是帝王顾念的情分又何尝不重要,宦官为何能干政,外戚为何可掌权?可不就是君主念着那份香火情吗? 而萧墨能春风得意这么多年,皇帝不顾祖制,将他生生拔擢到了和太子等高甚至超过太子的高度,可不就是顾念萧墨母妃的情分么?可是再多的情分,这么多年了也是会淡漠的啊,能经得起他这么耗么? “湖面虽然风平浪静,可是谁又知道湖底是何等的阴冷黑暗c弱肉强食,在湖面上赏千里烟波c十里画楼,看久了终是会觉得烦腻,偶尔也想要潜到湖底去看看,看看那些平日里闻所未闻的民生百相,沾染些市井烟火气。结庐为家,清茶余生也好,一人一马,袖手江湖也罢,总胜过整日的勾心斗角,处处提防被人算计!” “你放着天下一等尊贵的身份不要,非要在泥潭里打滚,真当朕不敢杀你么?”皇帝拂袖而起,戟指萧墨怒骂道,便是萧墨闯下弥天大祸回来他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偏偏他如此不争气,有擎天架海之才却胸无大志,枉费了二十多年的栽培。 “是为了那个女人?”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严厉起来,锐利的光芒连萧墨都无法直视。 萧墨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朝母妃的棺椁挪了挪,像是一个被严父教训的孩子寻求慈母的庇护,果然,皇帝冷厉的眼神终于缓和下来。 戟指着萧墨,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重重的坐回石凳上,沉声道:“帝师一脉远没有那么简单,什么兼济天下,匡扶帝王,世上谁会对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不眼红,她能帮你得到天下,也能翻手之间将你所拥有的夺走。帝师,终究是一个变数,二十多年前长安城外一人杀三十万,谁能保证有朝一日她不会杀我大华三十万,届时谁能挡住?” “我要什么,自会去取,什么时候要过旁人帮忙,我和她江湖相识也快六年了,说不上推心置腹,但是这点信任还是有的,纵然我负她,她也永不会负我!”萧墨听到皇帝对帝师一脉的不满,心中也有几分不快,竟然顶撞起皇帝来。 皇帝知道三两句话也不能让萧墨改变主意,摆了摆手,儿子长大了,终是有自己的主意了。 “朕不与你争这些,你要去江湖也任你去,这次你闯下大祸,若是不对你严惩一番还真没法与那些老家伙交代,刚好能借这事堵上他们的嘴。不过你要出去也可以,得应允朕一件事情,不然朕宁可将你关在天牢十年,你也别想跨出金陵半步!”皇帝总算妥协,金陵这潭水今日算是被萧墨彻底搅浑了,没澄清之前还是离远一点好。 萧墨勾了勾嘴角,示意皇帝开条件,算计了几十年,哪有那么容易在他手里空手套白狼,总得出点血才行。 皇帝诡秘的笑了笑,看得萧墨一阵毛骨悚然,紧紧锁起了眉头,皇帝故作神秘,倾过了身子,附在了萧墨耳边“如此如此”说道。 其实这陵墓当中除了父子二人便是那盛着叶紫凝尸身的金丝楠木棺椁以及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哪里还有其他,约莫皇帝是怕被亡妃听去了吧! 萧墨越听脸色越难看,到了后面一张脸直接垮了下来,皇帝一副意得志满的模样,坐回了原处,一副挑衅的神色,挑了挑眉毛,问道:“如何?” 萧墨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几乎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沉沉的说道:“若是母妃知道,定不会与你罢休!” “若是你母妃知道,也会体谅朕一番苦心!”一国皇帝,身份尊崇莫可比拟,在世人眼中无疑是杀伐果决c弹指横扫八荒六合的圣王,但此时却像极了一个街边小贩,为了几文钱不退半步,至于他与萧墨所说价值几何,倒是无从得知。 “答应你倒是可以,不过怎么做得依着我的性子来,总之结局让你满意就成!”萧墨总算是退了一步,在皇帝面前他还是太嫩了些。 “成交!” 皇帝伸出手,约莫是想要和萧墨击掌为誓,但是萧墨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兴许是皇帝独自将手举着有些尴尬,又往前凑了凑,说道:“既然是合作,朕已经给出诚意了,你的呢?” 萧墨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一扬手,“啪”的一声清脆的掌声在空旷寂静的陵寝中回荡,若是有旁人在此,多半会吓得魂飞魄散,这世上有几人敢打皇帝?这世上有几人敢打父亲?偏偏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安王,什么都敢做。 皇帝却也不恼他,这些年身在皇家,让他背负的实在也太多了,看到萧墨已经起身,就要离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说道:“陈天锡这个人才干是有了,只是心胸太过狭隘,不是成大事的料,六年前你回宫之后非但没有说他对你百般刁难,反而赞他尽忠职守c公私分明,这事儿你要是抖出来,不愁笼络不住他的心。啧啧看样子今天他又与你为难了!” 萧墨白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也怨不得他记恨自己,换做谁都得窝火,六年前于公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于私他与自己素无牵扯,也没道理为自己做什么,六年前要不是将他一贬就是三年,他会将这笔账记到自己头上?这事儿还怪上我了? 对于老谋深算的皇帝,萧墨自然懒得去解释那么多,对着母妃深深一礼,转身离开,淡淡的说道:“我离开之后保护好我姐姐,若是谁伤了他一丝一毫,我认得太子,手里的剑却认不得他!” “你以为今天这事儿朕不知道?朕是不方便出手,今天你提剑大杀四方之后,谁还敢对涵儿有半分歹念?朕是要借你的手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要他们长长记性,也能安分些!” 萧墨差点脚下一软,这事后诸葛亮,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也懒得再搭理他,朝后面摆了摆手,“对了,北边能不开战就尽量别打了吧,吓唬吓唬就行了,一打起来劳民伤财的,犯不着!” “那也得看那小皇帝会不会做人,总不能便宜都让他们占了是不?朕的儿子自己都舍不得打,让他们打一顿,不得赔点汤药钱?” 萧墨对于他的话像是没听到一样,嘴角微微一勾,俊逸潇洒,雅致无双,走出了陵墓。 等到萧墨走远,皇帝的目光又回到了那华丽的金丝楠木棺椁上,目光柔情万千,“紫凝,你说朕哪日真的不在了,墨儿能够守住这万里河山么?约莫是能的吧,毕竟他是名满天下的长安王啊,只是他那时候就真的是一个人了,一旦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身边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啊!” 皇帝胸膛一阵起伏,轻捂着嘴咳了几声,一瞬间褪去了不可一世的光彩,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大华南迁之后满目疮痍,先皇撒手而去,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他能在短短十年间力挽狂澜,将衰颓到极致的一个王朝重现生机,再用十年让国力蒸蒸日上,除了疆域,大华已经不输于最鼎盛的时期。 纵观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如此繁荣盛世,只是却没有从废墟之中力挽狂澜重现往日盛况的,而且他还没有借助帝师之力,能有这般成就,其治国经世的韬略不说千古一帝也相差不远了。 只是这二十年来事事殚精竭虑,便是铁打的身子又怎敌得住岁月侵蚀,自十五年前懿妃叶紫凝逝世,这位皇帝的一颗心就像是跟着住到了这座阴暗幽森的皇陵里,只剩下一具躯壳在皇宫不知疲倦的处理政务。 有管事太监透露,当政二十年来,从未有过三更之前入眠的,若逢多事之秋,连续几日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守夜太监换了好几拨,东方渐吐鱼肚白,他仍旧伏案审阅军国机要,等到五更的梆子敲响,他才伏案微眯一会儿,却也不敢睡死,待到卯时初刻还要上朝继续新一天的政务,如此煎熬了二十年,便是钢筋铁骨也得衰朽了。 虽然《华书》和其他史籍当中对这位逼宫夺位的皇帝褒贬不一,可是却无人敢忽视他治国安天下的功绩,无不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扶微弱之华,开百代之盛世,放眼古今,莫之有也!” 这么高的评价,放眼千载也数不出一手之数。 “紫凝,朕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等见到你的时候,你莫要怪朕啊!都是朕当初太自私,强行把你留在身边,才酿成了现在的局面,其实墨儿c涵儿都是恨朕的吧,朕不怪他们,朕这些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只能来这里找你说说话,你莫要嫌朕烦啊。只是朕也还有些私心,希望你能理解,我泱泱大华,雄踞九州,先有太祖开万里疆域,后有太宗励精图治c开疆拓土,东至大海c西至大漠,南震蛮夷百族,北括苍山万里,疆域之辽阔远超历代,天下苍生谁不臣服,万国来朝c九州齐贺又是何等鼎盛。如今却偏居一隅,受各国虎视,朕穷毕生之力为萧墨打下根基,他的智计胜朕十倍,定能兴复社稷,还于旧都,重燃长安太庙烟火,届时朕便是死了,也无愧于列祖列宗了。只是现在他虽有经世之才却无称帝之心,朕实在不甘心创下的大好前景交到黯弱无能的太子手中,那陆芊语虽有些智计谋略,却只堪用于宫闱争斗,若是用到安邦定国上,却也太小家子气了!” “紫凝,朕征战一生,胜过败过,出生入死,为的只有当年的一个承诺,一个让天下太平的承诺,朕不能走完的路将要交给我们的儿子来走完,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睁眼看看啊!当初朕自以为得到了天下就能得到所有,可这一生朕只得到了孤家寡人这几个字,何等讽刺,哈哈哈” 皇帝靠在金丝楠木棺椁上,仰天大笑,眼角的浊泪肆意纵横,将襟袍都湿透了也浑然不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烟雨画楼今尚在 第七十八章 烟雨画楼今尚在 金陵作为大华帝都,自然消息通达,长安王大闹慈庆宫这事儿不出两个时辰已然传遍了金陵大街小巷,各大茶馆酒肆等消息流通之地更是人满为患,恨不得把墙都给拆了去,谁都想打听到第一手的消息,然后去吹嘘一番。 不少人暗自揣测,是长安王不甘于目前这个一品亲王的身份,想要逼宫夺位,更进一步吗?只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念念,便是面对至亲也不敢开口,这可是犯皇家忌讳的话,一旦传出只言片语,掉的脑袋动辄以千计。 更多的人翘首以待,想看看皇帝会怎么处置长安王,虽然不知道太子死活,但是大闹东宫这个罪过谁又担得起,平头百姓都知道,东宫这个地方,就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去动,那些满口礼仪道德c祖宗礼法的老臣是吃素的? 而金陵臣大大小小的闺阁小姐却为长安王操碎了心,这一年当真是多事之秋,她们心中仪态翩翩的绝世少年先是经历了东岳之祸c然后又在洞庭君山差点陨落c代天子北巡又被北燕追杀遁入雪山,现在回金陵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又惹上这事儿,这让她们如何不揪心。 江南烟雨,淡寂如风,飘渺如尘,落在屋檐上,每一片树叶上,门前有些坑洼的石板上,也落在人们的心里。 不知道多少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不顾父母的反对,来到长安王宫前,想要见一见长安王,或许没福气上前说几句宽慰的言语,至少远远见一面也是极好的,东宫之事才发生不过两三个时辰,长安王宫前已经聚集了不下两百个姿容俊秀的佳人,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像是春天里开放的百花,让人头晕目眩,而且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赶来,个个面带愁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王宫大门。 镇守宫门的侍卫见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千金大小姐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这些身娇体弱的名媛淑女明显没有恶意,只是想看一眼敬若神明的长安王,只是眼见这人越来越多,几乎将王宫门前的大街都给堵住了,终究不是办法。 江南的雨很轻细,很柔敛,饶是寒冬时节也不觉得有多寒冷,水乡孕育出的女子,似细柳般柔若无骨,媚态万千。 正当侍卫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王宫大门被缓缓打开,一道颀长的墨色身影缓缓走出,剑眉,星目,骄傲而俊美,华贵沉稳之中英气逼人。 他穿着一身墨色氅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兰花镶边,优雅从容,似一幅温暖明媚的江南水墨,嘴角似是挂着笑,那双明媚的眼中好像含着一潭水,潋滟波光时明时暗。 只一眼,那江南的青瓦白墙,红鱼绿水,都在恍惚间虚幻了起来,就好像面前之人一样。 似谪仙飞临人间,不真实,太梦幻。 “啊!” 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呼,长安王宫门前那些姿容不俗的大小姐们已经双目泛光,呼吸急促,不停掐着自己的胳膊,怀疑是在梦中。 长安王,名满天下c才情无双,一人一剑一青莲,一生一世一长安,一提起他的名字,多少深闺妙人c绣阁名媛思绪翩跹,便是能得他一眼相加,立时堕落九幽黄泉也是毫不迟疑的。 只是今日,长安王就这样站在了她们面前,这是她们多少日夜焚香祝祷都盼不来的啊。 “本王不才,三生有幸得众姑娘青睐,戴罪之身,不便邀众位姑娘入内奉茶,还请勿怪!众位姑娘赤忱之心本王心领,墨微末之才,不堪各位姑娘终身之托,还请早些回府,免得父母亲眷挂念,本王定当诚心祝祷众姑娘日后善其暖色浮余身,遇良人予君欢喜城。本王在此谢过!” 萧墨温文儒雅如三月暖阳,朝着那数百情真意切的姑娘躬身一礼,惊得她们差点晕眩过去,谦谦少年温润如玉c才情无双,尽管他的传说里总有那个白衣胜雪的姑娘在,但是这些痴情的女孩总是还抱有一丝幻想,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萧墨无恙,感念众位姑娘挂怀,在此谢过!还请各位姑娘早些回府,免得家人挂念!”萧墨见王宫门前几百个姑娘撑着伞痴痴的盯着他,不为所动,又是深施一礼,整个身子都垂了下去。 灿若星辰的美目大多湿润了,便有万分不舍也不敢再于此处给长安王添麻烦,她们虽然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但是多少也读过几日诗书,通晓些礼仪,长安王牵扯下极大罪过,心情大抵是坏透了,还能如此和颜悦色的来和她们讲道理,恳请她们回家,若是仍旧坚持,未免不知好歹了。 堵在长安王宫前的名媛小姐们开始陆陆续续散去,本来是极为不舍的,但是见到长安王仍旧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心下不忍,加快了步伐。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人群已经陆陆续续散去,长安王宫门前已经空空荡荡,可是萧墨仍旧没有起身,因为正宫门前还婷婷立着一人。 身穿天蓝色长裙,肌肤若雪,容貌清秀,一头青丝用浅蓝色的蝴蝶流苏轻轻挽起,似水的双眸温柔的看着那个墨衣少年。 镇守宫门的侍卫有些恼怒,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不懂事,长安王虽犯下大罪,但未有判决示下,现在仍旧是天下一品,尊贵无双,屈尊请她们离开这已经给足了面子,还有人不识抬举,是没将长安王放在眼里吗? 萧墨平日对长安王宫的侍卫仆婢极为亲善,丝毫不摆弄王爷架子,在长安王宫当差的宫人不仅身份地位高其他地方一等,就连待遇也不是其他府邸能比的,故此有许多人打破了头都想钻进来,而在王宫当差的人自然万分敬重这个才情无双c待人亲善的王爷。 守宫侍卫刚想上前呵斥几句,赶那不识趣的姑娘离开,但是萧墨直起了身子,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那侍卫不敢忤逆,恨恨瞪了那姑娘一眼,默默退到一边。 萧墨含着点点笑意朝那身穿天蓝色广袖长裙的姑娘走过去,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淡蓝色的油纸伞,娉娉婷婷地俏立于宫门上,纤巧c玲珑c得体的衣裙笼着身体,油纸伞甚至都带着一丝柔美,雨水从伞尖滑下,有些俏皮地打湿她的黑发。 江南烟雨,隔江庭花;雨丝细密,女子如画;红墙碧瓦,一伞倾城。 “叶姑娘,好久不见了!”萧墨对着那姑娘拱手作揖,彬彬有礼。 来人正是武林叶家剑第一传人叶婉卿,自君山一别已有四个月,她知道萧墨会在近几日回金陵,便日日在这王宫门前等着,今日总算见到。 “对不起,那天君山上”叶婉卿脸上爬满了苦涩的笑容,早想好的一番话在他面前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掩饰那天的怯懦。 萧墨笑着摇了摇头,“叶姑娘言重了,君山之上正邪有别,姑娘身在正道世家,身不由己,萧墨又怎能不知。” 叶婉卿的神色愈发暗淡了,连握着油纸伞的纤纤玉手都在颤抖,紧抿着嘴唇,一声叹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墨戴罪之身,就不留叶姑娘过府了,恐惹人非议,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萧墨欠身一礼,儒雅无双。 “今年三月,你还会去姑苏烟雨楼么?”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萧墨都愣住了,倒不是惊讶于她知道自己的去向,而是惊讶于她问出这句话。 自十五岁第一次出宫,去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苏州城,也就是姑苏,也不知是因为那是母妃的家乡还是因为旁的原因,每年三月,总是要独自一人前往那姑苏烟雨楼,选一个邻窗傍河的好地界儿,喝上一壶明前茶,听远处寒山寺渺茫的钟声在深巷里悠扬。 烟雨迷蒙,渲染成一方水墨。 江南,自是温婉秀美的,一入江南,万般的富贵王权都化作过眼云烟。 “今年,许是去不了了吧!”萧墨怅然,天下尽知他是才情无双的长安王,名满天下的萧墨,但是谁又晓得他心中的诸多无奈,身在帝王家,旁人做不得的事情你要去做,旁人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在你这儿便成了僭越祖制c忤逆犯上。 叶婉卿点了点头,嘴角强挤出一抹绝美的笑颜,“真要说起来还得叫你一声表兄,紫凝姑姑虽然离家多年,但是府中上下却时常有人谈起姑姑的绝世风采,白衣女剑仙,惊艳尘寰。” 萧墨苦笑,也不管有叶家传人在场,兀自说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母妃,她一生孤苦,从没为自己想过半分,却不得善终,当年叶家对她,也太薄情了些,若是得空,自然要上贵府拜谒一番!” 叶婉卿倒也不怒,脸上神色不改,也不知是修养极好还是早已对叶家失望透顶,“叶家这些年江河日下不是没有道理,府中上下勾心斗角不亚于宫闱争斗,前些年偏房好不容易出一个稍逊紫凝姑姑的练剑奇才,却被正房暗施手段害得走火入魔,下半辈子要在床榻上度过,若不是我是家主嫡长女,怕是早遭了他们的毒手。一大家子人不勤修武功却整日想着怎么成为江湖武林魁首,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让我们赶上,这样的一个病入膏肓的家族,也该换换血了,不然迟早得活生生的腐烂掉!” 萧墨点了点头,对于叶家的家事,他没兴趣去管那么多,江湖武林门派林立,每日都有宗门开立,若是没有覆灭,那还了得?生生灭灭c天道循环,萧墨不愿意去干涉,而对于叶家,不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已经算得慈悲为怀了,当年对萧墨母妃的行径莫说是亲儿子,便是外人耳闻都义愤填膺,恨不得将一家大大小小牵出来抽上几百个大耳刮子才舒心。 叶婉卿本意便是见他一面,再多留下去也无益处,君山之上和他之间终是有了隔阂,她身后背负了一个家族的盛衰荣辱,做不到如凤舞那般洒脱自然,即使与天下为敌也要站在他身旁。 许久以前觉得撑一朵油纸伞,行走在江南的烟雨之中是何等惬意唯美。但是细细品酌,有何尝不是孤单寂寞?夜色沉浸,独坐寒窗,用笔尖慢慢倾诉,倾诉一季一季的相思。 萧墨目送那一身天蓝色的长裙消失在茫茫烟雨中,正准备反身回府,忽然在街角巷口见着了一袭醒目的白衣,一闪而逝,萧墨也没有去追,嘴角浅浅一勾。 这小傻妞,果然还在怪自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第七十九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时值腊月,江南的天气虽说是四季温和如春,但是经由寒风一掠还是有逼人的寒意袭来,临秦淮河的一家小酒馆里,三个身穿锦服的富贵商贾模样的花甲老人围坐在火炉边上,一边向火一边温酒。 酒是江南一带极为常见的三白酒,只要花几文钱就能买一大壶,装酒的瓷器也是寻常人家用的粗瓷,按照三个老人的穿着打扮,不知为何要来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酒馆喝劣酒。 屋外天寒,再加上下着雨,小酒馆的生意格外冷清,除了靠在柜台上打瞌睡的掌柜和一个小二哥外,再没有其他的客人,三个老人所在的隔壁间一个目盲老人拉着一把破旧的二胡,身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唱着江南小调,倒也一派祥和。 坐在东首的是个面貌清癯的老者,胡子花白,深沉的目光似一条冬眠的蝮蛇,若是有朝廷五品以上官员在此,一定会认出,这个老人是当朝德高望重c手握实权的枢密使庞元祐。 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枯瘦的老者,气息中正平和,与庞元祐截然相反,正是左丞相章莼,最后一个老人其貌不扬,但是人到老年却有些发福,面色也比另外两人红润,是中书令刘安世。 这三个人都是两朝元老,在大华王朝是敢和皇帝叫板的老顽固,除了庞元祐是个从一品枢密使以外,其余两人都是正一品的权臣,不过做官做到了一品,倒也没人会去计较正一品和从一品的区别了,手中掌握的实权c人脉谁也不会比谁差多少,关键在于和皇帝的那丝丝缕缕的情分谁更稳固谁就更胜半分。 他们平日里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是个人都知道这三个老顽固一言不合就能在大庆殿撸起袖子骂个你死我活,连皇帝都头大,但是今天却坐在一个小酒馆里,像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一样喝酒向火c其乐融融。 在外人眼中如猫鼠言和一般,不可思议。 胖老人刘安世天生笑面,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他亲自取下酒壶,倒了三杯温好的酒,一一递给另外两人,自己端起最后一杯,轻呷了一口,面上的笑容更加浓郁。 章莼则是一脸忧郁地盯着窗外那条被雨水搅得浑浊的秦淮河,河岸两边的垂柳光秃秃只剩下灰褐色的柳条,一声叹息,将滚一烫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辣得他双颊发红。 庞元祐摇着头笑笑,也不喝酒,懒懒的搓了搓手,说道:“元和兄还是这暴烈性子,年纪大了理应沉稳些才对,他父子俩的事儿你我外人忧心作甚!” 章莼白了他一眼,这个庞老头是出了名的阴谋毒士,年轻时候在军中效力,死在他毒计下的敌军不下十万,还在先皇时期,与西夏军在板荡破一战,一把火生生烧死了五万人,被西夏人骂作“毒蛇”,也正是那一战过后,得先皇器重,从军帐拔擢到朝堂,一步步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虽然年事已高,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激进,已经很少出手算计谁,但是要说下黑手出毒计,这老头要论第二,世上还真没人敢说第一。 谁都知道章莼做过太子太傅,负责教授九皇子功课,直到萧墨十五岁业满他才被迁至丞相,萧墨聪明伶俐,文章词赋一点就通,身为人师对于这样的弟子自然是疼爱有加,在当朝老一辈官员里,他是少有站在萧墨这边的,虽然在政一见上偶有不合,但是对于这个亲传弟子还是极为满意的。 “元和兄你还惦记着你孙女儿那事儿呢?”刘安世笑道,整个朝野都知道长安王是丞相章莼的门生,而章莼有个孙女与萧墨年纪相若,生得国色天香,暗自对长安王许了芳心,章莼有意当一回月老,撮合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没想到萧墨还没见到姑娘芳容便扯出一套“天下未定,何以家为”的话来搪塞,气得章莼吹胡子瞪眼,遂将此事作罢。 巷陌传言因为这事儿章莼那孙女儿又是绝食又是上吊,将一个丞相府闹得鸡犬不宁,朝野上下也对这位丞相开玩笑说幸亏长安王回绝了,要是两人真在一起了,他这个丞相岂不比当今皇帝还高出一辈,今后上朝你三跪九叩叫“皇上”,他抬手作揖叫“亲家爷”,岂不乱套了。 章莼摆了摆手,斜睨了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胖子一眼,“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才不咸吃萝卜淡操心呢,不过可怜我那孙女儿了,三天两头缠着老夫打听那臭小子的消息,你们说说那臭小子有什么好,让全天下的姑娘都念着他!” “我怎么听元和兄这话里酸味儿这么大,那长安王的确没什么好,不过是身份尊贵了些c皮相俊俏了些c武功高强了些c文辞华美了些c性子亲善了些c所学庞杂了些,除此之外却是一无是处,老夫所说可还占理?”庞元祐似笑非笑,轻抚着花白的胡须,悠然自得,细细数来。 此言一出章莼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却也寻不出反驳这老家伙的话来,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条毒蛇不管说话做事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性子,似今日这种当面吃亏的还算好,就怕他设了一个套,等你钻进圈套后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年五载都还没醒悟过来,等明悟过来时气得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 “你们说皇帝陛下这次会怎么处罚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刘安世嘿嘿一笑,这两个老东西吵了几十年,早习以为常,就这样僵着却也不是办法,连忙做了和事佬,岔开了话头。 “不好说,似你我三人自然不会落井下石去踩长安王一脚,但是太子一脉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这些年有皇后和那深藏不露的太子妃暗中操作,培养起来的有能力将长安王踩得万劫不复的人也有那么几个,只怕这次他会不好受啊!”章莼满脸忧色,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净给自己惹麻烦,自己这么大把年纪本该在府中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现在却要为他的事操心不已。 庞元祐笑着摇了摇头,“那些老东西,在官场厮混这么多年,‘揣摩圣意’这几个字可吃得比你我透彻,长安王和太子在皇帝那儿的分量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今天他们就算让长安王死了又如何,只要皇上还活着一天,他们能活得舒坦了?至于太子,尸位素餐这么多年,也该让贤了,只是咱们却摸不透这位王爷的性子,到嘴的肉非要吐出去,是真的无意那个世间最尊贵的位置,还是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看不透,看不透,看不透啊!” 刘安世和章莼都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能让以阴谋毒计著称的庞枢密连说三个“看不透”的人,这个世上可不多。 “这天下怕是也只有长安王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只可惜那些迂腐的老家伙只知道那套‘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的臭规矩,说到底还不是怕一朝天子一朝臣。长安王锐意革新,力求变法图强,而一旦开始,牵扯到的就不是一个人c两个人,他们也知道谁更适合坐到那个位置,但是他们更要权衡谁坐到那个位置上他们才能活得更舒坦。”刘安世拈起一粒下酒的盐炒花生米丢进嘴里,掩抑不住言语中的讥诮。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帝王身边的聪明人可分三等,大才经世济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中人可镇守一州执掌数郡,用大了乱国祸邦,用小了又屈才;最下是那些只懂逢迎媚主的家伙,才学平平,但天生察言观色,就像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皇帝有什么意思,操心完国事还得操心家事,别人能做的他不能做,受过气还得做出一副‘爱卿说得有理’的模样,要是换个人早气死了去,一年到头难得有两天清闲时日。依我看倒不如每日里清粥小菜,夏日月下纳凉,与儿孙说说往事,冬日围炉向火,有这么几个老不死的家伙唠唠家常,这辈子也就够了!”刘安世伸了个懒腰,长得胖了些浑身容易酸痛,也不爱动弹 也就是他们三个,其他人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编排皇帝,一族上下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安世兄说得倒轻巧,但世上人心有几个真正填满过,有了小名想大名,有了大名想不朽;手里攥着一文钱想把邻家的一百文拿过来,有了一百文又想着把全天下的钱囊括过来。啧啧啧,什么无欲无求,道家始祖李耳,西出函谷关时不也要一头青牛代步么?高呼‘圣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庄周,如果不是靠着编的那几双草鞋,怕是早饿死了。两晋陶渊明不也是有了几亩薄田才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底气吗?你试试在他一家老小饿得快死的时候拿五斗米给他,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折腰?要是你过着食不果腹c居无定所的日子,你就会觉得你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是多么来之不易!”庞元祐又为自己斟满酒,对于他的观点并不赞同。 刘安世只顾摇头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是对这条毒蛇的话赞同还是不赞同。 “其实等几年也好,萧墨这臭小子最近几年锋芒太盛了,不把棱角磨得光滑了,不适合坐到那把椅子上,对付我们这帮老家伙太硬不行,太软也不行,他现在锋芒正盛,以那臭小子现在的性子,又怎么忍得下我们这帮死板的老家伙。说不定在大庆殿上都能抬手一剑斩过来,当今皇上当年可是隐忍了多年才熬到现在的位置的,那臭小子活得太舒坦了,自以为什么事都得顺着他的性子来,这种性子最是做不得官,何况还要让他去做这天底下最大的官。” “熬吧,等他什么时候见到生死大敌也能谈笑自若的时候,就能坐到那个位置上了,只是不知道咱们三个老家伙还能不能看见!”庞元祐难得说一句好话,只是此言一出,不免有些伤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他们官场沉浮了一辈子,也快走到头了。 “不妨事不妨事,要是谁先走了,活着的那个上坟来说一声,要是都去了,叫后辈来说一声,总能等到的!”刘安世像个弥勒佛一样,天生笑面,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这个“死”字,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做官做到了极致,人世间的王权富贵什么没经历过,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对于萧墨坐到那个位置上,他们三人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章莼轻吟出声,这位刚烈的老人也莫名伤感起来。 “好一个忽如远行客,以诗佐酒,妙哉妙哉!”庞元祐抚掌大笑,人生如此,当浮一大白! 二胡声依旧,江南小调依旧,屋外迷蒙烟雨依旧,这间小酒馆里三个老东西的一番话,却轻描淡写的描绘出了大华王朝至少二十年内的政治格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六朝金粉付秦淮 第八十章 六朝金粉付秦淮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长安王独得皇帝荣宠,天恩浩荡,在寸土寸金的金陵皇城建起占地数百亩的长安王宫,极尽豪奢,可尊为天下土木之极,被称作金陵“小皇城”,宫中奇珍异宝c琅嬛仙境数之不尽,其中名传天下的要数一阁二亭三山四湖。 一阁是指沉渊阁,天下谁人不知这沉渊阁珍宝无数,比起皇宫国库也不逊色,金银财富自不必去多说,其中百家典籍c名家字画c古董珍玩c杂学野史c武功秘籍c旷世神兵不可胜数,说是鼎铛玉石c金块珠砾也丝毫不为过,更是司职天下情报的“生门”枢纽所在,江湖庙堂盛传“得天下半壁不如得沉渊一阁”一说,足见其不凡。 二亭指的是听雨亭,建在号称“金陵绝盛”的养莲湖湖心,依傍苍茫山,一山一水一亭台,自成一派风景,春时锦鲤翔游百花争艳,夏时百里荷塘菡萏招摇,秋来金风送爽丹桂飘香,冬日苍山负雪烟波雾缭,其中妙处纵是珠玑妙语亦不能言及一二。 当世清流名士梁筠甫在长安王及冠之日被章莼带入王宫,清高自傲的他本来对皇家的骄奢不屑一顾,但是见到长安王宫胜景之后赞叹不已,当即挥毫写下《长安赋》,其中一句“朝曦起染十里层林,夜雨落卷万重清波。”赞苍茫山c养莲湖胜景如画,被世间广为流传,视长安王宫为人间天府,最后这位名士一句“自从湖山一入眼,但求舟楫寄余生。”结尾,更是让人抚掌称妙。 长安王宫的绝妙景致若是旁人说出来未免有人嗤之以鼻,说是趋炎附势之辈,但是清雅高洁的名士梁筠甫一句“自从湖山一入眼,但求舟楫寄余生”,便让人不得不信长安王是人间谪仙,他的王宫亦是人间仙府。 若在晴日,冬天的水虽然清寒,但也漾着淡淡的绿,不至于生涩,水面上还斜斜地倚着枯萎的荷叶,沿着这一泓清水,向远再向远,矗着百来丈高低的苍茫山,名字虽起得气势磅礴,山却不甚险峻,是当年挖湖的泥土堆砌而成,上植梧桐,此时山腰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是江南女子蒙面的纱巾,半遮半掩之间更有万种风情,清风徐来,林叶飘飞,一派萧索。 那苍茫山上本来种满了珍稀的银杉树,但是几年前长安王却突然下令将千万株银杉移走,改种上了平常无奇的梧桐,众人不解,某日见九爷心情不错,一个胆大的婢女去问,九爷笑而不语,略通诗书的婢子隐隐瞧见了九爷桌上摆着一本《凤翔轩》,当中有一句是“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今日烟雨朦胧,湖面上碧波荡漾,笼照着一层雨雾,又像大儒东坡先生所说的“山色空蒙雨亦奇”,此景真当得天下一绝。 听雨亭这名字在此情此景当中却又恰到好处,留得枯荷听雨声,听雨亭中赏枯荷。 且不说这亭子出自名匠之手,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单说这风格便举世无双,它似沧海遗珠,点在养莲湖湖心,并没有回廊小桥连接,就这样孤零零矗立在水中,却又没有丝毫突兀,宛若天成,细细品酌起来赏心悦目至极。 听雨亭中孑然而优雅的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墨衣男子,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穿在身上舒适飘逸,雍容雅致,簪着一顶金丝蟠龙冠,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 少年微仰着头,背抵在在亭柱上,手轻拈起几点鱼食,抬手抛进湖中,慵懒闲适的一个动作潇洒自然,湖面点点涟漪还不曾散开,一群金色鲤鱼就簇了过来,将鱼食一抢而空。 萧墨眉头轻轻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邪魅撩人,“楚云歌啊楚云歌,你倒真是大胆,旁人对本王避之不及,你倒主动贴上来,头上那顶乌纱就这么不值钱么?” “就你这臭脾气,满朝文武除了我谁还愿意搭理你!” 朦胧烟雨中传来朗朗一笑,一艘小船由惊鸿撑着撑竹篙徐徐而至,依稀见到一身青衫独一立船头,一手擎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提着两坛酒,湖面微风拂过,青衫飘逸。 小船靠近听雨亭停下,还不等停稳,船头青衫少年一跃而下,落到亭子里,带来一串雨星,萧墨也不恼他,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性子。 “金陵城早乱成了一锅粥,你倒清闲!”青衫少年一边抱怨一边胡乱擦着衣衫上的水,将雨伞靠在一边,两坛酒放在亭中石桌上,大大咧咧地坐下,将这里当做了自己家。 那少年二十四五岁,眉清目秀,虽不如萧墨这般俊逸如仙,倒也爽利干净,让人看一眼便心生亲近。 “这里是长安王宫,便是想乱也乱不起来啊!”萧墨放下鱼食,终于转过身来,接过惊鸿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手,在青衫少年楚云歌对面坐下。 “也是,你这地方好是好,就是太冷清了,大大小小的宫殿,便是一日住一间也能住七八年不重样,要是随性溜达一圈,从早走到晚也不一定能走遍。要不得,要不得,要是换作我,求我都不来!”楚云歌摇着头啧啧感叹,带着淡淡的川音。 楚云歌本是西蜀人士,少时家境还算殷实,负笈游学在外,师从当代大贤齐良儒,几年前川中大水,楚云歌一家老小不知所踪,随难民流亡时遇到了萧墨,见言语不俗,知他并非池中物,给他银两让他入京待来年春闱。 果然一举高中,凭借一篇《细论边情政要十篇》一举夺魁,现在任保和殿制侍,虽然在金陵皇城一块板砖扔出去砸死十个人都有七个三品以上大员,楚云歌这个从四品制侍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官职,但是他从一介白身只花了三年不到的光景爬上来,还不曾借助萧墨等人的外力,足见不俗,而且保和殿制侍临近皇帝,参预政务c起草旨意c批条奏章,虽然官阶不高但手握实权,并且亲近君王,当朝官居首辅的重臣有一半都是从皇帝身边的近臣做上来的,这个位置要一步登天容易,要一步地狱也不难,关键就在“揣测圣意”四字,要拿捏得恰到火候,太过谄媚君王认为你没有真才实干,只会曲意逢迎,若是太过刚直,直陈己见,君王则会觉得你嚣张跋扈,不将他放在眼中。 楚云歌初入官场却将各路牛鬼蛇神伺候得周到妥帖c滴水不漏,治国济世之能如何且不细论,其为官处世之道却是不容小觑的。 等到楚云歌料理干净身上的雨水,从怀里摸出一个比拳头略小些的布包,抛到石桌上,朝着努了努嘴,道:“当初进京赶考你借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寻思着以你这败家性子,自然不将这五十两银子放在眼里,但是既然闯下了这大祸,你爹也多半会断了你的薪俸,就大发慈悲还了你,拿去花” 说完还一副暴发户似的摆了摆手,一副“爷有的是钱,不够再来找爷”的阔绰模样。 惊鸿在一旁看得差点笑出声来,他哪里不知道这位楚大人在金陵是出了名的节俭,平时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一个四品保和殿制侍每月不过三十贯俸禄,听起来很多,但是在金陵这个寸土寸金c水值油价的帝都,这三十贯银子还没其他地方三贯银子值钱。 而五十两银子对于萧墨来说无疑是可有可无,就是刚刚擦手的手巾少说也值五六两银子,不过是擦过手就扔了,这种事在长安王宫早司空见惯,但是若是让楚云歌知道,一准儿会跳起来指着萧墨的鼻子大骂败家玩意儿! 萧墨伸手拿起这五十两银子,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嘴角绽现出一抹老狐狸一般的笑意,惊鸿一阵头皮发麻,这笑容不正是往日凤姑娘要算计人时候的笑容吗?九爷学得还真是像。 “光喝酒没有下酒菜怎么行,惊鸿去买些下酒菜来!” 说完就将那包银子递给了惊鸿,惊鸿弯腰恭恭敬敬地接过,斜斜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楚云歌,诡秘一笑,问道:“九爷要什么下酒菜?” “你去颐和居一趟吧,那里的饭菜还勉强对本王口味,先来一个盐水鸭肫,吩咐掌柜必须用三年以上老鸭,少一天都不行;丁香排骨要用长白山羽叶丁香c叉烤鳜鱼就用柳州鳜吧,记得提醒掌柜需得用鲜活的鳜鱼,不然口味就不好了。至于清炖鸡子c金陵扇贝c芙蓉鲫鱼c菊一花如意羹c金陵芋头鸡你就自己斟酌着办吧,你是此道行家,本王就不多交代了!” 萧墨见到楚云歌的一张脸都快沉得滴出水来,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每说出一道菜名楚云歌的心就像是被剜了一刀,不由觉得好笑。 这颐和居在金陵城里有谁不知道,随便点几个小菜都得拿白花花的银子去堆,而萧墨一口气数出来一大堆听都没听过的菜,一听就不是凡品,这五十两银子就像是扔进了水里,泡都没咕噜一个。 可怜那五十两银子,自己省吃俭用存了这么多年才攒够的,本想给他救救急,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 楚云歌满脸肉痛的看着萧墨,若不是他武功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早就冲上去一把将他按到养莲湖里踩上两脚,真是败家啊! 惊鸿憋笑早憋得肚子发痛,跳上了小船撑蒿而去,只留下一脸幽怨的楚云歌和满脸无辜的萧墨,片刻过后,养莲湖上传来一阵大笑,楚云歌一张脸愈发青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千金一壶酒 第八十一章 千金一壶酒 “要走了?”楚云歌冷不丁的问道。 “是的!”萧墨没有丝毫讶异。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摆了摆手,一副你爱咋咋,我反正是管不了你的神色,“去吧,金陵这一亩三分地有我给你守着,西边有项疯子c北边有顾痞子,江湖中有帝师凤姑娘,关键是还有你这个只比我差了一线的长安王。你回来的时候,虽不能说出将入相,但是你啥时候想要这个天下了,咱这几人帮你拿回来,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这两人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你啥时候想要天下了,自有人能为你沙场陷阵c扛纛斩敌,亦有人为你帷幄谋断c济世安民,大丈夫生于世,当如此! 萧墨心中莫名触动,眼前的楚云歌有经世济国之才,堪称帝王之佐,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为大庆殿中参赞天下大事的重臣之一,但是他一直在蛰伏c等待,在等待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他怕自己站得太高,到时候就身不由己了,可是自己终是让太多人等了太久,而自己却又在等什么,许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 说起项疯子,自己倒是很久没见过他了,当初他还是江湖中一个游侠,扛着一杆祖传霸王枪,嘴里叼着茅草根,一副天老大我老一二的模样,遇见寻衅滋事的青皮无赖一言不合就动手,霸王枪搅动八方风云,寻常几十个壮汉根本近不得他身。 那年在江陵府萧墨飞剑杀了太守为非作歹c整日带着一群恶奴横行霸道的公子,被项锋撞见,以为萧墨是滥杀无辜的恶人,提着霸王枪就要教训萧墨。 他武功虽然不错,但是哪里是萧墨对手,萧墨一顿胖揍之后心中不服,死皮赖脸的跟着萧墨南下行了三千里,三千里相随,萧墨也知道这个性子桀骜的少年其实本性不坏,胸有大志,几次听他提及“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斩将扛纛立不世之功名”,“行侠江湖救得了百人又有何用,江湖侠士如过江之鲫,有几人能名留青史,不如做个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号令千军万马,纵横天下,守护天下百姓,为君王开疆拓土!” 江湖传言,长安王十七岁那年,一人一剑独闯苗疆,灭了作恶苗疆数十年的万毒门,其实那一战也有项锋一起,但是江湖中只知道一个风华盖代的长安王,项锋是谁,倒没人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两人闯进万毒门总坛,挑翻了大小弟子不下五百人,也就是那时候,张狂到不可一世的项疯子对萧墨佩服到五体投地,最后剑斩六个武功盖世的长老更是让他心悦诚服,意识到自己是多愚蠢。 万毒门之行以后,萧墨将一部皇家典藏的《鬼谷兵法要略》和《破阵霸王枪》枪法默出来给项锋,让他去西北边境投军,从一个马前小卒做起,一枪一枪打出了赫赫功名,几年不见,听说已经做到了三品冠军大将军,手握三万大军,亲自训练出的三千风云骑,曾孤军深入西夏腹地两千里,斩西夏皇族名将李廷赞,三千风云骑全身而退,无一人伤亡,此役让西夏人闻风丧胆,称风云骑为“活阎罗”,闻项疯子之名能止小儿夜啼。 萧墨提起一坛酒,弹指拍开泥封,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这抠门的楚云歌倒还真有不小气的时候,竟然将窖藏了三十年的“朝露琼汁”都拿来了,心中一暖,将酒坛往前一举,楚云歌也不扭捏,打开另一坛酒。 “叮!”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两个少年爽朗一笑,生为男儿,何须那么多矫情,尽在这一坛酒里了。 “如今这江湖庙堂,惦记你这颗脑袋的人可不在少数,要是你褪去了这长安王这层身份,行走于江湖,就真的是一个人了,没有人可以帮你,他们可就愈发肆无忌惮了,到那时就会有无数的苍蝇蜂拥而来!” 还没等楚云歌说完,萧墨已经沉了一张脸,斜睨了他一眼,问道:“那本王是有缝的鸡蛋还是什么?” 楚云歌嘴角一翘,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还占了萧墨一次便宜。 萧墨提起酒坛,慵懒闲散靠在听雨亭的柱子上,潇洒雅致,只消看一眼就让人无法挪开眼睛,与这一山一湖c烟雨如画共同勾勒出一幅绝美的景致。 “长安王这三个字于本王而言有与没有干系并不大,倒是京城这边,本王一走,暗流涌动怕是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姐姐那里就靠你多照拂了!” 楚云歌点了点头,朝萧墨投过去一个尽可放心的眼神,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顺着嘴角洒满衣襟,慷慨豪迈,又哪里像一个文弱书生了,“吏部尚书郑知秋是章丞相一头的人,开春以后就要退下去了,临走前他跟皇上举荐了我,若是运气不差,应该会坐到这个掌握天下士子命途的位置上,天下士子无数,可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好命,能遇见一个长安王,如果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将会为天下胸怀韬略的读书人开一扇龙门,任凭鱼跃!” “武夫手里的三尺剑能打天下,而士子手中的三寸笔却能安天下,安天下死的人不见得比打天下来得要少,想要开辟万世太平哪有不流血的,你我能做的不过是要死的人少一些罢了!”萧墨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太平盛世,不过恰好生在江南安宁之地罢了,至于谁坐到大庆殿九龙金椅上本王没兴趣去争,只要能让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边关每年少死几个人,谁坐到那个位置还不都一样!” 楚云歌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如谪仙般俊逸潇洒的少年,倒是不惊愕他有这般胸襟气魄,只是有些汗颜,与他相比,自己的那些理想倒显得有些寒碜了。 “格老子的,这话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又不是不回来了,就当是出去溜达一圈,京城里这些跳梁小丑有我压着呢,翻不起什么浪来!”楚云歌一声笑骂,爽朗一笑,手不露痕迹的一抬,轻轻揩去眼角的湿润。 萧墨摇了摇头,难得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盯着楚云歌,“不要压着他们,本王若是不离开,他们哪敢放肆的兴风作浪,不过是在背地里行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在他们蹦得最高的时候一巴掌将他们拍下来,想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必要的时候踩我一脚,在今后的几年你会过得舒坦些,施展手脚的时候会少许多束缚!”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心里可就一点愧疚也没有了!”楚云歌生来直爽性子,不似官场中其他人那般七折八扭的花花肠子,他与萧墨的交情也已经到了无声胜有声的地步,什么虚假的客套话在他俩之间倒显得多余了。 听到“痛打落水狗”这几个字,萧墨不由得眉头轻挑,斜睨了这货一眼,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透着乡间地痞无赖的气息,对,仅仅是乡间的,连城里的地痞无赖都算不上,要把他扔大街上,谁能想到他是写出《细论边情政要十篇》榜首状元郎,是皇帝身边朝夕问讯的制侍郎,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官场新贵,要是多瞧名门小姐两眼,多半会将他当做一个登徒子追赶十几条街。 这时,惊鸿也提着食盒回来,从里面不断端出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还缭绕着热气,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楚云歌咽了口唾沫,偷瞟一眼嘴角噙着笑意的萧墨,毫不客气的坐到桌边,撕下一条鸭腿大快朵颐。 “这一口下去就是几两银子,可心疼死我了!”依着楚云歌节俭到近乎抠门的性子,恨不得将骨头都砸了拿回去煲一锅汤,满桌的美味既是心疼又是不舍,丝毫不顾及文人儒雅的形象,吃得满嘴流油,萧墨却也不上前和他争抢,斜靠在亭柱上,任清风撩起他的长发,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苍茫山上的梧桐。 饮尽最后一口酒,“好酒,这一醉当值千金!”手一扬,酒坛竟然稳稳落在石桌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似笑非笑看着如饕餮一般的楚云歌。 楚云歌也感觉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抬起头幽怨地回望萧墨“咋的了?虽说是我还你的钱,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小气吧?” “本王几时小气过,只是担心你这几个月没沾过荤腥的肚肠怕是受不了这些好东西!可别得不偿失才好!” 楚云歌一脸狐疑的看着萧墨,不再去搭理他,只顾自己吃着,这只狐狸满肚子的算计,自己才懒得去猜他的心思。 毕竟是文弱书生,喝下一坛朝露琼汁之后已有七分醉意,一边咀嚼一边醉醺醺地说道:“谁说长安王无意江山天下,这五六年来,无论朝堂c边塞c商贾c百姓或是江湖,哪里没有你的人在,他们看似无足轻重c毫不起眼,其实每一个人都站在那一行的命脉,扼住那一行的咽喉,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天下数以千万计的农夫,‘均田法’一颁布,有谁不对长安王感恩戴德,奉为菩萨罗汉,他们看似处在百家的最底层,但是人数众多,到时振臂一呼,谁人可挡?嘿嘿,你这番一出金陵,怕是半个江湖都要握在手中了!” 萧墨只是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看着楚云歌,没有说话,一双明媚的眼睛却愈发的深不可测了。 那天楚云歌忘了是怎么回的府上,酒醒之时身上却多了千两黄金的金票,略一愣神回想起了萧墨的那句“一醉值千金”,不禁哑然失笑,终究还是看不透他啊! “管你想要什么,当初落魄的时候受了你的恩情,蒙你当兄弟看,身无长物却有一腔热血,你若想要天下,便为你出将入相,舍了这条不值钱的命又如何!”楚云歌仰躺在床榻上,恣意潇洒,喃喃自语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世间再无长安王 第八十二章 世间再无长安王 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到第四日才渐渐收住,但是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沉得几乎要压下来。 而整个金陵甚至于整个天下都已经沸腾,所谈论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月前云中山长安王被追杀c北燕皇族秘史等,而是长安王大闹慈庆宫,踢断匾额c剑斩中门c决胜不归客c逼得一国储君无路可退。 长安王,无疑是闪耀在万古星空下最明亮的那颗星辰,掩盖同辈的光华,便是陨落也将震慑之后的一甲子岁月,今日是要陨落了吗? 天阴沉沉的,一个身穿江崖海水墨缎描金九龙四爪蟒袍的少年缓缓走过午门,没有车驾,没有侍从,就一个人,却走出了君王逡巡天下的气势,凌厉却又孤独。 《野获编》有记载:“蟒衣为象龙之服,与至尊所御袍相肖,但减一爪。”四爪为蟒c五爪化龙,萧墨所穿九龙四爪蟒袍普天之下唯有一件,方今天下也只有他,尊贵至极,够资格身披九蟒,走过午门c奉天门,过奉天殿,入大庆殿立于百官之首,因为他是长安王,天下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身披九龙四爪蟒袍c腰系十三玉通犀麒麟排方带c玉带两侧垂紫玉双龙佩c脚蹬升仙云地藕丝步云履c头簪累珠镶玉通天冠,不说其他,只这一身衣袍足以得见天恩浩荡已极。 不紧不慢走在大理石板铺成的宫道上,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一个人,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次,以往都是百官排闼,如众星拱月一般奉迎入殿,但是今日却只有他一个人,这一条路走来似乎比往日长了许多,像是穿过了宇宙洪荒也还没有走到大庆殿。 刚到奉天殿前阶,殿前宣谕太监便朝着内殿宣呼道:“长安王觐见!” 内殿太监依次传谕,依次传到大庆殿殿首高坐髹金雕龙椅上的那人耳中,庄严肃穆,临御天下的气势莫可比拟,轻轻一抬手,身边的董清平点点头,扯开嗓子叫了声:“宣!” 然后由内殿太监依次将这个字又传出去,有条不紊,似天道纶音,久久在静谧的金陵皇城回荡。 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回头,朝大庆殿门口望去,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缓缓走来,满朝文武竟然惊得呆滞了,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少年,天潢贵胄c才情无双,丰姿伟仪c宛若谪仙,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哪怕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怎样的狂风骤雨,仍旧在他的眉宇间找寻不见一丝慌乱,淡然自若c飘逸潇洒。 不愧是天下无双的长安王,身份一品c武功一品c才华一品c仪态一品,便是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出尘也当得“一品”。 大华正史记载,大华炎兴三年腊月初七,长安王入大庆殿,以太保关守义c太尉吕居诚c观文殿大学士胡镶与三省尚书令等大部分太子一党官员为首的人不顾长安王滔天权柄,一齐磕头死谏,细陈长安王的十项必死罪过。 那日大庆殿传出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大华九皇子长安王萧墨,性情桀骜c不睦不悌c擅动刀兵c毁损宫廷c德行败坏,靡思僭窃之愆,辄肆窥觎之志,查其骄奢罔实属罪不可宥,为国法所不容!今与大理寺会同三省六部诸枢密严议其罪:褫夺长安王封爵,贬为庶人,宫中财帛一应封存c宫娥太监尽皆遣散,另偿付白银三十万两以资慈庆宫抚恤修缮事宜,责令克日起于长安王宫面壁三月静思己过,期满自行离京,不得久留!钦此!”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名满天下的一品亲王至今日起就不复存在了吗? 当然有细心的人瞧出了这份诏书当中的猫腻,“贬为庶人”之后缺了一句“逐出宗室,玉牒除名,永不录用”,别看是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有与没有可是有着千差万别,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时手快给写漏了,其中的深意耐人寻味。 当然,这份判决诏书十人中有九人都会觉得判处得忒轻了,不说其他,单是慈庆宫杀害的那十多条人命都够杀头十回的,况且还带刀兵闯入太子东宫,劈开中门c踢断牌匾c打伤储君c凌辱长嫂,任何一项罪过都是足以凌迟寸桀十次的罪愆,可是落在萧墨头上仅仅是赔付银两c贬为庶人这么简单,不免有些难以服众。 同一日,宫中又一纸诏书传出,比起前一封正式规矩的诏书这一封可就显得随性了许多,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十个字,像是皇帝随口说出,身边执笔太监随手写成的一样“长安王束发之年入仕,迄今不足六载,不世之功名若有能及一二者,朕必杀长安王以告天下!” 这份诏书一出,堵住了全天下人的口,是啊,长安王十五岁入朝为官,至今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一路走来立下的不世功勋又岂是常人能及的? 选拔士子c整顿吏制c推行“均田制”c安置流民c发展商贸c抗击外敌,单骑扫灭万毒门c太湖论剑不归客,君山战群雄c边关退北燕,一桩桩功绩震古烁今,古往今来或许有人建下过如此奇功,一生也如此辉煌过,但是断然不会是在短短六年内完成的,更不会是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风采盖世者少说二十年,若是久一些便是一生了,而这些人尽皆留名青史,为万世所称颂! 诏令一出,自此天下少了一个兼济天下苍生的长安王,世人不免惋惜,可是江湖中却是渐渐热闹起来,长安王被贬为庶人,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此江湖仗剑,又将掀起怎样的风云,不知多少人翘首以待。 时近年关,紫金山麓开善寺里香客如云,佛音缭绕,僻静的松风阁里,老太后一如既往的诵经念佛,不知是在超度众生还是在超度自己。 今日只有皇后一人来开善寺拜谒老太后,太子夫妇一来是受了些伤,要在宫中将养,二来也是如今风头正盛,得避一避嫌。 老太后诵完《菩萨戒经》,睁开那双精明到让人胆寒的眸子,瞥了一眼喜形于色的皇后,鄙夷地朝着皇后努了努嘴,示意让她自己找地方坐下。 “干什么来了?”老太后冷冷的问。 皇后拖动一张椅子坐到了老太后身前不远处,虽然对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太婆充满了畏惧,但是此时她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迫切想找一个人倾诉出来,不然她会憋得发疯。 “那个贱种终于被扳倒了,瀚儿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只可惜没有将那个贱种给杀了!”皇后激动得头上的发饰都在跟着发颤,差点笑出声来。 老太后白了她一眼,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皇后在她眼里就是个实打实的蠢货,要指望她和萧墨斗,怕是让萧墨抬抬眼皮的资格都没有,冷冷的呵斥道:“只有不长脑子的人才会觉得萧墨这次被贬黜出金陵是结束了,一切才刚开始,他终究是萧墨啊” 老太后又何尝不知道,萧墨自从六年前走出金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再掌控了,他不再是深宫里无依无靠的那个死了娘的没落皇子,而是风华盖代c足以震慑江湖天下一甲子的长安王,若是没有帝师在背后指点,凭他一己之力就将几方对手玩一弄于股掌之间,那是何其恐怖,这番心计手腕已经不亚于一个帝师了,若是那个女人再与他珠联璧合 老太后只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背后冒出一股冷汗,这个人要怎么压制?还压制得住么? 偏偏眼前这个蠢女人还一脸喜不自胜的样子,自以为得胜归来,真是恨不得将她一脚踹出松风阁,永远也见不到这副嘴脸才好。 “这一局看似是他输了,实则是他自填一子,看似坑死了自己一片棋,但是我方吃掉他这片棋之后却又落在他更大的圈套当中了,而萧墨,置之死地而后生,跳出樊笼之后谁又能制他?” “这次他丢掉的是什么?长安王这个名号和那些粪土不如的银钱,于他而言这两样东西与鸡肋何异?而他丢弃这两样之后,便再无掣肘,以往他再狂妄也还会顾忌皇权王法,现在逍遥江湖,以他一身绝世武功,谁能奈何他?真正让天下胆寒的不是“长安王”这三个字,而是萧墨这个人。如果你们真以为他就这样完了,对他掉以轻心,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这几年他是拿自己在和你们赌,你们若是不能在他离开金陵的这段时间里将他一举击溃,那他重回金陵的那一天也将是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日子,若是他死在江湖,一切皆罢,成王败寇,就是皇帝也没有话说。”老太后强压住内心的火气,开口解释。 “皇上也忒偏心了,我这就去跪求皇上,一定要杀了这个贱种!”皇后这才意识到萧墨的恐怖,若是不来开善寺一趟,几年之后自己母子二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太后挥手止住毛躁的皇后,叹了口气道:“没用的,这于我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皇帝既然已经昭告天下,君无戏言断然不能更易,而你以为萧墨没有后手甘愿做砧板之肉?若是你们执意要取他性命,他也会与你们鱼死网破,太子一党上至你与太子,下至五六品的官员,谁的手上没沾染一点荤腥,他手里的生死门网罗天下情报,会没抓住你们的把柄?平日里他自不会拿出来,而一旦拿出来,那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整个大华的格局都会改变。萧墨是皇帝的逆鳞,要是平时,皇帝肯定不会对这么多手握大权的政要下手,但是你们一旦危及了那小贱种的性命,他一定会拿你们这一党陪葬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听完老太后的一番分析,皇后已经冷汗淋漓,那个平日里待人处事如三月春风的俊逸少年竟有如此心计,让人不寒而栗! “昔战国乱世,六国积弱,秦国强盛,六国合众弱以击一强,秦国势大,恃一国之力连横天下!方今萧墨势大我方式微,当连结众人之力以制之,乱其根基c伤其筋骨,然后徐徐图之。” 看到皇后一脸不解的模样,老太后更是怒火中烧,差点没将手边的香炉给她砸过去,自己已然远居深山还不得安宁,要是自己哪天不在了,他们这群蠢货凭什么跟萧墨斗! “江湖中有六大门派与武林盟,他们的杰出传人论起武功心智不比萧墨弱,尤其是那武林盟少主,听说是能与萧墨齐名的盖代人杰,只有结合他们的力量才能让萧墨永远不能从江湖中回来。然后庙堂之中你们要趁他离京尽快壮大自己的力量。” 皇后恍然,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有一件事你给老身记好了,你用什么手段对付萧墨我不管,将大华搅成什么样老身也没兴趣知道,但是切记不可让番邦外夷之力危及我大华根本,这是底线,夺嫡之争再惨烈也终究是家事,若是养虎遗患,让番邦贼寇入我大华国门,则后患无穷,老身也绝不饶你们!下去吧!” 老太后摆了摆手,不想与她再多说什么,皇后一头雾水,迷迷糊糊地退出了松风阁。 老太后起身走到窗边,手中念珠转动,一双冷厉的眼睛看着朦胧的夜色,久久伫立,他何尝不知萧墨的才干胜于太子一党那些蠢货千百倍,再加上帝师辅佐,未尝不能开千载之盛世,但是他却是一个贱民的儿子,那肮脏的血脉不配坐到那个位置上去,永远不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啪!”的一声,老太后手中的紫檀念珠穿绳断开,几十颗佛珠像是豆子一样“噼噼啪啪”四处滚落,老太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冷看着远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将闲情换了浅斟低唱 第八十三章 将闲情换了浅斟低唱 时近年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c暖意融融,一家人坐在一起欢度佳节,而偌大的长安王宫却清冷得可怕,莫说锣鼓喧天的喜庆氛围,便是人都很难看见一个,长安王宫大大小小接近两千宫娥太监c侍卫杂役尽皆遣散,虽然人人都不愿离开,但是有圣旨在上,谁敢违拗,现在长安王宫明面上的人已经数不出十个了,就连宫门都是皇帝从禁军中调拨人马守卫的。 苍茫山梧桐林深处建着一座小小的茅屋,环境清幽,屋外是个小小的院子,有一块小小的菜圃,里面瓜果蔬菜竟然一应俱全,葡萄架下是石桌石椅,门口狗窝里趴着一只半人高的大白狗在打盹儿,颇有乡间农户的韵味气息,这号称天下“小皇城”c极尽豪奢的长安王宫竟然会有这样一派景象,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炊烟袅袅,茅草屋里欢声笑语响成一片,倒与长安王宫的寂静悲凉颇为不符。 “九爷,你这面皮儿擀得真丑!”惊鸿斜睨了一眼系着围裙擀面皮包饺子的萧墨,一身黑袍被弄得花白一片就不说了,偏偏擀出来的面皮一边厚一边薄,似圆非圆c似方非方,真是难看到极点。 “噗嗤”正在一旁择菜的纳兰寒韵和萧涵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一向沉稳的游龙也没忍住笑了起来,他和一头淡紫色长发的紫陌在刷锅烧火,而一个大个子正拿着两把菜刀,“咚咚咚”剁饺子馅儿,此人正是生门的统领颜夕。 “这是用来看的还是用来吃的?”萧墨老脸一红,白了惊鸿一眼,的确是有点丑啊,但是深谙厚黑之道的他又怎么能轻易承认呢? 惊鸿极不情愿地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了那块面皮左右打量,一副万分嫌弃的表情,“啧啧啧,薄的地方一下水就破了,厚的地方会夹生,你这奇形怪状的面皮包不好会露馅儿,怎么就不影响吃了?” 萧墨语塞,无言以对,将手中的擀面杖朝惊鸿一递,很明显是要让惊鸿教他,但是却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惊鸿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接过了擀面杖。 只见一双拿惯了刀剑的手不断挥动,一张张晶莹剔透c圆如皓月的饺子皮儿从他的擀面杖下飞出,看得萧墨目瞪口呆,果真是“术业有专攻”,比不得,比不得。 屋里欢声笑语响成一片,没有地位尊卑,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准备一顿温馨的团年饭。 要是那傻丫头在该多好,想来会更热闹些吧! 萧墨看着屋外飘零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养莲湖中,荡开浅浅淡淡的涟漪,这满山的梧桐,少了一只栖居的凤凰,该是何等的寂寥。 萧涵轻轻抬头,看见了恍然失神的萧墨,心中一痛,这孩子,一生背负的实在太多了啊,本该是一身春衫不知愁的年纪,却要整日算计提防,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却不能为他分担半分。 母妃在世的时候,或许是姐弟俩最后的无忧无虑的年岁吧,懵懂稚子,哪知愁滋味,有君临天下的父皇在前,有素衣如雪的母妃在后,他们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但是自从母妃离开以后,他们的世界就彻底改变了,萧墨才五岁,就用稚嫩的肩膀扛下了所有,为了不让姐姐担心,为了能让姐姐在深宫中活得更好,五岁的孩子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练功受了怎样的伤,都不曾叫过一声苦。 现在,他长大了,已经成为了名满天下的长安王,已经有能力保护姐姐了,可是他也要离开了,会不会也像母妃一样,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些年萧涵很少去母妃的陵寝,不是因为她不思念母妃,而是害怕面对母妃,作为姐姐没有保护好弟弟,反而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每天过着勾心斗角c刀光剑影的日子,多少日夜,她都希望当年人魔选中的人是她,让她去经历这些波诡云谲,换萧墨一世平安喜乐。 “姐姐,你怎么了?”萧墨瞧出了萧涵眼中的几许从未有过的忧伤,不禁担心。 萧涵定了定神,摇着头温柔地笑道:“姐姐没事,只是想起了你小时候,现在你长大了,不再是需要姐姐保护的孩子了!” “在姐姐这里,当二十年的孩子又怎么够!”萧墨上前,亲手帮萧涵理好了散落在额际的秀发,莞尔一笑,温柔如沐三月春风。 有许多话姐弟之间并不需要多说,两人都极有默契的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厨房中又恢复了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袅袅炊烟升起,刚及晌午,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便出了锅,皇家行宫之内哪里见得这番景象,依山傍水,小径深林,结庐为家,素衣烹茶,这倒算得上头一遭了。 自这诏书颁下的那一日之后,萧墨没了劳形之案牍,日日待在三尺厨房,向惊鸿讨教厨艺,锅碗瓢盆c煎炸闷炖,在名满天下的长安王手中竟然运使得圆转如意,萧墨天赋超然,不只是在习文论武中,触类旁通,做起饭来也是有模有样,除了前两日略显生疏以外,进境之快便是惊鸿也瞠目结舌,无论是火候还是手艺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娴熟得像是一个久居庖厨的大厨。 一日纳兰寒韵见萧墨被滚油烫伤的手,心疼之余问道,“九爷,你这双手生来便是握笔提剑的,怎么摆弄起锅碗瓢盆这些油腻的东西来?你是属于外边那片广阔天地的人,便是一时失意也不用将自己囚禁在厨房之中啊,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萧墨笑了笑,纳兰寒韵第一次见到他脸上竟然洋溢起小孩子一样的得意:“都说‘君子远庖厨’,本王又不是君子,忌讳这么多干什么。此番离了皇宫,若是没了一技傍身,说不定没有死于仇家手上,倒在流落荒郊野外的途中饿死了,那不是天大的冤枉。”嘴角挑了挑,眼中更多了几分光彩,“无论是广阔天地还是烟火凡尘,为了她困在三尺厨房,本王心甘情愿,因为那傻丫头,真的是很嘴馋呢!总得让她有个体面的理由留在本王身边才好!” 纳兰寒韵一愣,那个女孩原来在他心里这么重要,重要到能让天下一品c风华绝代的长安王走进厨房,为她掌勺做饭,困在这烟火凡尘一辈子也无怨无悔。 这个寒冬腊月,长安王宫比以往更冷清,便是除夕夜c元宵节,这座“小皇城”也没有响起一声爆竹,更没有往日的张灯结彩。 每年正月初一,萧墨总会和父皇c姐姐一起到母妃陵寝祭拜,与母妃说说话,解解闷子,但是今年,却只有萧涵和皇帝两人,礼节也简易了许多,不过半个时辰便匆匆离开了,父女两人似乎都不愿意面对躺在皇陵中的懿妃娘娘,心有愧疚。 其实明眼人又有几个不知道,幽禁王宫三个月与其说是惩罚,还不如说是父亲给儿子最后的慈爱,这三个月没有政务烦扰,宫外数千禁军镇守,每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岂不惬意?一旦走出金陵,萧墨便不是长安王了,到时候别说像今日这般饮茶赏雪,打棋作画,便是吃一餐饱饭c睡一个安稳觉都是极奢侈的事情。 这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年关之后,萧墨钻研庖馔之道之余,每日在桐林深处舞一通剑,然后品着纳兰寒韵烹好的茶与游龙对弈几局,剪剪花枝c调调素琴,倚靠在听雨亭看几本古书,提笔临摹几张前人书法名家的帖子,日子过得悠然惬意。 其间萧墨还与萧涵c游龙c纳兰寒韵几人钻研五代诗词歌赋,作了一本《五代诗词集注》,洋洋洒洒数十万字。 在鼎盛如日中天的前朝传国祚传承三百年之后也难逃倾覆亡国的命运,君上暗弱c臣子奸佞,各地军阀割据,拥兵数十万不服京城统辖,起义军蜂拥而起,地方守军根本压制不住,宦官秉政,卖官鬻爵,偌大一个朝堂竟无回天之人,三百年鼎盛王朝一朝倾塌,之后开始了长达五十多年的乱世。 十国鼎立,五十多年,江山不知换了多少皇帝,几乎每天都在打仗死人,百姓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本朝太祖皇帝天纵之才,胸中之志囊括九州宇内,一统九国,践行文治国c武安邦的策略,减轻徭役,赋税专收,以法治国,兴修水利,发展生产,澄清吏治,劝奖农桑,移风易俗等一系列英明决策,不仅治愈了前后一百多年因战争遗留下来的沉疴顽疾,而且迅速把大华朝推向空前繁荣的局面,出现了历史上享有盛名的“建隆之治”。 毕竟乱世立国,太祖之后的几代皇帝忙于治理内政,对于四周边患没有余力去整治,以致北燕c西夏等国逐渐势大,眼见大华国力日渐繁盛,渐渐有吞并诸国之力,于是几国结盟,兴起百万大军,才有了二十多年前那场诸国之战。 五代是一个动荡乱世,政一权更迭和战争的频繁出了不少文辞锦绣的诗词歌赋,大多抒发内心惆怅c时事变迁,这些大都出自从政官员之手,而那些清高自傲的文人则日日高呼“贤臣非明主不仕”,吟咏山水c说着壮志难酬c主上昏聩,至于肚子里到底有几斤几两墨水,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于是五代诗词歌赋成为了一个诗词史上极其繁盛的时期,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十余年,但是却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佳作名篇,但是想要一一搜集再编订成册,于常人而言自然是繁复无比的事情,毕竟大都遗失在了硝烟战火之中,所以大华建国一百多年还没有谁去做这事儿,但是沉渊阁岂是别处能比,汇集天下典籍,自然少不了五代乱世的诗词歌赋,萧墨将其编订归类,大多数还亲自写上批注。 虽然长安王近一年来声名狼藉,几乎到了天下人人得而株之的地步,但是其锦绣文思却是毋庸置疑的,这本诗集一经流传,大华境内无论书生士子或是达官显贵都争相拜读,无不称妙,几乎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当朝太师司徒文若是一代文坛巨擘,经由他手里写出来的诗词不下千首,被誉为两朝“八大家”之一,捧起这本诗集时赞叹不已,誉之为“续两朝之文风,昭五代之世情”,老太师已经耄耋之年,捧着这本诗集日夜不肯离手,从这几百页的诗集中读出了乱世的民生百态c社稷的兴衰荣辱,如何不让人震撼莫名。 那些深闺娇娥们,读到南唐后主那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c人间”的时候,泪流满面,也有紧握粉拳暗暗叹息的,想到这位才情无双的末代帝王不思治国,只好诗词歌赋,亡国之后愤懑而死,不由得满心纠结,恨其不争c悲其不愤c怒其不决c悯其不惮。 其中还有个小小的秘史也被萧墨随手记录其中,当朝太祖皇帝攻破南唐皇宫时,那位皇帝没有指挥军士抵抗,也没有趁乱逃离,兀自在伏案作画,画的是一幅雪中梅花图,图中的梅花凌寒而立,栩栩如生,无论是画工还是构图都是上上之作,太祖也不惊扰这一代词帝,静静等他画完,词帝搁笔而起,对太祖深鞠一躬以示感激,连亡国之恨都抛诸脑后了,似乎千里江山都不及这一幅梅花图来得重要。 “皇上以为这幅画画得如何?”词帝对于这个亡了他江山社稷的男人没有一点恨意,而是当做一个难得的知音。 太祖皇帝戎马半生,对于诗词歌赋实在知之不深,只是觉得这幅画作得好,至于哪里好一时也说不出来,不过却也不好拂逆了这一代帝王的好意。 “嗯”太祖皇帝盯着画看了半晌,这比他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拔寨更来得艰难,眉宇紧紧蹙起,似乎极力想从那本就没几滴墨水的肚肠中搜刮出几句评论之词来,但终究是放弃了,看着词帝希冀的眼神,轻声说道“这梅花画得似活的一样,很美”言语里竟然藏满了愧疚。 “哈哈哈”词帝抚掌大笑,对这个冲锋陷阵都不皱下眉头,此时却一脸愧疚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惺惺相惜,“其实这纸笔墨都是上品,您也可以夸上一夸的!” 秘史到这里戛然而止,留给后人无尽的唏嘘,“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c人间”,在那一代词帝眼中,千里江山不过是那流水落花,诗词歌赋才是他的天上人间,而若不是萧墨编订出这本诗集,这段往事怕是会如那滚滚流水一般东流而去,湮灭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如玉少年春衫正好 第八十四章 如玉少年春衫正好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常似乎要短一些,才二月初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秦淮河边的垂柳吐出娇嫩的柳芽,一派勃勃生机,然而无论是江湖还是天下,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一场洪流在寂静中席卷着九州大地。 一个白衣魔头横空出世,自苏州往北而上,以广陵宗开头,经扬州c沧州c海州,一直到齐鲁大地,一个月时间接连挑掉了三十多个门派,无人可挡,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便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也被一掌毙命,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偏偏那白衣魔头武功奇高,无数江湖中成名高手联手剿灭,都折在了他的手上。 到了齐鲁武林盟的地界,那声名满天下的武林盟易少主怎能坐视,江湖传闻易少主与白衣魔头在黄河入海口一战,浊浪排空席卷九天,打得黄河倒流,海水蒸腾,最后无论是武林盟少主还是那白衣魔头都没有了消息,也不知谁胜谁败,是死是活,而武林盟对这事也秘而不宣,外界探不到丝毫消息。 而江湖的另一头,一个魔头自南北上,像是在与白衣魔头角力一般,几乎同时出发,从大理一路杀到了辰州,这个老魔正是君魅离和黑寡一妇的师傅,苗疆奇人阿纳回,两个徒弟接连折在中原,做师傅的哪能咽下这口气,这个老鬼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护犊子,嗜血好杀比起白衣魔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仅是武林宗门,所过村镇无辜百姓都不放过。 那老魔头还江湖放话“中原武林一日不交出杀害两个徒儿的凶手,便一日杀千人!”他不仅武功奇高,而且善于用毒,所到之处几乎不用出手,便是死尸一片,瘴烟一起,遍地白骨,一日杀千人丝毫没有吹嘘夸大。 到了湘鄂地界,武林正道魁首的丐帮当仁不让,派出污衣宗两大长老前去阻拦,沅江旁一场大战,丐帮两大长老联手竟然也没有拦住这个老魔头,从丐帮中传出小道消息,两大长老身负重伤,要不是丐帮其余几大长老护法拼了命从那老魔手下抢出人来,又有帮中灵丹妙药吊着一口气,都支撑不到帮主来,丐帮这两个长老成名几十年,威震江湖,论起辈分能和骆长风c少林方丈平起平坐,遇到这个老魔头竟然差点丧命,这个苗疆老鬼的凶残可怖可见一斑。 二月初,北燕遣使南下,就云中山一事赔礼谢罪,并带来无数的奇珍古玩奉送长安王殿下,先赔付白银五十万两c牛羊各五万头以资大华军费,后撤雁门关以及西线守军百里,本来北燕皇帝想要将那个新册封的公主与长安王联姻,两国共结秦晋之好,但是如今长王安被贬黜为庶人,其余皇子要么已经婚配,要一国公主做侧妃自是万万不可,要么是年纪尚小,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遂将此事作罢。 两国一触即发的战事就此消弭,无论是两国百姓还是官员士兵都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心知肚明,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战端是万万不能开启的,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旦打起来,那就真的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倒下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花出去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劳民伤财”四个字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的。 一世安然如梦语,少年青衫长安在。 一个青衫书生雅致脱俗,缓缓走出金陵城门,浅浅的眉宇,颀长的身材,一张脸平淡无奇,是那种扔进人群中都无法再找出的一张脸,若说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那便是那双眼睛,深邃得似乎能望穿人心,让人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秦淮河岸边,青衫书生上了一艘开往苏州的客船,艄公还在招揽生意,书生倒也不急,静静坐在船头,懒懒的看着水波潋滟的秦淮河,青衫衣袂迎风轻轻飘扬,岸边随风飘摇的垂柳,河上船来船往,岸边行人如织,吆喝声c谈话声交织成一片,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自然,像是一切都没有改变。 是啊,偌大一个金陵,或者说是偌大一个天下,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呢? 船上已经坐了三个中年生意人,肩上挂着褡裢儿,在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着近些天发生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在颐和居可闹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听说还差点死了一个一品尊贵的王孙。”一个矮胖汉子压低了声音对另外两个人说道。 “哦?这事儿倒是听人提起过,不过语焉不详,你知道啥小道消息吗?” “我一个发小在颐和居做大堂管事,昨儿个一起喝酒的时候他说那天发生的事儿可了不得呢,一般人都不敢往外说呢,弄不好就是牢狱之灾。”矮胖汉子左右看了看,除了船头那个昏昏欲睡的青衫书生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快说说,快说说,咱兄弟几个还信不过,嘴严着呢!”另外两人按捺不住好奇心,不住地催促。 矮胖汉子偷瞄了一眼那个书生,隔着七八步的距离,岸边喧嚣声恨不得把金陵掀翻了去,料想他现在打着瞌睡也听不见自己说什么,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说起这事儿啊,也和被贬谪的长安王有着不小的关系,这不前几天十一皇子萧琦和十四皇子萧睿结伴上颐和居喝酒,碰巧隔壁间就是太子爷和端王次子萧嘉c十皇子萧彧c安国侯的孙子管坤等五六人,几人趁着酒性说了几句‘萧墨无视法度,罪有应得’诸如此类的话。大家伙儿都知道,隔壁的两位皇子和长安王的关系不错,哪能忍这盆脏水泼到自己兄弟身上,桌子一拍就去隔壁找太子等人理论,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平时过惯了拿鼻孔看人的纨绔日子,哪里晓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几个字怎么写,喝了几杯黄汤,几句话不合心意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竟然动起了手,那颐和居的老板虽然有些背景,但是毕竟是我大华几个一品的王孙在闹事,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劝架啊。” “听说安国候的孙子一条胳膊被十一皇子给打断了,十四皇子也给几人打得头破血流,不省人事,要不是那天巡城校尉带着人及时赶过来,指不定捅出多大篓子呢。” “要说这事儿是引子,那后面发生的事就更加耐人琢磨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吗?皇上竟然传下旨意,要十一皇子和十四皇子在宫中读书自省一年,不得出宫半步,还亲自派御医去太子一行几人的府上探视。孰轻孰重明眼人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长安王毕竟垮台了,太子这些年虽然不争气,事事被压一头,但是现在压在他身上的那块大石头被挪开了,可不就出人头地了么?”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长安王这一党的臣子多半不好受了,要么另谋出路,想办法攀附上太子这棵牢靠的大树,要么就只能一辈子遭受排挤打压。” “你说说这长安王,也真是,在金陵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走了也不得消停!”旁边的人出声附和,不住摇头叹息。 “这都已经三月了,你们说长安王出了金陵了吗?” “应该走了吧,嘿嘿,说句不好听的话,有这个煞星在,江湖怕是也能给搅得天翻地覆,等着吧,茶楼酒肆少不了关于他的消息的!” 船尾的青衫书生嘴角微微一勾,慵懒地扭了扭脖子,耳边好久没有这么多声音了,长安王宫太安静了,太空了,终是少了些烟火气。 就这样静静坐在时光清浅的三月,春意盎然,秦淮岸边的垂柳轻轻飘动,温暖的阳光在他的发梢眉宇间缭绕,那张普通至极的脸竟然多了些不同寻常的韵味来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凑齐了一船八九个人,艄公一声吆喝,解开了拴在柱子上的缆绳,篙竿在岸上轻轻一点,客船荡开浅浅的涟漪,向苏州方向划去。 青衫书生用手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一耸的金陵城,十里画楼今尚在,六朝金粉付秦淮,这一走,可能很多年都没法子再陪姐姐看一回十里荷花遮天蔽日的景象了呢,喃喃自语道:“下次回来,这里还是原来的金陵吗?” 艄公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就站在青衫书生三四步以外撑着篙,耳朵尖,听见了这个穷酸书生说的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笑道:“小哥说笑了,你便是再过十年回来,这里也还是金陵啊!” 船客听到这话,也一齐哄笑,这其貌不扬的书生约莫是读书读傻了,青天白日竟然说出这话来,不过那书生也不恼,只是跟着笑。 青衫书生自然是萧墨,过了三个月禁足的日子,今天就要离开金陵了,行走江湖为了方便,特地易容改装,还穿了一身最下等书生的青衫装束,没有和任何人告别,除了几十两散碎银子,也什么都没有带,褪下了长安王那一身荣光,抛下了名满天下的枷锁,孑然一身,像是一个清清白白无所有的穷书生,竟然有种莫名的轻松。 东岳泰山雄踞天下,数百年前北齐人在青石坪镌刻下两千八百个隶书大字,是整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每字一尺六寸余见方c铭深一至二寸,书法沉郁遒劲c气势雄浑,非泰山不能与之匹配,后世称之为“经石峪”,又称之为“大字鼻祖”c“榜书之宗”,泰山泉潺潺从经石峪石坡上流下,形成一道欢腾的清溪。 在春日朝阳及泰山清泉的映射下,整部经书无比恢弘c庄严c肃穆c凝重,正对青石坪c清流潺潺环绕的一方大青石上,有张软榻,榻上懒懒地躺着一个白衣女子,裙裾飘动c空灵若仙,在她四周缭绕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更衬得她如瑶池仙子一般 ,不食人间烟火c清濛迷离。 这时候,一个同样身穿雪白长衫的俊逸少年飘然而至,像是一阵清风,越过了百丈经石,轻飘飘地落在了白衣少女的身旁,一双眼睛温柔如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如吹过山间的一阵清风,温柔和煦。 “凤姑娘在荒山住的可还习惯?”易雪扬微微躬身,轻声问道,武林盟少主,天下少有的绝代少年,竟然没有一点架子,像是一个邻家温和的少年。 凤舞好看的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缝隙,浅蓝色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伸了个懒腰,曼妙有致的身子惑人无比,但是易雪扬眼中却没有一丝猥一亵之色,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多看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登泰山而小天下 第八十五章 登泰山而小天下 “怎么,你是嫌弃本姑娘在你这儿蹭吃蹭喝,下起逐客令来了?”凤舞好看的眼睛眨了眨,像是一只小狐狸,嘴角两个小酒窝娇俏可爱。 “岂敢岂敢,雪扬虽然家资浅薄,倒还有几亩薄田,便是凤姑娘有雅致,住上一二年也供养得起!”易雪扬温言笑道。 “住一二年就罢了,会腻的,只是听闻东岳挺拔天地,粲然四季,垂范千古,启迪万物,壮丽雄奇,却没机会来领略一番,路经此地,想着还有个易少主住在此地,想来吃几日白食,可是外界的人啊,非要以为你我大战数百回合,恨不得将天地都撕裂了几道口子。”凤舞懒懒地揉了揉自己好看的丹凤眼,单是这个动作就能让无数的人看直了眼睛,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清新绝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易雪扬点点头,“是啊,东岳自古为封禅之地,昔秦皇汉武c后汉光武皆于此地封禅,龙气之盛上达九天,氤氲浩瀚可化五彩c化龙凤,已然亭亭如盖,长居之地于人心性c修行也大有裨益,凤姑娘若是不嫌弃,雪扬倒是可以带姑娘四下转转。” “易少主事务繁冗,能抽身过来已是感激,又怎么敢多做叨扰,这东岳虽然绵延纵横四百里,但是凤舞却也不至于走丢了,你说是不是!”凤舞挑了挑眉,虽然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菡萏,眉宇间却透着魅惑众生风情,又不似风尘女子那般娇媚撩人,自是有一种脱俗的韵味。 易雪扬也不强求,从怀中摸出一面镌有山川五岳c四海祥云的紫金令符,令符正中镌有一只浴火而生的朱雀,栩栩如生,除了令符以外,还有一支令箭,一齐递到凤舞身前,温言道:“凤姑娘如此客气,雪扬也不便强求,只是这东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既然凤姑娘驾临弊方,雪扬敢不尽地主之谊?日后传出去不知多少人笑话雪扬不懂待客之道呢!这令符和令箭都是武林盟独有之物,武林盟虽然日渐式微,但是在这齐鲁之地还颇有些威望,凤姑娘若有什么差遣,持此令符可号令盟中自八大堂主以下所有人,令箭一出,方圆百里的弟兄也都会闻讯而来,凤姑娘且千万收下,不管是否用得上,也算是雪扬的一点心意!” 凤舞倒没有拒绝,双手接过,紫金令符乃二十年前铸器大师司徒仲元取百炼玄金所铸,一炉四枚,象征四方来朝,当年剑圣易水寒统领武林盟时,天下武林除了六大派,尽皆臣服,令符一出,天下英雄无有不从,现在武林盟虽然不复当日盛况,但是易雪扬也是天纵之才,无论是武功还是统御之才都不输于父亲,这些年武林盟在他手中渐有起色,长江以北的大华武林宗门大多重归武林盟旗下,这块令牌分量之中已经不亚于号令十万大军的虎符。 “谢了!”这两个字从凤舞口中说出自是不多见的,眼神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严肃,手握着那块便是凛冬也不会冰凉的令符,认真地说道,“易少主,几次相助之恩,凤舞铭记于心,以后易少主只要不做出什么有违天下大义的事情来,我便交你这个朋友!” “哈哈哈”易雪扬仰天大笑,白衣若雪,风流儒雅,若是常人这般肆无忌惮的大笑多半会让人觉得不成体统,但是在易雪扬身上却有了说不尽的恣意疏狂。 凤舞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住透过林叶落下来的细碎的阳光,闭上眼睛聆听山间淙淙泉水,喃喃道:“又是一年春三月啊!” “对了,五月初五少林寺广邀天下英豪上少室山一事,凤姑娘听说了么?”易雪扬悠然问道。 凤舞睁开那浅蓝色的眸子,眼波流转之间透着几分戏谑,摇着头啧啧叹道:“自然听说了,无非是为了去年五月初五一事c还有八月十五洞庭君山那档子事儿邀萧墨做个了结,这群无聊的江湖人,每日里内斗不知要死多少,至于手段么?也是这么龌龊下作怎么来,现在倒显得自己跟圣人一样,做出一副悠悠江湖我扛鼎的模样。谁都杀得这群恃强凌弱c是非不分的江湖草寇,偏偏萧墨就杀不得,君山上的血还没给叫花子打扫干净,现在又要拉上那群贼秃去招惹萧墨,真是群记吃不记打的蠢货!要是真有能耐,怎么不去边关杀几个鞑子,保一方百姓,这些年只是听说了这群江湖草莽将好好一个江湖搅得乌烟瘴气,可是却从未听说有一个江湖侠客投效沙场,杀敌报国,当真是可笑!” “这次可不比君山,既然少林寺敢做东家,身为天下武学正宗,数百年底蕴,天晓得卧了多少虎藏了多少龙,自然不能小觑,而且这次有很多老死不出山门的大隐也会上一遭少林,会一会这凶名不输二十年前人魔的少年与那两个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的魔头。雪扬倒是很好奇,那名满天下的萧墨能否一人一剑,杀出一世长安来!”易雪扬看了眼慵懒躺在软榻上的凤舞,她神色不改,像是听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届时易少主也会出手的吧?”凤舞突然问道,竟然有了些平时不可得见的凝重。 易雪扬点了点头,“雪扬恬为武林盟少主,若有必要,自然当仁不让!” 凤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山风轻轻拂动她的长裙秀发,绝美出尘,像是仙境而来。 “凤姑娘会出手吗?”易雪扬问道,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期待她的答案,原来这世间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的心也泛起一丝涟漪。 “不知道,兴许到时候心情不好,会在少林寺杀几个人,现在整个江湖不都在骂我这个白衣魔头么?若是手上不沾点血,又怎么配得上‘魔头’这两个字。”凤舞冷笑。 当初在上过君山的人,没有谁会将白衣帝师那句“从今往后,你们会后悔没有死在君山之上!”忘记,这乌烟瘴气的江湖,是该整肃一番了,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是该有个新气象了。 “易少主先行去忙吧,不用管我!”对于凤舞的逐客令易雪扬倒是没有过多的意外,温言叮嘱了几句也就飘然离去了。 凤舞躺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紫金令符,喃喃自语道:“到底哪一个你才是真的呢?” 春寒料峭,幕天席地的山风吹在人的身上仍旧有些发寒,半山腰的望岳亭里,有一老一少两人,老的是武林盟奔雷堂堂主左归林,倒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亭子里,看着经石峪白衣若雪的仙子。 年轻的二十多岁,不知为何却是一头白发,像是染了一层雪,偏偏又穿了身似雪白衣,远处看来倒像是泰山上一团尚未化尽的雪。 那白衣白发的年轻人懒懒倚在亭柱上,双手环抱,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左归林的浓眉拧了拧,这个威震齐鲁大地的奔雷掌早在二十年前便名传天下,跟随老盟主剑圣易水寒南征北战,一统江湖武林,无论是武功智计还是江湖经验,都非一般江湖高手能比,伸手拈了拈花白的胡须,沉沉说道:“她之所以留在泰山,无非是想要查清楚去年五月初五发生在泰山那庄惨案,这点少主不可能看不出,可是少主放之任之不说,还给了她能号令武林盟的朱雀符令,着实让人看不透。我武林盟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忧心她查什么,但要是任她一个小姑娘上蹿下跳,便是没事传出去也得有事儿了,我武林盟的脸往哪儿搁?” 白衣白发的男子轻笑道:“少主从没有对谁这么好过,或许是从没遇见一个值得的人,现在遇到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当做没看见就好了,至于武林盟的脸面,当初左叔叔几人能帮着老盟主挣回来,今天我们也能给守住!” “你们年轻人情情一爱爱的东西,老夫早已不感兴趣了,只要不伤到我武林盟的面子里子,老夫不介意做个睁眼瞎,只是这女子无论是武功还是心计都深不可测,若不能为友,终究会是个隐患,至于隐患的大小,就要看她是否顾念今日少主的情分了!”左归林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但是言语中仍是有淡淡的隐忧。 “我苏沐风本是个没有家的人,在遇到义父之前,想着这么大的天地,走到哪里不是家呢?后来遇到了义父义母,还有那个比我小了三岁的少主,这才知道原来有了柴米油盐c有了父慈母爱的家竟然是这般滋味。后来义母走了,义父也不见了,这个家渐渐变得冷清起来,就剩下了这个弟弟,当时我就暗暗发誓,既然我大了三岁,就是哥哥了,这武林盟就是我的家,这一家的担子我就要扛起来。只要我苏沐风还提得起剑,便容不得谁在我家里搅闹,更容不得谁伤我家人!”白衣白发的男子沉沉的说道,便是左归林也是眉头一紧,这毫无波澜的一句话让他一个老江湖浑身升起寒意。 武林盟谁都知道,神风堂堂主苏沐风是老盟主的义子,一身武功尽得剑圣真传,长剑若水c光寒九州,天下谁人不肃然起敬,江湖中不知多少人暗地里称呼一声“小剑圣”,本来这般悖逆之举已经引得武林盟中许多元老怨声载道,你苏沐风不过是老盟主的假子,身受大恩不思回报,反倒僭越父辈的尊号,真是大逆不道,但是作为剑圣的亲子,易水寒倒是一笑而过,对此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次五月初五少林召集天下群雄上少室山,一来是为了去年东岳泰山的那场惨案,这事儿本来该落在武林盟的头上,但是上一任武林盟主易水寒在十多年前失踪,武林盟名存实亡,少主易雪扬虽然年轻有为,但毕竟年纪太小,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这件大事上当不了整个武林的家,所以身为武林魁首的少林就扛下了这副担子。 第二件事便是为了近日来江湖中横空而出的两个魔头,江湖侠客行走江湖,谁不是为了一个脸面,谁能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当初萧墨还好,至少是名满天下的长安王,天潢贵胄c才情无双,武功风流大家都看在眼里,被他一个人挑翻了半个江湖,虽然嘴上骂他,但是心里好歹还是有五六分服气的,但是如今出现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打得整个江湖抬不起头来,换谁咽的下这口气。 那阿纳回只是个苗疆蛮子,在中原人眼中苗疆蛮荒之地,尽是些茹毛饮血的莽夫,便是武功再高在中原武人眼中也是不入流的,只不过这个苗疆老魔头武功着实高强,无数中原武人只敢背地里骂他一句“南蛮子”c“老匹夫”,真到了他面前,怕是粗气都不敢喘一口;至于那个白衣魔头,虽然来历不明,不过好歹也被武林盟少主给拦下了,总算是这一两年来江湖上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泰山独尊五岳,料峭春风也显得比别处更萧肃一些,山间泉水叮咚作响,躺在软榻上的白衣女子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睁开,伸手挡了挡那刺眼的阳光,嘴角浅浅勾起,喃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江湖,还真是热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