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鱼》 1.第 1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秋后的宝带河,水波如绸带,静静的流淌向远方。 黑发青年手持鱼竿,斜坐在河边的树下,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鱼篓,空无一物。 不远处,中年人把鱼放进篓子里,洗洗手点根烟抽,他扭头看去。 那青年的身材修长,五官清秀如棱,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病色浓重,像是随时都会晕倒。 中年人来时,青年就在那了,到这会儿,他的鱼获丰盛,对方的篓子里一条都没有。 可他没有半点看不起的意思,反而生出一种佩服与匪夷所思。 因为中年人亲眼看见青年频频提竿,每次都会有鱼上钩,他却将所有钓上来的鱼重新放回河里,就这样钓鱼放鱼,不断重复了大半天。 不知道究竟想钓什么,又或是没事干,在找乐子。 中年人看青年钓上来一条一斤左右的鲫鱼,随手往河里一丟,他摇头咂嘴,一次脱钩的现象都没有,怎么做到的?太不可思议了。 中年人想去套个近乎,讨教讨教技巧,但不知是怎么的,他不敢过去。 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辈,竟然让他害怕,邪门。 老式的铃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大且刺耳。 中年人嘴边的烟一抖,那种铃声他都嫌老土,现在竟然还有年轻人用。 奇怪的是这个青年用,一点都不突兀,还挺和谐。 黑发青年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讷讷的声音:“长安,我没有办成事。” “回家等我。” 顾长安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摘下架在窄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捏捏鼻根,阴郁的吐出一口气,他早上出来的,现在都没收获。 今天真是出师不利。 在旁人的眼里,顾长安是在钓鱼,却没有人知道,他钓鱼的目的与所有人都不同。 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并非是钓鱼,而是在钓谎言。 水是万物之灵。 无论是在河边立足,还是住在河的附近,每当有人说谎话,谎言就会被河水吸吶,最终被吞入鱼腹之中。 顾家人天生拥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钓出这些吞入谎言的鱼,然后一一倾听,找出一些想要的谎言。 别人钓到谎言鱼的几率极低,而顾家人一钓一个准。 到顾长安这一代,顾家就剩他一根独苗了,老头子的临终遗言犹在耳边。 “哗”一阵出水声响起,一条银白鲫鱼甩着尾被顾长安钓出水面,他侧耳倾听,有声音从鱼肚子里传了出来。 “老婆,你要相信我,我和公司的小丽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最爱的当然是你啊!” 顾长安将这条鱼看也不看的扔回河里,无聊的谎言,根本没有半点价值。 水花响起,伴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亲爱的你好棒,弄的我好爽,我爱死你了。” “噗通……”又是一条鱼被扔回了水里。 太阳下山了,还是没有钓到真正有价值的谎言。 顾长安的眉间笼着戾气,浅色的唇抿直,妈的,今晚八成又没法睡觉了。 这河里的谎言鱼很多,每个谎言的背后都会有个故事,只有那种关系重大的谎言才是顾长安的目标,别的他不会管,没那个闲心,关他屁事。 况且有的人愿意活在谎言中。 夕阳的余晖洒落,水面铺了层金光。 顾长安准备动身回去,鱼漂再次晃动,他提竿,收线,这是一条黑鱼,筷子长,鱼鳞黝黑,散发着油亮的光泽。 顾长安半搭着眼皮听。 “喂,是何叔叔吗?我是何建的同事。” “是这样的,何建他上周借了我三万块钱,说这周一还的,结果我打电话给他,他竟然说没钱,如果要钱就让我找你们二老要,是的,对对对,大家相识一场,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要是有困难可以跟我明说,他现在这样,我还真不好办。” “啊,何建去云南了?什么时候的事,就是前两天啊,好吧,那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没事,何叔叔你不用道歉,钱的话我暂时也不急,那就等何建回来再说吧,嗯,好的,再见。” 顾长安听完鱼腹中的谎言,他的上半身前倾,将鱼拎到眼前,近距离端详。 鱼的眼中有一抹红光,这是吞入特殊谎言才有的现象。 顾长安的唇角划出一个弧度,神情愉悦,很好,终于可以两三个月不用吃鱼了。 中年人也开始收拾渔具,当青年经过他这边时,他忍不住看了眼。 顾长安撩了撩眼皮,懒懒散散的轻笑:“大叔,你今天看很多次了,还没看够?” 中年人看着面前笑容和善的青年,头皮不自觉发麻,他干涩的吞咽唾沫,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顾长安唇边的笑意突然消失。 中年人屏住呼吸,他下意识打了个冷战,二话不说就赶紧带着渔具开车离开。 顾长安收起玩性,慢慢悠悠的骑车回去。 家门口坐着个人,平头,面相憨厚老实,他听到车铃铛声就立即站起来,身子展开,人高马大,魁梧健壮。 顾长安把车放在墙边:“钥匙又丟了?” 吴大病说:“没,是我忘了带。” 顾长安懒得说什么,直接将钥匙丢给他。 吴大病低着头开门:“那家人装不在家。” 顾长安跨过门槛:“先做饭。” 吴大病知道顾长安一饿,心情就很差,他连忙去厨房忙活。 不一会就有油烟味从厨房里飘出。 吴大病是顾家的养子,只知道他姓吴,别的一无所知。 顾老头用心良苦,儿子体弱多病,给他取名长安是希望他永远平安。 吴大病的名字也是顾老头取的,人如其名,他从小到大真的没生过一次病,身体壮如牛。 两人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是没有大病,所以长安。 顾老头早有算计,儿子的一生还长,要做的事很多,也存在不可避免的危险,需要一个亲信在身边照应,吴大病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大病不对外说一个字,也不提疑问,他听顾长安的话。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一直是分工合作。 吴大病为人木讷耿直,可以解决一些不用动脑的小谎言,比较复杂的只能顾长安来。 晚饭过后,顾长安坐在水盆前,咬破手指滴一滴血到盆里,清水变成诡异的血红,黑鱼剧烈翻腾了几下,嘴里吐出一颗玻璃球。 那就是谎言。 顾长安迅速抓住玻璃球塞入特制的瓶子里,他摁上木塞,把瓶子搁在床头的黑匣子里面,眉间有几分疲态。 “这鱼你看着办。” 吴大病想了想说:“烧汤吧,给你喝,对身体好。” 顾长安孩子气的蹙眉头:“我不要喝。” 吴大病便不再多言。 顾长安拿出白天交给吴大病的瓶子,扒出木塞听里面的谎言。 “怎么可能啊,往楼下扔垃圾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我平时都是带下去扔到垃圾桶里,不知道,我下午在家睡觉来着。” 这个谎言涉及到高空抛物砸伤人,才没有被顾长安扔回河里。 吴大病没把事情办成。 顾长安阖着眼皮窝在摇椅里,若有所思。 吴大病端坐着,不出声打扰。 片刻后,顾长安带着谎言瓶子出发,前去当事人所在的小区,吴大病没留下来看家,也跟着去了。 夜风里裹着寒气。 顾长安头皮疼,他把外套拉链拉到头,扣上棒球帽:“你在这里等着,我半小时后给你电话。” 话落,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小区老旧,路灯昏黄。 顾长安没有瞎转,他沿着广场舞的声音去广场,跟大爷大妈们打听了些事,又去物业那跑了一趟,想好对策后就原路返回,叫上吴大病直奔29栋楼。 那户人家在七楼,没有电梯,需要一层层爬上去。 顾长安的面色难看。 吴大病把背对着他:“长安,你上来,我背你。” 顾长安说不用,结果到五楼时,他就气喘吁吁。 吴大病提心吊胆的站在下面,手臂张开,怕他摔下楼梯。 顾长安抓着扶手爬到七楼,后心被汗水打湿,他半蹲着喘气,嘴唇发青:“去……去敲门。” 吴大病敲了,里面传出声音,问是谁啊? 他按照顾长安教的,不说话。 十秒左右,门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探出头。 顾长安抬头,帽沿下的阴影不见,露出好看的眉眼,灯光下的他有种柔弱的美感,人畜无害。 年轻女人的警惕心瞬间降到最低。 顾长安勾唇:“女士,外面的人不应声,贸然开门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年轻女人心里小鹿乱撞,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红着脸说:“我……我平时会问……” 顾长安说:“上周二是你往楼下扔的垃圾。” 年轻女人心里的小鹿立马嗝屁:“你胡说八道!” 顾长安看着她说:“我看见了。” 年轻女人快速关门,一只手伸进来按住门框,门关不上了,她的神色慌乱:“你们想干什么?” 吴大病阻止女人关门。 顾长安不快不慢道:“我就住在你对面,那天我在阳台晒太阳,目睹了你扔下垃圾,砸伤小孩的过程。” 年轻女人心里尖叫,不可能!真要是看见了,怎么不揭发? 顾长安说:“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我今天才过来,没想到你没有站出来承担责任。” 年轻女人半信半疑,那天她丟完垃圾就回客厅了,没注意对面,不确定这人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顾长安噼里啪啦道:“女士,高空坠物是十大不文明行为之一,不但不道德,还很危险,会引发许多安全隐患,你砸伤人,已经属于侵权行为,构成犯罪。” 年轻女人的脸色煞白。 顾长安对着女人上下一扫:“我问过了,小孩没有生命危险,医药费一共三千多,你脖子上的项链值大几千到一万,身上的裙子几百,左手的串珠一千以上,这笔医药费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年轻女人吸口气。 这人能说会道,眼睛还毒,一点都不像他外表那样脆弱! “如果你死不承认,我会采取法律的手段跟你慢慢耗。”顾长安微笑,继续一本正经的胡扯,“忘了说,我是一名律师。” 年轻女人先是害怕,之后是轻蔑,律师又怎么样,监控没拍到,物业排查过了,也没查出来,大不了整栋楼一起承担。 她一脸冤枉:“不管你信不信,垃圾不是我扔的。” 顾长安直视女人的眼睛,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温度:“既然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年轻女人回想青年走时的阴冷目光,像是被毒蛇盯上,浑身发冷,她越想越恐惧,受不了的追下楼。 “等……等等!” 随着女人自首,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刻,瓶子里的玻璃球碎裂,化成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能量,轻飘飘的瓶子变得有点重。 顾长安晃动瓶子,里面隐隐有痛苦的嘶吼声,他屈指弹一下瓶身,搞定一个。 吴大病全程木然。 顾长安伸懒腰:“在你心里,我是天底下最虚伪的大骗子吧?” 吴大病摇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顾长安啧道:“真是个傻孩子。” 吴大病憨憨的笑。 顾家老宅的地底下另有乾坤。 深更半夜,顾长安打开书房的机关,带上装着能量的瓶子,拿着烛台进入密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顾长安进密道没多久就出来了,他喊来吴大病。 “我头有点疼,你跟我一起进去,要是我十分钟……十五分钟没有上来,你下去找我。” 吴大病应声。 顾长安跟吴大病进入密道,二人借着烛火的光亮七拐八拐,出现在一处密室里面。 密室中间有一个水潭,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东西,显得突兀又诡异。 顾长安脱摘下眼镜掉鞋子下水,很快就不见身影。 吴大病按照他的吩咐,手拿着烛台,寸步不离的守在潭边。 水面的波纹渐渐消失。 顾长安一直往下沉,他潜入水底,游进左边的通道,等到他上岸时,已经身处另一个密室。 密室很大,正对着顾长安的位置有一块断石,散发着柔和的光,周围的石壁上有很多凿出来的凹坑,排列的形状像一个符号。 每个凹坑里面都放着一个瓶子,有的瓶子里是满满的能量,而有的瓶子已经见底。 顾长安觉得老祖宗搞小密室,水潭,大密室,费这么大劲是多此一举,除了顾家人,这世上的其他人都看不到瓶子里的能量,偷回去也没用。 “阿嚏——” 顾长安揉揉鼻子,手抓抓湿答答的额发,他光着脚在四面石壁前转悠,一步一个湿脚印。 一圈转完,顾长安算了一下,有五个瓶子是空的,见底的有十三个,不到一半的有四十九个。 这就意味着他要尽快把白天钓到的大谎言解决掉,否则就要完蛋了。 顾长安面色阴沉:“妈的,工地搬砖的下雨还能休息,我倒好,全年无休,累死累活,一分钱没有。” “长安啊……” 顾长安的太阳穴突突乱跳,幻觉又出现了,只要他一想偷懒,就感觉老头在喊他。 顾长安换下来两个空瓶子后离开密室,冲了个热水澡换身衣衫上床,拿被子把自己裹紧,骨子里的寒气依旧没有消退,刺刺的疼。 他看一眼站在床前的吴大病:“你上来。” 吴大病脱了外面的衣服,掀开被子躺在顾长安旁边,他从小阳气重,火旺,体温高,被窝里的热度很快就升了上去。 热量源源不断从吴大病身上传来,顾长安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 顾长安一觉到天亮。 院里挺闹腾,几只鸡在干架,一部分同伴们在吃瓜,一部分在鸡同鸭讲,剩下一小部分贼兮兮的趁机分掉今天的早饭。 顾长安一出来,鸡鸭立马就跟见到天敌一样扑扇着翅膀逃窜。 “跑什么跑,我长得很可怕……” 顾长安看到吴大病过来,鸡鸭如同看到妈妈似的围着他,嘴里的那个“吗”字顿时碎成渣渣。 “早饭呢,我饿了。” 吴大病边说边去厨房:“我煮了粥,马上就好。” 顾长安对着鸡鸭们嗤了声,看见没有,他不是你们妈妈,是我家没有病。 鸡鸭们忙着逃命。 厨房里传出吴大病的声音,“长安,你吃饭前要刷牙洗脸。” 顾长安的嘴角一抽,我会不知道? 顾大少爷挑食,他看着碗里的猪肝瘦肉粥,一脸不快:“为什么早上要吃这个,不是白粥吗?” 是了,大少爷就喜欢喝白粥,什么都不用放,也不需要菜。 吴大病说:“白粥不补血,这个补血,你一直贫血,要吃。” 顾长安哼了声:“每次都这么说。” 吴大病啃一口馒头吃,憨厚的脸上写满认真:“我不会说别的,你等我多看点书。” 顾长安单手支着头:“大病,你就不觉得我难伺候?” 吴大病摇摇头:“长安很乖。” 顾长安闻着阵阵腥味,胃里翻滚:“哄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吃的。” 结果顾大少爷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拿勺子,以一种受刑的姿态大口大口挖了粥塞进嘴里。 吴大病知道他尽管一百个不情愿,眉头死皱在一起,脸拉的老长,身上放冷气,最后还是会吃。 下午顾长安带着昨天钓到的大谎言去找当事人。 按照谎言里的信息来看,不管何建在哪儿,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当事人都是唯一的突破点,只能先从他下手,他是谎言的主人,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动机。 顾长安这些年处理过很多类似的谎言,现在不能报案,因为警察为了判断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报假案,一定会去盘问,核实。 这样一来就会打扫惊蛇,当事人警觉后偷偷跑了,距离一旦拉长,瓶子里的谎言就没法感应到他的具体位置,到那时会很麻烦。 只能暗中调查,伺机而动,想办法找到何建。 小雨淅沥,空气潮湿。 顾长安的心情不好,一路上都冷着个脸。 吴大病问要不要吃东西。 顾长安摇头,嘴里出来的话却是:“都有什么吃的?” 吴大病给顾长安一包旺仔小馒头。 顾长安瞥瞥小馒头,一脸凑合的拆开袋子:“瓶子呢?我看看。” 吴大病将瓶子拿出来。 顾长安扫了一眼,瓶子里的玻璃球轻微震动,当事人就在附近。 雨下的有点大了,顾长安跟吴大病打着伞穿过两个路口一路往前走,谎言将他们带到一个工厂门口。 范围已经圈定,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 六点多,工人下班了。 顾长安装作在路边等人的样子,工人陆续从他面前经过,玻璃球没一点动静。 吴大病说:“长安,那个人今天会不会请假没有上班?或者是工厂还有其他的门……” 顾长安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吴大病闭上嘴巴。 顾长安耷拉着眼皮,耐心等着自己的猎物。 将近二十分钟后,目标人物出现。 那一瞬间,顾长安从伞下抬头,视线在边走边发短信的男人身上停留一两秒,将他的面貌特征记了下来。 顾长安的跟踪技术炉火纯青,他顺利跟到男人的住处。 出租房,几间平房围着个院子,门锁是最普通的那种,劲儿大的拽几下就能拽掉,安全系数很低。 顾长安快速对周围的环境有了一个初步了解,西边那间房的住户刚搬走,他垂放的手点了点腿部,算计着什么。 “你们是干嘛的?” 门口突然响起声音,顾长安回头,见一个大妈提着菜进来,看向他身旁的吴大病,满脸戒备。 顾长安礼貌的说:“阿姨,我们是来找房子的,看外面的墙上有贴小广告,就进来看看。” 大妈瞪着吴大病问:“你们是一起的?” “对,一起的。”顾长安笑着说,“他是我兄弟。” 大妈不放心:“他是干什么的?” 顾长安朝吴大病看一眼:“阿姨问你是干什么的,你说说。” 吴大病看向顾长安。 顾长安两片嘴皮子动了动。 吴大病照着他的口型说:“厨子。” “哦哦哦是厨子啊。”大妈松口气,是个正经工作,她看看顾长安,眼睛往吴大病那里瞟,“话说你兄弟身体挺好哈。”长得真是……彪悍。 顾长安病弱的样子把吴大病衬托的更加壮实,仿佛能徒手捏爆一头牛。 大妈是个热心的人,她指指西边那间房:“前两天刚搬走,还没人搬进来呢,你要是想租,我可以帮你联系房东。” 顾长安客气道:“谢谢。” “上午来看房子的是一对小情侣,哎哟,他俩就在院子里接||吻,还摸这摸那,私生活不行。”大妈嫌弃的摇摇头,完了对顾长安露出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伸手去拍他的胳膊,“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邻居,看起来是个好孩子。” 顾长安顺势露出好孩子的笑容。 房东一来,顾长安就靠着他那副纯良无害,男女通吃的模样,以及能指鹿为马的能力谈妥先租一个月。 他当晚就查出来一个信息,谎言的主人叫张威,在福新厂里上班,是何建的同事。 住过来以后,顾长安开始每天跟踪张威上下班,发现他虽然过得穷,衣服旧,但是整个人都很干净,衬衫扣子扣到顶,显得一丝不苟。 别的工人敞着衣服撸着袖子,不修边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吊丝,只有他每天整整齐齐的扣着扣子,像一堆学生里面的好学生,挺扎眼。 张威长了张洁癖脸。 跟踪的第三天,张威下班后去了超市。 顾长安跟进去,看见张威买晾衣架,等他走后过去看了一下,发现他挑的是最贵的。 不过是晾个衣服而已,大老粗哪会这么讲究,还不是随便整整就行,看来张威对生活质量有一定的要求。 张威离开超市后去吃了碗面,在那之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并无异常。 晚上顾长安出来上厕所,隐约听到了“咯咯”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濒临窒息时发出来的,他动动眉头,猫着腰靠近。 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了,院里还有三户人家亮着灯,张威就是其中之一。 顾长安站在门外,从门缝底下往里看,他看见了一双赤||裸的脚,是张威的脚,可着双脚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悬在半空中。 见到这种情形,顾长安的瞳孔一缩,视线快速往上,眼前的一幕让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了抽。 天花板上有个铁钩子,平时是用来挂东西的。 张威此刻将所有的晾衣架都挂在上面,然后他把脖子伸进晾衣架里,像上吊的尸体一样,吊在房间的天花板上。 顾长安看来,现在的张威像是衣架上的衣服,在空中左右晃荡着。 兴奋,窒息的兴奋。 张威是个窒息爱好者,他的脸色涨红发紫,双目突出,流着口水的嘴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呻||吟,更像是在笑,满是欲罢不能的快||感。 没过多久,张威把自己从衣架上放下来,脖子上勒出一片淤紫,有新伤,也有旧伤。 顾长安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威每天都穿高领的衣服,他蹙眉,心里有种毛骨悚然的呕心感。 “咯咯” 只是稍息片刻,张威又满脸兴奋的把自己挂在了天花板的衣架上面,像衣服一样晃荡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顾长安憋不住了,他匆匆跑去撒尿。 卫生间是公用的,在院子南边,不清楚是线路哪儿出的问题,灯泡一闪一闪,具备鬼片的环境跟气氛。 顾长安解决完出来,侧头朝张威那屋看了眼,他啧啧,真会给自己挑游戏玩。 那游戏刺不刺激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么做就是站在死神的镰刀下面说,来呀,来砍我啊。 可能前一秒还兴奋的跟上了几百个女人一样,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下一秒就舌头拖出来,蹬腿玩完。 但是,这跟我有个屁关系…… 顾长安唇边牵起的弧度一僵,还是有关系的,张威要是把自己玩脱,他上哪儿找何建去? 吴大病见顾长安迟迟没回屋,就出来找他。 顾长安刻意拔高声音,装作蹲了很长时间厕所的样子:“大病,你出来扶我一下,我腿麻了。” 吴大病人以为顾长安真的腿麻,几个大步就过去了。 顾长安发现他刚喊完,张威那屋的灯就灭了,八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其他屋都没动静,还亮着的两个屋子里的住户不管闲事,也不惹是生非,早就关了灯的那一家睡得很死,他那么大声都没反应。 顾长安通过这一举动得出以上的推论,邻居之间并不了解,想要找到有价值的信息,还得在张威身上下功夫。 第二天早上,张威在水池边接水,他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谁也不会把他跟窒息爱好者联想到一起。 顾长安手挤了点牙膏在牙刷上面,端着漱口杯过去:“我接点水。” 虽然院里就一个水池,每天都是先来后到,不过也不能不讲理,连水都不让人接。 张威让开位置。 顾长安说了声谢谢,他站过去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牙膏蹭到张威的衣服上面。 张威整个人都炸了,他青着脸破口大骂:“靠!搞什么啊你!” 顾长安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张威的两只眼睛突出,死死瞪着顾长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捏成拳头,那样子像是要杀人。 顾长安的余光捕捉到吴大病的身影,眉心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他把手放到后面,做了个摇摆的动作。 吴大病的心智如同孩子,没心机没城府,不会算计那一套,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但他听顾长安的。 看顾长安对自己做了那样的动作,吴大病就退回屋里,等下一步指示。 水池边的气氛僵持不下。 顾长安什么都不用说,他凭着弱鸡的外表,只要这么站着,就是为“弱势群体”代言,能激发女同志的母性跟保护欲。 大妈原本被儿子拉着,叫她不要管,她不忍心,气势汹汹的撸着袖子从屋里出来:“干什么干什么,不就弄到点牙膏吗?擦掉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想打人怎么着?” 张威扭过头。 大妈被他的眼神骇到,话软了三分:“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兄弟已经道歉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张威一言不发的提起塑料水桶离开。 顾长安可不想就这么让张威走,他尴尬的说:“对不起,刚才我没注意……” 张威一把抓住顾长安的肩膀,将他大力甩开。 顾长安趁机脚下一滑,屁|股摔到地上时,他的脸抽搐,操,真他|妈的疼,想哭。 吴大病在门后绷着脸,衣物下的肌|肉鼓起,蓄着强大的爆发力,光是看着形状就不难想到一拳打出的力量有多大。 顾长安右手的食指动了动。 吴大病接到指示,立刻快步冲到他那里,单膝跪地,欲要把他抱起来。 “……” 顾长安眼神制止,别动我,站一边就行。 吴大病不解,却也没问。 顾长安的体质特殊,看着病怏怏的,这一摔,他的嘴唇发青,额头渗出细汗,像是要了他半条命。 大妈也是个会来事的,她扯开嗓子拍大腿:“哎哟!不得了啦!打人啦——” 这个点,上班的几乎还没出门,院里院外都有人探头。 张威被指指点点,他满脸羞愤。 顾长安赖在地上不起来,没人怀疑他是碰瓷的,因为他那模样实在是惨。 树要皮人要脸,张威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带顾长安去了附近不远的诊所,事先换掉了沾到牙膏的衣服,新换的依旧是件衬衫,扣子一颗不漏的扣到最上面。 看热闹的扎堆议论纷纷。 “新搬来的那小伙子人真好。” “是的呀,都摔成那样了还不想给人添麻烦,要是搁其他人,肯定要讹一笔。” “推人的那个我认得,跟我侄子一个厂,怎么说呢,工作认真,业绩却不怎么样,三心二意。” “长得还行,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 “话说回来,那小伙子生的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长那么好的,不知道是哪儿人,干什么的,找没找对象,老王,你闺女不是还单着吗?老天爷给你送乘龙快婿了。” “老张家老二还在相亲,也可以给张罗张罗啊。” “……” 话题不知道歪哪儿去了。 经过这件事,顾长安跟张威有了接触。 他发觉张威这个人太敏感,有点神经质,情绪起伏过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一惊一乍。 很像是心里有鬼。 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从衣着跟形态上看出来的。 福星厂有个工人是个真正的好孩子,说不好听点,就是傻。 顾长安看好孩子进了自家网吧,他问吴大病要了五十块钱。 “我晚点回去。” 吴大病看着他,讷讷的说:“长安,我想先回家杀只鸡。” 顾长安拿镜布擦擦眼镜:“杀鸡干什么?” 吴大病耿直道:“老爹生前说过吃什么补什么,你屁|股上有伤,要吃鸡屁|股。” 顾长安瞪过去:“信不信我抽你?” 吴大病抿嘴:“你从来都是说说,不会真的动手。” “我怕我一动手,你就会一命呜呼,到那时候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了。”顾长安重新戴上眼镜,对吴大病挥挥手,“跟着张威,别露出马脚。” 吴大病赶紧去追上张威。 不夸张的说,顾长安学习能力强,不会的很快就能学会,所以他会的东西很多,五花八门,除了做饭。 他只是在好孩子旁边秀了把操作,就被对方主动交好。 顾长安借着带好孩子打本的功夫套话,得知何建12号那天就没来厂里上班了,什么原因不知道,没人管。 另外,何建跟张威一样,在工厂里的名声都不怎么好。 张威很小气,大家都是轮着请吃饭,这次我请,下次你请,他倒好,只知道蹭吃蹭喝,却一次不请。 而何建搞同事的马子,还不止一次,为的是显摆。 所以他们两个人成了朋友。 根据好孩子交代,张威有个对象,也在这个城市,是谁不清楚,他皮夹里有照片,是个挺漂亮的妹子。 顾长安为表谢意,带好孩子升了一级,还约好时间再玩。 17号那天,张威没上班,他白天在出租屋里待着,晚上九点多去了一个地方,进去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个黑色袋子。 张威走到垃圾桶那里,将袋子扔了进去,低头边走边刷手机。 阴影里响起吴大病的声音:“长安,我们去看袋子里是什么。” 顾长安打了个哈欠:“再等等。” 走远的张威竟然又回来了,他前后左右的看了看,似是在确定什么。 等张威再次走远,吴大病疑惑的问:“他为什么回来?” 顾长安扯唇:“疑心重。” 吴大病抓抓后脑勺:“长安,你真聪明。” “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这个大谎言搞定了再拍。” 顾长安找来一根树枝挑起垃圾桶里的袋子看,没有什么碎尸块,只有几块红烧肉,散发着一股子恶臭。 吴大病伸手去碰。 顾长安将他的手挥开:“别碰,可能有毒,带回去检验一下看看。” 吴大病似懂非懂。 顾长安跟吴大病潜入张威去的地方,通过柜子上的相框知道这里是何建的住处。 一眼望去,这里没有被人翻动过的迹象。 顾长安在屋里四处走动,看似什么都在,其实少了一样东西——晾衣架。 衣柜里有很多衣服,不可能一个晾衣架都没有。 两种可能,要么是张威之前来过,带走了晾衣架,要么是何健跟他有同样的嗜好,把晾衣架弄坏了,遭遇了某种突发情况,没来得及买新的。 顾长安发现何建的证件都在,他没钱没车没朋友,在没证件的情况下外出没那么容易。 目前来看,何建早已丧命的可能性挺大。 顾长安有个习惯,思考问题喜欢找个角落蹲着,他原路撤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蹲了下来。 吴大病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顾长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没有应答。 吴大病走到巷子口,他见对面有个超市,就给顾长安发短信说自己去买吃的。 等顾长安回过神来,看短信就知道他在哪里,他是这么想的。 十来分钟左右,吴大病回来了,他的步伐很快,气息微喘:“长安,我买东西的时候被几个人盯上了,他们跟在后面,怎么办?” 顾长安懒懒的抬了下眉眼,目光扫过吴大病身后的几个混混:“只不过是四个小毛头,你能解决,为什么还一路让他们跟到这里?” 吴大病说不出话来。 顾长安看混混们往这边逼近,他耷拉着眼皮掐眉心:“关东煮给我。” 吴大病将关东煮递过去。 顾长安靠着墙开吃:“去干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吴大病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动脑子的地方通通不行,需要用武力解决的时候,他能搞定。 四个小混混被打趴下的时候,顾长安手里的关东煮才吃了一小半。 吴大病没下狠手,也避过了要害处。 有个混混挣扎着爬起来破口大骂:“我|操|你|妈|逼——” 一根竹签刺破气流向他飞去,瞬间在他的瞳孔里放大,他瞪大眼睛,浑身僵硬的跟石头一样。 紧接着,令人发毛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小巷。 顾长安的心情很恶劣,他走在街上,语气淡淡道:“大病,你太心软,将来会吃亏。” 吴大病几乎是本能的说:“长安会保护我的。” 顾长安前行的脚步顿住,他侧头,眉目清俊:“谁都不能永远保护谁。” 吴大病愣愣的看着他。 “你虽然不是顾家人,但也知道顾家的一些事,我身不由己,命不由己。”顾长安继续往前走,“老头在世的时候说过,我会有一个大劫,算算时间,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吴大病慌了:“那怎么办?” 顾长抿着的唇角一弯,轻笑出声:“逗你玩的。” 他把手放在脑后,恢复成了一贯的懒散样子:“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事要做。” 吴大病在原地待了一两分钟,脚步飞快的追上顾长安。 第二天顾长安让吴大病在福新厂蹲点,他带着那几块红烧肉回了老宅。 刚准备开始检验,拍门声突如其来,顾长安的神经末梢一抖,思路断裂,他满脸阴霾的去开院门。 蘑菇头女孩立春挥挥手:“嗨。” 顾长安把门一关。 立春夸张的在门口跳脚:“我鼻子才垫的,撞歪了你赔我啊?” 门再次打开,顾长安抱着胳膊,嫌弃的啧了声:“哪儿垫的?梦里吧。” 立春皱皱小鼻子,嘴真损,披着羊皮的狼! 她踮起脚往里面看:“就你一人啊,大病呢?他不在家?” 顾长安靠着门框:“上我这儿来干嘛?” 立春整理整理她的齐刘海:“我送货路过这里,来问你们要不要补点什么货。” 顾长安翻了个白眼,补个屁货。 店算是家族产业,虽然并没有多少收入。 老头还在世的时候,顾长安可以帮着看店,老头一走,店就是佛系开业。 有时间就开,没时间就关,时不时清理出一批快要过期的产品,能换就换掉,不能就扔。 反正这些年一直是这么个过法。 顾长安揉揉太阳穴:“这段时间忙,店都没怎么开过,忙完了再说吧。” 立春凑到青年面前,眼睛细细长长,笑的像个小狐狸:“长安,做我男朋友呗,我帮你看店。” 顾长安按住她的额头把她推开。 立春没倒,手抓住了顾长安的袖子:“没理由啊,我长得这么可爱这么萌,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打着灯笼开着手电筒都找不出第二个。” 顾长安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后看:“看到那树没有?” 立春扭头:“看到了。” 顾长安拍开袖子上的那只肉爪子:“树都知道要皮,人不能不要脸。” “……” 立春后退几步打量黑发青年,一双杏眼睁大:“长安,你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顾长安就跟听到多大的笑话似的:“我疯了吗我,喜欢一个男的,那我还不如喜欢我自己。” 立春膛目结舌,说的好有道理。 “可是,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gay这种群体存在呢?” “不知道。” “你说他们不喜欢女孩子,喜欢跟自己一样身体构造的男孩子是什么心理导致的啊?” “说了不知道,你再问试试。” “问一下怎么了?你越大越不可爱,小时候你见到我,老远就屁颠屁颠跑过来要抱抱。” “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梦了。” 顾长安懒散的一摆手:“有事,回了。” 立春拽住他的衣服:“姥姥让你抽个时间去找她,一定要赶在20号之前,很重要很重要,不要忘啦。” 顾长安:“喔。” 立春知道他是听进去了:“我特地跑一趟,一杯水都不给我喝?” 顾长安睨她一眼:“你不是顺路吗?” 立春重重在顾长安的鞋子上踩了一下,气呼呼的骑着自己的小毛驴走了。 顾长安摇头,多大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他抬眼望着远处,大雁成群从南往北飞,天色乌青。 又要下雨。 顾长安回去继续未完的工作,他经过检验发现那几块红烧肉不是猪肉,也不是什么人肉,而是兔子肉,里面有老鼠药的成分。 就那个份量,人吃几块就活不成了。 何建凶多吉少。 顾长安去墙角蹲着陷入沉思。 为什么偏偏是兔子肉?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铃铃铃——” 顾长安眉头一跳,他拿起手机接听。 吴大病在那头说:“长安,有情况。” 顾长安立马赶了过去,他一进院子,就听到女人委屈的抽泣,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声。 从张威屋里发出来的。 顾长安眼神询问站在屋檐下的吴大病。 吴大病说有个女的来找张威,进屋就开始哭,哭的很厉害。 顾长安等后续,吴大病不吱声了。 “砰”的声响从张威屋里发出,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滚!” 在那之后是女人沙哑的哭喊。 “张威,你别太过分,我跟你说几次了,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了你我连朋友都没了,几乎快众叛亲离,我……”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做过什么了我?” “给脸不要脸是吧?王婷婷,我张威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有过一段,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 啪的轻响后,屋里一片死寂。 顾长安剥了几个开心果吃,眼皮半搭着,看似昏昏入睡。 隔壁有开门声响起,发现热闹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不多时,张威的屋子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叫王婷婷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鹅蛋脸,长发,模样秀气,身上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搭个浅黄色小外套,脚上是双短靴,整个人挺小清新,像是从某个画报里走出来的,浑身洋溢着干净的气息。 顾长安的舌尖抵了抵牙齿,他察觉一道视线投来,准确无误的对着那个方位看去。 与此同时露出无害的表情。 目光猝不及防对上,王婷婷略有些不自在,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将散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低着头快步离开。 顾长安的双眼忽然微微一睁,女人背的包上面有个兔子头。 兔子…… 他挠了挠下巴,只是巧合吗? 顾长安见吴大病一直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眼睛都直了,他挑眉:“你喜欢那一款?” 吴大病迟疑道:“好奇怪,她那个包……” 顾长安:“嗯?怎么?” 吴大病说:“兔子头比其他地方要干净。” 顾长安停下剥开心果的动作,这个现象说明包的主人很喜欢兔子。 有个答案就在嘴边,却又瞬间跑没影了。 雷声在天边炸响,风雨欲来。 张威出来扔垃圾,袋子里有断掉的晾衣架,好几个。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他没跑,就在雨里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两个女学生路过,小声说了句神经病。 张威看过去,面容有几分狰狞可怖。 两个女学生吓得够呛,一路噼里啪啦踩着水坑狂奔。 顾长安趴在窗户那里看了会儿,眼皮打架。 妈的,上周好不容易钓到个大谎言,还以为两三天差不多就能解决掉,之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么麻烦,看样子还有的耗。 在大谎言搞定之前,必须靠别的小谎言来撑一撑,不然顾家世世代代肯定来他梦里召开家族会议。 等雨一停,顾长安就拎着他的鱼篓去河边钓谎言鱼。 河边没人。 顾长安随便找个地儿放竿,头脑发昏,想睡觉。 鱼漂下沉,顾长安提竿,昂刺鱼在空中摇|头|摆|尾。 “小志,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要听爸爸的话,做个男子汉。” 顾长安把昂刺鱼从钩子上拿下来,不小心被它嘴边的刺扎到手。 有血珠冒出。 顾长安用嘴吮掉,冷笑道:“小东西,找死是吧?” 昂刺鱼感受到危险,在钩子上拼命挣扎,鱼要是会流泪,它已经泪流满面。 顾长安屈指一弹,昂刺鱼不动了。 他拽拽鱼线,昂刺鱼跟着晃动:“这个谎言挺没劲的,我不要了,放你回去。” 话落,昂刺鱼被顾长安扔进了河里,转瞬就游走了。 顾长安突然感觉灵魂一震,他回头,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扫视四周的目光带着探究。 有东西来了这座小镇,还是个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以后,顾长安的心脏就出现不正常的跳动频率,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肋骨,四肢百骸的血液疯狂流窜,躁动不安。 就在顾长安准备去镇上搜查时,那股力量消失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长安把三个小谎言交给吴大病,并告之如何揭穿,他继续跟着张威,几天后碰到王婷婷来福新厂找对方。 跟出租屋那次一样,两个人发生激烈的争吵。 陆续出来的工人扎堆围观,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 “张威那小子最近跟变了个人一样,大方了不说,还甩那么正的妞,他不会中邪了吧?” “我看是何健走了,他思念过度,引起的神经错乱。” “不会吧,他俩关系有那么好?” “要是不好,张威能跟那王婷婷分?仔细想想,何建长得比王婷婷还白,屁|股也翘,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 “没准张威是被搞的那个呢,他整天把衣领扣那么严实,谁知道脖子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可何建不是喜欢女的吗?厂里谁都知道的吧。” “搞腻了,想跟男的搞搞呗。” 一阵哈哈哈的哄笑传入顾长安耳中,他掏掏耳朵,欲要迈开脚步,听到接下来的谈话后顿住。 “诶你们说说,何建好好的干嘛跟王主任吵架,还辞职不干?” “谁知道呢,脑子抽风了吧,王主任作威作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把他当个屁给放了,忍一忍就是。” “何建老家是哪的?” “西宁。” “搞不好是老家有急事,没请假就赶回去了。” “反正何建有个什么事别人不知道,张威肯定……” “对了!何建走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他跟张威在巷子里说话,不知道说的什么,张威把他推倒在地,看起来很凶。” “有古怪,那边吵完了,话说王婷婷的腿又细又白,腿玩年啊。” 一道道放肆的目光落在王婷婷身上。 顾长安不忍直视,他将掌握的信息整理整理,趁机跟踪王婷婷,一路跟去了一间酒吧。 王婷婷似乎是酒吧里的常客,她脱掉小外套,露着雪白的肩膀在舞池里跳舞,清新干净的感觉消失无踪。 顾长安坐在吧台位置,要了一杯酒。 酒保第四次投过来视线,顾长安侧过头,屈指点了点台面:“我不喜欢男人。” 酒保满脸娇羞,嘴里的话却是相反的直白|露|骨:“你长得让人想日。” 顾长安哦了声:“是吗?” 酒保没皮没脸的笑着问:“那位是你的猎物?” 顾长安没承认,也没否认。 酒保的上半身趴到台子上:“你把你的手机给我,让我存一下你的号码,我可以提供你一些……” 顾长安起身就要走。 酒保把人叫住:“等等,你坐这儿,我看看你就行。” 似乎是生怕黑发青年后悔,他连忙说:“那女的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她的胃口大着呢。” 顾长安坐了回去,他问:“多大?” 酒保暧|昧的笑:“特别大。” 顾长安眯眼望着跟男的贴身跳舞的王婷婷:“特别大是多大?你举个例子。” 酒保凑近些:“她每次都勾搭外国佬。” 顾长安看去,那男的还真是外国人,正在和王婷婷面对面的调|情。 酒保啧了声:“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外国佬的确比咱要更雄伟,我可是听过有把人给活活|干|死的。” 顾长安抿口酒,冷淡道:“就这些?” “……” 酒保看起来像是卖力讨好青年,甩出猛料:“她在这里挺有名的,也玩得起,我的同事也都知道她,两个月前她谈了个男朋友,是个小白脸,叫什么阿建。” 顾长安挑眉,小白脸是何健,看来他真的搞了张威的妞。 以之前顾长安从那个好孩子嘴里套出的话来看,何建是个挺会作的人,搞了同事的妞,还会让对方知道,存心显摆。 太容易跟人结仇了。 张威知道王婷婷跟何建搞到了一起,他一怒之下对何建下手,藏尸后假装何建给家里发短信,说哪天去了云南。 之后张威打去何建家,等于是印证了那件事。 这是一种可能。 至于另一种可能…… 顾长安将视线放在舞池里的王婷婷身上。 “说他是小白脸只是看着像,性子很火爆,比那女的还会玩,喜欢磕|药。” 酒保前言不搭后语,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同性抱有其他想法,“你的脖子真漂亮。” 顾长安撩起眼皮,眼里没有温度。 酒保干笑:“这里经常有gay出没,在你左后方的帅哥就是,从你进来就盯着你看,我猜他已经在脑子里幻想出了不下十个跟你做的姿势。” 顾长安置若罔闻:“那个小白脸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酒保思考了会儿,“一个月前,他磕了药走的,以后就再没来过。” 顾长安沉吟,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何建是辞职后心情郁闷,越想越糟心就跑来酒吧喝酒,他磕|药回去以后,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惨遭杀害。 放了老鼠药的红|烧||兔子肉又是怎么回事? 酒保给一位客人调了杯酒,继续凑到青年面前说:“有一次我下班回去,碰巧看到他们在酒吧外面吵架,我好像听到那女的说什么兔子为什么死了,是不是你弄死的,那样子很恐怖,像是只要那男的承认,她就会把他杀了。” “那男的说他就是随便一扔,哪知道兔子那么不经摔,两人吵的很凶,后来还互相扇巴掌……” 顾长安心里的第二种可能在酒保透露的内容里面逐渐清晰。 王婷婷接了个电话就走了,顾长安后脚离开酒吧,并警告酒保,不要乱说话。 酒保连连举双手保证,一副识趣的样子。 天一亮,顾长安就乔装打扮成一算命的,在王婷婷上班的那条路上找个地儿摆摊。 十一点多,王婷婷从鞋店里出来,她边走边刷微博,冷不丁的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住。 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在地上支了个摊,算命的。 王婷婷继续走。 老爷爷顾长安咳嗽几声:“小姑娘,你印堂发黑,近期必有大难临头。” 王婷婷的脚步猛地一停,转头去老爷爷那边蹲了下来。 “老爷爷,你说我有大难临头?什么大难?” 顾长安走流程的让王婷婷伸出手,他端详片刻:“凡事都有因果,你昨日种下什么因,明日就会结出什么果。” 王婷婷说:“听不懂。” 顾长安心说,听不懂就对了。 他盯着王婷婷的眼睛,仿佛能触摸她的心灵,将她心底的污垢跟阴暗挖出来。 王婷婷的眼神开始躲闪。 顾长安缓缓道:“你是无心之过,佛祖说了,只要你诚心忏悔,就能……” 能什么呢? 妈的,编不下去了。 王婷婷心思不在上面,她的神情透着慌张:“你胡说的吧。” 顾长安在心里点头,他嘴上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 说到后半句时,他为了营造氛围,刻意压低嗓音。 王婷婷豁然起身:“什么算命的,分明就是神棍,我要告你诽谤!” 顾长安招招手:“小姑娘,莫急莫慌,你且蹲下来,容老头我为你……” 王婷婷不等他说完就走,还踢翻了签筒。 不安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能不能发芽全看王婷婷的心理承受能力。 顾长安准备收拾家伙走人,左侧忽然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我想算一卦。” 他寻声看去,声音的主人是很高大的男人,穿的白衣黑裤,五官精致,轮廓清晰深刻,瞳孔要比常人黑。 那里面不是星辰跟大海,是漩涡。 男人随意的双手插兜站在那里,身上笼罩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以及……生来高人一等的贵气。 顾长安敛眉。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前几天感应到的强大力量会不会跟对方有关?他不动声色的探查,却无结果。 眼底掠过一丝暗光,顾长安甩袖昂首:“你想算什么?” 男人迈着长腿走过来,动作优雅的蹲在摊位前:“什么都算。” 距离拉近,顾长安从男人身上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气味。 不像是某种香水,像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传说中的体香? 顾长安的额角抽了抽,他道:“看相五十,八字一百。” 男人爽快的拿出一百五。 顾长安将两张纸票收入口袋:“把手给我。” 男人抬起左臂,将手伸到青年面前,手掌朝上。 顾长安看一眼,是只少爷手,骨节修长,断掌。 他又问走不知真假的八字,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年轻人,你命里有煞星作祟。” 男人露出惊诧之色:“煞星?” 顾长安捋捋黏在下巴上的几根白胡子:“想知道化解的方法,你就需要抽个签。” 男人把手往签筒伸。 顾长安将他拦住,狮子大开口:“五百。” 男人眼皮不眨的抽出五张红票,动作干脆利落,大佬范儿十足。 顾长安一张张收好。 片刻后,顾长安拿着男人抽的签胡说八道:“嗯……年轻人,你很快就会遇到命里的贵人,逢凶化吉。” 男人正色道:“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顾长安高深莫测:“往南走。” “南边……” 男人皱皱眉头,他微抿薄唇,无辜的轻笑道:“大师,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顾长安的演艺生涯遇到了劲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顾长安收拾家伙回去,走的僻静小路,还是撞到了邻居。 邻居眼神既尊敬又犹豫。 顾长安仙风道骨的一抬头,说出的话很实际,并不亲民:“看相五十,八字一百。” 邻居的尊敬跟犹豫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鄙夷,还以为是大师,原来是个神棍,看相五十?怎么不去抢? 傻子才会上当。 顾长安从邻居的眼神里领悟到了那些内容,不久前他遇到的不是傻子,是戏精。 给他的感觉像是狼外婆。 全程都在演,分不清东南西北?比他还能扯,怎么不直接说分不清东南西北中? 当晚立春满面春风的上门,说镇上来了个外地人,是个男的,帅到炸裂。 完了还强调一遍,真的很帅。 顾长安:“所以?” 立春神秘兮兮:“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顾长安睨她:“关我屁事。” 立春跳到椅子上盘腿坐下来,手一撑下巴,整套动作流畅且利索,像个皮猴子。 “就在你屋后那座山上的小庙里。” 顾长安蓦地撩了下眼皮。 正常人谁会放着舒适干净的旅馆不住,跑到深山老林的庙里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有问题? 顾长安捏着杯口:“我记得那庙里的最后一个和尚一年前走了,现在成了个破破烂烂的摆设,平时没人进去。” “对啊。”立春母性泛滥的说,“我一想到那么帅的男人要在那么破那么脏的庙里睡觉,我这个心哟……” 顾长安说:“立大姐,你捂的位置偏下了,需要往上移两寸。” 立春撸起两边的袖子:“什么大姐,我明明比你小!” 顾长安轻嗤:“你高兴就好。” “……” 立春撑起上半身,把圆脑袋凑到顾长安面前:“是不是很好奇?” 顾长安慢悠悠抿茶:“并不。” 立春切了声:“我告诉你,那个大帅比一来,你镇草的地位不保。” 镇草?顾长安的面部一抽,爱谁谁。 立春翻出手机上的照片,顾长安的余光扫过,他猜测的没错,就是他白天碰见的那个人。 同样的衣着,却是不同的神态,那张令人记忆深刻的脸上不见丝毫笑意,透着高高在上的冰寒与冷傲。 另一张照片里的男人唇边挂着笑,显得很是平易近人,跟顾长安接触的一样。 笑跟不笑判若两人。 顾长安眯了眯眼,对方来这座小镇的目的是什么? 配合他的演出是一时兴起,技痒难耐,忍不住想演一把,又或是看出他在瞎几巴乱说,心怀正义看不过去,故意耍他玩儿? 还是另有原因? 可惜顾长安不会看向算卦,全程胡扯,不然也能看出个一二。 立春花痴的笑:“他的眼睛好苏,像是会说话,里面有很多感情,看谁都仿佛在看情人。” 顾长安啧啧:“你该配个眼镜了。” 立春哎哟:“长安,你嫉妒了哦。” 顾长安斜眼:“我脑子被驴踢残了?” “没事儿的,我理解,嫉妒也是人之常情啦。”立春一副实事求是的样子,“人长得就是比你好看嘛,传说中的眉目如画,颠倒众生。” 顾长安起了层鸡皮疙瘩。 “春啊,你不觉得一个男的长得太美,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不啊,我看你看习惯了。” “……” “我初步打听了一下,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包括姓名。”立春把手机搁桌上,“看起来很神秘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再费点儿心?” 顾长安的态度冷漠:“我对他没兴趣。” 立春瞪眼:“真的假的?美人不是都跟美人做朋友吗?” 顾长安往门外喊:“大病,送客。” 话落,吴大病端着鱼汤进来了。 顾长安闻着那个味儿就犯恶心,他抗拒的偏开身子,没有想来一碗的意思。 立春伸脖子看去,多好的汤啊,又白又浓,她这辈子都煮不出来,长安倒好,有现成的竟然还挑三拣四。 “大病,你别管他了,让他饿个两天,我保证他……” 吴大病盛一碗汤放到顾长安面前的桌上。 立春抓住吴大病的手腕,母爱泛滥的溢出来:“你跟我回家吧,我们一起……唔一起砍柴种菜,唱歌跳舞,还有故事听,姥姥很会讲故事的。” “噗嗤——” 顾长安笑出声,见立春瞪过来,他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立春晃晃吴大病的手:“好不好?” 吴大病给立春给盛了碗汤:“不好,你家里养了很多黄蜂,我不喜欢。” 立春的脸僵了僵,她抱着膝盖撇嘴:“黄蜂怎么了?物种歧视啊?” 吴大病看立春闷闷不乐,他手足无措,下意识向顾长安求助。 顾长安等汤凉了一口闷,语气淡淡的说:“行了别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病开不了玩笑,什么都当真。” 立春马上就从臂弯里抬起笑脸:“大病,我没生气。” 吴大病这才放下心来。 半夜三更,顾长安睁开眼睛,眼底被几分烦躁覆盖,他向来只管跟谎言鱼有关的事,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损害到他跟自己人的利益,就不会去在意。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白天那个男人挑起了他的窥探欲。 看似优雅,亲和,甚至纯良无害,实际是神秘,危险。 大谎言没搞定,张威王婷婷两边都没搞透,还多了个王主任,扣子没解开,事儿多着呢,却要分神去搞别的。 顾长安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窗户那里往外面看,夜凉如水,黎明的影子已经出现了。 隔壁屋里的吴大病听到动静起床出来,他问弯腰穿鞋的青年:“长安,你去哪儿?” 顾长安说要进山一趟:“你在家看门,如果我天亮前没回来,你就……” 吴大病说:“上山找你?” 顾长安摇头:“报警。” 吴大病不明白,报警还没有他管用。 顾长安戴上黑色棒球帽,眉眼藏在阴影里面:“我怕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吴大病讷讷的说:“我不傻。” “你是不傻,但是心太善良,容易被有心人蛊|惑,利用。”顾长安把帽沿往下拉拉,“关好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顾长安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面。 山里露水很重,阴气也重。 顾长安小时候经常上山玩,他对山里的路况很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座小庙。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挂在天边,顾长安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山林里面,他突然后悔了起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进山干什么?真他妈的邪乎。 顾长安一路吐槽的出现在庙门口,他深呼吸,动作灵敏的翻过墙头,发出几不可察的细微声响。 庙里的一切顾长安也不陌生,他很轻易就发现了目标。 男人正在木床上睡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屋里一尘不染。 顾长安来过小庙无数次,从来没见这里如此干净过,要不是他确定自己脑子真的没被驴踢,他就要以为来的是异时空的小庙。 恍惚几瞬,顾长安靠近木床,居高临下的看着闭眼熟睡的男人,他驻足片刻,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到地上。 那滴血静静的散开,这间屋里没有异常。 顾长安此时的心里本该踏实,却莫名的越发烦躁。 费了一滴血,竟然一无所获。 要么就是普通人,要么…… 顾长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他忽然弯下腰背,将咬破的手指按在男人眉心。 快要触碰到时,顾长安看见男人的眼睑动了动,似要醒来。 心头一跳,顾长安快速闪身躲进墙边的柜子后面,不动声色抹去指尖的血。 男人紧闭的双眼睁开,他抬手搭在额头,一脸刚睡醒的茫然。 那样儿看起来……还挺可爱。 顾长安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见男人穿鞋下床,他屏息凝神。 男人没做别的,只是泡了一壶茶。 “……” 顾长安进山的途中裤腿被露水打湿,紧紧贴着皮肤,寒气一阵阵往他的骨头缝里钻。 他冻的嘴唇发紫,苍白的脸抽搐,不时打个冷战。 操,怎么还不睡? 男人抽出板凳坐在桌前,他叠着长腿,儒雅的端起一杯茶,凑近吹吹漂浮的茶叶,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顾长安一张脸已经完全扭曲,他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半夜喝什么茶?小心尿床。 男人喝一口茶停下来,他将半掩的窗户打开,微皱眉看夜空,一副忧郁的样子。 冷风往屋里吹。 顾长安的脑门渗出冷汗,脸白的接近透明,他闭了闭眼,克制住要出手把人打一顿的冲动,冷静。 男人喝了两杯茶后起身,顾长安松口气,总算要去睡了。 结果对方竟然开始在屋里伸展身体,活动手脚。 顾长安头顶冒烟,看这架势,是打算……劈个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屋外万籁俱静,屋内…… 有个大帅比在压腿,随时劈个叉。 顾长安满脸阴云密布,他摸出口罩戴上,就在他准备直接出去时,男人脱鞋上床,关灯睡觉。 “……” 顾长安没有动作,过了很长时间才从柜子后面出来,他走到床前,试图继续先前的事情,从咬破的地方挤出一点血往男人眉心抹去。 刚靠近,两只手伸过来,脸就被摸了。 男人双手捧着顾长安的脸抚|摸,口中发出梦呓:“亲爱的……” 顾长安以一种脸上沾到大便的姿态飞速离开,狂奔到附近的河边搓脸,快把皮给搓烂了才停。 他坐在地上粗声喘气,想想又掬一把水洗脸。 生平第一次被人摸,还是个男人,他的心情不亚于日了狗,不对,是日了公狗。 吴大病等到顾长安回来,看他的脸红的很不正常,奇怪的问:“长安,你的脸怎么了?” 顾长安的语气阴森:“被狗摸了,太脏,我洗了几遍。” 吴大病觉得那不像是洗了几遍,像是几十遍,他想不明白:“狗是怎么摸到的?” 顾长安的额角鼓动:“跳起来摸的。” 吴大病更想不明白了:“那你站着不动?” “……”顾长安摘了棒球帽扔到桌上,捋一把额前黑发说,“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天很快就出现白光。 顾长安坐在院子里的槐树底下喝粥,心情很差。 吴大病早早出门办事去了,就他自己在家,一天才刚开始就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顾长安喝完粥瘫着不动,一直瘫到日上三竿才出门。 万元镇是古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有浓郁的古韵流淌在大街小巷,是全国有名的景点之一,吸引一批又一批的游客前来观光。 顾长安在东街转悠,他从一家古董店前经过,又倒退回去,侧头往店里看。 店老板在给一位客人介绍一款鼻烟壶。 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位大帅比。 换了身黑衣黑裤,深重的色彩让他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顾长安冷笑着勾了勾唇,他迈开长腿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 店老板是看人下菜碟。 进来的黑发青年虽然气质跟相貌都较为出众,但衣着的料子都很普通,跟他面前拿着鼻烟壶把玩,一块腕表就能买他整个店的大客户不能相提并论。 因此店老板没管黑发青年,全心全意围着大客户,指望能做成一笔生意。 顾长安在店里转了圈就走,什么都没问。 店老板料到了,不奇怪,反正他还有大客户,他刚这么想,大客户就跟着黑发青年走了出去。 不能走啊! “先生请留步,鼻烟壶不满意吗?店里还有其他……” “我没想买鼻烟壶。” 没想买?店老板对着大客户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卧槽!那你干嘛跟我比比半天?” 一道冷冽的目光从门口扫来,伴随着没有温度的声音:“全程都是你在比比。” 店老板气到吐血。 顾长安没走多远,他走几步左右张望,做出等人的样子。 左后方传开声音:“这位先生,我们见过?” 顾长安回头,看着男人说:“没见过。” 男人语气困惑道:“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我们似曾相识。” 顾长安扯唇:“都是中国人,有这种感觉不奇怪。” 男人的瞳孔异常深黑:“我是混血。” “……” 顾长安说:“看不出来。” 男人抿着的薄唇划开,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弧度:“混的比较不明显。” 又是这种无辜的笑容。 顾长安一副等着他主动做自我介绍的姿态。 男人爽朗道:“我姓陆,单名一个城,长城的城。” 顾长安哦了声,挺烂大街的名字。 他笑了笑说:“我叫汪旺,姓是三点水的汪,后面那个是旺盛的旺。” 陆城:“……这名字很好记。” 顾长安笑而不语。 陆城开口道:“汪先生……” 顾长安打断他,一派随和的笑着说:“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陆城也笑,细看之下面部肌肉轻微抽动:“汪旺。” 顾长安忍出想给他丟块骨头的冲动:“嗯。” 爽。 计谋得逞后,顾长安就不想跟这位叫陆城的男人玩了。 来历不明,不知深浅,演技派,这种人不适合深交。 顾长安找借口告辞,他走着走着,忽地停下脚步往后看。 陆城站在原地,单手插兜,唇边噙着一抹笑,他没有其它动作,就那么看着顾长安。 那笑容说不出的怪异,像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一块霉菌,让人很不舒服。 再看去,那张精致俊美的面庞上只有友好纯良。 顾长安蹙了下眉心,他走几步又回头,那里已经不见男人的身影。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先把张威的大谎言搞定,再去找姥姥,顾长安心想。 顾长安去了出租屋那边。 出租屋跟自家住的房子没法比,那小木门没有什么安全性,不但门缝大,刮个风哐当响,门上挂的锁还是最老式的那种。 顾长安没带钥匙,他抓住锁往下一拽,锁就开了。 出来倒水的大爷:“……” 顾长安赶紧进屋关门,生怕大爷回过神来跟他唠叨。 院里的其他住户有的换了锁,有的没换。 张威是后者。 顾长安下午找到机会进了张威的屋子,没发现什么异常,似乎就是个有特殊嗜好,喜欢把自己当衣服挂在晾衣架上面的打工者,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顾长安失望的回屋。 可是,那么大的谎言,鱼的眼睛都发红了,必然是涉及到人命跟死亡,不可能没问题。 顾长安在屋里翻出几包小馒头拆开吃,脑子快速运转。 何建家的兔子肉可能就是他跟王婷婷一起养的兔子,被他给摔死了。 而王婷婷很喜欢兔子,并因为兔子的死跟何建起过激烈的争执。 关于这一点,酒保可以作证。 按照这条思路走下去,合理的套路就是王婷婷一怒之下杀害了何建。 但兔子肉里的老鼠药跟王婷婷无关。 因为要是她放的老鼠药,张威不会知情,还特地跑去毁尸灭迹。 问题的关键还是回到了张威身上,他那么小气的人突然大方了起来,钱哪来的? 至于王婷婷……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顾长安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小馒头,王婷婷的小区有条河,找个时间去钓钓看,运气好的话,没准能钓到她的谎言。 晚上六点多,下班的高峰期。 王婷婷在站台等车,旁边的人很多,她低头跟朋友发微信,隐约听到了“当~当~当~”的声音。 那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个方位传过来的,周围的嘈杂声此起彼伏,王婷婷没在意,继续刷手机。 车一来,王婷婷就跟着人群上车,身体被挤来挤去,她厌恶的骂:“能不能别挤了?!” 前后左右的人都朝她看。 谁愿意挤啊?没看到就这么大点地方? 王婷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一手抓拉环,一手拿手机看新闻,头不再抬一下,不想看到那些人疲于生计,半死不活的嘴脸。 会传染。 下车的时候,王婷婷又听到了那种声音。 “当~当~当~” 不清楚是怎么发出来的,像是金属的声音。 王婷婷有点慎得慌。 既然是同一个声音,说明那个人跟她一起上车,一起下车。 王婷婷边走边往后扭头,看有没有人跟踪自己。 刚才在站台下车的人不少,她光顾着赶紧出来,根本没去留意那些人。 王婷婷一路提心吊胆的回去,她把门关上,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上没人。 “我跟你说,我碰到了一个很怪的事……” 王婷婷一边拖鞋,一边跟朋友打电话,试图让发毛的感觉消失。 朋友听完说王婷婷大惊小怪。 “人家就是跟你同路而已,只是你想多了吧。” “应该是。” “这桥段多适合偶像剧啊,按照剧情发展,你就要睡到总裁了。” “我觉得适合恐怖片,按照剧情发展,我就要死了。”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死的,晦气,话说回来,婷婷,最近你变得神经兮兮的,不会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语气微变。 王婷婷没再聊下去,单方面切断了电话,过度紧张让她有些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 下一刻王婷婷浑身冰冷,瞪着手里蓝色保温杯的眼神如同见到鬼。 她没买过保温杯。 这杯子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在桌上?是谁放的? 王婷婷的手一松,空杯子哐当掉到地上弹起来,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王婷婷瞬间毛骨悚然。 是那个声音! 她跌跌撞撞往门口跑,脚不慎踩到杯子后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保温杯滚到王婷婷手边,她失心疯似的用力踹开。 杯子滚到墙角,杯口对着王婷婷,她下意识看去,发现杯子里面有张纸。 王婷婷爬过去,抖着手将那张纸拿出来,看见上面有几个字——我过得不好。 是何健的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王婷婷瞪着纸上的字,眼珠子外突,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不止,好像那几个字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何建不是死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他死了的啊! 不是何建,肯定不是何建,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来找她的,是有人装鬼。 一定是这样。 是谁?谁假装何建来害她?还要搞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她是不会被吓到的! 王婷婷丢掉纸缩在墙角,死死的咬住嘴唇。 可如果是人,对方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一路跟着她,没有被她发现? “叩叩。” 敲门声突如其来,那一瞬间,王婷婷浑身的毛孔炸开,她本能的抱住头,嘴里发出尖细的叫声。 门外的“叩叩”声变成“砰砰砰”,伴随着一道中气十足,夹杂着不耐的声音:“快递!” 桌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 王婷婷猛然想起自己这两天是在网上买了东西,她喃喃:“快递,是快递……对对对,是我的快递到了。” 转而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只是快递——” 快递小哥看到门打开,出来的女人披头散发,看他的表情如同在看救命稻草,他吓一跳,不由得提着心询问:“请问是王女士吗?” 王婷婷直勾勾的看着年轻人:“对,是我。” 快递小哥后背发毛,他将包裹递过去,手指着面单一处:“在这上面签个名。” 王婷婷还看着他:“我没笔。” 快递小哥想骂人了,没见过男的?他快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笔,女人一签完名字就立刻走人。 衣服被拉,快递小哥黑着脸回头。 是,他承认,这女人是长得很漂亮,可那眼神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怪。 王婷婷张张嘴巴,喉咙里发出无助的呜咽,像是遭遇了极其恐惧的事情。 快递小哥硬着头皮说:“女士,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王婷婷扭脖子往屋里看,身子剧烈的抖了抖。 快递小哥顺着女人的视线望去,地上有个空的蓝色保温杯,还有张纸,他欲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你是哪一栋的?给你放快递柜里了,没有收到验证码吗?我晚点去帮你看看,没事,好的好的。” 快递小哥挂掉电话,低头看一眼奇怪的女人,他试探的问:“女士,需要我帮你打个110吗?” 王婷婷的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报警就可以了,有警察介入,肯定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亮熄灭。 不能报警…… 王婷婷发疯的使命抓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她往屋里看,大叫道:“阿白,你怎么跑出来的?” 屋里没其他人,快递小哥差点吓尿,他赶忙飞奔去电梯那里,进电梯前还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不会是撞鬼了吧?快递小哥在电梯里瑟瑟发抖。 快递小哥出电梯就一路小跑着走出楼道,他往电动车方向走,迎面跟个人撞上,半个身子被撞到了一边。 “抱歉。” 耳边有声音响起,有一点沙哑,快递小哥寻声侧头,看到一张放大的,苍白的脸,他吓得花容失色:“鬼啊!” “……” 顾长安冷飕飕的开口:“有我这么帅的鬼?” 快递小哥这么仔细看看,的确是人,活的,还是个非常好看的人,他干笑两声:“不好意思。” 顾长安没再说话,他抬腿踩上台阶,后面传来充满后怕情绪的声音。 “我刚才送了个包,对方是个女的,就住凤澜花苑二期,29栋702,对是702,比恐怖片还吓人,不是长相,是她的行为,她一开门就……” 顾长安停在原地听,直到快递员的声音模糊,他才往楼道里走。 29栋702是王婷婷的住处。 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王婷婷做了亏心事,连装鬼的人都怕的要死。 装鬼的人会是谁呢?这发展不在顾长安的意料中,事情突然变得更复杂,也更有意思了起来。 不多时,顾长安站在702门口,他没立刻敲门,而是拉下袖口看手表。 一个人惊吓过度,生命受到威胁,这两种情况同时出现,就一定会进入短暂的精神失常状态。 说白了,顾长安就是在等王婷婷疯,他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不停流逝。 五分钟到了,顾长安敲门,他伸出一根食指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对着门上的猫眼。 门里的王婷婷一只眼睛凑到猫眼那里,她看到门口的青年,脸上的警惕跟惊恐顿时停滞,取而代之的是诧异。 门打来的同时,顾长安就表明来意:“女士,你昨晚把钱包丢在蓝色酒吧的吧台上了。” 话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粉色钱包:“我跟酒吧里的酒保小何是朋友,他跟我提了这件事,我正好要到附近办事,就顺道给你把钱包送过来了。” 说起来,酒吧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那个酒保对王婷婷跟何建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关注的挺多,配合的过了头,也热情的过了头,顾长安心想。 王婷婷看看钱包,看看青年,又去看钱包,那位酒保前几天送她回来过,知道她的住址。 顾长安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没有精神错乱? 下一刻,他看到女人冲里面喊:“阿白,不要怕,来的不是坏人。” 顾长安抿嘴笑,有股病弱的美:“女士,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厕所?” 王婷婷侧过身。 顾长安抬脚进去,反手把带上,屋里给他最直观的感受是脏乱。 垃圾篓里已经满了,外卖盒子随意扔在旁边,还有揉成团的纸巾。 这个女人的思路崩坏,神志尚未清醒,不然也不会一点都不收拾,就让一个异性进屋。 顾长安进了卫生间,他扫视一圈,都是些女性用品,没有异常。 外面隐约响起王婷婷的声音,顾长安靠近门边,听到她说“阿白,他不是何建,不会打你的。” 语气轻柔。 顾长安冲完马桶走出卫生间,看到王婷婷从南边的房间里出来,他随口问道:“阿白是谁?” 王婷婷说:“是我养的一只兔子,它有些怕生。” 顾长安的鼻翼煽动,他闻到了一股臭味,是肉块腐烂的味道。 “兔子?我也有养,很可爱。” “真的?”王婷婷盯着青年,“你养的是什么样的兔子?” 顾长安说:“白色的,额头有一块灰毛。” 王婷婷不可思议:“跟我家阿白一样。” 顾长安心说,能不一样吗?我就是照着它说的。 他的余光扫过墙上的相框,里面是只兔子,就是王婷婷口中的阿白。 北边的房间门虚掩着,顾长安刚把视线挪过去,王婷婷就立刻把门关上,满脸的慌乱。 之后她就下达逐客令。 顾长安知道王婷婷的精神在逐渐恢复,很快就会发觉他身上的疑点,他不再多待,识趣的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顾长安面上的表情就变了。 王婷婷对兔子的执迷程度超过他的想象。 北边的房间里有什么?何建的尸体?或是跟他有关的东西? 顾长安边走边给吴大病发短信,他饿了,想吃肉。 吴大病很快回复,说家里没有,明天买。 顾长安仰头,手盖在脸上,他阴郁的长叹,找不到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了。 今晚八成要做噩梦。 结果顾长安真的一晚上都被噩梦纠缠。 吴大病又给他煮了猪肝菠菜粥,还给他烧了猪皮,说他脸色太差。 吃什么补什么,这是吴大病的思维方式,并且根深蒂固。 周六下午,顾长安去王婷婷所在小区的那条河边钓鱼。 河是在小区里的,连着一到四期,住户多,谎言就会多。 顾长安把折叠的塑料凳子打开,麻利的放竿。 微风轻轻吹,蓝天白云飘,是个好天气,希望能钓到想要的谎言。 “宝贝,妈妈最爱你了。” 顾长安木然的将小鲤鱼扔进河里。 陪伴他长大的是各种各样的谎言,他早就麻木了。 人性的丑陋跟阴暗对顾长安来说,毫无新鲜感。 顾长安把鱼竿架好,腾出手拆牛肉干吃,他无意间转动的目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是那个叫陆城的戏精,不知道来这边干什么的。 顾长安把帽沿往下按按,今天有正事要做,不想跟他对戏。 陆城似乎没注意到坐在河边钓鱼的顾长安,他在打电话,眉头紧锁,面色不愉。 顾长安没想偷听,关他屁事。 有鱼上钩,顾长安提竿听鱼肚子里的谎言。 “你一天到晚的疑神疑鬼干什么?我对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昨晚我真的是在老王家过的夜,没上外头鬼混,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这类谎言顾长安听过很多,都是些疯起来,连自己都敢坑的人。 “叮咚” 顾长安拿出手机看到一条快讯。 上午九点二十五,富丽路的凤澜花苑发生一起车祸。 某男子刚走出小区,就被一辆小货车撞到,目前已送往医院抢救,伤情严重。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现世报是存在的。 就刚才的把自己坑死的情况,顾长安不是第一次见,具体见过多少次他记不清,反正不少。 因为那一类的谎言实在太多了。 什么我要是怎么着,就让我怎么着,轻的以吃方便面没调料包为主,重的就是被雷劈死,被车撞死等等,有些坑自己就算了,还坑家人。 话不能乱说,很邪乎。 这就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是一个道理。 顾长安摘下眼镜,拿出小瓶的眼药水左右两只眼睛各滴两滴,视力越来越差,他担心自己哪天瞎掉。 “是你啊。” 背后冷不丁的响起声音,顾长安泪眼汪汪的回头,眯起眼睛看过来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长得的确人模狗样。 陆城关切的询问:“你怎么哭了?” 顾长安擦掉脸上的液体,将眼镜戴上:“是眼药水。” 陆城好似没察觉出顾长安的冷淡,他走过来看着面前的河:“这河里飘着很多垃圾,水都臭了,还能钓到鱼?” 顾长安并未回答,直接提起鱼竿,挂在钩子上的黄鲫鱼摆头甩尾。 陆城一脸好奇的问:“那是什么鱼?” 顾长安:“鲫鱼。” “鲫鱼不都是白的吗?怎么会是那个颜色?”陆城挑眉,“水污染引起的基因突变?” “……” 顾长安发现自己不太能分得清这男人是在演戏,还是真智障,他说:“有手机吗?自己上网搜搜。” 陆城搜了搜,摆出长知识的样子:“原来是黄鲫鱼啊。” 顾长安啧啧,看来这人不是装的,是真的智障。 八成是某个隐世大家族的少爷,常年住在围墙里面,没见过世面,头一次出来,离地气有一个珠穆拉玛峰那么高。 顾长安正要把鱼扔回河里,旁边过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叔,找他买鱼的,他直接送了。 大叔不好意思,一条他没法烧啊,他其实想花钱买一点的。 顾长安会意道:“我刚来,现在只钓了一条,我给你放鱼篓里面,你等会儿,我钓了都给你。” 大叔闻言,眼角堆满细纹:“小伙子,谢谢啊。” “没事儿。” 顾长安是想到了老头,要是还在世,跟这大叔差不多样儿,生命无常,尤其是顾家人,他不自觉的叹气。 “哎。” 陆城侧低头看向黑发青年。 顾长安不动声色的迎上那道目光,立春说这人的眼睛很苏,会说话,里面有很多感情,看谁都像是在看情人,他怎么没看出来? 比起看谁都像是在看清人,他倒觉得对方看谁都像是在看蝼蚁。 一副吊炸天的姿态。 顾长安将视线放在浑浊的河面上,陈述道:“陆先生不是本地人。” 陆城:“嗯。” 顾长安随口问:“走亲访友?” 陆城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我是来杀人的。” 一旁抱着孙子看鱼的大叔吓得连连后退。 陆城的唇角牵起一个明朗愉悦的弧度:“玩笑话,大叔别当真。” 大叔这才松口气:“年轻人,玩笑不能这么乱开啊,我这条老命都差点被你给吓没了。” 陆城面上的笑容逐渐加深,意有所指道:“是大叔胆小,汪先生就没有被吓到。” 顾长安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叔等顾长安钓到五条鱼,他就捡了个方便袋装起来,不敢置信的说:“小伙子,你真厉害,我还没见有谁钓鱼比你强的,一钓一个准。” 顾长安说:“运气好。” 大叔摇摇头,这可不是运气,至于原因,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他要给钱,青年没要,分文不取。 “小伙子,你心肠真好。” “……”只是错觉。 随着大叔一走,河边变得安静很多。 顾长安钓鱼并不喜欢被人看着,他蹙眉道:“陆先生,你不忙?” 陆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包橡皮糖拆开,眉眼慵懒的说:“事情处理完了,暂时都很闲。” 见青年看着自己手里的橡皮糖,他露出迷人的笑:“朋友给的。” 顾长安扯扯嘴皮子,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不过,你是不是该给我两颗? 陆城没有要给的意思,说他才来镇上,问顾长安有没有时间,让他带自己四处逛逛。 顾长安当场拒绝了,没时间。 陆城一脸失望,随后问了顾长安的联系方式,看起来像是真心交朋友的样子。 “说起来,我来镇上的第一天在路边碰到一位大师,他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里有煞星作祟,叫我往南走。” “那就往南走呗,宁可信其有。” “我不知道哪边是南,大师给我指了个方向。”陆城伸手指向一边:“汪先生,你帮我看看,那是南边吗?”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难不成这人已经认出他是那个老爷爷? 不可能吧。 邻居们跟立春都认不出来。 倒不如说对方认出他是那晚进庙的人,这个可能性要大一些。 顾长安天生方向感薄弱,那天他看出这人在装,胡乱指的方向,他把帽子摘了抓抓黑发:“那边啊……” 陆城吃着橡皮糖,耐心的等下文。 太阳是东升西落,东升西……什么跟什么,操! 顾长安放弃挣扎:“是南吧。” 陆城咀嚼的动作一停,若有似无,他缓缓的低笑出声:“那我就放心了。” 顾长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安。” 顾长安听到喊声,眼角抽了抽。 吴大病大步流星的靠近,戒备的看看顾长安旁边的陌生男人,他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做出随时应战的状态。 陆城没在意吴大病,他拢着眉峰看青年:“你叫长安?” 顾长安挠了下鼻尖。 陆城受伤的摇头:“我告诉你的是真名,你却拿一个假名糊弄我。” 顾长安满脸歉意的解释:“是这样的,我在外都用那个名字。” 陆城淡淡的说:“你看我像是小脑发育不全吗?” 顾长安笑的人畜无害:“怎么会,陆先生大小脑都发育的很好。” 他对着男人伸出手:“重新认识一次,顾长安。” 陆城握住眼皮底下的那只手。 一秒后,顾长安将手抽离,这男人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稍微有个肢体接触都很别扭。 总觉得gay里gay气的。 陆城去不远处接电话,顾长安趁机跟吴大病沟通,问他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张威那边是什么情况。 吴大病没回答,他示意顾长安看接电话的男人:“长安,那个人很危险。” 顾长安:“嗯?” “说不出来原因。”吴大病皱眉,“他会跟我们起冲突吗?” 顾长安耸耸肩:“目前没那个迹象。” 吴大病不出声了。 顾长安的余光掠过男人所站的位置:“说一下正事。” 吴大病说:“张威一直在家打扫卫生,没有什么异常。” 顾长安感觉还要来个大事才能搞定这个谎言。 吴大病抓抓头,木讷的问:“长安,还要做什么吗?” “回去把店开了,照着我之前那样清理一下过期的跟快过期的产品,叫立春来一趟。” 顾长安又说,“你帮我买点橡皮糖。” 吴大病没明白:“什么糖?” 顾长安描述:“就那种一条条的,细细的,彩色的糖。” 吴大病想了想:“我没见过。” 顾长安:“……” 吴大病看顾长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小孩:“长安,吃糖对牙齿不好,会长蛀牙,到时候就要把牙齿拔掉。” 顾长安:“……” 陆城接完电话过来:“你的朋友走了?” 顾长安点头。 他忽然想起某个可能,这个男人会不会也听得见谎言? 不应该,只有顾家人才…… 顾长安记忆的开关打来,涌出来一个片段,他的脸色一变。 不对! 老头在世的时候跟他说过,这世上有一些逆天的存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藏身,不排除跟顾家一样拥有特殊能力。 顾长安眯起了眼睛。 从这几天的“偶遇”频率在看,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冲他来的,或者是顾家老宅地底下的那个东西。 总不至于是单纯的看上他了吧? 先前对方说是来杀人的。 顾长安可不认为是玩笑,先按兵不动,看后续是什么发展。 当然,如果是他想多了,那最好,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顾长安手一扬,小仓子一进水就转眼间不见踪影。 陆城疑惑的问:“为什么把鱼放回河里?” 顾长安说:“凡事讲究一个缘字,对我来说钓鱼也是,我只要跟我有缘的鱼。” 陆城抬头看天。 顾长安眼皮往上一撩,碧空如洗。 陆城友善的说:“打雷的时候注意一点。” 顾长安比他还友善:“你也是。” 装逼遭雷劈,彼此彼此。 不多时,陆城抬抬下巴:“又有鱼上钩了,看鱼漂被拖了那么远,肯定是个大的。” 顾长安收线,是条一斤多的青鱼,鱼肚子里有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是王婷婷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张威是爱我的吧……” 这是王婷婷的谎言,充满了自我催眠的意味,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说出这个谎言的?为什么要那么说?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不像是被恋爱冲昏头,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样子。 顾长安把青鱼从钩子上弄下来,扫向凑过来的男人:“陆先生,你在看什么?” 陆城说:“我看这条跟你有缘的鱼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长安懒得说话了。 刚才活蹦乱跳的鱼突然躺尸。 顾长安晃晃鱼线,青鱼也跟着晃晃,他停下来,青鱼就停下来。 “……” 顾长安侧头看身旁的男人。 陆城一脸无辜。 顾长安把鱼塞篓子里,将篓子提到一边的河里,固定在岸边,刚才硬邦邦如同尸体的鱼又开始活泼起来。 顾长安又一次将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陆城挑了挑眉毛:“嗯?” 顾长安偏过头,将视线收回,这男人是个祸害,还好他不是gay,真是万幸。 没过多久,陆城有事走了,河边只剩下顾长安。 之后顾长安一直围绕着这条河钓鱼,却再也没钓到过有价值的谎言,虽然说人不能太贪,但这结果真的令他很失望。 他站起来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脚,坐这么长时间,屁股都坐麻了。 立春发来短信,提醒顾长安还有两天就到20号了,叫他别忘了去她家一趟。 顾长安回了一串省略号。 手机响了,立春打来的,问省略号是几个意思,表示不懂。 顾长安把手机搁马扎上面,开了免提,动手收渔具:“你猜。” 立春哼哼哼:“肯定是嫌我烦。” 顾长安轻嗤:“知道还问?” 立春吸气呼气:“长安,你要是再这么不怜香惜玉,我可就要喜欢大病了哦。” “怜香惜玉是什么东西?” “我从明天开始只喜欢大病,不喜欢你了,不会管你死活。” “赶紧的。” “挂了!” 话是那么说,立春却没挂,她严肃起来:“长安,我这几天心里挺慌的,就感觉要出什么事。” 顾长安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也有那样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不起来了。 顾长安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陆城,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最近的“偶遇”出现的有点频繁。 陆城单手插兜,微昂首打招呼,一派优雅高贵。 顾长安在陆城周围发现一个扒手的踪迹,他没出声,目睹对方下手,得逞,撤离。 陆城全程没有察觉,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丢了皮夹。 有意试探的结果出来了,却不能让顾长安就此罢手,他将手里的渔具包递给男人:“你帮我拿一下。” 陆城接过去,尚未开口,青年就转身进了左侧的一条支巷,很快不见身影。 并没有急忙追上去,陆城随意的叠着长腿,斜倚着石墙,腾出手拆开橡皮糖,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另一头,扒手在巷子里验收战利品,他扒开一个皮夹看到厚厚一叠百元大钞,激动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自从流行手机付款以后,镇上的人出门就带个手机,捂的很严实,身上不带什么现金,他们这个行业的平均收入每况日下,前景堪忧,都快吃不起饭了。 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带这么多现金出门。 感谢天感谢命运。 “皮夹给我。” 扒手正激动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他立刻把皮夹塞屁股后面的兜里,对着陌生青年装傻:“什么皮夹?” 顾长安当时只匆匆一瞥,还是记下了细节,他抬眉:“黑色的,带火烈鸟图案的皮夹。” 扒手心下一惊,这小子是那个大财主的同伙? 管他呢,反正到嘴的肥肉是不会吐出来的。 扒手撒腿就跑。 诶!怎么跑不了了?他大力挣扎,后知后觉自己后面的领子被拎住了。 扒手扭过头,满脸惊骇的看着陌生青年,这人站的位置跟他有一段距离,怎么过来的? 后颈一痛,扒手失去了意识。 顾长安从扒手的裤子口袋里拿出皮夹,指腹摩挲,质地柔软,是上等货。 皮夹左下角的火烈鸟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 顾长安发现皮夹里只有现金,没有一张卡,更没有涉及隐秘的东西,这皮夹像是临时配置的,办完事回去就扔掉。 顾长安失望的啧了声,原路返回。 没过多久,陆城一摸口袋,说皮夹没了。 顾长安正要开口,就听到他无所谓道:“丟就丟了,反正也就两三千。” “……” 顾长安打消了将皮夹丟地上,再指给他看的念头。 没钱寸步难行。 这人身上一分钱没有,看他接下来怎么办,跟谁接触。 到时候也许可以有收获。 至于皮夹这个烫手山芋……先随便找个地儿放着吧。 顾长安一路带着大尾巴回去。 “顾小弟,你住这里啊?” 陆城惊讶的说,“我住你屋后那座山上的小庙里,我们算是邻居了,有时间可以串串门。” 顾长安对称呼不满意:“我年纪比你大。” 陆城露出不信的神情:“不可能。” 顾长安笑:“我只是长得显小,实际年龄很大,大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 “那巧了……”陆城的唇角勾出一个弧度,他说,“我也是。” 掩着的门从里面推开,吴大病提着菜篮子出来。 陆城问道:“他是?” 顾长安不耐烦的斜眼:“你上午不是见过了吗?” 陆城不好意思的说:“我有脸盲症。” 脸盲症?顾长安的眼睛一眯,目光探究的扫过去。 陆城耸耸肩:“不过我也不会看谁都是脖子上顶个肉疙瘩。” 顾长安的喉头滚动,妈的,这形容还真恶心。 “那你怎么辨认?” 陆城说:“声音,眼睛,发型,瞳孔,走路的姿势,这些都是我识别面孔的方法。” 顾长安回想了一下,他伪装老爷爷那次戴的假发,眼镜换了,声音也不同,包括走路的姿势。 去庙里那次戴的帽子,口罩…… “其实主要还是看我想不想记住,只要我想,就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出那个人身上的特征,记入脑海。” 顾长安的思绪被这句话打乱,他面无表情:“是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陆城只是笑了笑。 顾长安以为陆城会厚着脸皮蹭饭,没想到他进屋坐了坐就走,说改天再来。 晚上,顾长安准备从鱼肚子里面取出谎言,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没来由的浑身不自在,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他。 “大病,你去把门。” 完了又说:“算了,我还是去密室吧,保险点,你在书房等我。” 吴大病应声。 顾家的秘事关系重大,不能跟外人说。 吴大病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告诉他。 片刻后,顾长安咬破手指,对着盆滴进去一滴血,他没有就此停止,又接着滴了一滴。 随着盆里的青鱼挣扎,血红的水溅出来,弄的地上跟案发现场一样。 鱼肚子里响起王婷婷的声音,跟白天听到的一样,正当顾长安烦躁的想踹盆时,他又听到了声音。 “何建应该是真的去云南了吧……” 顾长安摸了摸下巴,看来王婷婷除了自我催眠,还有别的情绪。 是恐惧。 王婷婷在说出那个谎言之前遭遇了一件可怕的事,就是何建的死,甚至极有可能是见到了尸体。 她不敢面对现实,希望何建没死。 因为王婷婷怀疑何建的死跟张威有关,原因就是何建抢走了他的女朋友。 张威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王婷婷很害怕,期望张威还是爱自己的,这样自己就会很安全。 于是催眠自己。 思路终止,顾长安吮掉手指上的血珠,晚饭都没吃,就上床躺着不动弹。 讨厌的冬天快来了。 当晚,王婷婷从外面回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身上穿了件连帽衫。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空,何建遇害当天穿的就是那件衣服,她买的,错不了。 呼吸一停,王婷婷看到衣服上面有很多血迹,衣角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她急促的喘息,鼻翼剧烈张缩,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像是有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何健!他回来了! 王婷婷内心在尖叫,身子抖的厉害,她想逃跑,可是她动不了,鞋黏在了地面上。 就在这时,背对着她的人发出沙哑的声音。 “那天晚上你明明看见了我的尸体,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不断重复着喃喃。 “啊——” 王婷婷发疯的冲进楼道,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顾长安突然睁开眼睛。 他将黑匣子打开,发现收了王婷婷谎言的瓶子里有异动。 不好,王婷婷凶多吉少! 顾长安匆匆套上衣服鞋子,揣着王婷婷的谎言走出房间,经过吴大病房门口时喊了声:“大病,有情况,我出去一趟。” 房里传出动静,吴大病边穿衣服边跑出来,粗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长安没时间跟吴大病细说,随他的便。 半路上,顾长安阴着脸不时查看四周,像只受到威胁的豹子,观察着视野范围内的一草一木。 吴大病也跟着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他不解:“长安,有人跟踪我们?” “别说话,快点赶路。” 顾长安蹙着眉心,浅色的唇抿直,好像有双眼睛在如影随形的盯着他。 那种感觉是从他晚上准备取出谎言的时候开始的。 说不上毛骨悚然,就是恶心。 顾长安试图将那双眼睛从某个阴影里挖出来,却一无所获,只能是错觉。 但又有种挥之不去的真实感,真他妈的邪门。 到王婷婷的小区时,顾长安感觉瓶子里的谎言球异动越发明显,他轻喘口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大病,手机带了没?” “带了。” 顾长安不再多说,示意吴大病跟他进电梯。 702大门紧闭,没有异常。 空气里还有尚未消失的血腥味残留,顾长安的视线往下移动,地上没有血迹。 吴大病看不懂,他奇怪的说:“这栋楼一层就两个住户,我来几次了,都没见过对门。” “没住人,你当然见不到。” 顾长安说着就蹲下来,拿出半包纸巾抽出一张平铺到地砖上,用手按着擦了擦拿起来看看,换个地方继续。 “长安,你在做什么?” “嘘。” 吴大病智商有限帮不上忙,只好站在一边留意四周。 正当吴大病想打个哈欠时,蹲在地上的顾长安猛地一下起身,快速冲向楼梯口方向。 吴大病紧跟其后。 顾长安在楼道里发现了王婷婷,已经死了。 她的瞳孔放大,脸色呈现乌青色,表情惊恐万分,生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顾长安蹲在尸体旁边,他凑近动了动鼻子,嗅到了酒精的味道,是蓝色酒吧的一款特制酒。 王婷婷回家前去过那里。 尸体并未凉透,顾长安小心去拿自己想要的门钥匙,不留下指纹。 吴大病似乎猜到顾长安问他带没带手机的原因,他问道:“长安,现在报警还是?” “等等。” 顾长安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王婷婷的眉心处,那滴血诡异的一点点渗入,活了般的在她的皮肤底下流窜。 吴大病屏住呼吸,一言不眨的盯着看。 顾长安闭上眼睛,十几秒后,他听到了王婷婷生前留在阳间的最后一个声音,充满了恐惧——是何健!他回来了! 何建?顾长安挑了挑眉毛,看来王婷婷是被“何建的鬼魂”吓到了,逃跑的途中摔下了楼梯。 谁接连吓王婷婷,目的是什么?杀人灭口? 随着顾长安的意念,那滴血在王婷婷的眉心处浮出来,被他擦去。 没再管王婷婷的尸体,顾长安让吴大病先上去,自己一路往上走,一路擦掉鞋印。 忙着呢,不想被警方发现案发现场有他们的鞋印,被当做嫌疑人问这问那。 顾长安停在702门口,他隔着纸巾捏住钥匙开门进去:“大病,把鞋脱了。” 吴大病迈在半空的脚收回:“长安……” 顾长安反手关上门,脱了鞋往里走:“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你翻来覆去就会那么几句。” 吴大病的脸涨红。 顾长安直奔北边那个房间。 里面既没有藏尸,也没有藏人,墙上写了很多字,都是同一句话“张威是爱我的吧”,有的清晰,有的被刀刮过,被笔划过,被湿毛巾擦过,脏且模糊。 根据顾长安的推测,应该是王婷婷在何建死后两三天内写的,跟谎言差不多是同一时期。 她应该是看见了何建的尸体,或者是目睹过凶手行凶,没看清长相。 回去以后发现自己掉了什么东西不得不原路返回,却发现尸体不见了,所以才自我催眠只是看错了,不是真的。 不报警就是怕警方怀疑到自己身上。 时间往后推移,王婷婷又觉得何建的死可能跟张威没有关系,所以她试图将墙上的这些字给擦掉,才会变成这样。 顾长安蹲在墙角,蘑菇状陷入沉思。 张威的那通电话可能是有人授意的,他只管拿钱,不知道背后的缘由,也懒得管。 毕竟他跟何建的关系已经因为王婷婷彻底崩了,是死是活关他屁事,他甚至巴不得何建死掉,也打算那么做过。 那个兔子肉里的老鼠药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张威没等到何建回来吃那盘肉,何建那晚没有回来,后面也没再出现。 犯罪很多时候都是一念之间做出的决定。 张威冲动过后冷静下来,庆幸何建没回来过,肉还在,自己不用被当杀人凶手蹲大牢了,又得了一笔意料之外的钱财,日子过的很滋润。 何建的死也跟王婷婷无关。 她这几天有了新的发现,并且已经接触了真正的凶手,很不幸的露出破绽,让对方给察觉到了,出于自保对她下手。 昨晚让王婷婷精神错乱,开始神经兮兮,今晚再次以“何建的鬼魂”身份出现,给她带来了致命的惊吓。 那么,去王婷婷回来前待过的地方就会有收获。 不过……顾长安没打算去酒吧调查,搜集线索,他要去找张威,破案的事交给警方就行。 而他的目的是揭穿谎言。 顾长安拿下鼻梁上的眼镜,用力捏捏鼻根,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面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像个瞄准了猎物,即将下套捕捉的老猎人。 虎背熊腰的吴大病看他那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晚上九点多。 张威刚从衣架上爽完下来,准备泡个脚睡觉,门外好像有脚步声响起,就停在门口,他下意识推开门看去。 门口没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其他屋子都没人出来。 “奇怪,听错了?” 张威关上门,神经质的将插销插上,还靠墙躲了会儿,确定真的没有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他无意间转动的视线停在桌上,那里有张纸,是铺上去的,等他走过去,看清上面的第一行字时,整个人都炸开了。 【何建死了。】 “……” 张威的第一反应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在我屋里的桌上?第二反应是字有点熟悉,他不自觉的往下看。 【一个月前,我晚上下班回去的路上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何建,他死了,我太害怕就跑了,等我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他的尸体。】 【我催眠自己那是幻觉,何建真的只是去云南了,可是我看见了他!就在昨天晚上!】 张威全身僵硬,喉咙里艰涩的上下滑动,这是王婷婷的字,她在这里? 小屋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只有柜子跟床底下。 张威骂骂咧咧:“王婷婷,我已经看到你了,别躲了,给我出来——”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张威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跟激烈的心跳声,他愤怒的一脚踢开椅子,大步过去打开柜子门:“操,不出来是吧,我看你能躲……” 柜子里只有四季的衣服,没有人。 张威掉头就去床边,蹲下来往床底下看,里面都是些鞋跟小纸箱子,人要是想藏进纸箱子里面,除非把头去掉,再砍掉四肢。 王婷婷不在。 张威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把纸条放进来以后又走了?她能办到吗?从墙缝里进来的? 窗户是半开着的,他忘了关上,王婷婷肯定是从那里爬进来的,对,就是那样! 张威重重的抹把脸,继续往下看,想知道王婷婷搞什么鬼。 【何建今晚又来找我了,他怪我见死不救,就在半个小时前,我已经死了。】 【凶手杀了何建,假装他给家里发短信说自己去了云南,那通电话是凶手让你打的,为的就是印证那件事,所以你是帮凶,你也会死。】 【张威,下一个就是你了。】 张威死死瞪着桌上的纸,面部肌肉有些扭曲:“开什么玩笑?老子不搭理你,你就跟老子装神弄鬼?” 自己咒自己死,王婷婷那个女人疯了吧? 张威心里这么想,他也告诉自己,这是王婷婷的阴谋,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但他还是去了对方住的小区。 有好几辆警车停在门口,围着不少人。 张威的心里多了几分寒意,他拨开人群往里面走,听到议论声。 “死的是哪一栋的啊?” “29栋702的那个女人,在我店里买过不少水果,你见过的,有一回我还指给你看了。” “是她啊,长的挺清纯挺白的,真是可惜了。” 张威的身形猛地一滞,他调转脚步,一把抓住说话那人的衣领,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说死的是谁?” 那人吓一跳,随即破口大骂:“卧槽,哥们你发什么神经啊,警察呢?都快过来看啊,打人了!” 张威在警察注意到这边前就松开了手,他快速甩开人群往一处跑。 听到有人说是被吓死的,张威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他跑进一条巷子里,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按照那个人说的打了个电话,照着对方的要求说了那些话,得到了一笔钱,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杀我的……不可能……” 谎言要主人亲口承认才算揭穿。 阴影里的顾长安听完张威的自言自语,他拿出装着谎言的瓶子,里面的玻璃球碎裂,转成一股能量,搞定。 吴大病说:“长安,事已经办成了,后面都是让警察来查的,你也不用管了,我们回去吧。租的那个房子明天我去退掉。” 顾长安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上次立春说姥姥要见他,一定要赶在20号之前去,还差两个小时就是20号了。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去姥姥那儿,看她找我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立春的妈妈为了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牺牲了自己。 从那以后立春她爸就变得神神叨叨,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开了家,说是要去找一座地下城,至今没回来过,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那座城。 立春跟着姥姥住在花鹿岭,一个月来镇上两三次,买点儿生活用品,其他时候她都是过的老人的生活,养养花草,种种瓜果蔬菜,学点儿缝缝补补的技能,偶尔还会山上挖挖矿,打打铁做个镰刀什么的。 花鹿岭没有鹿,有大黄蜂,许许多多的大黄蜂,镇上的人路过都不敢过多的停留,更不敢往里面靠近,怕被蛰。 吴大病不喜欢这里,他每次来都神色戒备。 顾长安无所谓,大黄蜂没那个胆子近他身,老远就溜了。 这会儿花鹿岭黑灯瞎火,周围接近死寂,像是没有一个活物,随着顾长安跟吴大病闯入之后,才多了两串脚步声。 顾长安把外套后面的帽子拉起来,挡住从左往右穿行的夜风,他又困又冷,大晚上的根本不适合外出,就该在被窝里睡觉。 “大病,橡皮糖帮我买了吗?” 吴大病顿住,讷讷的说:“长安,对不起啊,我忘了。” “忘就忘了吧,明儿我自己去超市买。”顾长安两只手抄在外套口袋里面,“张威那个谎言解决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休息,你有想做的事吗?或者是想去的地方,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想去镇子外面看看。” 吴大病挠挠头皮:“很麻烦,要买车票,找住的旅馆,还要买地图。” 顾长安懒洋洋的说:“随你,想去的话,提前选定要去的城镇,上网查一查有哪些景点,简单了解一下当地的风俗民情,准备好了就出发。” 吴大病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从小到大都没出过镇子,好奇外面的世界,想知道镇子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一直想找机会出去走走,总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 不止是吴大病,顾长安也没离开过镇子,但他是顾家人,没有办法像吴大病那样来去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不行,必须要在这里待着,直到死去。 老头在世的时候多次警告过顾长安,不要走出镇子,每次说那些话时,都是一副让人不寒而栗的样子。 顾长安早就想好了,等他死了,就让吴大病带着他的骨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海。 “可是长安,我不在家,谁给你烧饭?” 顾长安的思绪被这句话拉扯回现实,他打了个哈欠:“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吴大病又操心起来:“院里那些小鸡小鸭……” 顾长安说:“那我不管。” 吴大病表情凝重:“没有它们,过年我们就只能吃白菜豆腐了,还有鱼。” 顾长安的面部肌肉抽了抽。 “别婆婆妈妈的,趁现在不忙,想去就去,下次再有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年底前回来就行。” 他眯了眯眼睛,“大病,你不会到了外面就被花花世界迷住,不肯回来了吧?” 吴大病的脸色微变,他立马摇头:“那我还是不去了。” 顾长安满脸黑线,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没出息,他转而一想,不过,心性单纯的人,的确比较容易受人蛊惑。 吴大病认认真真的说:“长安,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顾长安微笑:“你就是想做,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吴大病似懂非懂:“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顾家的事,我知道老爹跟你对我的信任,我……我……” 他不善言辞,有些磕巴。 顾长安耸耸肩:“说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天下大乱。” 吴大病:“……” 顾长安忽然说:“立春过来了。” 吴大病闻言看向前方,视野里只有模糊的草木轮廓。 片刻后,立春的身影出现在小道上,她手提着白纸糊的灯笼,穿了身红色襦裙,脚上是双绣花鞋。 自带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要换其他人看到此情此景,准能吓的跪下来哭着喊爸爸。 顾长安吹口哨:“大病,你看你春子姐跟上次那鬼片里的女主角比,怎么样?” 吴大病说:“要好看。” 顾长安嫌弃的啧了声:“就是胸跟屁股小了点。” “你们俩说什么呢?当我是聋子?” 立春在顾长安面前跳脚,“叫你20号之前来,20号之前来,你当耳旁风!” 顾长安摸小狗似的摸她的蘑菇头,下一刻就把她的齐刘海胡乱一揉。 “现在还没到20号。” 立春拍来他的手,气鼓鼓的瞪过去:“就差一小时多一点点。” 顾长安笑着说:“所以没到。” “……” 立春提起灯笼,“大病,你跟长安一起长大,就没被他气的想要咬他一口?” 吴大病摇头。 “傻。” 立春做出评价,脸色徒然一板:“快赶路吧,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一行三人穿过这片山林,上了停靠在江边的小船。 船身左右晃了晃,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月色正浓。 吴大病划桨,顾长安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立春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埙:“长安,吹一个。” 顾长安不给面子:“不吹。” 立春不依不饶。 顾长安烦了,他坐在船头,眼皮半搭着,抬起两手放在埙的两侧,将埙拿到嘴边。 有声音从埙的音孔里面传出,深而沉重,幽幽扬扬。 让人听着,仿佛置身无边无垠的荒漠,空旷,苍凉。 立春说,大病,长安是个孤独的人。 这话立春不是第一次说,吴大病也不是第一次听,他其实并不太懂孤独的含义,但却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十一点二十,船靠岸,一排灯笼挂在树梢上,随着风轻轻摇晃,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为前来的人引路。 顾长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立春姥姥性格怪癖,不喜欢与人接触,所以才住在这隐秘的地方,从来不再镇上露面。 白天这里山清水秀,绿树成荫,晚上却阴森森的,好像下一刻就会蹦出来一个僵尸,或者是从哪儿伸出一张血淋淋的人脸。 慎得慌。 立春边跑边喊:“姥姥姥姥,长安来了!” 顾长安跟吴大病一路跟着她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气味。 那是立春姥姥身上的味道,像是快要腐烂的木头。 “晚了。” 伴随着苍老的声音而来的,是拐杖敲在地面上的响声,沉沉的,听的人心里发怵。 顾长安撩起眼皮看去。 老人白发苍苍,满是沟壑的脸上没有表情,身上穿的对襟大褂,上面是黑底绣着杜鹃花,针线精致。 立春说:“没晚呀,还有几十分钟呢。” 姥姥重复那两个字,混浊的双眼看着顾长安:“晚了。” 顾长安面对着老人,他的姿态很敬重,开口解释道:“姥姥,我这几天有事在忙,晚上刚忙完就过来了。” 姥姥转身,佝偻着背拄着拐杖往里屋走。 立春三两步上前去搀扶:“姥姥,明明没晚,你干嘛那样说,长安大老远跑过来的,你就不要欺负他了。” 姥姥冷哼:“还不是他的什么人,就这么偏向他。” 立春面红耳赤:“我哪有!” 屋子的门关上,立春跟大病在外头等着。 顾长安坐在老人对面。 姥姥的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我说的晚了不是说笑。” 顾长安说:“还没到20号。” 姥姥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跟你无关,是老天爷的意思。” 顾长安清晰的挑了下眉毛。 姥姥从半掩的窗户那里往外看,神态中多了一丝人情味:“长安,我受你父亲之托为你占星卜,前些天发现了异样,算的是20号之后,因此才让你赶在那个时间前过来一趟,我好给你占到化解之法,没想到会有变故,如今……” “你的大劫出现了。” 回去的路上,顾长安跟来时没有区别。 吴大病没有多问,他知道长安不会说的。 脸上有冰凉的触感,吴大病伸手去抹,他怔怔的说:“长安,下雪了。” “怎么可能,这才几月份,是雨点……” 顾长安抬头,一片两片雪花散下来,镜片花了,他的瞳孔微缩,“还真是雪。” 十月中旬下雪,这在北方不值得一提,但在南方就很离奇了。 顾长安将唇上的雪花舔掉:“这场雪来的蹊跷。” 吴大病问道:“会不会有天灾?” “谁知道呢。”顾长安仰头看漫天雪花,“人祸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天灾,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摘了眼镜塞口袋里:“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忙,可以在家窝着,你这次正好可以看看雪景。” 吴大病说:“那我明天买票。” 顾长安前言不搭后语:“鸡一天生几个蛋?” 吴大病说:“六七个。” 顾大少爷很吃惊,这么多?他吐出一口气,那够吃了。 小雪花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顾长安跟吴大病在雪中穿梭,一路不停歇的回去,他们远远的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 走近一看,发现不是什么老爷爷,是陆城,身上头上全白了。 顾长安眯着眼睛问:“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陆城的鼻子里喷白气,他一张口说话,脸上的雪就簌簌往下掉。 “雪下的太大,没多久就积了一层,我担心会被封在山里,就赶紧下山了。”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 顾长安甩过去一个“所以呢”的眼神。 陆城幽深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他笑的无比纯良,还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我在镇上就顾小弟一个朋友。” 顾长安简直要被男人的笑闪瞎眼睛。 吴大病小声问顾长安:“这个人比你还大?” “脑子有点问题,别当真。”顾长安对着男人点了点下巴,“叫名字就行。” 陆城勾唇道:“好。” 顾长安蹙了下眉心,这个男人的瞳孔不但比常人要黑,还要大一点,盯着看会让人诡异的产生晕眩感,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让开点,我开门。”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镇上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惊慌无措。 顾长安刚回来,几个邻居就惊慌无措的冒着风雪过来找他,一副“天要塌下来了,你快帮我们顶顶”的样子。 “长安,你爹在世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预言?比如说这次的十月飞雪。” “或者是锦囊妙计,让你在什么时候打开,里面放了脱身的方法。” “什么锦囊妙计,武侠小说看多了吧?!长安啊,你爹给你托梦没有?要是还没,估计今晚会托,都是街坊四邻,你可要想着大家伙啊。” “” 陆城侧身靠近青年,唇虚虚的贴在他的耳边,言语里带着揶揄:“你爹在邻居们心里的威望很高啊。” 顾长安避开他的气息。 不知道老头怎么办到的,镇上的人提起他,像是在提神一般的存在,认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他走后的那段时间,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至今还有人觉得老头不是去阴曹地府投胎了,而是回到天庭报道,官复原职。 挺玄乎的,顾长安当小说听。 这里的人生活节奏慢,几乎与大城市的喧嚣隔绝,有那个闲心发散思维,开展脑洞。 送走邻居,顾长安给自己倒杯热水捧着,体内被一团寒气缠绕,他打了个哆嗦,每年的冬天都很难熬,不亚于在鬼门关走上一圈,今年还提前来了。 糟心。 陆城脱了外衣在门口拍打上面的积雪,他就穿着件单薄的衣服,风一吹,会隐约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顾长安视力不行,拿掉眼镜以后,整个世界如同用了模糊工具,他下意识眯着眼睛问门口的男人:“你不冷?” 陆城立马打冷战,顾长安静静看他表演。 吴大病去厨房烧开水了,看样子晚上会多个人,要多烧一瓶水。 顾长安一杯水下肚,苍白到发青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人气,他盘起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抵着腿部,上半身前倾,明目张胆的打量起男人:“陆城,你是干什么的?” 陆城把湿外套搭在椅背上:“无业游民。” 顾长安:“呵。” “你不信?”陆城笑着说,“我家里的钱多的我几辈子都用不完。” 顾长安这回连“呵”都没给:“用不完就扔呗,不会扔就给我,我帮你扔。” 陆城的面部肌肉不易察觉的抽动。 屋里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是降雪的原因。 顾长安坐着不动,视觉消失,其他感官都在这一刻变得敏感起来,他 的左前方响起声音:“长安?” 顾长安没回应。 有道气息不断靠近,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顾长安用力一抓,轻松就将男人扣压在桌前。 顾长安的眼睛微闪,身手这么弱? 陆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沉重的鼻音:“是我。” “抱歉,我刚才纯属条件反射。”顾长安松开对男人的钳制。 陆城说没关系,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长安,你的眼睛看不见,还能这么灵敏,真厉害。” 顾长安凭声音找到男人所在的位置,对方此时是什么表情,不屑,轻蔑,还是冰冷? 又或是没有表情? 顾长安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 要是把这个人当做一本书,那书皮就是轻松日常,翻开一页看内容却是豪门少爷成长记,再翻一页就变成了悬疑惊悚。 不知道分到哪一类,真性情是什么样子。 不多时,屋里点了蜡烛。 陆城留下来过夜,他睡吴大病那屋。 “大病,我没有跟其他人睡过一张床,要是晚上我做出什么” 没等他说完,吴大病就说:“我不跟你睡一屋,我去长安那里。” 陆城的视线在顾长安跟吴大病身上扫了扫,面露诧异:“你们一起睡?” 吴大病解释:“长安他” 顾长安撩起眼皮说:“对啊,一起睡。” 陆城笑道:“那祝你们做个好梦,晚安。” 门一关,陆城唇边的弧度就收了回去,他仰面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面无表情。 雪第二天就停了,太阳出来,积雪很快就融化掉,给人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顾长安看了新闻。 警方这次查的挺快,锁定了嫌疑人酒保小何,这里面应该很大因素都是张威的弃暗投明,王婷婷的死跟顾长安伪造的纸条吓到他了。 钱虽然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在死亡面前却不堪一击。 顾长安直到王婷婷死了,才怀疑到酒保身上,一盯上他,再回头细想经过,疑点一下子就全部浮出水面。 酒吧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他一个酒保,要忙着应付客人,一个头两个大,情绪浮躁压抑,哪有心思跟精力去关注某个客人,还能把情侣之间的吵架内容记下来。 连何建最后一次什么时候出现在酒吧,磕了药走的这些细节都清楚。 顾长安估摸着酒保大概以为他是警察,怕何建的事被查出来就各种透露,想方设法把他往“王婷婷跟何建有矛盾,会因为兔子的事杀死他”这个方向引导。 那身gay气也是装的。 顾长安只猜到酒保因为某种创伤对滥情的人产生憎恨的心理,具体原因不清楚,看了新闻才知道他蓄谋已久,尾随何建将其杀害是因为对方搞过他的妹妹,毁了她的生活,并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人渣就是人渣,不如死了算了,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这是酒保的杀人动机。 顾长安的思绪回笼,他把手机丟到床上,裹着棉衣走出房间。 陆城在院里扫雪,身上还是穿的那件薄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麦色的健康皮肤。 不同于吴大病的魁梧健壮,肌肉块头大,陆城的体型精实匀称,具有美感。 顾长安两只手缩在袖筒里面,看他那样都觉得冷。 中午吴大病做了梅菜扣肉,里面还放了一些干竹笋。 陆城瞥一眼,眉头轻皱,他夹起一点吃,眉间的痕迹加深:“干竹笋泡的时间不够长,口感很差,至少还要再泡四个小时。” 吴大病说:“我昨晚忘了泡,上午才想起来的。” 汤碗里飘出香味,陆城闻了闻:“胡椒粉放的有点多,遮住了汤的鲜美,减少三分之一的量,狮子头不一定要掺粉” 吴大病越往下听,看陆城的眼神就越崇拜,只差敬茶拜师。 顾长安不想拜师,想吃,等陆城装|逼结束,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你挺懂?” 陆城一派谦虚姿态:“还算精通。” 顾长安心里有了主意,他给陆城夹了一个狮子头:“多吃点。” 陆城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客气了。” 顾长安轻笑:“你是客人,应该的。” 吴大病觉得这个叫陆城的来历不明,不能留在老宅,万一被发现密室的机关,谎言鱼的秘密,到那时候会出大事。 但长安很聪明很厉害,既然让对方留下来,说明一定有他自己的计划。 长安最会钓鱼了。 吴大病出镇的当天,顾长安让陆城露一手。 陆城挺爽快的给他露了一手。 顾长安看着面前桌上的一盘东西问:“这是什么?” 陆城咳一声:“青椒炒肉丝。” 顾长安弯下腰背,一股怪味扑面,他嫌弃的用拇指跟食指捏住鼻子:“哪个是青椒?” 陆城夹起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说这是青椒。 “这是青椒啊,我还以为是黑炭。”顾长安像个慈祥的老父亲,“那肉丝呢?” 陆城又夹起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颇有些尴尬的说:“火开的有点大,一不留神就糊锅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肉丝,我费半天劲切的。” 顾长安面上保持微笑,语气温和的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你不是说你很精通吗?” 陆城道:“我说的精通,是我的舌头,不是厨艺。” 顾长安:“” 神他妈的用词,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 陆城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垃圾篓里,不快不慢道:“我是生平第一次下厨,失败在所难免,我打算再做一次。” 顾长安摆手:“不用了。” 陆城欲要开口,顾长安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我想一个人静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陆城是指望不上了,顾长安只能靠自己,大白菜小白菜在墙角堆了很多,他决定煮菜饭,吃到腻为止。 淘个米,把手放进去压在上面,水加到盖过手背,切一把青菜丢进去,凭感觉放一点盐跟油,盖上盖子,接下来就是等吃。 一个小时过去,顾长安准备吃饭,他用热水冲洗好碗筷,开锅看到的却不是菜饭,是米,水,菜,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 陆城凑过来,拿起电饭锅后面的插头说:“你忘了插上。” 怎么看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顾长安一记眼刀过去,要你说,我没看见?如果不是你乱用词句造成误会,我至于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想想就气,顾长安把插头插上,心情恶劣的回房。 不多时,陆城来敲门,顾长安阴沉沉的问:“干嘛?” 陆城说:“我出去一趟。” 顾长安后脚跟着陆城出去,发现他只是在镇上转悠,没干别的事,就回窝里睡觉去了。 晚上又开始下雪了。 顾长安裹着被子缩在墙角,怨念飘的整个屋子都是,今年冬天比往年来得早,也会更加漫长,要死人的节奏。 吴大病发来照片,他规规矩矩站在车站门口,面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虽然还是木讷的模样,但背后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鲜的,跟小镇的老旧古朴截然不同。 顾长安的心里有一颗羡慕的种子,悄悄发了芽,他不自知。 手机屏幕覆盖上了一层雾气,顾长安用手抹掉,想起了立春在得知吴大病出镇以后说的一些话。 立春说大病出去了还回不回来啊?她还说要是她自己就不想回来,这里不好,太小了。 顾长安当时没回答,他们是一家人,吴大病不回来能去哪儿? 不过话说回来,吴大病的亲生父母不知道是谁,还在不在这个世上,他出去不会是为了查找自己的身世吧? 顾长安的眼睛眯了眯,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陆城是在午夜时分回来的。 顾长安睡眠浅,敲门声早听到了,但是他没动,外面太冷了,他完全没有起来的想法。 “扣扣” 敲门声持续不止,透露着门外人的执着。 被窝里的顾长安爆了几句粗口,裹上棉衣出去开门,他忘了戴眼镜,眼睛眯着,那里面的厉色跟冷意减弱大半。 寒风裹着雪花吹来,顾长安的头发被吹的凌乱,他抱着胳膊打哆嗦,脸色苍白,看起来弱小,可怜,无助。 陆城满脸歉意:“抱歉,这么晚了把你吵醒。” “你他妈的” 顾长安脸上的阴霾凝固,他弯腰对着男人手里的袋子动动鼻子:“烤红薯?” 陆城提起袋子笑:“对,给你带的。” 顾长安变脸如同变书,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臂,将他往门里一拽。 一路踩着积雪回屋,顾长安在“去床上吃”跟“外面吃”这两个地点之间徘徊不定,前者有可能会弄脏被子,后者倒是比较方便,就是比较冷。 陆城递给顾长安一个猫爪图样圆形东西。 顾长安挑眉:“给我的?” 陆城嗯道:“是b借口,充电的,数据线在盒子里。” 顾长安找出数据线插上,暖手宝有个按钮发出红光,一闪一闪,他嫌弃的说:“东西挺好,就是颜色没有别的色吗?” “有啊。”陆城低头看手机,“我觉得这个最配你。” 屋里陷入死寂。 陆城掀了掀眼皮,对着黑发青年笑出声:“开玩笑的,别的都卖完了,只有这个颜色。” 顾长安这才把僵尸脸收起来,开始吃红薯。 陆城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里,姿态温和的说:“长安,我的事情没有办完,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打扰了。” 顾长安吃着红薯,声音模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打扰,住着吧,反正院子里的空房很多。” 陆城便不再多言。 夜里顾长安怀抱着暖手宝睡的,一觉到天亮。 院子西边角落里有个大缸,取完谎言的鱼吃不完就丢在里面养着,顾长安没数过,不清楚有多少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城在这里住了三天,鱼肚子没有他的谎言。 一个看起来深藏不露,浑身都是谜的人,怎么可能不撒谎。 事实就是顾长安听不到他的谎言,迄今为止第一次遇到这种现象,老头以前好像跟他提过相关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了。 顾长安翻编了书房里的那些书,还是一无所获,他丢掉书,转向顾家的手札。 手札顾长安从小看到大,倒背如流,但他还是翻了起来,他总有种感觉,这上面的字背后还有字。 这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长安——长安——” 立春来了,喊的很大声,像只叽叽喳喳的鸟儿。 顾长安把暖手宝夹在咯吱窝下面,关上箱子锁好,将箱子小心放进暗格里面,这才走出密室。 院里的立春看着陆城,眼里冒小心心,咧着嘴笑的像个五百斤的孩子。 顾长安走到门口又退回去,辣眼睛,不想看。 立春没发现顾长安的身影,她进门看到院里的男人,魂就没了。 长安真是的,竟然不告诉她。 话说这男人长的真俊美,近距离看,轮廓很深刻,还有点混血的味道。 立春直勾勾的看着男人,她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矜持的说:“先生你好。” 陆城昂首,挺随意的开口:“叫我陆城就行。” “陆城” 立春咦了声,圆圆的眼睛瞬间一亮,“你跟长安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地名,长安城!我听姥姥讲起过” 似乎是触到了某个禁|忌,立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挠挠脖子,难掩尴尬:“我c我去方便。” 说着就跑进了左侧的厕所里面。 “长安城”陆城扯扯唇角。 后面响起声音,顾长安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怎么,你听过?” 陆城笑着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顾长安抬脚迈过门槛朝院里走去:“我并不觉得。” 他越过男人往外面走,背过身时眉心拧了起来,面色沉重。 手札里出现过长安城,只有残缺的记载,是座地下城。 顾长安问过老头,老头说那是死亡之城,就当看着玩儿,别放心里。 结果顾长安偏偏放心里了。 顾长安的双眼微睁,立春她爸要找的不会就是 看样子立春是不会说的,得从其他方向调查。 顾长安抽抽嘴,还是算了,解决谎言搞定地下那位就够让他头大,哪里还有精力管别的。 不过,不是立春今天提到这一点,顾长安真没发现把自己的姓后面那部分跟陆城的放到一起是长安城,没想到那个地方去。 这巧合真够一言难尽的。 “长安,你站在风口干嘛,不怕冷了吗?” 立春噔噔噔跑出来,看见顾长安怀里的猫爪暖手宝就伸手去抢。 顾长安不给:“你又不怕冷,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可爱啊。”立春又蹦又跳,“给我玩一下。” 顾长安给她一个板栗子:“麻烦照顾一下病弱人士。” 立春左看右看:“哪儿呢?” 顾长安要打喷嚏,立春连忙拽起脖子上的围巾挡脸。 “” 陆城一过来,立春就把额前被风吹开的齐刘海整整,露出八颗牙齿。 顾长安啧道:“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立春下意识去擦嘴角,后知后觉被骗,她踩了顾长安一脚。 顾长安疼的吸气,妈的,刚才走神没有及时躲开,脚肯定青了。 这死丫头看着是小萝莉,劲比一般成年男人都大。 陆城笑问:“你们是恋人?” 立春一脸夸张的惊讶:“怎么可能啊,我是他姐。” 顾长安懒得搭理。 陆城却没有就此结束话题,而是低头扫向蘑菇头女孩:“看着不像啊。” 立春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脑子里晕乎乎的,她脱口儿出:“我其实已经活了” 膝盖内侧被踢,立春回过神来,色字头上一把刀,好险。 “那个,长安,我下次再来找你。” 顾长安转身面朝着男人,语气阴冷的说:“立春是我朋友,心性纯朴简单,别对她用美男计。” 陆城露出无辜的神色:“什么美男计?” 顾长安看他装逼。 陆城拿出包橡皮糖拆开,慢条斯理道:“人脸在我眼里没有美丑之分,只有特点鲜明,特点模糊,以及没有特点这三个区别,包括我本人。” 顾长安看了眼他的橡皮糖,咽了咽口水:“那我算哪一类?” 陆城直视青年的眼睛:“特点鲜明,而且是越看越鲜明。” 顾长安的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正想伸手要几条橡皮糖,边吃边思考,就瞥见了水池边的袋子,里面有条胖头,活的,在动。 “鱼哪儿来的?” 陆城说:“菜市场买的。” 顾长安的目光落在男人嘴边的半根橡皮糖上面:“缸里的鱼都吃不完,你买鱼干嘛?” “是吗?我不知道。”陆城将半根糖吃进嘴里,笑道,“那我送给邻居吃吧。” 顾长安突然喊:“等等。”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水池那里,从袋子里捞出胖头,圆鼓鼓的肚子里有一道声音。 “我的鞋丢了我的鞋丢了” 明明是简单普通的谎言,鱼眼却红到滴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顾长安没直接拎走胖头,而是找借口支开陆城,说他想吃镇上陈记的鸡蛋肉饼汤,问对方能不能帮他去买一份? 这借口不行。 自己为什么不去买,又不是没长脚。 要再想个别的,看起来合情合理,不弱智的,想想 顾长安下意识去墙角蹲了下来。 陆城看到这一幕,面部不易察觉的抽搐,有种想拿水壶给他浇点水的冲动。 “长安,我出去一趟。” 顾长安听到声音抬眼看向男人,我瞌睡你就给我递枕头?这么巧? “你好像很忙啊。” “是有点忙。” 顾长安扯唇:“不是无业游民吗?” 陆城说:“家里的事。” 顾长安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说:“那你去忙吧,上冻了,注意着点。” 陆城:“长安,你关心我?” “是啊。” 顾长安懒懒的站起来说,“回头给我带烤红薯。” 想起来了什么,他走到男人面前问:“好吃吗?” 陆城举起手里的橡皮糖:“你问的这个?” 顾长安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陆城给他一根。 顾长安不满意的斜眼,就一根? 陆城把剩下的橡皮糖收进口袋里,没有再给的意思,就一根。 一根就一根吧,总比没有强,顾长安咬住橡皮糖,一点点吃到嘴里。 陆城笑了起来:“这叫橡皮糖,是我家那边的特产。” 顾长安边吃边说:“超市有,网上应该也有。” “不一样,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你吃了就知道了。”陆城的目光扫过青年,“走了。” 陆城一走,顾长安就把门关上了,他拎着胖头进屋,取出谎言装瓶子里,塞上木塞。 顾长安不打算立刻去查,张威那个大谎言获得的能量已经放进地底下的凹坑里面了,可以撑一段时间,他想休息休息,趁机清理店里的灰尘,把店开了。 虽然有存款,但吃老本是真不行,没安全感。 那条胖头被顾长安送给了邻居,他不想吃,更不想烧,不对,是不会烧。 除顾家人以外,其他人是能钓到谎言,但几率极低。 平时顾长安在河里钓不出有价值的谎言,也会去菜市场碰碰运气,从来没逮到过大的。 这次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陆城又是午夜时分回来的,顾长安冷着脸给他开门。 “你不能早点回来?” “抱歉。” 陆城插上门栓,嘴里吐出白气:“不如你把门钥匙给我一把,这样一来我多晚回来都不用麻烦你。” 顾长安说:“好啊。” 陆城出现明显的愣怔,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像是试探顾长安的底线,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顾长安背过身扯起一边的唇角,不放饵,鱼不会上钩。 天一放晴,顾长安就速度开店,陆城没外出,帮他检查架子上的产品,过期的丢进盒子里。 “这些垃圾食品有人买?” “多的是。”顾长安在数硬币,“大米饭吃起来哪有加了各种添加剂的零食好吃。” 他来一句:“你不也吃吗?” 见男人面露疑惑,顾长安提醒:“橡皮糖。” 陆城说:“那不是。” 顾长安等着下文,陆城却没解释。 橡皮糖那种小玩意儿不是垃圾食品?顾长安翻了翻白眼,逗我玩呢? 陆城拍拍手上的灰尘,皱着眉头说:“你这个店有收入吗?” 顾长安将一把一毛的硬币用胶布缠起来:“我开店不是为了收入,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不枯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做人最主要的是开心,人生” 陆城拿出耳机,对着耳朵一边一个塞上。 顾长安装了个逼,他发现男人戴着耳机,眼角狠狠抽了抽。 妈的,你装逼的时候我有戴耳机吗?哪次不是配合你演出? 腿往柜台上一架,顾长安屈指敲点台面:“陆城。” 陆城拿下耳机:“嗯?” 顾长安笑容满面的问:“你之前为什么住在小庙里?” 陆城低头收耳机:“小庙是我家的产业,包括那座山。” 顾长安的眼底涌出几分诧异,他在镇上长大,从来没听说后面的山有主。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长安想开半个月店再说,结果就梦到了老头,在梦里唐僧似的跟他念叨,还搬出顾家祖训。 老头在顾长安的梦里待了一晚上,害的他烦躁不安,半夜踢掉被子,感冒了。 顾长安的嗓子冒烟,咽口水都难受,不想动弹,只想睡觉。 迷迷糊糊的,顾长安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他烧糊涂了,嘶哑着声音喊:“大病,出去,不要烦我。” 耳边的声音没了。 顾长安拧紧的眉头没有舒展开,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额头一凉,接着是两边的脸,脖子,那股凉意往衣领里面钻,顾长安瞬间睁开眼睛。 陆城手拿着毛巾,语气关切:“醒了?” 顾长安把微敞的领口拢了拢,他没说话,举动上已经表现出排斥跟别扭,甚至是厌恶。 陆城的目光落在青年烧红的脸上,言语中带着戏谑:“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害个屁羞,就是纯恶心,被摸脸的事让他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顾长安直白的问:“你不是gay吧?” 陆城闻言,不做停顿的说:“不是。” 顾长安长舒一口气:“我感冒睡一觉就能好。” 陆城把毛巾扔盆里:“那你接着睡。” 顾长安的视线从男人的背影上收回,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但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了。 身上的凉爽在提醒他,那个男人给他擦过 顾长安翻过身趴着,头撞床板,冷静点冷静点,只是擦到胸口而已。 胸前是平的,没二两肉,看就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我安慰一通,顾长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门被推开,陆城走进来,手插着裤子口袋,眼角下垂,就那么看着床上的青年。 病态浓重,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有一点杀伤力,如同一只蚂蚁。 顾长安干燥的唇动了动,发出梦呓的声音:“老头,别说了,我知道” 陆城没有情绪的双眼里面生出些许怜悯,转瞬即逝。 两天后,顾长安带着谎言去找当事人,他根据谎言的感应一路走到河边,发现了目标。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河边弯着腰找东西,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边找边拨动草丛,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顾长安走过去,装作随意的问:“你在找什么?” 年轻人并未回答,他喃喃自语:“我的鞋丢了我的鞋丢了” 顾长安伸手指给他看:“你脚上不就是吗?” 年轻人还是重复着念叨那几个字。 顾长安知道,既然是谎言,就说明这人的鞋不是弄丢的,背后还牵扯到死亡跟杀戮。 他再次去看面前的年轻人,见对方的目光涣散,神志不清,眉心不由得一蹙。 年轻人突然狂躁起来,他扔掉树枝,蹲下来直接用手去拨草丛,两只眼睛睁到极大,眼球暴突,面部扭曲,嘴里发出急促混乱的喘息,像只濒临绝境的兽类。 “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呢?” 顾长安审视着年轻人的表情,除了狂躁,绝望,还有惊慌。 就在这时,左侧传来苍老的声音,“张龙,你又来找鞋了啊?” 顾长安转过头:“大爷,这人怎么了?” 他不需要装,自己就是一副弱鸡的样子,看着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药罐子,随时都能晕一晕,吐个血,跟坏人不搭边。 老大爷果然没有怀疑,叹口气道:“疯了。” 顾长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果然不出所料,这人是个疯子。 “天生的吗?” “不啊,就这几天才疯的,本来好好一人,不知道怎么就疯了,鞋也不卖了,天天跑河边来找鞋,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说他的鞋丢了,要找鞋。” 老大爷说:“这附近的草都不高,哪有看见什么鞋。” 顾长安问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这个就不知道了。”老大爷说,“平时挺好一小伙子,人也热心,不跟人结仇结怨。” 顾长安说:“那他的家里人呢?没带他去看医生?” “张龙爸妈很早就离了,上半年他爸死了,家里就剩他跟他那个继母,根本不管的。”老大爷摇摇头,“真是造孽哟。” 顾长安对当事人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姓名张龙,卖鞋的,父母离异,父亲上半年去世,有个继母,关系不好。 张龙一直在河边找鞋,顾长安没走,一路跟着他回家,知道他的住处以后才回去的。 半夜三点多,张龙睡得好好的,忽然睁开眼睛,他用牙咬住手指,哆哆嗦嗦,眼珠子四处乱转。 “鞋呢?我要找我的鞋。” 张龙手脚并用的爬下床,从房里爬了出去,喉咙里仿佛有砂纸在磨,他凄厉的嘶吼:“我的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哪儿去了” 后面响起一道声音:“你的鞋在这里。” 张龙往后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二楼有脚步声下来,继母柳翠芳裹着厚睡衣下来,一脚踹在门上:“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鬼叫什么?要死了是吧?啊?!” 里面没动静了。 柳翠芳半夜被吵醒,她气不过,又踢了一脚才上楼继续睡觉。 天光刚现,楼下就有敲门声传入柳翠芳耳中,她骂骂咧咧的下楼,看到门口的青年时,脸上要杀人放火的表情凝固住了。 顾长安戴的隐形眼镜,头上是顶飘逸的假发,发尾虚虚的挨着肩头,看起来像个搞艺术的,文艺气息浓郁,他面带微笑:“阿姨你好,我是张龙的朋友。” 柳翠芳身上往外喷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她对着青年上下打量:“外地来的吧?” “嗯,对。”顾长安说话的同时,把左手提的礼品袋子换到右手,这个动作有明显的提示意味,我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 柳翠芳看见了,忙把门拉开:“进来吧进来吧。” 顾长安跨步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脏乱的院子后是栋两层小楼房,红砖砌的,没刷石灰,在周围的一片白里面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柳翠芳去踢门,脚伸到半空想起来什么顿了顿后收了回去,改成用嘴喊:“张龙,起来没啊?你朋友看你了。” 屋里没有响动。 柳翠芳下意识就要开骂,左侧传来声音,“阿姨,门好像没锁。” 她用手一拧,还真拧开了。 屋里比外面还脏,一股挑战人极限的恶臭味破门而出,生活垃圾丢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有尿液,散发着难闻的骚味。 张龙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躺在地上,两眼闭着,脸跟嘴唇都泛青色。 顾长安将目光从张龙身上移开,快速在整间屋里扫动一圈,没有任何遭到外力破坏的痕迹。 柳翠芳小跑着进去,她扯开嗓子,一副惊慌的样子:“张龙,你怎么了?” 顾长安蹲下来查看:“只是昏了过去。” 柳翠芳拍拍不断起伏的胸脯:“还好还好,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张龙死去的父亲。” 顾长安的余光不易察觉的从妇人脸上掠过,没错过她那套关心背后的冷漠跟厌恶。 张龙醒来就往外面跑,柳翠芳在后头喊:“回来!早饭还没吃呢!” 说话的功夫,张龙已经跑了出去。 柳翠芳扭过头对青年说:“张龙这几天一直这样。” 顾长安问道:“他怎么了?” 柳翠芳的说词跟顾长安在老大爷那儿听来的大同小异,张龙是突然疯的。 顾长安始终相信两句话,一是冤有头,债有主,二是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柳翠芳拍拍棉袄上沾到的灰尘:“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顾长安笑着说:“阿姨叫我小顾就行。” 柳翠芳一张老脸上挤满褶子,她也笑起来,挺客气的问:“那小顾你吃了没,没有就一块儿吃吧。” 顾长安说吃过了。 坐了会儿,顾长安粗略的观察了客厅,视线在墙角凌乱摆放的鞋那里扫了扫,他随意的问道:“阿姨,张龙是真的把鞋给弄丢了吗?” 柳翠芳说:“是丢了一双鞋。” 顾长安不动声色的问道:“丢的什么鞋?” 柳翠芳喝两口粥:“是双球鞋。” 球鞋?顾长安探究的目光投过去:“那能找得到吗?” 柳翠芳的语气笃定:“找不到的。” 似是觉得不妥,她下一刻就给自己打圆场:“我的意思是,只有张龙知道自己那鞋是在哪儿丢的,他这么疯疯癫癫,问什么都不说,谁也没办法。” 顾长安哦了声说:“那他为什么一直要找鞋?丢双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柳翠芳说不知道:“他好好的就疯了,没人知道是怎么搞的。” “会不会是中邪?”顾长安蹙眉说,“我听老一辈说碰到脏东西,会精神失常,疯言疯语,张龙那个情况” “嘭——” 柳翠芳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顾长安站起来,满脸歉意的说:“阿姨,我就是随口一说,要是有什么让您不舒服的地方,还请见谅。” 柳翠芳的脸色缓了缓:“活人要说人话,死人才说鬼话,不要乱说。” 顾长安嘴上说是,心里冷笑,是人是鬼光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要剥开那层皮才行。 没多久,一个跟张龙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上门,上了冻的天气,就穿了件皮夹克,还是敞开着穿,里面是个骷髅头t恤,裤子上挂着一串粗链子,走路哗啦响,没个正形。 “柳姨,这人谁啊?” “张龙一朋友。”柳翠芳收拾着碗筷:“小飞,你陪人聊聊,我上后头的菜地里弄点菜回来。” 钱飞嚼着槟榔笑:“柳姨你去吧,地上滑,慢着点儿啊。” 顾长安的眼睛眯了眯,这小子看张龙继母的眼神不对,分明就是说——想日。 另一方要么不知情,要么默许。 钱飞一条腿架在板凳上面,吊儿郎当的弯腰看着陌生青年:“我是张龙发小,一块儿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怎么没听他提过你?” 顾长安习惯的伸出一根食指去推鼻梁上的眼睛,想起来自己今天戴的是隐形的,立马改为挠挠鼻子。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钱飞的手掌拍过去,“你别以为张龙疯了,就想着过来坑蒙拐骗!” 顾长安示意他看一屋子的破破烂烂:“我能骗走什么?” 钱飞把槟榔吐到地上,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领:“老子进门的时候就看你不顺眼,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长安任由衣领被揪,只要假发安全,他都无所谓。 “我是个街头画家,就是走哪儿画哪儿,跟张龙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张龙。” 钱飞唾沫星子乱飞:“操,你当老子是傻逼吗?张龙现在都疯了,问个屁啊?” 顾长安的眼角抽了抽,忍住找纸巾擦脸的冲动:“我听阿姨说了他的情况,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神志不清的,总会有清醒的时候。” “不可能” 话声戛然而止,钱飞的脸扭曲了一下,又扭回来,生硬的转了话题:“你不是说自己是画画的吗?露两手给我看看。” 顾长安也没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他左右看看,拿了茶几上的一支圆珠笔在墙角的纸板上画了起来。 除了厨艺,其他的基本都会,画画就是小菜一碟。 钱飞过来一看,铁青着脸破口大骂:“你画我干嘛?不知道不能用红笔画人脸吗?” 顾长安:“”搞什么鬼? 钱飞把纸板上的自己划掉,他瞪着两只眼睛,一字一顿:“红笔画人脸,是要死人的。” 顾长安说是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钱飞呼哧呼哧喘气,阴森森的说:“老子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长安把笔丢地上,行吧,你要是不怕自己魂飞魄散的话。 继母跟发小心里都有自己的小鬼,这是顾长安起大早的收获,他从张龙家离开,根据昨天记下的路线往河边走去。 钱飞跟在后面,瞥见了个人,他扬起手流里流气的打招呼:“小鹏哥,早啊。” 顾长安的脚步一顿,他寻声望去,见一人从张龙家斜对面的院里出来,竖着三七分的头,像被狗用舌头舔过般服帖,穿的体面,皮鞋擦了油,轮廓跟张龙都几分相似。 应该是张龙的堂哥。 张鹏看了眼钱飞身边的陌生面孔,对他眼神询问。 钱飞走过去,想凑在张鹏耳边说话,却被躲垃圾似的躲开了,他不屑的扯了下嘴皮子:“柳姨说是张龙的朋友。” 张鹏眼里的疑惑更浓,那意思是,他还有外地的朋友? 钱飞耸耸肩:“你是他哥,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张鹏皱皱眉头,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顾长安说:“那是张龙的堂哥?看起来很严肃。” 钱飞啐了一口:“狗|杂|种。” 顾长安的耳朵轻动,狗|杂|种?张龙大伯戴了绿帽子?他装作没听见的问:“什么?” 钱飞横眉竖眼的吼:“没什么,走你的!” 顾长安碰到了昨天的老大爷,对方没认出他,这点不出意料,他对自己的伪装还是挺有自信的。 毕竟从小就在老头的教导下一层一层戴上了面|具。 河边没有张龙的身影,顾长安以为他不在,正准备换个地方找,就发现河里有个头。 是张龙。 钱飞也看见了,靠一声说:“这么死冷的天,他下去干嘛?不想活了是吧?” 顾长安瞥一眼钱飞,不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吗?怎么不下水? 钱飞装没看见他的眼神。 不下水就算了,还没有着急的迹象,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这就是发小?顾长安无声的嗤笑。 张龙的头突然一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拽住了他的脚。 顾长安的眼色骤然沉了下去,张龙不能死。 下水的瞬间,彻骨的冰冷窜遍全身,天生比常人畏惧寒冷,过冬要丟半条命的顾长安头皮都炸开了,感冒刚好又要生病,妈的。 钱飞站在岸上惊叫:“哥们,你这就下水了啊,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你跟张龙是朋友,等着啊,我去喊人。” 顾长安脸白的近乎透明,能看见青色血管,他紧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快速朝张龙的位置靠近。 “张龙,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顾长安连着喊了两声,张龙都没有反应。 虽然从月份上来算还没入冬,但今年的天气诡异,十月中旬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下雪,上冻,化冻,下雪气氛骤降,现在跟寒冬腊月没什么两样。 顾长安的牙齿打颤,感觉全身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凝固,他在快要接近张龙时突然一个深潜。 就在顾长安潜下去的瞬间,张龙的两条腿在水里胡乱蹬了起来,他开始挥着胳膊大喊大叫,水花四溅。 水底没有东西抓着他不放,应该说是刚才有,现在不见了。 顾长安的身体由不得他耽搁,他快速将张龙带到岸上,全身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脸像瓷器般冰冷透白。 “是不是有东西封住了你的嘴巴,还把你往下拖?” “鞋我的鞋”张龙跪趴在地上痛苦的咳嗽,口水跟眼泪一起往下流淌,“咳咳咳咳我的鞋丢了”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丢掉的那双鞋。 顾长安下意识摸头,他的脸色一变,操!假发丢了! 找了根竹竿把假发捞上来拧拧水重新戴好,顾长安哆哆嗦嗦的带着张龙回去,半路上看到了说要去喊人的钱飞,那小子正在跟几个混混蹲在一起抽烟打牌。 “钱飞。” 听到喊声,钱飞叼着烟抬头,他看见了浑身湿透的张龙,又去看扶着对方的青年,竖起大拇指说:“哥们,你一个人把张龙弄上来了啊,厉害厉害。” 顾长安看着他,眼神嘲讽。 钱飞口气恶劣:“看什么看,你等一会儿!我打完这把!” 顾长安的脸上布满冰霜,他抿着发白的嘴唇,投过去的目光像冰凌。 打牌的其他几个都条件反射的打冷战,催促着让钱飞赶紧过去,那人一张死人脸,看起来很吓人,被他那么看着,还打个屁打,尿都快吓出来了。 钱飞把烟头吐到地上拿鞋一碾:“他妈的,这把老子稳赢,你们几个谁都别想玩老子,快点出牌。” 张龙摇摇晃晃,身上滴着水,嘴里不停的念叨:“我的鞋丢了我的鞋丢了” 几人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白天的怎么这么渗得慌,不打了不打了,说死也不打了,他们交换眼色,同时把牌丢了就跑。 “我||操|你大爷——” 钱飞骂骂咧咧,问候了那几人的十八代祖宗后把地上的牌收收拿皮筋一扎,甩着两条小短腿走过去,拍拍张龙湿答答的脸,沾了一手的水,他嫌弃的在裤子上擦擦。 “张龙啊张龙,你怎么回事啊,这个天下水干嘛?” 顾长安语气里没有情绪:“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帮我搭把手。” “怎么搭?他身上都是湿的。”钱飞生怕自己的衣服被张龙弄湿,他喘着气说,“等着,我去找人。” 说完就跑,裤子上的金链子哗啦哗啦响。 顾长安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他冷笑:“看见了吧,那就是你的好发小。” 张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眼珠子左右转动,他在找鞋。 顾长安贴在他的耳边说:“张龙,你的鞋不是你弄丢了,你没有弄丢。” 张龙无意识的重复着喃喃:“不是我弄丢了,我没有弄丢。” “对,就是那样。”顾长安的语速缓慢,带着诱||导的意味,催眠着他的神经,“那天晚上,你穿着鞋出来,见到了一个人,是谁呢,你们是熟人,是好朋友,你把鞋脱下来了,然后你干了什么,你闭上眼睛想一想。” 张龙的头垂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不动,顾长安刚凑近,他就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瞪过来,里面全是恐慌。 “丢了鞋丢了不能丢我的鞋呢我要找到我的鞋” 顾长安继续诱导催眠:“是你自己把你的鞋穿在了别人脚上,假装是鞋丢了,你为什么要把鞋穿在那个人的脚上呢,因为你不能让人发现,你想一想那天你做了什么。” 张龙蹲下来用手死死抓着头发大叫,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回钱飞真的找来了人,而且速度还挺快。 顾长安一路跟在后面,直到张龙被送回去,他才转身走进一条巷子里靠着墙角坐下来,颤抖着给立春打电话,只说:“快过来给我收尸。” 说完就挂了。 “咳咳咳” 顾长安听到了女人的咳嗽声,那咳声一会就有,一会就有,离他很近,像是那个女人就趴在他的耳朵边咳,只要他一扭头,就能看到她的脸。 咳嗽声变大了,也变得更急更痛苦,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 顾长安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些,他侧耳听,发现咳嗽声是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的。 那个女人可能就坐在和他一样的位置咳嗽,跟他只有一墙之隔。 是张龙家的邻居。 顾长安的太阳穴针扎般疼,张龙家斜对面是他堂哥张鹏,左边是一个老奶奶带着孙女,右边住着的就是正在咳嗽的女人。 这附近顾长安没来过,现在没来由的觉得发毛,大概是那咳嗽声的原因。 立春赶来时顾长安的睫毛上都结了冰,她用自己的小身板背起顾长安,轻松的跟背个小娃娃似的。 “长安,你要紧不?” 顾长安说话的声音都在抖:“要要紧。” 立春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辆车,不是她的小毛驴,是四个轮子的,她把顾长安弄进去,塞给他一个暖手宝。 “别睡啊,马上就到家。” 顾长安抱着暖手宝,背脊弓出难受的弧度,骨头刺刺的疼,像是有无数双手拿着针在往他的骨头缝里扎。 立春频频看后视镜:“长安!长安!不要睡!长安!” 顾长安的眼皮阖在一起,脑袋歪在椅背上,发梢滴着水,一点反应都没有。 立春急红了眼睛,她搬出杀手锏,扯开嗓子大声唱:“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嘿嘿嘿,参北斗啊——” 顾长安的眼睑动了动,气息虚弱的说:“真难听。” 立春松口气,她边开车边费力找话题:“那个陆城啊,他长得真帅,你承认不?” 听到这个名字,顾长安冻僵的神经末梢轻轻抖了一下:“没有我帅。” 立春继续刺激他:“长安,你吧,是那种柔弱的美,就是病美人,陆城跟你不一样,看起来很an,很有男人味。” 顾长安不屑的扯扯嘴皮子:“我就没有?” 立春说:“你还真没有。” “” 顾长安拉开湿||漉||漉的外套,把暖手宝塞进去贴着冰凉的皮肤,眼皮不抬的说:“不准看。” 前面的立春被当场抓包,她把视线从后视镜那里移开,嘴硬的说:“谁,谁看了?” 顾长安从唇间吐出一句:“姓立,名春的色||女。” 立春气吐血。 顾长安生了场大病,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有老朋友立春在,他才能放松的让自己病倒,不用留着一点意识来防备周围。 “醒了,长安醒了。” 立春抓住陆城的胳膊,神情激动:“陆城,长安没事了。” “那就好。”陆城不着痕迹的从她手里抽开胳膊。 顾长安将视线从刷白的天花板移到陆城跟立春身上,沙哑着声音开口:“二位,有吃的没?” 陆城跟立春:“” 顾长安一口气吃了三个面包,一盒牛奶,气色恢复了一些,他在病床上躺不住了,下来抓着输液的架子活动活动手脚,问起医药费的事。 立春朝陆城那里努努嘴。 顾长安走过去说:“陆城,谢谢。” 陆城似是没听清:“嗯?” 顾长安这回配合的重复了一遍:“医药费等我回去还你。” “不用还。”陆城笑着说,“那点钱不算什么。” 语态是温和的,但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跟傲气藏不住,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 顾长安抽抽嘴。 立春的眼睛发亮,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结识到土豪,她挪到陆城旁边,笑眯眯的问:“陆城,你很有钱吗?” 陆城挑挑眉毛:“花不完。” 立春倒吸一口气,这个朋友交定了! 陆城离开病房之后,顾长安问立春:“你能看到鬼吗?” 立春不解:“干嘛问我这个?” 顾长安说:“随便问问。” 立春啃了啃手指甲:“一般情况下不能。” 顾长安问道:“那什么情况下能?” “不知道,目前还没看到过。”立春上半身往床上一趴,凑到他面前说,“等我看到了,我再告诉你。” “起开。” 顾长安推开立春的脑袋,他皱着眉头想,张龙要是死了,事情就麻烦了,死人的谎言比活人的谎言要难搞。 缺一个帮手,这是顾长安经过这件事得出的想法,可问题是谎言鱼不能跟外人说,要找帮手,还得防着。 立春低着头,两只手的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对到一起:“长安,有个事,我觉得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顾长安受不了:“说就说,你能别做这个小动作吗?” 立春瞪他一眼,又继续对手指:“我带你回来那会儿,你跟冰块一样,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我急啊,我真的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我就” 她说到后面就把两只手放在外套的拉链那里,做出往两边扒的动作。 顾长安精神错乱的制止:“等等,你该不会” “不是我,是陆城。”立春接着做扒衣服的动作,“我把他叫过来,他就把你放到被子里,再这样脱了外面的衣服,我不敢往下看就背过身了,但是我根据常人的思路和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推断,他应该是全部哗一下脱掉上床用身体你懂得。” 她满脸严肃:“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走,我一直再房里背过身等着,没多久就听到他说可以了,我过去一看,发现你的手脚都不冰了,真的很神奇。” 顾长安没说话。 立春说:“你身上暖和了以后还是不醒,像是在睡觉,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他跟我一起把你送来的医院。” 顾长安还是没说话。 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长安,你没事吧?” 顾长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有事,太有事了,是时候买个空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立春走时想起了顾长安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她认真的说:“长安,你要是看到鬼记得拍照片发给我,我传到微博上,可以吸引很多点击跟评” “开直播也可以啊,真的真的,你看到鬼就开直播,然后你” 顾长安说:“然后我就升天了。” 立春折回床边捏他的脸:“别这么丧嘛,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这张脸啊。” 顾长安:“” 立春不知道谎言鱼的事,只知道顾家有秘密,他跟老头不是普通人,姥姥能不能算出来就说不准了。 顾长安倒不担心这个,姥姥那人心思深,他参不透,担心也没用,只会徒增烦恼。 这会儿顾长安比较在意的是陆城哗一下之后的事。 越想越在意,顾长安单手握拳在额头锤了锤,老头说他刚生下来那会儿没气了,后来怎么活的不知道,反正他的体质从小就很差,该学的都学了,样样也都学到精通,体质却没得到改善。 一到冬天就能死鳖一样。 立春走后没多久,陆城就回来了,他关上门问道:“立春回去了?” 顾长安盯着他手里的袋子:“嗯。” 陆城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发糕给床上的青年:“烤红薯卖完了就给你买的这个,还是热的,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长安有种被当成小狗的感觉。 陆城拉开椅子坐下来,长腿随意的一叠,两片薄薄的唇轻启:“她跟你说了吧?” 本来打算当不知道那件事的顾长安:“” 陆城体贴的说:“知道你脸皮薄,对着同性也会害羞,所以我整个过程中都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长安刚想说你当我是傻逼,就听到他来一句:“你的皮肤又白又滑,像剥了壳的鸡蛋。” 桌上的空水杯被顾长安丢了过来,陆城接住了,嘴上说笑:“脾气怎么这么大。” 那一下男人接的很轻松,没有半点吃力跟狼狈,游刃有余,像是在玩,顾长安的瞳孔微缩,这个细小的变化转瞬即逝。 陆城把杯子放回原处,轻笑着说:“我是没看,但是手有碰到。” 顾长安青筋暴跳:“行了!” 陆城还在笑,他摇摇头,说:“长安,你开不起玩笑。” 顾长安冷冷道:“是啊。” 病房里静了下来,顾长安靠在床头吃发糕,口感不但软,还糯糯的,因为食物的关系,他布满阴霾的脸色渐渐好转。 熟悉顾长安的吴大病跟立春都知道,他一饿心情就会很差,有喜欢的东西吃,心情准能好起来。 陆城看青年两手拿着发糕啃,很快就啃出一排整齐的印子,他忽然说:“长安,我这么看你,觉得你有点可爱。” 顾长安噎到了,他拍拍胸口,喝下去几口水说:“我懒得看你。” 陆城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该啊,见到我的人都是一副‘此人只有天上有’的样子。” 顾长安无语。 吃完发糕,顾长安还是没忍住的提起那个破事:“陆城,你为什么要把我那样,再把你那样,然后跟我一起那样?” 文字其实还好,怕的是自己脑补出的画面,脑洞又黑又深。 陆城的眉头一皱:“你把我想成变态?” 顾长安斜他一眼,你以为呢? 陆城把叠着的腿放下来,唇角一压:“这次是我多管闲事,没有下次。” 随着他说话,病房里的温度都低了下去。 顾长安盯着男人看了几秒,判断出他没在演,真是少见,他咳一声清清嗓子:“我知道有gay,但我不是。” 陆城嗤了声:“我也不是。” 顾长安说:“对,我们都不是。” 陆城看向顾长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所以你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顾长安又咳,一摆手道:“这个事就让它过去吧,谢你的及时相助。” 陆城没给反应。 顾长安的嘴角抽搐不止,这是傲上了娇上了?他语气温软的说:“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 陆城还是无动于衷。 顾长安的耐心哗啦啦流失:“我说,陆城,你差不多行了。” 陆城绷着脸从唇间吐出几个字:“我是第一次。” 顾长安上火:“难道我不是吗?” 陆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顾长安苍白的脸扭了扭,继续语气温软的说:“知道你仗义,我记在心里了,这个情我会还你的。” 陆城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顾长安一脸黑线,极度怀疑这人就是在等他那句话。 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顾长安问椅子上的男人:“你不是脸盲吗?怎么记住立春的?” 陆城说:“蘑菇头。” 那个特征是挺别致的。 顾长安正在想事情,他问头侧像左边的男人:“你在跟谁说话?” 陆城表情疑惑:“嗯?我没说话。” 顾长安说是吗?他探究的扫了扫男人,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那我走了。”陆城起身,“明天你出院我不来了,有事。” 门一关,顾长安就睁开了眼睛,刚才他隐约听见那个男人说“滚”,这病房里就他们两个,对方又不像是对他说的。 他的视线在病房里扫动,有东西在? 手机突然响了,嗡嗡的震动声把顾长安吓一跳,他低骂,操。 吴大病打来的电话,问有没有事。 顾长安说死不了:“你呢?玩儿的怎么样?” 吴大病在那头说:“人很多,车也很多,我出来这些天碰见了好几次出车祸的。” 顾长安说:“自己注意着点,别多看别多管。” 他啧了声:“跟你说也是白说,你心善,被人坑了我一点都不奇怪。” 吴大病欲言又止:“长安” 顾长安的脸色微变:“已经被坑了?” 吴大病闷闷的说:“一个女的抱着孩子跑过来,说后面的男的要抢她的孩子,我当真了,就过去打那个男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孩子的舅舅,那个女的是偷孩子的,人贩子。” “要不是刚好有路人经过,我就帮那个人贩子把小孩拐走了,真要是那样,我一辈子都过意不去,长安,我心里难受,你说人为什么可以那么坏呢?” 顾长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为什么?因为人是善恶的共存体,可以有多善良,就可以有多邪恶。 “心性单纯,容易受人蛊|惑,被人利用,这话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就没有一回放在心上。” “我有放。”吴大病笨拙的解释,“可是我我” 却磕磕巴巴,解释不出来。 顾长安说:“算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人跟人总归是不同的,我不可能要你跟我一样做个多面人,你长长记性,再有下次,做事情前先动动脑子。” 吴大病顿了顿说:“长安,我要再等些天才能回去。” “没事,你慢慢玩,年底能回来就行。” 顾长安更加确定吴大病这趟出行是为了查自己的身世,他那么笨,脑子又不好使,能让他做出这个举动,说明是有比较直接的线索,可以圈定目的地,或者是找到目标。 第二天顾长安回家就去了书房,他站在门口,屈指将一个石头子弹进去,门梁上掉下来一把黄豆。 那个男人没进来过。 昨晚一整晚顾长安都在医院,对方要是带着目的来的,昨晚就可以出手。 难道是他多心了,对方就只是个戏精? 顾长安想抽自己,怎么可能,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一堆疑点,或者说,那些疑点跟他都没有关系? 去密室里转了转,顾长安也没发现异常,他原路退出来,从自己的小房间里拿出道具装扮装扮,锁好门去了张龙那儿。 张龙下了水也没生病,沿着去河边的那条路找鞋,一路走一路念叨,眼珠子四处转动,神色惊慌无助,看起来比昨天更疯了。 顾长安跟着张龙走了一段路,他折回去,碰到了张鹏,对方夹着个公文包,三七分的头发依旧梳的像被狗用大舌头反复舔过一样,皮鞋也擦的油光发亮。 擦肩而过时,张鹏明显的往他那边侧身,像是怕碰到有害细菌。 顾长安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他装作不经意的碰了上去。 张鹏立刻拿出帕子擦被碰的地方,满脸的厌恶,好像有坨粪便在他的衣服上面,随时都会把衣服脱下来丢掉。 顾长安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我身体平衡感不好。” 张鹏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顾长安也拿出纸巾擦擦,他拐了个弯去张龙家右边那家门口。 “小顾,你站那儿干嘛?” 柳翠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顾长安回头说:“我听到里面有咳嗽声。” “是个丧门星。”柳翠芳拿手在鼻子前面挥挥,“成天成天的咳,快咳死了,你别沾到晦气。” 顾长安松口气,是人就好。 要是柳翠芳说“里面没有住人,房子空了十几年”,那就渗人了。 顾家人应付不了鬼。 小时候顾长安好奇的问了老头,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屁滚尿流,在那之后就没再问起过。 老头说,能应付得了鬼的人,比鬼还要可怕,这话顾长安一直记着。 顾长安在这边待到晚上才回去,一觉到天亮。 深秋的清晨,清凉中透着寒意,渗入骨髓,街道的远处,雾色迷迷,上班族这会儿差不多都起来准备早饭了。 顾长安没早饭吃,他对着冰冷的锅碗瓢盆发了通火,开始淘米煮粥,用的热水淘米,手指头冻的很不灵活,冷水没法洗。 陆城过来帮忙,越帮越忙。 顾长安差点没忍住的跟他在厨房打起来。 另一边,柳翠芳刚刚起床,她懒洋洋的对着镜子怜惜的轻梳着头发,脸上的慵懒中,透着一丝春意。 “咦,我的发卡呢?”就在她准备束发的时候,却发现最近新买的发卡不见了。 柳翠芳把木梳往梳妆台上一丢:“肯定又是张龙那疯小子拿的。” 自从张龙疯了以后,家里的东西经常莫名丢失,前两天连家里的碗碟都被张龙给偷偷搬去了河边。 “这该死的小东西。” 柳翠芳骂出了声,因为她发现,不但台子上的发卡没了,连抽屉里的一整盒发卡都不见了,她对张龙的愤恨已经快到极限。 猛的关上抽屉,柳翠芳起身出去,准备好好的训斥一顿张龙,可当她走出房间,外面的情状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客厅的桌子上,竟放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旁边的碗筷散乱的丢着,显然是张龙不但自己做了早餐,而且已经吃完了。 “呵呵这疯子,今天是发了什么病,还会自己做早饭。”柳翠芳冷笑,这张龙做了早饭也不叫她起来,就顾着自己吃。 “张龙,我的发卡是不是你偷的?” 柳翠芳走出屋外,见张龙正背身坐在水泥台阶上,丝毫不管清晨地面的冰冷,他是真的神志不清了。 “喂,张龙,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柳翠芳的语气明显提高,带着火气。 “我的发卡是你偷的吧?” 可是张龙并没有理会他,像是听不懂一般,还是在原地坐着。 柳翠芳顿时火冒三丈,这张龙竟敢不搭理自己,她快步走上前去,等她看清张龙,随即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 因为她看见,那只最喜爱的粉紫色发卡,正被张龙夹在他又脏又乱的头发上面。 “张龙!” 柳翠芳咆哮着,她终于爆发了,这张龙太呕心了,她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气冲冲的走近,柳翠芳猛的伸手,一把揪过张龙的衣领,由于用力太猛,张龙的整个身躯都被她拉转了过来。 “张” 愤怒的柳翠芳忽然语滞,因为她看见了张龙的脸,原本心中的怒火,瞬间冰冻,整个人似掉进了冰寒的谷底,就这样愣愣的抓着张龙,想要逃,却发现双腿被冰冻了一般。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街道都能听见,是柳翠芳发出的,她踉跄着跌坐在地,屁股底下多出一滩水迹,吓失禁了。 柳翠芳要找的发卡正像一根根的钉子一样,被插||进张龙的脸上,血肉翻出,鲜血自发卡的尖端滴落。 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发卡,布满了张龙整张脸,就像红色的仙人掌似的,他的五官早已扭曲不清,只留下一根根的各色发卡。 柳翠芳的那一整盒发卡,一根不少的,被人插在了张龙的脸上。 张龙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张龙死了,死状凄惨恐怖,又很诡异惊悚,不像是人做的。 这一片的住户只是觉得有点渗人,没觉得惊恐不安,因为不管是人是鬼,都是冤有头,债有主,跟他们无关,他们就没什么好怕的。 柳翠芳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情绪平复不下来,顾长安看到她时,她躺在床上,被子裹紧自己,嘴里神经质的念叨。 “发夹发夹全部插进他的脸上了一根一根插的满脸都是呕” 柳翠芳趴在床沿干呕,吐好几次了,胃里没什么东西,就一下一下刮着嗓子,火烧的疼。 顾长安递过去一杯水:“阿姨,张龙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柳翠芳没接,她的脸惨白,眼睛充血,嘴唇发抖。 平时她挺爱打扮,到她这把年纪还喜欢粉嫩的东西,尤其是发夹,常买常戴,这会儿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似的。 “没,没有。” 顾长安听到声音抬头:“那张龙怎么会” “不知道不知道” 柳翠芳又开始神经质的念叨,语无伦次,“张龙不是学习的料,初中跟人四处混,大大小小的祸闯了不少,有次都进了局子。” “他爸没死之前,家里的钱就被他给全弄了去。” 说到这里,柳翠芳的惊恐褪去一些,被憎恶的情绪覆盖。 顾长安将柳翠芳的表情变化收尽眼底,她怨恨已逝的丈夫,认为那些钱应该有她的份,凭什么都留给他儿子?还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顾长安问道:“张龙不是卖鞋了吗?” “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学好了,进了一大批鞋堆的满屋子都是,他就跟那些鞋睡在一起,整个人有些癫狂,好像守的是金山银山。” 柳翠芳抹把脸,嘴角挂着冷笑,“卖的钱去哪儿了我跟他爸都不知道,反正就听他吹,说自己一天卖多少鞋。” 话落,她大概是想起了早上的一幕,脸上的嘲讽顿时消失无影,徒留恐惧跟恶心。 顾长安用安抚的语气说:“阿姨,有警方介入,案子应该很快就能有眉目。” “不可能的。”柳翠芳喃喃,“那明显就不是人干的,是鬼,一定是鬼,满脸都是发夹,皮肉都翻出来了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肯定是鬼,小,小顾,把门关上,窗户也关上,都关上,快快啊!” 她嘶哑的喊,神情发疯。 顾长安挑了挑眉毛,张龙的死带给继母的不是悲伤,是恐怖。 关好门窗,顾长安回到床边,压低声音说:“阿姨,我听老一辈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真是那东西,张龙他是不是以前做过什么?” 原以为会听到恶声恶语,却没想到柳翠芳竟然摇了摇头。 “张龙那小子是混,但都没闹过人命,自从卖鞋以后就时不时的给人送鞋,大家伙都说他转性了,他疯了以后还说他可惜,希望他能好起来。”柳翠芳想起了什么,情绪变得激动,“就隔壁那丧门星,不知道使的什么妖术勾了他的魂,他老给她送鞋。” 顾长安的眼睛微眯,转瞬后恢复如常:“我来这里好就几天了,还没见过右边那家有人出来过。” 柳翠芳说:“那丧门星脸上有块红色胎记,那胎记很大,霸占了她的大半边脸,你不见好,省得做噩梦。” 顾长安有点意外,不是说能勾魂吗?还以为是个绝色美人。 “正因为她是那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我才说是用了妖术。”柳翠芳嫌恶的顺,“正常男的谁不是看到就躲开?” 顾长安迄今为止接触过无数个谎言,都跟人心,人性密切相关。 生活的这个世界世界既美好,又可怕。 这年头连亲妈都能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下狠手,虐待致死,后妈的排斥跟厌恶比较起来就不算事儿了。 柳翠芳不喜欢张龙,对他的态度很差,这一点并不可疑,算是多数后妈的正常反应。 张龙的死她是真的不知情,至于丢的那双鞋还不好说。 顾长安看了看手机:“阿姨,不早了,我先回” 柳翠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小顾,你别走,你留下来,留下来陪阿姨睡。” 顾长安的面部肌肉一抽。 柳翠芳似是觉得言语暧||昧,她有些难为情,幽幽的叹口气道:“阿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张龙,小顾,你晚上留下来吧,陪阿姨说说话。” 哪怕隔着大衣,毛衣,还有秋衣,顾长安被抓的地方依旧起了曾鸡皮疙瘩,他忍住把人甩到墙上的冲动。 “阿姨,你家的亲戚呢?” 柳翠芳的脸色变了变,硬邦邦的顺:“我跟他们不熟。” 楼下传来钱飞的喊声:“柳姨!” 顾长安说:“我去开门。” 柳翠芳不敢一个人待着,跟他一块儿出去了。 钱飞一见到柳翠芳就拉住她的手:“柳姨,我昨晚在朋友家过的夜,刚才回来才听说了张龙的事,你怎么样?没事吧?” 柳翠芳哑哑的说:“吓出了半条命。” 钱飞还拉着她的手不放:“哎,真没想到张龙会突然出事,柳姨,晚上去我家睡吧。” 柳翠芳明显的心动了,她巴不得离开这刚死过人的地方,但她又有顾虑。 “去你家?算了吧,你爸妈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有小顾陪我。” 顾长安尚未说话,钱飞就立马说:“我爸妈去走亲戚了。” 一旁的顾长安捕捉到钱飞的拇指摩|挲过柳翠芳的手背,两次。 尽管顾长安没有过感情经历,却也知道这个小动作的意味。 柳翠芳把散下来的发丝往耳后别:“那好吧。” 钱飞的嘴角咧开,看着柳翠芳的眼神露||骨,好像忘记了发小早上死了的事。 顾长安的目光不动声色在两人身上扫了扫,面无表情的离开。 张龙死了,接下来的事会很麻烦。 心情阴郁的顾长安去右边的那家敲门,没人应答,他等到天黑以后,偷偷翻过院墙。 落地的瞬间,顾长安感觉有一股阴风袭来,像是有人贴上顾长安的后背,对着他脖子吹了口气。 顾长安搓搓露在衣领外面的一截后颈,就在他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是陆城的电话。 顾长安把电话挂断,手机又震,这次是短信。 陆城:长安,我迷路了。 顾长安面色阴冷,你迷路关我屁事? 下一刻,顾长安又收到短信,陆城自报方位,以及一句话。 顾长安的眼底猛地闪了闪,他原路撤退,去找陆城了。 在顾长安走后,原本死寂的院子里响起了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激烈。 “咳咳咳咳咳咳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顾长安找到陆城时,他丫的背靠着棵两人粗的树坐在地上吃橡皮糖。 陆城吃掉挂在嘴边的半根橡皮糖,对过来的黑发青年笑了笑:“来了啊。” 顾长安一脚过去。 陆城伸手去抓,捏着他的脚踝,拇指指腹来回摩||挲了几下。 顾长安将那只脚抽离男人的掌心,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青着脸说:“你他妈的浑身gay里gay气,还说自己不是gay?” 陆城正儿八经的说:“真不是。” 演,接着演,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顾长安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来,不跟他扯远,直接问道:“病房里是什么情况?” 陆城答非所问:“长安,你戴的隐形眼镜?” 顾长安来的路上只拿掉了假发,洗了把脸,眼镜没换回去,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不耐烦的说:“能不说屁话吗?” 陆城忽然单手撑着地面,上半身前倾,凑近去看青年,幽深的眼眸微眯。 有陌生的气息闯进自己的领域,顾长安白皙修长的脖子后仰着跟男人拉开距离,抬起一只脚抵在他腹部,脚下蓄力,嘴里出声警告:“离我远点。” 陆城从容淡定,目光依然落在青年那张过于苍白,也过于精致的脸上:“你应该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母亲这个词落入顾长安耳中,怎么都立体不起来,因为他的记忆里没有对应的身影,他冷了脸色,到嘴边的话因为男人的下一句凝固住了。 “因为你其实长得挺柔弱的,尤其是摘掉眼镜之后。” 陆城伸出食指去指青年突起的喉结,半戏谑的笑:“要是没那个,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女孩子。” 顾长安的额角有青筋鼓动,手指捏了捏,抓起一根树枝又放回草丛里,这人如果一直不离开,他早晚会克制不住的暴露自己的本性。 寒风不知何时变得猛烈,树林里呜呜的响,像是有人在哭,有人在吼。 枯叶连同杂草被卷向空中,往四面八方飘飞,顾长安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拉上来,将两边的绳子拽长打了个结,缩着个脖子,他把两只手揣进口袋里,径自起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出口方向走。 陆城还坐在树底下,掀了掀眼皮喊:“喂。” 顾长安脚步不停。 陆城不快不慢的说:“长安,你背上背着个老奶奶,想去哪儿啊?” 这话瞬间让顾长安浑身的血液冻结,他回头,蹙眉抿唇,脸上布满阴霾,老奶奶?真的假的? 陆城从袋子里拿了根橡皮糖吃:“背了一路,你没觉得沉?” 顾长安本来没觉察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脖子后面是凉凉的,拉上帽子还是凉。 陆城勾唇笑:“骗你的。” 顾长安:“” 陆城慢悠悠的站起来,迈着长腿走到青年那里,眼角不易察觉的扫向他的背后,目光如锋利的冰刀般刺去。 头皮发麻的顾长安爆粗口:“妈的,陆城你” 陆城给他一根橡皮糖。 顾长安下意识伸手去接,下意识放进嘴里。 还是挺好哄的,有吃的就行,陆城的眉头动了动,笑问:“好吃吗?” 顾长安没回,他把糖吃掉,严肃着脸问:“刚才我背上真的有个老奶奶?你给我发的短信也是真的?你能看到鬼?” 陆城看向顾长安的身后。 顾长安没回头,就算有鬼,他也看不见,顾家人的能力是倾听鱼腹中的谎言,并将其取出,对付不了鬼怪,代代都是这样,到他这一代也是如此。 寒意从身后涌来,将顾长安整个包裹,他打了个冷战:“先离开这片树林再说。” 陆城脚步懒懒的跟在青年后面:“我小时候” 他的语气顿住,像是在组织语言。 顾长安往下接:“出了个车祸,在那之后就发现自己有了阴阳眼?” 陆城说笑:“电影里是这样的套路。” 顾长安听着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悚然的感觉消失大半,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你不是?” “我不是。”陆城说,“我是天生的。” 顾长安侧过头。 陆城也看过去:“不信?” 顾长安没言语,他盯着男人的眼睛,在怪异的晕眩感出现前撤离视线。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方这次没撒谎,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顾长安皱了皱眉头,说来也怪,他阳气弱,这人阳气比吴大病还重,却能看得见他看不见的那些东西。 感觉他们弄反了。 顾长安一直觉得要是有个能见阴阳的搭档,对他跟顾家都是好事。 之前没出现过,现在出现了,却又不能随便用,还没摸清这个男人的底细就把他列为队友,等于让他在自己脖子上套个绳子,把命交了出去。 顾长安需要一个契机。 回去以后,顾长安喝了一杯热水,问着蹲在门口的男人:“你去那片树林干什么?” 陆城拿铲子铲着鞋底的泥土:“看风景。” 顾长安翻了个大白眼,今晚才说了几句真话,就又扯起来了。 不过,这人的确已经对他打出了自己的一张底牌。 “你看到那东西,对你的生活没造成什么困扰?” “困扰?”陆城把铲子上的土弄下来,“就是人太多,有死人,有活人,也有半死不活的人,脸全凑在一起,看起来一个样。” 顾长安无语,看来这人的脸盲症比其他人还要严重,他问道:“我家有吗?” 陆城说:“目前没发现。” 顾长安松口气,他又问:“昨晚你是不是把病房里那十几个都赶走了?” 那声“滚”不是错觉。 本事不小啊。 陆城说:“医院阴气太重,你病房里算是少的,走廊上都是。” “行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顾长安及时打断,他看男人一脸别扭的清理鞋底,动作还那么生疏,就知道没出门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少爷。 “鞋放那吧,明天弄。” 陆城抬眼:“明天你帮我弄?” 顾长安投过去一个“做梦吧你”的眼神:“明天太阳一晒,鞋底的泥就干了,随便敲敲就能敲下来。” 陆城一副“还能那样”的惊讶表情。 顾长安嫌弃的啧啧:“笨死了,这是基本常识。” 陆城:“” 顾长安放下水杯,他喊了声男人的名字:“陆城,你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他想过了,有关顾家的秘密可以不透露,在那个基础上还是能利用这人的能力,张龙家周围要是有鬼,说不定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陆城把鞋拎到门口,拍拍裤腿上的灰站直了说:“明天我要去买皮夹,上次的丢了。” 顾长安的眼皮一跳,那皮夹被他拿回来以后一直放在床头的黑匣子里面,他都快忘了这个事。 “先跟我去个地方,回头我陪你去买皮夹。” 不等男人开口,顾长安就道:“这地儿我比你熟,知道哪里的东西物美价廉。” 陆城说:“我不缺钱。”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找便宜的地方,直接买买买。 顾长安的嘴角抽了抽,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没法想像出这人家里到底有多少钱。 这事儿还是谈妥了。 陆城答应明天陪顾长安去个地方,之后俩人一起去逛街买皮夹。 快十点的时候,顾长安准备睡了,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使,熬夜的话身体吃不消。 陆城敲门进来,把猫爪的暖手宝丢到顾长安的被子上面。 顾长安抓住塞被窝里,有比没有强:“院门关上了没?” “关了。”陆城似乎对这间房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并没有四处扫视,只是看着床头的青年,“吴大病什么时候回来?” 顾长安说年底前:“陆城,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在医院不说,之前不说,突然今晚跟我分享?”还偏偏在那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发短信,目的像是让他离开那个院子。 巧的不能再巧了,难不成这家伙是远程操控? 陆城抬手,五指放进额前的发丝里面捋了捋,他轻笑:“树林又冷又黑,我怕你不来接我,所以才那么说的。”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顾长安懒得配合演出,算了,这人嘴里吐出真言的几率比在娃娃机上抓到娃娃还要低,还是他自己来挖吧。 陆城走到房门口又回来,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问出一个挺接地气的问题:“长安,我们认识也有快一个月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长安扯扯嘴皮子:“你坐下来,别站着跟我说话,这个角度感觉你是我的奴隶主。” 陆城淡淡的睨了青年一眼,奴隶是要跪着说话的,而不是像你这样坐在被窝里,说两句就甩脸色,他拖着椅子过来坐下。 顾长安脑子里有一大堆词在极速旋转,他随便揪出来几个:“热心肠,仗义,大气,大方,大度” 还有什么来着?差不多可以了吧?意思意思就行。 陆城平静的看着顾长安,显然还不够。 顾长安被男人看的有点儿窘迫,词是有的,就是在跟他捉迷藏,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憋半天憋出两字:“大气。” 陆城抬抬下巴:“前面说过了。” 顾长安说:“仗义。” 陆城叹息,用一种“孩子,你真的要多读点书”的口吻说:“也说过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顾长安是个冷血冷情的人,他为了揭穿一个谎言,戴了一层又一层面|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谎话连篇,虚伪狡诈,私底下其实都是漠然的活着。 夸人不是头一回做,但夸的这么艰难是第一次。 可能顾长安知道现在不是在搞定哪个谎言,脑子里的那根弦没有绷着,松开了,所以这场戏他并不怎么投入,本我已经露出来了一部分。 “总得来说,你是个挺不错的人,值得交朋友。” 顾长安做完总结,将皮球踢还给男人,“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话筒给你,到你了。 陆城的右手拇指按着左手虎口位置,漫不经心的摩挲:“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不夸张的说,顾长安是从小被人夸大的,街坊四邻夸,路人夸,通常都是夸他这张脸跟人品,当然还有气质,没人说他有意思,有点儿新鲜,他做出倾听的姿势:“嗯,还有呢?” 陆城耸耸肩:“其他的我还没发现,需要时间。” 顾长安的眼神发狠,妈的,我夸你夸的那么认真,把我自己都感动了,你这么几个字就想把我打发掉? 陆城好似没感觉到顾长安身上的戾气,他望向窗户那里:“下小雪了。” 顾长安条件反射的一抖,赶紧往被窝里缩,脑浆都感觉冻住了,他对房里的男人说:“出去吧,我要睡了,帮我把灯关掉。” 啪地一声响后,房里陷入黑暗。 陆城没有回房,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面朝着大开的门,视线往门外的院里看,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寂静。 左边的房里突然传出打喷嚏的声音,接着又打,惊扰了深沉的夜。 陆城的思绪回笼,他起身将堂屋的门关上,按了灯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顾长安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很空旷的广场,很多人跪趴在地上,他们低着头,双手伸直举过头顶,额头挨着地面。 那是一个古老且又隆重的仪式。 忽然有一只巨大的火烈鸟飞了过来,在它身后是成群的火烈鸟,它们在上空不断的盘旋,妖冶万分。 梦里的顾长安是仰视的视角,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火烈鸟明明在飞,他却有种被一双双金黄色眼睛盯视的诡异错觉。 顾长安是被冻醒的,醒来才发现被子掉地上去了,他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抱着两只冰冷的胳膊瑟瑟发抖。 梦里的一切都忘了,顾长安只记得那种诡异的感觉,他试图闭上眼睛去回想,却没有半点作用,真的记不起来了。 算了,不过是个梦。 人在一念之间往往都会有厌世的时候,顾长安也有,每年的冬天,那种念头就跟雨后小竹笋一样,噌噌噌往上冒。 顾长安不在乎什么大劫,来就来呗,他接替老头守着顾家老宅,看管镇压在地底下的东西,挺没劲的其实。 哪一天顾长安干不动了,地底下的东西重见天日,秩序彻底混乱,到时候整个世界不知道会破烂成什么样子。 顾长安够到床边的眼镜戴上,有个事挺怪,顾家就他一根独苗,老头却从来没跟他提起过继承香火的事。 门外的声音打乱了顾长安的思绪,他在被子里磨磨蹭蹭的穿上毛衣:“进来。” 陆城推门而入,胡子没刮,牙没刷头发没梳,脸也没洗,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长安,水龙头冻住了,出不来水。” 顾长安继续在被子里套线裤:“用热毛巾捂住水龙头,再浇温水,沿着管子浇,一会就可以了。” 陆城困惑:“温水能解冻?用热水不是更省事?” 顾长安的裤腿套反了,他拽下来摆正了穿,气息轻喘着说:“不行,不能用热水,浇上去有可能会爆裂。” 陆城没出声,似乎没搞清这个原理。 顾长安撩起眼皮看了眼男人,似笑非笑:“哥哥,有个成语叫热胀冷缩。” 陆城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 顾长安目瞪口呆,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还跟我来脾气?那么奢侈的手机用着,不知道自己上网搜?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白长了那么一副高贵优雅,祸害苍生的皮囊。 不会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瞬间稳固,顾长安啧了声,很有可能。 顾长安好半天才穿好衣服出去,雪停了,地上留有一点痕迹,他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院里的老槐树底下,就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过去。 “我现在相信你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陆城没理睬。 顾长安呼吸一口冷气,咧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刚才在房里的时候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你也别往心里去,虽然我俩非亲非故,但相逢就是有缘,朋友一场,我只是有点意外,毕竟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 陆城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顾长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世道乱,好在你来这里遇到了我,要是遇到别人,没准就被骗财骗色了。” 顾长安拍拍男人的肩膀,叹口气道,“你家里那么有钱,出门怎么没给你配几个保镖?” 陆城拨开肩膀上的手,向一边挪开:“你先去刷牙。” 顾长安嗤了声:“你自己不也没刷?” 陆城瞥他一眼:“我睡觉前从来不吃东西。” 那意思是,我睡前不吃,第二天早上嘴里味儿不重,不像你。 睡觉前总是要吃点东西,半夜起来还要来点的顾长安:“” 上午顾长安擦擦电脑上的灰尘,按了开机键,主机轰隆隆的响,像一头老到走不动路的黄牛,哼哧哼哧。 似是怕电脑爆炸,陆城站的远远的,怀疑的问:“还能用?” 顾长安弯腰趴在桌前,点击鼠标刷新界面:“当然。” 最后一个音刚落,电脑就蓝屏了。 陆城跟顾长安:“” 顾长安蹲下来拆主机,他凑头一吹,灰尘扑了他一脸。 陆城看他跟看难民似的:“下午我买皮夹的时候,你顺便买个电脑。” 顾长安心说并不顺便,电脑的开支不在他今年的计划里面。 陆城大方的说:“我给你买,就当是在你家借住的费用。” 顾长安手上的动作一停。 见青年抬头看来,陆城实在是懒得跟他对戏,那破主机里飘出来的灰太多,影响心情。 “就这么定了。” 顾长安将目光从男人背影上收回,他把小刷子丟地上,耙了耙头发。 啧,有钱就是爷啊。 下午一点不到,顾长安就带陆城去了张龙那边,两人做的计程车,下去还走了一段路。 陆城边走边问:“你带我来这边做什么?” 顾长安在微博上翻出张龙的新闻给他看,煞有其事的说:“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这么死的,出于好奇心就来看看,你不是能看到鬼吗?说不定能看到他的鬼魂,我们就可以帮警方解决这宗离奇的谋杀案,拿到一份奖励。” 陆城扫了扫新闻就没兴趣的撤离目光。 “给颁发个旗子也不错啊,光宗耀祖。”顾长安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最近全国各地过来的游客更多了,冲的都是张龙的猎奇死法。” 陆城摆出不是很理解的样子:“那些人不怕?” “怕是肯定会怕,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顾长安示意他去看前面不远的小姑娘,“顶多二十出头,趁机跑来这里直播,挺有生意头脑,老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是没有道理。” 陆城不置可否。 顾长安打量小姑娘的穿着,他跟个老头子似的摇摇头说:“这么死冷的天,竟然穿那么少,年轻真好。” 陆城侧头看他:“这条街上就你穿的最多。” 顾长安顶着张柔弱清俊的脸,老气横秋的叹道:“我老了。” 陆城的步子迈开,将他甩在身后。 顾长安有意无意的带着陆城去了张龙家所在的那条巷子。 一进去,顾长安就觉得这里有股子怪味,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也没办法确定是从哪个位置散发出来的,他问陆城有没有闻到。 陆城说只有青苔跟泥土的味道,他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还有” 顾长安停下脚步:“还有什么?” 陆城说:“狗|屎味。” “” 墙边有几大坨,顾长安小心避开,他可不想回去刷鞋。 张龙家的大门上了锁,柳翠芳不知道是在钱飞家,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左边那家的门也锁着,可能是老奶奶带着小孙女出去玩耍了,右边那家 顾长安从那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发现门是掩着的,有一条缝隙,他侧过脸往门里看,见到了一只眼睛,被一片红色包围。 是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人。 有痛苦的咳嗽声传了出来:“咳咳咳咳” 顾长安没动,他的余光投向身旁的男人,对方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常。 没有鬼?想错了?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算计的光芒,他走过去,语气轻柔的问:“女士,你还好吗?” 门缝扩大,一只干瘦的手从门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胳膊上的那只手皮包骨,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血管根根清晰,看的让人有点不适,顾长安没挥开,任由里面的女人抓住自己,指甲往他的棉衣里面刺。 “女士,你……” 顾长安的话没说完,里面的女人就从门里栽了出来,他用另一只手将对方软下去的身子提起,看清模样后吸了口气。 如同柳翠芳所说,红色胎记占据了女人的大半张脸,从右边额角斜斜的蔓延,经过鼻子下端,到左腮,一直延伸到脖子里。 整张脸显得有几分惊悚。 不止是柳翠芳,周围的住户都对这个女人避而远之,觉得她是个病鬼,丑八怪,不想沾到她的晦气。 顾长安把晕倒的女人拦腰抱起大步迈进门里,触手是温热的,是个大活人,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太轻了,轻的极不正常,身上像是没什么肉,就剩个骨架,硌得慌。 身后没有响动,顾长安回头,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皱着眉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过来。 “你发什么愣?帮我搭把手。” 陆城的薄唇微启:“你认识她?” 顾长安摇头:“不认识。” 陆城勾勾唇笑道:“那长安你真是个热心的人。”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夸赞,顾长安的确不是个好人,大部分事情背后都有目的,他当没听见的眼神催促。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门后推了一把。 顾长安面不改色的抱着女人,余光留意四周。 门又发出吱呀声响,陆城将门完全推开,抬脚跨过破破烂烂的门槛走了进来,他反手掩上门,对看着自己的黑发青年抬了抬眉眼。 这么短暂的几秒功夫,顾长安后心就起了层细密的冷汗,他体内的随便一滴血就能对付活着的人,却对付不了死去的人,看不见,感应不到,攻击的时候找不着目标,没办法用自身能力驱赶镇压。 未知总是具备一定的神秘感和危险性。 顾长安将女人抱进屋里,眼前所见的一切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家徒四壁。 正因为没什么家具,摆在墙角的那些新鞋才显得突兀。 应该都是张龙生前送的。 顾长安刚把女人放到床上,她就醒了,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有可能是低血糖发作,因为她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 女人脸颊两边深陷下去,颧骨高高突出,显得一双眼睛极大,被红艳的大块胎记衬托,面相越发的骇人。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眼里充满了清晰可见的惊慌,还有不安。 顾长安没露出丝毫抵触的情绪,他面带微笑,温声细语:“女士,你在门口晕倒了。” 女人倚在床头,脸上淌着虚汗,气息虚弱,声音轻若蚊蝇:“谢,谢谢。” 顾长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女人身上扫动,刚才没注意到,这会儿她的裤腿上挪,才发现脚上是双凉鞋,而且还没穿袜子。 这个天气顾长安穿带毛的鞋,脚都是冰的,那双凉鞋的存在感太强了,他多看了两眼,好像是男士的。 女人的脚挺大,39到40左右,皮包着骨。 或许是察觉到了顾长安的视线,女人把脚往里缩缩。 顾长安姿态友善的说:“昨晚下小雪了,今天上了冻,你穿凉鞋会生病。” 女人用手去弄头发,似是想挡住自己脸上的胎记,她怯怯的,嘴里结巴着说:“不,没,没事。” 顾长安没有就此罢手:“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墙角放着很多鞋,有冬天的棉鞋,你怎么不穿?”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把头发往面前弄。 顾长安话到嘴边,女人就开始咳嗽了起来,瘦骨嶙峋的身子不停起伏,她咳的厉害了,嘴巴张大,两只充血的眼睛往外突。 “咳……咳咳……咳咳咳咳……” 屋里只有女人痛苦不堪的咳嗽声,她趴到床边,咳的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一声一声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 顾长安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不清楚是女人抓着床沿的手背鼓起青筋,看起来是在垂死挣扎,奄奄一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女人的头发很长很黑,这会儿全部散在前面,像一块黑布般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她后领露出的一截脖颈,太细了,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断。 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根棍子支着一颗头,那头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举动的陆城突然将站在自己前面的顾长安往后一抓。 顾长安猝不及防,身子没站稳的靠到他身上。 不等顾长安反应,陆城就低着头,薄唇虚虚的贴着他的耳朵:“我有点怕。” 有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被触及的地方有点痒,起了层鸡皮疙瘩,顾长安瞬间站直,对男人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你怕什么?这里有鬼? 陆城用口型回答:“有蟑螂。” 顾长安:“……”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咳了,她嗬嗬的喘息,眼神空洞,眼睛通红,脸上有很多生理性的泪水。 顾长安欲要走到床前,手被拽住了,他瞥向男人。 陆城还是用口型回的:“蟑螂。” 顾长安一只都没发现,整个屋里都透着一股子死气,他尚未有所动作,女人就开了口:“先,先生,可不可以帮我,帮我倒杯水?” 确定女人是看的自己,顾长安说可以:“你等一下。” 话落,他就拉着陆城走出屋子。 陆城看青年走到墙角的那些鞋面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照,他用着陈述的语气说:“你对那个案子很有兴趣。” 顾长安快速拍好照片把手机一收,他笑了笑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正义的血。” 陆城偏过头,懒得看他。 这家的房屋构造跟张龙家大同小异,不过二楼是毛坯,没有住过人的痕迹,除了灰尘,蜘蛛网,就是鞋,整整齐齐靠墙摆放,一年四季的都有,每一双都是新的。 有这么多鞋,却穿一双破旧的不符合季节的凉鞋,太不合常理。 顾长安下楼时,陆城立在院里,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颇有几分天下主宰的气势。 屋里传来咳嗽声,顾长安顾长安倒了水端进去。 女人伸手去接水杯,顾长安看她那样瘦弱,都怀疑她能不能端得住杯子。 顾长安看女人颤着手喝水,他随意的问道:“女士,你家里就你一个人?” 女人低垂的头轻轻点了点。 顾长安说:“我看了新闻,挺毛骨悚然的,你就住隔壁,一个人还是要当心点,要是有朋友 最好让她过来陪陪你,或者你暂时去她那边住一段时间。” 女人的头低垂的更厉害:“没有,没有朋友。” 许是咳过的原因,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里有砂纸在摩擦着:“我,我长得太丑了,他们,他们会,会往我身上吐口水,还,还会打我,骂我,说,说我是丧门星。” 言语里充满了自卑,悲惨,痛苦,以及绝望,唯独没有怨恨。 顾长安敛去眼底的情绪:“朋友是交心的,如果他们那么做,那就说明他们都不是你的朋友,不需要去难过。” 女人消瘦的肩膀颤动。 顾长安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的说,“这个世界虽然存在着很多恶意,但更多的是善意。” 走到门口的陆城听到这番话,脚步停在了原地。 床上的女人咳了几声,连着喝了几大口水,她呛到了,又是一通咳嗽,满脸鼻涕眼泪。 “女士,你知道吗?人死后,去天堂还是去地狱,看的不是那副皮||囊怎样,是心。”顾长安说,“虽然我跟你结束时间不长,但我没有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恶意的东西,我想你的心灵应该很美,你是个善良的人。” 女人猛地抬起头。 顾长安弯起浅色的唇,对女人露出真诚的笑。 “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都有很多人活的很辛苦,却还是在很努力的活着,生命是很宝贵的。”说这话的顾长安显得尤其郑重,好像忘了自己是个厌世的人。 走出院子,顾长安唇边的笑意收了回去,他边走边整理着从见到那个女人开始的一切,将有价值的剥离出来,一一分析。 “你是不是经常撒谎?” 耳边突有声音,干扰了顾长安的思绪,他抿着嘴转头:“怎么说?” 陆城往前走,留个后脑勺给他:“你撒谎的时候没有破绽,让人看不出来你是在撒谎。” 顾长安的脸隐约抽了抽,他嘴上调侃:“大概是我长得太帅了吧。” 陆城没回头的说:“是你的眼睛会骗人。” 顾长安感到不快,犹如被人揪住尾巴的狐狸:“我只说善意的谎言。” 陆城说:“也是谎言。” 顾长安三两步逼近男人,绕到他前面,面朝着他:“那我问你,你撒不撒谎?” 陆城低咳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 顾长安冷笑,没话说了吧,自己就是个戏精,还跟我在这儿扯。 他拨了拨额前细碎的黑色发丝,径自前行,半真半假的说:“我承认我接近那个女人抱有目的性,毕竟她住在离奇死亡的被害者隔壁,形迹又有些奇怪,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是我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假的,我没有在欺骗她。” 陆城看着青年修长的身影:“人心被皮||囊|包||裹着,你能看得到?” 顾长安高深莫测:“要看那个人想不想被我看到。” 陆城当他放屁。 出了巷子,阳光照在脸上身上,顾长安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上去了很多,不再那么阴冷:“陆城,你不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神智正常,却做着不正常的行为?那凉鞋我看着都打哆嗦。” 陆城说:“怪人多的是。” 这话明显是抛出来收尾的,话题很难继续下去,顾长安偏要往下继续:“我觉得那个院子里有阴风,你看没看到什么鬼怪?” 陆城说:“家宅的气息跟住在里面的人密切相关,那个女人本身就霉掉了,住处没有一点人气是正常的。” 顾长安听到了新鲜的说法:“霉掉了?” 陆城边走边说:“不但发霉,还腐烂掉了。” “……” 顾长安脚步飞快的追上陆城,跟他并肩走,“那个院里真没有鬼?” 陆城没看他,目光落在虚空,轻描淡写道:“不是每个人死了,都还留在阳间,大部分都是要去地府投胎的。” 他加快脚步跟顾长安拉开距离,语气里听不出异常情绪,面色却极其冷漠:“留在阳间不肯走的那些,不是孤魂,就是厉鬼。” 顾长安忽然有些心烦气躁,老头应该已经去投胎了吧,他摸摸上下口袋,除了手机就是皮夹,没有吃的:“带橡皮糖了吗?” 陆城摇头:“我这次出门带的不多,快吃完了。” 顾长安古怪的看向男人:“那玩意儿真是你家的特产?” 陆城但笑不语。 顾长安发现了一个小卖铺,夹在居民区里面,挺不显眼的,他拿出皮夹翻翻:“我去买包烟。” 陆城似乎有些诧异:“你抽烟?” “偶尔。” 顾长安去买了包常抽的利群,再买了个一块钱的打火机,刚好十五,他拆开后给陆城一根。 陆城说:“我不抽烟。” 顾长安笑的眼尾弯了弯:“那你的人生乐趣少了一个。” 说着,他将烟叼在嘴边,牙齿轻||咬||烟蒂,啪嗒按着打火机,一簇蓝色火苗窜起,烟草燃烧的味道逐渐散开。 陆城看青年半眯着眼睛懒懒的抽一口烟,娴熟老练的姿态跟他那张三好学生脸有很大的冲突。 烟味被风吹着往陆城所站的位置扑来,他挪开位置,这个动作里带着清晰的排斥。 顾长安捕捉到了,他的眼睛微闪,忽然狡黠的凑近,将一口烟雾喷到男人脸上,愉悦的等着看对方的反应。 陆城没有撕开面||具,只是皱了皱眉头:“难闻。” 顾长安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男人,看似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那张|面||具背后藏的是淡漠冷血,跟他其实算是一类人。 不过,顾长安骨子里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是个小老百姓。 每个人戴每张面||具,背后都有一个目的,就像顾长安,他总是以弱不禁风,纯良无害的姿态示人,好趁其不备设下圈||套。 陆城遮掩自己的真性情,或许是为了体验不同的生活?不排除是原本的生活太压抑太沉闷了,想放飞一把。 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其他人不敢靠近,出来以后觉得没人认识自己,就一时兴起的演了个好人。 有钱人的脑回路比较与众不同,难以捉摸。 顾长安变态的兴奋了起来,等着看陆城掉马甲的那一刻。 作为一个常年披各种马甲的人,顾长安知道掉马甲有时候很难,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 生活充满了戏剧性。 顾长安回过神来,陆城已经走远,他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一口一口抽着烟。 路口有个擦皮鞋的摊子,摊主是上次顾长安见过的那个老大爷,他正在给个女的擦皮靴,旁边还有一个在等,就是张龙的堂哥张鹏。 女的付钱走人,到张鹏了,他坐下来,把脚架在上面,看样子是老顾客。 老大爷把两片防油纸放进张鹏的鞋里面,先抹一层鞋蜡,而后用刷子细细的刷均匀,再用布一寸寸的擦,他擦的很认真,手上动作也很麻利。 张鹏没刷手机,也没看什么东西,就盯着老大爷擦自己的皮鞋,唇角抿在一起,下颚绷着,神情极为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仿佛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就会把鞋拖下来扔到老大爷脸上。 顾长安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陆城。 陆城单手插兜,侧头询问:“怎么?” 顾长安示意他看那个摊子:“你在外面擦过鞋吗?“ 陆城摇头。 顾长安说:“我也没有,走,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个擦法。” 陆城并不想看。 顾长安知道男人是这个反应,意料之中的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嘴边的烟点了点:“那你找地儿玩吧,我自己去。” 陆城笑了起来:“忽然有兴趣了。” 顾长安:“……” 支开的计划失败,顾长安带着陆城一道过去,打算随机应变。 顾长安走近,老大爷浑浊的双眼眯了眯,布满皱纹的脸上挂起和蔼的笑:“你是河边那年轻人吶。” “对,是我。”顾长安满脸笑意的承认,“大爷,你怎么在这儿支了个摊子啊?” “赚点家用。”老大爷沧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表情,还有点儿小得意,“我手艺好,价格便宜,所以他们都上我这儿来。” 顾长安蹲下来看他擦鞋:“一个月能挣一千吗?” “一千?”老大爷跟听到大笑话似的,摇摇头说,“三五百就算是好的了。” 顾长安抬头:“这么少?” 老大爷甩着布条在张鹏的皮鞋边缘擦擦:“现在啊,很多人都是自己买个鞋油在家里擦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三块钱擦个鞋都觉得贵,只有个别人愿意花那个钱。” 他笑呵呵的说:“要是人人都像小张这样,每天都来我这儿擦鞋,我还真能赚一赚。” 张鹏没给回应。 老大爷也不见怪,似是习惯了。 顾长安闻着刺鼻的鞋油味儿:“大爷,我在网上看到有报道说这里出了命案,挺多人关注,出事的就是我在河边遇到的那个人。” 老大爷唉声叹气:“是啊,就是张龙,他死了,死的可惨了。” 顾长安留意张鹏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我看死法很残忍,凶手抓到了没?” “难咯。”老大爷拿粗糙的手掌拍拍裤腿上的灰,嘴里又是一声叹息,“都说不是人干的,谁知道呢,反正啊,老天爷心里有数,一笔笔的都记着呢。” 他手指指坐在椅子上的人,满脸推着褶子:“对了,小张就是张龙他堂哥。” 张鹏这回有了反应,目光冷冷的看了眼老大爷,像是在怪他多事。 顾长安适时的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我刚才还好奇怎么长得有点像。” 张鹏突然把脚收回来,将五块钱丢到老大爷旁边的小木箱上面,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大爷把钱收好,摆摆手说:“他就是那古怪脾性,别往心里去。” 顾长安不在意的笑:“看起来是个很讲究的人。” “讲究的过了头,得了那个什么洁癖症。”老大爷砸了砸干裂的嘴皮子,“就因为那个症,三十多了还是一个人,没人愿意跟他。” 顾长安递过去一根烟,凑近给老大爷把烟点燃:“怎么会没人跟呢,条件不错啊。” 老大爷嘬了两口烟,神态放松的说:“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小张那个症状太严重了,身上带消毒的东西,喷的那种,平时不要亲戚们上门,也没什么朋友,除了上班就是在家,走路的时候谁不小心碰了一下都不行,哪有人受得了……哎,不说了不说了,各有各的命。” 他浑浊的视线往青年后面瞥去,慈祥的笑着说:“这是你朋友吗?长得可真俊,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顾长安一脸趣味的笑问:“大爷,您觉得是他俊,还是我俊?” 老大爷看看顾长安,看看陆城,又去看顾长安:“他俊,你漂亮。” 后面响起陆城的声音:“大爷眼光好。” 顾长安的脸抽了抽。 陆城没问顾长安跟老大爷的相识过程,顾长安自然不会主动说。 顾长安翻出张龙的新闻:“你看没看到这个人的鬼魂?” 陆城说:“看到了我也认不出来。” 有求于人,顾长安耐着性子问:“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哪只鬼穿着不合脚的鞋?” 陆城看着他,不语。 顾长安对男人挑挑眉毛,看我干嘛,有,还是没有? 陆城转移视线,做出思考的样子:“没穿鞋的我倒是看到了一个。” 顾长安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在哪儿?” “我想想。”陆城抬起垂放在外面的那只手,拇指跟食指捏在鼻梁两侧,“就在之前我们去过的那条巷子里。” 顾长安的额角有青筋鼓动:“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城一脸无辜:“你只问我院子里有没有,又没问我巷子里是什么情况。” 顾长安被阴了,操! 默了会儿,顾长安若无其事的问:“是男是女?” 陆城说:“看不出来。” 顾长安质疑的扫向男人:“男女都看不出来?” “我只是随便的瞥了一下而已。”陆城说,“有人装鬼,就会有鬼装人,在我眼前晃动的影子太多了,看着头疼。” 顾长安的身形猛地滞住,不会是张龙杀了人,鬼附身在人身上把他给杀了吧? 毕竟鬼不可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一些限制,不然秩序早乱了。 那他的谎言是怎么回事? 杀人跟丢鞋这两者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顾长安阴郁的吐出一口气,妈的,早前有个谎言很坑,他废了一番心思才搞定,感觉这次的可能要刷新记录。 太阳西斜,气温跟着下降。 顾长安跟陆城绕着大街小巷转了一圈,脸盲症晚期的陆城表示自己看人看鬼基本一个样。 那意思是无能为力,奖励啊旗子啊什么的想一想就算了。 顾长安头顶着乌云跟陆城去了步行街。 平时街上的游客就很多,拖家带口的过来游玩,今儿是周末,上班族学生族都加入了进来,喧嚣无比。 顾长安带陆城去了一个小商品市场。 陆城进去就出来了,受不了的拧着墨眉道:“那里面廉价的味道熏的我太阳穴发涨。” 这台词中二的一逼,一般人真说不出口,顾长安佩服。 之后两人去了专卖店。 陆城随便买了个黑色皮夹,问顾长安要不要。 顾长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扯起一边的唇角说:“我用不了这么烧钱的玩意儿,出门在外怕丢,放家里怕沾灰,穷惯了。” 店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先生真幽默。” “实话。”顾长安露出一抹清晰的笑,清俊的五官一下子变得柔软温暖。 店员害羞的红了脸。 陆城没多待,直接给顾长安选了个皮夹,跟他一个款式,白的。 顾长安说:“不耐脏。” 陆城一副体贴绅士的模样:“那黑的给你。” 顾长安的余光从男人面庞上掠过,他啧了啧,要是个女的,搞不好刚才就出现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店员的视线在两位大帅哥身上来回穿梭,她包好皮夹将袋子递过去:“这位先生真是好眼光,两个颜色都是经典款。” 话多嘴甜的店员又说:“一黑一白,很搭。” 顾长安站在陆城身旁,肤色显得越发的苍白,带着一股子病态的美。 身后的目光炙热,顾长安回头,红着脸的店员对他挥挥手,说欢迎下次再来,但眼里的意思是“二位看起来很般配”“看好你们”“要早生贵子哦”。 “……” 顾长安走出专卖店的时候,随意扫动的目光在人群里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柳翠芳跟钱飞。 敢情柳翠芳不在家,是跟钱飞出来逛街了。 两人昨晚应该过了个很愉悦的夜晚,有说有笑的,张龙的死带给他们的影响经过一天时间缩小到零。 顾长安眯起了眼睛,若有所起起来。 陆城问站在原地不走的青年:“你在看什么?” “看戏。”顾长安意味深长的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陆城当没听见的走人。 立春打来电话的时候,顾长安正在一个摊子前,准备买豆腐花,他跟老板说要一碗,不放糖不放辣。 老板一脸懵逼的看了他一眼。 顾长安拿着手机走到一边问立春:“干嘛?” 立春在电话里说她出来了,人在外面,问顾长安在哪,约他吃饭。 顾长安说:“没什么好吃的。” “吃自助餐啊。”立春在那头循循善||诱,“我在网上看到一家新开的店,评论都说特别好吃,有很多海鲜,你最爱的大虾肯定有。” 顾长安立马就心动了,他撇撇新鲜出炉的豆腐花,只是那么点吃了等于没吃,于是他把方位一报:“我就在这边,你过来吧。” 立春火速赶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她对陆城摆手:“嗨。” 陆城刚作死的吃了碗从没吃过的豆腐花,胃里翻滚,他满脸“你是谁”的表情。 “是立春,你不是能记住她的特征……” 顾长安的话声顿住,他抽抽嘴,立春把齐刘海捋起来扎了个揪,特征改变了。 立春眼珠子一转,发现了新大陆:“哇,陆城,原来你有脸盲症啊?” 陆城:“嗯。” 立春好奇的问:“脸盲症看人是什么样子的?” 陆城说:“脖子上顶着肉||疙瘩。” “……”脑补的好恶心。 立春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我知道了,所以你想辨认出一个人,就要记住那个人的特征,那你可以看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很漂亮的。” 顾长安斜眼:“这话不应该是别人说吗?你好意思自己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的是实话。”立春自恋的说,“我全身上下,就眼睛最漂亮,形状还很圆……” 顾长安跟陆城不约而同的迈步离开。 立春甩着两条小短腿追上他们:“喂,你们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不多时,顾长安三人进了新开的那家自助餐店,环境跟价格还算匹配,食材的味道跟新鲜程度等吃了才能判断。 顾长安跟立春都属于速战速决的类型,很快就端着一盘子的海鲜找位置坐下来,准备开吃。 立春单脚踩在椅子上。 顾长安嫌弃的说:“你是个女孩子,在公众场合能注意点形象吗?” 立春把脚放了下来。 顾长安带上一次性手套剥大虾:“越活越回去了。” 立春嘴里嘀咕:“啰嗦。” 等到顾长安的面前多了一堆虾壳,陆城依然在挑食物,看样子还有的磨蹭。 “选择障碍,绝对的选择障碍,还是晚期!”立春吐掉螃蟹腿,小算盘噼里啪啦乱敲,“长安,你去帮帮他。” 顾长安一口拒绝:“不去。” “去一下呗。”立春脱口而出,“你去了,我才能拍照。” 顾长安眯眼:“拍什么照?” 立春打哈哈:“就,就是拍一下周围啊,我觉得这里的装修格调很温馨,你看那灯,那壁纸,还有那桌子,多么的……” 顾长安拿纸巾擦擦嘴,他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的看立春,编,接着编。 立春被看的头皮发紧,她抓抓头:“好啦好啦,我说!” 顾长安好整以暇的听着。 立春撇撇嘴:“你也知道我那儿多偏,连个玩耍的小伙伴都没有,我很无聊的嘛。” 顾长安昂首:“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在找小说的时候,无意间看了本bl,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无意间加了一个作者的群,里面都是腐妹子。” 立春说,“我跟她们说我认识两个帅哥,巨帅的那种,比小说里的主角还要帅,而且是一攻一受的类型,她们不信,说要看照片,我,我一冲动就答应了。” 她往前一趴:“我是这么想的,长安,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说你刚二十岁都有人信,说不定我把你的美照放到网上,就有影视公司发现你,然后签你,到那时候,啧啧啧,你就能红红火火,我跟大病也能跟着沾沾光。” 顾长安从立春的一大通话里面揪出了“攻受”这两个字,虽然没看过那一类小说,但字面意思还是能给他不少信息的,攻是攻击,受是承受,没错吧? 他问道:“谁攻谁受?” 立春吸口气,严肃着脸认真的说:“攻当然是你啊,是你,是你,就是你!绝对是你!” 顾长安拖长声音哦了声:“这样啊。” 立春明显的长舒一口气,卧槽,要是说错话,肯定会被长安削的,她惊魂未定的拿起另一条螃蟹腿,还没碰到嘴巴,就听到头顶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么说,我是受?” 立春僵了僵,她哈哈哈:“其实谁攻谁受那都不重要,你俩又不是gay,就算你俩是gay,也不是一对儿。” 这话成功终结了话题。 最后立春还是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老天爷帮了她一把,因为角度问题,照片里的陆城像是在亲顾长安的头发。 立春看看照片,看着看着眼皮就跳了起来,卧槽,为什么觉得他俩挺配?还有种基||佬气息从照片里面往外冒?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腐眼看人基? 不应该啊,她才入门,腐龄不够,不具备腐眼才是,立春咽了咽唾沫,她把手机塞兜里,小心翼翼去问顾长安。 “长安,你真的不搞||基哈?” “搞屁。” 立春拍拍胸口,她腐小说漫画,真人也不是不可以,主要还是看脸跟身材,但要是长安搞||基去了,那她就失恋了,多心塞啊。 顾长安买电脑的时候,立春蹭到了一个笔记本,笑的像个二百五。 后来买的吃的喝的,全是陆城出钱,顾长安看他头顶,感觉那里会出来一个佛光普照的光环,关爱同胞,从我做起。 当晚顾长安试用了下新电脑,品牌货,挺贵,用起来很流畅,屏幕也不小,看着舒服。 于是顾长安在洗苹果的时候,多洗了一个,拿去对面那屋。 陆城在叠衣服。 顾长安看床头摆放的衣服,全是整整齐齐的四方块,他啧了声,这人不但有选择障碍,脸盲症,还有强迫症。 病症不少。 陆城撩了下眼皮:“电脑用着顺手吗?” 顾长安点头,顺手,没花一分钱,他不自在的捏了捏后颈。 陆城看出来了,揶揄的笑问:“长安,你第一次收人东西?” 是第一次收大件的,顾长安把苹果抛过去,陆城伸手接住,拇指蹭蹭后吃了一口:“一台电脑而已。” 顾长安说:“上万。” 陆城一副“所以只是而已”的姿态。 顾长安翻了个白眼。 陆城忽然突兀的问:“长安,你晚上要不要跟我睡?” 顾长安的神经末梢一绷,目光挑剔的在男人身上扫扫:“跟你睡?” 陆城笑着说:“放松,我是觉得我们可以聊聊天,我对你很有兴趣。” 顾长安呵笑:“我对你没有兴趣。” 陆城的薄唇勾勒出一个短促的弧度,小骗子。 回房以后,顾长安登陆微博刷刷新闻,每天都有一批又一批的网友吃饱了没事干,要在网上找存在感。 张龙那个案子一搜就搜到了,热度持续不下。 顾长安粗略的看评论,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群众的力量不可小觑,说不定里面就有高人,能给他把毛线团抖开。 顾长安一直刷微博,刷到快十点才爬到床上睡觉。 前半夜顾长安睡了一觉,他上了个厕所回来继续窝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后半夜顾长安少有的做了四个梦,全是梦中梦,以为自己醒了,其实还在梦里,这种感觉接连发生了四次。 最后一次梦醒,顾长安大汗淋漓,浑身虚脱,他去洗了个热水澡躺回床上,疲惫感很快又将他带入了睡梦当中。 没过多久,顾长安就感觉自己被人抛进了水里,耳边仿佛响起了巨大的水声。 那种身体下坠,衣物变得沉重,大量脏水被吸入口鼻,不断灌进肺部的感觉感觉太真实了。 很快的,被吸入肺腑的不止是水,还有泥沙,水草,好像有很多双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把顾长安拖拽到了水底,摁着他的四肢,将他摁在那里。 顾长安的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意识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瞬间扩大的同时,他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是陆城的声音,贴在耳朵边般一遍遍的喊着,“长安——长安——”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徒然穿透耳膜。 “顾长安,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顾长安憋不住了,他匆匆跑去撒尿。 卫生间是公用的,在院子南边,不清楚是线路哪儿出的问题,灯泡一闪一闪,具备鬼片的环境跟气氛。 顾长安解决完出来,侧头朝张威那屋看了眼,他啧啧,真会给自己挑游戏玩。 那游戏刺不刺激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么做就是站在死神的镰刀下面说,来呀,来砍我啊。 可能前一秒还兴奋的跟上了几百个女人一样,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下一秒就舌头拖出来,蹬腿玩完。 但是,这跟我有个屁关系 顾长安唇边牵起的弧度一僵,还是有关系的,张威要是把自己玩脱,他上哪儿找何建去? 吴大病见顾长安迟迟没回屋,就出来找他。 顾长安刻意拔高声音,装作蹲了很长时间厕所的样子:“大病,你出来扶我一下,我腿麻了。” 吴大病人以为顾长安真的腿麻,几个大步就过去了。 顾长安发现他刚喊完,张威那屋的灯就灭了,八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其他屋都没动静,还亮着的两个屋子里的住户不管闲事,也不惹是生非,早就关了灯的那一家睡得很死,他那么大声都没反应。 顾长安通过这一举动得出以上的推论,邻居之间并不了解,想要找到有价值的信息,还得在张威身上下功夫。 第二天早上,张威在水池边接水,他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谁也不会把他跟窒息爱好者联想到一起。 顾长安手挤了点牙膏在牙刷上面,端着漱口杯过去:“我接点水。” 虽然院里就一个水池,每天都是先来后到,不过也不能不讲理,连水都不让人接。 张威让开位置。 顾长安说了声谢谢,他站过去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牙膏蹭到张威的衣服上面。 张威整个人都炸了,他青着脸破口大骂:“靠!搞什么啊你!” 顾长安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张威的两只眼睛突出,死死瞪着顾长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捏成拳头,那样子像是要杀人。 顾长安的余光捕捉到吴大病的身影,眉心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他把手放到后面,做了个摇摆的动作。 吴大病的心智如同孩子,没心机没城府,不会算计那一套,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但他听顾长安的。 看顾长安对自己做了那样的动作,吴大病就退回屋里,等下一步指示。 水池边的气氛僵持不下。 顾长安什么都不用说,他凭着弱鸡的外表,只要这么站着,就是为“弱势群体”代言,能激发女同志的母性跟保护欲。 大妈原本被儿子拉着,叫她不要管,她不忍心,气势汹汹的撸着袖子从屋里出来:“干什么干什么,不就弄到点牙膏吗?擦掉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想打人怎么着?” 张威扭过头。 大妈被他的眼神骇到,话软了三分:“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兄弟已经道歉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张威一言不发的提起塑料水桶离开。 顾长安可不想就这么让张威走,他尴尬的说:“对不起,刚才我没注意” 张威一把抓住顾长安的肩膀,将他大力甩开。 顾长安趁机脚下一滑,屁|股摔到地上时,他的脸抽搐,操,真他|妈的疼,想哭。 吴大病在门后绷着脸,衣物下的肌|肉鼓起,蓄着强大的爆发力,光是看着形状就不难想到一拳打出的力量有多大。 顾长安右手的食指动了动。 吴大病接到指示,立刻快步冲到他那里,单膝跪地,欲要把他抱起来。 “” 顾长安眼神制止,别动我,站一边就行。 吴大病不解,却也没问。 顾长安的体质特殊,看着病怏怏的,这一摔,他的嘴唇发青,额头渗出细汗,像是要了他半条命。 大妈也是个会来事的,她扯开嗓子拍大腿:“哎哟!不得了啦!打人啦——” 这个点,上班的几乎还没出门,院里院外都有人探头。 张威被指指点点,他满脸羞愤。 顾长安赖在地上不起来,没人怀疑他是碰瓷的,因为他那模样实在是惨。 树要皮人要脸,张威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带顾长安去了附近不远的诊所,事先换掉了沾到牙膏的衣服,新换的依旧是件衬衫,扣子一颗不漏的扣到最上面。 看热闹的扎堆议论纷纷。 “新搬来的那小伙子人真好。” “是的呀,都摔成那样了还不想给人添麻烦,要是搁其他人,肯定要讹一笔。” “推人的那个我认得,跟我侄子一个厂,怎么说呢,工作认真,业绩却不怎么样,三心二意。” “长得还行,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 “话说回来,那小伙子生的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长那么好的,不知道是哪儿人,干什么的,找没找对象,老王,你闺女不是还单着吗?老天爷给你送乘龙快婿了。” “老张家老二还在相亲,也可以给张罗张罗啊。” “” 话题不知道歪哪儿去了。 经过这件事,顾长安跟张威有了接触。 他发觉张威这个人太敏感,有点神经质,情绪起伏过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一惊一乍。 很像是心里有鬼。 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从衣着跟形态上看出来的。 福星厂有个工人是个真正的好孩子,说不好听点,就是傻。 顾长安看好孩子进了自家网吧,他问吴大病要了五十块钱。 “我晚点回去。” 吴大病看着他,讷讷的说:“长安,我想先回家杀只鸡。” 顾长安拿镜布擦擦眼镜:“杀鸡干什么?” 吴大病耿直道:“老爹生前说过吃什么补什么,你屁|股上有伤,要吃鸡屁|股。” 顾长安瞪过去:“信不信我抽你?” 吴大病抿嘴:“你从来都是说说,不会真的动手。” “我怕我一动手,你就会一命呜呼,到那时候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了。”顾长安重新戴上眼镜,对吴大病挥挥手,“跟着张威,别露出马脚。” 吴大病赶紧去追上张威。 不夸张的说,顾长安学习能力强,不会的很快就能学会,所以他会的东西很多,五花八门,除了做饭。 他只是在好孩子旁边秀了把操作,就被对方主动交好。 顾长安借着带好孩子打本的功夫套话,得知何建12号那天就没来厂里上班了,什么原因不知道,没人管。 另外,何建跟张威一样,在工厂里的名声都不怎么好。 张威很小气,大家都是轮着请吃饭,这次我请,下次你请,他倒好,只知道蹭吃蹭喝,却一次不请。 而何建搞同事的马子,还不止一次,为的是显摆。 所以他们两个人成了朋友。 根据好孩子交代,张威有个对象,也在这个城市,是谁不清楚,他皮夹里有照片,是个挺漂亮的妹子。 顾长安为表谢意,带好孩子升了一级,还约好时间再玩。 17号那天,张威没上班,他白天在出租屋里待着,晚上九点多去了一个地方,进去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个黑色袋子。 张威走到垃圾桶那里,将袋子扔了进去,低头边走边刷手机。 阴影里响起吴大病的声音:“长安,我们去看袋子里是什么。” 顾长安打了个哈欠:“再等等。” 走远的张威竟然又回来了,他前后左右的看了看,似是在确定什么。 等张威再次走远,吴大病疑惑的问:“他为什么回来?” 顾长安扯唇:“疑心重。” 吴大病抓抓后脑勺:“长安,你真聪明。” “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这个大谎言搞定了再拍。” 顾长安找来一根树枝挑起垃圾桶里的袋子看,没有什么碎尸块,只有几块红烧肉,散发着一股子恶臭。 吴大病伸手去碰。 顾长安将他的手挥开:“别碰,可能有毒,带回去检验一下看看。” 吴大病似懂非懂。 顾长安跟吴大病潜入张威去的地方,通过柜子上的相框知道这里是何建的住处。 一眼望去,这里没有被人翻动过的迹象。 顾长安在屋里四处走动,看似什么都在,其实少了一样东西——晾衣架。 衣柜里有很多衣服,不可能一个晾衣架都没有。 两种可能,要么是张威之前来过,带走了晾衣架,要么是何健跟他有同样的嗜好,把晾衣架弄坏了,遭遇了某种突发情况,没来得及买新的。 顾长安发现何建的证件都在,他没钱没车没朋友,在没证件的情况下外出没那么容易。 目前来看,何建早已丧命的可能性挺大。 顾长安有个习惯,思考问题喜欢找个角落蹲着,他原路撤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蹲了下来。 吴大病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顾长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没有应答。 吴大病走到巷子口,他见对面有个超市,就给顾长安发短信说自己去买吃的。 等顾长安回过神来,看短信就知道他在哪里,他是这么想的。 十来分钟左右,吴大病回来了,他的步伐很快,气息微喘:“长安,我买东西的时候被几个人盯上了,他们跟在后面,怎么办?” 顾长安懒懒的抬了下眉眼,目光扫过吴大病身后的几个混混:“只不过是四个小毛头,你能解决,为什么还一路让他们跟到这里?” 吴大病说不出话来。 顾长安看混混们往这边逼近,他耷拉着眼皮掐眉心:“关东煮给我。” 吴大病将关东煮递过去。 顾长安靠着墙开吃:“去干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吴大病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动脑子的地方通通不行,需要用武力解决的时候,他能搞定。 四个小混混被打趴下的时候,顾长安手里的关东煮才吃了一小半。 吴大病没下狠手,也避过了要害处。 有个混混挣扎着爬起来破口大骂:“我|操|你|妈|逼——” 一根竹签刺破气流向他飞去,瞬间在他的瞳孔里放大,他瞪大眼睛,浑身僵硬的跟石头一样。 紧接着,令人发毛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小巷。 顾长安的心情很恶劣,他走在街上,语气淡淡道:“大病,你太心软,将来会吃亏。” 吴大病几乎是本能的说:“长安会保护我的。” 顾长安前行的脚步顿住,他侧头,眉目清俊:“谁都不能永远保护谁。” 吴大病愣愣的看着他。 “你虽然不是顾家人,但也知道顾家的一些事,我身不由己,命不由己。”顾长安继续往前走,“老头在世的时候说过,我会有一个大劫,算算时间,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吴大病慌了:“那怎么办?” 顾长抿着的唇角一弯,轻笑出声:“逗你玩的。” 他把手放在脑后,恢复成了一贯的懒散样子:“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事要做。” 吴大病在原地待了一两分钟,脚步飞快的追上顾长安。 第二天顾长安让吴大病在福新厂蹲点,他带着那几块红烧肉回了老宅。 刚准备开始检验,拍门声突如其来,顾长安的神经末梢一抖,思路断裂,他满脸阴霾的去开院门。 蘑菇头女孩立春挥挥手:“嗨。” 顾长安把门一关。 立春夸张的在门口跳脚:“我鼻子才垫的,撞歪了你赔我啊?” 门再次打开,顾长安抱着胳膊,嫌弃的啧了声:“哪儿垫的?梦里吧。” 立春皱皱小鼻子,嘴真损,披着羊皮的狼! 她踮起脚往里面看:“就你一人啊,大病呢?他不在家?” 顾长安靠着门框:“上我这儿来干嘛?” 立春整理整理她的齐刘海:“我送货路过这里,来问你们要不要补点什么货。” 顾长安翻了个白眼,补个屁货。 店算是家族产业,虽然并没有多少收入。 老头还在世的时候,顾长安可以帮着看店,老头一走,店就是佛系开业。 有时间就开,没时间就关,时不时清理出一批快要过期的产品,能换就换掉,不能就扔。 反正这些年一直是这么个过法。 顾长安揉揉太阳穴:“这段时间忙,店都没怎么开过,忙完了再说吧。” 立春凑到青年面前,眼睛细细长长,笑的像个小狐狸:“长安,做我男朋友呗,我帮你看店。” 顾长安按住她的额头把她推开。 立春没倒,手抓住了顾长安的袖子:“没理由啊,我长得这么可爱这么萌,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打着灯笼开着手电筒都找不出第二个。” 顾长安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后看:“看到那树没有?” 立春扭头:“看到了。” 顾长安拍开袖子上的那只肉爪子:“树都知道要皮,人不能不要脸。” “” 立春后退几步打量黑发青年,一双杏眼睁大:“长安,你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顾长安就跟听到多大的笑话似的:“我疯了吗我,喜欢一个男的,那我还不如喜欢我自己。” 立春膛目结舌,说的好有道理。 “可是,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gay这种群体存在呢?” “不知道。” “你说他们不喜欢女孩子,喜欢跟自己一样身体构造的男孩子是什么心理导致的啊?” “说了不知道,你再问试试。” “问一下怎么了?你越大越不可爱,小时候你见到我,老远就屁颠屁颠跑过来要抱抱。” “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梦了。” 顾长安懒散的一摆手:“有事,回了。” 立春拽住他的衣服:“姥姥让你抽个时间去找她,一定要赶在20号之前,很重要很重要,不要忘啦。” 顾长安:“喔。” 立春知道他是听进去了:“我特地跑一趟,一杯水都不给我喝?” 顾长安睨她一眼:“你不是顺路吗?” 立春重重在顾长安的鞋子上踩了一下,气呼呼的骑着自己的小毛驴走了。 顾长安摇头,多大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他抬眼望着远处,大雁成群从南往北飞,天色乌青。 又要下雨。 顾长安回去继续未完的工作,他经过检验发现那几块红烧肉不是猪肉,也不是什么人肉,而是兔子肉,里面有老鼠药的成分。 就那个份量,人吃几块就活不成了。 何建凶多吉少。 顾长安去墙角蹲着陷入沉思。 为什么偏偏是兔子肉?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铃铃铃——” 顾长安眉头一跳,他拿起手机接听。 吴大病在那头说:“长安,有情况。” 顾长安立马赶了过去,他一进院子,就听到女人委屈的抽泣,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声。 从张威屋里发出来的。 顾长安眼神询问站在屋檐下的吴大病。 吴大病说有个女的来找张威,进屋就开始哭,哭的很厉害。 顾长安等后续,吴大病不吱声了。 “砰”的声响从张威屋里发出,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滚!” 在那之后是女人沙哑的哭喊。 “张威,你别太过分,我跟你说几次了,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了你我连朋友都没了,几乎快众叛亲离,我”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做过什么了我?” “给脸不要脸是吧?王婷婷,我张威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有过一段,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 啪的轻响后,屋里一片死寂。 顾长安剥了几个开心果吃,眼皮半搭着,看似昏昏入睡。 隔壁有开门声响起,发现热闹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不多时,张威的屋子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叫王婷婷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鹅蛋脸,长发,模样秀气,身上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搭个浅黄色小外套,脚上是双短靴,整个人挺小清新,像是从某个画报里走出来的,浑身洋溢着干净的气息。 顾长安的舌尖抵了抵牙齿,他察觉一道视线投来,准确无误的对着那个方位看去。 与此同时露出无害的表情。 目光猝不及防对上,王婷婷略有些不自在,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将散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低着头快步离开。 顾长安的双眼忽然微微一睁,女人背的包上面有个兔子头。 兔子 他挠了挠下巴,只是巧合吗? 顾长安见吴大病一直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眼睛都直了,他挑眉:“你喜欢那一款?” 吴大病迟疑道:“好奇怪,她那个包” 顾长安:“嗯?怎么?” 吴大病说:“兔子头比其他地方要干净。” 顾长安停下剥开心果的动作,这个现象说明包的主人很喜欢兔子。 有个答案就在嘴边,却又瞬间跑没影了。 雷声在天边炸响,风雨欲来。 张威出来扔垃圾,袋子里有断掉的晾衣架,好几个。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他没跑,就在雨里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两个女学生路过,小声说了句神经病。 张威看过去,面容有几分狰狞可怖。 两个女学生吓得够呛,一路噼里啪啦踩着水坑狂奔。 顾长安趴在窗户那里看了会儿,眼皮打架。 妈的,上周好不容易钓到个大谎言,还以为两三天差不多就能解决掉,之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么麻烦,看样子还有的耗。 在大谎言搞定之前,必须靠别的小谎言来撑一撑,不然顾家世世代代肯定来他梦里召开家族会议。 等雨一停,顾长安就拎着他的鱼篓去河边钓谎言鱼。 河边没人。 顾长安随便找个地儿放竿,头脑发昏,想睡觉。 鱼漂下沉,顾长安提竿,昂刺鱼在空中摇|头|摆|尾。 “小志,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要听爸爸的话,做个男子汉。” 顾长安把昂刺鱼从钩子上拿下来,不小心被它嘴边的刺扎到手。 有血珠冒出。 顾长安用嘴吮掉,冷笑道:“小东西,找死是吧?” 昂刺鱼感受到危险,在钩子上拼命挣扎,鱼要是会流泪,它已经泪流满面。 顾长安屈指一弹,昂刺鱼不动了。 他拽拽鱼线,昂刺鱼跟着晃动:“这个谎言挺没劲的,我不要了,放你回去。” 话落,昂刺鱼被顾长安扔进了河里,转瞬就游走了。 顾长安突然感觉灵魂一震,他回头,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扫视四周的目光带着探究。 有东西来了这座小镇,还是个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以后,顾长安的心脏就出现不正常的跳动频率,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肋骨,四肢百骸的血液疯狂流窜,躁动不安。 就在顾长安准备去镇上搜查时,那股力量消失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长安把三个小谎言交给吴大病,并告之如何揭穿,他继续跟着张威,几天后碰到王婷婷来福新厂找对方。 跟出租屋那次一样,两个人发生激烈的争吵。 陆续出来的工人扎堆围观,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 “张威那小子最近跟变了个人一样,大方了不说,还甩那么正的妞,他不会中邪了吧?” “我看是何健走了,他思念过度,引起的神经错乱。” “不会吧,他俩关系有那么好?” “要是不好,张威能跟那王婷婷分?仔细想想,何建长得比王婷婷还白,屁|股也翘,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 “没准张威是被搞的那个呢,他整天把衣领扣那么严实,谁知道脖子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可何建不是喜欢女的吗?厂里谁都知道的吧。” “搞腻了,想跟男的搞搞呗。” 一阵哈哈哈的哄笑传入顾长安耳中,他掏掏耳朵,欲要迈开脚步,听到接下来的谈话后顿住。 “诶你们说说,何建好好的干嘛跟王主任吵架,还辞职不干?” “谁知道呢,脑子抽风了吧,王主任作威作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把他当个屁给放了,忍一忍就是。” “何建老家是哪的?” “西宁。” “搞不好是老家有急事,没请假就赶回去了。” “反正何建有个什么事别人不知道,张威肯定” “对了!何建走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他跟张威在巷子里说话,不知道说的什么,张威把他推倒在地,看起来很凶。” “有古怪,那边吵完了,话说王婷婷的腿又细又白,腿玩年啊。” 一道道放肆的目光落在王婷婷身上。 顾长安不忍直视,他将掌握的信息整理整理,趁机跟踪王婷婷,一路跟去了一间酒吧。 王婷婷似乎是酒吧里的常客,她脱掉小外套,露着雪白的肩膀在舞池里跳舞,清新干净的感觉消失无踪。 顾长安坐在吧台位置,要了一杯酒。 酒保第四次投过来视线,顾长安侧过头,屈指点了点台面:“我不喜欢男人。” 酒保满脸娇羞,嘴里的话却是相反的直白|露|骨:“你长得让人想日。” 顾长安哦了声:“是吗?” 酒保没皮没脸的笑着问:“那位是你的猎物?” 顾长安没承认,也没否认。 酒保的上半身趴到台子上:“你把你的手机给我,让我存一下你的号码,我可以提供你一些” 顾长安起身就要走。 酒保把人叫住:“等等,你坐这儿,我看看你就行。” 似乎是生怕黑发青年后悔,他连忙说:“那女的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她的胃口大着呢。” 顾长安坐了回去,他问:“多大?” 酒保暧|昧的笑:“特别大。” 顾长安眯眼望着跟男的贴身跳舞的王婷婷:“特别大是多大?你举个例子。” 酒保凑近些:“她每次都勾搭外国佬。” 顾长安看去,那男的还真是外国人,正在和王婷婷面对面的调|情。 酒保啧了声:“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外国佬的确比咱要更雄伟,我可是听过有把人给活活|干|死的。” 顾长安抿口酒,冷淡道:“就这些?” “” 酒保看起来像是卖力讨好青年,甩出猛料:“她在这里挺有名的,也玩得起,我的同事也都知道她,两个月前她谈了个男朋友,是个小白脸,叫什么阿建。” 顾长安挑眉,小白脸是何健,看来他真的搞了张威的妞。 以之前顾长安从那个好孩子嘴里套出的话来看,何建是个挺会作的人,搞了同事的妞,还会让对方知道,存心显摆。 太容易跟人结仇了。 张威知道王婷婷跟何建搞到了一起,他一怒之下对何建下手,藏尸后假装何建给家里发短信,说哪天去了云南。 之后张威打去何建家,等于是印证了那件事。 这是一种可能。 至于另一种可能 顾长安将视线放在舞池里的王婷婷身上。 “说他是小白脸只是看着像,性子很火爆,比那女的还会玩,喜欢磕|药。” 酒保前言不搭后语,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同性抱有其他想法,“你的脖子真漂亮。” 顾长安撩起眼皮,眼里没有温度。 酒保干笑:“这里经常有gay出没,在你左后方的帅哥就是,从你进来就盯着你看,我猜他已经在脑子里幻想出了不下十个跟你做的姿势。” 顾长安置若罔闻:“那个小白脸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酒保思考了会儿,“一个月前,他磕了药走的,以后就再没来过。” 顾长安沉吟,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何建是辞职后心情郁闷,越想越糟心就跑来酒吧喝酒,他磕|药回去以后,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惨遭杀害。 放了老鼠药的红|烧||兔子肉又是怎么回事? 酒保给一位客人调了杯酒,继续凑到青年面前说:“有一次我下班回去,碰巧看到他们在酒吧外面吵架,我好像听到那女的说什么兔子为什么死了,是不是你弄死的,那样子很恐怖,像是只要那男的承认,她就会把他杀了。” “那男的说他就是随便一扔,哪知道兔子那么不经摔,两人吵的很凶,后来还互相扇巴掌” 顾长安心里的第二种可能在酒保透露的内容里面逐渐清晰。 王婷婷接了个电话就走了,顾长安后脚离开酒吧,并警告酒保,不要乱说话。 酒保连连举双手保证,一副识趣的样子。 天一亮,顾长安就乔装打扮成一算命的,在王婷婷上班的那条路上找个地儿摆摊。 十一点多,王婷婷从鞋店里出来,她边走边刷微博,冷不丁的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住。 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在地上支了个摊,算命的。 王婷婷继续走。 老爷爷顾长安咳嗽几声:“小姑娘,你印堂发黑,近期必有大难临头。” 王婷婷的脚步猛地一停,转头去老爷爷那边蹲了下来。 “老爷爷,你说我有大难临头?什么大难?” 顾长安走流程的让王婷婷伸出手,他端详片刻:“凡事都有因果,你昨日种下什么因,明日就会结出什么果。” 王婷婷说:“听不懂。” 顾长安心说,听不懂就对了。 他盯着王婷婷的眼睛,仿佛能触摸她的心灵,将她心底的污垢跟阴暗挖出来。 王婷婷的眼神开始躲闪。 顾长安缓缓道:“你是无心之过,佛祖说了,只要你诚心忏悔,就能” 能什么呢? 妈的,编不下去了。 王婷婷心思不在上面,她的神情透着慌张:“你胡说的吧。” 顾长安在心里点头,他嘴上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 说到后半句时,他为了营造氛围,刻意压低嗓音。 王婷婷豁然起身:“什么算命的,分明就是神棍,我要告你诽谤!” 顾长安招招手:“小姑娘,莫急莫慌,你且蹲下来,容老头我为你” 王婷婷不等他说完就走,还踢翻了签筒。 不安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能不能发芽全看王婷婷的心理承受能力。 顾长安准备收拾家伙走人,左侧忽然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我想算一卦。” 他寻声看去,声音的主人是很高大的男人,穿的白衣黑裤,五官精致,轮廓清晰深刻,瞳孔要比常人黑。 那里面不是星辰跟大海,是漩涡。 男人随意的双手插兜站在那里,身上笼罩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以及生来高人一等的贵气。 顾长安敛眉。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前几天感应到的强大力量会不会跟对方有关?他不动声色的探查,却无结果。 眼底掠过一丝暗光,顾长安甩袖昂首:“你想算什么?” 男人迈着长腿走过来,动作优雅的蹲在摊位前:“什么都算。” 距离拉近,顾长安从男人身上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气味。 不像是某种香水,像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传说中的体香? 顾长安的额角抽了抽,他道:“看相五十,八字一百。” 男人爽快的拿出一百五。 顾长安将两张纸票收入口袋:“把手给我。” 男人抬起左臂,将手伸到青年面前,手掌朝上。 顾长安看一眼,是只少爷手,骨节修长,断掌。 他又问走不知真假的八字,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年轻人,你命里有煞星作祟。” 男人露出惊诧之色:“煞星?” 顾长安捋捋黏在下巴上的几根白胡子:“想知道化解的方法,你就需要抽个签。” 男人把手往签筒伸。 顾长安将他拦住,狮子大开口:“五百。” 男人眼皮不眨的抽出五张红票,动作干脆利落,大佬范儿十足。 顾长安一张张收好。 片刻后,顾长安拿着男人抽的签胡说八道:“嗯年轻人,你很快就会遇到命里的贵人,逢凶化吉。” 男人正色道:“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顾长安高深莫测:“往南走。” “南边” 男人皱皱眉头,他微抿薄唇,无辜的轻笑道:“大师,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顾长安的演艺生涯遇到了劲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顾长安收拾家伙回去,走的僻静小路,还是撞到了邻居。 邻居眼神既尊敬又犹豫。 顾长安仙风道骨的一抬头,说出的话很实际,并不亲民:“看相五十,八字一百。” 邻居的尊敬跟犹豫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鄙夷,还以为是大师,原来是个神棍,看相五十?怎么不去抢? 傻子才会上当。 顾长安从邻居的眼神里领悟到了那些内容,不久前他遇到的不是傻子,是戏精。 给他的感觉像是狼外婆。 全程都在演,分不清东南西北?比他还能扯,怎么不直接说分不清东南西北中? 当晚立春满面春风的上门,说镇上来了个外地人,是个男的,帅到炸裂。 完了还强调一遍,真的很帅。 顾长安:“所以?” 立春神秘兮兮:“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顾长安睨她:“关我屁事。” 立春跳到椅子上盘腿坐下来,手一撑下巴,整套动作流畅且利索,像个皮猴子。 “就在你屋后那座山上的小庙里。” 顾长安蓦地撩了下眼皮。 正常人谁会放着舒适干净的旅馆不住,跑到深山老林的庙里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有问题? 顾长安捏着杯口:“我记得那庙里的最后一个和尚一年前走了,现在成了个破破烂烂的摆设,平时没人进去。” “对啊。”立春母性泛滥的说,“我一想到那么帅的男人要在那么破那么脏的庙里睡觉,我这个心哟” 顾长安说:“立大姐,你捂的位置偏下了,需要往上移两寸。” 立春撸起两边的袖子:“什么大姐,我明明比你小!” 顾长安轻嗤:“你高兴就好。” “” 立春撑起上半身,把圆脑袋凑到顾长安面前:“是不是很好奇?” 顾长安慢悠悠抿茶:“并不。” 立春切了声:“我告诉你,那个大帅比一来,你镇草的地位不保。” 镇草?顾长安的面部一抽,爱谁谁。 立春翻出手机上的照片,顾长安的余光扫过,他猜测的没错,就是他白天碰见的那个人。 同样的衣着,却是不同的神态,那张令人记忆深刻的脸上不见丝毫笑意,透着高高在上的冰寒与冷傲。 另一张照片里的男人唇边挂着笑,显得很是平易近人,跟顾长安接触的一样。 笑跟不笑判若两人。 顾长安眯了眯眼,对方来这座小镇的目的是什么? 配合他的演出是一时兴起,技痒难耐,忍不住想演一把,又或是看出他在瞎几巴乱说,心怀正义看不过去,故意耍他玩儿? 还是另有原因? 可惜顾长安不会看向算卦,全程胡扯,不然也能看出个一二。 立春花痴的笑:“他的眼睛好苏,像是会说话,里面有很多感情,看谁都仿佛在看情人。” 顾长安啧啧:“你该配个眼镜了。” 立春哎哟:“长安,你嫉妒了哦。” 顾长安斜眼:“我脑子被驴踢残了?” “没事儿的,我理解,嫉妒也是人之常情啦。”立春一副实事求是的样子,“人长得就是比你好看嘛,传说中的眉目如画,颠倒众生。” 顾长安起了层鸡皮疙瘩。 “春啊,你不觉得一个男的长得太美,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不啊,我看你看习惯了。” “” “我初步打听了一下,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包括姓名。”立春把手机搁桌上,“看起来很神秘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再费点儿心?” 顾长安的态度冷漠:“我对他没兴趣。” 立春瞪眼:“真的假的?美人不是都跟美人做朋友吗?” 顾长安往门外喊:“大病,送客。” 话落,吴大病端着鱼汤进来了。 顾长安闻着那个味儿就犯恶心,他抗拒的偏开身子,没有想来一碗的意思。 立春伸脖子看去,多好的汤啊,又白又浓,她这辈子都煮不出来,长安倒好,有现成的竟然还挑三拣四。 “大病,你别管他了,让他饿个两天,我保证他” 吴大病盛一碗汤放到顾长安面前的桌上。 立春抓住吴大病的手腕,母爱泛滥的溢出来:“你跟我回家吧,我们一起唔一起砍柴种菜,唱歌跳舞,还有故事听,姥姥很会讲故事的。” “噗嗤——” 顾长安笑出声,见立春瞪过来,他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立春晃晃吴大病的手:“好不好?” 吴大病给立春给盛了碗汤:“不好,你家里养了很多黄蜂,我不喜欢。” 立春的脸僵了僵,她抱着膝盖撇嘴:“黄蜂怎么了?物种歧视啊?” 吴大病看立春闷闷不乐,他手足无措,下意识向顾长安求助。 顾长安等汤凉了一口闷,语气淡淡的说:“行了别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病开不了玩笑,什么都当真。” 立春马上就从臂弯里抬起笑脸:“大病,我没生气。” 吴大病这才放下心来。 半夜三更,顾长安睁开眼睛,眼底被几分烦躁覆盖,他向来只管跟谎言鱼有关的事,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损害到他跟自己人的利益,就不会去在意。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白天那个男人挑起了他的窥探欲。 看似优雅,亲和,甚至纯良无害,实际是神秘,危险。 大谎言没搞定,张威王婷婷两边都没搞透,还多了个王主任,扣子没解开,事儿多着呢,却要分神去搞别的。 顾长安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窗户那里往外面看,夜凉如水,黎明的影子已经出现了。 隔壁屋里的吴大病听到动静起床出来,他问弯腰穿鞋的青年:“长安,你去哪儿?” 顾长安说要进山一趟:“你在家看门,如果我天亮前没回来,你就” 吴大病说:“上山找你?” 顾长安摇头:“报警。” 吴大病不明白,报警还没有他管用。 顾长安戴上黑色棒球帽,眉眼藏在阴影里面:“我怕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吴大病讷讷的说:“我不傻。” “你是不傻,但是心太善良,容易被有心人蛊|惑,利用。”顾长安把帽沿往下拉拉,“关好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顾长安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面。 山里露水很重,阴气也重。 顾长安小时候经常上山玩,他对山里的路况很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座小庙。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挂在天边,顾长安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山林里面,他突然后悔了起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进山干什么?真他妈的邪乎。 顾长安一路吐槽的出现在庙门口,他深呼吸,动作灵敏的翻过墙头,发出几不可察的细微声响。 庙里的一切顾长安也不陌生,他很轻易就发现了目标。 男人正在木床上睡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屋里一尘不染。 顾长安来过小庙无数次,从来没见这里如此干净过,要不是他确定自己脑子真的没被驴踢,他就要以为来的是异时空的小庙。 恍惚几瞬,顾长安靠近木床,居高临下的看着闭眼熟睡的男人,他驻足片刻,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到地上。 那滴血静静的散开,这间屋里没有异常。 顾长安此时的心里本该踏实,却莫名的越发烦躁。 费了一滴血,竟然一无所获。 要么就是普通人,要么 顾长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他忽然弯下腰背,将咬破的手指按在男人眉心。 快要触碰到时,顾长安看见男人的眼睑动了动,似要醒来。 心头一跳,顾长安快速闪身躲进墙边的柜子后面,不动声色抹去指尖的血。 男人紧闭的双眼睁开,他抬手搭在额头,一脸刚睡醒的茫然。 那样儿看起来还挺可爱。 顾长安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见男人穿鞋下床,他屏息凝神。 男人没做别的,只是泡了一壶茶。 “” 顾长安进山的途中裤腿被露水打湿,紧紧贴着皮肤,寒气一阵阵往他的骨头缝里钻。 他冻的嘴唇发紫,苍白的脸抽搐,不时打个冷战。 操,怎么还不睡? 男人抽出板凳坐在桌前,他叠着长腿,儒雅的端起一杯茶,凑近吹吹漂浮的茶叶,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顾长安一张脸已经完全扭曲,他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半夜喝什么茶?小心尿床。 男人喝一口茶停下来,他将半掩的窗户打开,微皱眉看夜空,一副忧郁的样子。 冷风往屋里吹。 顾长安的脑门渗出冷汗,脸白的接近透明,他闭了闭眼,克制住要出手把人打一顿的冲动,冷静。 男人喝了两杯茶后起身,顾长安松口气,总算要去睡了。 结果对方竟然开始在屋里伸展身体,活动手脚。 顾长安头顶冒烟,看这架势,是打算劈个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屋外万籁俱静,屋内 有个大帅比在压腿,随时劈个叉。 顾长安满脸阴云密布,他摸出口罩戴上,就在他准备直接出去时,男人脱鞋上床,关灯睡觉。 “” 顾长安没有动作,过了很长时间才从柜子后面出来,他走到床前,试图继续先前的事情,从咬破的地方挤出一点血往男人眉心抹去。 刚靠近,两只手伸过来,脸就被摸了。 男人双手捧着顾长安的脸抚|摸,口中发出梦呓:“亲爱的” 顾长安以一种脸上沾到大便的姿态飞速离开,狂奔到附近的河边搓脸,快把皮给搓烂了才停。 他坐在地上粗声喘气,想想又掬一把水洗脸。 生平第一次被人摸,还是个男人,他的心情不亚于日了狗,不对,是日了公狗。 吴大病等到顾长安回来,看他的脸红的很不正常,奇怪的问:“长安,你的脸怎么了?” 顾长安的语气阴森:“被狗摸了,太脏,我洗了几遍。” 吴大病觉得那不像是洗了几遍,像是几十遍,他想不明白:“狗是怎么摸到的?” 顾长安的额角鼓动:“跳起来摸的。” 吴大病更想不明白了:“那你站着不动?” “”顾长安摘了棒球帽扔到桌上,捋一把额前黑发说,“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天很快就出现白光。 顾长安坐在院子里的槐树底下喝粥,心情很差。 吴大病早早出门办事去了,就他自己在家,一天才刚开始就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顾长安喝完粥瘫着不动,一直瘫到日上三竿才出门。 万元镇是古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有浓郁的古韵流淌在大街小巷,是全国有名的景点之一,吸引一批又一批的游客前来观光。 顾长安在东街转悠,他从一家古董店前经过,又倒退回去,侧头往店里看。 店老板在给一位客人介绍一款鼻烟壶。 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位大帅比。 换了身黑衣黑裤,深重的色彩让他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顾长安冷笑着勾了勾唇,他迈开长腿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 店老板是看人下菜碟。 进来的黑发青年虽然气质跟相貌都较为出众,但衣着的料子都很普通,跟他面前拿着鼻烟壶把玩,一块腕表就能买他整个店的大客户不能相提并论。 因此店老板没管黑发青年,全心全意围着大客户,指望能做成一笔生意。 顾长安在店里转了圈就走,什么都没问。 店老板料到了,不奇怪,反正他还有大客户,他刚这么想,大客户就跟着黑发青年走了出去。 不能走啊! “先生请留步,鼻烟壶不满意吗?店里还有其他” “我没想买鼻烟壶。” 没想买?店老板对着大客户的背影吹胡子瞪眼:“卧槽!那你干嘛跟我比比半天?” 一道冷冽的目光从门口扫来,伴随着没有温度的声音:“全程都是你在比比。” 店老板气到吐血。 顾长安没走多远,他走几步左右张望,做出等人的样子。 左后方传开声音:“这位先生,我们见过?” 顾长安回头,看着男人说:“没见过。” 男人语气困惑道:“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我们似曾相识。” 顾长安扯唇:“都是中国人,有这种感觉不奇怪。” 男人的瞳孔异常深黑:“我是混血。” “” 顾长安说:“看不出来。” 男人抿着的薄唇划开,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弧度:“混的比较不明显。” 又是这种无辜的笑容。 顾长安一副等着他主动做自我介绍的姿态。 男人爽朗道:“我姓陆,单名一个城,长城的城。” 顾长安哦了声,挺烂大街的名字。 他笑了笑说:“我叫汪旺,姓是三点水的汪,后面那个是旺盛的旺。” 陆城:“这名字很好记。” 顾长安笑而不语。 陆城开口道:“汪先生” 顾长安打断他,一派随和的笑着说:“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陆城也笑,细看之下面部肌肉轻微抽动:“汪旺。” 顾长安忍出想给他丟块骨头的冲动:“嗯。” 爽。 计谋得逞后,顾长安就不想跟这位叫陆城的男人玩了。 来历不明,不知深浅,演技派,这种人不适合深交。 顾长安找借口告辞,他走着走着,忽地停下脚步往后看。 陆城站在原地,单手插兜,唇边噙着一抹笑,他没有其它动作,就那么看着顾长安。 那笑容说不出的怪异,像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一块霉菌,让人很不舒服。 再看去,那张精致俊美的面庞上只有友好纯良。 顾长安蹙了下眉心,他走几步又回头,那里已经不见男人的身影。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先把张威的大谎言搞定,再去找姥姥,顾长安心想。 顾长安去了出租屋那边。 出租屋跟自家住的房子没法比,那小木门没有什么安全性,不但门缝大,刮个风哐当响,门上挂的锁还是最老式的那种。 顾长安没带钥匙,他抓住锁往下一拽,锁就开了。 出来倒水的大爷:“” 顾长安赶紧进屋关门,生怕大爷回过神来跟他唠叨。 院里的其他住户有的换了锁,有的没换。 张威是后者。 顾长安下午找到机会进了张威的屋子,没发现什么异常,似乎就是个有特殊嗜好,喜欢把自己当衣服挂在晾衣架上面的打工者,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顾长安失望的回屋。 可是,那么大的谎言,鱼的眼睛都发红了,必然是涉及到人命跟死亡,不可能没问题。 顾长安在屋里翻出几包小馒头拆开吃,脑子快速运转。 何建家的兔子肉可能就是他跟王婷婷一起养的兔子,被他给摔死了。 而王婷婷很喜欢兔子,并因为兔子的死跟何建起过激烈的争执。 关于这一点,酒保可以作证。 按照这条思路走下去,合理的套路就是王婷婷一怒之下杀害了何建。 但兔子肉里的老鼠药跟王婷婷无关。 因为要是她放的老鼠药,张威不会知情,还特地跑去毁尸灭迹。 问题的关键还是回到了张威身上,他那么小气的人突然大方了起来,钱哪来的? 至于王婷婷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顾长安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小馒头,王婷婷的小区有条河,找个时间去钓钓看,运气好的话,没准能钓到她的谎言。 晚上六点多,下班的高峰期。 王婷婷在站台等车,旁边的人很多,她低头跟朋友发微信,隐约听到了“当~当~当~”的声音。 那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个方位传过来的,周围的嘈杂声此起彼伏,王婷婷没在意,继续刷手机。 车一来,王婷婷就跟着人群上车,身体被挤来挤去,她厌恶的骂:“能不能别挤了?!” 前后左右的人都朝她看。 谁愿意挤啊?没看到就这么大点地方? 王婷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一手抓拉环,一手拿手机看新闻,头不再抬一下,不想看到那些人疲于生计,半死不活的嘴脸。 会传染。 下车的时候,王婷婷又听到了那种声音。 “当~当~当~” 不清楚是怎么发出来的,像是金属的声音。 王婷婷有点慎得慌。 既然是同一个声音,说明那个人跟她一起上车,一起下车。 王婷婷边走边往后扭头,看有没有人跟踪自己。 刚才在站台下车的人不少,她光顾着赶紧出来,根本没去留意那些人。 王婷婷一路提心吊胆的回去,她把门关上,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上没人。 “我跟你说,我碰到了一个很怪的事” 王婷婷一边拖鞋,一边跟朋友打电话,试图让发毛的感觉消失。 朋友听完说王婷婷大惊小怪。 “人家就是跟你同路而已,只是你想多了吧。” “应该是。” “这桥段多适合偶像剧啊,按照剧情发展,你就要睡到总裁了。” “我觉得适合恐怖片,按照剧情发展,我就要死了。”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死的,晦气,话说回来,婷婷,最近你变得神经兮兮的,不会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语气微变。 王婷婷没再聊下去,单方面切断了电话,过度紧张让她有些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 下一刻王婷婷浑身冰冷,瞪着手里蓝色保温杯的眼神如同见到鬼。 她没买过保温杯。 这杯子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在桌上?是谁放的? 王婷婷的手一松,空杯子哐当掉到地上弹起来,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王婷婷瞬间毛骨悚然。 是那个声音! 她跌跌撞撞往门口跑,脚不慎踩到杯子后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保温杯滚到王婷婷手边,她失心疯似的用力踹开。 杯子滚到墙角,杯口对着王婷婷,她下意识看去,发现杯子里面有张纸。 王婷婷爬过去,抖着手将那张纸拿出来,看见上面有几个字——我过得不好。 是何健的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王婷婷瞪着纸上的字,眼珠子外突,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不止,好像那几个字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何建不是死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他死了的啊! 不是何建,肯定不是何建,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来找她的,是有人装鬼。 一定是这样。 是谁?谁假装何建来害她?还要搞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她是不会被吓到的! 王婷婷丢掉纸缩在墙角,死死的咬住嘴唇。 可如果是人,对方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一路跟着她,没有被她发现? “叩叩。” 敲门声突如其来,那一瞬间,王婷婷浑身的毛孔炸开,她本能的抱住头,嘴里发出尖细的叫声。 门外的“叩叩”声变成“砰砰砰”,伴随着一道中气十足,夹杂着不耐的声音:“快递!” 桌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 王婷婷猛然想起自己这两天是在网上买了东西,她喃喃:“快递,是快递对对对,是我的快递到了。” 转而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只是快递——” 快递小哥看到门打开,出来的女人披头散发,看他的表情如同在看救命稻草,他吓一跳,不由得提着心询问:“请问是王女士吗?” 王婷婷直勾勾的看着年轻人:“对,是我。” 快递小哥后背发毛,他将包裹递过去,手指着面单一处:“在这上面签个名。” 王婷婷还看着他:“我没笔。” 快递小哥想骂人了,没见过男的?他快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笔,女人一签完名字就立刻走人。 衣服被拉,快递小哥黑着脸回头。 是,他承认,这女人是长得很漂亮,可那眼神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怪。 王婷婷张张嘴巴,喉咙里发出无助的呜咽,像是遭遇了极其恐惧的事情。 快递小哥硬着头皮说:“女士,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王婷婷扭脖子往屋里看,身子剧烈的抖了抖。 快递小哥顺着女人的视线望去,地上有个空的蓝色保温杯,还有张纸,他欲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你是哪一栋的?给你放快递柜里了,没有收到验证码吗?我晚点去帮你看看,没事,好的好的。” 快递小哥挂掉电话,低头看一眼奇怪的女人,他试探的问:“女士,需要我帮你打个110吗?” 王婷婷的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报警就可以了,有警察介入,肯定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亮熄灭。 不能报警 王婷婷发疯的使命抓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她往屋里看,大叫道:“阿白,你怎么跑出来的?” 屋里没其他人,快递小哥差点吓尿,他赶忙飞奔去电梯那里,进电梯前还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不会是撞鬼了吧?快递小哥在电梯里瑟瑟发抖。 快递小哥出电梯就一路小跑着走出楼道,他往电动车方向走,迎面跟个人撞上,半个身子被撞到了一边。 “抱歉。” 耳边有声音响起,有一点沙哑,快递小哥寻声侧头,看到一张放大的,苍白的脸,他吓得花容失色:“鬼啊!” “” 顾长安冷飕飕的开口:“有我这么帅的鬼?” 快递小哥这么仔细看看,的确是人,活的,还是个非常好看的人,他干笑两声:“不好意思。” 顾长安没再说话,他抬腿踩上台阶,后面传来充满后怕情绪的声音。 “我刚才送了个包,对方是个女的,就住凤澜花苑二期,29栋702,对是702,比恐怖片还吓人,不是长相,是她的行为,她一开门就” 顾长安停在原地听,直到快递员的声音模糊,他才往楼道里走。 29栋702是王婷婷的住处。 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王婷婷做了亏心事,连装鬼的人都怕的要死。 装鬼的人会是谁呢?这发展不在顾长安的意料中,事情突然变得更复杂,也更有意思了起来。 不多时,顾长安站在702门口,他没立刻敲门,而是拉下袖口看手表。 一个人惊吓过度,生命受到威胁,这两种情况同时出现,就一定会进入短暂的精神失常状态。 说白了,顾长安就是在等王婷婷疯,他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不停流逝。 五分钟到了,顾长安敲门,他伸出一根食指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对着门上的猫眼。 门里的王婷婷一只眼睛凑到猫眼那里,她看到门口的青年,脸上的警惕跟惊恐顿时停滞,取而代之的是诧异。 门打来的同时,顾长安就表明来意:“女士,你昨晚把钱包丢在蓝色酒吧的吧台上了。” 话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粉色钱包:“我跟酒吧里的酒保小何是朋友,他跟我提了这件事,我正好要到附近办事,就顺道给你把钱包送过来了。” 说起来,酒吧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那个酒保对王婷婷跟何建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关注的挺多,配合的过了头,也热情的过了头,顾长安心想。 王婷婷看看钱包,看看青年,又去看钱包,那位酒保前几天送她回来过,知道她的住址。 顾长安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没有精神错乱? 下一刻,他看到女人冲里面喊:“阿白,不要怕,来的不是坏人。” 顾长安抿嘴笑,有股病弱的美:“女士,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厕所?” 王婷婷侧过身。 顾长安抬脚进去,反手把带上,屋里给他最直观的感受是脏乱。 垃圾篓里已经满了,外卖盒子随意扔在旁边,还有揉成团的纸巾。 这个女人的思路崩坏,神志尚未清醒,不然也不会一点都不收拾,就让一个异性进屋。 顾长安进了卫生间,他扫视一圈,都是些女性用品,没有异常。 外面隐约响起王婷婷的声音,顾长安靠近门边,听到她说“阿白,他不是何建,不会打你的。” 语气轻柔。 顾长安冲完马桶走出卫生间,看到王婷婷从南边的房间里出来,他随口问道:“阿白是谁?” 王婷婷说:“是我养的一只兔子,它有些怕生。” 顾长安的鼻翼煽动,他闻到了一股臭味,是肉块腐烂的味道。 “兔子?我也有养,很可爱。” “真的?”王婷婷盯着青年,“你养的是什么样的兔子?” 顾长安说:“白色的,额头有一块灰毛。” 王婷婷不可思议:“跟我家阿白一样。” 顾长安心说,能不一样吗?我就是照着它说的。 他的余光扫过墙上的相框,里面是只兔子,就是王婷婷口中的阿白。 北边的房间门虚掩着,顾长安刚把视线挪过去,王婷婷就立刻把门关上,满脸的慌乱。 之后她就下达逐客令。 顾长安知道王婷婷的精神在逐渐恢复,很快就会发觉他身上的疑点,他不再多待,识趣的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顾长安面上的表情就变了。 王婷婷对兔子的执迷程度超过他的想象。 北边的房间里有什么?何建的尸体?或是跟他有关的东西? 顾长安边走边给吴大病发短信,他饿了,想吃肉。 吴大病很快回复,说家里没有,明天买。 顾长安仰头,手盖在脸上,他阴郁的长叹,找不到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了。 今晚八成要做噩梦。 结果顾长安真的一晚上都被噩梦纠缠。 吴大病又给他煮了猪肝菠菜粥,还给他烧了猪皮,说他脸色太差。 吃什么补什么,这是吴大病的思维方式,并且根深蒂固。 周六下午,顾长安去王婷婷所在小区的那条河边钓鱼。 河是在小区里的,连着一到四期,住户多,谎言就会多。 顾长安把折叠的塑料凳子打开,麻利的放竿。 微风轻轻吹,蓝天白云飘,是个好天气,希望能钓到想要的谎言。 “宝贝,妈妈最爱你了。” 顾长安木然的将小鲤鱼扔进河里。 陪伴他长大的是各种各样的谎言,他早就麻木了。 人性的丑陋跟阴暗对顾长安来说,毫无新鲜感。 顾长安把鱼竿架好,腾出手拆牛肉干吃,他无意间转动的目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是那个叫陆城的戏精,不知道来这边干什么的。 顾长安把帽沿往下按按,今天有正事要做,不想跟他对戏。 陆城似乎没注意到坐在河边钓鱼的顾长安,他在打电话,眉头紧锁,面色不愉。 顾长安没想偷听,关他屁事。 有鱼上钩,顾长安提竿听鱼肚子里的谎言。 “你一天到晚的疑神疑鬼干什么?我对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昨晚我真的是在老王家过的夜,没上外头鬼混,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这类谎言顾长安听过很多,都是些疯起来,连自己都敢坑的人。 “叮咚” 顾长安拿出手机看到一条快讯。 上午九点二十五,富丽路的凤澜花苑发生一起车祸。 某男子刚走出小区,就被一辆小货车撞到,目前已送往医院抢救,伤情严重。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现世报是存在的。 就刚才的把自己坑死的情况,顾长安不是第一次见,具体见过多少次他记不清,反正不少。 因为那一类的谎言实在太多了。 什么我要是怎么着,就让我怎么着,轻的以吃方便面没调料包为主,重的就是被雷劈死,被车撞死等等,有些坑自己就算了,还坑家人。 话不能乱说,很邪乎。 这就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是一个道理。 顾长安摘下眼镜,拿出小瓶的眼药水左右两只眼睛各滴两滴,视力越来越差,他担心自己哪天瞎掉。 “是你啊。” 背后冷不丁的响起声音,顾长安泪眼汪汪的回头,眯起眼睛看过来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长得的确人模狗样。 陆城关切的询问:“你怎么哭了?” 顾长安擦掉脸上的液体,将眼镜戴上:“是眼药水。” 陆城好似没察觉出顾长安的冷淡,他走过来看着面前的河:“这河里飘着很多垃圾,水都臭了,还能钓到鱼?” 顾长安并未回答,直接提起鱼竿,挂在钩子上的黄鲫鱼摆头甩尾。 陆城一脸好奇的问:“那是什么鱼?” 顾长安:“鲫鱼。” “鲫鱼不都是白的吗?怎么会是那个颜色?”陆城挑眉,“水污染引起的基因突变?” “” 顾长安发现自己不太能分得清这男人是在演戏,还是真智障,他说:“有手机吗?自己上网搜搜。” 陆城搜了搜,摆出长知识的样子:“原来是黄鲫鱼啊。” 顾长安啧啧,看来这人不是装的,是真的智障。 八成是某个隐世大家族的少爷,常年住在围墙里面,没见过世面,头一次出来,离地气有一个珠穆拉玛峰那么高。 顾长安正要把鱼扔回河里,旁边过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叔,找他买鱼的,他直接送了。 大叔不好意思,一条他没法烧啊,他其实想花钱买一点的。 顾长安会意道:“我刚来,现在只钓了一条,我给你放鱼篓里面,你等会儿,我钓了都给你。” 大叔闻言,眼角堆满细纹:“小伙子,谢谢啊。” “没事儿。” 顾长安是想到了老头,要是还在世,跟这大叔差不多样儿,生命无常,尤其是顾家人,他不自觉的叹气。 “哎。” 陆城侧低头看向黑发青年。 顾长安不动声色的迎上那道目光,立春说这人的眼睛很苏,会说话,里面有很多感情,看谁都像是在看情人,他怎么没看出来? 比起看谁都像是在看清人,他倒觉得对方看谁都像是在看蝼蚁。 一副吊炸天的姿态。 顾长安将视线放在浑浊的河面上,陈述道:“陆先生不是本地人。” 陆城:“嗯。” 顾长安随口问:“走亲访友?” 陆城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我是来杀人的。” 一旁抱着孙子看鱼的大叔吓得连连后退。 陆城的唇角牵起一个明朗愉悦的弧度:“玩笑话,大叔别当真。” 大叔这才松口气:“年轻人,玩笑不能这么乱开啊,我这条老命都差点被你给吓没了。” 陆城面上的笑容逐渐加深,意有所指道:“是大叔胆小,汪先生就没有被吓到。” 顾长安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叔等顾长安钓到五条鱼,他就捡了个方便袋装起来,不敢置信的说:“小伙子,你真厉害,我还没见有谁钓鱼比你强的,一钓一个准。” 顾长安说:“运气好。” 大叔摇摇头,这可不是运气,至于原因,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他要给钱,青年没要,分文不取。 “小伙子,你心肠真好。” “”只是错觉。 随着大叔一走,河边变得安静很多。 顾长安钓鱼并不喜欢被人看着,他蹙眉道:“陆先生,你不忙?” 陆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包橡皮糖拆开,眉眼慵懒的说:“事情处理完了,暂时都很闲。” 见青年看着自己手里的橡皮糖,他露出迷人的笑:“朋友给的。” 顾长安扯扯嘴皮子,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不过,你是不是该给我两颗? 陆城没有要给的意思,说他才来镇上,问顾长安有没有时间,让他带自己四处逛逛。 顾长安当场拒绝了,没时间。 陆城一脸失望,随后问了顾长安的联系方式,看起来像是真心交朋友的样子。 “说起来,我来镇上的第一天在路边碰到一位大师,他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里有煞星作祟,叫我往南走。” “那就往南走呗,宁可信其有。” “我不知道哪边是南,大师给我指了个方向。”陆城伸手指向一边:“汪先生,你帮我看看,那是南边吗?”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难不成这人已经认出他是那个老爷爷? 不可能吧。 邻居们跟立春都认不出来。 倒不如说对方认出他是那晚进庙的人,这个可能性要大一些。 顾长安天生方向感薄弱,那天他看出这人在装,胡乱指的方向,他把帽子摘了抓抓黑发:“那边啊” 陆城吃着橡皮糖,耐心的等下文。 太阳是东升西落,东升西什么跟什么,操! 顾长安放弃挣扎:“是南吧。” 陆城咀嚼的动作一停,若有似无,他缓缓的低笑出声:“那我就放心了。” 顾长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安。” 顾长安听到喊声,眼角抽了抽。 吴大病大步流星的靠近,戒备的看看顾长安旁边的陌生男人,他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做出随时应战的状态。 陆城没在意吴大病,他拢着眉峰看青年:“你叫长安?” 顾长安挠了下鼻尖。 陆城受伤的摇头:“我告诉你的是真名,你却拿一个假名糊弄我。” 顾长安满脸歉意的解释:“是这样的,我在外都用那个名字。” 陆城淡淡的说:“你看我像是小脑发育不全吗?” 顾长安笑的人畜无害:“怎么会,陆先生大小脑都发育的很好。” 他对着男人伸出手:“重新认识一次,顾长安。” 陆城握住眼皮底下的那只手。 一秒后,顾长安将手抽离,这男人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稍微有个肢体接触都很别扭。 总觉得gay里gay气的。 陆城去不远处接电话,顾长安趁机跟吴大病沟通,问他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张威那边是什么情况。 吴大病没回答,他示意顾长安看接电话的男人:“长安,那个人很危险。” 顾长安:“嗯?” “说不出来原因。”吴大病皱眉,“他会跟我们起冲突吗?” 顾长安耸耸肩:“目前没那个迹象。” 吴大病不出声了。 顾长安的余光掠过男人所站的位置:“说一下正事。” 吴大病说:“张威一直在家打扫卫生,没有什么异常。” 顾长安感觉还要来个大事才能搞定这个谎言。 吴大病抓抓头,木讷的问:“长安,还要做什么吗?” “回去把店开了,照着我之前那样清理一下过期的跟快过期的产品,叫立春来一趟。” 顾长安又说,“你帮我买点橡皮糖。” 吴大病没明白:“什么糖?” 顾长安描述:“就那种一条条的,细细的,彩色的糖。” 吴大病想了想:“我没见过。” 顾长安:“” 吴大病看顾长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小孩:“长安,吃糖对牙齿不好,会长蛀牙,到时候就要把牙齿拔掉。” 顾长安:“” 陆城接完电话过来:“你的朋友走了?” 顾长安点头。 他忽然想起某个可能,这个男人会不会也听得见谎言? 不应该,只有顾家人才 顾长安记忆的开关打来,涌出来一个片段,他的脸色一变。 不对! 老头在世的时候跟他说过,这世上有一些逆天的存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藏身,不排除跟顾家一样拥有特殊能力。 顾长安眯起了眼睛。 从这几天的“偶遇”频率在看,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冲他来的,或者是顾家老宅地底下的那个东西。 总不至于是单纯的看上他了吧? 先前对方说是来杀人的。 顾长安可不认为是玩笑,先按兵不动,看后续是什么发展。 当然,如果是他想多了,那最好,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顾长安手一扬,小仓子一进水就转眼间不见踪影。 陆城疑惑的问:“为什么把鱼放回河里?” 顾长安说:“凡事讲究一个缘字,对我来说钓鱼也是,我只要跟我有缘的鱼。” 陆城抬头看天。 顾长安眼皮往上一撩,碧空如洗。 陆城友善的说:“打雷的时候注意一点。” 顾长安比他还友善:“你也是。” 装逼遭雷劈,彼此彼此。 不多时,陆城抬抬下巴:“又有鱼上钩了,看鱼漂被拖了那么远,肯定是个大的。” 顾长安收线,是条一斤多的青鱼,鱼肚子里有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是王婷婷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张威是爱我的吧” 这是王婷婷的谎言,充满了自我催眠的意味,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说出这个谎言的?为什么要那么说?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不像是被恋爱冲昏头,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样子。 顾长安把青鱼从钩子上弄下来,扫向凑过来的男人:“陆先生,你在看什么?” 陆城说:“我看这条跟你有缘的鱼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长安懒得说话了。 刚才活蹦乱跳的鱼突然躺尸。 顾长安晃晃鱼线,青鱼也跟着晃晃,他停下来,青鱼就停下来。 “” 顾长安侧头看身旁的男人。 陆城一脸无辜。 顾长安把鱼塞篓子里,将篓子提到一边的河里,固定在岸边,刚才硬邦邦如同尸体的鱼又开始活泼起来。 顾长安又一次将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陆城挑了挑眉毛:“嗯?” 顾长安偏过头,将视线收回,这男人是个祸害,还好他不是gay,真是万幸。 没过多久,陆城有事走了,河边只剩下顾长安。 之后顾长安一直围绕着这条河钓鱼,却再也没钓到过有价值的谎言,虽然说人不能太贪,但这结果真的令他很失望。 他站起来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脚,坐这么长时间,屁股都坐麻了。 立春发来短信,提醒顾长安还有两天就到20号了,叫他别忘了去她家一趟。 顾长安回了一串省略号。 手机响了,立春打来的,问省略号是几个意思,表示不懂。 顾长安把手机搁马扎上面,开了免提,动手收渔具:“你猜。” 立春哼哼哼:“肯定是嫌我烦。” 顾长安轻嗤:“知道还问?” 立春吸气呼气:“长安,你要是再这么不怜香惜玉,我可就要喜欢大病了哦。” “怜香惜玉是什么东西?” “我从明天开始只喜欢大病,不喜欢你了,不会管你死活。” “赶紧的。” “挂了!” 话是那么说,立春却没挂,她严肃起来:“长安,我这几天心里挺慌的,就感觉要出什么事。” 顾长安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也有那样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不起来了。 顾长安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陆城,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最近的“偶遇”出现的有点频繁。 陆城单手插兜,微昂首打招呼,一派优雅高贵。 顾长安在陆城周围发现一个扒手的踪迹,他没出声,目睹对方下手,得逞,撤离。 陆城全程没有察觉,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丢了皮夹。 有意试探的结果出来了,却不能让顾长安就此罢手,他将手里的渔具包递给男人:“你帮我拿一下。” 陆城接过去,尚未开口,青年就转身进了左侧的一条支巷,很快不见身影。 并没有急忙追上去,陆城随意的叠着长腿,斜倚着石墙,腾出手拆开橡皮糖,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另一头,扒手在巷子里验收战利品,他扒开一个皮夹看到厚厚一叠百元大钞,激动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自从流行手机付款以后,镇上的人出门就带个手机,捂的很严实,身上不带什么现金,他们这个行业的平均收入每况日下,前景堪忧,都快吃不起饭了。 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带这么多现金出门。 感谢天感谢命运。 “皮夹给我。” 扒手正激动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他立刻把皮夹塞屁股后面的兜里,对着陌生青年装傻:“什么皮夹?” 顾长安当时只匆匆一瞥,还是记下了细节,他抬眉:“黑色的,带火烈鸟图案的皮夹。” 扒手心下一惊,这小子是那个大财主的同伙? 管他呢,反正到嘴的肥肉是不会吐出来的。 扒手撒腿就跑。 诶!怎么跑不了了?他大力挣扎,后知后觉自己后面的领子被拎住了。 扒手扭过头,满脸惊骇的看着陌生青年,这人站的位置跟他有一段距离,怎么过来的? 后颈一痛,扒手失去了意识。 顾长安从扒手的裤子口袋里拿出皮夹,指腹摩挲,质地柔软,是上等货。 皮夹左下角的火烈鸟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 顾长安发现皮夹里只有现金,没有一张卡,更没有涉及隐秘的东西,这皮夹像是临时配置的,办完事回去就扔掉。 顾长安失望的啧了声,原路返回。 没过多久,陆城一摸口袋,说皮夹没了。 顾长安正要开口,就听到他无所谓道:“丟就丟了,反正也就两三千。” “” 顾长安打消了将皮夹丟地上,再指给他看的念头。 没钱寸步难行。 这人身上一分钱没有,看他接下来怎么办,跟谁接触。 到时候也许可以有收获。 至于皮夹这个烫手山芋先随便找个地儿放着吧。 顾长安一路带着大尾巴回去。 “顾小弟,你住这里啊?” 陆城惊讶的说,“我住你屋后那座山上的小庙里,我们算是邻居了,有时间可以串串门。” 顾长安对称呼不满意:“我年纪比你大。” 陆城露出不信的神情:“不可能。” 顾长安笑:“我只是长得显小,实际年龄很大,大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 “那巧了”陆城的唇角勾出一个弧度,他说,“我也是。” 掩着的门从里面推开,吴大病提着菜篮子出来。 陆城问道:“他是?” 顾长安不耐烦的斜眼:“你上午不是见过了吗?” 陆城不好意思的说:“我有脸盲症。” 脸盲症?顾长安的眼睛一眯,目光探究的扫过去。 陆城耸耸肩:“不过我也不会看谁都是脖子上顶个肉疙瘩。” 顾长安的喉头滚动,妈的,这形容还真恶心。 “那你怎么辨认?” 陆城说:“声音,眼睛,发型,瞳孔,走路的姿势,这些都是我识别面孔的方法。” 顾长安回想了一下,他伪装老爷爷那次戴的假发,眼镜换了,声音也不同,包括走路的姿势。 去庙里那次戴的帽子,口罩 “其实主要还是看我想不想记住,只要我想,就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出那个人身上的特征,记入脑海。” 顾长安的思绪被这句话打乱,他面无表情:“是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陆城只是笑了笑。 顾长安以为陆城会厚着脸皮蹭饭,没想到他进屋坐了坐就走,说改天再来。 晚上,顾长安准备从鱼肚子里面取出谎言,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没来由的浑身不自在,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他。 “大病,你去把门。” 完了又说:“算了,我还是去密室吧,保险点,你在书房等我。” 吴大病应声。 顾家的秘事关系重大,不能跟外人说。 吴大病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告诉他。 片刻后,顾长安咬破手指,对着盆滴进去一滴血,他没有就此停止,又接着滴了一滴。 随着盆里的青鱼挣扎,血红的水溅出来,弄的地上跟案发现场一样。 鱼肚子里响起王婷婷的声音,跟白天听到的一样,正当顾长安烦躁的想踹盆时,他又听到了声音。 “何建应该是真的去云南了吧” 顾长安摸了摸下巴,看来王婷婷除了自我催眠,还有别的情绪。 是恐惧。 王婷婷在说出那个谎言之前遭遇了一件可怕的事,就是何建的死,甚至极有可能是见到了尸体。 她不敢面对现实,希望何建没死。 因为王婷婷怀疑何建的死跟张威有关,原因就是何建抢走了他的女朋友。 张威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王婷婷很害怕,期望张威还是爱自己的,这样自己就会很安全。 于是催眠自己。 思路终止,顾长安吮掉手指上的血珠,晚饭都没吃,就上床躺着不动弹。 讨厌的冬天快来了。 当晚,王婷婷从外面回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身上穿了件连帽衫。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空,何建遇害当天穿的就是那件衣服,她买的,错不了。 呼吸一停,王婷婷看到衣服上面有很多血迹,衣角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她急促的喘息,鼻翼剧烈张缩,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像是有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何健!他回来了! 王婷婷内心在尖叫,身子抖的厉害,她想逃跑,可是她动不了,鞋黏在了地面上。 就在这时,背对着她的人发出沙哑的声音。 “那天晚上你明明看见了我的尸体,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不断重复着喃喃。 “啊——” 王婷婷发疯的冲进楼道,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顾长安突然睁开眼睛。 他将黑匣子打开,发现收了王婷婷谎言的瓶子里有异动。 不好,王婷婷凶多吉少! 顾长安匆匆套上衣服鞋子,揣着王婷婷的谎言走出房间,经过吴大病房门口时喊了声:“大病,有情况,我出去一趟。” 房里传出动静,吴大病边穿衣服边跑出来,粗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长安没时间跟吴大病细说,随他的便。 半路上,顾长安阴着脸不时查看四周,像只受到威胁的豹子,观察着视野范围内的一草一木。 吴大病也跟着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他不解:“长安,有人跟踪我们?” “别说话,快点赶路。” 顾长安蹙着眉心,浅色的唇抿直,好像有双眼睛在如影随形的盯着他。 那种感觉是从他晚上准备取出谎言的时候开始的。 说不上毛骨悚然,就是恶心。 顾长安试图将那双眼睛从某个阴影里挖出来,却一无所获,只能是错觉。 但又有种挥之不去的真实感,真他妈的邪门。 到王婷婷的小区时,顾长安感觉瓶子里的谎言球异动越发明显,他轻喘口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大病,手机带了没?” “带了。” 顾长安不再多说,示意吴大病跟他进电梯。 702大门紧闭,没有异常。 空气里还有尚未消失的血腥味残留,顾长安的视线往下移动,地上没有血迹。 吴大病看不懂,他奇怪的说:“这栋楼一层就两个住户,我来几次了,都没见过对门。” “没住人,你当然见不到。” 顾长安说着就蹲下来,拿出半包纸巾抽出一张平铺到地砖上,用手按着擦了擦拿起来看看,换个地方继续。 “长安,你在做什么?” “嘘。” 吴大病智商有限帮不上忙,只好站在一边留意四周。 正当吴大病想打个哈欠时,蹲在地上的顾长安猛地一下起身,快速冲向楼梯口方向。 吴大病紧跟其后。 顾长安在楼道里发现了王婷婷,已经死了。 她的瞳孔放大,脸色呈现乌青色,表情惊恐万分,生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顾长安蹲在尸体旁边,他凑近动了动鼻子,嗅到了酒精的味道,是蓝色酒吧的一款特制酒。 王婷婷回家前去过那里。 尸体并未凉透,顾长安小心去拿自己想要的门钥匙,不留下指纹。 吴大病似乎猜到顾长安问他带没带手机的原因,他问道:“长安,现在报警还是?” “等等。” 顾长安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王婷婷的眉心处,那滴血诡异的一点点渗入,活了般的在她的皮肤底下流窜。 吴大病屏住呼吸,一言不眨的盯着看。 顾长安闭上眼睛,十几秒后,他听到了王婷婷生前留在阳间的最后一个声音,充满了恐惧——是何健!他回来了! 何建?顾长安挑了挑眉毛,看来王婷婷是被“何建的鬼魂”吓到了,逃跑的途中摔下了楼梯。 谁接连吓王婷婷,目的是什么?杀人灭口? 随着顾长安的意念,那滴血在王婷婷的眉心处浮出来,被他擦去。 没再管王婷婷的尸体,顾长安让吴大病先上去,自己一路往上走,一路擦掉鞋印。 忙着呢,不想被警方发现案发现场有他们的鞋印,被当做嫌疑人问这问那。 顾长安停在702门口,他隔着纸巾捏住钥匙开门进去:“大病,把鞋脱了。” 吴大病迈在半空的脚收回:“长安” 顾长安反手关上门,脱了鞋往里走:“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你翻来覆去就会那么几句。” 吴大病的脸涨红。 顾长安直奔北边那个房间。 里面既没有藏尸,也没有藏人,墙上写了很多字,都是同一句话“张威是爱我的吧”,有的清晰,有的被刀刮过,被笔划过,被湿毛巾擦过,脏且模糊。 根据顾长安的推测,应该是王婷婷在何建死后两三天内写的,跟谎言差不多是同一时期。 她应该是看见了何建的尸体,或者是目睹过凶手行凶,没看清长相。 回去以后发现自己掉了什么东西不得不原路返回,却发现尸体不见了,所以才自我催眠只是看错了,不是真的。 不报警就是怕警方怀疑到自己身上。 时间往后推移,王婷婷又觉得何建的死可能跟张威没有关系,所以她试图将墙上的这些字给擦掉,才会变成这样。 顾长安蹲在墙角,蘑菇状陷入沉思。 张威的那通电话可能是有人授意的,他只管拿钱,不知道背后的缘由,也懒得管。 毕竟他跟何建的关系已经因为王婷婷彻底崩了,是死是活关他屁事,他甚至巴不得何建死掉,也打算那么做过。 那个兔子肉里的老鼠药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张威没等到何建回来吃那盘肉,何建那晚没有回来,后面也没再出现。 犯罪很多时候都是一念之间做出的决定。 张威冲动过后冷静下来,庆幸何建没回来过,肉还在,自己不用被当杀人凶手蹲大牢了,又得了一笔意料之外的钱财,日子过的很滋润。 何建的死也跟王婷婷无关。 她这几天有了新的发现,并且已经接触了真正的凶手,很不幸的露出破绽,让对方给察觉到了,出于自保对她下手。 昨晚让王婷婷精神错乱,开始神经兮兮,今晚再次以“何建的鬼魂”身份出现,给她带来了致命的惊吓。 那么,去王婷婷回来前待过的地方就会有收获。 不过顾长安没打算去酒吧调查,搜集线索,他要去找张威,破案的事交给警方就行。 而他的目的是揭穿谎言。 顾长安拿下鼻梁上的眼镜,用力捏捏鼻根,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面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像个瞄准了猎物,即将下套捕捉的老猎人。 虎背熊腰的吴大病看他那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晚上九点多。 张威刚从衣架上爽完下来,准备泡个脚睡觉,门外好像有脚步声响起,就停在门口,他下意识推开门看去。 门口没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其他屋子都没人出来。 “奇怪,听错了?” 张威关上门,神经质的将插销插上,还靠墙躲了会儿,确定真的没有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他无意间转动的视线停在桌上,那里有张纸,是铺上去的,等他走过去,看清上面的第一行字时,整个人都炸开了。 “” 张威的第一反应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在我屋里的桌上?第二反应是字有点熟悉,他不自觉的往下看。 张威全身僵硬,喉咙里艰涩的上下滑动,这是王婷婷的字,她在这里? 小屋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只有柜子跟床底下。 张威骂骂咧咧:“王婷婷,我已经看到你了,别躲了,给我出来——”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张威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跟激烈的心跳声,他愤怒的一脚踢开椅子,大步过去打开柜子门:“操,不出来是吧,我看你能躲” 柜子里只有四季的衣服,没有人。 张威掉头就去床边,蹲下来往床底下看,里面都是些鞋跟小纸箱子,人要是想藏进纸箱子里面,除非把头去掉,再砍掉四肢。 王婷婷不在。 张威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把纸条放进来以后又走了?她能办到吗?从墙缝里进来的? 窗户是半开着的,他忘了关上,王婷婷肯定是从那里爬进来的,对,就是那样! 张威重重的抹把脸,继续往下看,想知道王婷婷搞什么鬼。 张威死死瞪着桌上的纸,面部肌肉有些扭曲:“开什么玩笑?老子不搭理你,你就跟老子装神弄鬼?” 自己咒自己死,王婷婷那个女人疯了吧? 张威心里这么想,他也告诉自己,这是王婷婷的阴谋,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但他还是去了对方住的小区。 有好几辆警车停在门口,围着不少人。 张威的心里多了几分寒意,他拨开人群往里面走,听到议论声。 “死的是哪一栋的啊?” “29栋702的那个女人,在我店里买过不少水果,你见过的,有一回我还指给你看了。” “是她啊,长的挺清纯挺白的,真是可惜了。” 张威的身形猛地一滞,他调转脚步,一把抓住说话那人的衣领,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说死的是谁?” 那人吓一跳,随即破口大骂:“卧槽,哥们你发什么神经啊,警察呢?都快过来看啊,打人了!” 张威在警察注意到这边前就松开了手,他快速甩开人群往一处跑。 听到有人说是被吓死的,张威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他跑进一条巷子里,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按照那个人说的打了个电话,照着对方的要求说了那些话,得到了一笔钱,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杀我的不可能” 谎言要主人亲口承认才算揭穿。 阴影里的顾长安听完张威的自言自语,他拿出装着谎言的瓶子,里面的玻璃球碎裂,转成一股能量,搞定。 吴大病说:“长安,事已经办成了,后面都是让警察来查的,你也不用管了,我们回去吧。租的那个房子明天我去退掉。” 顾长安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上次立春说姥姥要见他,一定要赶在20号之前去,还差两个小时就是20号了。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去姥姥那儿,看她找我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立春的妈妈为了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牺牲了自己。 从那以后立春她爸就变得神神叨叨,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开了家,说是要去找一座地下城,至今没回来过,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那座城。 立春跟着姥姥住在花鹿岭,一个月来镇上两三次,买点儿生活用品,其他时候她都是过的老人的生活,养养花草,种种瓜果蔬菜,学点儿缝缝补补的技能,偶尔还会山上挖挖矿,打打铁做个镰刀什么的。 花鹿岭没有鹿,有大黄蜂,许许多多的大黄蜂,镇上的人路过都不敢过多的停留,更不敢往里面靠近,怕被蛰。 吴大病不喜欢这里,他每次来都神色戒备。 顾长安无所谓,大黄蜂没那个胆子近他身,老远就溜了。 这会儿花鹿岭黑灯瞎火,周围接近死寂,像是没有一个活物,随着顾长安跟吴大病闯入之后,才多了两串脚步声。 顾长安把外套后面的帽子拉起来,挡住从左往右穿行的夜风,他又困又冷,大晚上的根本不适合外出,就该在被窝里睡觉。 “大病,橡皮糖帮我买了吗?” 吴大病顿住,讷讷的说:“长安,对不起啊,我忘了。” “忘就忘了吧,明儿我自己去超市买。”顾长安两只手抄在外套口袋里面,“张威那个谎言解决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休息,你有想做的事吗?或者是想去的地方,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想去镇子外面看看。” 吴大病挠挠头皮:“很麻烦,要买车票,找住的旅馆,还要买地图。” 顾长安懒洋洋的说:“随你,想去的话,提前选定要去的城镇,上网查一查有哪些景点,简单了解一下当地的风俗民情,准备好了就出发。” 吴大病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从小到大都没出过镇子,好奇外面的世界,想知道镇子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一直想找机会出去走走,总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 不止是吴大病,顾长安也没离开过镇子,但他是顾家人,没有办法像吴大病那样来去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不行,必须要在这里待着,直到死去。 老头在世的时候多次警告过顾长安,不要走出镇子,每次说那些话时,都是一副让人不寒而栗的样子。 顾长安早就想好了,等他死了,就让吴大病带着他的骨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海。 “可是长安,我不在家,谁给你烧饭?” 顾长安的思绪被这句话拉扯回现实,他打了个哈欠:“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吴大病又操心起来:“院里那些小鸡小鸭” 顾长安说:“那我不管。” 吴大病表情凝重:“没有它们,过年我们就只能吃白菜豆腐了,还有鱼。” 顾长安的面部肌肉抽了抽。 “别婆婆妈妈的,趁现在不忙,想去就去,下次再有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年底前回来就行。” 他眯了眯眼睛,“大病,你不会到了外面就被花花世界迷住,不肯回来了吧?” 吴大病的脸色微变,他立马摇头:“那我还是不去了。” 顾长安满脸黑线,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没出息,他转而一想,不过,心性单纯的人,的确比较容易受人蛊惑。 吴大病认认真真的说:“长安,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顾长安微笑:“你就是想做,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吴大病似懂非懂:“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顾家的事,我知道老爹跟你对我的信任,我我” 他不善言辞,有些磕巴。 顾长安耸耸肩:“说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天下大乱。” 吴大病:“” 顾长安忽然说:“立春过来了。” 吴大病闻言看向前方,视野里只有模糊的草木轮廓。 片刻后,立春的身影出现在小道上,她手提着白纸糊的灯笼,穿了身红色襦裙,脚上是双绣花鞋。 自带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要换其他人看到此情此景,准能吓的跪下来哭着喊爸爸。 顾长安吹口哨:“大病,你看你春子姐跟上次那鬼片里的女主角比,怎么样?” 吴大病说:“要好看。” 顾长安嫌弃的啧了声:“就是胸跟屁股小了点。” “你们俩说什么呢?当我是聋子?” 立春在顾长安面前跳脚,“叫你20号之前来,20号之前来,你当耳旁风!” 顾长安摸小狗似的摸她的蘑菇头,下一刻就把她的齐刘海胡乱一揉。 “现在还没到20号。” 立春拍来他的手,气鼓鼓的瞪过去:“就差一小时多一点点。” 顾长安笑着说:“所以没到。” “” 立春提起灯笼,“大病,你跟长安一起长大,就没被他气的想要咬他一口?” 吴大病摇头。 “傻。” 立春做出评价,脸色徒然一板:“快赶路吧,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一行三人穿过这片山林,上了停靠在江边的小船。 船身左右晃了晃,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月色正浓。 吴大病划桨,顾长安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立春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埙:“长安,吹一个。” 顾长安不给面子:“不吹。” 立春不依不饶。 顾长安烦了,他坐在船头,眼皮半搭着,抬起两手放在埙的两侧,将埙拿到嘴边。 有声音从埙的音孔里面传出,深而沉重,幽幽扬扬。 让人听着,仿佛置身无边无垠的荒漠,空旷,苍凉。 立春说,大病,长安是个孤独的人。 这话立春不是第一次说,吴大病也不是第一次听,他其实并不太懂孤独的含义,但却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十一点二十,船靠岸,一排灯笼挂在树梢上,随着风轻轻摇晃,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为前来的人引路。 顾长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立春姥姥性格怪癖,不喜欢与人接触,所以才住在这隐秘的地方,从来不再镇上露面。 白天这里山清水秀,绿树成荫,晚上却阴森森的,好像下一刻就会蹦出来一个僵尸,或者是从哪儿伸出一张血淋淋的人脸。 慎得慌。 立春边跑边喊:“姥姥姥姥,长安来了!” 顾长安跟吴大病一路跟着她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气味。 那是立春姥姥身上的味道,像是快要腐烂的木头。 “晚了。” 伴随着苍老的声音而来的,是拐杖敲在地面上的响声,沉沉的,听的人心里发怵。 顾长安撩起眼皮看去。 老人白发苍苍,满是沟壑的脸上没有表情,身上穿的对襟大褂,上面是黑底绣着杜鹃花,针线精致。 立春说:“没晚呀,还有几十分钟呢。” 姥姥重复那两个字,混浊的双眼看着顾长安:“晚了。” 顾长安面对着老人,他的姿态很敬重,开口解释道:“姥姥,我这几天有事在忙,晚上刚忙完就过来了。” 姥姥转身,佝偻着背拄着拐杖往里屋走。 立春三两步上前去搀扶:“姥姥,明明没晚,你干嘛那样说,长安大老远跑过来的,你就不要欺负他了。” 姥姥冷哼:“还不是他的什么人,就这么偏向他。” 立春面红耳赤:“我哪有!” 屋子的门关上,立春跟大病在外头等着。 顾长安坐在老人对面。 姥姥的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我说的晚了不是说笑。” 顾长安说:“还没到20号。” 姥姥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跟你无关,是老天爷的意思。” 顾长安清晰的挑了下眉毛。 姥姥从半掩的窗户那里往外看,神态中多了一丝人情味:“长安,我受你父亲之托为你占星卜,前些天发现了异样,算的是20号之后,因此才让你赶在那个时间前过来一趟,我好给你占到化解之法,没想到会有变故,如今” “你的大劫出现了。” 回去的路上,顾长安跟来时没有区别。 吴大病没有多问,他知道长安不会说的。 脸上有冰凉的触感,吴大病伸手去抹,他怔怔的说:“长安,下雪了。” “怎么可能,这才几月份,是雨点” 顾长安抬头,一片两片雪花散下来,镜片花了,他的瞳孔微缩,“还真是雪。” 十月中旬下雪,这在北方不值得一提,但在南方就很离奇了。 顾长安将唇上的雪花舔掉:“这场雪来的蹊跷。” 吴大病问道:“会不会有天灾?” “谁知道呢。”顾长安仰头看漫天雪花,“人祸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天灾,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摘了眼镜塞口袋里:“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忙,可以在家窝着,你这次正好可以看看雪景。” 吴大病说:“那我明天买票。” 顾长安前言不搭后语:“鸡一天生几个蛋?” 吴大病说:“六七个。” 顾大少爷很吃惊,这么多?他吐出一口气,那够吃了。 小雪花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顾长安跟吴大病在雪中穿梭,一路不停歇的回去,他们远远的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 走近一看,发现不是什么老爷爷,是陆城,身上头上全白了。 顾长安眯着眼睛问:“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陆城的鼻子里喷白气,他一张口说话,脸上的雪就簌簌往下掉。 “雪下的太大,没多久就积了一层,我担心会被封在山里,就赶紧下山了。”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 顾长安甩过去一个“所以呢”的眼神。 陆城幽深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他笑的无比纯良,还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我在镇上就顾小弟一个朋友。” 顾长安简直要被男人的笑闪瞎眼睛。 吴大病小声问顾长安:“这个人比你还大?” “脑子有点问题,别当真。”顾长安对着男人点了点下巴,“叫名字就行。” 陆城勾唇道:“好。” 顾长安蹙了下眉心,这个男人的瞳孔不但比常人要黑,还要大一点,盯着看会让人诡异的产生晕眩感,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让开点,我开门。”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镇上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惊慌无措。 顾长安刚回来,几个邻居就惊慌无措的冒着风雪过来找他,一副“天要塌下来了,你快帮我们顶顶”的样子。 “长安,你爹在世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预言?比如说这次的十月飞雪。” “或者是锦囊妙计,让你在什么时候打开,里面放了脱身的方法。” “什么锦囊妙计,武侠小说看多了吧?!长安啊,你爹给你托梦没有?要是还没,估计今晚会托,都是街坊四邻,你可要想着大家伙啊。” “” 陆城侧身靠近青年,唇虚虚的贴在他的耳边,言语里带着揶揄:“你爹在邻居们心里的威望很高啊。” 顾长安避开他的气息。 不知道老头怎么办到的,镇上的人提起他,像是在提神一般的存在,认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他走后的那段时间,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至今还有人觉得老头不是去阴曹地府投胎了,而是回到天庭报道,官复原职。 挺玄乎的,顾长安当小说听。 这里的人生活节奏慢,几乎与大城市的喧嚣隔绝,有那个闲心发散思维,开展脑洞。 送走邻居,顾长安给自己倒杯热水捧着,体内被一团寒气缠绕,他打了个哆嗦,每年的冬天都很难熬,不亚于在鬼门关走上一圈,今年还提前来了。 糟心。 陆城脱了外衣在门口拍打上面的积雪,他就穿着件单薄的衣服,风一吹,会隐约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顾长安视力不行,拿掉眼镜以后,整个世界如同用了模糊工具,他下意识眯着眼睛问门口的男人:“你不冷?” 陆城立马打冷战,顾长安静静看他表演。 吴大病去厨房烧开水了,看样子晚上会多个人,要多烧一瓶水。 顾长安一杯水下肚,苍白到发青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人气,他盘起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抵着腿部,上半身前倾,明目张胆的打量起男人:“陆城,你是干什么的?” 陆城把湿外套搭在椅背上:“无业游民。” 顾长安:“呵。” “你不信?”陆城笑着说,“我家里的钱多的我几辈子都用不完。” 顾长安这回连“呵”都没给:“用不完就扔呗,不会扔就给我,我帮你扔。” 陆城的面部肌肉不易察觉的抽动。 屋里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是降雪的原因。 顾长安坐着不动,视觉消失,其他感官都在这一刻变得敏感起来,他 的左前方响起声音:“长安?” 顾长安没回应。 有道气息不断靠近,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顾长安用力一抓,轻松就将男人扣压在桌前。 顾长安的眼睛微闪,身手这么弱? 陆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沉重的鼻音:“是我。” “抱歉,我刚才纯属条件反射。”顾长安松开对男人的钳制。 陆城说没关系,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长安,你的眼睛看不见,还能这么灵敏,真厉害。” 顾长安凭声音找到男人所在的位置,对方此时是什么表情,不屑,轻蔑,还是冰冷? 又或是没有表情? 顾长安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 要是把这个人当做一本书,那书皮就是轻松日常,翻开一页看内容却是豪门少爷成长记,再翻一页就变成了悬疑惊悚。 不知道分到哪一类,真性情是什么样子。 不多时,屋里点了蜡烛。 陆城留下来过夜,他睡吴大病那屋。 “大病,我没有跟其他人睡过一张床,要是晚上我做出什么” 没等他说完,吴大病就说:“我不跟你睡一屋,我去长安那里。” 陆城的视线在顾长安跟吴大病身上扫了扫,面露诧异:“你们一起睡?” 吴大病解释:“长安他” 顾长安撩起眼皮说:“对啊,一起睡。” 陆城笑道:“那祝你们做个好梦,晚安。” 门一关,陆城唇边的弧度就收了回去,他仰面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面无表情。 雪第二天就停了,太阳出来,积雪很快就融化掉,给人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顾长安看了新闻。 警方这次查的挺快,锁定了嫌疑人酒保小何,这里面应该很大因素都是张威的弃暗投明,王婷婷的死跟顾长安伪造的纸条吓到他了。 钱虽然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在死亡面前却不堪一击。 顾长安直到王婷婷死了,才怀疑到酒保身上,一盯上他,再回头细想经过,疑点一下子就全部浮出水面。 酒吧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他一个酒保,要忙着应付客人,一个头两个大,情绪浮躁压抑,哪有心思跟精力去关注某个客人,还能把情侣之间的吵架内容记下来。 连何建最后一次什么时候出现在酒吧,磕了药走的这些细节都清楚。 顾长安估摸着酒保大概以为他是警察,怕何建的事被查出来就各种透露,想方设法把他往“王婷婷跟何建有矛盾,会因为兔子的事杀死他”这个方向引导。 那身gay气也是装的。 顾长安只猜到酒保因为某种创伤对滥情的人产生憎恨的心理,具体原因不清楚,看了新闻才知道他蓄谋已久,尾随何建将其杀害是因为对方搞过他的妹妹,毁了她的生活,并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人渣就是人渣,不如死了算了,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这是酒保的杀人动机。 顾长安的思绪回笼,他把手机丟到床上,裹着棉衣走出房间。 陆城在院里扫雪,身上还是穿的那件薄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麦色的健康皮肤。 不同于吴大病的魁梧健壮,肌肉块头大,陆城的体型精实匀称,具有美感。 顾长安两只手缩在袖筒里面,看他那样都觉得冷。 中午吴大病做了梅菜扣肉,里面还放了一些干竹笋。 陆城瞥一眼,眉头轻皱,他夹起一点吃,眉间的痕迹加深:“干竹笋泡的时间不够长,口感很差,至少还要再泡四个小时。” 吴大病说:“我昨晚忘了泡,上午才想起来的。” 汤碗里飘出香味,陆城闻了闻:“胡椒粉放的有点多,遮住了汤的鲜美,减少三分之一的量,狮子头不一定要掺粉” 吴大病越往下听,看陆城的眼神就越崇拜,只差敬茶拜师。 顾长安不想拜师,想吃,等陆城装|逼结束,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你挺懂?” 陆城一派谦虚姿态:“还算精通。” 顾长安心里有了主意,他给陆城夹了一个狮子头:“多吃点。” 陆城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客气了。” 顾长安轻笑:“你是客人,应该的。” 吴大病觉得这个叫陆城的来历不明,不能留在老宅,万一被发现密室的机关,谎言鱼的秘密,到那时候会出大事。 但长安很聪明很厉害,既然让对方留下来,说明一定有他自己的计划。 长安最会钓鱼了。 吴大病出镇的当天,顾长安让陆城露一手。 陆城挺爽快的给他露了一手。 顾长安看着面前桌上的一盘东西问:“这是什么?” 陆城咳一声:“青椒炒肉丝。” 顾长安弯下腰背,一股怪味扑面,他嫌弃的用拇指跟食指捏住鼻子:“哪个是青椒?” 陆城夹起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说这是青椒。 “这是青椒啊,我还以为是黑炭。”顾长安像个慈祥的老父亲,“那肉丝呢?” 陆城又夹起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颇有些尴尬的说:“火开的有点大,一不留神就糊锅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肉丝,我费半天劲切的。” 顾长安面上保持微笑,语气温和的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你不是说你很精通吗?” 陆城道:“我说的精通,是我的舌头,不是厨艺。” 顾长安:“” 神他妈的用词,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 陆城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垃圾篓里,不快不慢道:“我是生平第一次下厨,失败在所难免,我打算再做一次。” 顾长安摆手:“不用了。” 陆城欲要开口,顾长安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我想一个人静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陆城是指望不上了,顾长安只能靠自己,大白菜小白菜在墙角堆了很多,他决定煮菜饭,吃到腻为止。 淘个米,把手放进去压在上面,水加到盖过手背,切一把青菜丢进去,凭感觉放一点盐跟油,盖上盖子,接下来就是等吃。 一个小时过去,顾长安准备吃饭,他用热水冲洗好碗筷,开锅看到的却不是菜饭,是米,水,菜,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 陆城凑过来,拿起电饭锅后面的插头说:“你忘了插上。” 怎么看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顾长安一记眼刀过去,要你说,我没看见?如果不是你乱用词句造成误会,我至于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想想就气,顾长安把插头插上,心情恶劣的回房。 不多时,陆城来敲门,顾长安阴沉沉的问:“干嘛?” 陆城说:“我出去一趟。” 顾长安后脚跟着陆城出去,发现他只是在镇上转悠,没干别的事,就回窝里睡觉去了。 晚上又开始下雪了。 顾长安裹着被子缩在墙角,怨念飘的整个屋子都是,今年冬天比往年来得早,也会更加漫长,要死人的节奏。 吴大病发来照片,他规规矩矩站在车站门口,面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虽然还是木讷的模样,但背后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鲜的,跟小镇的老旧古朴截然不同。 顾长安的心里有一颗羡慕的种子,悄悄发了芽,他不自知。 手机屏幕覆盖上了一层雾气,顾长安用手抹掉,想起了立春在得知吴大病出镇以后说的一些话。 立春说大病出去了还回不回来啊?她还说要是她自己就不想回来,这里不好,太小了。 顾长安当时没回答,他们是一家人,吴大病不回来能去哪儿? 不过话说回来,吴大病的亲生父母不知道是谁,还在不在这个世上,他出去不会是为了查找自己的身世吧? 顾长安的眼睛眯了眯,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陆城是在午夜时分回来的。 顾长安睡眠浅,敲门声早听到了,但是他没动,外面太冷了,他完全没有起来的想法。 “扣扣” 敲门声持续不止,透露着门外人的执着。 被窝里的顾长安爆了几句粗口,裹上棉衣出去开门,他忘了戴眼镜,眼睛眯着,那里面的厉色跟冷意减弱大半。 寒风裹着雪花吹来,顾长安的头发被吹的凌乱,他抱着胳膊打哆嗦,脸色苍白,看起来弱小,可怜,无助。 陆城满脸歉意:“抱歉,这么晚了把你吵醒。” “你他妈的” 顾长安脸上的阴霾凝固,他弯腰对着男人手里的袋子动动鼻子:“烤红薯?” 陆城提起袋子笑:“对,给你带的。” 顾长安变脸如同变书,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臂,将他往门里一拽。 一路踩着积雪回屋,顾长安在“去床上吃”跟“外面吃”这两个地点之间徘徊不定,前者有可能会弄脏被子,后者倒是比较方便,就是比较冷。 陆城递给顾长安一个猫爪图样圆形东西。 顾长安挑眉:“给我的?” 陆城嗯道:“是b借口,充电的,数据线在盒子里。” 顾长安找出数据线插上,暖手宝有个按钮发出红光,一闪一闪,他嫌弃的说:“东西挺好,就是颜色没有别的色吗?” “有啊。”陆城低头看手机,“我觉得这个最配你。” 屋里陷入死寂。 陆城掀了掀眼皮,对着黑发青年笑出声:“开玩笑的,别的都卖完了,只有这个颜色。” 顾长安这才把僵尸脸收起来,开始吃红薯。 陆城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里,姿态温和的说:“长安,我的事情没有办完,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打扰了。” 顾长安吃着红薯,声音模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打扰,住着吧,反正院子里的空房很多。” 陆城便不再多言。 夜里顾长安怀抱着暖手宝睡的,一觉到天亮。 院子西边角落里有个大缸,取完谎言的鱼吃不完就丢在里面养着,顾长安没数过,不清楚有多少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城在这里住了三天,鱼肚子没有他的谎言。 一个看起来深藏不露,浑身都是谜的人,怎么可能不撒谎。 事实就是顾长安听不到他的谎言,迄今为止第一次遇到这种现象,老头以前好像跟他提过相关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了。 顾长安翻编了书房里的那些书,还是一无所获,他丢掉书,转向顾家的手札。 手札顾长安从小看到大,倒背如流,但他还是翻了起来,他总有种感觉,这上面的字背后还有字。 这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长安——长安——” 立春来了,喊的很大声,像只叽叽喳喳的鸟儿。 顾长安把暖手宝夹在咯吱窝下面,关上箱子锁好,将箱子小心放进暗格里面,这才走出密室。 院里的立春看着陆城,眼里冒小心心,咧着嘴笑的像个五百斤的孩子。 顾长安走到门口又退回去,辣眼睛,不想看。 立春没发现顾长安的身影,她进门看到院里的男人,魂就没了。 长安真是的,竟然不告诉她。 话说这男人长的真俊美,近距离看,轮廓很深刻,还有点混血的味道。 立春直勾勾的看着男人,她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矜持的说:“先生你好。” 陆城昂首,挺随意的开口:“叫我陆城就行。” “陆城” 立春咦了声,圆圆的眼睛瞬间一亮,“你跟长安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地名,长安城!我听姥姥讲起过” 似乎是触到了某个禁|忌,立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挠挠脖子,难掩尴尬:“我c我去方便。” 说着就跑进了左侧的厕所里面。 “长安城”陆城扯扯唇角。 后面响起声音,顾长安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怎么,你听过?” 陆城笑着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顾长安抬脚迈过门槛朝院里走去:“我并不觉得。” 他越过男人往外面走,背过身时眉心拧了起来,面色沉重。 手札里出现过长安城,只有残缺的记载,是座地下城。 顾长安问过老头,老头说那是死亡之城,就当看着玩儿,别放心里。 结果顾长安偏偏放心里了。 顾长安的双眼微睁,立春她爸要找的不会就是 看样子立春是不会说的,得从其他方向调查。 顾长安抽抽嘴,还是算了,解决谎言搞定地下那位就够让他头大,哪里还有精力管别的。 不过,不是立春今天提到这一点,顾长安真没发现把自己的姓后面那部分跟陆城的放到一起是长安城,没想到那个地方去。 这巧合真够一言难尽的。 “长安,你站在风口干嘛,不怕冷了吗?” 立春噔噔噔跑出来,看见顾长安怀里的猫爪暖手宝就伸手去抢。 顾长安不给:“你又不怕冷,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可爱啊。”立春又蹦又跳,“给我玩一下。” 顾长安给她一个板栗子:“麻烦照顾一下病弱人士。” 立春左看右看:“哪儿呢?” 顾长安要打喷嚏,立春连忙拽起脖子上的围巾挡脸。 “” 陆城一过来,立春就把额前被风吹开的齐刘海整整,露出八颗牙齿。 顾长安啧道:“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立春下意识去擦嘴角,后知后觉被骗,她踩了顾长安一脚。 顾长安疼的吸气,妈的,刚才走神没有及时躲开,脚肯定青了。 这死丫头看着是小萝莉,劲比一般成年男人都大。 陆城笑问:“你们是恋人?” 立春一脸夸张的惊讶:“怎么可能啊,我是他姐。” 顾长安懒得搭理。 陆城却没有就此结束话题,而是低头扫向蘑菇头女孩:“看着不像啊。” 立春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脑子里晕乎乎的,她脱口儿出:“我其实已经活了” 膝盖内侧被踢,立春回过神来,色字头上一把刀,好险。 “那个,长安,我下次再来找你。” 顾长安转身面朝着男人,语气阴冷的说:“立春是我朋友,心性纯朴简单,别对她用美男计。” 陆城露出无辜的神色:“什么美男计?” 顾长安看他装逼。 陆城拿出包橡皮糖拆开,慢条斯理道:“人脸在我眼里没有美丑之分,只有特点鲜明,特点模糊,以及没有特点这三个区别,包括我本人。” 顾长安看了眼他的橡皮糖,咽了咽口水:“那我算哪一类?” 陆城直视青年的眼睛:“特点鲜明,而且是越看越鲜明。” 顾长安的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正想伸手要几条橡皮糖,边吃边思考,就瞥见了水池边的袋子,里面有条胖头,活的,在动。 “鱼哪儿来的?” 陆城说:“菜市场买的。” 顾长安的目光落在男人嘴边的半根橡皮糖上面:“缸里的鱼都吃不完,你买鱼干嘛?” “是吗?我不知道。”陆城将半根糖吃进嘴里,笑道,“那我送给邻居吃吧。” 顾长安突然喊:“等等。”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水池那里,从袋子里捞出胖头,圆鼓鼓的肚子里有一道声音。 “我的鞋丢了我的鞋丢了” 明明是简单普通的谎言,鱼眼却红到滴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顾长安没直接拎走胖头,而是找借口支开陆城,说他想吃镇上陈记的鸡蛋肉饼汤,问对方能不能帮他去买一份? 这借口不行。 自己为什么不去买,又不是没长脚。 要再想个别的,看起来合情合理,不弱智的,想想 顾长安下意识去墙角蹲了下来。 陆城看到这一幕,面部不易察觉的抽搐,有种想拿水壶给他浇点水的冲动。 “长安,我出去一趟。” 顾长安听到声音抬眼看向男人,我瞌睡你就给我递枕头?这么巧? “你好像很忙啊。” “是有点忙。” 顾长安扯唇:“不是无业游民吗?” 陆城说:“家里的事。” 顾长安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说:“那你去忙吧,上冻了,注意着点。” 陆城:“长安,你关心我?” “是啊。” 顾长安懒懒的站起来说,“回头给我带烤红薯。” 想起来了什么,他走到男人面前问:“好吃吗?” 陆城举起手里的橡皮糖:“你问的这个?” 顾长安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陆城给他一根。 顾长安不满意的斜眼,就一根? 陆城把剩下的橡皮糖收进口袋里,没有再给的意思,就一根。 一根就一根吧,总比没有强,顾长安咬住橡皮糖,一点点吃到嘴里。 陆城笑了起来:“这叫橡皮糖,是我家那边的特产。” 顾长安边吃边说:“超市有,网上应该也有。” “不一样,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你吃了就知道了。”陆城的目光扫过青年,“走了。” 陆城一走,顾长安就把门关上了,他拎着胖头进屋,取出谎言装瓶子里,塞上木塞。 顾长安不打算立刻去查,张威那个大谎言获得的能量已经放进地底下的凹坑里面了,可以撑一段时间,他想休息休息,趁机清理店里的灰尘,把店开了。 虽然有存款,但吃老本是真不行,没安全感。 那条胖头被顾长安送给了邻居,他不想吃,更不想烧,不对,是不会烧。 除顾家人以外,其他人是能钓到谎言,但几率极低。 平时顾长安在河里钓不出有价值的谎言,也会去菜市场碰碰运气,从来没逮到过大的。 这次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陆城又是午夜时分回来的,顾长安冷着脸给他开门。 “你不能早点回来?” “抱歉。” 陆城插上门栓,嘴里吐出白气:“不如你把门钥匙给我一把,这样一来我多晚回来都不用麻烦你。” 顾长安说:“好啊。” 陆城出现明显的愣怔,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像是试探顾长安的底线,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顾长安背过身扯起一边的唇角,不放饵,鱼不会上钩。 天一放晴,顾长安就速度开店,陆城没外出,帮他检查架子上的产品,过期的丢进盒子里。 “这些垃圾食品有人买?” “多的是。”顾长安在数硬币,“大米饭吃起来哪有加了各种添加剂的零食好吃。” 他来一句:“你不也吃吗?” 见男人面露疑惑,顾长安提醒:“橡皮糖。” 陆城说:“那不是。” 顾长安等着下文,陆城却没解释。 橡皮糖那种小玩意儿不是垃圾食品?顾长安翻了翻白眼,逗我玩呢? 陆城拍拍手上的灰尘,皱着眉头说:“你这个店有收入吗?” 顾长安将一把一毛的硬币用胶布缠起来:“我开店不是为了收入,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不枯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做人最主要的是开心,人生” 陆城拿出耳机,对着耳朵一边一个塞上。 顾长安装了个逼,他发现男人戴着耳机,眼角狠狠抽了抽。 妈的,你装逼的时候我有戴耳机吗?哪次不是配合你演出? 腿往柜台上一架,顾长安屈指敲点台面:“陆城。” 陆城拿下耳机:“嗯?” 顾长安笑容满面的问:“你之前为什么住在小庙里?” 陆城低头收耳机:“小庙是我家的产业,包括那座山。” 顾长安的眼底涌出几分诧异,他在镇上长大,从来没听说后面的山有主。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长安想开半个月店再说,结果就梦到了老头,在梦里唐僧似的跟他念叨,还搬出顾家祖训。 老头在顾长安的梦里待了一晚上,害的他烦躁不安,半夜踢掉被子,感冒了。 顾长安的嗓子冒烟,咽口水都难受,不想动弹,只想睡觉。 迷迷糊糊的,顾长安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他烧糊涂了,嘶哑着声音喊:“大病,出去,不要烦我。” 耳边的声音没了。 顾长安拧紧的眉头没有舒展开,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额头一凉,接着是两边的脸,脖子,那股凉意往衣领里面钻,顾长安瞬间睁开眼睛。 陆城手拿着毛巾,语气关切:“醒了?” 顾长安把微敞的领口拢了拢,他没说话,举动上已经表现出排斥跟别扭,甚至是厌恶。 陆城的目光落在青年烧红的脸上,言语中带着戏谑:“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害个屁羞,就是纯恶心,被摸脸的事让他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顾长安直白的问:“你不是gay吧?” 陆城闻言,不做停顿的说:“不是。” 顾长安长舒一口气:“我感冒睡一觉就能好。” 陆城把毛巾扔盆里:“那你接着睡。” 顾长安的视线从男人的背影上收回,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但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了。 身上的凉爽在提醒他,那个男人给他擦过 顾长安翻过身趴着,头撞床板,冷静点冷静点,只是擦到胸口而已。 胸前是平的,没二两肉,看就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我安慰一通,顾长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门被推开,陆城走进来,手插着裤子口袋,眼角下垂,就那么看着床上的青年。 病态浓重,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有一点杀伤力,如同一只蚂蚁。 顾长安干燥的唇动了动,发出梦呓的声音:“老头,别说了,我知道” 陆城没有情绪的双眼里面生出些许怜悯,转瞬即逝。 两天后,顾长安带着谎言去找当事人,他根据谎言的感应一路走到河边,发现了目标。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河边弯着腰找东西,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边找边拨动草丛,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顾长安走过去,装作随意的问:“你在找什么?” 年轻人并未回答,他喃喃自语:“我的鞋丢了我的鞋丢了” 顾长安伸手指给他看:“你脚上不就是吗?” 年轻人还是重复着念叨那几个字。 顾长安知道,既然是谎言,就说明这人的鞋不是弄丢的,背后还牵扯到死亡跟杀戮。 他再次去看面前的年轻人,见对方的目光涣散,神志不清,眉心不由得一蹙。 年轻人突然狂躁起来,他扔掉树枝,蹲下来直接用手去拨草丛,两只眼睛睁到极大,眼球暴突,面部扭曲,嘴里发出急促混乱的喘息,像只濒临绝境的兽类。 “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呢?” 顾长安审视着年轻人的表情,除了狂躁,绝望,还有惊慌。 就在这时,左侧传来苍老的声音,“张龙,你又来找鞋了啊?” 顾长安转过头:“大爷,这人怎么了?” 他不需要装,自己就是一副弱鸡的样子,看着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药罐子,随时都能晕一晕,吐个血,跟坏人不搭边。 老大爷果然没有怀疑,叹口气道:“疯了。” 顾长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果然不出所料,这人是个疯子。 “天生的吗?” “不啊,就这几天才疯的,本来好好一人,不知道怎么就疯了,鞋也不卖了,天天跑河边来找鞋,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说他的鞋丢了,要找鞋。” 老大爷说:“这附近的草都不高,哪有看见什么鞋。” 顾长安问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这个就不知道了。”老大爷说,“平时挺好一小伙子,人也热心,不跟人结仇结怨。” 顾长安说:“那他的家里人呢?没带他去看医生?” “张龙爸妈很早就离了,上半年他爸死了,家里就剩他跟他那个继母,根本不管的。”老大爷摇摇头,“真是造孽哟。” 顾长安对当事人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姓名张龙,卖鞋的,父母离异,父亲上半年去世,有个继母,关系不好。 张龙一直在河边找鞋,顾长安没走,一路跟着他回家,知道他的住处以后才回去的。 半夜三点多,张龙睡得好好的,忽然睁开眼睛,他用牙咬住手指,哆哆嗦嗦,眼珠子四处乱转。 “鞋呢?我要找我的鞋。” 张龙手脚并用的爬下床,从房里爬了出去,喉咙里仿佛有砂纸在磨,他凄厉的嘶吼:“我的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哪儿去了” 后面响起一道声音:“你的鞋在这里。” 张龙往后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二楼有脚步声下来,继母柳翠芳裹着厚睡衣下来,一脚踹在门上:“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鬼叫什么?要死了是吧?啊?!” 里面没动静了。 柳翠芳半夜被吵醒,她气不过,又踢了一脚才上楼继续睡觉。 天光刚现,楼下就有敲门声传入柳翠芳耳中,她骂骂咧咧的下楼,看到门口的青年时,脸上要杀人放火的表情凝固住了。 顾长安戴的隐形眼镜,头上是顶飘逸的假发,发尾虚虚的挨着肩头,看起来像个搞艺术的,文艺气息浓郁,他面带微笑:“阿姨你好,我是张龙的朋友。” 柳翠芳身上往外喷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她对着青年上下打量:“外地来的吧?” “嗯,对。”顾长安说话的同时,把左手提的礼品袋子换到右手,这个动作有明显的提示意味,我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 柳翠芳看见了,忙把门拉开:“进来吧进来吧。” 顾长安跨步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脏乱的院子后是栋两层小楼房,红砖砌的,没刷石灰,在周围的一片白里面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柳翠芳去踢门,脚伸到半空想起来什么顿了顿后收了回去,改成用嘴喊:“张龙,起来没啊?你朋友看你了。” 屋里没有响动。 柳翠芳下意识就要开骂,左侧传来声音,“阿姨,门好像没锁。” 她用手一拧,还真拧开了。 屋里比外面还脏,一股挑战人极限的恶臭味破门而出,生活垃圾丢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有尿液,散发着难闻的骚味。 张龙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躺在地上,两眼闭着,脸跟嘴唇都泛青色。 顾长安将目光从张龙身上移开,快速在整间屋里扫动一圈,没有任何遭到外力破坏的痕迹。 柳翠芳小跑着进去,她扯开嗓子,一副惊慌的样子:“张龙,你怎么了?” 顾长安蹲下来查看:“只是昏了过去。” 柳翠芳拍拍不断起伏的胸脯:“还好还好,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张龙死去的父亲。” 顾长安的余光不易察觉的从妇人脸上掠过,没错过她那套关心背后的冷漠跟厌恶。 张龙醒来就往外面跑,柳翠芳在后头喊:“回来!早饭还没吃呢!” 说话的功夫,张龙已经跑了出去。 柳翠芳扭过头对青年说:“张龙这几天一直这样。” 顾长安问道:“他怎么了?” 柳翠芳的说词跟顾长安在老大爷那儿听来的大同小异,张龙是突然疯的。 顾长安始终相信两句话,一是冤有头,债有主,二是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柳翠芳拍拍棉袄上沾到的灰尘:“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顾长安笑着说:“阿姨叫我小顾就行。” 柳翠芳一张老脸上挤满褶子,她也笑起来,挺客气的问:“那小顾你吃了没,没有就一块儿吃吧。” 顾长安说吃过了。 坐了会儿,顾长安粗略的观察了客厅,视线在墙角凌乱摆放的鞋那里扫了扫,他随意的问道:“阿姨,张龙是真的把鞋给弄丢了吗?” 柳翠芳说:“是丢了一双鞋。” 顾长安不动声色的问道:“丢的什么鞋?” 柳翠芳喝两口粥:“是双球鞋。” 球鞋?顾长安探究的目光投过去:“那能找得到吗?” 柳翠芳的语气笃定:“找不到的。” 似是觉得不妥,她下一刻就给自己打圆场:“我的意思是,只有张龙知道自己那鞋是在哪儿丢的,他这么疯疯癫癫,问什么都不说,谁也没办法。” 顾长安哦了声说:“那他为什么一直要找鞋?丢双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柳翠芳说不知道:“他好好的就疯了,没人知道是怎么搞的。” “会不会是中邪?”顾长安蹙眉说,“我听老一辈说碰到脏东西,会精神失常,疯言疯语,张龙那个情况” “嘭——” 柳翠芳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顾长安站起来,满脸歉意的说:“阿姨,我就是随口一说,要是有什么让您不舒服的地方,还请见谅。” 柳翠芳的脸色缓了缓:“活人要说人话,死人才说鬼话,不要乱说。” 顾长安嘴上说是,心里冷笑,是人是鬼光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要剥开那层皮才行。 没多久,一个跟张龙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上门,上了冻的天气,就穿了件皮夹克,还是敞开着穿,里面是个骷髅头t恤,裤子上挂着一串粗链子,走路哗啦响,没个正形。 “柳姨,这人谁啊?” “张龙一朋友。”柳翠芳收拾着碗筷:“小飞,你陪人聊聊,我上后头的菜地里弄点菜回来。” 钱飞嚼着槟榔笑:“柳姨你去吧,地上滑,慢着点儿啊。” 顾长安的眼睛眯了眯,这小子看张龙继母的眼神不对,分明就是说——想日。 另一方要么不知情,要么默许。 钱飞一条腿架在板凳上面,吊儿郎当的弯腰看着陌生青年:“我是张龙发小,一块儿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怎么没听他提过你?” 顾长安习惯的伸出一根食指去推鼻梁上的眼睛,想起来自己今天戴的是隐形的,立马改为挠挠鼻子。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钱飞的手掌拍过去,“你别以为张龙疯了,就想着过来坑蒙拐骗!” 顾长安示意他看一屋子的破破烂烂:“我能骗走什么?” 钱飞把槟榔吐到地上,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领:“老子进门的时候就看你不顺眼,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长安任由衣领被揪,只要假发安全,他都无所谓。 “我是个街头画家,就是走哪儿画哪儿,跟张龙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张龙。” 钱飞唾沫星子乱飞:“操,你当老子是傻逼吗?张龙现在都疯了,问个屁啊?” 顾长安的眼角抽了抽,忍住找纸巾擦脸的冲动:“我听阿姨说了他的情况,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神志不清的,总会有清醒的时候。” “不可能” 话声戛然而止,钱飞的脸扭曲了一下,又扭回来,生硬的转了话题:“你不是说自己是画画的吗?露两手给我看看。” 顾长安也没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他左右看看,拿了茶几上的一支圆珠笔在墙角的纸板上画了起来。 除了厨艺,其他的基本都会,画画就是小菜一碟。 钱飞过来一看,铁青着脸破口大骂:“你画我干嘛?不知道不能用红笔画人脸吗?” 顾长安:“”搞什么鬼? 钱飞把纸板上的自己划掉,他瞪着两只眼睛,一字一顿:“红笔画人脸,是要死人的。” 顾长安说是吗:“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钱飞呼哧呼哧喘气,阴森森的说:“老子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长安把笔丢地上,行吧,你要是不怕自己魂飞魄散的话。 继母跟发小心里都有自己的小鬼,这是顾长安起大早的收获,他从张龙家离开,根据昨天记下的路线往河边走去。 钱飞跟在后面,瞥见了个人,他扬起手流里流气的打招呼:“小鹏哥,早啊。” 顾长安的脚步一顿,他寻声望去,见一人从张龙家斜对面的院里出来,竖着三七分的头,像被狗用舌头舔过般服帖,穿的体面,皮鞋擦了油,轮廓跟张龙都几分相似。 应该是张龙的堂哥。 张鹏看了眼钱飞身边的陌生面孔,对他眼神询问。 钱飞走过去,想凑在张鹏耳边说话,却被躲垃圾似的躲开了,他不屑的扯了下嘴皮子:“柳姨说是张龙的朋友。” 张鹏眼里的疑惑更浓,那意思是,他还有外地的朋友? 钱飞耸耸肩:“你是他哥,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张鹏皱皱眉头,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顾长安说:“那是张龙的堂哥?看起来很严肃。” 钱飞啐了一口:“狗|杂|种。” 顾长安的耳朵轻动,狗|杂|种?张龙大伯戴了绿帽子?他装作没听见的问:“什么?” 钱飞横眉竖眼的吼:“没什么,走你的!” 顾长安碰到了昨天的老大爷,对方没认出他,这点不出意料,他对自己的伪装还是挺有自信的。 毕竟从小就在老头的教导下一层一层戴上了面|具。 河边没有张龙的身影,顾长安以为他不在,正准备换个地方找,就发现河里有个头。 是张龙。 钱飞也看见了,靠一声说:“这么死冷的天,他下去干嘛?不想活了是吧?” 顾长安瞥一眼钱飞,不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吗?怎么不下水? 钱飞装没看见他的眼神。 不下水就算了,还没有着急的迹象,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这就是发小?顾长安无声的嗤笑。 张龙的头突然一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拽住了他的脚。 顾长安的眼色骤然沉了下去,张龙不能死。 下水的瞬间,彻骨的冰冷窜遍全身,天生比常人畏惧寒冷,过冬要丟半条命的顾长安头皮都炸开了,感冒刚好又要生病,妈的。 钱飞站在岸上惊叫:“哥们,你这就下水了啊,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你跟张龙是朋友,等着啊,我去喊人。” 顾长安脸白的近乎透明,能看见青色血管,他紧抿没有血色的嘴唇,快速朝张龙的位置靠近。 “张龙,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顾长安连着喊了两声,张龙都没有反应。 虽然从月份上来算还没入冬,但今年的天气诡异,十月中旬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下雪,上冻,化冻,下雪气氛骤降,现在跟寒冬腊月没什么两样。 顾长安的牙齿打颤,感觉全身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凝固,他在快要接近张龙时突然一个深潜。 就在顾长安潜下去的瞬间,张龙的两条腿在水里胡乱蹬了起来,他开始挥着胳膊大喊大叫,水花四溅。 水底没有东西抓着他不放,应该说是刚才有,现在不见了。 顾长安的身体由不得他耽搁,他快速将张龙带到岸上,全身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脸像瓷器般冰冷透白。 “是不是有东西封住了你的嘴巴,还把你往下拖?” “鞋我的鞋”张龙跪趴在地上痛苦的咳嗽,口水跟眼泪一起往下流淌,“咳咳咳咳我的鞋丢了”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丢掉的那双鞋。 顾长安下意识摸头,他的脸色一变,操!假发丢了! 找了根竹竿把假发捞上来拧拧水重新戴好,顾长安哆哆嗦嗦的带着张龙回去,半路上看到了说要去喊人的钱飞,那小子正在跟几个混混蹲在一起抽烟打牌。 “钱飞。” 听到喊声,钱飞叼着烟抬头,他看见了浑身湿透的张龙,又去看扶着对方的青年,竖起大拇指说:“哥们,你一个人把张龙弄上来了啊,厉害厉害。” 顾长安看着他,眼神嘲讽。 钱飞口气恶劣:“看什么看,你等一会儿!我打完这把!” 顾长安的脸上布满冰霜,他抿着发白的嘴唇,投过去的目光像冰凌。 打牌的其他几个都条件反射的打冷战,催促着让钱飞赶紧过去,那人一张死人脸,看起来很吓人,被他那么看着,还打个屁打,尿都快吓出来了。 钱飞把烟头吐到地上拿鞋一碾:“他妈的,这把老子稳赢,你们几个谁都别想玩老子,快点出牌。” 张龙摇摇晃晃,身上滴着水,嘴里不停的念叨:“我的鞋丢了我的鞋丢了” 几人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白天的怎么这么渗得慌,不打了不打了,说死也不打了,他们交换眼色,同时把牌丢了就跑。 “我||操|你大爷——” 钱飞骂骂咧咧,问候了那几人的十八代祖宗后把地上的牌收收拿皮筋一扎,甩着两条小短腿走过去,拍拍张龙湿答答的脸,沾了一手的水,他嫌弃的在裤子上擦擦。 “张龙啊张龙,你怎么回事啊,这个天下水干嘛?” 顾长安语气里没有情绪:“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帮我搭把手。” “怎么搭?他身上都是湿的。”钱飞生怕自己的衣服被张龙弄湿,他喘着气说,“等着,我去找人。” 说完就跑,裤子上的金链子哗啦哗啦响。 顾长安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他冷笑:“看见了吧,那就是你的好发小。” 张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眼珠子左右转动,他在找鞋。 顾长安贴在他的耳边说:“张龙,你的鞋不是你弄丢了,你没有弄丢。” 张龙无意识的重复着喃喃:“不是我弄丢了,我没有弄丢。” “对,就是那样。”顾长安的语速缓慢,带着诱||导的意味,催眠着他的神经,“那天晚上,你穿着鞋出来,见到了一个人,是谁呢,你们是熟人,是好朋友,你把鞋脱下来了,然后你干了什么,你闭上眼睛想一想。” 张龙的头垂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不动,顾长安刚凑近,他就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瞪过来,里面全是恐慌。 “丢了鞋丢了不能丢我的鞋呢我要找到我的鞋” 顾长安继续诱导催眠:“是你自己把你的鞋穿在了别人脚上,假装是鞋丢了,你为什么要把鞋穿在那个人的脚上呢,因为你不能让人发现,你想一想那天你做了什么。” 张龙蹲下来用手死死抓着头发大叫,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回钱飞真的找来了人,而且速度还挺快。 顾长安一路跟在后面,直到张龙被送回去,他才转身走进一条巷子里靠着墙角坐下来,颤抖着给立春打电话,只说:“快过来给我收尸。” 说完就挂了。 “咳咳咳” 顾长安听到了女人的咳嗽声,那咳声一会就有,一会就有,离他很近,像是那个女人就趴在他的耳朵边咳,只要他一扭头,就能看到她的脸。 咳嗽声变大了,也变得更急更痛苦,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 顾长安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些,他侧耳听,发现咳嗽声是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的。 那个女人可能就坐在和他一样的位置咳嗽,跟他只有一墙之隔。 是张龙家的邻居。 顾长安的太阳穴针扎般疼,张龙家斜对面是他堂哥张鹏,左边是一个老奶奶带着孙女,右边住着的就是正在咳嗽的女人。 这附近顾长安没来过,现在没来由的觉得发毛,大概是那咳嗽声的原因。 立春赶来时顾长安的睫毛上都结了冰,她用自己的小身板背起顾长安,轻松的跟背个小娃娃似的。 “长安,你要紧不?” 顾长安说话的声音都在抖:“要要紧。” 立春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辆车,不是她的小毛驴,是四个轮子的,她把顾长安弄进去,塞给他一个暖手宝。 “别睡啊,马上就到家。” 顾长安抱着暖手宝,背脊弓出难受的弧度,骨头刺刺的疼,像是有无数双手拿着针在往他的骨头缝里扎。 立春频频看后视镜:“长安!长安!不要睡!长安!” 顾长安的眼皮阖在一起,脑袋歪在椅背上,发梢滴着水,一点反应都没有。 立春急红了眼睛,她搬出杀手锏,扯开嗓子大声唱:“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嘿嘿嘿,参北斗啊——” 顾长安的眼睑动了动,气息虚弱的说:“真难听。” 立春松口气,她边开车边费力找话题:“那个陆城啊,他长得真帅,你承认不?” 听到这个名字,顾长安冻僵的神经末梢轻轻抖了一下:“没有我帅。” 立春继续刺激他:“长安,你吧,是那种柔弱的美,就是病美人,陆城跟你不一样,看起来很an,很有男人味。” 顾长安不屑的扯扯嘴皮子:“我就没有?” 立春说:“你还真没有。” “” 顾长安拉开湿||漉||漉的外套,把暖手宝塞进去贴着冰凉的皮肤,眼皮不抬的说:“不准看。” 前面的立春被当场抓包,她把视线从后视镜那里移开,嘴硬的说:“谁,谁看了?” 顾长安从唇间吐出一句:“姓立,名春的色||女。” 立春气吐血。 顾长安生了场大病,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有老朋友立春在,他才能放松的让自己病倒,不用留着一点意识来防备周围。 “醒了,长安醒了。” 立春抓住陆城的胳膊,神情激动:“陆城,长安没事了。” “那就好。”陆城不着痕迹的从她手里抽开胳膊。 顾长安将视线从刷白的天花板移到陆城跟立春身上,沙哑着声音开口:“二位,有吃的没?” 陆城跟立春:“” 顾长安一口气吃了三个面包,一盒牛奶,气色恢复了一些,他在病床上躺不住了,下来抓着输液的架子活动活动手脚,问起医药费的事。 立春朝陆城那里努努嘴。 顾长安走过去说:“陆城,谢谢。” 陆城似是没听清:“嗯?” 顾长安这回配合的重复了一遍:“医药费等我回去还你。” “不用还。”陆城笑着说,“那点钱不算什么。” 语态是温和的,但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跟傲气藏不住,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 顾长安抽抽嘴。 立春的眼睛发亮,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结识到土豪,她挪到陆城旁边,笑眯眯的问:“陆城,你很有钱吗?” 陆城挑挑眉毛:“花不完。” 立春倒吸一口气,这个朋友交定了! 陆城离开病房之后,顾长安问立春:“你能看到鬼吗?” 立春不解:“干嘛问我这个?” 顾长安说:“随便问问。” 立春啃了啃手指甲:“一般情况下不能。” 顾长安问道:“那什么情况下能?” “不知道,目前还没看到过。”立春上半身往床上一趴,凑到他面前说,“等我看到了,我再告诉你。” “起开。” 顾长安推开立春的脑袋,他皱着眉头想,张龙要是死了,事情就麻烦了,死人的谎言比活人的谎言要难搞。 缺一个帮手,这是顾长安经过这件事得出的想法,可问题是谎言鱼不能跟外人说,要找帮手,还得防着。 立春低着头,两只手的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对到一起:“长安,有个事,我觉得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顾长安受不了:“说就说,你能别做这个小动作吗?” 立春瞪他一眼,又继续对手指:“我带你回来那会儿,你跟冰块一样,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我急啊,我真的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我就” 她说到后面就把两只手放在外套的拉链那里,做出往两边扒的动作。 顾长安精神错乱的制止:“等等,你该不会” “不是我,是陆城。”立春接着做扒衣服的动作,“我把他叫过来,他就把你放到被子里,再这样脱了外面的衣服,我不敢往下看就背过身了,但是我根据常人的思路和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推断,他应该是全部哗一下脱掉上床用身体你懂得。” 她满脸严肃:“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走,我一直再房里背过身等着,没多久就听到他说可以了,我过去一看,发现你的手脚都不冰了,真的很神奇。” 顾长安没说话。 立春说:“你身上暖和了以后还是不醒,像是在睡觉,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他跟我一起把你送来的医院。” 顾长安还是没说话。 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长安,你没事吧?” 顾长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有事,太有事了,是时候买个空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立春走时想起了顾长安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她认真的说:“长安,你要是看到鬼记得拍照片发给我,我传到微博上,可以吸引很多点击跟评” “开直播也可以啊,真的真的,你看到鬼就开直播,然后你” 顾长安说:“然后我就升天了。” 立春折回床边捏他的脸:“别这么丧嘛,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这张脸啊。” 顾长安:“” 立春不知道谎言鱼的事,只知道顾家有秘密,他跟老头不是普通人,姥姥能不能算出来就说不准了。 顾长安倒不担心这个,姥姥那人心思深,他参不透,担心也没用,只会徒增烦恼。 这会儿顾长安比较在意的是陆城哗一下之后的事。 越想越在意,顾长安单手握拳在额头锤了锤,老头说他刚生下来那会儿没气了,后来怎么活的不知道,反正他的体质从小就很差,该学的都学了,样样也都学到精通,体质却没得到改善。 一到冬天就能死鳖一样。 立春走后没多久,陆城就回来了,他关上门问道:“立春回去了?” 顾长安盯着他手里的袋子:“嗯。” 陆城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发糕给床上的青年:“烤红薯卖完了就给你买的这个,还是热的,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长安有种被当成小狗的感觉。 陆城拉开椅子坐下来,长腿随意的一叠,两片薄薄的唇轻启:“她跟你说了吧?” 本来打算当不知道那件事的顾长安:“” 陆城体贴的说:“知道你脸皮薄,对着同性也会害羞,所以我整个过程中都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长安刚想说你当我是傻逼,就听到他来一句:“你的皮肤又白又滑,像剥了壳的鸡蛋。” 桌上的空水杯被顾长安丢了过来,陆城接住了,嘴上说笑:“脾气怎么这么大。” 那一下男人接的很轻松,没有半点吃力跟狼狈,游刃有余,像是在玩,顾长安的瞳孔微缩,这个细小的变化转瞬即逝。 陆城把杯子放回原处,轻笑着说:“我是没看,但是手有碰到。” 顾长安青筋暴跳:“行了!” 陆城还在笑,他摇摇头,说:“长安,你开不起玩笑。” 顾长安冷冷道:“是啊。” 病房里静了下来,顾长安靠在床头吃发糕,口感不但软,还糯糯的,因为食物的关系,他布满阴霾的脸色渐渐好转。 熟悉顾长安的吴大病跟立春都知道,他一饿心情就会很差,有喜欢的东西吃,心情准能好起来。 陆城看青年两手拿着发糕啃,很快就啃出一排整齐的印子,他忽然说:“长安,我这么看你,觉得你有点可爱。” 顾长安噎到了,他拍拍胸口,喝下去几口水说:“我懒得看你。” 陆城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该啊,见到我的人都是一副‘此人只有天上有’的样子。” 顾长安无语。 吃完发糕,顾长安还是没忍住的提起那个破事:“陆城,你为什么要把我那样,再把你那样,然后跟我一起那样?” 文字其实还好,怕的是自己脑补出的画面,脑洞又黑又深。 陆城的眉头一皱:“你把我想成变态?” 顾长安斜他一眼,你以为呢? 陆城把叠着的腿放下来,唇角一压:“这次是我多管闲事,没有下次。” 随着他说话,病房里的温度都低了下去。 顾长安盯着男人看了几秒,判断出他没在演,真是少见,他咳一声清清嗓子:“我知道有gay,但我不是。” 陆城嗤了声:“我也不是。” 顾长安说:“对,我们都不是。” 陆城看向顾长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所以你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顾长安又咳,一摆手道:“这个事就让它过去吧,谢你的及时相助。” 陆城没给反应。 顾长安的嘴角抽搐不止,这是傲上了娇上了?他语气温软的说:“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 陆城还是无动于衷。 顾长安的耐心哗啦啦流失:“我说,陆城,你差不多行了。” 陆城绷着脸从唇间吐出几个字:“我是第一次。” 顾长安上火:“难道我不是吗?” 陆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顾长安苍白的脸扭了扭,继续语气温软的说:“知道你仗义,我记在心里了,这个情我会还你的。” 陆城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顾长安一脸黑线,极度怀疑这人就是在等他那句话。 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顾长安问椅子上的男人:“你不是脸盲吗?怎么记住立春的?” 陆城说:“蘑菇头。” 那个特征是挺别致的。 顾长安正在想事情,他问头侧像左边的男人:“你在跟谁说话?” 陆城表情疑惑:“嗯?我没说话。” 顾长安说是吗?他探究的扫了扫男人,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那我走了。”陆城起身,“明天你出院我不来了,有事。” 门一关,顾长安就睁开了眼睛,刚才他隐约听见那个男人说“滚”,这病房里就他们两个,对方又不像是对他说的。 他的视线在病房里扫动,有东西在? 手机突然响了,嗡嗡的震动声把顾长安吓一跳,他低骂,操。 吴大病打来的电话,问有没有事。 顾长安说死不了:“你呢?玩儿的怎么样?” 吴大病在那头说:“人很多,车也很多,我出来这些天碰见了好几次出车祸的。” 顾长安说:“自己注意着点,别多看别多管。” 他啧了声:“跟你说也是白说,你心善,被人坑了我一点都不奇怪。” 吴大病欲言又止:“长安” 顾长安的脸色微变:“已经被坑了?” 吴大病闷闷的说:“一个女的抱着孩子跑过来,说后面的男的要抢她的孩子,我当真了,就过去打那个男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孩子的舅舅,那个女的是偷孩子的,人贩子。” “要不是刚好有路人经过,我就帮那个人贩子把小孩拐走了,真要是那样,我一辈子都过意不去,长安,我心里难受,你说人为什么可以那么坏呢?” 顾长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为什么?因为人是善恶的共存体,可以有多善良,就可以有多邪恶。 “心性单纯,容易受人蛊|惑,被人利用,这话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就没有一回放在心上。” “我有放。”吴大病笨拙的解释,“可是我我” 却磕磕巴巴,解释不出来。 顾长安说:“算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人跟人总归是不同的,我不可能要你跟我一样做个多面人,你长长记性,再有下次,做事情前先动动脑子。” 吴大病顿了顿说:“长安,我要再等些天才能回去。” “没事,你慢慢玩,年底能回来就行。” 顾长安更加确定吴大病这趟出行是为了查自己的身世,他那么笨,脑子又不好使,能让他做出这个举动,说明是有比较直接的线索,可以圈定目的地,或者是找到目标。 第二天顾长安回家就去了书房,他站在门口,屈指将一个石头子弹进去,门梁上掉下来一把黄豆。 那个男人没进来过。 昨晚一整晚顾长安都在医院,对方要是带着目的来的,昨晚就可以出手。 难道是他多心了,对方就只是个戏精? 顾长安想抽自己,怎么可能,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一堆疑点,或者说,那些疑点跟他都没有关系? 去密室里转了转,顾长安也没发现异常,他原路退出来,从自己的小房间里拿出道具装扮装扮,锁好门去了张龙那儿。 张龙下了水也没生病,沿着去河边的那条路找鞋,一路走一路念叨,眼珠子四处转动,神色惊慌无助,看起来比昨天更疯了。 顾长安跟着张龙走了一段路,他折回去,碰到了张鹏,对方夹着个公文包,三七分的头发依旧梳的像被狗用大舌头反复舔过一样,皮鞋也擦的油光发亮。 擦肩而过时,张鹏明显的往他那边侧身,像是怕碰到有害细菌。 顾长安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他装作不经意的碰了上去。 张鹏立刻拿出帕子擦被碰的地方,满脸的厌恶,好像有坨粪便在他的衣服上面,随时都会把衣服脱下来丢掉。 顾长安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我身体平衡感不好。” 张鹏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顾长安也拿出纸巾擦擦,他拐了个弯去张龙家右边那家门口。 “小顾,你站那儿干嘛?” 柳翠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顾长安回头说:“我听到里面有咳嗽声。” “是个丧门星。”柳翠芳拿手在鼻子前面挥挥,“成天成天的咳,快咳死了,你别沾到晦气。” 顾长安松口气,是人就好。 要是柳翠芳说“里面没有住人,房子空了十几年”,那就渗人了。 顾家人应付不了鬼。 小时候顾长安好奇的问了老头,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屁滚尿流,在那之后就没再问起过。 老头说,能应付得了鬼的人,比鬼还要可怕,这话顾长安一直记着。 顾长安在这边待到晚上才回去,一觉到天亮。 深秋的清晨,清凉中透着寒意,渗入骨髓,街道的远处,雾色迷迷,上班族这会儿差不多都起来准备早饭了。 顾长安没早饭吃,他对着冰冷的锅碗瓢盆发了通火,开始淘米煮粥,用的热水淘米,手指头冻的很不灵活,冷水没法洗。 陆城过来帮忙,越帮越忙。 顾长安差点没忍住的跟他在厨房打起来。 另一边,柳翠芳刚刚起床,她懒洋洋的对着镜子怜惜的轻梳着头发,脸上的慵懒中,透着一丝春意。 “咦,我的发卡呢?”就在她准备束发的时候,却发现最近新买的发卡不见了。 柳翠芳把木梳往梳妆台上一丢:“肯定又是张龙那疯小子拿的。” 自从张龙疯了以后,家里的东西经常莫名丢失,前两天连家里的碗碟都被张龙给偷偷搬去了河边。 “这该死的小东西。” 柳翠芳骂出了声,因为她发现,不但台子上的发卡没了,连抽屉里的一整盒发卡都不见了,她对张龙的愤恨已经快到极限。 猛的关上抽屉,柳翠芳起身出去,准备好好的训斥一顿张龙,可当她走出房间,外面的情状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客厅的桌子上,竟放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旁边的碗筷散乱的丢着,显然是张龙不但自己做了早餐,而且已经吃完了。 “呵呵这疯子,今天是发了什么病,还会自己做早饭。”柳翠芳冷笑,这张龙做了早饭也不叫她起来,就顾着自己吃。 “张龙,我的发卡是不是你偷的?” 柳翠芳走出屋外,见张龙正背身坐在水泥台阶上,丝毫不管清晨地面的冰冷,他是真的神志不清了。 “喂,张龙,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柳翠芳的语气明显提高,带着火气。 “我的发卡是你偷的吧?” 可是张龙并没有理会他,像是听不懂一般,还是在原地坐着。 柳翠芳顿时火冒三丈,这张龙竟敢不搭理自己,她快步走上前去,等她看清张龙,随即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 因为她看见,那只最喜爱的粉紫色发卡,正被张龙夹在他又脏又乱的头发上面。 “张龙!” 柳翠芳咆哮着,她终于爆发了,这张龙太呕心了,她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气冲冲的走近,柳翠芳猛的伸手,一把揪过张龙的衣领,由于用力太猛,张龙的整个身躯都被她拉转了过来。 “张” 愤怒的柳翠芳忽然语滞,因为她看见了张龙的脸,原本心中的怒火,瞬间冰冻,整个人似掉进了冰寒的谷底,就这样愣愣的抓着张龙,想要逃,却发现双腿被冰冻了一般。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街道都能听见,是柳翠芳发出的,她踉跄着跌坐在地,屁股底下多出一滩水迹,吓失禁了。 柳翠芳要找的发卡正像一根根的钉子一样,被插||进张龙的脸上,血肉翻出,鲜血自发卡的尖端滴落。 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发卡,布满了张龙整张脸,就像红色的仙人掌似的,他的五官早已扭曲不清,只留下一根根的各色发卡。 柳翠芳的那一整盒发卡,一根不少的,被人插在了张龙的脸上。 张龙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张龙死了,死状凄惨恐怖,又很诡异惊悚,不像是人做的。 这一片的住户只是觉得有点渗人,没觉得惊恐不安,因为不管是人是鬼,都是冤有头,债有主,跟他们无关,他们就没什么好怕的。 柳翠芳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情绪平复不下来,顾长安看到她时,她躺在床上,被子裹紧自己,嘴里神经质的念叨。 “发夹发夹全部插进他的脸上了一根一根插的满脸都是呕” 柳翠芳趴在床沿干呕,吐好几次了,胃里没什么东西,就一下一下刮着嗓子,火烧的疼。 顾长安递过去一杯水:“阿姨,张龙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柳翠芳没接,她的脸惨白,眼睛充血,嘴唇发抖。 平时她挺爱打扮,到她这把年纪还喜欢粉嫩的东西,尤其是发夹,常买常戴,这会儿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似的。 “没,没有。” 顾长安听到声音抬头:“那张龙怎么会” “不知道不知道” 柳翠芳又开始神经质的念叨,语无伦次,“张龙不是学习的料,初中跟人四处混,大大小小的祸闯了不少,有次都进了局子。” “他爸没死之前,家里的钱就被他给全弄了去。” 说到这里,柳翠芳的惊恐褪去一些,被憎恶的情绪覆盖。 顾长安将柳翠芳的表情变化收尽眼底,她怨恨已逝的丈夫,认为那些钱应该有她的份,凭什么都留给他儿子?还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顾长安问道:“张龙不是卖鞋了吗?” “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学好了,进了一大批鞋堆的满屋子都是,他就跟那些鞋睡在一起,整个人有些癫狂,好像守的是金山银山。” 柳翠芳抹把脸,嘴角挂着冷笑,“卖的钱去哪儿了我跟他爸都不知道,反正就听他吹,说自己一天卖多少鞋。” 话落,她大概是想起了早上的一幕,脸上的嘲讽顿时消失无影,徒留恐惧跟恶心。 顾长安用安抚的语气说:“阿姨,有警方介入,案子应该很快就能有眉目。” “不可能的。”柳翠芳喃喃,“那明显就不是人干的,是鬼,一定是鬼,满脸都是发夹,皮肉都翻出来了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肯定是鬼,小,小顾,把门关上,窗户也关上,都关上,快快啊!” 她嘶哑的喊,神情发疯。 顾长安挑了挑眉毛,张龙的死带给继母的不是悲伤,是恐怖。 关好门窗,顾长安回到床边,压低声音说:“阿姨,我听老一辈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真是那东西,张龙他是不是以前做过什么?” 原以为会听到恶声恶语,却没想到柳翠芳竟然摇了摇头。 “张龙那小子是混,但都没闹过人命,自从卖鞋以后就时不时的给人送鞋,大家伙都说他转性了,他疯了以后还说他可惜,希望他能好起来。”柳翠芳想起了什么,情绪变得激动,“就隔壁那丧门星,不知道使的什么妖术勾了他的魂,他老给她送鞋。” 顾长安的眼睛微眯,转瞬后恢复如常:“我来这里好就几天了,还没见过右边那家有人出来过。” 柳翠芳说:“那丧门星脸上有块红色胎记,那胎记很大,霸占了她的大半边脸,你不见好,省得做噩梦。” 顾长安有点意外,不是说能勾魂吗?还以为是个绝色美人。 “正因为她是那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我才说是用了妖术。”柳翠芳嫌恶的顺,“正常男的谁不是看到就躲开?” 顾长安迄今为止接触过无数个谎言,都跟人心,人性密切相关。 生活的这个世界世界既美好,又可怕。 这年头连亲妈都能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下狠手,虐待致死,后妈的排斥跟厌恶比较起来就不算事儿了。 柳翠芳不喜欢张龙,对他的态度很差,这一点并不可疑,算是多数后妈的正常反应。 张龙的死她是真的不知情,至于丢的那双鞋还不好说。 顾长安看了看手机:“阿姨,不早了,我先回” 柳翠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小顾,你别走,你留下来,留下来陪阿姨睡。” 顾长安的面部肌肉一抽。 柳翠芳似是觉得言语暧||昧,她有些难为情,幽幽的叹口气道:“阿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张龙,小顾,你晚上留下来吧,陪阿姨说说话。” 哪怕隔着大衣,毛衣,还有秋衣,顾长安被抓的地方依旧起了曾鸡皮疙瘩,他忍住把人甩到墙上的冲动。 “阿姨,你家的亲戚呢?” 柳翠芳的脸色变了变,硬邦邦的顺:“我跟他们不熟。” 楼下传来钱飞的喊声:“柳姨!” 顾长安说:“我去开门。” 柳翠芳不敢一个人待着,跟他一块儿出去了。 钱飞一见到柳翠芳就拉住她的手:“柳姨,我昨晚在朋友家过的夜,刚才回来才听说了张龙的事,你怎么样?没事吧?” 柳翠芳哑哑的说:“吓出了半条命。” 钱飞还拉着她的手不放:“哎,真没想到张龙会突然出事,柳姨,晚上去我家睡吧。” 柳翠芳明显的心动了,她巴不得离开这刚死过人的地方,但她又有顾虑。 “去你家?算了吧,你爸妈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有小顾陪我。” 顾长安尚未说话,钱飞就立马说:“我爸妈去走亲戚了。” 一旁的顾长安捕捉到钱飞的拇指摩|挲过柳翠芳的手背,两次。 尽管顾长安没有过感情经历,却也知道这个小动作的意味。 柳翠芳把散下来的发丝往耳后别:“那好吧。” 钱飞的嘴角咧开,看着柳翠芳的眼神露||骨,好像忘记了发小早上死了的事。 顾长安的目光不动声色在两人身上扫了扫,面无表情的离开。 张龙死了,接下来的事会很麻烦。 心情阴郁的顾长安去右边的那家敲门,没人应答,他等到天黑以后,偷偷翻过院墙。 落地的瞬间,顾长安感觉有一股阴风袭来,像是有人贴上顾长安的后背,对着他脖子吹了口气。 顾长安搓搓露在衣领外面的一截后颈,就在他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是陆城的电话。 顾长安把电话挂断,手机又震,这次是短信。 陆城:长安,我迷路了。 顾长安面色阴冷,你迷路关我屁事? 下一刻,顾长安又收到短信,陆城自报方位,以及一句话。 顾长安的眼底猛地闪了闪,他原路撤退,去找陆城了。 在顾长安走后,原本死寂的院子里响起了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激烈。 “咳咳咳咳咳咳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顾长安找到陆城时,他丫的背靠着棵两人粗的树坐在地上吃橡皮糖。 陆城吃掉挂在嘴边的半根橡皮糖,对过来的黑发青年笑了笑:“来了啊。” 顾长安一脚过去。 陆城伸手去抓,捏着他的脚踝,拇指指腹来回摩||挲了几下。 顾长安将那只脚抽离男人的掌心,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青着脸说:“你他妈的浑身gay里gay气,还说自己不是gay?” 陆城正儿八经的说:“真不是。” 演,接着演,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顾长安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来,不跟他扯远,直接问道:“病房里是什么情况?” 陆城答非所问:“长安,你戴的隐形眼镜?” 顾长安来的路上只拿掉了假发,洗了把脸,眼镜没换回去,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不耐烦的说:“能不说屁话吗?” 陆城忽然单手撑着地面,上半身前倾,凑近去看青年,幽深的眼眸微眯。 有陌生的气息闯进自己的领域,顾长安白皙修长的脖子后仰着跟男人拉开距离,抬起一只脚抵在他腹部,脚下蓄力,嘴里出声警告:“离我远点。” 陆城从容淡定,目光依然落在青年那张过于苍白,也过于精致的脸上:“你应该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母亲这个词落入顾长安耳中,怎么都立体不起来,因为他的记忆里没有对应的身影,他冷了脸色,到嘴边的话因为男人的下一句凝固住了。 “因为你其实长得挺柔弱的,尤其是摘掉眼镜之后。” 陆城伸出食指去指青年突起的喉结,半戏谑的笑:“要是没那个,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女孩子。” 顾长安的额角有青筋鼓动,手指捏了捏,抓起一根树枝又放回草丛里,这人如果一直不离开,他早晚会克制不住的暴露自己的本性。 寒风不知何时变得猛烈,树林里呜呜的响,像是有人在哭,有人在吼。 枯叶连同杂草被卷向空中,往四面八方飘飞,顾长安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拉上来,将两边的绳子拽长打了个结,缩着个脖子,他把两只手揣进口袋里,径自起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出口方向走。 陆城还坐在树底下,掀了掀眼皮喊:“喂。” 顾长安脚步不停。 陆城不快不慢的说:“长安,你背上背着个老奶奶,想去哪儿啊?” 这话瞬间让顾长安浑身的血液冻结,他回头,蹙眉抿唇,脸上布满阴霾,老奶奶?真的假的? 陆城从袋子里拿了根橡皮糖吃:“背了一路,你没觉得沉?” 顾长安本来没觉察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脖子后面是凉凉的,拉上帽子还是凉。 陆城勾唇笑:“骗你的。” 顾长安:“” 陆城慢悠悠的站起来,迈着长腿走到青年那里,眼角不易察觉的扫向他的背后,目光如锋利的冰刀般刺去。 头皮发麻的顾长安爆粗口:“妈的,陆城你” 陆城给他一根橡皮糖。 顾长安下意识伸手去接,下意识放进嘴里。 还是挺好哄的,有吃的就行,陆城的眉头动了动,笑问:“好吃吗?” 顾长安没回,他把糖吃掉,严肃着脸问:“刚才我背上真的有个老奶奶?你给我发的短信也是真的?你能看到鬼?” 陆城看向顾长安的身后。 顾长安没回头,就算有鬼,他也看不见,顾家人的能力是倾听鱼腹中的谎言,并将其取出,对付不了鬼怪,代代都是这样,到他这一代也是如此。 寒意从身后涌来,将顾长安整个包裹,他打了个冷战:“先离开这片树林再说。” 陆城脚步懒懒的跟在青年后面:“我小时候” 他的语气顿住,像是在组织语言。 顾长安往下接:“出了个车祸,在那之后就发现自己有了阴阳眼?” 陆城说笑:“电影里是这样的套路。” 顾长安听着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悚然的感觉消失大半,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你不是?” “我不是。”陆城说,“我是天生的。” 顾长安侧过头。 陆城也看过去:“不信?” 顾长安没言语,他盯着男人的眼睛,在怪异的晕眩感出现前撤离视线。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方这次没撒谎,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顾长安皱了皱眉头,说来也怪,他阳气弱,这人阳气比吴大病还重,却能看得见他看不见的那些东西。 感觉他们弄反了。 顾长安一直觉得要是有个能见阴阳的搭档,对他跟顾家都是好事。 之前没出现过,现在出现了,却又不能随便用,还没摸清这个男人的底细就把他列为队友,等于让他在自己脖子上套个绳子,把命交了出去。 顾长安需要一个契机。 回去以后,顾长安喝了一杯热水,问着蹲在门口的男人:“你去那片树林干什么?” 陆城拿铲子铲着鞋底的泥土:“看风景。” 顾长安翻了个大白眼,今晚才说了几句真话,就又扯起来了。 不过,这人的确已经对他打出了自己的一张底牌。 “你看到那东西,对你的生活没造成什么困扰?” “困扰?”陆城把铲子上的土弄下来,“就是人太多,有死人,有活人,也有半死不活的人,脸全凑在一起,看起来一个样。” 顾长安无语,看来这人的脸盲症比其他人还要严重,他问道:“我家有吗?” 陆城说:“目前没发现。” 顾长安松口气,他又问:“昨晚你是不是把病房里那十几个都赶走了?” 那声“滚”不是错觉。 本事不小啊。 陆城说:“医院阴气太重,你病房里算是少的,走廊上都是。” “行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顾长安及时打断,他看男人一脸别扭的清理鞋底,动作还那么生疏,就知道没出门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少爷。 “鞋放那吧,明天弄。” 陆城抬眼:“明天你帮我弄?” 顾长安投过去一个“做梦吧你”的眼神:“明天太阳一晒,鞋底的泥就干了,随便敲敲就能敲下来。” 陆城一副“还能那样”的惊讶表情。 顾长安嫌弃的啧啧:“笨死了,这是基本常识。” 陆城:“” 顾长安放下水杯,他喊了声男人的名字:“陆城,你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他想过了,有关顾家的秘密可以不透露,在那个基础上还是能利用这人的能力,张龙家周围要是有鬼,说不定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陆城把鞋拎到门口,拍拍裤腿上的灰站直了说:“明天我要去买皮夹,上次的丢了。” 顾长安的眼皮一跳,那皮夹被他拿回来以后一直放在床头的黑匣子里面,他都快忘了这个事。 “先跟我去个地方,回头我陪你去买皮夹。” 不等男人开口,顾长安就道:“这地儿我比你熟,知道哪里的东西物美价廉。” 陆城说:“我不缺钱。”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找便宜的地方,直接买买买。 顾长安的嘴角抽了抽,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没法想像出这人家里到底有多少钱。 这事儿还是谈妥了。 陆城答应明天陪顾长安去个地方,之后俩人一起去逛街买皮夹。 快十点的时候,顾长安准备睡了,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使,熬夜的话身体吃不消。 陆城敲门进来,把猫爪的暖手宝丢到顾长安的被子上面。 顾长安抓住塞被窝里,有比没有强:“院门关上了没?” “关了。”陆城似乎对这间房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并没有四处扫视,只是看着床头的青年,“吴大病什么时候回来?” 顾长安说年底前:“陆城,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在医院不说,之前不说,突然今晚跟我分享?”还偏偏在那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发短信,目的像是让他离开那个院子。 巧的不能再巧了,难不成这家伙是远程操控? 陆城抬手,五指放进额前的发丝里面捋了捋,他轻笑:“树林又冷又黑,我怕你不来接我,所以才那么说的。”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顾长安懒得配合演出,算了,这人嘴里吐出真言的几率比在娃娃机上抓到娃娃还要低,还是他自己来挖吧。 陆城走到房门口又回来,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问出一个挺接地气的问题:“长安,我们认识也有快一个月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长安扯扯嘴皮子:“你坐下来,别站着跟我说话,这个角度感觉你是我的奴隶主。” 陆城淡淡的睨了青年一眼,奴隶是要跪着说话的,而不是像你这样坐在被窝里,说两句就甩脸色,他拖着椅子过来坐下。 顾长安脑子里有一大堆词在极速旋转,他随便揪出来几个:“热心肠,仗义,大气,大方,大度” 还有什么来着?差不多可以了吧?意思意思就行。 陆城平静的看着顾长安,显然还不够。 顾长安被男人看的有点儿窘迫,词是有的,就是在跟他捉迷藏,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憋半天憋出两字:“大气。” 陆城抬抬下巴:“前面说过了。” 顾长安说:“仗义。” 陆城叹息,用一种“孩子,你真的要多读点书”的口吻说:“也说过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顾长安是个冷血冷情的人,他为了揭穿一个谎言,戴了一层又一层面|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谎话连篇,虚伪狡诈,私底下其实都是漠然的活着。 夸人不是头一回做,但夸的这么艰难是第一次。 可能顾长安知道现在不是在搞定哪个谎言,脑子里的那根弦没有绷着,松开了,所以这场戏他并不怎么投入,本我已经露出来了一部分。 “总得来说,你是个挺不错的人,值得交朋友。” 顾长安做完总结,将皮球踢还给男人,“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话筒给你,到你了。 陆城的右手拇指按着左手虎口位置,漫不经心的摩挲:“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不夸张的说,顾长安是从小被人夸大的,街坊四邻夸,路人夸,通常都是夸他这张脸跟人品,当然还有气质,没人说他有意思,有点儿新鲜,他做出倾听的姿势:“嗯,还有呢?” 陆城耸耸肩:“其他的我还没发现,需要时间。” 顾长安的眼神发狠,妈的,我夸你夸的那么认真,把我自己都感动了,你这么几个字就想把我打发掉? 陆城好似没感觉到顾长安身上的戾气,他望向窗户那里:“下小雪了。” 顾长安条件反射的一抖,赶紧往被窝里缩,脑浆都感觉冻住了,他对房里的男人说:“出去吧,我要睡了,帮我把灯关掉。” 啪地一声响后,房里陷入黑暗。 陆城没有回房,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面朝着大开的门,视线往门外的院里看,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寂静。 左边的房里突然传出打喷嚏的声音,接着又打,惊扰了深沉的夜。 陆城的思绪回笼,他起身将堂屋的门关上,按了灯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顾长安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很空旷的广场,很多人跪趴在地上,他们低着头,双手伸直举过头顶,额头挨着地面。 那是一个古老且又隆重的仪式。 忽然有一只巨大的火烈鸟飞了过来,在它身后是成群的火烈鸟,它们在上空不断的盘旋,妖冶万分。 梦里的顾长安是仰视的视角,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火烈鸟明明在飞,他却有种被一双双金黄色眼睛盯视的诡异错觉。 顾长安是被冻醒的,醒来才发现被子掉地上去了,他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抱着两只冰冷的胳膊瑟瑟发抖。 梦里的一切都忘了,顾长安只记得那种诡异的感觉,他试图闭上眼睛去回想,却没有半点作用,真的记不起来了。 算了,不过是个梦。 人在一念之间往往都会有厌世的时候,顾长安也有,每年的冬天,那种念头就跟雨后小竹笋一样,噌噌噌往上冒。 顾长安不在乎什么大劫,来就来呗,他接替老头守着顾家老宅,看管镇压在地底下的东西,挺没劲的其实。 哪一天顾长安干不动了,地底下的东西重见天日,秩序彻底混乱,到时候整个世界不知道会破烂成什么样子。 顾长安够到床边的眼镜戴上,有个事挺怪,顾家就他一根独苗,老头却从来没跟他提起过继承香火的事。 门外的声音打乱了顾长安的思绪,他在被子里磨磨蹭蹭的穿上毛衣:“进来。” 陆城推门而入,胡子没刮,牙没刷头发没梳,脸也没洗,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长安,水龙头冻住了,出不来水。” 顾长安继续在被子里套线裤:“用热毛巾捂住水龙头,再浇温水,沿着管子浇,一会就可以了。” 陆城困惑:“温水能解冻?用热水不是更省事?” 顾长安的裤腿套反了,他拽下来摆正了穿,气息轻喘着说:“不行,不能用热水,浇上去有可能会爆裂。” 陆城没出声,似乎没搞清这个原理。 顾长安撩起眼皮看了眼男人,似笑非笑:“哥哥,有个成语叫热胀冷缩。” 陆城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 顾长安目瞪口呆,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还跟我来脾气?那么奢侈的手机用着,不知道自己上网搜?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白长了那么一副高贵优雅,祸害苍生的皮囊。 不会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瞬间稳固,顾长安啧了声,很有可能。 顾长安好半天才穿好衣服出去,雪停了,地上留有一点痕迹,他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院里的老槐树底下,就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过去。 “我现在相信你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陆城没理睬。 顾长安呼吸一口冷气,咧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刚才在房里的时候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你也别往心里去,虽然我俩非亲非故,但相逢就是有缘,朋友一场,我只是有点意外,毕竟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子。” 陆城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顾长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世道乱,好在你来这里遇到了我,要是遇到别人,没准就被骗财骗色了。” 顾长安拍拍男人的肩膀,叹口气道,“你家里那么有钱,出门怎么没给你配几个保镖?” 陆城拨开肩膀上的手,向一边挪开:“你先去刷牙。” 顾长安嗤了声:“你自己不也没刷?” 陆城瞥他一眼:“我睡觉前从来不吃东西。” 那意思是,我睡前不吃,第二天早上嘴里味儿不重,不像你。 睡觉前总是要吃点东西,半夜起来还要来点的顾长安:“” 上午顾长安擦擦电脑上的灰尘,按了开机键,主机轰隆隆的响,像一头老到走不动路的黄牛,哼哧哼哧。 似是怕电脑爆炸,陆城站的远远的,怀疑的问:“还能用?” 顾长安弯腰趴在桌前,点击鼠标刷新界面:“当然。” 最后一个音刚落,电脑就蓝屏了。 陆城跟顾长安:“” 顾长安蹲下来拆主机,他凑头一吹,灰尘扑了他一脸。 陆城看他跟看难民似的:“下午我买皮夹的时候,你顺便买个电脑。” 顾长安心说并不顺便,电脑的开支不在他今年的计划里面。 陆城大方的说:“我给你买,就当是在你家借住的费用。” 顾长安手上的动作一停。 见青年抬头看来,陆城实在是懒得跟他对戏,那破主机里飘出来的灰太多,影响心情。 “就这么定了。” 顾长安将目光从男人背影上收回,他把小刷子丟地上,耙了耙头发。 啧,有钱就是爷啊。 下午一点不到,顾长安就带陆城去了张龙那边,两人做的计程车,下去还走了一段路。 陆城边走边问:“你带我来这边做什么?” 顾长安在微博上翻出张龙的新闻给他看,煞有其事的说:“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这么死的,出于好奇心就来看看,你不是能看到鬼吗?说不定能看到他的鬼魂,我们就可以帮警方解决这宗离奇的谋杀案,拿到一份奖励。” 陆城扫了扫新闻就没兴趣的撤离目光。 “给颁发个旗子也不错啊,光宗耀祖。”顾长安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最近全国各地过来的游客更多了,冲的都是张龙的猎奇死法。” 陆城摆出不是很理解的样子:“那些人不怕?” “怕是肯定会怕,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顾长安示意他去看前面不远的小姑娘,“顶多二十出头,趁机跑来这里直播,挺有生意头脑,老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是没有道理。” 陆城不置可否。 顾长安打量小姑娘的穿着,他跟个老头子似的摇摇头说:“这么死冷的天,竟然穿那么少,年轻真好。” 陆城侧头看他:“这条街上就你穿的最多。” 顾长安顶着张柔弱清俊的脸,老气横秋的叹道:“我老了。” 陆城的步子迈开,将他甩在身后。 顾长安有意无意的带着陆城去了张龙家所在的那条巷子。 一进去,顾长安就觉得这里有股子怪味,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也没办法确定是从哪个位置散发出来的,他问陆城有没有闻到。 陆城说只有青苔跟泥土的味道,他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还有” 顾长安停下脚步:“还有什么?” 陆城说:“狗|屎味。” “” 墙边有几大坨,顾长安小心避开,他可不想回去刷鞋。 张龙家的大门上了锁,柳翠芳不知道是在钱飞家,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左边那家的门也锁着,可能是老奶奶带着小孙女出去玩耍了,右边那家 顾长安从那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发现门是掩着的,有一条缝隙,他侧过脸往门里看,见到了一只眼睛,被一片红色包围。 是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人。 有痛苦的咳嗽声传了出来:“咳咳咳咳” 顾长安没动,他的余光投向身旁的男人,对方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常。 没有鬼?想错了? 顾长安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算计的光芒,他走过去,语气轻柔的问:“女士,你还好吗?” 门缝扩大,一只干瘦的手从门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最快更新谎言鱼最新章节! 胳膊上的那只手皮包骨,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血管根根清晰,看的让人有点不适,顾长安没挥开,任由里面的女人抓住自己,指甲往他的棉衣里面刺。 “女士,你……” 顾长安的话没说完,里面的女人就从门里栽了出来,他用另一只手将对方软下去的身子提起,看清模样后吸了口气。 如同柳翠芳所说,红色胎记占据了女人的大半张脸,从右边额角斜斜的蔓延,经过鼻子下端,到左腮,一直延伸到脖子里。 整张脸显得有几分惊悚。 不止是柳翠芳,周围的住户都对这个女人避而远之,觉得她是个病鬼,丑八怪,不想沾到她的晦气。 顾长安把晕倒的女人拦腰抱起大步迈进门里,触手是温热的,是个大活人,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太轻了,轻的极不正常,身上像是没什么肉,就剩个骨架,硌得慌。 身后没有响动,顾长安回头,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皱着眉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过来。 “你发什么愣?帮我搭把手。” 陆城的薄唇微启:“你认识她?” 顾长安摇头:“不认识。” 陆城勾勾唇笑道:“那长安你真是个热心的人。”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夸赞,顾长安的确不是个好人,大部分事情背后都有目的,他当没听见的眼神催促。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门后推了一把。 顾长安面不改色的抱着女人,余光留意四周。 门又发出吱呀声响,陆城将门完全推开,抬脚跨过破破烂烂的门槛走了进来,他反手掩上门,对看着自己的黑发青年抬了抬眉眼。 这么短暂的几秒功夫,顾长安后心就起了层细密的冷汗,他体内的随便一滴血就能对付活着的人,却对付不了死去的人,看不见,感应不到,攻击的时候找不着目标,没办法用自身能力驱赶镇压。 未知总是具备一定的神秘感和危险性。 顾长安将女人抱进屋里,眼前所见的一切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家徒四壁。 正因为没什么家具,摆在墙角的那些新鞋才显得突兀。 应该都是张龙生前送的。 顾长安刚把女人放到床上,她就醒了,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有可能是低血糖发作,因为她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 女人脸颊两边深陷下去,颧骨高高突出,显得一双眼睛极大,被红艳的大块胎记衬托,面相越发的骇人。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眼里充满了清晰可见的惊慌,还有不安。 顾长安没露出丝毫抵触的情绪,他面带微笑,温声细语:“女士,你在门口晕倒了。” 女人倚在床头,脸上淌着虚汗,气息虚弱,声音轻若蚊蝇:“谢,谢谢。” 顾长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女人身上扫动,刚才没注意到,这会儿她的裤腿上挪,才发现脚上是双凉鞋,而且还没穿袜子。 这个天气顾长安穿带毛的鞋,脚都是冰的,那双凉鞋的存在感太强了,他多看了两眼,好像是男士的。 女人的脚挺大,39到40左右,皮包着骨。 或许是察觉到了顾长安的视线,女人把脚往里缩缩。 顾长安姿态友善的说:“昨晚下小雪了,今天上了冻,你穿凉鞋会生病。” 女人用手去弄头发,似是想挡住自己脸上的胎记,她怯怯的,嘴里结巴着说:“不,没,没事。” 顾长安没有就此罢手:“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墙角放着很多鞋,有冬天的棉鞋,你怎么不穿?”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把头发往面前弄。 顾长安话到嘴边,女人就开始咳嗽了起来,瘦骨嶙峋的身子不停起伏,她咳的厉害了,嘴巴张大,两只充血的眼睛往外突。 “咳……咳咳……咳咳咳咳……” 屋里只有女人痛苦不堪的咳嗽声,她趴到床边,咳的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一声一声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 顾长安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不清楚是女人抓着床沿的手背鼓起青筋,看起来是在垂死挣扎,奄奄一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女人的头发很长很黑,这会儿全部散在前面,像一块黑布般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她后领露出的一截脖颈,太细了,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断。 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根棍子支着一颗头,那头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举动的陆城突然将站在自己前面的顾长安往后一抓。 顾长安猝不及防,身子没站稳的靠到他身上。 不等顾长安反应,陆城就低着头,薄唇虚虚的贴着他的耳朵:“我有点怕。” 有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被触及的地方有点痒,起了层鸡皮疙瘩,顾长安瞬间站直,对男人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你怕什么?这里有鬼? 陆城用口型回答:“有蟑螂。” 顾长安:“……”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咳了,她嗬嗬的喘息,眼神空洞,眼睛通红,脸上有很多生理性的泪水。 顾长安欲要走到床前,手被拽住了,他瞥向男人。 陆城还是用口型回的:“蟑螂。” 顾长安一只都没发现,整个屋里都透着一股子死气,他尚未有所动作,女人就开了口:“先,先生,可不可以帮我,帮我倒杯水?” 确定女人是看的自己,顾长安说可以:“你等一下。” 话落,他就拉着陆城走出屋子。 陆城看青年走到墙角的那些鞋面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照,他用着陈述的语气说:“你对那个案子很有兴趣。” 顾长安快速拍好照片把手机一收,他笑了笑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正义的血。” 陆城偏过头,懒得看他。 这家的房屋构造跟张龙家大同小异,不过二楼是毛坯,没有住过人的痕迹,除了灰尘,蜘蛛网,就是鞋,整整齐齐靠墙摆放,一年四季的都有,每一双都是新的。 有这么多鞋,却穿一双破旧的不符合季节的凉鞋,太不合常理。 顾长安下楼时,陆城立在院里,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颇有几分天下主宰的气势。 屋里传来咳嗽声,顾长安顾长安倒了水端进去。 女人伸手去接水杯,顾长安看她那样瘦弱,都怀疑她能不能端得住杯子。 顾长安看女人颤着手喝水,他随意的问道:“女士,你家里就你一个人?” 女人低垂的头轻轻点了点。 顾长安说:“我看了新闻,挺毛骨悚然的,你就住隔壁,一个人还是要当心点,要是有朋友 最好让她过来陪陪你,或者你暂时去她那边住一段时间。” 女人的头低垂的更厉害:“没有,没有朋友。” 许是咳过的原因,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里有砂纸在摩擦着:“我,我长得太丑了,他们,他们会,会往我身上吐口水,还,还会打我,骂我,说,说我是丧门星。” 言语里充满了自卑,悲惨,痛苦,以及绝望,唯独没有怨恨。 顾长安敛去眼底的情绪:“朋友是交心的,如果他们那么做,那就说明他们都不是你的朋友,不需要去难过。” 女人消瘦的肩膀颤动。 顾长安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的说,“这个世界虽然存在着很多恶意,但更多的是善意。” 走到门口的陆城听到这番话,脚步停在了原地。 床上的女人咳了几声,连着喝了几大口水,她呛到了,又是一通咳嗽,满脸鼻涕眼泪。 “女士,你知道吗?人死后,去天堂还是去地狱,看的不是那副皮||囊怎样,是心。”顾长安说,“虽然我跟你结束时间不长,但我没有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恶意的东西,我想你的心灵应该很美,你是个善良的人。” 女人猛地抬起头。 顾长安弯起浅色的唇,对女人露出真诚的笑。 “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都有很多人活的很辛苦,却还是在很努力的活着,生命是很宝贵的。”说这话的顾长安显得尤其郑重,好像忘了自己是个厌世的人。 走出院子,顾长安唇边的笑意收了回去,他边走边整理着从见到那个女人开始的一切,将有价值的剥离出来,一一分析。 “你是不是经常撒谎?” 耳边突有声音,干扰了顾长安的思绪,他抿着嘴转头:“怎么说?” 陆城往前走,留个后脑勺给他:“你撒谎的时候没有破绽,让人看不出来你是在撒谎。” 顾长安的脸隐约抽了抽,他嘴上调侃:“大概是我长得太帅了吧。” 陆城没回头的说:“是你的眼睛会骗人。” 顾长安感到不快,犹如被人揪住尾巴的狐狸:“我只说善意的谎言。” 陆城说:“也是谎言。” 顾长安三两步逼近男人,绕到他前面,面朝着他:“那我问你,你撒不撒谎?” 陆城低咳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 顾长安冷笑,没话说了吧,自己就是个戏精,还跟我在这儿扯。 他拨了拨额前细碎的黑色发丝,径自前行,半真半假的说:“我承认我接近那个女人抱有目的性,毕竟她住在离奇死亡的被害者隔壁,形迹又有些奇怪,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是我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假的,我没有在欺骗她。” 陆城看着青年修长的身影:“人心被皮||囊|包||裹着,你能看得到?” 顾长安高深莫测:“要看那个人想不想被我看到。” 陆城当他放屁。 出了巷子,阳光照在脸上身上,顾长安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上去了很多,不再那么阴冷:“陆城,你不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神智正常,却做着不正常的行为?那凉鞋我看着都打哆嗦。” 陆城说:“怪人多的是。” 这话明显是抛出来收尾的,话题很难继续下去,顾长安偏要往下继续:“我觉得那个院子里有阴风,你看没看到什么鬼怪?” 陆城说:“家宅的气息跟住在里面的人密切相关,那个女人本身就霉掉了,住处没有一点人气是正常的。” 顾长安听到了新鲜的说法:“霉掉了?” 陆城边走边说:“不但发霉,还腐烂掉了。” “……” 顾长安脚步飞快的追上陆城,跟他并肩走,“那个院里真没有鬼?” 陆城没看他,目光落在虚空,轻描淡写道:“不是每个人死了,都还留在阳间,大部分都是要去地府投胎的。” 他加快脚步跟顾长安拉开距离,语气里听不出异常情绪,面色却极其冷漠:“留在阳间不肯走的那些,不是孤魂,就是厉鬼。” 顾长安忽然有些心烦气躁,老头应该已经去投胎了吧,他摸摸上下口袋,除了手机就是皮夹,没有吃的:“带橡皮糖了吗?” 陆城摇头:“我这次出门带的不多,快吃完了。” 顾长安古怪的看向男人:“那玩意儿真是你家的特产?” 陆城但笑不语。 顾长安发现了一个小卖铺,夹在居民区里面,挺不显眼的,他拿出皮夹翻翻:“我去买包烟。” 陆城似乎有些诧异:“你抽烟?” “偶尔。” 顾长安去买了包常抽的利群,再买了个一块钱的打火机,刚好十五,他拆开后给陆城一根。 陆城说:“我不抽烟。” 顾长安笑的眼尾弯了弯:“那你的人生乐趣少了一个。” 说着,他将烟叼在嘴边,牙齿轻||咬||烟蒂,啪嗒按着打火机,一簇蓝色火苗窜起,烟草燃烧的味道逐渐散开。 陆城看青年半眯着眼睛懒懒的抽一口烟,娴熟老练的姿态跟他那张三好学生脸有很大的冲突。 烟味被风吹着往陆城所站的位置扑来,他挪开位置,这个动作里带着清晰的排斥。 顾长安捕捉到了,他的眼睛微闪,忽然狡黠的凑近,将一口烟雾喷到男人脸上,愉悦的等着看对方的反应。 陆城没有撕开面||具,只是皱了皱眉头:“难闻。” 顾长安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男人,看似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那张|面||具背后藏的是淡漠冷血,跟他其实算是一类人。 不过,顾长安骨子里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是个小老百姓。 每个人戴每张面||具,背后都有一个目的,就像顾长安,他总是以弱不禁风,纯良无害的姿态示人,好趁其不备设下圈||套。 陆城遮掩自己的真性情,或许是为了体验不同的生活?不排除是原本的生活太压抑太沉闷了,想放飞一把。 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其他人不敢靠近,出来以后觉得没人认识自己,就一时兴起的演了个好人。 有钱人的脑回路比较与众不同,难以捉摸。 顾长安变态的兴奋了起来,等着看陆城掉马甲的那一刻。 作为一个常年披各种马甲的人,顾长安知道掉马甲有时候很难,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 生活充满了戏剧性。 顾长安回过神来,陆城已经走远,他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一口一口抽着烟。 路口有个擦皮鞋的摊子,摊主是上次顾长安见过的那个老大爷,他正在给个女的擦皮靴,旁边还有一个在等,就是张龙的堂哥张鹏。 女的付钱走人,到张鹏了,他坐下来,把脚架在上面,看样子是老顾客。 老大爷把两片防油纸放进张鹏的鞋里面,先抹一层鞋蜡,而后用刷子细细的刷均匀,再用布一寸寸的擦,他擦的很认真,手上动作也很麻利。 张鹏没刷手机,也没看什么东西,就盯着老大爷擦自己的皮鞋,唇角抿在一起,下颚绷着,神情极为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仿佛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就会把鞋拖下来扔到老大爷脸上。 顾长安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陆城。 陆城单手插兜,侧头询问:“怎么?” 顾长安示意他看那个摊子:“你在外面擦过鞋吗?“ 陆城摇头。 顾长安说:“我也没有,走,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个擦法。” 陆城并不想看。 顾长安知道男人是这个反应,意料之中的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嘴边的烟点了点:“那你找地儿玩吧,我自己去。” 陆城笑了起来:“忽然有兴趣了。” 顾长安:“……” 支开的计划失败,顾长安带着陆城一道过去,打算随机应变。 顾长安走近,老大爷浑浊的双眼眯了眯,布满皱纹的脸上挂起和蔼的笑:“你是河边那年轻人吶。” “对,是我。”顾长安满脸笑意的承认,“大爷,你怎么在这儿支了个摊子啊?” “赚点家用。”老大爷沧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表情,还有点儿小得意,“我手艺好,价格便宜,所以他们都上我这儿来。” 顾长安蹲下来看他擦鞋:“一个月能挣一千吗?” “一千?”老大爷跟听到大笑话似的,摇摇头说,“三五百就算是好的了。” 顾长安抬头:“这么少?” 老大爷甩着布条在张鹏的皮鞋边缘擦擦:“现在啊,很多人都是自己买个鞋油在家里擦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三块钱擦个鞋都觉得贵,只有个别人愿意花那个钱。” 他笑呵呵的说:“要是人人都像小张这样,每天都来我这儿擦鞋,我还真能赚一赚。” 张鹏没给回应。 老大爷也不见怪,似是习惯了。 顾长安闻着刺鼻的鞋油味儿:“大爷,我在网上看到有报道说这里出了命案,挺多人关注,出事的就是我在河边遇到的那个人。” 老大爷唉声叹气:“是啊,就是张龙,他死了,死的可惨了。” 顾长安留意张鹏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我看死法很残忍,凶手抓到了没?” “难咯。”老大爷拿粗糙的手掌拍拍裤腿上的灰,嘴里又是一声叹息,“都说不是人干的,谁知道呢,反正啊,老天爷心里有数,一笔笔的都记着呢。” 他手指指坐在椅子上的人,满脸推着褶子:“对了,小张就是张龙他堂哥。” 张鹏这回有了反应,目光冷冷的看了眼老大爷,像是在怪他多事。 顾长安适时的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我刚才还好奇怎么长得有点像。” 张鹏突然把脚收回来,将五块钱丢到老大爷旁边的小木箱上面,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大爷把钱收好,摆摆手说:“他就是那古怪脾性,别往心里去。” 顾长安不在意的笑:“看起来是个很讲究的人。” “讲究的过了头,得了那个什么洁癖症。”老大爷砸了砸干裂的嘴皮子,“就因为那个症,三十多了还是一个人,没人愿意跟他。” 顾长安递过去一根烟,凑近给老大爷把烟点燃:“怎么会没人跟呢,条件不错啊。” 老大爷嘬了两口烟,神态放松的说:“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小张那个症状太严重了,身上带消毒的东西,喷的那种,平时不要亲戚们上门,也没什么朋友,除了上班就是在家,走路的时候谁不小心碰了一下都不行,哪有人受得了……哎,不说了不说了,各有各的命。” 他浑浊的视线往青年后面瞥去,慈祥的笑着说:“这是你朋友吗?长得可真俊,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顾长安一脸趣味的笑问:“大爷,您觉得是他俊,还是我俊?” 老大爷看看顾长安,看看陆城,又去看顾长安:“他俊,你漂亮。” 后面响起陆城的声音:“大爷眼光好。” 顾长安的脸抽了抽。 陆城没问顾长安跟老大爷的相识过程,顾长安自然不会主动说。 顾长安翻出张龙的新闻:“你看没看到这个人的鬼魂?” 陆城说:“看到了我也认不出来。” 有求于人,顾长安耐着性子问:“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哪只鬼穿着不合脚的鞋?” 陆城看着他,不语。 顾长安对男人挑挑眉毛,看我干嘛,有,还是没有? 陆城转移视线,做出思考的样子:“没穿鞋的我倒是看到了一个。” 顾长安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在哪儿?” “我想想。”陆城抬起垂放在外面的那只手,拇指跟食指捏在鼻梁两侧,“就在之前我们去过的那条巷子里。” 顾长安的额角有青筋鼓动:“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城一脸无辜:“你只问我院子里有没有,又没问我巷子里是什么情况。” 顾长安被阴了,操! 默了会儿,顾长安若无其事的问:“是男是女?” 陆城说:“看不出来。” 顾长安质疑的扫向男人:“男女都看不出来?” “我只是随便的瞥了一下而已。”陆城说,“有人装鬼,就会有鬼装人,在我眼前晃动的影子太多了,看着头疼。” 顾长安的身形猛地滞住,不会是张龙杀了人,鬼附身在人身上把他给杀了吧? 毕竟鬼不可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一些限制,不然秩序早乱了。 那他的谎言是怎么回事? 杀人跟丢鞋这两者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顾长安阴郁的吐出一口气,妈的,早前有个谎言很坑,他废了一番心思才搞定,感觉这次的可能要刷新记录。 太阳西斜,气温跟着下降。 顾长安跟陆城绕着大街小巷转了一圈,脸盲症晚期的陆城表示自己看人看鬼基本一个样。 那意思是无能为力,奖励啊旗子啊什么的想一想就算了。 顾长安头顶着乌云跟陆城去了步行街。 平时街上的游客就很多,拖家带口的过来游玩,今儿是周末,上班族学生族都加入了进来,喧嚣无比。 顾长安带陆城去了一个小商品市场。 陆城进去就出来了,受不了的拧着墨眉道:“那里面廉价的味道熏的我太阳穴发涨。” 这台词中二的一逼,一般人真说不出口,顾长安佩服。 之后两人去了专卖店。 陆城随便买了个黑色皮夹,问顾长安要不要。 顾长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扯起一边的唇角说:“我用不了这么烧钱的玩意儿,出门在外怕丢,放家里怕沾灰,穷惯了。” 店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先生真幽默。” “实话。”顾长安露出一抹清晰的笑,清俊的五官一下子变得柔软温暖。 店员害羞的红了脸。 陆城没多待,直接给顾长安选了个皮夹,跟他一个款式,白的。 顾长安说:“不耐脏。” 陆城一副体贴绅士的模样:“那黑的给你。” 顾长安的余光从男人面庞上掠过,他啧了啧,要是个女的,搞不好刚才就出现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店员的视线在两位大帅哥身上来回穿梭,她包好皮夹将袋子递过去:“这位先生真是好眼光,两个颜色都是经典款。” 话多嘴甜的店员又说:“一黑一白,很搭。” 顾长安站在陆城身旁,肤色显得越发的苍白,带着一股子病态的美。 身后的目光炙热,顾长安回头,红着脸的店员对他挥挥手,说欢迎下次再来,但眼里的意思是“二位看起来很般配”“看好你们”“要早生贵子哦”。 “……” 顾长安走出专卖店的时候,随意扫动的目光在人群里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柳翠芳跟钱飞。 敢情柳翠芳不在家,是跟钱飞出来逛街了。 两人昨晚应该过了个很愉悦的夜晚,有说有笑的,张龙的死带给他们的影响经过一天时间缩小到零。 顾长安眯起了眼睛,若有所起起来。 陆城问站在原地不走的青年:“你在看什么?” “看戏。”顾长安意味深长的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陆城当没听见的走人。 立春打来电话的时候,顾长安正在一个摊子前,准备买豆腐花,他跟老板说要一碗,不放糖不放辣。 老板一脸懵逼的看了他一眼。 顾长安拿着手机走到一边问立春:“干嘛?” 立春在电话里说她出来了,人在外面,问顾长安在哪,约他吃饭。 顾长安说:“没什么好吃的。” “吃自助餐啊。”立春在那头循循善||诱,“我在网上看到一家新开的店,评论都说特别好吃,有很多海鲜,你最爱的大虾肯定有。” 顾长安立马就心动了,他撇撇新鲜出炉的豆腐花,只是那么点吃了等于没吃,于是他把方位一报:“我就在这边,你过来吧。” 立春火速赶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一路跑过来的,她对陆城摆手:“嗨。” 陆城刚作死的吃了碗从没吃过的豆腐花,胃里翻滚,他满脸“你是谁”的表情。 “是立春,你不是能记住她的特征……” 顾长安的话声顿住,他抽抽嘴,立春把齐刘海捋起来扎了个揪,特征改变了。 立春眼珠子一转,发现了新大陆:“哇,陆城,原来你有脸盲症啊?” 陆城:“嗯。” 立春好奇的问:“脸盲症看人是什么样子的?” 陆城说:“脖子上顶着肉||疙瘩。” “……”脑补的好恶心。 立春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我知道了,所以你想辨认出一个人,就要记住那个人的特征,那你可以看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很漂亮的。” 顾长安斜眼:“这话不应该是别人说吗?你好意思自己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的是实话。”立春自恋的说,“我全身上下,就眼睛最漂亮,形状还很圆……” 顾长安跟陆城不约而同的迈步离开。 立春甩着两条小短腿追上他们:“喂,你们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不多时,顾长安三人进了新开的那家自助餐店,环境跟价格还算匹配,食材的味道跟新鲜程度等吃了才能判断。 顾长安跟立春都属于速战速决的类型,很快就端着一盘子的海鲜找位置坐下来,准备开吃。 立春单脚踩在椅子上。 顾长安嫌弃的说:“你是个女孩子,在公众场合能注意点形象吗?” 立春把脚放了下来。 顾长安带上一次性手套剥大虾:“越活越回去了。” 立春嘴里嘀咕:“啰嗦。” 等到顾长安的面前多了一堆虾壳,陆城依然在挑食物,看样子还有的磨蹭。 “选择障碍,绝对的选择障碍,还是晚期!”立春吐掉螃蟹腿,小算盘噼里啪啦乱敲,“长安,你去帮帮他。” 顾长安一口拒绝:“不去。” “去一下呗。”立春脱口而出,“你去了,我才能拍照。” 顾长安眯眼:“拍什么照?” 立春打哈哈:“就,就是拍一下周围啊,我觉得这里的装修格调很温馨,你看那灯,那壁纸,还有那桌子,多么的……” 顾长安拿纸巾擦擦嘴,他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的看立春,编,接着编。 立春被看的头皮发紧,她抓抓头:“好啦好啦,我说!” 顾长安好整以暇的听着。 立春撇撇嘴:“你也知道我那儿多偏,连个玩耍的小伙伴都没有,我很无聊的嘛。” 顾长安昂首:“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在找小说的时候,无意间看了本bl,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无意间加了一个作者的群,里面都是腐妹子。” 立春说,“我跟她们说我认识两个帅哥,巨帅的那种,比小说里的主角还要帅,而且是一攻一受的类型,她们不信,说要看照片,我,我一冲动就答应了。” 她往前一趴:“我是这么想的,长安,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说你刚二十岁都有人信,说不定我把你的美照放到网上,就有影视公司发现你,然后签你,到那时候,啧啧啧,你就能红红火火,我跟大病也能跟着沾沾光。” 顾长安从立春的一大通话里面揪出了“攻受”这两个字,虽然没看过那一类小说,但字面意思还是能给他不少信息的,攻是攻击,受是承受,没错吧? 他问道:“谁攻谁受?” 立春吸口气,严肃着脸认真的说:“攻当然是你啊,是你,是你,就是你!绝对是你!” 顾长安拖长声音哦了声:“这样啊。” 立春明显的长舒一口气,卧槽,要是说错话,肯定会被长安削的,她惊魂未定的拿起另一条螃蟹腿,还没碰到嘴巴,就听到头顶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么说,我是受?” 立春僵了僵,她哈哈哈:“其实谁攻谁受那都不重要,你俩又不是gay,就算你俩是gay,也不是一对儿。” 这话成功终结了话题。 最后立春还是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老天爷帮了她一把,因为角度问题,照片里的陆城像是在亲顾长安的头发。 立春看看照片,看着看着眼皮就跳了起来,卧槽,为什么觉得他俩挺配?还有种基||佬气息从照片里面往外冒?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腐眼看人基? 不应该啊,她才入门,腐龄不够,不具备腐眼才是,立春咽了咽唾沫,她把手机塞兜里,小心翼翼去问顾长安。 “长安,你真的不搞||基哈?” “搞屁。” 立春拍拍胸口,她腐小说漫画,真人也不是不可以,主要还是看脸跟身材,但要是长安搞||基去了,那她就失恋了,多心塞啊。 顾长安买电脑的时候,立春蹭到了一个笔记本,笑的像个二百五。 后来买的吃的喝的,全是陆城出钱,顾长安看他头顶,感觉那里会出来一个佛光普照的光环,关爱同胞,从我做起。 当晚顾长安试用了下新电脑,品牌货,挺贵,用起来很流畅,屏幕也不小,看着舒服。 于是顾长安在洗苹果的时候,多洗了一个,拿去对面那屋。 陆城在叠衣服。 顾长安看床头摆放的衣服,全是整整齐齐的四方块,他啧了声,这人不但有选择障碍,脸盲症,还有强迫症。 病症不少。 陆城撩了下眼皮:“电脑用着顺手吗?” 顾长安点头,顺手,没花一分钱,他不自在的捏了捏后颈。 陆城看出来了,揶揄的笑问:“长安,你第一次收人东西?” 是第一次收大件的,顾长安把苹果抛过去,陆城伸手接住,拇指蹭蹭后吃了一口:“一台电脑而已。” 顾长安说:“上万。” 陆城一副“所以只是而已”的姿态。 顾长安翻了个白眼。 陆城忽然突兀的问:“长安,你晚上要不要跟我睡?” 顾长安的神经末梢一绷,目光挑剔的在男人身上扫扫:“跟你睡?” 陆城笑着说:“放松,我是觉得我们可以聊聊天,我对你很有兴趣。” 顾长安呵笑:“我对你没有兴趣。” 陆城的薄唇勾勒出一个短促的弧度,小骗子。 回房以后,顾长安登陆微博刷刷新闻,每天都有一批又一批的网友吃饱了没事干,要在网上找存在感。 张龙那个案子一搜就搜到了,热度持续不下。 顾长安粗略的看评论,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群众的力量不可小觑,说不定里面就有高人,能给他把毛线团抖开。 顾长安一直刷微博,刷到快十点才爬到床上睡觉。 前半夜顾长安睡了一觉,他上了个厕所回来继续窝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后半夜顾长安少有的做了四个梦,全是梦中梦,以为自己醒了,其实还在梦里,这种感觉接连发生了四次。 最后一次梦醒,顾长安大汗淋漓,浑身虚脱,他去洗了个热水澡躺回床上,疲惫感很快又将他带入了睡梦当中。 没过多久,顾长安就感觉自己被人抛进了水里,耳边仿佛响起了巨大的水声。 那种身体下坠,衣物变得沉重,大量脏水被吸入口鼻,不断灌进肺部的感觉感觉太真实了。 很快的,被吸入肺腑的不止是水,还有泥沙,水草,好像有很多双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把顾长安拖拽到了水底,摁着他的四肢,将他摁在那里。 顾长安的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意识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瞬间扩大的同时,他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是陆城的声音,贴在耳朵边般一遍遍的喊着,“长安——长安——”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徒然穿透耳膜。 “顾长安,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伴随着那道声音,顾长安意识里的黑色漩涡变得巨大,一只手从漩涡里伸了出来,将被死亡包|裹的他一把抓住。 顾长安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潮湿模糊的视野里映着一个冷酷严峻的轮廓,他动了动眼睑,涣散的瞳孔慢慢有了焦距。 “你” 刚发出一个音,顾长安就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嗓子刺疼,他的背部弓出难受的弧度,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 陆城立在床边,俯视着手脚蜷缩的青年,他的语气淡漠:“你做噩梦了。” 顾长安的眉眼被额前汗湿的发丝遮掩,他微张嘴喘息着,汗水越流越多,衣服湿了,腰背勒出清晰的线条,流畅漂亮。 屋里只有顾长安紊乱而又湿|润的喘息声。 过了足足有十来分钟,顾长安才把自己从梦魇带来的痛苦情绪里抽离出来,他抬起手抓住湿发往后捋,露出的眉目充满阴郁之色。 陆城睨了床上的青年一眼,目光冷然,语气里却有几分对待朋友时才有的调侃:“我让你跟我睡,我们聊聊天,你不肯,结果就做了噩梦,要不是我刚好出来上厕所,经过你的房间听到你在里面喊,就推门进来看了一下,你还有的受。” 这么巧?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当我是傻逼,还是白痴?顾长安抓抓湿热的耳朵:“你把人叫醒的方式都是凑在耳边?” “没有过,第一次给你了。”陆城很不走心的问道,“感觉怎么样,说说你的梦?” 顾长安用手臂搭在眼睛上面,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着声音说:“应该不是梦,是我白天在外面被那东西缠上了,半夜搞我。” 两种可能,一是因为某个目前还不清楚的原因沾到了厉鬼的怨念,被对方拖走一魂,经历对方死亡的过程,二是单纯的警告。 如果是后者,那情况就很明显了。 毕竟顾长安现在手上只有张龙一个谎言,那只怨念深重的鬼不是张龙,就是跟他有关,也跟谎言有关。 陆城闻言只说:“是吗?” 顾长安的嘴角扯了扯:“你事先就知道。” 陆城说笑:“怎么会?” 顾长安突然拿下搭在眼睛上面的那只手臂,阴恻恻的看着男人。 陆城的薄唇还是勾着,他不慌不忙的对上青年那双黑沉的眼睛:“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事先知道?” 那样子颇有些像是孩子爸在循循善秀,期待着自家的小朋友接下来能有个不错的表现,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顾长安没有错过陆城面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由猜测铸成的那栋建筑几秒内变得稳固。 他坐起来,用潮湿的被子裹住潮湿的自己,气息还在喘,尚未平稳:“你来这里是为的我,接近我的初衷是因为好奇,你想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你花心思研究,时间一长,你觉得我达到了你的某些要求,就决定开始深入研究,并且一副很有诚意的样子拿出自己的其中一张底牌,就是阴阳眼。” 那些混乱的线在今晚的突发情况之后忽然就连接在了一起,面前的薄雾褪去,一切都豁然明朗。 “白天你就知道我被缠上了,提出一起睡的时候,你料到了我会拒绝,之所以还提出那个事,是你的恶趣味,好玩儿。” 顾长安够到床头柜上的打火机跟烟盒,垂着眼皮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男人:“我说的对吗?” 陆城一脸“你真棒,我想给你鼓个掌”的欣赏姿态。 顾长安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子,他叼着烟从被窝里起来,席卷而来的刺骨寒气瞬间让他装不成逼。 四处看看,顾长安在床里面捞到外套穿上,吸口冰凉的空气:“我想我应该是对你有一定的价值,或是因为某个原因,你不会让我有生命危险,只是我身上的某些东西让你看不惯,不屑,轻蔑,或者是不爽,也不排除是在考验我,你要让我吃点苦头,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才出现,然后就等着我对你感激涕零。” 说到最后,顾长安看过去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妈的,向来都是他算计别人,生平第一次被人算计,还捏在手里这样玩那样玩,快玩成个球了。 陆城低低的笑出声,他笑着笑着,唇边的弧度就不见了。 顾长安直起腰,越过男人去倒水喝,凉白开,一口下去从头凉到脚,他趁着这个机会捋了捋思绪。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打算捂着你的马甲继续演下去?” 陆城开口道:“马甲?” “网络用语。”顾长安擦掉脸上的冷汗,对男人露出森白的牙齿,“就是你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 陆城哦了声:“那你的马甲挺多的。” 顾长安的太阳穴跳了跳。 短暂的静默过后,陆城在顾长安的盯视下不咸不淡的出声:“我来这里的确是为的你。” 顾长安一听,登时就在脑子里搜寻出这条推测打上勾,不动声色的等着下文。 然而陆城却没有再开口的迹象。 这跟顾长安想象的完全他|妈|的不一样,陆城没走套路。 今晚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顾长安可不想就这么潦草的结束,此时如果不一鼓作气扒了这人的马甲,后面就难了。 他放下水杯,将烟塞回嘴里,半搭着眼皮吞云吐雾:“东西给我吧。” 陆城没什么反应。 “既然你是冲我来的,我想你手里应该有什么东西要给我。”顾长安掀了掀眼皮,“你说呢?” 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线索,直接的间接的都没有,只是诈陆城而已,态度却出奇的笃定,看起来没有丝毫破绽。 要是换成其他人,会因为顾长安那副神态上当,陆城除非脑子被门挤了,不然他不可能跳这个坑,他面上摆出疑惑的表情:“什么东西?” 顾长安盯着男人的眼睛:“你带来的东西。” 陆城说:“什么都没有。” 顾长安突然对准男人的裆|部踹了过去。 上次停电,顾长安出手试探过,对方没有任何反抗的被他钳制,如同一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这次他直接袭击要害,是个男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顾长安的脚上有股可怕的劲风,被踹到绝对逃不过散黄的命运。 电光石火之际,陆城的面色沉了沉,他抬腿踢向顾长安的那只脚,力道恐怖。 顾长安在灵敏避开的同时,仿佛听到马甲扒下来的声音。 房里静了下来。 顾长安拍掉胸前的一点烟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男人:“身手不错,那一下是想把我踢成残疾。” “彼此彼此。” 陆城面不改色的整了整衣襟开门出去,冷风往门里涌,顾长安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秋裤,他瑟瑟发抖的翻到线裤往身上套。 顾长安套到一半,陆城进来了。 线裤是米色的,用的线不算多粗,也不细,半新不旧,顾长安全身上下都白,一个色调,包括手脚打弯的地儿,这会儿他一左一右抓着线裤,白的如同上等玉器的手衬得线裤有种脏兮兮的感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线裤容易起球,顾长安想起来了就用去毛球的那个小玩意儿弄一弄,他已经很久没想起来了,线裤上面起了很多球。 线裤起球其实是正常现象,但陆城那眼神,就跟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顾长安体内的血往头顶冲,他淡定的把提到膝盖位置的线裤往上一拉。 陆城说:“保暖措施做的挺到位。” 顾长安弹了弹烟灰:“毕竟年纪大了。” 陆城勾了勾唇说:“我活到现在,头一次见人穿毛线裤。” “” 顾长安耸耸肩:“只能说明你见识少。” 陆城看看他身上的线裤,薄唇张合:“裤子丑的让我没法形容。” 顾长安一记冷眼扫过去,那你可以闭嘴了! 陆城丢给顾长安一物,是枚铜钱,左边有个豁口,布满岁月留下的老旧痕迹。 顾长安的视线落在铜钱的豁口上面,有点眼熟,他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老头那里好像也有一枚这样的铜钱。 陆城语出惊人:“就是你父亲的。” 顾长安一脸问号。 下一刻,顾长安把烟丢地上,鞋子碾灭后大步流星的出去,直奔老头的房间,片刻后他回来,气息轻喘,脸色极为难看。 老宅一直有很多机关,他又加了新的,可以确定这人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碰不该碰的东西,老头的铜钱是真的不见了,只能说明是他亲手交给了别人。 在顾长安不知道的时候。 顾长安深呼吸:“怎么回事?” 陆城没带什么情绪波动的说:“我父亲欠你父亲一个人情,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老人家不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是你父亲带着这枚铜钱亲自跑了一趟,要我父亲还他的人情。” 顾长安愣住了,老头什么都没跟他说,他翻了翻记忆库,真的没有相关的片段。 不管过去是什么交情,既然老头从来没提起过,说明交情淡了,很有可能甚至因为利益或其他因素不再往来,又怎么会做出上门讨要人情的行为? 依老头要强的性格,干不出来那么憋屈的事,顾长安不得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陆城看出青年心里所想,继续那个事不关己的语调:“因为你有个大劫,你父亲希望我的家族能帮你渡过。” 顾长安闻言眉心蹙了一下,他确实有个大劫,老头在世的时候提过两三次,最后一次是临终的时候,看起来极不放心,姥姥前段时间也提了。 “这么说你是来帮我的?” 陆城扫了他一眼。 顾长安嗤笑:“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透露底细?” 不等陆城回答,顾长安就凉凉的说:“你之所以隐瞒,是因为那是你父亲的决定,跟你不相干,你并不愿意过来,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到这里来找我。”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后山是我家的产业,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小线索。”陆城说,“没想到你父亲对陆家的存在只字不提。” 言下之意是,我不是全部都隐瞒了,我也有透露,是你对我和我的家族一无所知,怪不了我。 顾长安:“呵呵。” “你呵呵什么?”陆城双手插兜,身上的强大气场不再收敛,全部散开,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自己的臣子。 顾长安要矮半个头,身高的劣势让他上火,一张脸阴的骇人。 陆城视若无睹:“我从父亲那里听说这件事以后,当场就拒绝了,大劫是天定的,人为改变不了,我跑不跑这一趟都于事无补,纯粹就是浪费时间跟精力。” 顾长安没说话,他说对了,陆城真的跟他很像,他们是一路人,漠然的活着,别人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陆城掐了掐眉心:“事实跟你想的稍微有一点偏差,我是看了你的照片以后决定过来的。” 顾长安懵逼,这是什么发展? “别误会,我不是对你一见钟情,我只是觉得你长了一张”陆城从口中蹦出一个评价,“耐人寻味的脸。” 这形容词顾长安头一回听,新鲜的让他无语。 陆城说:“我知道顾家的人能力方面没有问题,隐藏来历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为人处世的方式如何,脑子够不够灵光,能不能让我有研究下去的|欲|||望,之后我再考虑要不要留下来帮你,要是你太无趣,我就会回去,家里爱换谁来就换谁来。” 他的语气顿了顿,唇角噙着一抹笑:“还好,你既虚伪,又小人,比较让我满意。” 顾长安:“” 继刚才新鲜的形容词之后,又出现了别致的夸赞语。 顾长安阔步走到男人面前,抬手拍拍他的脸笑:“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的第一印象那么差劲了。” 陆城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神情变得极其森然冷冽,看过来的目光凌厉无比。 这才是男人的真面目,顾长安在他出手前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 “从一开始就是我在明,你在暗,你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全程靠猜测跟推论,从你|他|妈知道我的时候,用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陆城的眼眸眯了起来。 “看什么?”顾长安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某个影帝,“脸盲也是假的吧?” 陆城阖了阖眼帘,周身暴戾的气息敛去:“脸盲是真的。” 顾长安嗤了声:“我摆摊算命那回,就是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还装模作样的问哪边是南边。 陆城此时没有再掩饰:“刚开始只是怀疑,你收我钱的时候才确定的。” 收钱的时候?顾长安回想细节。 “你常年伪装自己,道具什么都齐全,经验也多,但是那天你漏了一个地方,就是你脖子以下部位。”陆城看青年皱眉思索,鼻子里发出一个音,“你收钱的时候身体前倾,我恰巧瞥到了一小块不属于老年人的皮||肤。” 顾长安闻言嘴角抽了抽,不是漏掉了,是懒,他只把脖子以上化了老年妆,没管脖子以下,心想反正被衣服遮着,看不到。 况且那天顾长安也没想忽悠路人赚点生活费,只想诈一诈王婷婷,完事后就准备走人,没想到会碰到这人。 原来是那么暴露的,顾长安无话可说,人算不如天算。 顾长安抹把脸:“庙里那次你也知道是我?” 陆城:“对。” 风一阵一阵,往领口袖口里钻,顾长安把门关上:“你知道我躲在柜子后面,就在屋里活动手脚。” 陆城云淡风轻:“是。” 顾长安的眼神发狠:“摸我脸的时候你压根就没睡。” 陆城:“嗯。” 顾长安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你摸什么摸?” 陆城淡淡的睨他:“因为你半夜过来吵醒我,所以才故意恶心你。” “”操! 房里静了下来,两个家族的后代四目相视,又同时挪开视线,一个是看着烦,想冲过去给两下,另一个是懒得看。 一个家族对付人,一个家族对付鬼。 老一辈的恩怨扯不到他们这一辈头上,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情感触动也很难出现,他们之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还是莫逆之交,亲如手足,又或是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这都不好说。 不多时,陆城回房,顾长安拿着老头留下的铜钱发愣。 陆城又一次进来,给了顾长安一封信:“我父亲写给你的,内容我没看过。” 顾长安接过信,不满道:“你不能把东西一次性给我?” 陆城置若罔闻:“我困了,要去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样子就像他只是过来送个东西,这么大的摊子不是他搞出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路人甲。 顾长安看了那封信,跟老头是一个字体,总共也没几行字,扫两眼就看完了,大致意思就是陆城是来帮他的,希望他能够跟对方和平相处,友爱相处,成为朋友。 在今晚之前,顾长安真没看出来这一点。 信里还说必要时候,整个陆家都会出面,帮他渡过大劫。 顾长安心情复杂的抿了抿浅色的唇,今晚竟然能拉扯出来这么多事,真不知道老头到底瞒了他多少东西。 他把信跟铜钱一并收进黑匣子里面,瞥了眼里面的皮夹,视线在那只火烈鸟图案上面停顿了几秒,心里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却又好像什么都有。 那个溺水的梦让顾长安出了很多冷汗,被子里面潮乎乎的,换床单都没有用,要晒一晒才行,他把床单全拨到一边,坐在床头沉思。 顾家拥有倾听鱼肚子里的谎言,取出谎言的能力,靠收集谎言获取的能量镇压地底下的东西,这些事陆家知不知情?知道多少? 老头说能对付鬼的人比鬼还要可怕,这背后有什么故事?被坑过? 顾长安搓搓脸,老头背地里搞这些事都是为的他,希望他能挺过大劫,活的长一点久一点。 现在看似摊牌了,其实还有很多没抖开。 那晚在庙里,顾长安想将一滴血抹到陆城眉心,却没成功,要找个机会再试一试。 只有那样做,顾长安才能摸透陆城的每根骨头,对他知根知底,不然自己就太被动了,感觉被对方牵住了鼻子。 顾长安听不到陆城的谎言,光是这个,就够让他烦躁了。 身上的汗都干了,顾长安越待越冷,等他回过神来,手脚已经冰凉,他顶着张白到发青的脸去洗热水澡。 凌晨两点半,顾长安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包芋头干,他勉为其难的吃掉,喝了大半杯温水,整个人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顾长安拿着自己的枕头去了对面,后半夜是不可能睡得着了,他还有很多事想问陆城,关于陆家,关于阴阳眼,关于两个家族,以及那个溺水的梦。 顾长安象征性的敲敲门。 里面没反应。 顾长安靠着墙壁,伸脚踢了两下,过会儿又踢门。 门从里面打开,陆城穿着单薄的衣服裤子,目光扫了扫青年手里的枕头,眼神询问。 顾长安看男人穿那么少,下意识的打寒战,他抬脚迈进来,把枕头往床上一丢:“不是要跟我聊聊天吗?来吧,我们聊聊。” 陆城说:“我现在不想聊。” 顾长安在他的注视下脱了鞋掀开被子躺进去。 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顾长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脸色瞬间变得好看了起来,眉眼间的阴影也消失了,看起来很弱很美。 陆城居高临下的看着明目张胆霸占他床的青年:“今晚你说这么多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是我救了你。” 翻篇的事又翻了回来,意思明显。 顾长安的脸抽搐了两下,翘着唇角笑,“是,你救了我,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否认这一点。” 陆城说:“但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一个正确的,对待恩人的态度。” “这点是我的不是。” 顾长安慢慢悠悠的从床上下来,穿上棉拖站在男人面前,假模假样的弯了弯腰:“我郑重的,真挚的,诚心的,对你说一声谢谢。” 陆城绷着的面部肌||肉轻微抽|动,虚伪的小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