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倾天阑》 正文 第一章 顾清芫 寒秋夜色,清冷深沉如一潭寒水,沉寂在昭元十年的深深皇宫之中。 月华园明,暗来香起,花楼阁里。 景仁宫外原本种植着大片的黄灿灿,绿莹莹的鲜嫩秋菊,然而在贵妃顾清芫搬入景仁宫后,秋菊全部被顾清芫命人全部拔除,一株不剩,再在第二年种植上高耸得吓人的青松翠竹。 本身宫中树木都有管制,顾贵妃这般胡来,叫内务府很是为难,因为极有可能刺客会藏身在松竹之间。 这叫当时掌管后宫的皇后舒馥极为恼火,当即罚了顾清芫半年年俸,并命她罚抄《女则》十遍。然而皇后这般作为却招来皇帝白珣的责问。 白珣亲自下令在景仁宫外种上令顾清芫心仪的松竹,并省去了皇后对顾清芫的责罚。 人人皆道,白珣这般宠着顾清芫不过因为她曾是如今边陲大名鼎鼎的乾寰军的元帅,而如今乾寰军的元帅,骠骑大将军左思寒年年都会派副军前来丽京,奉上大礼献给顾清芫。 白珣宠着顾清芫无法无天,不过因为她是乾寰军人人敬佩尊敬的前任元帅,与其他无关,等到乾寰军下一代将军即位,顾清芫自然而然就会失宠。 故而平日里,舒馥对着顾清芫也没少冷嘲热讽,因为皇后是当朝王公贵族舒国公的舒定谦的女儿。 每日晨会嫔妃都必须拜见皇后,然而顾清芫从没在乎过,在舒馥连续十多天挑顾清芫的刺之后,顾清芫干脆不去了,而且连个理由可不给,直接派人说她不来了。她连“身体有恙”四个字都不肯给,不给皇后请安之后,干脆连太后那里也不去了。 顾清芫就静静地居住在景仁宫内,她从不拜访别人,其他嫔妃也几乎不拜访别人,就连逢年过节,重阳清明,她也从不出在外多呆,几乎活成了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然而皇帝白珣对她的宠爱却丝毫不减,顾清芫喜欢什么,他就送什么。 顾清芫喜欢经史子集,大家名画,白珣便将库存之中的书画一件一件搬到景仁宫。 顾清芫不喜欢结交嫔妃,甚少有人与她相处,白珣便日日到景仁宫用膳。 顾清芫足不出户,深居简出,白珣便在午时召见顾清芫到御书房。 也只幸亏顾清芫要求并不过分,否则她便成了祸国魅主的妖姬,而白珣也成了无道昏君。 所有人都在等顾清芫失宠,所有人都在等白珣整治乾寰军,所有人都在等,他们从昭元五年等到了昭元十年。 他们等到了舒国公舒家举家败颓,等到了皇后舒馥被废,等到了皇太后尤璐瑶c明慧太妃舒婉明自尽在慈宁宫中,等到了隶属舒国公家的官员,几乎全自朝堂上被拔除。 他们也等到了顾清芫在昭元十年三月十七,晋封为皇贵妃,执掌凤印,位同副后,管理后宫诸事,淑妃贤妃襄助。 乾寰军没有被替换,顾清芫也没有失宠。 所有事情朝着众人预料的反方向前进,最近皇后所出的太子白源也因政务被皇帝多次训责,而由顾清芫领养的齐王白澈被白珣拍到了次都阑城准备武举事宜。 孰败孰赢,一目了然。 而在如今的景仁宫中,顾清芫正与白珣用膳。 两人面前端满菜品,顾清芫的侍女含珠正在替两人布菜,她虽被白珣调来侍候顾清芫有半年了,但却依旧对帝妃之前的相处模式心惊胆战。 比如现在,白珣微笑指着面前一小碟夜合虾仁,道:“这吃着甚为爽口,去给你主子夹些。” 顾清芫笑也懒得笑,懒懒得道:“不必了,皇上留着自己吃,我有些饱了。” 白珣也不尴尬,只是笑着示意含珠退下,开始与顾清芫聊起后宫事务。 含珠小心翼翼地放下银筷,静静退立到一边。 含珠知道,宫中传言皇上宠爱皇贵妃胜于任何嫔妃,而皇贵妃骄纵到不可一世,然而她却知道这两人关系极为奇怪。 一月之中,白珣大半月,甚至整月都宿在景仁宫,顾清芫未经允许可以任意出入御书房。 然而这般受宠的顾清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毫不在意,反而白珣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越发温馨亲近。 含珠静立在顾清芫身后,看着顾清芫紧密顺滑的长眉,看着年已三十许的顾清芫看着望之如二十佳人,默默将头低下。 白珣随意地吃着菜肴,突然说道:“朕半月前晚朝下了一道旨意,想和清芫说说。” 顾清芫在吃金糕卷,淡淡了应了一声。 “朕下旨——”白珣仿佛是习惯了顾清芫的无礼和冷静,只是继续说道,“能在梁州秦月山周围找到承乾双佩者,可封为子爵。” 顾清芫手里的动作定了听,她突然抬头看着白珣,笑了笑:“皇上这事做什么?不怕被御史上奏讽谏?” “总要找出来的。”白珣拿手巾擦了擦嘴角,莞尔微笑,“等会儿清芫要随朕去书房吗?南浔国上供了一幅清越山河图,朕放在书房里,清芫可前来?” 顾清芫垂眉想了想,微笑道:“好啊。” 白珣和顾清芫被人服侍着漱了口,随后两人起身,白珣伸手握住顾清芫的手,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顾清芫突然说道:“我不想管理后宫了,日日嫔妃觐见,还要参拜太后。你就让淑妃贤妃德妃管制好了。” 白珣苦笑一声,道:“你明知道德妃都是王公之女,大都不对盘。叫他们管制,后宫岂不乱成一团。”随机正色道,“若是有人不服管,你大可以责罚他们。若有人僭越,你尽管责罚就是。” “你也不怕前朝乱了套。”顾清芫静静一笑,道,“卫国公和平城公主,你想着怎么安抚他们了?” “平城也不小了,该嫁人。”白珣淡淡一笑,转头看向顾清芫,道,“什么时候清芫也可以生一个皇子公主给朕。” 顾清芫看着清冷的月色,嗅着淡淡的桂花香味,良久才道:“我已经老了。” “是吗?”白珣微笑转头看着她,“清芫还很年轻,不必担心。” —— 此刻月光正好,阑城开外的百里开外的石崇山上,在密林之中,一缕盈盈月光缓缓地洒入一个不见底的山洞之中。 月色清凉,山洞之中,有一个青年静静地立在山洞口,他靠在岩壁上,抬头看向石崇山最高处的山崖之顶,那里仿佛有着光亮一闪而过,但这光亮模糊不清,直让人怀疑这光亮是否真的存在。 青年眯了咪眼睛,道:“是不是在上面?” 山洞外,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面,一个男声回复道:“是,在上面。” “可否顶得住?” “主子何须多管他的事情?”男声透出不解,带着不屑。 青年微微一笑,眼梢稍稍翘起,目光平淡柔和,道:“我做事,自有计较分寸,你不必多管。”他正要拂袖离开,突兀地听见天空突然轰隆一阵大响,他转头朝上望去,却看见天空中一道惊雷击打在石崇山山顶,似乎将天空劈开了两半,明亮地晃人眼睛的白光从裂缝中投射出,亮的人睁不开眼睛,照印着整片天空如白昼。 然而青年却在夺目亮光之中微微睁开了眼睛,直视那道光亮,却看见似乎有一个人从那道裂缝里面落了下来。 不过一瞬间,亮光就散去了。 青年张开嘴,正要说话,就听见山顶一声巨响,随后他有些震惊地看着自石崇山山顶开始,渐渐裂开一条八尺多宽的裂缝,不停地向下蔓延,裂缝裂口击打,山顶很快就开始崩塌下去。 青年立刻反应过来,但他没有离开山洞,反而向里面退去,他旋开一块按钮,朝着里面的密道走去。 走出密道,青年负手淡淡回望了一眼:“炸平这里。” “是!” —— 与此同时,距离阑城三十里的石鹿河,一个廿三四岁的男子正静静地躺在温泉之中,男子面容俊朗姣好,他看着渐渐褪去的光亮,笑语盈盈地问静立在一边的女子:“唐萧,第几批了?” 唐萧面目表情,静静回复:“第七批了了,主子。” “嗯,可抓到人了?”男子挥了挥面前淡淡的烟雾,一阵哗啦水声之后,立刻有已经准备多时的侍女拿着浴袍,服侍着男子穿上。 唐萧冷着脸,明显心情极为不好:“没抓到。他们不仅在牙齿缝里塞了毒,指甲衣襟里也有,有些甚至就直接在嘴边摸了一层。想抓到都难。” “唐萧啊。”男子叹了一声,道,“你最近办事效率下降了。本王还记得你和尉施的约定来着。” “这种小事情就不必让主子你劳心费力了。”唐萧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刚刚那件事情,需要查查吗?” “嗯,自然去。”漫不经心地吩咐了,“这种轶事,稍微给父皇一个解释就行了。尽量往吉祥福瑞征兆上面靠就行了。” 唐萧:“”大半座山都倒了,还福瑞征兆,这种事情就让尉施去做好了。 ------题外话------ 首次写文,多多关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穿越 楚泷侬醒来的时候,是在月圆半夜时。 她还未睁开眼睛,就觉得身体周围仿佛被什么硬东西压得生疼。 “哪里来的石头。”楚泷侬微微眯着眼睛,刚想搬开悬在脸上,遮住月光的石头,却突然看了看四周,拿了一把碎石撒在自己脸上,又躺回去闭上眼睛,放平呼吸。 她不过刚闭上眼睛,就听见石头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仿佛是个男子在一面说话一面拍着衣服:“主子跑得真快,都不带我一下。” 随后她听见那男子说道:“四少爷还跑得挺快的。”然后啧啧两声,呵呵笑道:“大少爷请的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随后一阵风声过后,楚泷侬抹去了脸上的石子,才移开面前的石头站起来。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风声猎猎吹响,楚泷侬双手搓了搓手臂,踢开周围的石子,摇摇晃晃地从一地狼藉里面站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横陈的十来具尸体,觉得背脊有些寒冷。 十月的秋风有些寒冷,吹得楚泷侬一个哆嗦,但她很快也就平静下来,看了看一堆尸体的古装服侍,撇了撇嘴,看了看自己的现代装,看了看死去的男女,走到一名男子身侧,扯开他的斗篷,把他几乎未受损的衣物全都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又去搜他们身上的银两。 穿了啊,穿了啊 楚泷侬心道,大约是被唐夏推下来的。 她回想起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一个人坐在山顶吃面包,然后爬山,然后 楚泷侬脑中猛然一闪,忽地睁开眼,乌金透亮的眸子在黑暗之中猛然一闪,冷冷得一个寒战。 然后她攀到山的最高处,身后有细碎言语,她不管。 最后,一双手推了推她的腰。 她掉了下去。 也不知道唐夏跟她多大仇,看着她总是目光带着一些厌恶恐惧。 不就是出生不到三个月父母双亡嘛,他唐夏又不是她谁,担心什么,她克死整个孤儿院? 楚泷侬因着这个,内心憋着一股火气,故而就算四下场景有些阴森可怖,她也顺便忽略了。 林林总总拿了差不多的银两银票,也拿了不少金瓜子,楚泷侬方才离开。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闭上了眼睛开始走路。 成果绕过所有山崩的石块,避过地上的暗器,楚泷侬朝着正确的山口走去。 她走到山洞口,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急急忙忙停了下来,睁开眼睛蹑手蹑脚地走进旁边的林子里面躲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匹马匹疾驰而来。 马上坐了一男一女。 女子面若冷霜,正是唐萧,而在她身后的男子面色坦然。 两人在山口下马,拴好马进入山中。 楚泷侬明显听见那女子一面走一面恶狠狠地抱怨着:“什么只有一匹马,仿佛白桓回去时,马房里马匹多着呢。” 楚泷侬屏息等两人走远之后才出来,她看了看那匹马,走近那马。 马是好马,而且还极为温驯,见楚泷侬是陌生人也不急躁鸣叫。 楚泷侬想了想,从怀里拿了三粒金瓜子放在地上,摸着良驹好一会儿才上去,然后手一抖,马就自己踢踢踏踏地往阑城方向走去。 良久,等唐萧和尉施从山林中出来,看见不见的马匹和在地上的金瓜子时,就黑了脸。 随机唐萧冷笑一声:“我齐王府里的东西也是可以随便拿的?” “千里香不是还在上面嘛。萧萧你看着月色多好,大约慢慢一路走回阑城也天亮了。”尉施笑得温良和顺,心里却道:“偷得真好,我要感谢这人。” 唐萧哼了一声,和尉施说得话毫无相干之处:“等找到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看我怎么好好款待他!” 尉施:“” —— 这边的唐萧正在讨论怎么用千里香追踪楚泷侬并好好款待她,那边楚泷侬一边跑马一边将绑在马肚地下,装着千里可以追踪人的香囊,往路上随意一扔,跑得更快了。 不多久就进了一座城,名曰阑城,楚泷侬在城外洗去伪装,整整衣服就进了城。 她知道半路丢掉的香囊一定是拿来追踪人的,不禁暗骂她运气真是差,一穿越就遇到这么一个不好惹的人。于是她一边想着此后几天的营生,反正以后山高皇帝远的,大不了跑远一点,一边把马上有些用的东西全部都扒下来顺便把马买了换了一个好价钱。 然后她买了一些日常的衣物,挑了一家服务上佳但是食物极差的客栈住下了。 住客栈的第二天,她就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少年,问客栈的掌柜需不需要厨师啊,她烧的菜那可是一流啊一流。 于是也便留了下来,对外宣称一天只烧一种菜,每次一百盘,过期不候。 于是她待的百宝楼的生意开始蒸蒸日上,她楚泷侬开始成为百宝楼的掌勺,但是每天的规矩依旧没有变。 如此平平淡淡地过了小半个月,百宝楼掌勺楚阑的名声开始渐渐在阑城里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是谁杀了知更雀 此刻,距离阑城一座山的龙鳞山,密集的树林之中,有人在逃亡,有人在追杀。 逃亡的人必定是一派,追杀者却可以是多家。 逃亡是因为君子怀璧其罪,追杀是因为那块“壁”很是重要,据他们每个人的主子说,这块“壁”西荆皇室最近也在寻找,谁能将“壁”供上去,谁就可以直接升为一等子爵。 武林之中,无不眼馋。 如今,怀璧的逃亡人正躲在昏暗狭小的一个洞里商讨事件。 洞里最中间坐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面容有些苍白,眉如远山眼如深海,他有些虚弱,却不因这几分虚弱而消减了他的英气,反而多了几分宁静深邃。 他坐在最中间,外围是他的护卫,七七八八地倒在地上调息内力,大多都受了或大或小的伤势,他们侧着身体仿佛虚弱委顿,但是他们手边就放着刀剑,一旦有敌前来,翻身抓刀就可以御敌。 良久,瘫倒的人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少年挪到他主子身边,道:“主子,小狄在一个刺客身上发现了一点点很好玩的东西。” 少年睁眼看向他,半晌才悠悠道:“什么东西。” “烟岚珠,很小很小的那种,夹在他的袖子里面的绣纹里。只有一粒。” 只有一粒。 良久,少年道:“我知道了。” 小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说主子啊,以后你见了二夫人,怎么办呢?” “这次任务凶险,父亲自然不愿派他那些心肝上的儿子来到。”少年幽幽道,“自然他那些心肝上的儿女们,我亲爱的兄弟姊妹们,底下心有不甘也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凡事都要拿出证据,只凭借一颗小小的烟岚珠,就想将我的大哥在父亲面前失去宠爱,是不可能的。” “宗主他,简直是”小狄冷冷地笑着,“都是子女。” 少年不动怒,淡淡说道:“这些道理,就应该早早明白。这东西我能安全送回去,那叫运气,也是我的职责,无赏;这东西如果我送不回去,单就回去个人,那是我失职,该罚。所以,懂了吗?” “主子你要是死在外面了呢?” “那是平日不知收敛,树敌太多,不知死活。” 无赏,该罚。 辛苦夺来的璧,为此他们险些冻死在那个藏着璧的冰窟里。 天知道冬天还没到,那个洞里居然结冰了,而且从放璧的洞里开始,才有一层一层的冰,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设计的。 但是,此刻,良久,死寂。 小狄吸吸鼻子,坐了回去。 随后,众人各管各的取出干粮和水,开始补充体力。这算是一个吃饭时间,气氛也没有刚才死寂,众人互相各自都说着玩笑般的话,也都知道等会儿出去过后免不了一定又有好几场恶战,现在气氛越是安静压力就越大,还不如开开玩笑。 天下四宗——天门,九阙雪山,圣山万宗,璇玑。 少年坐在中间,吃着有些发霉硬得更石头一样的饼,眉头却都没有皱一下,丝毫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他是璇玑宗主的庶子,贺兰冉。 他一辈,是冉字辈,所以,他相当于没有名字。 如此厌恶,连名字都不愿意取呵。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永远是如此神奇,有身为嫡子的天生尊贵高高在上,也有人身为庶子卑微出身战战兢兢。 他的过往,十九年的甘居人下,忍气吞声,为了为了他那出身卑贱的母亲,为了十三年前那一句被人诟病嗤笑,被人警戒压制的文卦。 忽而心中微微苍凉,但心中却清晰明白,身在这样大世家,原本那些世间最为普通的人间亲情,那些朴质父子,兄友弟恭,全部都是妄想。 但是,他必须好好活下去,不仅为了他的母亲,也为了他自己,以及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疲惫至极点,却仍然伴他身侧,不离不弃的伙伴。 于是他闭上眼,继续调息。 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守在洞外的小肖一声小小惊呼,众人被他惊醒,贺兰冉睁开眼,问道:“何事?” 随后,就听见小肖的声音略带惊讶:“主子,我的馕不见了。” 众人一阵憋笑,有人更是打趣:“说不定被你刚刚吃了。” “才不是。”小肖反驳,“刚刚才放在那里,周时都看见了。” 这样认真一句,所有人都看向一向沉默寡言是周时,就看见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木讷的眼神之中却满满的警惕。 贺兰冉五感敏锐,他轻轻道:“噤声!” 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只余下风卷过残枝枯叶的声音,众人安静得甚至认为出现了真空。就算有人想要开口时,就听见悠远的,绵长的,好似自洞口处,静静飘散着一个空灵清明的声音,四周越来越安静,贺兰冉终于也听清那声音是什么。 是歌声,韶华少女的歌声。 那声音,重复着,一直在唱着同一首歌谣,缓慢而宁静,好似歌声的主人很是喜欢这首歌曲一般。 而贺兰冉在听清第一句歌词时,脸色变了变。 因为他清晰的听见,那清澈犹如白雪般纯净的声音,在唱着这样一首歌曲—— “是谁,杀了知更雀?” 小狄在贺兰冉身边,他突兀地听见这一句,第一个直觉就是想笑,但是他随后发觉,他自己笑不出来。 而那声音,仍在继续,干净纯净的声音,唱着鬼里鬼气的歌谣,突兀而又诡异。 所有人都在仔细听着—— 是谁,杀了知更雀? “是我。”麻雀说,“同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是我。”蜂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用我的鱼鳞,我取走他的血。” 谁来为他掘坟? “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和铲,我将会掘坟。” 谁来为他记史? “是我。”蝙蝠说,“在黑暗之中,我来为他记史。” 谁来为他唱歌? “是我。”莺说,“用我优美的嗓子,我来为他歌唱。” 所以,再会了,知更雀。 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 “而在下一回。”鹰说,“麻雀即将受刑。” —— 所有人都在沉默,贺兰冉在思考,山洞背靠悬崖,声音从山洞顶上传来,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在上面唱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正想着,就看见一截轻软的白色的细丝,从山洞上面垂了下来。 众人心想这是什么武器?随后躺在地上的翻身而起,抓住武器开始预备一场苦战。 随后那条白色的细丝,缓缓垂落在周时身畔的一块馕上面。旋即白丝仿佛有吸力得一般,居然吸着硕大的一块馕缓缓上升。 众人:“” 贺兰冉:“” 周时却没法呆,他伸手抓住了那条白丝,向下狠狠一扯,想将这人连同馕一起被他扯下来。 但是就在他抓住白丝的一霎,白丝微微颤了颤,馕顿时倾向一边,却正对着周时的虎口打去,他冷冷一笑,丝毫不在意,但是下一刻,虎口顿时一紧,他觉得身子一轻,接下来便被摔得全身酸痛。 上面那人,仅以内力输入白丝,连一个招式都不算,就败了他。周时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他瞪着峡谷的上方,却不敢贸然上去。 而贺兰冉已经走出了山谷,他的直觉只是上面那个唱歌人对他们并无恶意,因为杀手一旦靠近,就会让人感到杀气,但是唱歌人,她给人的感觉是纯净的,毫无杂质,如同山间静静流淌过的清澈的溪泉。 而此刻,山谷上方,垂下一截白得异常干净的带子。 随后,就听见那清澈干净,空明却带着一些恍惚的声音,不快不慢地说道—— “你们都活不了多久了,那这些馕为什么不能给我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冰雪 “你们都活不了多久了,那这些馕为什么不能给我吃?” 声音清晰得传入众人耳中,语调还是那个语调,空明清澈,漫不经心。 登时大家的火气便被激了上来,小狄稍稍跨前一步,单手摸上腰间的匕首,看向贺兰冉。 贺兰冉单手一抬,制止了小狄,微微抬头说道:“姑娘为何不下来说话,我们并无敌意。” “你们为什么不上来?”贺兰冉听得越发清楚,上面大约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贺兰冉猜她或许正在啃着硬得如石头的馕,“这里向旁边一跃,就可以离开这座山。我就是从那边的山崖上来的,我看见那座山里虽然那边也有人在搜寻,但人很少,兴许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一顿话说完,众人都在沉默,小狄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心中便突兀地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山洞最上处诚如那姑娘所说,越过山崖,虽说那边也有人,但凭借他们的武功,他们便可以脱离眼前的危机。但他们十多人之中,贺兰冉和周时是轻功最佳,两人之前登上过去一次,却败兴而归。 因为这里的山崖距离那里的山崖,中间隔着二十多丈的距离,而且中间毫无一物。方才那姑娘说自己便是从另一边的山崖那边来的,那这位姑娘的武功该是何等深高,至少起码她的轻功定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而这到并不是小狄觉得恐惧的主要原因,他恐惧是因为这位姑娘令人发寒的语气。 那般的默然随意,似乎觉得越过二十多丈距离的山崖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甚至他还听出了一丝“你们为什么不过去,这么简单就可以逃出去你们为什么不这样做”的语气。 贺兰冉看了看周时,后者点了点。随后贺兰冉便开始向上攀爬。 他到最高处的时候看见一个有些消瘦的身影被薄薄的烟雾笼着,在山崖上的姑娘侧着身子,她看起来很消瘦而且似乎有些怕冷,身上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而她脸上似乎带着人皮面具,此刻她正一手撩开下巴那一块面具,露出一截白玉一般的下巴,另一只手正在拿着馕,她仿佛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快发霉的馕。 随后她大约是感觉到了贺兰冉,便放下了馕,也把面具放下,站了起来,转过头去看贺兰冉。 而贺兰冉立刻在茫茫烟雾之中,清楚地看见了一张制作粗糙的脸。 贺兰冉顿时心中涌出一种无力之感,因为她带着这面面具,分明就是告诉你,我就是不想给你看我长得什么样子。然而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贺兰冉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尊姓。” 她偏了偏头,想了想,道:“端木祁墨。” 贺兰冉又问:“端木姑娘觉得这距离很好过去吗?” 端木祁墨转头看了看茫茫一大片白雾,以及另一端若隐若现在白雾之中的山崖,又看向贺兰冉,道:“原来不是你们不像过去,而是你们过不过去。” 贺兰冉忍了忍,向前走了几步,靠近端木祁墨,道:“在下贺兰冉,想请端木姑娘帮一个小忙,不知可否答应?” 端木祁墨想了想,随后直接问道:“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贺兰冉平复了心情,道:“你想要什么,出去了之后,到了阑城,我便给你?” “你有银子吗?或者是可以换成银子的东西。” “我有。” 贺兰冉看见端木祁墨眼睛似乎亮了亮,旋即她举了举手中的馕,问道:“那有这样的馕吗?这样的馕还不错。” 贺兰冉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僵了至少三息,随后他觉得他自己的声音也一定有些僵:“外面自然有,还有很多比这个更好,更不错的。只要你肯帮我们过这个山崖。” 端木祁墨想了想,似乎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交换条件,于是也便答应了。 —— 五天后,贺兰冉一行人便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龙鳞山,前往阑城。 途中兰心会与端木祁墨稍稍交谈,兰心原以为两人都是女子,兴许有些话可以聊,但一聊上兰心便觉得自己大错特错。比方她又一次问起端木祁墨喜欢什么料子的衣服,端木祁墨便反问一句衣服还有什么料子。兰心说起胭脂水粉,她便问胭脂水粉是什么东西。兰心说起金簪玉佩,她便问金簪是武器吗? 如此一两次,兰心便觉得身心俱疲,也便不找端木祁墨说话了。 而小狄则是躲着端木祁墨远远的,周时是丝毫不喜欢这个行为言语怪异的女孩子,在他的潜意识里,可以有会武功并且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但武功高深得他都摸不清,却行为举止像个孩子一般的女孩子,他便下意识的排斥。 于是也只有贺兰冉会和她聊上几句,但他也不愿意和端木祁墨多多说话,因为说多了他就会被端木祁墨说话的内容以及她平静的语调噎着,尤其是初次打探她身世武功来历的时候。 他记得当时是端木祁墨帮他们渡过山崖之后的一段话。 当时他说:“端木姑娘轻功本领高强,多谢相助。” 那时候已经临近夜晚,他们也走了一段路,故而他可以看清楚端木祁墨那张制作粗糙的脸,以及她露出的一双好眼。她长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几乎不是任何一种眼睛的类型,她的眼梢微微上翘,眼瞳微微居上,眼是极为纯正的乌色,但却仿佛千山远雾一般,似乎看人时离人很远,但是仔细看她时却觉得她那乌色眸子之中隐隐有着金光一闪即过,仿佛是阳光反射,也似乎是气华内敛。 端木祁墨闻言双眼微微一弯,贺兰冉便想象出她定时在笑:“我就搭了三根绳子而已。” “不知道端木姑娘师出何处?”贺兰冉斟酌着言语,问道,“此次是出门历练吗?” 端木祁墨微微垂下眼,道:“嗯,我娘让我出门看一看。” “姑娘出门时,令堂没有教姑娘人情世故吗?”贺兰冉看着她问。 端木祁墨眼睛又弯了一下,明显在笑:“我娘让我看书了,但我没看到这些。出门之后才知道换东西要用银子,还有仿佛大家吃得都不错,不是每个人都会武功,还有一些人武功真差。” 贺兰冉问:“那你出门到现在,都没有银子吗?那你是怎么过的?” “我看到有山就到山里面去。”端木祁墨回答得很是认真,“在山里总有东西可以让我活下来。” “你遇到过会武功的人?”贺兰冉问,“有哪些?” 端木祁墨想了想,说道:“刚出门不远,我跟着说是一队镖师走过,遇到过几批强盗,武功都差得很。后来镖师把我赶走了,我又遇到了几批,武功也很差。再后来我进了山里面,鲜少遇到人了,最近几天看到龙鳞山外的那些人,还有你们,武功倒比那群镖师强盗有些好。” 贺兰冉听完她一番话,觉得自己噎住了,他知道端木祁墨最后说得“有点好”的意思,在她眼里他们的武功,也是差得很。 随后两人便大约无话了,贺兰冉可不想自己经常被这位姑娘的言论噎着,他还想好好活几年。 在一行人同行的第六天,有人追了上来,大半夜偷袭贺兰冉一群人,想要夺壁。 端木祁墨就跟在贺兰冉身后,拢着袖子默默地看着,也不出手救他们。直到一个死士拼死靠近贺兰冉的时候,端木祁墨方才动了动手,然而贺兰冉也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动手的,似乎只是看见她抬了抬手,那名死士就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而紧随而来的小狄一刀刺穿了死士的心脏。 小狄看了看死士被冰凝结住的双脚,诧异得看了端木祁墨一眼,随后又转身厮杀过去。 贺兰冉看着死士双脚被冰凝结住,转身愕然地看着端木祁墨,后者又拢着袖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目光平淡如一潭秋水,平静恬淡,内敛风华。 随后贺兰冉转过头,平复了心情之后,转身备战。 一夜血战之后,鲜血浸染了层层枯叶,端木祁墨皱了皱鼻子,闻见了晨雾之中淡淡的血气,目光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垂下长长的眼睫,静静地靠着一棵树,看着小狄他们处理尸体。 当夜周时守夜,端木祁墨距离他们有些距离,看着众人几乎都睡着之后,端木祁墨伸出了手,试了试风向,随后开始越过贺兰冉的侍卫,靠近贺兰冉。 她雪白的裙裾划过众人沉沉睡去的脸颊,连一向警惕的小狄,和正在守夜的周时,都没有醒过来。 在她站到贺兰冉面前时,层层叠叠的衣裙被风微微吹起,轻轻蹭在贺兰冉的脸颊上,端木祁墨看了他一会儿,蹲下身子,伸出手向他怀中摸去。 而端木祁墨伸出去的手,却被贺兰冉突然抓在了手里。 随后贺兰冉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色坦然的端木祁墨,目光发寒,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端木姑娘,你也是为了这个而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诱拐吃货 西荆昭元十年八月,帝白珣携三宫六院远迁阑城,设冬狩猎,避冬寒。 阑城,自西荆元文帝白成墨建国第三年,年年八月起至元旦,帝居此,称“避寒”。 楚泷侬占着百宝楼二楼的一小块地方,吃着她从阑城外买来的糖葫芦串,麦芽糖,棉花糖等等等等。 她坐的位置很是讨巧,在角落里,却可以俯瞰整个酒楼里客倌的所有动作,一边吃一边看着酒楼下面两桌客倌剑拔弩张。 西荆的文举是在春分过后,武举是在秋分过后。 一个在西荆的都城丽京,一个是在西荆的次都阑城。 而西荆的武举早就变相变成西荆武林势力的争夺,故而每年秋分阑城里满满的都是从五湖四海,大江南北赶来的武举生以及武林人氏。 四大宗门之中的天门,九阙雪山这些年越发深居间出,武林之中几乎已经甚少听闻他们的名号,新一代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年们,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两个宗门是否还存在。 而另外两个宗门璇玑和圣山万宗,却在武林,甚至朝堂之上甚为活跃,风头一时无二,排场地位甚至可以和老一辈王公贵族比肩。 在阑城每三年一度的武举,十圣之中,也只有清玄和天盛才回担任武举的考官,安水和风陆因为是圣山万宗所出故而只能担任陪考官,而紫烟,迷尔,流觞已经悄无声息,寻不到踪迹。 而在今年的武举之中,十圣排名第八的雾岚也担任了武举的考官,而根据非官方的传言,据说十圣第二轩辕白也到了阑城。 简而言之,今年的阑城,是个格外热闹的年份。 而楚泷侬也很开心,主要是看打架看得很开心,她起初烧完了菜,坐在二楼已经看了足足八天的群殴。不过有武功的群殴果然不同,根本和电视电影上的大相庭径,那些身手极好的武举生,喂招的时候根本不会砸椅子摔饭碗,他们手中托着汤汤碗碗,却连一滴汁水都不会洒出去。 只是可怜了久居阑城的那些百姓,大半人不会武功,坐在群殴的中心,虽然不会被伤到,但也难免心惊胆战,战战兢兢。故而楚泷侬听说店掌柜要在店门口和店内竖块牌子,上面写着“打架请移步后庭”。 何况因着她的精湛一流的厨艺以及她楚阑的名声已经稍有名气,掌柜宋勤显已经想出一个招揽生意的好法子,准备在之后三天让她好好休息并且好好宣传一番,在第四天举行盛宴招揽生意。 楚泷侬对此并无异议,因为她想起进城时在马下找到的香囊,她一想到那包香囊就觉得自己惹上了难缠的人,现在她只想攒足了钱离开阑城,随便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城中开一家面店经营生意。然而在楚泷侬听说了阑城八月廿四要举行武举,十七岁的韶华少女便动了多留几日看武举生比武的心思。 如此也便多留了几日呆了下去,直到四日后的百宝楼盛宴。 宋勤显吸引人的法子很是简单,他让楚泷侬做了几道特色菜肴,用上好的锦带缠好绑到二楼的檐角上,然后在百宝楼门口立好规矩,说是让那些有武功上去夺菜,夺得菜肴最多的人便请入包间里让名厨楚阑好好烧上一大桌菜肴款待。当然这也有前提的,若有人在比赛之中弄破了餐盘桌椅,都要按原价赔偿。 于是楚泷侬烧好了菜后,就躲在房间里,把窗户打开,一面吃芙蓉糕,一面看他们比赛。 开始比赛时,不久就有“啪啪”的碗碟摔碎声响起,宋勤显一面派人把打碎菜肴的人请下来,一面派人重新端上菜肴。 起初楚泷侬还能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但到了后期,就只看见人影攒动,衣襟飘飘,却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般看了一会儿,楚泷侬便觉得无趣了,她正要关上窗户去休息,就听见人群里一阵惊呼,楚泷侬的手一顿,朝外看去,就看见一个一个白色的身影朝着上层迅速移动。 楚泷侬一看就起了兴趣,她这一路可没看见穿着白色服饰的人,但是她从前看过的武侠小说之中,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总是武功高强,容貌俊美的。她在阑城里呆了小半个月,今天终于让她逮到一个了。 但那白衣人停到最高处,侧脸向下望了了一圈。楚泷侬便清楚看清了那名少女的衣着,她的衣服确实是白色的,但她的身上似乎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而且白色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旧,有些皱,好像是被洗的次数多了,有些暗暗地发灰。 楚泷侬看着这少女的半边侧脸,看着她肤如凝脂,一个模糊的晃眼便觉得这姑娘定是生得一幅好容资。 在楚泷侬正回想着这少女的模样时,那边的白衣少女已经围着屋檐绕了一圈,把那些菜肴全抢了过来,顺便把在楼上的人全部踢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把在百宝楼下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 最后还是宋勤显出面,把白衣少女清了下去。 等到了包房后,面对一大桌菜,宋勤显笑眯眯地看着少女开始大吃特吃,吃了一会儿还问道:“我可以看看烧这些菜的人吗?” 宋勤显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吩咐人去叫楚阑过来。在等人过来的空闲,宋勤显问道:“姑娘真是好身手,此次武举定能夺取状元。” “武举?”少女在吃菜的空闲中看了看宋勤显,眨了眨眼,道,“可我又不参加。” 宋勤显:“”不参加你今天凑什么热闹。 等到楚泷侬到的时候就看见宋勤显一脸郁闷的坐在一边,另一边的少女正在大快朵颐。 她家掌柜看见她来了之后,冷冷说道:“好好招待客人。”随后便生着闷气离开。 楚泷侬也不以为意,大量着少女,看见她乌发雪肌,生得明眸皓齿,惹人怜爱,便在她身边坐下,道:“姑娘尊姓大名啊?” 少女偏着头看了她一眼,展颜微笑,笑得眉眼有些弯弯,道:“姑娘,那你叫什么名字?” 楚泷侬此刻穿着男子的衣冠,却被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女孩一眼识破,不由得暗暗心惊,随后那姑娘问道:“我告诉我的姓名,你也告诉我你真的姓名。” 楚泷侬笑了笑,反问道:“楚阑这个名字听起来没有说服力吗?” “楚阑?阑城。”少女笑了笑,道,“确实没多大。” “楚泷侬。”楚泷侬一面说,一面那酒水沾了沾手指,在桌上写下她的名字。 少女想了想,一面说道:“其实一般来说,我都不说我的姓名。”一面也沾了沾酒水,在桌上写下了“万俟1无端”四个字。随后她笑了笑,道:“对了,如果你听见有人在找‘端木祁墨’,别理睬他们。” “你烧得饭菜真好吃。”万俟无端一张小脸笑得人暖洋洋的,“我从未吃过这样的。” “嗯。”楚泷侬淡淡地应着,“你来阑城有什么事情吗?” 万俟无端口中吃着东西,倒了一杯酒,慢吞吞地道:“我,我娘让我来找人。我走到半路的时候找到一件东西,把它拿走了,用别的东西代替了那个东西。后来有人拿错了我放进去的,我前几天刚刚还给他。” “承乾双佩。”楚泷侬眯着眼,想起来前几天她在皇榜上看见的内容,问道,“是这个吧。” 万俟无端点点头,突然说道:“你可以一直烧这些东西给我吃吗?” “这要付钱的。”楚泷侬伸出手,莞尔摸了摸万俟无端的乌发,后者乖乖地任她摸,眨着眼睛看着她。 楚泷侬想了想,问道:“你武功有多好?” “应该很好吧。”万俟无端顺势直接蹭到楚泷侬身上,很会自来熟地说道,“阿楚。” 楚泷侬看着她生得自然无害,也就随她随便乱蹭去了,道:“那比起刚刚那些人呢?” “那是很好了。”万俟无端侧着头,笑了笑,“他们武功很差。” “我烧菜给你吃。”楚泷侬说道,“我最近可能有些麻烦,你要护着我。还有,我是女子这一点看起来很明显吗?” 万俟无端闻言一笑,道:“其实也不怎么显眼,我看着你就有着直觉你是女的。” “乖。”楚泷侬摸了摸万俟无端的头,道,“我要出去烧菜了。你吃完到地字四号房去等我。” “嗯。”万俟无端乖乖地点点头。 —— 此刻与万俟无端相隔三个房间的包间之中有人在谈话。 其中一名年近五十岁的老者一席青袍,喝着罗浮春,笑道:“衡浦,你看出来刚才那个女孩子的招式了?” 另一名中年的男子负手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酒楼开得不错。” “陆衡浦,跟你说正经事情呢。”老者又灌下去一杯酒,面上笑颜不变,语气却变得严肃,“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她没武功的招式路子。”陆衡浦淡淡说着,转身去看宋庄,道,“光就这一条,不就明显得很吗?” “这姑娘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高强。刚才她哪里算是出招了?”宋庄笑道,“大约你也不一定胜过她吧。” 陆衡浦沉默片刻,道:“九阙雪山的人,不是从来没有全力以赴的时候吗?当初霍月辛和安不心比试的时候,安不心胜出后走都没法走,最后还是曲兰亭抬他回去的,而霍月辛却还能笑吟吟的哼着曲离开。胜负输赢可不是比试的时候谁赢了一招半式就能看出来的。” 宋庄看着琥珀般的酒,淡淡说道:“我很好奇林然武功连得怎样了,而从她九阙中出来的人,这次武功到底有多高深。” 一一 1万俟:发音同“墨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天门预言 曼陀盛花香,平地生妖凰。 极东天涯处,夜阑星辰降。 东山石崩析,鼎沸榱栋葬。 焚书而秦皇,披羽泽西乡。 占卜用的龟甲上的裂纹随着细微的啪啪声渐渐展开,苟非之一手拿着发黑的蓍草,一手拿着写着卦文的宣纸,转头去看澹台申沉下来的脸色,迟疑说道:“宗主” 澹台申缓缓走下台阶,他结果宣纸,看着卦文上的“东山石崩析”五个字,面色阴沉,声音有些压抑:“大约,什么时候?” “占卜只能得出大约的事件是什么,至于何时发生”苟非之斟酌着言语,“兴许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之后。” 澹台申又道:“这妖人的方位,你可能确定?” “应当是在西荆极东处,当是阑城。”苟非之皱眉沉吟着。 “既然我天门可以防范轩辕安述和顾清芫那两次,这一次也一定可以。”澹台申声音冷冷地想起,听得轩辕岳微微抓紧了腰间青宇佩下垂下的流素,“星月,你调十五名弟子去青轩峰,让他们好好看守。” 苟非之立刻微微欠身,道:“是,宗主。” “流云。”澹台申看向轩辕岳,道,“上两次都是你处理的,这一次,也是你去处理。先派遣几名弟子去看看。” “是,宗主。”轩辕岳起身行礼,看向苟非之,问道,“不知星月长老有没有什么交代?若找到这妖人,应当如何处置?” 苟非之沉思片刻,道:“最好还是带回宗里处置。但若此人抵抗过分,那就就地处决了吧,焚烧是最好的法子。” 澹台申看着轩辕岳,突然说道:“听说轩辕白要去往阑城,或许流云你可以找一找他。” 轩辕岳垂下看,突兀地觉得心疼,道:“自从出了安述的事情,内弟已经不与我联系了。” “罢了。”澹台申微微一想,道:“等星月做出了青阳石,你就派弟子出去吧。” “是。” —— 楚泷侬今日烧好饭,回房间就看见万俟无端蹲坐在窗前的软塌上,开窗一面看着窗外的行人,一面吃着一大盘各色菊花做的菊花糕,细细碎碎的粉末掉满了她的衣襟。 楚泷侬一手端着新鲜出炉的玫瑰桂花糕,走上前去伸手把她身上的糕点粉末拍掉,随后把玫瑰桂花糕放在小几上,盘坐在万俟无端对面,懒洋洋地向后一考,捻起一块菊花糕,幽幽说道:“看什么呢?” “人啊。”万俟无端笑得明媚灿烂,顺手拿了新端来的糕。 楚泷侬看着她的脸蛋就觉得很是舒服,嘴了嚼着糕点,模糊不清地说道:“人有什么好看的?”楚泷侬才不管万俟无端武功和行为举止不成正比的怪异,她只觉得这女孩子天真烂漫,爱吃贪嘴,像是她养了一个乖巧可心的妹妹。她尚只有十五岁的年龄,虽未完全张开,却一看就知道再过几年定是倾国倾城。更何况万俟无端笑起来,楚泷侬便觉得天更蓝了,空气更清新了,就连平常吃惯的一些蜜糕糖枣,也变得更甜了。 万俟无端嚼着糕,腮帮子鼓起,像个吃榛子的小松鼠,道:“从未见过这样多的人,以前住的地方人总是很少的。” “你以前住在哪里?”楚泷侬拍拍手,又拿了一块糕点,漫不经心地问。 “雪山里。”万俟无端舔了舔嘴角的糕点粉末,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那里人其实也不少,只是我见到过的不多。” “嗯。”楚泷侬应了一声,随后笑吟吟地说道,“明天我要出城到城西一趟,那里的白鱼鲜嫩,正好拿来招待圣山万宗的人。你乖乖待在屋子里面,我回城的时候给你买棉花糖和糖人。” 对面,万俟无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楚泷侬点点头。但她随机从怀中拿出一只铁质的哨子,道:“你把它穿了线挂在脖子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吹。” 楚泷侬结果哨子,看着哨子底部被穿了小孔,一颗乌黑透亮的珠子被穿在上面,她问:“这东西怎么吹?” “随便你怎么吹,我都听得见。”万俟无端还在吃糕点,“这种哨子是特指的,发出的声音只有我们一宗的人才能听得见。” “那阑城里面没有你们宗里面的人吗?”楚泷侬转身从抽屉里面拿了线,穿起来挂在脖子里面,问道。 “我出门历练而已。雪山每过五六年会派遣弟子下山历练。”万俟无端默默说道,“每次一名弟子而已。上次霍长老因为太过招摇,回去还被骂了一顿。” 楚泷侬淡淡应了,她从来不管这些,她看了看天色将晚,道:“我去洗漱了。”下榻经过万俟无端身边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你们慢慢看。” 万俟无端抬头微微一笑,随后低头看向走进百宝楼的一男一女,皱了皱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榻拖来暖炉,从怀中摸出一块红黑色的珠子,丢进了暖炉,房中立刻飘出一股暖洋洋的香味。随后她将暖炉踢回原地,兴致勃勃地转头继续朝着窗外看人。 —— 此刻百宝楼一楼,尉施手中端着两盘兰花,其中一盘紫色的兰花开得正是旺盛,却在他和唐萧一进入百宝楼的一瞬间,花蕊缓缓收缩,花瓣也随之合拢。 唐萧的脸色变了变,也不待店伴上前招呼就沉着脸离开百宝楼。 而在两人离开之后,有两三个人也进入了百宝楼,其中带头的一人正是贺兰冉,他身后兰心前去点菜安排住宿。而贺兰冉几人在店内随意坐下,没一会儿兰心回来,笑道:“本来听外头名声,这家店了食物住宿都是很好的,没想到掌勺的今日烧完了菜肴,看来只能明天尝一尝了。” 贺兰冉对于口舌上的享受并不是很注重,淡淡应了,只想到端木祁墨似乎是个不谙世事却贪吃的主儿,说不定她在这家店里吃过东西。 他的手微微按着腹部,在那里有一块完整的玉佩,是在端木祁墨离开前,迷晕了他的下属之后留给他的。那日端木祁墨的手伸过来时,他当真以为她是来强承乾双佩的,那时他虽然没有像小狄周时那般沉睡过去,但却全身酥麻,几乎不能动弹。 那时端木祁墨睁着一双眼睛,眼睛清澈,像一潭寒水一般干净透明,她的手被贺兰冉攥在手里,但她却并不害怕,轻轻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怀里心心念念保护着的,是一块假的承乾双佩?” 一句话就让贺兰冉惊呆当场,随后端木祁墨从她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对着月光一照,便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被映出一行字: 容顺年间十七年三月初八,嘉树清芫记。 贺兰冉看着那一行字,冷汗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旁人可能知道“清芫”指的是当场皇贵妃顾清芫,但“嘉树”是谁他们却可能不知道。但他作为璇玑贺兰禹的儿子,即使是不受宠,处处被打压的儿子,他心里也很是清楚“嘉树”是谁。 前朝许国容顺元年,梁王刘元彰和梁王妃秦氏诞下双胞胎,其中男婴少聪慧机敏,三岁即赋诗,五岁拜师凌云禅师,十五岁领兵五万大败南疆九万兵马,帝甚悦,钦封如郡王。 而那名如郡王,名唤刘承宇,字嘉树。 嘉树清芫。 仅仅这四个字,再想一想顾清芫现在的身份,微微一思便是一段要人命的宫闱密辛。 这边贺兰冉正想的胆战心惊,那边端木祁墨已经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把玉佩往他怀里一塞,唱着“是谁杀了知更雀”就飘走了。 贺兰冉回过神来,决定吃完这一顿,如果他的大哥三哥再派人为了承乾双佩追杀他,他就直接把承乾双佩送给他们,毕竟任务没完成,最多被宗主家法处置一顿,但若是这块佩被他亲手交上去,恐怕他是享受不了几天一等子爵带给他和他母亲的风光的。 在他回房间歇息片刻后,他找来周时商量扔佩的事情。 周时听完贺兰冉的话之后沉思片刻,道:“属下听说二少爷要来阑城了。” 贺兰冉默了一默,才道:“现在谁拿着承乾双佩,最后都可能出事情。大哥三哥也就罢了,我和他们骨肉之情单薄,但二哥这样抛手给他,我做不到。” 周时沉默了片刻,才道:“属下是认为二少爷心思审慎细腻,说不定他可以想出什么两全的法子。” “我再想想。”贺兰冉道,“你出去吧。这段话不能说给小狄他们听见。” “是,属下知道分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琵琶骨 晚些贺兰冉就寝,他躺在床上想着棘手的双佩该怎样处理。 隔壁,万俟无端正在地字四号房里喝着楚泷侬替她泡的绿茶,她半个身子沉在软塌里面,突然垂眼笑了一下,眉眼弯弯。随后她袖口微微一动,一些晶莹的粉末掉进茶杯中,她拿了开水泡了一杯,转身笑吟吟地对上楚泷侬的眼睛:“阿楚,我新泡了茶,你尝尝。” 楚泷侬凑上前去细细一品,笑道:“还不错。”随后道,“喝完去睡觉。” 万俟无端点点头,转身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捧着茶杯飘飘然地去睡觉。 —— 次日清晨秋高气爽,是个极好的天气。 楚泷侬早起替万俟无端准备好了早饭,在她离开百宝楼的一刻,一名蓝衣白带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地字四号房,他看着沉睡在软塌里面,清美无辜的脸蛋,轻声开口:“九阙雪山的人,三更练功,亥时歇下。多年习惯,一朝就改?” 对面,万俟无端蹭了蹭软软的被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突然便笑了一笑,她一笑,便打心眼儿里让人觉得温暖起来。 然而对面那人却冷眼看着她,说道:“你是霍月辛的后辈?” “你认识霍长老。”万俟无端一张无害的小脸笑得甜甜美美,“您是谁?” “陆衡浦。”那人眼梢都带着寒意,回答,“九阙雪山的人,难道不是除了一贯笑脸迎人的霍月辛,其余都是冷面冰霜的吗?” “您是十圣第五,天盛。”万俟无端终于半个身体离开了软塌,斜坐在塌上,面上依旧笑吟吟的,“前辈大清早到晚辈的房中,有何事吗?” 陆衡浦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擅闯闺阁,从来就是不他的作风。他道:“你是雪山最平庸的弟子?” 原山天门和九阙雪山从来藏拙,当然雪山的藏拙技艺比较天门要更深一些。这一点兴许别的武林人士不知道,但十圣之中除去出自这两宗的人,其余的七个人都清楚的很。 比如承兆年的比武,九阙雪山派出的霍月辛就是专门冲着他陆衡浦来的,没有陆衡浦,雪山根本不会派人过来比试。更何况别提她比试的时候根本心不在焉,何况雪山武功最高者,当属谢肃巅,而非在一众长老堂主之中资质平平的霍月辛,然而就算霍月辛在雪山资质再平庸,她与人比试时再不在乎再藏拙,十圣之中,她照样可以排名第四。 而原山天门之中,武功最高的当是占卜的星月长老苟非之,而非在天门之中排名倒数的紫烟安不心和流觞曲兰亭。 或者可以再追溯一些,十圣第二轩辕白和天门的流云长老轩辕岳是亲兄弟,而轩辕白的漫不经心和藏拙这一点颇有其兄风范,当初他屈居第二的原因倒并非武功上胜不过宋庄,而是因为他赶着急去川州吃第一框最新鲜甜美的荔枝而不愿再在阑城耽搁时间。 因此就算面前的女孩子长得再美,笑得再甜,陆衡浦也不相信,她的天生心性纯真美好的就如同她的表面。 万俟无端看着他,眼神清澈到似乎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底,她笑吟吟得问:“我不知道。兴许不是吧。长辈过来,到底有何事?” “谁让你来的阑城?”陆衡浦幽幽问道,“何况九阙雪山人的行为我尚且知晓一二,就算他们来了阑城,也不会张扬行事。”说完,他朝着窗外一指,当见屋檐檐角上还残留着被绳子拉过的痕迹。 陆衡浦看着万俟无端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腰间,她笑得纯良:“我又不参加武举。抢两碟菜又如何?长辈你如此防着我,所谓何事?” “你在雪山中排行第几?”陆衡浦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神,姿态,行为,动作之中看出一点装扮成娇憨少女的破绽,然而他始终没有,面前的人似乎天真美丽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万俟无端低头微笑了一下,道:“我是少宗主,就是雪山的圣女。” 陆衡浦心中惊了一下,“雪山少宗主”这没什么,但是“雪山圣女”那是九阙宗主之女才能有的称呼,而他面前府孩子居然这样说,那边代表着:“你是万俟林然的女儿?她成亲了?” “没有啊。”万俟无端摇摇头。 陆衡浦又问:“你是她领养的孩子?” 万俟无端看着陆衡浦有一会儿,她似乎有些晃神,过了一会儿才道:“或许吧。” “你阑城,只为历练?”陆衡浦问。 万俟无端偏头想了想,突然便笑得灿烂起来:“那我若参加武举,前辈不会因为雪山的原因故意刁难我吧。” “夺第一,是你的本事。”陆衡浦答,“与我无关。”他转身欲走,却突然停了脚步,转头张了张嘴,终于没忍住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唱‘知更雀’?” 万俟无端眼睛亮了亮,笑得如同邻家女孩:“好听吗?” 陆衡浦看着她一脸的“快夸我唱得很好听”的表情,突然心绪便觉得复杂至极,他现在看不出万俟无端脸上表情有什么破绽,他不知道到底是明不明白这首童谣的真正含义,他只能说:“现在阑城之中多得是皇亲贵族,我劝你一句,这首童谣还是不要唱了。” 万俟无端抱着半床被子,听见陆衡浦说道:“还有,如果可以,你们雪山的人,不是一向自诩上人吗?既然如此,那些普通的‘凡人’,何必随意玩弄?那个楚阑,你也不必装成好像自己是她的妹妹一样与她亲近,免得到了最后,伤了别人的心。” 陆衡浦此刻并不知道,如果他稍稍一侧身,就可以看见万俟无端渐渐冷下来的面孔,她的目光突然从柔和变得有些冰寒,却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些伤心疑惑在里面。 然而他并没有转身,没有看见他唯一有机会看见的,也是他一直想看见的,身后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子的“破绽”。 随机下一刻,万俟无端突然便支起身子,一下子掀开被褥,从旁边随意拿了外衣鞋子,从窗口掠了出去。陆衡浦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几乎是瞬息之间,万俟无端就从他的视线之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她挂在窗口的一串风铃,被风吹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楚泷侬正在去城外的村庄,虽然是大清早,但路上赶路的人却并不稀少,那些挑着雪白的甜藕的农民,推着制作麦芽糖的车的生意人,竖着一条“神机妙算”的布的算命先生,各色人都慢慢的朝着前方赶路。楚泷侬看着一段段白藕,便想着她家无端一定喜欢吃,便买了几段甜藕,缠了几根麦芽糖,继续赶路。 临近湘南村的路段人有些少,楚泷侬直奔村中卖鱼人家王家去了,然而此刻村庄中却人烟稀少,也没见农家人出门采购干活的。 楚泷侬停了下来,在王家门口向后退了几步,闭上眼睛,随后她便感知到了,在那扇木质的大门后面的三把冰冷刀剑。 楚泷侬立刻向右跑去,随后在她原来的位置,剑风顿起,在王家门口的青松上,跳下三个持剑的蓝衣高鬓青年,顿时地上便是三道深深剑痕。其中一名青年手中举着一块碧玉,道:“就是此人。” 楚泷侬闭着眼睛朝外冲去,她左手拎着拿鱼的筐子,右手拎着糖藕吃食,向外冲出去的那一刻,她左手立刻向后用力扔去,左手动作稍稍一顿,但随后朝着右手边扔过去。 她感觉到四周人的动作为此稍稍一顿,立刻跑得更快了,然而冲到了临近村庄门口的地方,她便恨得咬牙切齿,睁开眼转头便看见六个青年持剑朝她急急奔来。然而她知道身后村庄门口的树林中,已有人摆出了三才阵法来等她。 楚泷侬此刻想着怎么没让万俟无端教她几招武功,说不定此刻便派上了用处。 她面前的六人,一名青年为首已经朝她冲来,身后三人也开始逼近,楚泷侬闭眼向后退去,一面躲开青年的长剑,一面从脖颈中拿出万俟无端给她的哨子。她一心两用,手一抖,哨子险些掉在地上,随后她稳住,一面在一片剑光中踉跄闪躲,一面不停地开始吹哨子。 起初楚泷侬中气有些不足,随后在一片衣衫撕裂的声音之中,哨声开始越来越清晰。 九人中为首的青年看着闭着眼睛,闪躲艰难的楚泷侬,深色凝重,暗想一个看着没武功的女子居然可以避开天门剑法如斯,果真是个妖人。他一眼扫过身边的师弟,使了使颜色,九个人便开始变换阵法。 楚泷侬此刻在九柄长剑之下东躲西闪,她身上已经被剑风扫出了伤痕,衣裳上已经开始透出了血迹,然而她此刻只恨自己只有一个脑子让她计算她下一步该走哪里,只恨自己怎么没多长几个脑子用。然而随后周身便被剑气包围,她朝着东南方向闪躲,随后身体微微一僵便觉得不对。 然而立刻双肩上骨头被剑刺穿的疼痛立刻穿来,楚泷侬摔倒在了地上,她觉得疼痛难忍,但双肩刺疼不止,有人似乎将刺穿她肩旁的剑挑了出来,她疼得说不出话,从肩旁流出的殷殷鲜血已经流到了她的脸颊边上,楚泷侬觉得眼前一片带着鲜血的枯草难以看清。 随后有人的声音在身后开始讨论,不一会儿就有人拖来了草垛木桩,支起了烧人的架子。 她疼到了极致,随后有人攥着她的双臂,随意向前拖,将她扔在了一堆软软的草垛上,不久就有人将她绑了起来。 楚泷侬挂在木桩上,双肩受过重伤后被拖被拽,已经疼到几乎没了知觉,然而她被绑在木桩上,双臂没有绑稳,神思恍惚向前倾斜便扯到了伤口,顿时疼痛难止。她看着面前围着的九个青年,几乎是一致的蓝袍,一致的大义凛然,看着她带着厌恶的表情,一致的寒剑长鞘。随后她看见为首的一人点燃了火把。 再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白色衣服的人在村庄门口快速飘过来,朝着她的方向抬了抬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万事之宗 万俟无端赶来的时候,就看见楚泷侬满身是血的被绑在木桩上,双肩上的琵琶骨被刺穿,两个血窟窿明晃晃。她面色冷了冷,飞快掠了过去,双手在晨露未干的青松松针上一划,瞬间指尖霜露凝结成一截短剑。 她一派过来救人的姿势,立刻有五名青年前来阻拦,万俟无端单手轻轻向前一推,真气爆发而出,五名弟子的长剑齐齐断裂,她快速掠过去,身法及其奇妙,竟没一个青年拦得住她。 万俟无端看见为首那名青年长剑上未干的血迹,飞快掠了过去,手中凝结出一枚冰凌,对准青年手中的火折子射出,瞬间火折子被截成两半,带着火星的那一片片刻就被一层薄薄的冰凝结住。 那名青年抬头愕然看去,正对上万俟无端冷若冰霜的脸蛋,他抬剑刺去,又惊又怒:“何来人氏,阻止天门办事!” 万俟无端不欲与他多言,她轻功极好,身形极快,移到那名青年的身边,出手便劈手夺了那人的长剑,剑头一转便朝着青年的琵琶骨刺去。 青年大惊之下连连后退,万俟无端转身直奔楚泷侬而去,她斩断绑着楚泷侬的绳索,将她抱在怀中,看着楚泷侬半醒不醒,被大量鲜血侵染的脸,她一面拂开被鲜血凝结,粘腻在楚泷侬脸上的头发,一面用内力输入她体内,凝结住她血肉模糊的伤口,她轻声唤道:“阿楚,听得见我说话吗?” 楚泷侬意识正是模糊,但她一只手攥住了万俟无端的衣袖,几乎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边的青年一脸怒色,他虽摄于万俟无端的高强武功,但还是向前一步,正色道:“我等乃天门弟子,奉师命前来铲除邪祟妖人,还望这位姑娘体谅。” 万俟无端强忍着怒气,眼中寒冰之色渐渐凝聚,冷面道:“是吗?那她犯了什么错,你且一一道来。你若说得有理有据,我自亲手将人奉上。” “星月长老算出,此人将来必将祸于天下。”青年向前抱拳,神色一派的大义凛然,道,“还望姑娘不要插手此事。” “莫须有。”万俟无端眼中寒光大声,冷冷说道,“我且告诉你,不要说是将来,就是现在。只要我不同意,没人能动她。”说着她运起真气将楚泷侬抱起来,朝着他们冷笑道,“你们谁要来试试,我不会在乎你是原山天门还是圣山万宗,璇玑,我统统不会在乎。你们有人,要试试吗?” 她站在高处,睥睨他们,缓缓走下去。 那名青年转眼扫了一眼周围的师弟,见他们的面上有惊有怒还有恐惧,他知道面前这名白衣少女武功高深莫测,心道若是他们九人硬来,恐怕没一个人能活着离开的,这事情还是回去禀报宗主,长老和师父。 于是他便让开了。 随后他便看见万俟无端抱着一个人,却在几乎瞬息之间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面色铁青,道:“宋诸玉,你去阑城里看一看,打探一下消息。将这两人的身份报上了。” “是,师兄。” —— 万俟无端以平生最快速度回到百宝楼,她将楚泷侬放在床榻上,看着她的衣裳已经被汗水和鲜血打湿,甚至伤口的鲜血开始凝结,去拿了剪子把她的上衣剪开,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又端了一盘清水将她身上的鲜血擦干净。 在楚泷侬右肩的鲜血被擦干净之后,万俟无端顿了顿,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楚泷侬右肩上的黑凤纹身,随后去处理伤口。然而万俟无端虽然武功高强,但她的医理并不好,她处理内伤的能力要远远高于处理严重外伤的能力,她只能照着以前她给自己的法子,那干净的布轻轻压着楚泷侬的伤口。 随后良久,万俟无端听见身后有人缓步走近,轻声道:“你去打一盆盐水过来。” 万俟无端转身就看见陆衡浦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伸出手,道:“我来。” 万俟无端想了一下,随后渐渐放开手,转身出门去打水,回来时看见楚泷侬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陆衡浦拿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端了盐水开始处理伤口,他并不看站在他身后的万俟无端。只是静静道:“这种程度的剑伤伤口,定要小心,若是处理不妥当,极容易得破伤风死掉。” 万俟无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见楚泷侬的脸苍白无血色,远远端着就觉得发凉,她问:“你与她素不相识,你为什么救她?” “我吃过她烧得菜。何况”陆衡浦处理完伤口,转头看着万俟无端,眼中透出疑惑,“我倒想看看,雪山出来的人,是不是凉薄依旧。”说完便起身,让万俟无端取了纸笔,一面写一面说道,“她失血过多,左肩伤到了筋骨,需要好好补补。” 写完后交与万俟无端,道:“她招惹了谁?若是前几日到店里来的一男一女,我便劝你等她醒来之后就带她走。” “多谢。”万俟无端快速扫了单子一眼,“你知道?” “她身上沾染了千里香。”陆衡浦离开房间,“你在用墨荷香替她慢慢除掉。” 万俟无端照着单子到厨房去要了食材煮,期间碰到宋勤显,宋掌柜苦着脸看着她:“端木姑娘,楚阑呢?圣山万宗的人快来了,他怎么还没过来准备膳食?” 万俟无端看着他的着急模样,却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阿楚受伤了,她烧不了菜,你把订单退掉。” “我的小姑奶奶,这种单子是随便能退的吗?”宋勤显被气得不轻,“那可是圣山万宗,来的可是少爷小姐。何况周宗主和少宗主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你让我退单子!” 万俟无端面部表情,道:“阿楚大半个月给你赚了那么多银子,你好歹处理一下。” “我”宋勤显刚想开口咒骂,但不知为何噎住了,重重拂袖道,“罢了。”此刻有店伴过来提醒他圣山万宗家的人已经到了包房,他便说完便气鼓鼓地离开。 万俟无端没什么感觉,她问了一个厨子红枣花生粥怎么煮,随后便煮了一大锅,慢慢盛了一大碗就去地字四号房。 在去的路上,她正好看见贺兰冉和小狄出门,本来她还想躲一躲,随后却想她面具摘了下来,今天忙着救人煮粥,身上也没裹着一层一层的衣裳,于是便施施然从贺兰冉面前走过。 在三人擦肩而过时,贺兰冉疑惑地看着万俟无端,等万俟无端离开,他才转头去看她,皱皱眉头在小狄的疑问中离开。 万俟无端进房间的时候楚泷侬还没醒,她把粥放在桌上,那棉布罩好,随后拿着她的衣裳,从中掏出了一瓶药丸,倒出一粒药丸,轻轻扶起楚泷侬的头,拿了一杯水融了药丸喂她吃了下去。 在把水杯放回去,转头去看楚泷侬时,万俟无端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她疾步走去,封住她全身穴道,随后一边把脉一边看见楚泷侬脖子以下的脉有些隐隐变红发黑的征兆。 刹那之间,万俟无端便微微低下了头,她脸色顿时白得有些发惨,她把着脉的手有些发颤,随后她沉默着关门出去了,临了在门口遇到宋勤显,她道:“你记着,我不在的时候,你若赶了阿楚,我就砸了你的店。” 说完就快速离开了,起得宋勤显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 然而就在宋勤显转身时,贺兰冉从二楼房间下来,拦住了他,问道:“晚辈在打探一个人,掌柜可知道,刚才那位姑娘的名姓?” 宋勤显也没在意,就告诉了他:“名什么我不知道,她姓端木。”说完,便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得走了。 —— 万俟无端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她回来时手里捏着一粒刚刚制作好的药丸,直奔楚泷侬而去,把药丸给楚泷侬喂下之后,看着恢复原色的筋脉,才解开楚泷侬的穴道。 随后她抱着裹着棉布的粥,坐在楚泷侬的床踏上,轻轻哼着“知更雀”的调子。 临到夕阳渐渐落下,楚泷侬才在万俟无端唱得调子里面醒过来,她一醒来万俟无端就放下碗,把她扶起来小半个身子,喂她喝了大半杯温水,随后她掀开棉布,拿了汤勺一声不响地开始给楚泷侬喂红枣花生粥。 红枣花生粥此刻是温的,万俟无端煮得稠,很好喝下去,楚泷侬喝了小半碗就没胃口,随后万俟无端淡淡嗯了一声,把剩下的粥喝掉,随后开始去橱子里找糖糕吃。 楚泷侬软软地躺在那里,她开始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但很快便好了一些,她看着万俟无端吃着糖糕,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便微微笑着,道:“无端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杀我?” “算卦算错了。”吃货仍旧在吃东西,声音有些口齿不清。 楚泷侬又问:“他们是什么人?” “原山天门。”吧唧吧唧的声音仍在继续。 楚泷侬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窗户外面火红色的夕曛,一向看着温柔的光芒突兀地变得有些刺眼,她突然说道:“无端,等我好之后,教我保命的武功。” “你不需要学武功。”万俟无端默默地吃着东西,“我会护着你。只要我护着你,没人能动你。” “无端——”楚泷侬拉了长音,想伸出手去捏万俟无端的脸,但现在胳膊肩膀疼得抬不起手,“你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那我也太窝囊了。等我好之后,教我武功。” 万俟无端皱了皱眉,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蹭到楚泷侬身上,她撒了一会儿娇却见楚泷侬静静看着她没说话,只好说道:“我教你一些,就一点点,练武不好,太苦了。”说完还伸出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相告楚泷侬她口中的“一点点”是多少。 “” ------题外话------ 其实我写得是bg还有一名男主过两章就出来啦c(^-^)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妖女 在万俟无端端着粥走后,二楼的房间之中,宋勤显赔着笑对着圣山万宗的少宗主周晓朗,他知道楚泷侬受了严重的伤,但是他总不能说他家厨子外出被人刺杀,只能欠腰道:“楚阑他今日去看食材的时候滑到在后院的池子里面了,感染了风寒,右臂也摔断了,还请见谅。” 周晓朗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因为百宝楼这一阵子名声在外,胞姐周晓歌和堂妹周萌又是个贪嘴的,因而他特地订了房间,邀来周晓歌周萌,再偕同娇妻归梅前来,没想到一来就扫了性质。 宋勤显见他面露不快,急忙说道:“至于周少宗主付的订金,等下必定全数偿还。等楚阑身子好了之后,定做一席珍馐赔偿。” 周萌看见周晓朗有些不悦,便笑吟吟地说道:“毕竟人家受着伤呢,那便改日再来光顾好了。”说完看向宋勤显,“你家还有什么好酒好菜吗?来了,那自然就要尝一尝。” 归梅闻言莞尔一笑,道:“南乔最是会找借口,怕是好容易出来一回,不想那么早回去做功课吧。” 周萌笑眯眯地凑了过去:“还是嫂子了解我。”她才说完就被周晓歌敲了一个暴栗,周晓歌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好好学文学武,就知道偷懒。” 周萌转身就抱住了周晓歌的手臂,撒娇道:“哪有?堂姐你是不知道,姥爷给我的剑法书籍我都研究过了,剩下的不过是多加训练而已” “你也知道要多加训练,别忘了过几天就是武举了。”周晓歌凉凉地提醒。 “堂姐你那是不知道,两套剑法一点也不好。”周萌噘着嘴抱怨。 宋勤显看见圣山万宗最受宠的堂小姐转移了话题,不禁放下心来,忙道:“那要现在就上菜吗?”见周晓朗点点头之后,宋勤显便退了出去,暗暗松一口气。 —— 黄昏西颓,万俟无端端着碗出去,她转身,贺兰冉迎着她走上去,单手一挥,拦住她的路,轻声说道:“端木姑娘,可否和在下谈一谈?” 万俟无端看着他,眉眼一弯,道:“我不想和你谈。”说完她身子微微一动,从间隙之中滑了过去,直奔厨房而去,然而在下一个拐角,周时和小狄站在走道上,生生挡住了本就不宽的道路。 万俟无端看了他们一眼,心中想到她是要点住他们的穴,还是把他们冰封住呢?大庭广众之中冰住两个人似乎有些可怖,点住他们的穴道又阻挡不住贺兰冉继续纠缠她。要不,把他们统统扔下楼,断了手脚就安分了,但这又不是她的酒楼,这样做会给楚泷侬带来麻烦。 万俟无端忧伤了,心想怎么断了一个人的纠缠怎么就这么难办。 小狄看着万俟无端有些飘忽的目光时不时地看着他和周时,那眼神绝对不是惊讶和畏惧,而是带着一些遗憾和嗔怒。当初万俟无端走之后贺兰冉寻找过她,在距离阑城不足三里的地方,兰心是第一个找到万俟无端的,当初兰心也算待万俟无端好的,但当兰心被找到时,她的手脚关节全被卸掉,被万俟无端的冰冻在马车里面冻了整整一下午。 由此足见,万俟无端绝对算不上是什么顶好的人,她把承乾双佩送给贺兰冉也没有出于什么好心肠。 贺兰冉从后面赶过来,道:“端木姑娘,我想和你谈谈承乾双佩的事情,希望姑娘可以诚心以待。” 万俟无端想了想,手中托盘一转,递到小狄面前,道:“去送到厨房。”随后她转身随着贺兰冉进入房间。 贺兰冉看着她一身发旧的白衣,提醒道:“端木姑娘要知道一件事情。穿白在西荆代表着守丧,何况端木姑娘就算是在守丧,这身衣服也旧了。” “我知道。”万俟无端笑得眉眼弯弯,“阿楚前些日子已经给我做了些衣服了,大概明天就到了。她也说我衣服旧了,不过她的衣服我不能穿。” 贺兰冉也不去管她口中的“阿楚”是谁,他不欲和她兜圈子,直奔主题:“你为何把承乾双佩给我?” “你不是想要吗?”万俟无端微微笑着,眼底一片澄清,毫无杂质,“你既然要玉佩,我就给你。何况你被追杀,是因为拿了我替换上去的玉佩。我补偿你而已。” 贺兰冉神色暗了暗,道:“那我现在把玉佩还给你,你要不要?” “外面要玉佩的人多得是。”万俟无端笑得烂漫,“你若不想要,随便给一个便是了。” 贺兰冉咬了咬牙,看着万俟无端无邪的面容,暗道她果真知道承乾双佩的来历和利弊,但他也不好说什么,万俟无端其实算是救了他,而非害了他,他只好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兰心险些被你冻出病了。” 万俟无端默了默,道:“你若是实在没法好好处理那块玉佩,那就给我吧。”她伸出手,轻轻放在贺兰冉面前。 贺兰冉见她这样也是一默,随后他拿出了在怀中的承乾双佩,轻轻放在万俟无端的手中,他看见她的手白皙如羊脂玉,看起来却软绵绵的想让人捏一捏,她的五指骨骼分明,他碰到她的手时只觉得她手心冰凉,似乎毫无温度。 下一刻,万俟无端长袖一卷,玉佩收入怀中,推门离开。 等万俟无端回到房间时,楚泷侬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万俟无端收拾好自己,整理了房间之后坐到楚泷侬塌下,在床踏上倦成一团,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秋风冷涩,吹入石崇山一个塌陷的山洞之中,周围怪石嶙嶙,一团火焰在山洞中燃起。 身着青衣冠服的天门弟子在山洞中调息打坐,为首的青年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一名同样服侍的青年缓缓而来。 为首青年迎上去,两人缓缓走入山洞。 “诸玉,可查到什么事情?” “妖女名唤楚阑,现在在百宝楼的厨子,她以男子服饰示人。后来那位姑娘,姓端木。” 宋诸玉一样一样的回答了,突兀地觉得身后一阵寒意袭来,青年转过身去,看着静静立在洞口外十丈的人,不由得一惊。 随后,就听见那人平缓,带着甜甜的声音在幽幽黑幕中缓缓响起。 “你们,在找,我吗?” 青年瞬间拔剑而出,身后其余人霍然站起,向那人看去。 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全身罩在斗篷中,头上戴了兜帽,一双一眼遮掩在黑暗之中,但一听这声音便知道她是个女子,她声音音调缓慢,仿佛是长久没有说话了,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语调却平静得有些吓人,仿佛在月圆的寂静夜里,悄然抚琴,长弹一首静谧动人的催人乐章。 随后那人向前缓缓走了一步,她只向前一步,便给人一种步步生莲的妖异之感。 随后她微微抬起头,眼角微微赤红,笑得甜甜美美摄人心魂。 天门众弟子纷纷拔剑而出,看着这个神行体态妖冶的女子,轻咬舌尖稳住身形。 然而她抬起头,目光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她抬头,微微向下一挥。 “那么多年没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了讨厌的人。” 轰然倒塌声在她面前响起,她面前扬起尘土万千,她向后微微一动,目光幽沉而满足。 所有天门弟子一瞬间被上次山崩的滚石压住,在一切平静之后,她静静移到了一堆乱石之中,随后她看见层层叠叠的乱石之下,有人正在努力地向上挣扎,她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目光包含着兴趣看见一只伤痕累累,血淋淋的手从乱世中堪堪探出,随后她轻轻抬起了手,一块碎石猛然向下射去,随后一声闷响,那只手软趴趴地搭在碎石边缘。 她笑眯眯地地欣赏了一番她的所作所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转身飘然离开。 此刻距离石崇山没多远的村庄,良驹在山崩的一刻嘶鸣不已,唐萧扯着缰绳安抚着受惊的马匹,转头去看静立在一边,含笑着的锦衣青年。 “殿下,可要派人过去看一看?”唐萧在一边问道。 青年微微一笑,他眼尾微微一翘,似是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但他微微一转睛瞳,便透出一股凌然威严,他暗金织就的披风上绣有四爪蛟龙,昭然他王亲贵族的身份,腰间围着朱红白玉腰带,佩戴着流云百福桃花玉,冰竹和田玉簪簪起一头乌发。 “白桓,去看看。” “是,殿下。” 青年含笑地看着面前有着战战兢兢的王栓,笑得温柔亲近。 “王爷,小人确实收了那些道士的银子,至于原因,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何况可不止小人一人收了钱,全村的人都收了钱的。别看那是些道士,出手可大方呢。” “你最近有那些陌生人吗?”唐萧问。 “这倒有一个,是百宝楼的掌勺楚师傅。他厨艺,那可是一绝,可惜了我这几条白鱼没卖给他,今早本来说好的。” 青年笑得更深,他看着脚下由剑气挂出的伤痕和不远处搭起的烧人架子,转身,清冷的声音响起:“唐萧,处理好。” 西荆齐王,白澈。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齐王白澈 冷风在山口盘旋呜咽,白桓看着崩塌的山口,他站在一片狼藉的滚石之上,蹲下身子,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寥寥数根头发,顿时脸色白了白。 他伸手拉了拉那几根头发,觉得头发下承重许多,定是下面埋着人,于是也便作罢。 白桓拉缰上马,快马回城,亮出齐王府的令牌,守城人打开城门,他直奔沁兰闵园而去。 沁兰闵园算是帝王移居阑城的第二个皇宫,平日里由韩王白玟打理,近日阑城即将举办武举,齐王白澈忙碌于操办武功诸事,今晚算是鲜有时间出城一趟。 此刻沁兰闵园的昭纯殿中,白玟和白澈这一对叔侄在庭前铺了软垫小酌,他们面前两排秋桂葳蕤盛开,桂花随风飘在两人周围,白玟单手撑地,半躺在地毯上,睁着半开的眼睛,醉意微醺。 韩王白玟好酒好书好字画,阑城人人皆知,白玟虽说是皇亲贵族的身份,但多年诗酒熏陶,他通身的气派更像个文人,而非像是一位尊崇王爷。 白玟醉了酒,笑吟吟地道:“槊之刚刚去哪里了?” “去城外的湘南村了。”白澈微笑回答,“皇叔不会在这里喝了一天的酒吧?” “怎么会?”白玟笑着又倒了一杯琼浆,慢慢喝下去,“本王派人去找了陆衡浦和轩辕白。晚来品桂香,能饮一杯无?可惜两人都不愿意和本王喝上一杯,一个赛一个得跑快。”说完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尤其是你师父,越来越没良心了。” “所以皇叔你就拉着我?”白澈眼角微微一动,眼中顿显无数风情,嘴角微微一勾,风姿天华绰约,让一边侍立的宫女微微红了脸。 “本王这是好心。”白玟打了一个哈哈,转而笑道,“你第一次置办武举事宜。本王是在教你。” 白澈笑道:“槊之知道。璇玑和圣山万宗的人也在里面。” “你错了。”白玟轻轻叹了一口气,暗道,果真不知道上一辈恩怨的人,做事总是会出些纰漏,“你今年或许要给九阙的人留个位置。至于九阙雪山的人,说简单认出也简单认出,说难认出也难认出。你且挑着那些武功看上去没有章法的,那些人里面大约就有。不过雪山的人也未必会参加武举。” 白澈浅浅一笑,举杯微微向前一倾,随后一饮而尽,笑道:“槊之那就在此谢过皇叔了。” 白玟笑呵呵地说道:“这也无妨,就是下次你可要帮我把你师父骗过来,好歹小住两天,你叔母可是想着还要从你师父那里偷师几招。” “那还要看师父是否上当。”白澈一笑,垂下眼。 “这简单,你且去找”白玟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却在这一瞬间猛地有些清醒过来,生生把下面口不择言,险些说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淡淡一笑道,“算了,他也未必相信。” 一瞬间有些冷场,白澈唇角微微勾起,也不问下去白玟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眼眸中闪过不明的情绪,他余光看见白桓默立在昭纯殿外,起身含笑道:“皇叔且在这里继续吧,侄儿先去办事了,等会儿皇叔母过来问起皇叔为何喝醉,皇叔可不要再栽赃到侄儿身上。” “哎”白玟轻叹,转头看见白澈的侍卫静立在门口,自己也怕再在“武举”这件事情上聊下去,会抖搂出其他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听见白澈后半段话,自我放弃般地抱着酒杯向后一躺,自怨自艾道,“居家在河东,夜夜闻狮吼。家门不幸啊!槊之你走吧。” 白玟口中的“河东狮吼”正是韩王妃秦良月,两人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白玟为了她,在娶亲的前一天,就把府中唯一一个侍妾安置到了别院。 而白玟虽然在承兆朝时也上过战场征过战,但奈何自己生得一副眉目清秀的文人小生样子,性格也温柔儒雅,反而是韩王妃秦良月,同样和白玟一样,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杀伐果断的气派更加偏向于从过军的人。 两人虽然情深义重,但难免会吵架,别人家的妻子和丈夫吵架,吵不过最后都是哭得委委屈屈,梨花带雨。但韩王妃秦良月也就不同的,她肚中文墨不多,吵不过白玟就直接抄家伙砍人。 白玟文武双全,论武功未必打不过自家夫人,但奈何他前半生被他师兄陆衡浦洗脑过度,后半生被顾清芫洗脑过度,是个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居家好男人,所以沁兰闵园的侍卫们经常能看到白玟在前面一面说着好话一面飞快地跑,韩王妃秦良月在后面杀气冲冲地提刀追人。 两人成亲的十三年里面,白玟无数次气得跳脚地跑到白珣面前说要休妻,但他话说了无数次,却没有看见秦良月被休下堂。 多年以来,两人的恩爱也算是阑城的一段佳话,就是白玟偶尔会听见外头飘来几声“畏妻”,“夫纲不振”的闲话,也没人见他介意过。 白澈离开昭纯殿,白桓跟在他身后,两人回到永明宫尹阳殿,白桓道:“殿下,又山崩了。石头下面压了人,但深度有些深,属下也不知道下面压住了什么人。” “又是山崩?”白澈笑了笑,眼中却明显没什么笑意,“上次山崩下面压住了好几个武林人士,这个又是山崩,也不知道下面压得是什么。去好好查,本王倒是不知道,谁倒是得到了允许,在阑城周围公然行凶。”随后一想道,“这次山崩范围如何?” “很小,只是一个山洞和几棵树倒下来了。远没有上次的范围那样的大,应该是可是控制的。” 白澈沉吟了片刻,才道:“退下吧,去把尉施叫过来,本王有事问他。” “是。” 不过片刻,尉施便出现在白澈面前。白澈正在修改武举事宜,他看见尉施来了,也不多做废话,直接说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回禀主子。”尉施答道,“现在只查到了一个开头,这件事情年代有些久远,他们下手又及其隐晦,当年的那些人鲜难找到。主子若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等能查到。” 白澈沉默了一会儿,沉思片刻道:“若是人手不够了,去找唐萧。说是本王准了她协助你查事。” 尉施闻言一笑,乐呵呵得道:“是,谢主子成全。”随后默然退下。 他改完了武举事宜,用镇纸压好,也不让人拿走,静静地靠在椅子上,思索片刻,突然一笑,眼波流转,缓缓说道:“乾承,双佩。” 此刻沁兰闵园的药房之中,万俟无端游走着,调好了给楚泷侬补身子的药物后离开。 楚泷侬受伤这几天她几乎每日都会过来,有一次看见侍卫模样的一男一女,男的死皮赖脸笑意吟吟地跟在女子身后好长时间,随后被女子一掌拍飞,有一次看见衣服挺好的一男一女正在吵架,随后等她拿了药材离开时,就看见他们已经你侬我侬地亲密的坐在一起。 好反复无常的人,还是阿楚好。 万俟无端默默地想着,默默地飘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当时风月也无其他 万俟无端回到百宝楼时临近亥时,她绕到百宝楼后面进入时却看见一条后巷之中闪过一道月光反射出的亮光,隐隐有着乒乒乓乓的刀剑撞击声穿来,她顿了顿,随后慢慢地走过去,在墙角后面微微探出头,就看见距离她十多丈距离,贺兰冉和周时正在抵背御敌。 他们周围围着十多个黑面人,两人额上微微透出汗水,呼吸有些急促不均匀,周时左臂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万俟无端先是在远处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开始慢慢走近,她走得很快,其中一个黑面人才看见她垂目走来,不过一个晃神,万俟无端似乎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 旋即她微微一抬掌,长袖轻轻一甩,罡风顿起,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出招的,似乎只是她抬了抬手,随后十来柄长剑应声而断,五六名离她距离较近的黑面人直接被她一掌摔到了地上,咳血不止。 随后万俟无端转身便飘走了,她似乎不在意她那似乎毫不用心,随意拍出的一掌瞬间将贺兰冉所处的劣势转为优势,也不关心身后黑面人带着惊恐的目光和贺兰冉及周时的愕然。 万俟无端回到了客栈,将从沁兰闵园中偷来的药材放在桌子上,随后她看了看熟睡的楚泷侬还有些发白的脸庞,默默地倦成一团,在床踏上睡着了。 次日寅时未至,万俟无端便起床了,洗漱完毕之后,她就去街上买了甘草c大枣c白果c枸杞一类食品,回到百宝楼,她穿过大堂要去厨房,却看见贺兰冉正默然立在她房门口,靠在门上等她。 万俟无端抬起头,朝着楼上看去,秀美微微皱起,她一面沉思一面放缓了脚步,随后又垂目离开。 煮好人参灵芝汤,再煲了一锅乌骨鸡,万俟无端端着人参灵芝汤就走近房间,此刻贺兰冉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多,见万俟无端端着一碗药膳走来,他微微侧身让开,却道:“贺兰冉多谢端木姑娘昨晚相助。” 万俟无端偏着头,用手肘慢慢推开门,偏头甜甜一笑:“这没什么,你不用谢我。” “有人受了伤?”贺兰冉看着药膳,手一伸帮她把门打开,随即他站在门口,看见万俟无端把药膳放在小几上,然后打开半面窗户,随后朝着室内走去。 因为万俟无端没开口,贺兰冉只能站在门外,他隐隐看见纱帘后面,万俟无端扶起一个人起身,拿东西给那人擦脸,随后端了药膳过去,喂给那人吃。 他没办法看得再多,只能隐隐听见万俟无端和那人在说话。 “阿楚,你再喝两口。你脸色多白啊。” “张嘴吃枣喂你吃你汤里的枣很甜。” “今天中午衣服就送过来穿给我看。” “等会儿自己去买甜藕糖糕我最近没法做给你吃。无端最乖了。” 贺兰冉等了好久,才看到万俟无端笑吟吟地出来,见到他,问道:“你怎么还不走?我领受你的谢意了。”随后她拿了钱袋挂在腰上就要出门。 贺兰冉一路跟在她身后,直到万俟无端开口:“你跟着我干什么?” 贺兰冉默默地回想了一下房间里那两人的对话,道:“龙鳞山的时候,我说过你帮了我们,你想要什么,到了阑城,我便给你。” 万俟无端偏头看了看他,随机笑道:“好啊。” 随机万俟无端带着贺兰冉去买了蜜汁蜂蜜糖糕,薄荷荔枝膏,藕粉桂花糖糕,以及最后一大袋的金丝枣泥酥饼。最后万俟无端找了一家店,点了两份糖蒸酥酪,一面吃着酥酪一面吃着金丝枣泥酥饼。 贺兰冉默默地坐在一边,偶尔喝几口酥酪,默默地看着万俟无端吃着甜得发腻的酥饼和酥酪。他默了默,随后问道:“你少吃点枣泥饼,吃得太甜太腻不好。” 万俟无端舔了舔嘴角的枣泥,看着他,道:“我不能把枣泥饼带回去吃。阿楚会生气的,她不让我吃太多的枣泥饼,说会伤牙齿。” “阿楚?是你什么人?”贺兰冉勺起一勺酥酪,再倒回去,“是你的师父吗?是长辈吗?” 万俟无端啃着枣泥饼,道:“不算是吧。”随后莞尔甜甜一笑,“她是阿楚啊。” “你这次来阑城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参加武举的吗?”贺兰冉笑得温柔,又问,“端木姑娘武功高强,拔得头筹也不是什么难事。” 万俟无端喝了一口酥酪,想了想,道:“我来寻人。武举状元吗?”她抬头一脸迷茫,“或许会参加武举吧。”随机灿然一笑,“那你呢?你参加武举吗?” 贺兰冉微微一愣。 参加武举?如果参加了,那就代表着必定会在交手的时候遇到他那群自家兄弟。他想出人头地,那就有着七成的可能必须在擂台上击败他们;但他若真的在擂台上击败了他们,他和他的母亲必定会在家族里遭到反击,这样他就算一路晋级又如何,怕是还没走进前十,就已经死在他的兄弟姊妹的手中了。 他心思不过一转,万俟无端已经把一碗酥酪喝完了,对着贺兰冉甜甜一笑。 贺兰冉看着她的笑容,少女明唇皓齿,眉眼如月,突然心就柔顺了起来,他淡淡一笑,问道:“你还要喝吗?我叫店家再拿一碗?” 万俟无端脸颊肤如凝脂,晶莹雪白,她眼梢微微一弯,道:“不用了,我要回去了。快午时了,阿楚给我订做的衣服要到了,我答应穿给她看。你看枣泥饼吃得也差不多了,剩下三四块叫她发现也没什么。”说着拿了糖糕点心,微微一撩裙角离开。 离开前,贺兰冉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个‘阿楚’,是男的还是女的?” 万俟无端头微微一歪,现在楚泷侬按照男子服饰示人,但她归根究底,还是个女子,于是便道:“我天天和她睡一间房间,阿楚当然是个女子呀。” 她奇怪于贺兰冉为什么突然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回答完就领着吃食走了,而贺兰冉尴尬于问这个问题,留在原地微微握紧手中的汤勺,也不想再说什么。 跟在他们身后的周时,看着贺兰冉,又看看笑容嫣然的万俟无端,突然眉头就皱了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宴席 万俟无端回到百宝楼后不久,衣物就送到了。 楚泷侬半躺在床上,看着万俟无端换着衣服,一件件地换完,然后蹦蹦跳跳地过来问她好不好看。 本来万俟无端就长得极美,加上又是订做的衣服,楚泷侬看一件点头赞一件,最后万俟无端收了她那件穿得旧的白衣,放在了楚泷侬给她准备的行李里,上身玉色忍冬单襦,下身藕色散花云烟裙,终于有了妙龄女子的既视感。 楚泷侬带着笑意看着,手里只能捧着一杯茶,她茶只能捧着,现在若是稍稍一动,就会牵连伤口,肩头一阵剧痛。 两人闹了一下午,最终万俟无端趴在床边上,喂着楚泷侬喝乌骨鸡汤,慢慢地吃着糕点甜藕。 很快临近黄昏,万俟无端正要厨房准备吃食,却见宋勤显沉着脸朝他走来,甩给她一张帖子,道:“你去拿给楚阑看,告诉他:别的生意推辞不做也就算了,这笔生意必须给我做。我不管他到底受了什么伤,只要腿能动,爬也要给我爬到沁兰闵园去!”说完便转身就走。 万俟无端听到“沁兰闵园”四个字时,长眉微微一动,随后把帖子收在怀里,去厨房端了吃食,回到房间拿出帖子给楚泷侬看,并把宋勤显的话一字不动地还原给楚泷侬听。 沁兰闵园等于皇帝行宫,里面开出来的帖子,相当于圣旨一般,不要说宋勤显沉声要求她一定要去,就是她自己,也知道只要楚阑没死在阑城,那么沁兰闵园,她是非去不可。 随后楚泷侬一皱眉头,动了动手臂,还是艰难得很,根本不可能烧菜。 万俟无端蹲在床头看着一脸难色的楚泷侬,道:“阿楚愿不愿意去呢?” “好像不去也不行。”楚泷侬看着烫金字帖上面的大名楚阑,一阵头疼,唯有苦笑,“但我现在去了能干什么?我手臂都没办法抬起来,更不要说是烧菜了。” “阿楚可以让我烧吗?”万俟无端扬起小脸,眉眼一弯,“阿楚说怎么烧,我来做。” 楚泷侬一想,这也并非不是一个好方法,于是便道:“那无端你以什么名义和我进去呢?” “妻子吗?”万俟无端抬起小脸,笑意吟吟,眉眼如月。 楚泷侬:“”厉害了,我的无端。 最后万俟无端是以兄妹之名进去的,那日沁兰闵园的总管过来请人,看着楚泷侬包扎得严严实实地上臂双肩,一句话也没说,车马辘辘直接行驶到沁兰闵园。 到底是外面请来的厨子,楚泷侬和万俟无端还单独住了一间房间,分给了他们一个宫女使唤。 总管内监白岩过来安抚问话时,眼睛偶尔瞟一眼楚泷侬的双肩,却也不欲多问,反而倒是看了好几眼露出真容的万俟无端,眼神里透出微微疑惑出来,随后他也只问了些衣食住行的习惯,并告知好好拿出厨艺侍候好皇帝贵妃,王亲贵族即点到为止,一甩拂尘离开了居兰舍。 随机当晚就起锅烧菜,楚泷侬单独一间小厨房,只有一个烧火打扎的伙夫。 楚泷侬依靠在一旁的长椅上,看着万俟无端生疏地揉着面团切着食材,但不过做了几遍,万俟无端便能成功地做出成型的食物了。因为今晚皇帝贵妃皇子皇女不过刚刚到达,所以烧得也不过是简简单单得几道的点心如藕粉桂花糕,椰汁马蹄糕,炸菊花之类,最后楚泷侬不过加了一道水信玄饼,宴席上每人一份。 楚泷侬一道道尝过去,觉得万俟无端虽然烧得不算顶好的,今天却也凑合着了。 于是便唤来宫女内监过来端菜,万俟无端看着沁兰闵园,道:“阿楚,我出去看看。”看到楚泷侬点头允许后,便蹦跳着离开。 楚泷侬在房间里面待久了有些胸闷,于是便出去透透气,她没有半点武功,不可能会像万俟无端那般有资本整个沁兰闵园乱逛却不被发现,于是也只是在御膳房周围慢慢地走着。 她正在御膳房门口散着步,就看见一个青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应该是没有见过楚泷侬,不免停下来看了几眼,随后微微皱了皱眉,边走进边厨房时还回头看了楚泷侬好几眼,但随即欢快地直奔膳房去了:“刘姨,今天有些什么好吃的呀?” 远远的,楚泷侬还能听见刘姨的嗓门:“臭小子,今天齐王的小厨房又没开吗?怎么近几日老是往我这里跑?” “等下子站岗呢,您也知道再过一个时辰宴席开始了。” “给你备下的东西都在那里,滚去那里吃,这些可是给贵人吃的。” “是,小的知道啦。” 嬉笑怒骂地声音响起,厨房里面一阵调侃调笑,楚泷侬无意识地笑了笑,随后看见万俟无端拿着一个小篮子的桂花,从远边缓缓走来,临近了扶住了楚泷侬的肩,笑盈盈道:“阿楚,我采了桂花,过几日我们泡桂花蜂蜜茶喝吧。” 万俟无端笑得清甜无虑,楚泷侬微笑着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回房,跟上她,也回房休息。 此刻沁兰闵园的延凌宫孟元殿内,宫女内监们服侍着皇帝白珣换上便装,随后有人报皇贵妃顾清芫已在殿内等待侍驾,白珣一笑,出了里间便扶住正行礼行到一半的顾清芫,笑道:“阿芫不必多礼。”说着帝妃便携手而坐,不久便有内监报道:“韩王白玟,韩王妃秦氏,齐王白澈到。” 白珣一点头,抬起茶盏,吹了吹茶沫,对着顾清芫笑道:“良月可来了,你也总算有个伴了。”他爽朗一笑,“朕猜良月第一句就是和朕抱怨她秦良月的名号。” 果不其然,三人拜见过白珣之后,秦良月落座后,微蹙秀眉,带着几分抱怨道:“秦良月可是在大荆武将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臣又不忌讳臣的大名被别人知晓去了。” 顾清芫本来神色淡淡的,但三人进来后,她的眼中终于有了些欢喜,轻轻靠在椅子上,微笑道:“良月总是这样抱怨的,何况你是不在意自己的芳名被别人听起来,但别的命妇可就介意了。”她微微一笑,“那下次就叫报你的官职好了,左将军秦良月。” 秦良月喝了一盏茶,笑道:“清芫总是这样,不过这样一叫,旁人总是要弹劾的。” 顾清芫笑意不减,道:“白决呢?怎么不见他人?等会儿宴席可还赶得及?” “臣由着他去了。”秦良月笑道,“决儿总是喜欢往外面跑,臣也拦不住他。也没有齐王的稳重,尽学着他的爹的不学无术去了。” “他的爹”坐在旁边,闻言道:“本王年轻时风流倜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清芫用着奇异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笑道:“也是,整天追在师兄身后跑,把明辉太妃吓的。” “本王没有”垂死挣扎的声音弱弱的响起反抗。 白澈端坐着,含着一缕正好的微笑喝着茶,看见白玟求救的眼神飘来,只能说道:“皇叔当年风采,槊之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五人说笑着,宫女已经把糕点端了上来,秦良月看见炸菊花,吓了一跳,笑道:“这也能吃?”好奇着便拿着一块吃了一口,道,“居然还不错,阿芫你尝尝。” 随后就有宫女端了水信玄饼上来,这道糕点一端上来,就连白玟都称奇,道:“这是什么做的?唔,下面撒得一层仿佛是桂花粉,这一块糕点,当真晶莹剔透。” 顾清芫看到水信玄饼的一刻,双眼瞳孔猛然一所,旋即听见白玟的话,复而一笑,道:“这是水信玄饼。难得看见,这是哪个厨子做的?” 内监恭敬答道:“是齐王殿下请来的百宝楼厨子——楚阑。” 白珣也没多想,笑道:“去赏他百两银子。” 内监道:“可否要让楚阑前来谢恩?” “不必了。” “是。” 白玟啧啧称奇,银勺已经拿了上来,白玟一勺刚刚搭在水信玄饼上,银勺首端瞬间变黑。他一惊之下,下意识将秦良月面前的那一份伸手一推,顿时连糕点带碟被砸得粉碎。 看着变黑的银勺,白珣脸色瞬间沉下来,瞬间周围的宫女内监哗啦跪了一地。 白珣看着水信玄饼,脸色铁青,声音沉闷:“把百宝楼厨子楚阑传来。” 白澈听闻,跟着跪下,面色沉闷,道:“儿臣失察,望父皇降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认亲 楚泷侬才收到了小黄门送来的一百两银子,笑着送人出去,不过才是一刻钟就被白岩带着十来名侍卫围住了住处,白岩神情淡淡地请了楚泷侬出来,邀她前往延凌宫,万俟无端看着来者众多,便说要跟着一同前去,白岩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到达延凌宫时,白澈依旧长跪于地上,他目光微微垂下,但却挺得比直。他看见楚泷侬走进,眼中眸光一动。 楚泷侬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衣上绣有龙纹,目光虽显宽和却也难藏几分凌厉愠怒,又想到压她来时白岩神色淡淡,却也什么也不肯说,便依照礼节跪下,目光垂地,口中道:“草民楚阑参见陛下,请恕草民有伤在身,不能行大礼。” 她目光一下垂,便看见打碎在地上的水信玄饼,余光一扫便见殿上高坐的帝妃c和跪在地上的青年,这三人桌上的水信玄饼都没动,而左面的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子桌上没有水信玄饼,想必碎在地上这一盘就是她的,而右边四十来岁的男子桌上水信玄饼旁边搭着一个变黑的银勺,心道不好,再仔细一看水信玄饼,眉头几欲要突突跳出来了——她什么时候让无端在水信玄饼周围撒了类似桂花粉一类的东西了? 万俟无端在她身后站着,看着她跪了下去,微微犹豫了一下,她似是不知避讳,直直地盯着白珣看着,似乎要把白珣的样子印在眼中,直到楚泷侬微微侧脸,她才微微一撩衣裙,跪坐了下来,脸依旧是仰着的,这次她不看白珣,而是转而去看顾清芫。 她这样及其不合规矩,白珣正想开口训斥她,但他一对上万俟无端的眼,看着小小姑娘眼中的平静纯真,心中的怒火便不知为何消去了一半,他也不欲纠缠这些,声音低沉微怒:“楚阑?朕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让你在朕的餐饮中下毒!” “草民不敢,草民也没有。”楚泷侬压下心头大骇,放平语气道,“还望陛下严查此事。” “你既然说没有,那为何女子装扮男子装束?若是你无辜或者心中磊落坦荡,为何如此遮掩?”白玟微微哼了一声,淡淡一笑,“你说受伤了,那是受了哪里的伤?在何处受的伤?谁伤的你,你倒是一一说来。” “这些点心是我做的。”万俟无端忽然开口,对上白玟的眼,语气认真,“阿楚的琵琶骨刺穿了,她不能烧,都是我来做的。阿楚受伤的地方在湘南村,是一群道士伤的她。” 在座众人听见“道士”两字都默了默,顾清芫转开眼睛,去看向窗外的一杆枯叶满地的长竹。楚泷侬似是感觉到这一瞬间气氛的诡异,心下警铃大作,但旋即白玟似是冷笑一声:“琵琶骨?怎么哪里不受伤,偏偏伤了琵琶骨?” “不管韩王你信不信,事实便是如此。”万俟无端再次对上白珣的眼,眼底倏忽闪过一丝悲凉,在白玟的冷笑之中,面色平静坦荡,缓缓说道,“阿楚似无端长姐,而无端,是陛下的女儿,怎么会下毒毒害自己的父亲?” 楚泷侬听她准确的叫出白玟“韩王”,微微疑惑。 顾清芫猛然转头看着万俟无端,她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万俟无端,突然便淡淡一笑,道:“是陛下的旧账了。” 那厢白玟刚刚听见万俟无端的话,直笑道:“笑话,陛下的女儿,所有公主都在各自的宫殿里面梳洗准备晚宴,你是从哪里出来的”但他说了一半笑了一半便说不下去笑不下去,他一面打量着万俟无端,声音一面却渐渐低了下去。 白珣看着一脸纯净模样的万俟无端,心下绞痛,终于在沉默良久后才道:“你叫什么?” “始乎无端,卒乎无穷。”万俟无端看着他,目光丝毫未有退缩,白珣似乎在她眼底看出来一片光亮,“我叫万俟无端,字攽如。” 楚泷侬此时方才明白,万俟无端对她说的来阑城寻人,竟然寻的就是当朝的天子白珣。她一日三惊,却知道此刻没有了她说话的地方,干脆闭嘴。 万俟无端站起来,她一站起来,白澈看着她,白玟站起来,随后万俟无端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雪白轻柔,质地轻盈,上面写着一首诗,楚泷侬虽只能看见反面,却也能隐隐地看出墨笔印记,又看见这块帕子四角被磨得平整,便知只有拥有这物的人必是时时拿出抚摸。 万俟无端站在原地,将帕子向前一递,道:“这是我母亲给你的。” 白珣迟疑片刻,还是结果帕子,他走上前去,便清楚得感到万俟无端比他矮了一个头,她看着他的目光平静恬淡中带着天真纯洁,嘴角微微笑着。他心中触动,展开帕子,确实一首诗: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 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霜洁。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朝云暮雨心去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字迹还是白珣印象里面的字迹,看着就有些刚硬,但是最后一句“千里相思共明月”写到最后字迹却有些绵软拖沓,显然执笔者内心恸然,不言而见。 白珣看着万俟无端片刻,道:“白岩” “奴才在。” “去把楚阑关起来”白珣沉吟着,转头看向白澈,“澈儿,你起来,这事你去查。” 白澈起身,行礼道:“儿臣遵旨。” 万俟无端转身去看被侍卫架走的楚泷侬,皱起眉,转头朝着白珣道:“阿楚受了伤。” 白珣看着她目光含忧,恍然是个小女儿在担心姐姐,他又知道了万俟无端是他的女儿,于是便道:“白岩,好生待着。” 白岩看着站在白珣身边,眉目带忧的万俟无端,垂下头,恭顺道:“奴才知道。” —— 当晚,在一众亲王宫廷女眷的宴席之中,白岩从帘幕引出来万俟无端,白珣在首席亲身起身,前去拉了万俟无端的手,让她坐到首席,笑道:“今日朕和皇贵妃认了一个义女,现在乘着大家都在,朕便告诉大家一声了。” 顾清芫清清淡淡地笑着,道:“以后多了一个凌生公主,大家都回去记好了。”说着万俟无端已经走了过来,竟在顾清芫身边坐下了,对着周遭各怀心思的人微微笑着。 白澈坐在白珣下首,随意地拿着一杯酒,眉目含笑地看着万俟无端,举杯贺道:“恭喜凌生公主。” 众人便也纷纷举杯,一面贺着新公主好容资,贺着皇帝皇贵妃洪福,一面忖着——凌生公主,凌霄之上,九天所生。这种封号,皇帝居然便随意给了一个义女,看来这个义女的身份地位要好好的打探打探了。 这边众人正是热闹着,永明宫内唐萧放下手边的事,静静地看着疏兰花在静谧的幽夜慢慢的开放,她捧着疏兰花走向外面,她沿着路走着,在疏兰花开得最盛的地方停下,抬头一看,正看见男装的楚泷侬正慢慢地走着,被人压去禁闭。 唐萧缓缓地笑着,眼底无尽深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可怖幽暗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致命 当晚在宴席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回宫回府歇息,并派遣了各自的势力去查那位凌生公主的来历背景,帝妃的小型家宴虽殿内都是各自的心腹,但周围的小太监小宫女却并不是,只能隐约打探出来似乎是点心中有毒,压着两个人去之后一个人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另一个却被白珣软禁了起来。 当晚白珣带着万俟无端在顾清芫的上阳宫内细细地问着话,硕大的沁兰闵园沉寂下来。 八月的天气,对于楚泷侬而言,有些阴寒,何况她琵琶骨受了伤,因着万俟无端的缘故,白岩也没有太过于怠慢她,但她静静坐在小几边上,靠着垫子时,看着空旷的屋子时,却还有一些失落孤独。 正当楚泷侬带着些许忧伤,慢慢地曲着手臂去倒水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夜里带着寒意的风盘旋着飞进来,楚泷侬窝在垫子厘米,微微打了个寒战。 先进屋子里面的是白桓,他垂目走进来,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侧身请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雪白斗篷,上面绣着落梅雪景。这样的斗篷多是女子所用,但他穿起来竟却毫不女气,他缓步而来,身后尉施将斗篷取下,放于手臂,跟在他身后走来。 楚泷侬慢慢站起来,行了礼,道:“参见王爷。” 白桓缓缓说道:“这是齐王殿下,白澈。” “齐王。”楚泷侬微微欠身,双目垂地,也不看他。 白澈道:“楚姑娘坐吧。”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带着清凉。 楚泷侬听见他唤“楚姑娘”,也不想多加言语,虽说白澈说了做,但她却不会坐回原地,走到下首坐到了右侧的椅子上。 白澈微微笑着,坐到了首位,他一落座也没废话,直奔主题:“楚姑娘,你所做的点心有毒,这想必没有错吧。”说着微微一抬手,尉施抬着一个篮子放到楚泷侬旁的桌上,打开篮子取出水信玄饼,取了银针,只是在水信玄饼周围微微一层,银针就已经变色了。 楚泷侬面不改色地看着尉施,后者放下银针后退到一边,微微看了楚泷侬一眼。 楚泷侬只觉得他那一眼很是奇怪,带着些许怜悯和其余复杂情绪。她心下奇怪,但也不想多问,对上白澈,道:“草民做的水信玄饼周围,没有桂花粉。” 她从未好好看过白澈,只是此刻一看,心底只觉得有些惊艳。有些男子,长得并不是英朗那一类的人,他们长得好看,颇有些清新俊逸的感觉,但却并没有女气在其中,但只是一眼,却能够确定他是男子。 有一种美丽精致的危险,只是属于男子。 白澈看见楚泷侬眼瞳一缩,有着片刻的晃神,但瞬间恢复清明,也只是微笑:“可有证人或是证据。” “无端。”楚泷侬说完之后道,“万俟无端。” “那是凌生公主。”白澈纠正之后,微笑道,“那也就是没什么证据。” 楚泷侬有着一瞬间的沉默,她看着白澈一直保持着的微笑良久,只温和道,“齐王殿下早就知道草民没有下毒的证据,为何还要一直追问?” 房间内有着一瞬的死寂,许是外面风有些大,楚泷侬还能听清外面秋风穿廊的呼呼声。 似乎过了很久,却好似只不过几瞬间,白澈低低笑着:“是吗?” “水信玄饼切开,银针试里面有无毒。若是银针还是变黑,那草民无话可说。”楚泷侬静静的说着,声音毫无起伏。 “楚姑娘,你要知道一件事情”白澈靠着垫子,觉得垫子里面有些温热,也没觉得厌恶,继续说道,“证据在本王这里。” 楚泷侬沉默良久,对着白澈似乎亘古不变的笑意,缓缓说道:“那草民,确实无话可说。”随机垂目沉思。 两人之间又是良久沉默,只能听见屋外瑟瑟秋风扫落枯叶的声音。但楚泷侬知道那声音迟早会停止。 “那么,齐王殿下,你想干什么呢?”楚泷侬再次抬头对上白澈的眼,带着许久未有的认真。 她的一番姿态,引得尉施白桓侧目,心中奇怪这位姑娘大褶子上都没怎么出错,怎么这些小的礼节方面就没对过——比如现在,一介平民是不能也是不敢和王侯平视的,她倒好,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不知道几次直直地看着白澈去了。 还是王爷(主子)长得太好看了——白桓尉施如是想着。 他两还在原地想着这些细小微末事件,白澈已经微微笑着道:“楚姑娘,你要知道——本王的马,并非是能拿了就跑的。” 楚泷侬当即沉默无语,她面上平静如一潭秋水,但内心却万马奔腾波涛汹涌。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窗外秋风卷过落叶,良久才道:“我留了银子,以物换物。” 白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久久未言,直到楚泷侬避开双眼,才道:“大约明日午时,你就会被陛下释放。” 楚泷侬一侧首,轻轻应答:“随后呢?” “要看楚姑娘你的本事了。”白澈微笑着,眼眸深深,他的声音清凉却带着低沉,恍若寒秋十月,夕阳西坠之后天地沉入一片黑暗之中,“看你,能否活过这个晚上。” “你的无端,现在正在上阳宫里面和陛下贵妃说着话,白岩回到住处歇息去了,本王的永明宫离这里有着一座御花园和两座亭苑的距离。楚姑娘,希望你今晚好生歇着。” 白澈微笑着,任由尉施给他披上披风,系好带子,随后走入深深夜幕之中。 楚泷侬没再开过口,她不知道白澈为何这样对她说,半是带着威胁半是带着提醒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起身行礼道:“草民恭送王爷。” 看着尉施离开时将房门关起来,楚泷侬缓缓去倒了一杯水,冷水饮下之后楚泷侬打了一个寒战,她搓了搓手臂,将房间里面的蜡烛全部拿出来,慢慢堆了一桌子,逐个全部点亮,随后窝在小几里面,看着烛火通明的房间,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夜半之时,楚泷侬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觉得天色怎么还不变白,怎么月亮还是那么的亮,怎么越来越困,为什么齐王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他是想保她提醒她,那为什么不留下人陪着她? 她越想越不得解,越想越困,最后整个头靠在了小几上,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秋风冷然,寒意刺骨,脑中一片空白的意识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缓缓地向她爬来,她一个哆嗦,猛然睁开了眼睛。 随后映入眼帘之中,是一条足有碗口粗大的巨蟒慢慢地从窗口爬过来,月光洒在它的身上,金光粼粼反射出楚泷侬惊惧的眼。 那蛇距离楚泷侬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却还在慢慢向前蠕动,楚泷侬知道这蛇没毒却也致命,能把人缠死之后吞噬下去整个人。 她慢慢地向后移,只觉得双肩作痛,移动了半天双脚踩地,她猛然朝着门外蹿步飞奔,撞翻了一桌子的烛火,踹开房门飞奔而去,她看见守门的五个侍卫纷纷抱刀沉睡在门口,一脸平静。 楚泷侬不计细看,直直奔向外面,她一路狂奔,寒秋之际,额上沁出细细的汗水,琵琶骨处疼得几欲昏死过去,但她脑中却依旧清晰地显示出那条巨大的蟒蛇,带着泥泞血腥的气味,缓缓地朝她爬过来。虽然她已经奔出了很远,但仿佛那条蟒蛇就在她身后,即将爬上她的衣裳,一口吞下她的整个脑袋。 她一这样细想,就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想跑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仿佛跑了很久,但楚泷侬依旧就和不适,胸口有些沉闷,她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看,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但御花园中空空荡荡,一片寂静,她倏忽就觉得不好,心底凉成一片,仿佛整个人浸在了寒潭之中。 楚泷侬沉下呼吸,让自己慢慢沉静下来,她闭上眼睛,慢慢讲神识扩大,慢慢地向前走去,突然她一怔,发足狂奔,朝着御花园的水池奔去。 随后不久,她身后响起嗡嗡的马蜂声音,她跑到水池边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寒潭浸身,楚泷侬闭眼潜水到底部,觉得水面上马蜂依旧在盘旋,久久不离开。 忽而就听到一道男声响起,仿佛就像她的一根救命稻草,及时地响起。 “唐萧,把这些马蜂都捉起来。” ------题外话------ 其实,阿楚,有,异能。 虽然比较鸡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黑纹 这声音对于楚泷侬来说简直是犹如天籁,但她依旧沉在水下良久,知道听见白澈轻笑一声,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穿来:“还呆在下面?你不怕着凉发烧?” 楚泷侬踩着水,从冰冷的河水中探出一个脑袋,她此刻冷得全身发麻,慢慢地游到岸边,靴子汲着水,一步步踩在枯干的草地上,她全身湿透了,双臂环着上身,在河边慢慢蹲下去。 白澈看了尉施一眼,后者接下身上的披风,披在楚泷侬的身上。 楚泷侬打着寒战,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伸出一只手,拉着披风,道:“多谢。”随后看向白澈,问道,“无端呢?还在宫里和皇上说话吗?” 白澈默了默,道:“今夜你大约是不能见到公主了。”随后他看着楚泷侬露在披风外的手指,指尖一滴一滴地滴着鲜血,落在黑色的披风上,融到披风里消失。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此刻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放到楚泷侬面前,“走吧,送你回去。” 楚泷侬伸出手放在白澈手心,白澈此刻看清她的整个手掌心里满是鲜血,他放缓力道将她扶起来。 楚泷侬抓着他的手,把披风的系带系好,道:“我不回去,那里有蛇。” “已经处理掉了。”白澈松开手,看向唐萧,道,“唐萧会去陪你的。” “那你有治伤的药吗?”楚泷侬一手拉着披风,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垂下眼帘,笑了笑,“你不给,我就去找无端了。你要知道,我不一定一定要擅闯宫闱到上杨宫里去找她。” 白澈也笑了笑突然伸出手,朝着楚泷侬的领口伸出,楚泷侬下意识向后一退,但白澈手指已经扯住了她的衣领,向里面伸去,他手指触碰到她的肌肤,触手一片滑腻冰凉,白澈微微一愣,随机他碰到一根带子,旋即毫不犹豫地扯断拉出来,楚泷侬的手刚刚摸到领口,那管哨子已经被白澈抢走了。 她摸了摸被带子勒得有些发红的脖子,看着白澈眉目带笑地看着那管哨子,她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他手一抛,将那管哨子直接扔进了水池。 “噗通”一声,哨子直接沉入池塘底部,冒出一小串水泡。 楚泷侬眼睛眯了眯,闪过一丝凌厉,发誓这一瞬间她绝对没有生出一股想把白澈这位亲王踢下水池的想法。 “那就直接到本王宫里去。”白澈把手拢在斗篷里,看向尉施,“楚姑娘想必现在也不良于行,背她回永明宫去。” 楚泷侬也不拒绝,抓着尉施的手,道:“麻烦你扶我过去就行了。” 她手心朝下,抓着尉施的手背,尉施脸皮抽搐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太监一样扶着楚泷侬。 楚泷侬则是毫不在意,一手抓着披风一手抓着尉施的手,慢慢地随着唐萧走,白澈在楚泷侬右侧前走着,过了庭园,不远就是永明宫。 楚泷侬一进入殿中,就被里面的一股暖流环身,狠狠地打了个颤,寻了一个下处的位子坐着。 唐萧拿来了金疮药扯开披风,拉开楚泷侬的衣裳就要替她上药,然而楚泷侬伤口早已裂开,又过了一段时间,伤口血液凝结,竟与衣裳凝在了一起,唐萧一扯,肩膀的衣裳是被她扯开,但伤口重新撕裂,顿时滚出血珠来。 唐萧见楚泷侬右肩纹身,虽觉疑惑,也只顿了顿,转眼看见她伤口狰狞,想必已经结疤脱落也会留下淡淡的痕迹,口气便轻了些:“你受着些。” 她顿时觉得一阵生疼,皱眉咬牙转过头去,却看见尉施等护卫已经垂首退了下去,不再看她,只有那位殿下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肩上,似笑非笑。不禁她就有些怒气,想来她再怎样也是个女子,别人都知道避嫌,怎么他竟不知。 于是心里存了气,奈何肩膀生疼,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带着颤音:“王爷不知道避嫌吗?” 白澈看着她的纹身,突然一笑,道:“唐萧,去拿玉露膏来。” 唐萧有些愕然,随后放下金疮药,行礼退下。随后白澈手一挥,道:“都下去。” 尉施等人离去后,白澈站起来,慢慢地行到楚泷侬面前,看着女子眼瞳之中的惊异,拿了金疮药慢慢给楚泷侬涂上。 他手指指尖温暖,捧在楚泷侬冰冷的皮肤上,叫她很快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随后她一拢衣领,疼得她眉头皱得更深,显然是扯痛了伤口。 白澈不过浅浅一笑,随后掰开她的手指,温和道:“你不疼吗?本王给你上药。” “民女当不起。”楚泷侬不肯松手,眉头皱得更深,她此刻心慌得紧,不敢直视白澈,只好低下头垂眼。 “本王有话要问你而已。”白澈指尖的金疮药粉末散下一些落在楚泷侬的衣裳上,她虽极力拢着衣领,但白澈还能从一片鲜血狰狞的伤口上轻易看见那黑色凤凰的纹身,“本朝无论男女,在身上纹身的极少,要么就是黥刑,要么就是北疆的的狄人,在身上纹上龙虎以示尊崇地位或者向上天寻求庇佑。” 白澈的话,一字一字落在楚泷侬耳中,他声音温柔,却叫楚泷侬听了,只觉得透着一股子的凉意,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果不其然,白澈莞尔问道:“黥刑是面上刺字,而你的却在身上,纹得还是凤凰。楚姑娘,本王想好好问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楚泷侬垂目,她想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晓得。这东西我出生而来就有的,你问我的,我一概不知。” 白澈轻轻笑了一声,突然道:“乖,把手放开。你这伤口不是抹点药就能好的,明早儿本王去叫太医,先把伤口涂好。你看你的血都流了下来。” 楚泷侬心说,她伤口流血还不是因为王爷你要来给她敷药将她吓的,手还是放下了,乖乖坐着让白澈敷药。 这金疮药药性极好,一抹上去几乎就止了血,楚泷侬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想道:“王爷不相信民女的话?” “相信,怎么不信。”白澈把金疮药放在桌上,随意地道,“你去里间把衣服换了。” 楚泷侬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表态,心中越发不安,却仍是走进来里间,在屏风后慢慢地把衣物换了,一面换衣服,一面细细地想他的话,却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出,不禁有些失望。 她表情失望,动作慢慢吞吞地,暗想要是白澈的兄弟们也都和他一个样,那皇家得多惨淡,那性子,阴测测的。 兄弟们 兄弟 兄弟! 突然间楚泷侬只觉得汗毛乍起,毛骨悚然,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心里。 她换好了衣物,出门却还没见到唐萧,倒是白澈手里把玩着一个青玉小瓶,见她来了,笑道:“这玉露膏你拿着好了,反正本王用不到,在伤口上涂抹,以后不易留下疤痕。” 楚泷侬现在看见他笑就觉得来气,这家伙面前对你笑眯眯的,指不定背后怎么捅死你的你都不知道,当下道:“我没见过秦王,也不认识他。”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白澈稍稍一愣,随后他一笑,楚泷侬觉得背脊有些发寒:“老四算什么。”白澈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说这句话,尤其是个心思通透的外人,想到这里,他眸光便沉了沉。 楚泷侬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便道:“这宫里面,我只认识无端一个。” 心思被随意猜出,白澈心情就有些不好,闻言嘴角微微一弯,明明是极温和的笑容,在楚泷侬眼中却与冷笑无异:“你以为凌生公主为何跟着你,不过因为你能进沁兰闵园罢了。”说完他自觉失言,道,“本王安排了住处给你,你且去吧。” 楚泷侬目光一沉,见他打发他走,虽然被他一句话弄得心情郁郁,却仍道:“我说了,我谁也不认识。” 白澈被她的固执逗乐,也知道她是不放心,不由得一笑,突然伸手摸了摸楚泷侬的脸,叫她吓了一跳,心情有些转好,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思虑过多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去歇着吧。”沉默片刻道,“本王是那种人吗?” 楚泷侬的脸被他捏得生疼,又不好忤逆,只能忍下,其实她很想说王爷你就是这样阴险不要脸的人,但奈何她没那个胆子,而且听他的意思也似乎放过她了,于是便行礼退下。 夜凉如水,如此便一夜无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后宫 寅时三刻时,万俟无端从上杨宫的沁暖阁中醒来,暖炉里的银碳幽幽的飘着几乎不可见的细烟,本来守夜睡在床踏上的宫女早早被万俟无端打发出去了,她此刻刚醒,脑袋却清醒得紧,穿了衣裳,倒了一杯水喝下去。 她才发出了些声音在屋子里,就有宫女在外敲门,细声细气地问:“殿下醒了吗?” 万俟无端才道了一声“醒了”,门就被轻轻推开来,宫女嬷嬷鱼贯而入,见她已经穿戴好了,不由得一怔,掌事的赵嬷嬷一面服侍着她梳洗,一面道:“殿下,以后粗活就交由奴婢们做就好了,您为千金玉叶,不必做这些事情。” 万俟无端听得莫名其妙,又见宫女要替她编什么复杂的头型,便道:“按我昨日的束起来就好。” 梳头的宫女一怔,看向赵嬷嬷,却听见万俟无端静静说道:“无论你给我编什么发,不和我的意,我都会拆了自己来。” 赵嬷嬷咬牙点了点头,在宫女梳妆的时候,垂目道:“殿下既然在了宫里,但凡一切都要按照宫规来,万没有由着您任性的道理。” 万俟无端失笑,她看着赵嬷嬷道:“不劳烦您费心了?”转而又笑道:“父亲起来了吗?” 赵嬷嬷听她称呼乱七八糟,也无力纠正,只能回答:“陛下和娘娘还未起身。” “那我去殿里等着。”万俟无端制止了宫女给她上的香粉,自己一人起身便缓步走出,进了昭燕殿,寻了一处便坐下静待。 本来她就是九阙雪山的人,下山只为历练,来见白珣不过是因为宗主的吩咐,她如今人寻到了,按照雪山对于少宗主的惯例,在外游历三年就该回去了,而这三年里面,总不济她都待在宫里?武举完毕她就会离开,她已想好到时候带着阿楚走,不然她若不在阿楚身边,天门那群死道士再伤到阿楚,到时候阿楚可怎么办? 她出神的想着,却听见殿外内监诵道:“青月公主到。” 须臾便见一名锦衣华服少女走近殿中,她一看见万俟无端就高高兴兴地坐到她身边去,抓着扶手笑吟吟:“这是妩如的新姐姐了吧。” 万俟无端看着她,只沉默不答。 她不回答,但白妩如的兴致却极高,抓住了万俟无端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万俟无端抽回手,对她笑了笑,若是此刻夸她的是楚泷侬,她想她大约会直接抱上去,搂着楚泷侬的脖子,靠在她肩上,笑意吟吟地说上一句:“阿楚也真好看。” 可惜她不是 万俟无端惋惜地想着。 过了一刻钟左右,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座位便是坐满了,万俟无端只觉得脂粉气忒浓,她想起她家阿楚身上倒是从来没有什么,还有昨晚的皇贵妃顾清芫,身上也清爽得紧。 不久顾清芫便与白珣携手从殿走出,两人一出现,所有嫔妃公主立刻起身跪拜,娇言软语:“给陛下请安,请皇贵妃安。” 万俟无端靠在座椅上,连眼皮都没抬,更不要说是跪拜了。 白珣也不在意,至于顾清芫她根本不在乎,两人叫跪下的人起身了。 又是一番动静,嫔妃见帝妃没说话,大多数人也便沉默,只有姚德妃依仗着资历和国公出身的娘家,才迟疑道:“陛下,凌生公主的规矩可要派嬷嬷过去教,毕竟以后是在宫里面过日子。” 白珣展颜微微一笑:“凌生的规矩不必学,她以后也不住在宫里面。德妃你不必费心,朕自有分寸。” 不住在宫里面,便是住在宫外了 众人暗自揣测,心道,莫不是这公主还没出嫁,便要给她建公主府允她外住,这成何体统? 白珣和顾清芫并未对此多做解释,倒是白妩如靠近万俟无端,语带羡慕:“姐姐以后可以住在宫里面了,可以在宫外走动,那真好。”她一脸艳羡,又笑眯眯道,“姐姐可以带我出宫玩儿吗?” 万俟无端垂着眼,道:“有空。” 白妩如闻言确是两眼放光,道:“那便是姐姐说好的,不许抵赖。” 嫔妃拜见无非是说些闲话,但众皇子都年长,太子又被白珣几乎快要厌弃,因此也没有多少嫔妃敢多说自家的孩子,也只有尤淑妃对着白珣半是抱怨得提了一句:“陛下,沐儿中秋也没回京过节,那过年总该回家一回了吧。” 对于秦王白沐,在白珣眼里是特别的存在,因此他尤为宽容:“哪有孩子过年不会来的?沐儿也有二十五了,府里也只有几个侍妾,连个管家的都没有。” 这是要有赐婚的想法了,尤淑妃温婉地笑着:“臣妾觉得也是,多大的人了,总不能身边连个可心人都没有。” 白珣笑了笑,道:“那淑妃可有什么人选?” 尤淑妃笑意不变:“臣妾能有什么人选,一切还是陛下和娘娘做主。” 顾清芫突然笑了笑,道:“臣妾看着,觉得左玫这孩子挺好的。” “左玫?”顾清芫难得说话,白珣自然高兴,“是谁家的孩子?” “太常寺少卿左海宗幺女。”顾清芫面色不变,缓缓说道,“这孩子挺好的。” 白珣也不多问顾清芫是怎么知道左玫这人的,只道:“下次命妇觐见,你指给朕看。” 尤淑妃脸上的微笑一顿,太常寺少卿这官职只有四品,别说是在帝京之中,就是在阑城里面,这品衔也不高,更何况据说左海宗已经年近六十,不可能再向上升官,但不过她一瞬间就恢复了笑容:“娘娘说得是。” 白妩如突然说道:“父皇,快到过年了,您什么时候把母后放出来呀?四哥回京,一家团圆,但母后不在,又怎么称得上是团圆呢?” 一番话说完,殿中已是死寂,嫔妃们喝茶的喝茶,看帕子的看帕子,没一人出声。 白珣没有将废后舒馥的事情迁怒白妩如的意思,只不过淡淡道:“舒氏已被废,她已经不是你的母后了,此事你休要再替。” 他神色冷了下来,白妩如便已经知道了白珣已经不开心了,撅了撅嘴不在说话,心道以后日子长着,母后又陪在父皇身边那样久,总有机会让父皇放母后出来的机会。 顾清芫见她的样子,哪有不明白她的心思,心中不过一声冷笑,面上淡淡的,却也什么都不说。 时辰也差不多了,顾清芫想着万俟无端今日坐在下面一定是有事情要找她与白珣,而这事情她也猜得出,不外乎楚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本宫与陛下还有事情。” 这是在赶人了,第一次给顾清芫请安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顶嘴,顾清芫处理的方式很简单,宫女敢出声的,都扒了裤子,打二十板子撵到浣衣局,嫔妃顶嘴统统打贴身侍女,再发配到暴室去。这种处理简单有效,从此没人敢反驳皇贵妃的话。 于是顾清芫一发话,嫔妃公主纷纷告退。 上杨宫外,穆安妃挽住了白妩如的手臂,轻声细语道:“青月公主何必担心,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陛下皇后向来恩爱,您多劝劝,陛下定会放了皇后娘娘的。” 阴贤妃冷笑一声,转脸道:“安妃你也忒大胆了些,还一口一个皇后娘娘,舒氏被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皇后。何况宫中何人不知,后宫恩爱的,只有陛下和皇贵妃,哪里来的旁人。” 贵淑贤德四妃品阶在嫔妃之上,穆安妃立刻墩身行礼:“贤妃娘娘教训的是。” 蓝文妃站在一边,只是垂首走过。 待走远了,穆安妃咬着一口银牙,愤愤道:“不过是顾清芫的一条狗,谁不知当初陛下拿她当什么?一块挡箭牌而已!现在眼巴巴地倒贴上去,真是招人嫌!” 殿内,万俟无端见所有人走了,才道:“父亲,阿楚何时能放出来?” 白珣知道她心思,楚阑一旦身子养好了,她必定会离开,毕竟雪山的游历规矩摆在那里,不能随意改动。无端生得可爱可怜,何况眉眼又有七分相似他,他自是偏爱这个女儿,正皱眉想着,却听见小黄门报到:“齐王到。” 旋即一身月白常服的白澈走入殿中,见到白澈竟是直直掀袍跪下,道:“请父皇治儿臣不察之罪。” 他身边的侍卫将一卷宗卷文书呈上。 白珣拿起翻看,完毕将文书翻得哗哗作响,拧眉不语。 他眼前素净的衣袍,被阳光一射,反照出浅浅的蓝色,上面秀的松竹,显得青翠俊拔。 一室沉默之中,万俟无端想,应该是有人倒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有朋远方来 楚泷侬再见到万俟无端是在辰时。 她昨夜劳碌,身上又有旧伤复发,就睡得晚了些,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万俟无端趴在床沿上,眨着眼睛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便笑意吟吟的道了一声“阿楚”。 楚泷侬看见她,也笑了笑,随后一转头,就看见白澈静坐在不远的圆凳上,手里翻看着文案。她愣了愣,随机笑道:“无端。”旋即看见白澈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能浅浅一笑,道,“齐王殿下。” “玉露膏涂了吗?”白澈重新翻看起文案,随意问了一句。 楚泷侬怔住片刻,随后万俟无端坐到床边上,扶着楚泷侬坐起来,转头道:“药膏呢?” 白澈一努嘴,指向柜子上的数罐药膏,道:“透明的是玉露膏。” 万俟无端起身去取了,放在床沿一边,拿了治伤的药膏,伸手解开楚泷侬的上衣,轻轻抹在她受伤处,药膏涂完了涂玉露膏。 楚泷侬看着白澈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碍着他又是王爷,也不能多说,却见他目不斜视,也就定下心来,由着万俟无端帮她涂抹好药膏,穿好衣物。 等楚泷侬收拾完毕,白澈才收起了文案,看着楚泷侬,道:“母妃想见你,你收拾好就和本王走一趟。”说完,拿了文案就走了。 楚泷侬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母妃”就是顾皇贵妃,便看向万俟无端,后者朝她一笑,道:“皇贵妃还不错,不过她确实对你很是好奇,阿楚便安心去吧,我也会去的。”说完她却叹了一声,摸了摸楚泷侬受伤的地方,“可惜本来再过小半个月,阿楚的伤就会好了,但没想到” 言未尽,万俟无端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脑袋蹭到楚泷侬的怀里,笑意吟吟得问道:“阿楚觉得我好看吗?” 楚泷侬怔了怔,虽疑惑她为何问这个问题,却依旧莞尔答道:“无端自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万俟无端满意了,伸手搂住楚泷侬的脖子,甜甜美美笑道:“阿楚也很好看。” “” 楚泷侬失笑出声,随后慢慢移下床,万俟无端叫人进来拿了洗漱的东西,帮着楚泷侬洗漱完毕。 赵嬷嬷立在一边,眼里看着楚泷侬心安理得由着万俟无端帮着她,耳中听着两个人乱七八糟的称谓,垂下眼去,但她的眼皮子却跳个不停。 收拾完了,白澈便带着楚泷侬去见顾清芫,万俟无端跟在楚泷侬身边也去了。 上杨宫的昭燕殿里烧着暖炉,进去楚泷侬就觉得暖洋洋的,顾清芫坐在首座,见了万俟无端也来了,便对白澈道:“韩王和韩王妃正在欣容殿里面等着你去呢。”复又看向万俟无端,道,“韩王妃也想好好看看无端,你也去吧。” 白澈行了礼,道了声“是”就朝着后殿走去,万俟无端却是一愣,下意识便看向楚泷侬,楚泷侬用口型道了声“去吧”,她才跟着白澈离开。 两人都走了之后,顾清芫轻轻道:“你身子有伤,不拘这些虚礼,含珠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话对楚姑娘说。” 侍女们都退下后,殿内只余顾清芫楚泷侬两人。 楚泷侬一愣,对上顾清芫的眼,一时哑言,半晌才寻了位置坐下。她看着顾清芫,心中觉得奇怪,却听见顾清芫问道:“楚姑娘,你叫什么?” 楚泷侬看着她,觉得顾清芫眼底是神色怪怪的,缓了一会儿才道:“楚阑。” “我要的,是你的真名。”顾清芫捧茶喝了一口,“不是化名。” 楚泷侬垂眼片刻,才道:“楚泷侬。中夜前泷吼;无侬不握扇。” 顾清芫思索片刻,才道:“何必取这样的名字?” “民女是孤儿。”楚泷侬微微笑道,“名字是民女自己取的,民女觉得很是妥帖。” 两人沉默片刻,顾清芫才开口:“水信玄饼,你是怎么会做的。” 楚泷侬内心一颤,看着顾清芫,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却看见顾清芫眼底复杂,看着她,却带着伤心,才道:“民女自己做的。” 顾清芫又问:“你从哪里来?” 楚泷侬沉默片刻,忽而一笑,道:“那皇贵妃从哪里来?” “也是。”顾清芫突然一笑,“十八年了,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奇怪,我从哪里而来?”她沉默下来,把之后的一句话,咽入喉中——而唯一知道她从哪里来的人,早就死了,尸骨无存。 楚泷侬道:“那想必,皇贵妃从哪里来,楚泷侬便从,哪里来。” 顾清芫沉默片刻,想着措辞,才缓缓开口:“你来之前,或者小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什么类似毒枭的报道。” 楚泷侬略略思索片刻,才道:“好像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记不大清,但好像是有的。”当初似乎是国外的中国毒枭被抓获,她那是似是是七八岁的样子,能记住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情上了所有的报道,就连食堂的大叔大妈也略有过几句闲谈,不过毒枭姓什么叫什么,是在哪里被抓获的,她却早就记不太清。 顾清芫静静问道:“姓陈的,是不是。” “记不清了,我那时太小了。”楚泷侬一无所知,只能猜测顾清芫认识这位贩毒的人,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能实话实说,“不过我记得是判了死刑的,而且我记得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似乎当时是件大事情,那位毒贩子似乎名声很大。” “死了就好。”顾清芫神色淡淡的,抿了一口茶,道,“武举之后,你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无端会带你离开。你若愿意离开,那就随着她离开。你若不想离开,想在阑城立足扎根,我便和皇帝去说。” 楚泷侬想了想,才道:“民女想离阑城和京都,都远一些。无端若要带着我离开,也可以。” “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里。”顾清芫沉吟道,“无端也住这里,正好你们两人也方便些。百宝楼那里,澈儿会给那里的掌柜补偿,你不必多虑。” 楚泷侬想了想,应了下来。 顾清芫看着她,一笑,才站起来,道:“去欣容殿把。” 楚泷侬跟着她穿过庭园时,顾清芫想起一事,道:“其实若可以,我想让住在宫里面,毕竟再怎么,宫里还是比外面安全些。” 楚泷侬听她忽然说起来,觉得有些莫名,却听见顾清芫继续说道:“原山天门的那一群道士,你也不必理睬他们。一群自以为是的人,靠着算卦来决定人的生死,最是可恨不过。” 她不提也罢,她一提起此事,楚泷侬便想起来那一群道士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厌恶,仿佛她是什么污秽脏了他们的眼,又想起来他们居然想把她活生生的烧死,心中对他们满是憎恶,道:“皇贵妃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顾清芫缓缓说道:“十八年前,他们也派人来杀过我。”她想到此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我祸国殃民,会造成生灵涂炭。” 当初白成墨造反,不是她唆使的;田兰街爆炸,也不是她促成的;许顺帝宇文鉴被人在朝堂上刺杀,也不是她干的。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当权者的阴谋,她不是是个在容顺十八年夏,获得武举探花头衔的小小武举生。距离那些所谓的权力中心,太远。 说她祸国殃民,她样貌不是倾城绝世,性子也没有说是凉薄的连人命都不顾;说她造成生灵涂炭,那田兰街爆炸也是白珉一把火浇上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真正错的,是原山天门,是白成墨;是他们算错了卦,是他们要起兵造反,而不是她。 两人说着,就到了欣容殿,到了门口,听见白澈和白玟的交谈,顾清芫面目表情,道:“阿楚,你离澈儿,最好远一些。” 楚泷侬想起昨晚,他替她上药,他看着她,眉目含情,似笑非笑,指尖的暖意却叫她忍不住打着寒战。她面色平静,静静答道:“我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落花有意 可以那只是两人的打算,齐王殿下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顾清芫觉得白澈最近来上杨宫的次数频繁了许多,当然这是相对于往常而言——虽然白澈本来就经常来上杨宫。 直到一日顾清芫看见白澈在沁暖阁里面和白玟下棋,万俟无端和楚泷侬靠在一边的软塌上,楚泷侬正在教无端下五子棋,因为无端嫌围棋规矩太多。 白澈偶尔抬眼,瞄的方向却是万俟无端身边的楚泷侬,言笑晏晏。 顾清芫当下黑了脸,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白澈片刻,便离开了。 当晚白澈就被顾清芫留在昭燕殿里面,白澈行了礼,顾清芫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却也不叫他起身,直接问道:“你对那位楚姑娘,什么心思?” 白澈看着她阴郁的面色,也知道顾清芫心里不虞,但他面色平静,道:“儿臣觉得泷侬特别。” 顾清芫咬了咬牙,心中冷笑着想“不愧是亲父子,性情都是一个样子的”,面上忍着不发作,口中道:“那你要如何处置她?” “自是娶回府中。”白澈面色如常,直视顾清芫,“儿臣自然不会怠慢她。” “娶回府中?”顾清芫这才冷笑一声:“那是什么位份?侧妃?还是侍妾?” 白澈一愣,目光有些惊异地看着顾清芫,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外头的内监通报“皇上驾到”。 顾清芫听了,面色更加难看,却还是收敛了怒气,道:“起来坐着吧。” 须臾白珣便进来了,行过礼后,白珣笑眯眯地执了顾清芫的手坐下,道:“你犯了什么错,惹得你母妃这般生气。” 白澈立起,一揖,道:“儿臣觉得楚姑娘很是特别。” 白珣略一思索,展颜笑道:“朕觉得泷侬那孩子与清芫年轻的有几分相似,却不是样貌上的相似,而是行为举止有几分相像。” 顾清芫一早就说了楚泷侬的真名,又说她年幼失孤,安稳度日才报了假名,白珣等人也不大在意。 顾清芫听见这句话,心里更加来气,道:“就算是澈儿看上了她,也要问泷侬愿不愿意跟他。好歹她与无端情同姐妹。” 问了楚泷侬,依照她的性子,没什么意外的话,她若是愿意跟着白澈,那就真真的是諔诡了。 白珣也不在意,派白岩去问话,在他心底,白澈看上了楚泷侬,也不是不可以,或者说是心底还是欢喜的,毕竟这个儿子在挑媳妇儿的目光上倒和他有几分相似。 白岩很快一脸见鬼似得回来了,楚泷侬的回复果然不出顾清芫所料,是不愿意,只不过她的“不愿意”看在叫她回话的是帝妃的份儿上,到底还是委婉了些——“民女无才无德,焉能服侍王爷”。顾清芫想着若是白澈不是王爷,楚泷侬恐怕早就把棋盘都拍在他脸上,叫他滚蛋。 在顾清芫心底,楚泷侬和白澈,并非不是良配,甚至她觉得楚泷侬的资质,也是极佳的。只是她教出来的养子,她焉能不了解,最起码现在,两个人不合适。而且岂止是不合适,看着楚泷侬对待白澈,那样子恨不得白澈有多远滚多远。 白澈想娶楚泷侬的事情便搁浅了,搁浅的原因简单明了:顾清芫。 尉施是在殿上的,当夜便与唐萧白桓鲜于冷三位近侍说了。 唐萧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心底也不是很乐意,道:“主子娶了楚姑娘,也没什么用处。” 尉施一脸惆怅地抱着剑,抬头望天:“萧萧,许是主子这次动了真情呢?” 唐萧没空理他那个“萧萧”的称谓,只冷笑:“你今天茶水喝多了吗?水都灌倒脑子里面了?主子是那种随意动情的人吗?”她愣了愣,觉得自己这样说显得自家主子仿佛有些凉薄,“就算是,那个楚泷侬,一没才二没貌的,主子能看上她哪一点?” 尉施低声咕囔了一句“你不是也一没才二没貌的吗”,见唐萧厉眼扫过来,换了一副笑脸,道:“还不是被皇贵妃搅合了。” 白桓听了半天,这时候才说了一句:“是那位楚姑娘,她不愿意跟着主子。” 鲜于冷还有事情处理,有些不耐,道:“你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情?” “我是想说。”尉施道,“以后,那位楚姑娘,还是少招惹。” 其余三人沉默片刻,唐萧翻着白眼走开,唐萧一走,剩余两人也走了,只白桓一笑,道:“尉施啊,有本事,你便帮着主子把楚姑娘娶回府中,否则你不惹她,也是白搭。” 尉施闻言笑道:“哎呀,讨姑娘换新,这事儿,我最擅长了。” 白桓闻言沉默,也翻着白眼走了,心道,你擅长个屁,六年了,也没见你和唐萧有什么进展。 尉施自告奋勇的结果就是次日晚上收到了齐王殿下的亲切问候。 看着垂手而立的属下,白澈揉了揉眉心,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他想把尉施的头拧下来。 沉默片刻,白澈翻着手中的《食经》c《本心斋蔬食谱》和《筵款丰馐依样调鼎新录》,想起万俟无端笑吟吟把书放在他手心,面上一片笑意,眼底冰凉却隐约可见。 “阿楚武举过后就会离开了,她不喜拘束,更爱自在的活着,齐王殿下你若是对着阿楚有着几分真心,就不要打搅她的生活了。” “她入我王府,本王自是不会怠慢了她。” “无端问一句:以什么名分入你王府?王妃?侧妃?王姬?侍妾?卑妾?莫说是侧妃姬妾,就算是入碟的王妃,阿楚也不愿意做。” 万俟无端眉眼依旧温和带笑,但白澈却生生受到寒意,从她的眼底口中,一种寒意打心底里蔓延开来。 白澈看着尉施,平静道:“本王叫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到了吗?” 尉施垂眼垂首,道:“还没有。” 白澈笑了一声,把书掷到他脚下,道:“没查到还有空闲心思管旁的事情,看来事情还不够你忙的。从今日起,本王的周遭事务都归你管去,若是出了差错,你就滚回齐州去。” 尉施看着被砸得掉页的书,背后冷汗透出,他本想楚泷侬是厨子出身,想必定是喜欢这类书籍,去库里面翻了出来送过去,哪想到却是现在这个光景,当即跪下:“属下知罪。” 白澈现在看着他就有些心烦,“滚出去。” —— 上杨宫。 楚泷侬执了棋子,在和顾清芫下棋,万俟无端靠在软塌上吃着点心,过了一会儿她坐不住,哼着“知更雀”的调子,拿着糖糕去看两个人下棋。 她心里还记着陆衡浦的话,“知更雀”也良久没唱了,只哼调子也没人起疑。她轻轻靠在楚泷侬边上,双脚挨着她,懒懒得靠着枕头。 楚泷侬下了一子,转脸笑着去捏她的脸,道:“怎么这样懒。” 万俟无端翻了个身,笑眯眯地看着楚泷侬,突然道:“皇贵妃,你为何不禁止白澈进上杨宫。” “那是我养子。”顾清芫捏着棋子下了一着,置了白子轻轻翘在棋盘边上,失笑道,“他每日都是要来请安的。” 万俟无端期期艾艾地哼着调子,爬起来坐好,看着窗外的秋千架子,道:“阿楚,我想打秋千。” 楚泷侬转脸看了外面一眼,笑道:“那就去啊,没人会去拦着你的。只要你小心些,别掉下来。” 万俟无端笑吟吟地应了,也不走门,直接从窗口掠了出去,让殿外的几个宫女下了一小。她这样子倒让楚泷侬想起来,她家无端武功高着,她那是瞎操心。 但心里虽觉得瞎操心,眼睛还是跟出去看万俟无端立在秋千上,身形倒是稳稳地,她试着荡了一下,随后便越荡越高,几乎要飞起来了。万俟无端荡到高处,见面前不远处开着桂花,伸手便去碰,她一伸手,身体已经离开了秋千,楚泷侬看得一跳,惊呼:“无端!” 万俟无端顺势身体贴上了桂树,当真是贴上去的,她一踩枝丫,手里挟了一把桂花,身子一转就平平落地,笑着跑过去,给楚泷侬看。 楚泷侬手抓着窗棂,被她的举动吓了个半死,看着万俟无端的笑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半天身心才慢慢稳下来。 万俟无端这次从正门进去,恰好遇见白珣进来,她叫了一声“父亲”,就欢欢喜喜地跑进殿里,把手心的桂花放在小几上。 白珣对万俟无端的行为举止颇为宽容,楚泷侬见白珣进来,半个身子立起来,就要起身,白珣一挥手,道:“你坐着吧。”她才坐回去。 白珣见万俟无端笑得开心,问道:“凌生遇到了何事,竟这般欢喜。” 万俟无端靠着楚泷侬,笑吟吟地一直窗外的桂树,道:“我把桂树最上面的花摘下来了。” 白珣见窗外的秋千依旧一荡一荡,也知道她是怎么摘花的,只道了一声:“下次在这样闹,小心摔了腿。” 他虽然言语略有责备,但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万俟无端笑得欢喜,道:“父亲,明天能让我和阿楚出去吗?” “出去干什么?”白珣随意捡个位置坐了,就有宫女立即奉茶上来。 万俟无端笑意吟吟道:“糖糕。” 白珣失笑一声,也不想太拒着她,笑道:“也行。”他想了想,道,“白岩,明儿让澈儿带着他们去阑城逛逛吧。” 楚泷侬听了白澈的名字,手一抖,黑子险些脱手,惊得险些转头,但她还是敛住了,只看想顾清芫。 顾清芫神色不虞,没什么表情,只秀眉皱起,她用力捏了捏棋子,良久才道:“早去早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嫁娶 次日,总管白岩送三人出沁兰闵园时,半路上遇到了前来找万俟无端的青月公主白妩如,她也不看白澈,只管拉住万俟无端的手,笑盈盈道:“凌生姊姊,内务里面刚刚来了新贡的料子,我们且去看看吧。” 万俟无端的手被牵住,她对身外之物并不怎么在意,转脸一看楚泷侬,道:“我和阿楚c齐王要去阑城里面。” 虽然沁兰闵园也在阑城里面,但万俟无端口中的“阑城里面”明显却是沁兰闵园外,白妩如闻言眼睛亮了亮,牵了万俟无端的手更不愿意放开了,声音甜甜糯糯:“好姐姐,你就带青月出去看看吧。” 白澈立在一边,微微笑着,沉默不语,他垂眉看着腰间佩戴的羊脂玉,又看了看楚泷侬,跳了跳眉头,不甚在意。至于楚泷侬,她只管避开白澈的目光,也是不言不语。 按照万俟无端的想法,她是不想同意的,甚至她都不想让白澈跟着,刚要开口拒绝,白妩如已道:“白总管,麻烦去和父皇通告一声。”说罢她仿佛已经瞧见了白珣知道此事后的愠怒,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白岩也知道青月的性子,道了声:“奴才得令了。”又道,“还望齐王多多照料。”说罢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小内监去通报。 于是三个人的出行便成了四个人,知道四人乘了马车离开,白岩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齐王乃皇贵妃养子,而青月公主则是废后之女,让齐王照顾青月公主? 白岩额上突然冷汗冒出,他对着小黄门道:“快去,再添一队护卫去。” 小黄门一叠声应了,弓着腰就下去了。 阑城里面,四人进了百宝楼,宋勤显是认识白澈c楚泷侬和万俟无端的,他迎了上去,看见楚泷侬一身女装,先是一愣,禁不住冷汗涔涔流下,却见还有一名宫装少女,也不敢多问。白澈在寄了马车,他等在楼下,楚泷侬三人进了楚泷侬的房间,让白妩如换了常服,四人才在阑城中逛了起来。 对于闲逛这件事情,白澈权当是微服了,楚泷侬则是陪着万俟吴丹出来,万俟无端本来只是因为楚泷侬不便不能常常做食物而出来寻觅些甜食。 本来这是一趟目的明确的旅程,但因为白妩如的加入而搅乱了所有计划。 本来万俟无端准备和楚泷侬一起走,至于白澈,爱哪儿哪儿去,她才不管,但如今白妩如牵着她不放,她只能和白妩如并肩行走,而她的阿楚,只能和后面那一个居心叵测的齐王走在一起,简直真真是事人间惨事! 白妩如长年深居后宫,什么也没见过,自然见什么都是好奇的,她一条街都要奔奔跳跳地东走西看良久,楚泷侬才痊愈没多久,没什么好体力跟着她逛,万俟无端不时转头去看她,见她面露倦色,额头上有些出汗,看向白妩如时眉头已经微微蹙起。 白澈见了,便道:“凌生不是还要买甜食吗?便和青月去好好玩玩吧。” 楚泷侬闻言眉头一条,心中一惊,白澈却已经执了她的手,道:“这是木兰街。”一指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那是甘草阁,那里的雾华白石茶不错,且去休息一会儿吧。” 白妩如的麦芽糖刚刚缠绕好,她甜甜笑了声,拉着万俟无端便朝前面走去,万俟无端转过头,见楚泷侬稍稍点了点头,便也走了。 白澈牵着她走进甘草阁,他显然是常客,一来便有店伴引着两人去了二楼阁楼,只那店伴看了楚泷侬几眼,目光虽有疑惑却按捺下去了。 待侍女奉上茶水之后,白澈看着呆呆看着楼下人群的楚泷侬,笑道:“你何必担心,有着侍卫暗中跟着他们,何况凌生又会武功。” 楚泷侬嗯了一声,接了白澈递来的一盏茶,慢慢喝了下去,并不多言。 过了良久,白澈见楚泷侬渐渐平静下来,额上汗水也没有了,才道:“为何不愿意?” 楚泷侬愣了一下,她本以为白澈起码会婉转几句,却不想如此直白,她怔怔地看着白澈,眼瞳瞬间一缩,一会儿才恢复正常,道:“民女过惯了逍遥日子了,不喜拘束。” 白澈闻言一笑:“没人会拘着你。” “是吗?”楚泷侬转动着杯盏,忽而一偏头温柔一笑,“殿下,你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对你有甚好处?”随后她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何况若是纳妾,只一个无端,就够你闹的了。” “本王很向往皇叔那样的人。”白澈一笑,眉眼一弯,就是楚泷侬看着,也不得不承认,这男子一笑很是风情,“韩王一生只一妻。当初皇祖父很是不赞成,但皇叔却在朝堂上递上娶妻的奏折”说道此处白澈忍不住又是一笑,皇子娶妻递奏折,确实是罕事,“满篇奏折,本王只记得两句话——一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而是‘若秦良月为妻,儿臣则此生无妾;若秦良月为妾,儿臣则此生无妻’。” 楚泷侬看着他,良久才把想问的问题咽下去——你若是想当帝王,又怎可能此生只一妻? 白澈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只笑道:“前朝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过。” 楚泷侬知道她说得是什么意思,只说道:“那是宰相之女。能比吗?” “这事情其实简单得紧。”白澈侧身,玉壶之中暖茶倒在杯盏中,茶杯碰撞声宛如涓涓溪流,叮咚作响,他和楚泷侬贴得极近,语调中带了一点调笑的意思,在她耳畔轻声耳语,“阿楚你多生几个就行了。” 楚泷侬几疑自己听错了,她脸颊微微发红,但看向白澈的目光宛如再看一个智障。 —— 楚泷侬内心一s:“把智障两字去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贺兰冉暨 楚泷侬不喜与人过于亲密,她身子一侧,正要避开白澈,白澈此时却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她双肩伤口牵动,立刻不动。 仿佛听见白澈轻声一笑,便挨得更近了,他的手轻放在楚泷侬肩头,下巴已经靠了上去,唇贴着她的耳廓,言笑晏晏,轻声缓语:“阿楚,别动啊。” 楚泷侬哪里会听他的话,她只觉得掌心出了一层汗,正要挣脱,却听见房外有男子的厚重清朗的声音:“可是齐王殿下?”她一惊,心脏突突直跳,下意识重重握着杯盏。 白澈单手环住她,轻轻掰开她紧握杯盏的手,摸了摸她有些发热的耳垂,见耳垂上面也无耳洞,不禁一笑,轻轻说道:“还以为不害羞,原来都是红到耳根子上了。” 楚泷侬转头瞪住他,白澈也知道她恼得狠了,便放开了手,道:“也不知门外何人?” 一青年才缓步进入房间,房门口遮了屏风,他转帘而入。只见青年长眉如远山,乌发星眸,眉眼写尽柔和,朦朦胧胧画中人,恍恍惚惚天上神。他一身青袍白竹,腰间白璇玉佩。正值朗午,窗外阳光洋洋洒洒照进来,他立于金晖之下,一向刺目的亮白金黄,也因为他本人,这样亮眼的颜色都沉静了下来。 楚泷侬不过一晃眼,她觉得这青年看着便是很是舒服,刚刚对白澈的怒气,也渐渐消散,胸腹开阔,觉得暖洋洋的。 白澈见他,只一笑,道:“冉暨怎在这里?” 青年浅浅笑着走近,他青袍微微一掀,在白澈对面跪坐了下来,他一笑,道:“和温兄沈兄在品茶。刚好看到掌柜吩咐人煮雾华白石茶,这雾华白石茶连掌柜可并不拿出来,至于一拿一壶,想必也是齐王殿下到了,冉暨可眼馋得紧。” 白澈笑了一声,也不阻拦,只道:“自个儿喝去。” 青年微微一笑,看向了楚泷侬,点头微微作了一揖,道:“贺兰冉暨还未请教这位姑娘。” 楚泷侬只觉得他所有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端得优雅,对他印象也好,且就算印象不好,也照常礼仪回了过去,道:“楚泷侬,请恕有伤在身。” 贺兰冉暨眼角一弯,他的眼微长,眼角微微弯起,眼梢有些翘,眼神似醉非醉,瞳仁极宽,看人时几欲疑是将人溺进去,道:“齐王殿下甚少与姑娘喝茶。” 楚泷侬一时哑言,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垂眉饮茶。 贺兰冉暨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微微一打趣,见她沉默不语也停住了。白澈举盏,微微一笑,道:“冉暨是文试探花。” “文试不过纸上锦绣尔尔。”贺兰冉暨莞尔,自己倒了一盏茶,轻嗅一口,“况我不过探花,何足道人语。” 白澈向后一靠,道:“你要武举状元?” 贺兰冉暨莞尔,片刻才道:“天下之大,何样的高深没有,不敢自大。”随后就听见房外温子修沈云鹤的声音,起身道,“不敢多搅,冉暨告辞。”说罢起身行礼,缓步而出。 他离开后良久,楚泷侬还在默默喝茶,突兀地白澈轻笑一声,道:“怎么,阿楚喜欢这样的?” 楚泷侬手一抖,皱眉看向他,后者笑吟吟地仰后,手肘撑在柔软的毯子上,看着她。 良久楚泷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才道:“贺兰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会武功的人。他是你的门客吗?” “你见过门客去文试的?”白澈挑了挑眉,笑得温润,“他和本王算是发小,我母妃很是喜欢他。曾经他差一点成为本王的伴读,后来他自己拒绝了。” 十三岁的小孩子,立在古色古香的宫殿里,正色道:“虽然皇子伴读确实是荣光,但谦文不能承欢膝下,实在有愧。” 楚泷侬好奇,问道:“那你的伴读呢?” “本王没有伴读。”白澈饮尽杯盏,随意往桌上一扔,咕噜咕噜滚得很远,“阿楚以为伴读是干什么的?皇子犯错时用来顶罪的人而已。名头听着好听而已,实则是懒惰的借口而已。” 楚泷侬一默,想开口说什么也止住了,她把白澈丢得远的杯盏放端正了,道:“去找无端吧,他们两个逛得也差不多了。” 白澈不过一笑,道:“无妨,等凌生和青月看够了,尉施自然会带她们过来。”他倾身靠近楚泷侬,道:“阿楚乖,过来陪本王躺会儿。” 楚泷侬转头垂首,看着靠在她手臂上的白澈,微微一笑道:“齐王殿下,您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你在意这个?”白澈似是觉得好笑,单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到身边,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不知道等武举过后,阿楚是要到哪里去?” 楚泷侬半靠在他腰身,觉得难受,她身子一转,头枕上白澈的手臂,反正白澈也不准备放开,她也不想伤势发作,枕在他臂弯里倒比靠在他腰身舒服得多。 白澈低低地笑着,道:“本王让掌柜在茶里加了你若觉得累了,就躺一会儿吧。” 楚泷侬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她刚刚喝完茶,怎么睡得着,但不想白澈这样一说,她倒是真觉得有些困意了,一个哈欠堵在了喉咙口,慢慢打了出来。 “雾华白石茶里加了琥珀粉,活血助眠。”白澈慢慢靠到楚泷侬耳边,半个身子靠着搂着她,执了楚泷侬的手,仿佛觉得好玩,便将她的手反复捏着,声音也越发低沉下来,“等凌生和青月来了,本王叫你起来。” 楚泷侬这一下真的来了睡意,慢慢地,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澈停下手里动作,他半面脸颊在阴影处,喜怒不明,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半晌将楚泷侬抱起来,不由得一怔——按道理,这姑娘在宫里吃住未有苛待,但怎么肩胛骨却磕得他有些疼,而且这分量看起来也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重。 但他心里虽这样想着,还是将人抱起来,放在软塌上。他坐在软塌边上,盯着楚泷侬看了片刻,伸出手把住她的脉,片刻回手,随意在架子上拿了本水,坐回席子上看了起来。 —— 隔壁。 贺兰冉暨笑着送了温子修和沈云鹤出门,甫一关门,就有人从屏风后转出,对着他行了礼,跪了下去,道:“主子,请救四少爷。” 贺兰冉暨一向温和的面孔有些阴沉:“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长进?” 那人就这样跪着,沉默不言。 “罢了。”贺兰冉暨冷着脸,丢给他一枚小令,上面印着一个“冉”字,道,“仔细想着,你已经不是我的人了,该为你主子想想了。” 那人将身子伏得更低,身子浸在黑暗里面,半晌才告罪离开。 等那人离开后,一个侍从从窗户上探出一个头,笑吟吟得道:“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今日齐王殿下身边的那个女子。”贺兰冉暨没有看倒挂在窗户上露出头的侍从,沉吟说道,“去查出来。” “好的主子。”侍从抽出腰间软鞭,卷了桌上一个梨子,嬉皮笑脸地走了,“主子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武举 昭元十年十月十日,于阑城授场设武举,诏曰:“朕闻武之道凭经纬而开国,春秋之功,借生杀而成岁。今白屋之内,闾阎之人,但有文武才能,灼然可取。十甲上者,可令文武内外官五品及七品以上,于当管部内,即令具举,且十室之邑,忠信尚存,三人行,我师犹在,会须搜访,不得称无,荐若不虚,自从异之曲,举非明士,岂漏贬责之科,所司明为条例,布告远近,知朕意焉。”1 授场内设了三丈高的高台,白珣偕同了顾清芫高坐其中,两边坐着陪考官诸如十圣或是兵部内的尚书c乞骸骨多年偶尔前来拜访帝王的武将c圣武馆的盛名在外的师傅等人。 武举高台上,除了帝妃二人及端坐着兵部尚书薛曜c十圣安水“封蓝越”c十圣风陆“朱琼”c卫国公姚鲜之外,还坐着新晋的凌生公主万俟无端和今日暂居与顾清芫宫中的楚泷侬。 不得不说,白珣对于万俟无端的怜女之情,超越了他对于其余任何一名子女,不仅给予了她最高的公主位份,也未曾万俟无端的姓氏也从未提及让她修改,就连楚泷侬,因为万俟无端对她格外的依恋,白珣也连带着高看一眼。 虽然这种行为引来朝中御史的多次弹劾,白珣也只将奏章全部压下,甚至明升暗降了不少人。 譬如今日行为,白珣自然知道三日后会从丽京飞来许多奏他昏庸的奏章,但他丝毫不在乎,无端又是她的女儿,他对她本来心有愧疚,何况过不了几个月,万俟无端就会离开他,游历他处,于朝堂c于大荆没有丝毫牵连,就是宠得过分点,也无伤大雅。 武举事宜甚多,薛曜曾于昭元九年十二月奏过关于修改武举的诸条事宜,白珣觉得有理有据,却也知道贸然大改武举不利,凡是事缓则圆,今年武举便除了马c步c箭c枪c刀c剑c戟等武器的使用及武功高低的评比外,最后的前三十还将在殿试时被问及兵法c天文c地理c阵营c战车等诸事宜。等过了五六年,再将薛曜的方案推广出去。 授场下的考官内,坐着齐王白澈c兵部左侍郎施赠c兵部右侍郎十圣柳长生c“天盛”陆衡浦和十圣“雾岚”刘棣四人。 众人先参拜了帝妃二人,落座后武举才正式开始。 今年武举生共一千三百名,在其中选出一百名可用之才,或入仕或参军,余下一千两百名落选者中,有意向者,选出两百名参军。 万俟无端来看武举纯粹是凑热闹,本来想看武举的人就是楚泷侬,而她原本想看看这些人的武艺招式如何,是纯粹来看打架的,但可惜了前十日的项目里,却是对考生马步箭及枪c刀c剑c戟等武器的考较。 楚泷侬越看越无聊,暗暗打了几个哈欠,万俟无端见她快睡过去了,便靠近了她,指着场下一名正舞剑的一名武举生,悄悄和她说了起来:“阿楚,你看这个人,他是进不了百甲的,而且也不会上战场。”又一指另一个人,道,“他有着入百甲的可能。” 楚泷侬一听这些,便觉得有趣,便问起了缘由,万俟无端便一一解释过去。 “此人下盘不稳,定是多年浸润剑法,但他天赋又不高不过尔尔。底子没练好,实战时剑法再花俏,也抵不过基础功好下盘稳的人一下子。你看他练功尚且浮躁,更别说是平常,他百甲入不了,也不会主动去前线,所以大约三年后,阿楚若是还看武举,那应该是还能见到他。” “你在看他旁边那人,下盘便稳得多,他刚刚射箭时虽靶心有两根未射中,但箭头整根没入。靶心射中面无得色,未中也没有心浮气躁,是个稳重的人。” 万俟无端声音虽小,薛曜与她中间又有白珣和顾清芫,但他耳清目明,依旧听得清楚,不免对这位莫名其妙上台的公主侧目,对着名册暗暗记下了这些人。 有着万俟无端的讲解,楚泷侬瞬间就清醒了,看着考生的行为,偶尔还问上几句,两人静静地说着话,直到楚泷侬一句“如果上战场,武举就只比武吗?”,白珣转过头,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姑娘。 万俟无端今日才读了些关于武举的事宜,只好回答:“确实是。” 楚泷侬刚刚想开口说一句“只比武怎么可能选出人才”,但突然看到白珣似是在看她,当下硬生生把这句话咽进去,转而道:“原是这样。” 白珣起了兴趣,道:“阿楚想说什么,且说来听听。” 顾清芫心跳了跳,浅浅笑道:“小姑娘的戏语,陛下也要听吗?” 楚泷侬定了定神,道:“民女浅薄,恐污圣耳。” 白珣性质仿佛很高:“无妨,若朕尚无包容之心,怎当一国之主。赦你无罪,说吧。” 楚泷侬只好开口道:“民女只想说,若这些武举生将来是要上战场,那不仅仅只应该一心只习武,兵法c敌我两军差异等事务不应当也熟悉些,不然去了前线,这些东西都要从头开始学起,岂不是很废时间。况且有些人,只在武功造诣上颇深,却对其他方面事情一窍不通,那岂不是”她看着白珣的神色从浅笑慢慢变得凝重,便把最后的“祸国害民”四字咽了进去。 这下连薛曜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楚泷侬垂下眼,不敢再多言。 但她就算在次止住,以白珣的心性见识,岂能不知道楚泷侬未言的话是什么,他沉默了会儿,看着楚泷侬道:“好孩子,只在膳房里做个厨子是委屈你的见识了。” 楚泷侬心中暗道不委屈不委屈,嘴中立即道:“民女只是戏言而已。” 白珣一笑,向后一靠,道:“阿楚多大了?” 顾清芫莞尔道:“十七了。” 白珣又是一笑,一指身边的薛曜道:“薛卿四十有余,方才有了阿楚的见识。阿楚如今才十七,又如此见识,一如皇贵妃当年风姿。” 薛曜立即作揖:“臣才疏学浅。”抬眼看楚泷侬时的目光慢慢热切起来。 顾清芫眼神暗了暗,随后笑道:“你可吓着阿楚了,她一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你这般吓的。” 白珣一笑了之,又道:“凌生可有下场的兴趣?” 万俟无端摇了摇头,道:“女儿许久不用这些兵器了。”随后又与楚泷侬慢慢地说了起来。 过了正午,众人休息了一个时辰,考生重新开始一批批上场。 第一批上场的人里,才上场射了两箭,万俟无端指着其中一男一女,道:“这个女考生,起码进前五十甲,那个男考生,三甲必有他位置。起码在现在看来,场中的人,没有人高于他。” 薛曜一翻名册。 明州阑城,周萌。 安州徐山城,刘暅之。 此刻又听见万俟无端道:“这一男一女,他们一起练过武。你看他们射箭的姿势,那弓的姿势,站姿,一模一样。他们瞄准箭靶同时只需要三息,射出之后,他们都会抚平弓箭,都是由左几右。” 万俟无端才说话这句话,五箭全部射完,那少女转头对着少年仰面灿然一笑。场上少年剑眉星目,气质却如寒冰冷厉,他转头看着少女,本来周身冷气的人,看着笑的烂漫的女孩子,目光软了下来,也点头微微一笑。 等武器的考较全完,考生下场后,少女一蹦一跳地扑到少年身边,抓着他的箭袖,少年低下头,两人笑着一路走远。 1出自唐太宗言:“白屋之内,闾阎之人,但有文武才能,灼然可取”和武则天诏:“朕闻武之道凭经纬而开国,春秋之功,借生杀而成岁。可令文武内外官五品及七品以上,清官及外官刺史都督等,于当管部内,即令具举,且十室之邑,忠信尚存,三人行,我师犹在,会须搜访,不得称无,荐若不虚,自从异之曲,举非明士,岂漏贬责之科,所司明为条例,布告远近,知朕意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周萌没想到她正好和刘暅1之分在一组,小姑娘开开心心得考较玩,下场就蹦蹦跳跳地抓住了刘暅之袖子,笑颜如花:“暅之哥哥,你也来参加武举了。” 刘暅之低下头,看她的目光柔和起来,声音也温柔:“嗯,叔父让我来试炼一番。”两人靠得极近,慢慢地走出人群。 周萌转头踮脚看了看坐在主考官席位中的刘棣,转而笑道:“雾岚叔叔看到你也没什么反应呢,暅之哥哥你说其他人要是发现了你和雾岚叔叔的关系,也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 刘暅之不以为意:“叔父说了,我的实力与别人相差了一点点,他们才会讽谏,才会说三道四,但若是实力超出于旁人一大截,他们也只能闭嘴。毕竟上场比试的是我,可不是叔父。”他说完自己的,话题一转,笑道,“倒是你,参加武举做什么。怎么圣山万宗没人了吗?要你这个小姑娘上场?” 周晓朗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宗门里多的是人,却也拦不住南乔想上场的心啊。” 刘暅之和周萌转身,周萌笑了一声,道:“大堂哥,你来啦。” 周萌松开了拉着刘暅之的手,两个少年作揖见礼,三人慢慢走着。 周晓朗把周萌扯回身边,道:“刘兄可在阑城有住处,若尚未安定,在下自然为刘兄安排。” “不必了。”刘暅之微微一笑,但眼底却无笑意,“在下和考生们共住一处,劳烦周兄了。” 周晓朗一笑,转而一指远处的周晓歌,对周萌道:“去和你姐姐呆着去,我和刘兄有话要说。” 周萌气鼓鼓地看了看周晓朗,一步一回头地朝周晓歌走去,临走才道:“我和暅之哥哥是有婚约的。” 周晓朗等周晓歌带着周萌走远,这才转头,对上近乎面无表情的刘暅之,两人并肩走着,周晓朗道:“作为同辈,我确实敬佩你。但若是你要娶南乔,就算爷爷同意,父亲和我,不会同意。” 见刘暅之不语,周晓朗继续说道:“刘兄参加武举是为了什么,我也清楚,以刘兄的身手,武状元唾手可得。但当了武状元之后,刘兄又要做什么了?去前线?去和南疆作战?刘兄若是战死在雁门关,你置南乔与何地?刘兄莫觉得周晓朗势利,南乔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作为兄长,自然希望自己的妹妹一生平安康健,无忧无虑。”他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刘暅之,一笑,“南乔如今虚岁也不过尔尔十六,过了年下也才十七。一般武举生从军者参军期限为三年,我们圣山万宗也给刘兄三年时间,若三年中,刘兄不幸战死沙场,婚约就此作废;若三年后,刘兄能从雁门关平安归来,圣山自然遵守婚约,并举行风风光光的婚礼,将南乔托付给刘兄。”说罢,深深一揖。 刘暅之面色如常,并无愠色,道:“我知道周兄你的顾虑,也懂周兄的爱妹之心一片赤诚。暅之自当不负所望。”言罢一揖回礼。 两人点头致意,转身各回住处。 —— 授场下的风波暂且不提,授场上万俟无端看着一个人走上场中,眼睛不由得一亮。 贺兰冉瞄准箭靶的时候往场上的时候,看见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少女看着她,他定了定神,却看着场上的人居然是端木祁墨,不禁一惊,手指一抖,第一支箭瞬间射偏脱靶,他身边的青年一声轻笑。 贺兰冉定神继续,兵器考较无功无过,坚定地走着平庸之道。 万俟无端侧身,在楚泷侬耳畔轻声说道:“射偏的那一个,他的武功和刚刚那个武功厉害的少年差不多,就是他要藏拙,必定在百甲末几名次。” 白珣指着场下贺兰冉身边的青年,道:“那可是贺兰家的第八个儿子?” 薛曜道:“是的,贺兰冉迢。”他一面看着,一面暗暗摇头,心道心性浮躁,到底少了点。 接下来一组考生中,楚泷侬看见了前几日在甘草阁里见到的贺兰冉暨,她指了指他,道:“那他的武功呢?” 万俟无端看完了贺兰冉暨射箭,舞剑c刀c戟c鞭等,道:“很温和,他通得过考较,若是他和那个少年打上一架,一定甚是精彩。” 白珣笑道:“那是贺兰家的二儿子,冉暨吧。” 顾清芫微微一笑:“陛下五月里的殿试和传胪的时候还见过他,文举探花。” 白珣看着贺兰冉暨,满意地笑着:“是个好孩子,才貌文笔都是数一数二的孩子。性情温和,甚好。” 顾清芫笑道:“陛下可是想到什么了?” “平城是个好孩子,可以心性过于骄躁。”白珣看着贺兰冉暨,越看越是满意,“冉暨性格敦厚纯和,他若是能好好指导平城,也不妨一段佳话。”又道,“可惜了刚刚那个小姑娘,不然周家的这个孩子,也不辱没了老四。” 顾清芫一笑,道:“陛下可是忘了左玫,等到过年设宴的时候,我指给陛下看。其实这个左玫陛下之前见过,就是菀和之前的伴读,后来生了病,陛下就让我换了个伴读给菀和,左玫也没再进过宫。” “也好。” 顾清芫又道:“陛下若当真那么喜欢做媒人,何不妨从这些考生中选个姑娘给澈儿呢?” 白珣是知道顾清芫不大中意楚泷侬当白澈的媳妇儿(顾清芫:屁,老娘不中意的白澈!你也不看看你儿子什么德行!),他之前是有这样的心思,楚泷侬给白澈当个侧妃什么的,若是澈儿坚持,王妃换个身份,他也允了。但刚刚楚泷侬一番对武举的评议,让他改了想法,这个姑娘确实聪慧,但慧极必伤,偶尔议政尚可,他也并非凉薄之人,楚泷侬若真对朝政有功,赏些金银也就罢了。当了王妃侧妃,始终对大荆朝堂有所影响,其最好的归宿还是隐于市c隐于林。 当然这样的想法他也不会对顾清芫说起。 这十日便是如此渡过,第二日坐到最后,楚泷侬着实无聊,万俟无端晚上笑吟吟得道:“阿楚,我明日带你去看一个好玩的人。”于是第三日起,万俟无端和楚泷侬就不在里面呆着了,着实是无聊。万俟无端禀了白珣,两个姑娘自己闹腾去了。 本来楚泷侬以为万俟无端带她出去,却没想到她带她去了距离武举最近的宫殿,在沁兰闵园里面,高楼筑阁。 万俟无端让楚泷侬在下面待着,她足尖一点,越上楼阁,等到了最高处,万俟无端笑眯眯地看着躺在砖瓦上的老人,道:“前辈,介意多两个人吗?” 老人半眯着眼睛躺着,身下垫着毯子,左手边瓜子鲜果,右手边糕点清茶,看着模样甚是惬意。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万俟无端道:“小姑娘是你啊,坐吧坐吧。” 万俟无端笑吟吟地下去,拉住了楚泷侬。 一刻钟后,两人齐齐并排靠坐在一起,楚泷侬的腿上盖着老人身下刚刚的那条毯子。 老人哀叹一声,道:“你这个小姑娘,就知道抢老人家的东西,上次抢璧,这次抢毯子。真是世风日下!” 万俟无端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地吃着,往楚泷侬怀里靠,说得话含糊不清:“我没有,明明是你来抢我的。我先拿到的。” 老人眼睛眯起来:“路是谁指的?没良心!”随后一看楚泷侬,笑眯眯地道,“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好的啊,你哪儿找到的啊?” 万俟无端两三下吃掉糕点,伸手抱住了楚泷侬,道:“阿楚是我的。”埋下去半个脑袋哼哼唧唧道,“你要那块璧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 老人哼了一声,道:“找个人,带给我哥,气气他不行吗?” 万俟无端犯了个白眼,道:“你闹着玩儿呢?还有阿楚被你哥那里的人伤者了,你说你负不负责啊。” 楚泷侬一惊,定定地看着老人,老人看着她,一笑道:“放心吧,轩辕白早就不和天门有联系了。”扔了个橘子给万俟无端,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楚泷侬。”楚泷侬答,怀里万俟无端拨着橘子皮,把橘子上的白丝细细地清理干净,自己吃一片,再给楚泷侬吃一片。 “你的冰块,哪儿来的?”轩辕白吃着葡萄,嘴里吐出一片又一片葡萄皮,“内力很深厚嘛。” 万俟无端手里攥了一片橘子,只轻轻一捏,瞬间一层冰结了上去,然后再扔给轩辕白:“天生的,谢谢。” 轩辕白整片塞在了嘴巴里,道:“无端啊,你看看这一届的武举生,看看圣山和璇玑的那几个垃圾,真的是垃圾。” “你徒弟也骂?” “他就会藏拙,藏拙,藏拙,老子不骂他骂谁?性格真是温吞成这样,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但一想到贺兰冉暨多年由自己教导,轩辕白越说越气,但转了转眼睛,看着楚泷侬,笑眯眯地道,“我晓得你和冉暨见过面了,觉得我家冉暨怎么样啊,起码比齐王靠谱多了吧。” 楚泷侬:“” 万俟无端:“” 轩辕白看着楚泷侬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就放弃了说亲的渴望,只是看着楚泷侬着实亲切,道:“小姑娘你以后看上了什么,尽管告诉我,解决不了我来解决。” 万俟无端:“”当我死的吗? 轩辕白继续说道:“五年后你回雪山去了,到时候你不放心,就把她交给我吧。” 万俟无端道:“我知道。” 两个人谈论着下面武举生的武功,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天。临走时,轩辕白得意洋洋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怎么那么晚?” 万俟无端道:“木侗,你说呢,你实际点好嘛?阿楚说是无聊了,不想待在下面了,我们才过来的。” 轩辕白:“”好了,你可以滚了,无端。 万俟无端临走前,轩辕白道:“我明日不会来了。” 万俟无端笑了一下,道:“好的。” 第四日起,两人就在宫里呆着了,终于熬到了第十天,万俟无端和楚泷侬终于重新出现在了授场。 看着数十个台子被搭建起来。 武举的正是武功比较,终于算是正式开始了。 暅:ng,第三声,音同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炎凉 授场下划分了二十五个台子,一时之间让人看花了眼睛,万俟无端坐在楚泷侬身边,把一些武功在前五十甲的人一一只给她看。 五天里,楚泷侬看了多场比赛,也对下面人的武功大致有了些了解,比如贺兰冉暨和刘暅之,绝对是武举生们最不愿意遇到的对手,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裁判故意的,硬是没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打过。 等到了第四日午时,前五十甲已经有了定论,万俟无端往人堆里一看,果然没有看到贺兰冉的人影,她撇了撇嘴。 如此众人便都歇下了,给这些五十甲半天休息时间,明日再继续比试。 回到了上杨宫,众人吃完了饭,晚上歇息是,万俟无端一面帮着楚泷侬涂药膏,一面道:“刘暅之会是状元。” “贺兰冉暨呢?”楚泷侬想到了那个笑得温柔和煦的青年,问道。 万俟无端浅浅一笑,声音更低:“木侗说了,他家徒弟是千年老二,从没变过。他一路打上来,藏拙了不少,若是当真打起来,刘暅之确实比不过他。” 楚泷侬道:“那比起你呢?” 万俟无端把药膏收起来,随后和楚泷侬并肩躺着,她回想着轩辕白的话:“再过半个月,阿楚你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我们去一趟安国的北门关,我要去找一个人。” “去找谁?” “安国镇远将军c陆衡浦的师弟,司空传。”万俟无端笑得眼睛弯弯,“木侗说,建议我去找他比试一下,他可算是陆远青出于蓝的徒弟了。” 楚泷侬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十圣天盛的师弟?”她回想了陆衡浦的模样,皱了皱眉,“天盛先生看起来四十有余了吧,他师弟?” 万俟无端抱住了楚泷侬一只手臂,笑着:“没有,陆远近十年了新收的徒弟,和之前差了一个辈分。木侗说,他今年仿佛二十三还是二十四来着。” 殿内的窗户打开着,沁进来几分金桂的香气,楚泷侬沉默了几息,轻声道:“无妨,无端你去哪儿,我也随你去。” —— 第二日的武举却没有准时举行,雁门关秦王白沐奏来了急报,与此同时在丽京监国的平王白涵c左相石繁和右相明景和的奏报也和秦王的奏章一前一后快马呈上了白珣的面前。 白珣看着两篇奏章,大怒之下将案上的镇纸墨研统统甩到了地上,震怒:“竖子敢尔!” 东西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一片狼藉中,宫女内监跪了一地,顾清芫站到白珣身边,她随意瞄了一眼两张奏章,看着“军中细作,直通南疆,儿臣严刑之下,只得寥寥几句,请父皇降儿臣失察之罪”和“十月十二日,太子失踪”两行字,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转头看了伏跪在地上的白岩等人一眼,随意指了一名宫女,道:“去端盏茶过来。” 宫女垂下头,俯身下去端了两盏茶上来,顾清芫执了一盏放在白珣手边,道:“陛下切勿怒急攻心。” 白珣被气得不轻,指了指两份奏章,怒道:“阿芫你看看,竖子!竖子!一国太子,竟敢勾结南疆的人,忤逆叛国!朕他读了二十年的书,都读到些什么东西!阿芫你可知道上次的下毒之事,也是他手底下的人干的,查出来之后居然还说自己不忿朕宠信奸佞c圈禁忠义之人残害长辈c陷害同辈c通奸叛国,这便是‘忠义’之人吗?朕” 顾清芫拾起奏章,细细得读了一遍,她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终究归于平淡,道:“陛下不必生气,秦王已经派人全面封了雁门关一带,若是太” 白珣拾起茶盏,摔了个粉碎,顾清芫看着他铁青的脸色:“若是白源要出雁门关,定会被秦王拦下。” 白珣沉着脸色,道:“也就罢了。白岩,宣大学士王杰c岳清河。朕要拟旨。” 白岩俯身应下,慢慢走出大殿后,才舒了一口气。 顾清芫放下奏章,道:“那我便先回上杨宫看看孩子们。”临走时唤了内监,嘱咐了他们收拾一下,道,“陛下不必担忧,雁门关有乾寰军镇着,左思寒广孝成都在这呢,秦王想必已经从雁门关启程了,不日便会达到。”说完行礼告退。 等到了上杨宫,顾清芫挥退了所有人,她静静坐在书桌边上,手搁在镇纸边上,她不自觉握住了镇纸上的蟾蜍首,良久仿佛响起玉石跌落的声音。 楚泷侬正好在隔壁休息躺着,被一声响声吵醒,她手下放着尚未看完的史书,看着一个白色的蟾蜍头滚在她脚下,不禁吓了一跳,当下惊醒。 拾起了蟾蜍头,她拿了书起身,走出房门一转头,恰好看见顾清芫一脸阴郁的坐在那里,眼神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冷寒冰。 顾清芫转头看见了楚泷侬,平息了一会儿怒火,结果楚泷侬递来的蟾蜍头掷在桌上,道:“阿楚上次你和澈儿出去,他可对你说了些什么?” 楚泷侬一怔,道:“他问了我为何不愿意进齐王府。” “好孩子。”顾清芫抓住了她的手,道,“你和凌生想好了,等你伤好了去哪里?” “去安国。”楚泷侬道,“无端想去找司空传。” 顾清芫想了想,道:“到时候我让陆c天盛带你们去天华山,司空传近几个月在天华山待着。” 楚泷侬点了点头,顾清芫想了想又道:“这几日不要出去了,好好在沁兰闵园待着,阑城近来,不会太平了。”顾清芫看着她手里的《许史》,笑道:“在看前朝的事情呢?凌生呢?” “青月公主拉着无端去尚衣阁选料子了。” 顾清芫想了想,道:“这几日,让凌生远着些青月,知道吗?” 楚泷侬一一应下了,两人有说了些别的事情,顾清芫看着楚泷侬面露倦色,才让她休息去了。 等到午时过后,废太子诏书连着急召秦王回阑城的文书一发出来,所有大臣都蒙圈了。多数人都不知道白源已经在丽京消失了,只道白源又触了白珣的逆鳞,群臣都决定去找一找大学士,问问情况再看情况递折子上去。 青月公主白妩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掉了,她从午时听说了诏书的内容后就一直跪在延凌宫外求情,哭得撕心裂肺。 白珣本来就对她多次求情废后舒馥不满,如今听白岩报她跪在延凌宫不愿意起来,当下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废后和废太子,心中可有朕这个父亲,她跪着不愿意起来,就她跪着去吧!” 底下的大臣互相交换一下眼色,沉默不语。 白澈起身行礼:“父皇息怒,皇妹她只是关心则乱。” 白珣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再管这个女儿。 白妩如从午时一直跪到了申时仍不离开,群臣们一个个离开政明书房,白妩如看着从书房里最后出来的墨黎,当即扑了过去,跪在墨黎面前,哭喊道:“荣明王,荣明王,你救救我皇兄,青月求你了” 墨黎暗骂一声,当下也跪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请起,臣受不起殿下的礼。” 刚刚等所有大臣走后,墨黎被白珣留下,白珣把两相上奏奏章扔在墨黎脚下,墨黎抖着手看完,立刻翻身跪在白珣面前:“陛下着,臣近来自觉老矣”一面组织说辞,一面骂着白源走的时候怎么不带上太子妃墨成玉一起走,这下可好,留了个墨成玉在东宫里面,让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说起来墨黎也算是个人精,从前朝许国容顺年里就跟着白珣一路走下来的老人,自然知道顾清芫在白珣心里的地位,在废后舒馥找顾清芫不对付开始,他就把儿子墨成宗送到了乾寰军里去历练。 这会儿正好,墨成宗人正在雁门关那里看着,等着白源人呢。起初墨成玉也是白珣亲自指给白源当太子妃的人,那会儿白珣是真的想把位子传给白源,白源文武上的师傅和太子妃c侧妃娘家都是好好挑选出来的,差不到哪里去,都是顶好的孩子。 但是现如今除了这样的事情,墨成玉要是被白源一起带走了,那还好说,大不了荣明王府不认这个女儿,但现在白源是逃出了丽京,但是东宫里一个妃子都没有带走,包括墨成玉也在里面。这下子可难办了,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墨成玉暴毙,不暴毙也得一辈子待在家庙里到死;而结果要是不好点,整个荣明王府都得吃瓜落。 墨黎正考虑着把自己的职位全交出来以示清白,现在一出门青月公主又搞了这么一出,要不是青月是个公主,墨黎一巴掌拍死她的心都有了。现在两个人互相跪着的模样颇为滑稽,墨黎只觉得一张老脸面子尽失,但心底再怎么恨,面上还不能显示半分,也随着青月一起哭了起来,心底盘算最好让白珣觉得荣明王府也是受害的,又决定了改日让夫人到上杨宫里去求求顾皇贵妃,到底自己以前也救过她一命,算上这条,白珣也不会对荣明王府下狠手。 他心里渐渐清明起来,面上便更悲戚了。 两人正在那里僵持着,青月是公主也没有侍卫敢上去拉扯,白岩在外面看着,一跺脚正要进去找白珣,就看见顾清芫带着万俟无端走了过来,急忙迎了上去,嘴里也不忘诵道:“皇贵妃到,凌生公主到。” 顾清芫停在墨黎和白妩如面前,她看看身后的嬷嬷一眼,立刻有小宫女上前把青月公主拉开,墨黎这才起身,他转头看见顾清芫,心想这下可刚刚好,当下直接跪下行大礼:“臣参见皇贵妃,皇贵妃千岁。” 顾清芫淡淡说道:“起来吧。” “是你。”她话音才落,白妩如看见她居然红着眼睛朝她扑过来,口中咒骂道:“是你,顾清芫是不是诬陷我皇兄,你这个奸妃,先让父皇废了母后,如今又陷害了皇兄,你”她欲要再骂下去,有宫女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开玩笑,白妩如要是再骂下去,惹得顾清芫不痛快,到时候白珣处置的,就不是白妩如一个人了。 墨黎伏在地上,道:“老臣今天听了南疆和废太子的事情,想起来老臣的儿子,也想起来不少往事。如今只叹到底是人老了,教女无方。” 顾清芫心中冷笑,暗道这种事情,和墨成玉有什么鬼关系。何况想想当初梁州秦月山田兰河,就是墨黎和姚鲜两个人率五万兵马去围剿的,按着她的心性,恨不得这两个人死得干干净净的才好。但这么多年过去,过去再恨,现在她到底面上不显:“荣明王的苦劳陛下都记在心里,何必苦恼呢?” 墨黎大喜,立刻起身退了下去。 此刻白妩如大悲,只觉得这些大臣都不是什么好人,趋炎附势,贪生怕死,她用力推开周身公主站起来,指着顾清芫骂:“顾清芫,奸妃!你是想要什么?让白澈这个喜欢一个贱民的废物当皇帝,呸!你想都不要想,贱人,婊子” 她正骂着,却看见所有宫女内监全部跪下,齐齐道:“陛下万岁。” 万俟无端从她身前走过,道:“父亲。” 白珣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青筋暴起,喝到:“白岩,好生送公主回去,即日起,没有朕和皇贵妃的允许,不准出霜云宫!” “父皇!”白妩如哭喊了一天,声音已经哑了,“您就被这个奸妃迷惑吗!”说完又戚戚然地去看万俟无端:“凌生c凌生” 万俟无端本来没有多喜欢白妩如,现在她又骂楚泷侬是贱民,心底不喜更甚,不说话,也不搭理她,转身就进了书房。 白妩如看着也白珣和顾清芫进了书房,心底绝望,却被训练有素的嬷嬷们拉扯着回宫。 —— 等被人拖到霜云宫,宫门紧闭,低下侍候的人全部换了一轮,白妩如更绝望了。 她哭叫了一天,如今嗓子已经哑掉了,挥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宫人,她瘫坐在地上,哭了一天,眼睛已经肿了,涩涩得疼,但眼泪还是忍不住一颗颗地掉下来,她环抱住自己,脸埋进腿中,哭得更厉害。 白妩如哭着哭着就昏睡了过去,等她醒时,已经是子时了,她睁开红肿生疼的眼睛时,咳了几声,觉得喉咙疼得不行。 她蜷缩成一团,却害怕得哭都哭不出来,荣明王不愿意帮助她,亲姐长公主昭阳又在丽京。何况经过昨日墨黎对待此事的行为,她觉得昭阳长公主也未必帮她和白源。 前几年舒馥斗顾清芫的时候,昭阳白妍娈就和舒馥争辩过,母女不欢而散。何况这几年,白妩如算是对前朝旧臣和顾清芫有了些了解——那些个旧臣如墨黎,姚鲜,梁青岸等人,都是和顾清芫有过渊源的,尤其是从武官上升上来的卫国公姚鲜,是和顾清芫当年在北疆一起抗敌的同伴,情分更是不同于旁人。 如今静下来仔细想想,几乎是没人愿意帮她和白源,白妩如越想越是悲戚,突然听到窗户的吱吱声,她吓得缩着身子往后,却看见她看见一名青年越过窗户,径直朝她走来。 白妩如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放松下来,从桌子下面探出一个头,道:“蒋尹,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和目光都柔和下来,却又看看了周围,忙道,“你担心我的,是不是?但也不能擅闯宫闱啊,你快回去。” 蒋尹靠近她,蹲下身子,把她抱在怀里,他声音有些颤抖,抚着她的青丝,声音阴森:“殿下,就疼这一次,就这一次,别怕” 白妩如一惊,伸手就要推开他就要叫出声,却被蒋尹一把捂住了嘴。他捂住白妩如的嘴,把她往内室里拖去,从怀里拿住了手帕绑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整个人用丝绸绑起来,就是害怕留下什么痕迹。 白妩如整个人都动不了,眼看着蒋尹先把她手脚绑了起来,随后去解她的衣服,她眼底满是惊恐,拼命挣扎摇头。 因为手脚被绑,衣服也只能褪到手腕脚腕,但对于蒋尹来说,解个下裙,也就够了。 白妩如拼命挣扎却丝毫没有用,她眼睛睁得大大,死死地看着在她身上的蒋尹,想起去年仿佛是这个时候,武举刚刚结束,阑城里一片灯火通明,业河里点点全部都是灯火,映着流水仿佛是天上银河。 她央求了平王白涵带她出去看灯会,在灯火阑珊处,惊鸿一瞥。 或者是半个月前,她求了万俟无端,好容易混出了沁兰闵园。 “殿下乃龙凤,卑职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可以等你我可以去告诉父皇,再不济,我去求皇贵妃去。子勋,我等你,你也等我” 白妩如觉得脸上凉凉的,仿佛是自己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原来,都是,错的。 等事情结束的时候,蒋尹拿了帕子把东西都擦了个干净,把衣物都穿戴整齐。白妩如脸上都表情都没有了,眼底一片死灰, 蒋尹动作很是温柔,他从怀里取出来一颗药丸,拿水融合了给白妩如灌了下去。白妩如已经放弃了挣扎,蒋尹拿茶水把杯子洗干净,随后在殿里看了一圈,把窗帘撕下来一大截,打了结绕上了白妩如的脖子,绳子慢慢收紧,随着骨头的咯咯声响,蒋尹在她耳边低语:“殿下,您应该查查卑职的身世的” 夜色沉了下去,霜云殿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了一具孤零零的尸体挂在梁上。 次日清晨,小宫女端着洗漱的东西,推开门正要进去。 突然尖叫声划破了整个霜云殿的寂静,仿佛是金钗刺入云裳华服,用力划破,留下一片支离破碎。 秋意正一分一分地褪去,寒冬即将降临整个大荆。 上杨宫里的清晨,朝晖正好,晨露清新,白澈c万俟无端和楚泷侬正陪着白珣和顾清芫用早膳。 上杨宫外,远处有内监踉踉跄跄跑过来,有人跪在上杨宫外,十月秋冬里,听见谁一声悲吟: “青月公主薨——” 青月公主白妩如—— 承兆四年六月廿八诞,生母舒氏。 昭元元年十二月,赐号“青月”。 昭元年十月十六日,薨于阑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