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本是谁》 正文 牢狱和JI院你选哪一样 残阳如血。 女孩拔出铁杵,看着眼前的人四肢渐渐停止了抽搐,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姿势躺了下来。 茫然之余心想,这人的血怎么会有这么多? 鲜红的血液从裸露的喉管伤口处汩汩地冒出来,趟过一片模糊血肉,顺着这人散乱的发尾滴下来,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像一条条扭动的蛇,混着尘土,渐渐变成令人作呕的黑红色地上的凹坑,慢慢变成一个血潭。 她才知道,原来杀一个人跟杀一只鸡是差不多的,只是人死后的样子比起鸡显得更加不堪。 尽管如此,女孩的双手还是忍不住剧烈地颤抖,几乎握不住手里沾满血污的铁杵。她摊开手一看,全是血,那股近在鼻尖的血腥味,差点让自己吐了出来。 叫眼前这人死掉,似乎曾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所以她努力想表现得高兴些,可惜没有办到。并且一想到刚刚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却成了一具即将冰冰冷的尸体,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害怕跟尸体一起过夜。 趁天光尚亮,女孩决定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她低声对自己说。 洗净脸和双手,换掉染血的衣服,把自己收拾成男孩模样,带一点可以带走的东西,包括那根已经被洗干净的铁杵。 等做完这一切,手也就不抖了。 女孩拾了些干柴,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码在尸体周围,“看在我没有鞭尸且给你体面火葬的份上,那就拜托以后各走各路,别再来往了吧。” 她半是商量半是笃定地说着,然后开始一下一下地摩擦打火石,当擦到第十三下的时候,“呲”,点着了! 十三下?她终于笑了笑,今年她刚好十三岁呢。 —— 等她气喘嘘嘘赶在城门合上之前跑进城,天边只剩下一片火红的晚霞。 女孩双手撑着膝盖,俯着身子喘气。跑这么快不是没有理由的,一来是青萝城的城门申时一过就准时关闭,二来是刚刚火一点着本想马上走,却不知怎地失神看了那人一会儿,结果对上一双曝出的死人眼珠,吓了个半死,结果便没命地跑了起来。 歇够了,她这才直起腰身,面色迷茫地打量眼前陌生的城。建筑多华贵,人群多急色,熙来攘往,买卖吆喝,热闹非凡,跟山里的幽静完全不同。她不是不慌张,但谁会想到十三岁的女孩刚刚杀过人,谁会相信呢?她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己只不过是刚从乡下流浪进城。 “咚c咚c咚!”伴随着几声急促的鼓声,城内忽然躁动起来。 “这位老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心里总有些不安,于是借问不远处的一位坐着的老者。 老者白发长须,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更是精光四射,女孩没有注意到,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观察她。 老者小觑她一眼,语气颇不以为意,“山上着火,还能有什么。” 女孩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回头一看,西边的天色火红火红的,会不会就是自己造的孽? 表情随之一滞,暴露了内心的忐忑,但马上恢复平静,“哦,原来是着火了。” “火兵丁已经派出去了,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纵火之人自然难逃法网。”老者说道。 “纵火?”女孩一脸无辜,佯问道,“不是天火吗?” 老者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不知是冷笑还是好笑,“依老夫看,此乃纵火无疑。” 女孩似乎很不甘心,无凭无据,凭什么就说是纵火了? “老先生为什么这样笃定?” 老者只管盯着女孩,摸着胡须笑得高深莫测,却不作答。 女孩直觉浑身一阵鸡皮,“您不说,不说就算了。”吞了吞口水,被盯着慎得慌。 正要走,却见老者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低头一看,白白净净,五指细长,正掌心朝上对着她。 这是要钱还是干啥?她身上有两个硬馒头已经很好,哪里还会有钱? 老者吐了一个字:“手。” “啊?”原来是手啊,迟疑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左手。” “哦!”慌忙收回右手,改递左手。 这是要干啥? 只见老者反手将两根手指放在她的腕上?继而一边沉思,一边缓缓说道:“脉象细弱,乃血虚之症。脉象清冷,想必平日惊悸多梦,日子不太好过吧,小姑娘?” 女孩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老先生,您这是,看相?” 老者面色一滞,略没好气地说:“自己看。”他指了指边上一面幡,上面写了四个字,可惜她不认识。 老者只好站起来,叹了口气,指着那四个字,念道:“悬c壶c济c世。看懂了吗?我是郎中,不是术士。我是问你” “衙门办案,通通让开!” 一群穿衙门制服的不停播开街道上的老百姓。 “官爷,发生了何事?”老者问其中一位。 “有火兵丁来报,山上发现一具焦尸,衙门赶去办案,拦路者一律视嫌犯论。”那名衙差冷傲地丢下一句,便追着前面的队伍赶了过去。 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老先生,多谢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老者并不拦她,只是缓缓坐下,徐徐说道,“小姑娘,看病是要付钱的!” 女孩一愣,解释道:“老先生,我身上没有钱,再说我也没请您看病啊。” “脉都把了,诊断也下了,还说没有?” 这话说得就有点没道理了,明明是你教伸手的,怎么就变成看来今天是遇到江湖无赖了。女孩转身就准备走,谁知刚转身,身后一滞,包袱竟是被老头拽住了。 “老爷子,麻烦您高抬贵手,我小姑娘家家别说钱了,连今天的晚饭都还没个着落呢”勉强堆起一脸笑,到底有完没完? 老头子一双吊稍眼精光四射,上下来回在她身上逡巡:“小姑娘家家么,总还有点值钱东西的,比如身子。” 女孩虽只有十三岁,但到底已经是知羞耻的年纪:“这位老人家,云国还是有王法的,您不能在大街上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家。” “王法?”无耻老儿挑眉望天,复又深深看进她的眼睛,直到在她眼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惊慌,才说,“那我倒要想想,这王法是怎么治杀人放火之辈的。要不我们到府衙去,找知府大人帮忙查一查,可好?” “你”这老儿怪会吓唬人,却偏偏句句珠玑,府衙她是万万去不得的。 “老夫听说,最近对面正在收年轻姑娘。不过小小年纪总不能让你吃这个苦头,不如” “不如什么?”女孩的心底涌起一阵阵害怕,连握住包袱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头子眉头一皱,看了眼女孩苍白地小脸,遂拾起案上毛笔,蘸了墨汁便开始写。一边写一边说:“看你是个小姑娘,今日老夫姑且放你一马。不过,口说总无凭,待我替你立个字据,你摁过手印,日后讨要也有个凭据。” 女孩看着他慢条斯理地书写,逃与不逃的念头正在她脑中天人交战。 “名字?”冷不防老头问道。 兀自吓了一跳,女孩想了想,才说:“阿笨。” 老头抬起头,斜觑一眼:“现在老夫改变主意了,老伴儿死得早,家里正缺个暖床的可人儿” “洛清英。”女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说出真名的时候,嘴唇都抖了。 这下老匹夫满意了。不过片刻,所谓的字据便递到了她面前。人幼被人欺,大概就是这样。 见她迟迟不肯伸手画押,老头子也不强逼,收回那张纸,念道:“今有女洛清英,于云历二十九年申时三刻,欠本人诊费五两十钱,念其贫苦免其息,酌有银之日再行偿还。摁吧!” 五两十钱是多少钱,清英没什么概念,反正横竖都要画押(不在这里摁手印,就是到衙门摁手印),她识趣地伸出食指醮过老头递过来的红泥,使劲在纸上空白处一摁,恨不得将它抠出个洞来! 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白条就被老匹夫收入怀中。只见他突然面露慈蔼之色,笑盈盈地对她道:“做人要守信用啊,阿笨。我给你三年时间来还这笔钱。所谓有债必有偿,所以,不要试着跑去老夫找不到的地方。老夫虽只是一介郎中,但天下之大,有大半是老夫走过的,所到之处总有几个能帮衬的朋友” “阿笨”还真是适合她,还没有从摆脱桎梏的激动中平复下来,却平白无故欠了人钱,还要被无形禁锢三年,天下之大真是,真是无奇不有!可是天下之大却没有她洛清英可容身之处,或许三年还没到,她就会在青罗城的哪个角落里死掉。一想到此,不免悲从中来,片刻失神。 “我没有钱,也不会有人要雇我这样的丫头,别说还您钱,我就连自己都养不活。呵呵。”她强作欢笑,企图用事实告诉对方刚刚做的都是多余。 “五两十钱对一个普通百姓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不过,这个世界总有一些地方,有一些办法,可以叫钱来得很快。”老者紧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请先生指教!”如果真有那么一条活路,她一定会去试一试。 “喏!”他伸手指了指对面一座气派的房子,“明月楼!” 女孩闻言望去,只见那宅子前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檐下挂了一排红灯笼,大门敞开,有两个身穿短衫腰系黑带的大汉守护,直教人望而生畏。 “先生没有开玩笑?”有这种大宅子的一定是大户人家,会雇一个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 “没开玩笑。”老头眼底一片笑意,“不用会什么,只要年纪轻,脸蛋生得漂亮就行。” 十三岁年纪已经对美丑有一定的认知,手指摸了摸脸颊,女孩心生警觉,“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ji院啊。”老者捋着长须,笑盈盈地回答。 女孩的脸“腾”地一下热了,拔腿就要走,无耻的东西,欺负她年纪小不懂么?她自10岁起就知道ji女是干嘛的! “污泥里也能孕育几朵清莲,比如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老头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不理他,兀自迈开脚步,总是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讨饭! “你看那些乞丐,十几岁要饭要到几十岁,上顿吃了不知道下顿在哪里,别说还债,就是什么时候死了也没人可怜。倒是那些青楼女子,至少还被人喜爱过,靠自己养活自己。”老头像是能猜到她的心思,继续游说。 靠自己养活自己?她停下脚步,仔细琢磨着这一句,是啊,她再也不要靠别人活着,要每天看人的脸色而活。这一刻,女孩的心变得坚硬起来。 “案子一日不结,这城防就一日不得松懈。”老头子开始下猛药,“老夫一眼就看出你来历不明,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从来都是最安全的地方,监牢如此,ji院亦如此,牢狱和ji院,你选择哪一样?” 女孩猛然回身,惊恐布满黑白分明的双眼,她不明白这老头怎么会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老头眯起眼睛,擒住她的目光,“老夫只是猜的,哈哈哈!” 女孩颤抖着双脚,再也挪不开一个步子,小脸一片惨白,秘密被发现永远比秘密的发生更叫人害怕,人人如此,她也不例外。 ------题外话------ 本文内容大修,大坑填埋中,进度不可期——跳坑请谨慎。 感谢读者锁心爱多年来的支持,修文填坑是对你的承诺,但是晚了一年,在此真心说一声“对不起”。 当年没有存稿,又经常卡文,还被讲写得雷,再加上一些个人因素,于是乎一切都显得太仓促了。人物苍白,笔触稚嫩(现在也不见得多老练),过了5年再回首,也只能叹白云苍狗,奈尔到现在乔紫还是新人一枚。 大修后,全文从第一人称变成了第三人称,除了大框架和人物名称基本未变外,其余细节,包括具体情节都已有不小变化,看上去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在乔紫的心里,她还是一如当初。因为不管是曾经还是如今,都是用了心的,不足之处只能讲是力不足了。 ——年幼无知c年少轻狂的岁月啊,我来对你们负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原序 决心出卖(可看) 我的养父死了。 在他的手几次努力扬起,想抚摸我的脸失败之后,终于吐出一口短促的叹息,极不情愿地去了。 我站在他的床前,想到,现在跟我在一起的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行将冷去的尸体,不免打了个寒颤。 望望四面茅草,在此生活了十年的屋子,我无可奈何。 风轻易地从屋顶的破口吹进来。这个洞被风雨造就之时,正是我的养父疾病发作,摔倒在家中唯一一张木凳旁边的时候。从那以后,我的养父就像这个破洞未能被修补一样,再也没能恢复过来。 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如果,我就此离去,也许要过很久很久,才会有打猎的人进来避寒,才会发现这个已经腐烂,臭气熏天的,我曾经的养父吧。 他没给过我什么,除了酒后的暴打。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这间破败不堪的小茅屋,以及,我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 我恨过他,但现在不了,毕竟他已经死了。 我也爱过他,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让我去爱的人。 除了他,我不认识别人。 现在,我没有人可以恨,也没有人可以爱了。 我缓缓地跪倒在床前,看着养父因挣扎而扭曲的脸,我知道,离开的时刻到了。 然而,我不愿意欠债。 我要将他好好埋葬,用我这十年里见到的最奢华的坟墓让他安息。我想,满身的伤痕加上一个华丽的坟墓,应该可以抵偿他给我的十年生命了吧。 可是,我没有钱。 我跟我的养父生前一样贫穷,此刻唯一的财产就是这间可以让人勉强躲避风雨的茅屋。 当然,还有自己这稚儿的身躯。 ------题外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我会做饭、劈柴 明月楼大概是青罗城最出名的ji院。 楼前常年挂了整整两排大红灯笼,像是整日都有什么喜事似的。不过,这会儿还没上灯。楼前也不很热闹,只有三两人进出。 洛清英走到大门口,就被几个守卫拦了下来。 正发愁间,只见一胖胖的公子哥手摇折扇,大摇大摆走了过来。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急说道:“公子,麻烦行个方便,带我进去吧。” 公子哥回头看她一眼,问道:“带进去,我有什么好处?” “这个”一时语塞,她只好剑走偏锋,“你带我进去,我就不告诉老夫人,你没事儿又来这里鬼混!” 公子哥将折扇“啪”地一合,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你,你要敢去说,看我不” 不,不怎么样?洛清英想着,看来自己运气不错,瞎猫碰上死耗子,只管催促道:“公子,咱们快进去吧,进去吧!” 公子哥甩下一个眼刀,一甩广袖,气呼呼掏出一块腰牌,在守卫面前亮了下,走了进去。 洛清英跟在后面,居然真的没有再受阻拦。胖胖公子哥进楼之后,就径直甩下她找乐子去了。 这明月楼确与别家ji院不同。单是进门一墙刻“福”字的五彩琉璃硕大照壁,墙体流光溢彩,“福”字熠熠生辉,引得人忍不住便想进院一探究竟,更不说绕过照壁进到院内,只见满眼碧瓦朱甍,处处雕梁画栋,贝阙珠宫,罗帷绣栊,真真是奢美至极。 洛清英站在这恍如桃花源般的地方,惊叹人世间的各种绝妙,视觉上的冲击一度震撼了她年轻的灵魂。但很快,她便镇定下来,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一是逃过牢狱之苦,二是工作赚钱,混口饭吃。 这会儿对ji院来说时间尚早,三两客人来得早了,不见姑娘出来作陪,面色颇有不豫之色,一二仆从正上前陪着打发,竟然无人发现此时正有个与此间地气极不和谐的瘦巴巴的小孩上了楼。 洛清英虽只有十三岁,但并不笨。自刚才进门受到守卫阻挠,她便明白但凡真想留在这里,就必须找个能主事儿的,底下那些人自己受惯了冤枉气,便也喜欢找比自己更弱的人耍耍威风,找他们总不见得有好果子吃。这些事她自己没经历过,也算耳濡目染。 上楼才发现楼上的房间门都是闭着的,偶尔有几间房里传出窃窃私语,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吱吱恩恩”声。总之,听到耳朵里便叫人下意识想走近了听仔细些,听仔细了又恨不得急急走开。 越往里走,越感觉这楼大的离谱。楼下可以看齐一圈的,上楼之后才发现要走到楼对面其实非常困难,似乎要走很久。待走了一半光景,突然前面一间房间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清英下意识停下来脚步。 里面走出一个穿青衫的男子,面容清淡,却很教人看着舒服。只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后面走出一个女人,看打扮像个贵妇人,十分美丽。只见她出门后轻轻转身,似乎后面还有人。 就转身那一刻,美丽贵妇人的目光轻轻从她身上扫过,明明脸上表情很柔和,却教她心头一寒,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见她面朝房内,微微福了福身,柔声说道:“请您放心,一切由妾身安排。” 说完,再次福了福身,朝她这边走来。她身后的青衫男子这时也发现了她,也不说什么,走回了房中。 “跟我来。”美丽贵妇人冷冷地走过她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清英完全震慑在她冷艳的姿态里,半晌才发觉是让她跟上,连忙折返追了上去。 “夫人”她小跑到她身后,轻轻叫了一声。美妇人没回身,也不见应她,只是领着她来到另一个房间里。 “谁放你进来的?”贵妇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冰冷的目光仿佛能在人头顶凿出个洞来。 “我自己来的。” “来干什么?” “我想找掌柜的。” “来干什么?” “” 贵妇人看着她涨红的脖颈,“哧”地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十分好笑,好笑到让她再也无法冷艳下去了。 “想来卖?” 洛清英紧咬贝齿,很想说不是这样,如果有粗活可以做她都愿意。但转念一下,为什么人人都能认出她是个女孩,难道她男孩家的装扮真这么差劲? 贵妇人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而是用修长白皙的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强硬地让她的整张脸暴露在这所ji院的屋檐下。 “是不是还想卖艺不卖身?”她的口气笃定,隐隐透着轻蔑。 在这样一张美丽又冷酷的脸面前,洛清英下意识回答:“是”。 她一把甩开她的脸,冷声道:“小姑娘,不要以为有几分姿色就不知自己身价几何。卖艺不卖身?哼!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只卖艺不卖身的姑娘。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价钱,不卖身只是因为价钱还不够高罢了!”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绕着她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面前:“且不说像你这样的姑娘,我这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就单说卖艺,试问你有什么技艺可卖?” 见她不答,她又接着问,那股轻蔑意味再也不加掩藏,就像锐利的刀锋,飞过来刀刀致命:“琴技c画技c歌舞技?再不济难道是绣工?” 洛清英听得脸色发白,想了想,最后轻声答道:“我会做饭c劈柴c种地,还有打猎。” 贵妇人的脸上一阵异样,像是万万没想到小姑娘不仅十分天真,而且镇定得有点说不过去了。 ------题外话------ 修文内容不能少于原来字数,切章切得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还有得救 “你在跟我开玩笑?” “夫人,我是认真的。什么粗活我都会做!”洛清英扬起素净的脸,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秋日山里泉,眼中水光潋滟,分外动人。 贵妇人眸光一亮,内心再一次笃定,面前这个女孩,将来一定可以待价而沽!但是商人就是商人,商人又怎么会让人察觉到,她真正的意图?! “这些年啊,小女孩真是一个比一个天真。”她好像变成了自言自语,接着又叹了口气,似乎觉到乏了。只见她优雅地转过身去,坐进花梨木太师椅里,素手扶案,兰花指轻轻按在右边太阳穴上,低首颦眉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妩媚。 洛清英保持着站姿,不敢轻易打搅,同时也是在等待。 “怎么还不走?”良久,她微微睁开眼,见着一脸固执的女孩,眼神微微波动,随即目光落于虚空处,仿佛才从梦里醒来,又似乎厌烦她的存在,道,“记得出门左转,再也别走错地方。” “夫人”洛清英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才能说服对方,她没有想到对方竟连一丝机会都不给她。 如果离开了这里,那她又能去哪里?“牢狱和ji院你要选哪一样?”,她想起江湖郎中的话,世上便只有这两处,不用问人出处,于是心顿时坚硬起来——她不想去坐牢,刚刚获得自由的她,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选一条生路。 姚颖琪轻抬眼睫,女孩犹豫不决的表情一览眼底,最后那一抹坚定让她很满意。只是她在等,等她自己说出决定。威逼利诱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别的ji院用得,她姚颖琪却是不屑用的。她要的,是彻彻底底的心甘情愿。她始终认为不管多清高的人,都是有一个价格的。 “请收留我,夫人。”女孩深深鞠躬,眼神是义无反顾,甚至视死如归的,姚颖琪内心轻笑,脸上却一派漠然。 “哦?”她幽幽地抬起眼睑,略微迷离的目光更平添一份美艳。 “可是我对你,已经不感兴趣了,怎么办呢?” 她看到女孩的两片花瓣一般的唇微微颤抖,莹白如玉的脸显得更加苍白——还真是单纯呐。 “不过”姚颖琪起身款款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不如你脱了。” 洛清英浑身一僵,片刻直觉脸上一热,红云卯上双颊,连耳根子都红了。 姚颖琪看在眼里,也不勉强,道:“那算了吧。”说罢,便朝外边走去。 “等等!”洛清英握紧袖中双手,指甲扣进皮肉,疼痛一再提醒她,比起死,其他都不算什么,只是 “夫人若想看,就看吧。”说话间,再无犹豫,双手已经握住衣襟,迅速将衣物扯落,皮肤瞬间暴露在空气里。女孩纤细的身体一阵轻颤,仿佛料峭初春草尖上晶莹的露珠,轻轻一碰便要碎了。 姚颖琪背对着她,但听声音已能想到她在干什么,红唇不禁勾了起来。只是,当她缓缓转身,却被眼前的景象看得呆了。 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格子窗楞照进来,照见纤尘飞舞,也女孩娇媚的身躯,纤细而羸弱,象牙白的皮肤似染上了一层蜜色,犹如千年琥珀,纯粹晶莹。 这是一副让男人一眼便心生怜爱,也能让女人瞬间便妒忌不已的身体。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身体,简直像是神赐的礼物。但是很可惜,就在这神赐般的杰作之上,竟然交错纵横布满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已经老化,有些脱痂长出了嫩肉,有些才刚刚结痂,甚至可以看见里面淡淡地血丝! 这些伤疤瞬间便刺得人眼睛发痛,因为它们把这具完美的身体彻底撕碎了,就像华美的锦缎被生生拉出无数口子,叫人不忍萃睹。 然而姚颖琪是何等人物,微微一愣之后,她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甚至有点急切地扳过洛清英的身子,看到她胸前光洁如玉的肌肤完好如初,胸前微微隆起两团,像两朵洁白柔软的云,这时她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幸而只有肩膀上方有残次,还有得救。 眼底的冷漠浅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怜惜,但这种不应该出现的感情se彩很快就在姚颖琪的眼里消失了,因为怜悯是她应该摒弃的东西。 “穿上吧。”姚颖琪敛去同情之色,清清淡淡地说道,仿佛刚才的景象只是稀疏平常。 她看着洛清英穿上那件显然已经跟不上她发育节奏的灰布衫子,皱了皱眉,随即朝房间某个角落扬声道:“给她拿套像样的衣服来。” “是。”那边答应。 很快便有一四十上下的妇人,手上托着一套淡粉色的袄裙走了出来。 洛清英没有想到这房间了还有第三人,一想到刚刚自己的莽撞,未免有些尴尬。妇人却似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只等姚颖琪发话。 姚颖琪看了一眼华潇手上的袄裙,道:“换上吧。” 洛清英捏紧了衣下摆的手松了松,似有些犹豫。 “怎么?还打算要我赶你走?”姚颖琪嘴边略过一丝若有似乎的笑意,“不用担心,这衣服的钱我会一并记在你的卖身账上,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善堂,换好衣服自有人安排你做该做的事。” “多谢夫人。” 洛清英这才取过衣服,背过身去。这回,却是旁若无人地褪下了身上的衣物。 只见女孩浑身不着寸缕地站在那里,身材尚未发育完全,然而纤纤细细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有种说不出的诱人味道。夕阳的余晖里,女孩抖开袄裙,略微辨认了一番,才仔细穿上,好整以暇的样子,让人以为这样的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姚颖琪看着她,一些原已模糊的记忆渐渐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眼神不禁微微一荡,道“华妈妈,再给她准备两套亵衣,女孩子家穿成这样总不是个体统。” 华潇多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是,老奴这就去打点。” “等一等!”姚颖琪又道,“带她下去吧,跟最末一批下女住一处。” 这个女孩子若能悉心调教,将来不说一定前途不可限量,但要在芸芸众生里做个出挑的总是能够的。一想到这里,她这几日阴霾的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些。 —— 夜色渐渐降临。 洛清英穿一身下女的衣服,站在在一楼的角房门口等待传唤。 看着这个楼,从初时的寂静到慢慢有了人声,从有了人声到渐渐变得满目琳琅,各色上好的绸缎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做一场梦,一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 但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洛清英知道,自己踏出了这一步,便只有一路向前,再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明月楼的下女。”当时华潇华妈妈这般对她说,“进了明月楼,便要受明月楼的规矩。你要听仔细,在这里姚老大的话就是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明月楼果然盛产荡妇 洛清英这才知道,方才跟她见面的贵妇人就是明月楼的大当家姚颖琪,人称姚老大。明月楼一切大小事务都得请问过她,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现在她的身份是明月楼的下女,这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她尚不太明白。隐约听出有别于一般下人,因为她们日后是要接受教导的,但又不同于挂牌的姑娘。不管怎样,对她来说不用马上伺候男人,比什么都强。 只是,“下女日佣十钱,去除楼里供的用度和今后的教导开销,每日要拿出四十钱孝敬楼里,不过既然姚老大没有发话,这些暂且你先自己记明白就好。”想起华妈妈的话,洛清英的眼中一阵黯然,人人都跟她算钱,可怜她把自己押上都不够。 “小红,快把酒端到风座去。” “是,这就去!” 洛清英得了吩咐,便撇开有的没的想法,快步向风座的位置走去。 “小红?!谁给你取的名字?真是叫人意外。” 回想华妈妈因为这名字感到无语,洛清英觉得有些好笑,现在她是青罗城里几百个“小红”中的一个,多好,只希望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有她的一个位置便成。 风座到了。 洛清英手脚麻利地把酒壶c酒盅c漆筷和一碟小菜放下,脆声说道:“客人,请慢用。” 客人闻声抬头,洛清英一见那人模样,心里便“咯噔”一下。好巧不巧,便是白天受她要挟带她进楼的那个胖子。 胖子似乎也认出了她,正对她上下打量,一双小眼本无笑意,不知怎地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么快就忘了小爷?” 洛清英权当他不认识,机械地扯一笑容,淡淡应道:“是,您请慢用。”意思是,先走了。 但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一只肉手捉住。“既然你跟小爷我这么有缘,不如你给本小爷斟酒。”耍了他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了,这不遇见还好,既然见了不奚落一番,就太对不起自己。 “那得请您先松开手才行。”洛清英自知白日里得罪了对方,这会儿恐怕没好果子吃,只好跟着皮笑肉不笑。 “哦,忘了!”胖子笑嘻嘻松开手,末了故意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 洛清英心中厌恶,脸上却不见其他表情,只管眼观鼻鼻观心,一手捏起酒盅,一手执酒壶,娴熟地倒上一盅,轻轻将两者放在桌上,微微躬身,说道:“公子请慢用!” “好!”胖子一拍手中折扇,原本是应了风流潇洒的道具,被他一双肉手握着,倒显得不伦不类。只见他放下折扇,伸手取过酒盅,整个过程里满脸堆笑,却眼神冷冷,始终没离开过洛清英的脸,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要将她给吞了下去。 “吱”一声脆响,一杯酒下肚,似乎还不够,胖子把酒盅递过来:“再斟!” 洛清英无奈,只好接过酒盅,冷不防腰上又被捏了一把,斟酒的手不禁一顿,轻轻瞟了对方一眼,那里面淡淡的神采竟让原本不怀好意的胖子随之一愣。 “才一晚上不到,小姑娘就成了狐狸妹子,明月楼果然盛产荡妇!”胖子突然感到意兴阑珊,取过满酒的酒杯,短粗脖子一伸,仰头就干。 洛清英对这样的饮酒方式再熟悉不过,这位小爷恐怕是哪里受了闲气,这会儿在这里找她发泄呢。看来是她倒霉,白日里又惹到了他,这么一想刚刚那些被吃去的便宜想想就罢了。 “坐下。”胖子放下酒杯,斜睨了她一眼。 洛清英站着没动。 胖子扭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发现此时这个女孩跟白日里初见时的精灵古怪截然不同,似乎一下子多了些什么,但又少了些什么。 “装清高?本小爷说话,你听不懂?”别看他仪表不算堂堂,要论耍威风可是数一数二,谁见他知府的小公子不给几分面子,只想不到女人一个个都不识好歹,想起来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洛清英可不是装清高,她懂的规矩不多,但一个婢女冒然跟嫖客坐在一起,直觉上让她感到不妥,很不妥。 但事情往往这样,你越不想做有人就偏要你做。还没等她想明白,胖子已经等到不耐烦,一伸手就把她捞了过去。 洛清英一个趔趄差点没倒在他身上,那胖子倒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失了分寸,顺手轻推了她一把,将她扶稳。 洛清英略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刚心底掠过的慌张也淡了三分。 胖子斜了她一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不用这样看小爷,小爷刚刚摸过了,知道你身上没几两肉,所以小爷我对你没兴趣。” 洛清英面上一热,心底暗骂了声“死胖子”,占了便宜还卖乖,但从小生在山野,反倒使她比一般姑娘家来得爽朗,也不是刻意拘泥的木讷之人,听他这般说反倒放下心来,只是这陪人把酒浇愁的事情,她实在是厌烦。 “多谢公子。”这声谢倒是诚心诚意的,“奴婢坐这里多有不便,怕是会教人看低了公子你。” 胖子摇摇头,继续喝自己的酒,别人早看低了自己这个府尹的三公子,没有大哥沉稳通达,也没有二哥机敏多手段,只有他是个没建树的纨绔,就连这妓院的婊子都不给自己好脸色,那才叫一个懊恼。 “小爷不用你斟酒伺候,就乖乖给小爷坐着便好。”胖子小小的眼里流露一丝落寞,洛清英倒不是同情他,就觉得此人可气又可笑,好好的不去找姑娘,找她一个黄毛丫头陪着。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碧衣丫头,看起来比她略大一点,眼角眉梢尽是不屑之色。洛清英注意到,这个丫头刚刚已经瞅了这边有一会儿了,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尽是不屑和厌恶。 那丫头走到胖子跟前,马上换上恭敬表情,对他福了福,道:“慕容公子,青绸姑娘请您上去呢。” 胖子一听,面露一丝雀跃,但马上想到了什么,冷下脸来,“你们以为小爷跟你们一样,可以挥之则去,召之即来?” 那丫头想是没想到这慕容晓白突然变得这么难相与,不禁朝洛清英狠狠地剜了一眼,“慕容公子,还请您看在青绸姑娘往日里与你的情分上” 话还没说完,慕容晓白便打断她,言语里藏一丝气恨:“情分?只怕再见了那宰相家公子,这情分就早没影了吧?” “这”那丫头被堵了话头,顿时一脸涨紫,转而对着洛清英啐了一口,“不知耻的贱人!” 洛清英微微皱眉,自己事情办不得力,便迁怒旁人,原本还为她感到尴尬的心便冷了下来。 那丫头见洛清英还敢盯着她看,顿时觉得颜面扫地,一个箭步上去伸手就要抽。明月楼里等级森严,这丫头一见洛清英穿着粉色的下女服,便决心要狠狠教训她一番,再怎么说她也是比下女高一等的伺候姑娘的碧衣婢女。 “砰!” 洛清英反应极快,眼看对方来势汹汹便立马朝旁边迈了一小步,那丫头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躲,去势太猛眼看就要扑空想收势却已来不及了,一个不小心便一头扑在了桌案上。 “你!”她忍痛猛地抬头,直盯着洛清英,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莫不是疯了不成?!”慕容晓白一见这光景,不由朝四周看了看,差点没当众发飙。 他爷爷的,这回真是丢人算是丢到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不过就是一 娼妇 洛清英知道事情坏了,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自己也要跟着遭殃,便赶紧伸手去扶那婢女,没想到对方是个辣货,反手打开了她,自己忍痛站了起来。 “不识抬举的东西!”慕容晓白本就气青绸适才冷落了他,这会儿见到她身边的婢女也这般不懂规矩,更加气恼到了极点,心想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不识抬举也是我没有教好,还望慕容公子多包涵。” 慕容晓白闻言,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慌张,扭头便看见一青衣女子冷冷清清地站在身后,眼若寒潭般望着自己。 “哼,看来陆元终于走了。”慕容晓白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酸,洛清英看着他肉嘟嘟的脸甚至为此鼓了起来,不禁觉得这个公子哥生气的样子,实在太小孩子气。 “姑娘”那婢女一见青衣女子便眼泛泪花,见对方一脸冷情,辩解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青衣女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眼底略过一丝责备,道:“让人看了笑话还想说什么?还不上去!” 那婢女听了。只好向她福了福,又愤愤地看了洛清英一眼,一脸不甘地走了。 洛清英看着那青衣女子,心想这大概就是那婢女口中的青绸姑娘了。这青绸生得清俊淡雅,眼角眉梢又多了一缕媚态,与这楼里其他女子着实不一样。 青绸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粉衫的小女孩,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多了一分震动。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她跟着姚老大时间长了,看人的眼力也学着毒了几分。眼前这女孩年纪不大,发育得也瘦小,但眉眼已经长开,隐隐已含别样的美态,身材固然看着瘦弱,但个子并不矮小,高挑的姿态让整个人反倒显得羸弱,惹人怜爱。再看她身边的慕容胖子,难保没有不动心。 一想到此,一股莫名的惧意夹杂着怒意猛地从心头窜了上来,逼得她上前一步,伸手就是一掌。 “啪!” 声音不大,但力道不小。洛清英对挨打并不陌生,但像这么挨巴掌还是第一次,白皙的脸上立马多了一个红掌印。她本来可以躲开的,但是这个青绸脸上完全没有异色,想不到行事却这么突然,不禁心中一阵悍然。 “你”一旁慕容晓白一脸震惊地看向青绸,万万想不到平日里冷情冷性的女子,今次竟突然当众向一个小女孩下狠手,一时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青绸心里一阵后悔,知道自己失态了,但只是惩罚一个下女,她并不打算对他多解释什么。 “记住这一巴掌,打的是你不服管教。”青绸努力忽略慕容晓白感到不可思议的目光,一脸冷然地对洛清英说道。 “是,奴婢记住了。”洛清英放下捂着左脸的手背,低头应道。这么多年,她懂得怎样才能让自己受伤害最少。 “记住就好。”看着洛清英逆来顺受的样子,青绸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对慕容晓白微微福了福,“今日惹慕容公子不愉快,青绸知罪。但想必,这会儿公子也厌烦青绸在这里碍眼,只有改日赔罪。容青绸先行告退!” “你”慕容晓白再一次欲言又止,伸出手欲阻止对方离去,但手伸到空中转念又放下了,官宦子弟的尊严,不容许他对一个烟花女子低声下气。 青绸眼角略过一抹憾色,转身旋即又了淡了去,留下洛清英和慕容晓白面面相觑。 洛清英看着慕容晓白胖胖的脸上挣扎的神色,倒忘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痛,“人都走了。” 慕容晓白回头看她,原本两眼已气恼得发红,但见她一脸红肿,眼中又闪过一丝愧色,一腔怒火顿时消了一半。 “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洛清英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 “高兴?”慕容晓白脸上的胖肉都快气得发抖了,“我看你是被她打傻了!” 洛清英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玩。 “我看你生气总不至于为了我。”这种时候她倒是忘了自己与对方身份悬殊,竟然还开得起玩笑,“青绸姑娘未必不待见你,你看!”她指了指自己红肿的脸,“她都为你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你不应该高兴吗?” 慕容晓白一愣,这是什么道理?但随即明白过来,顿时一抹喜色掠上心头,再看洛清英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想连一个小丫头都明白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整明白? 这么一想,喜悦之色尽敛,倒是生起自己的气来,“高兴什么?不过就是一娼妇,要她这么得意!” 洛清英闻言,脸色瞬间白了白,衬得原本红肿的脸盘更加血红。慕容晓白见她震愣模样,方觉失言,他是知道明月楼的,这些下女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挂牌姑娘。自己这么说,岂不是把人家也一并骂进了?但终拉不下脸再多说什么,只好一甩袖子自认晦气,一走了之。 娼妇?洛清英回到角房,心中琢磨着这两个字,原来不管男子多喜欢这里的女子,在他们眼里这些女子也不得这二字而已。然而,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般想着,嘴角已划过一丝自嘲——被厌弃总比死了好,既便是如此,也不能阻挡她活下去的决心。 —— “听说你得罪了青绸?”厨娘阿年嫂看着洛清英红肿的脸,不动声色地取过一个剥了皮热鸡蛋,按在她的脸上。 洛清英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刚刚厅里发生的事情。鸡蛋温热润滑的触感,让她的脸感觉好了些。 “应该是吧。”她撇了撇嘴,想到一个女人可以一脸波澜不惊地抽人巴掌,就觉得不可思议。往日挨打,打她的人总是一脸愤然或者悲伤,她还不知道原来打人也可以打得这么有气魄。 “今后你小意些吧。”阿年嫂如是吩咐,她便点点头。 阿年嫂看她乖巧懂事,心里便多了一份怜惜之情,略微想了想,便吩咐她送茶去二楼的卧龙涧。 明月楼里无论是厢房还是厅堂,名儿都讲究一个特别。一楼厅堂散座取名皆单用一字,类似风c花c雪c月之类。二楼的厢房则一般取三个字,最有名的厢房莫过于卧龙涧c朝王阁c拜君庭c鸣凤轩这四间上房,其取名用意之大胆,非那些野寨小楼可以比拟。而这些个上房,长年都是为一些达官贵人准备,费用也不是一般客人能负担得起。 但洛清英并不知道其中奥妙,阿年嫂大概是忘记告诉她里面住了什么人了,单吩咐她将茶送进去。她也奇怪,偌大一个二楼,婢女进进出出,唯独不见像她这样穿着打扮的下女,而她所到之处总有些颇感怪异的目光出现。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卧龙涧的门口。 出乎她的意料,此地竟不见婢女下人走动,很是与别处不同。 洛清英莫名感到一丝紧张,往门口一站,心里默数了三下,这才轻轻扣了三下门,“奴婢送茶来了。” 静静等了片刻,也不见人应她,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垂着眼走了进去。却不想房内别有洞天,宽敞幽深得很。除了厅和卧房,卧房边上还有一内进,客人就在那里面。 她迟疑着是要把茶放在厅里,还是径直端进去,犹豫间,便有一人走了出来。 她忙低下头,道:“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请客人莫怪。” 青柯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子,觉得眼熟,只道:“放下吧,不妨事。” “是。”洛清英暗舒一口气,正准备放下东西,不想里面又有一人,懒懒说道:“进来。” 她随之一愣,一脸不确定的神情,抬眼询问,只见面前一人一身青衫,身形修长提拔,眉宇间隐隐一股英气,她想起这人白日里她见过,便是走在姚老大前面的人。 待看清了她的脸,青柯也想起白日里见过这个女孩,也不多说什么,便示意她随他入内。 进到内里,只觉一股异香扑鼻。一时没有适应,洛清英险些打喷嚏,勉强忍住,小意观察四周,庆幸没有被发现,便小心将上好的龙井茶和精致小点放下,这才轻轻后退两步。 “侍候着。”不知谁又懒懒说道。 洛清英看了看面前一脸淡然的男子,知道方才并不是他,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昏黄灯光下,还有一人一榻。 榻上一人半卧半坐,姿态慵懒而肆意,看起来就跟他说话的嗓音一样,懒懒的,毫不在意,却叫人没来由的感觉舒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我那红倌人今日不得空 按规矩,下女是不能侍奉客人的,所以,像刚刚慕容晓白那样的做派其实是坏了楼里规矩,所以青绸才可以当众教训她。 青柯见她不动,只好说道:“便是叫你。” 洛清英却傻傻不买他账,道:“恕奴婢不能。奴婢只是一名下女,实在做不来姑娘们的事。” 青柯皱了皱眉,没想到她会断然拒绝,榻上之人却已勾起了好看的唇。 “姚老大那里我自会替你担待。”那人缓缓说道,再没有言语。 “是。”洛清英只好应了。 “奴婢给您倒茶。”要论起来,她也是贯会看眼色的人,便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沿着杯沿,在玉色的茶盅里倒上上好的龙井茶汤,轻轻端起奉上。 榻上男子伸出一只手接了,放在鼻下轻嗅,昏黄的灯下,雾气蒸腾,轻轻袅袅,男子微闭着眼脸神色为熏,勾出一张动人心魄的侧脸。 “我那红倌人今日不得空。”男子略显慵懒地轻轻说道,眼睛仍是眯着,不注意听会以为这话只是一声叹息。 但洛清英听明白了,她惊艳于面前这张美轮美奂的侧脸,却并没有因此失了魂魄。 “客人请吩咐。”她恭敬地低下头,耳畔一缕绒发随着窗外的微风轻轻扬起,她却顾不得去整理。 窗外的灯火通明和室内的幽暗昏黄,以榻为界,被一分为二。男子睁开双眼,侧身转过脸来,俊美无匹的侧脸另一边竟是一张与五官极为贴合的金色面具。 “本来姚老大帮我安排了其他姑娘,可总觉得还是我那红倌人最得我心。”他狭长的黑眸漫不经心地略过洛清英,朝青柯轻轻挥挥手,又懒懒望向窗外。 青柯多看了洛清英一眼,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可她不在这会儿,我总不能让其他姑娘来伤她的心,你说对是不对?” “大人说得极是。”洛清英轻轻应道,低眉顺眼,既不慌乱也不惊讶。 男子低低笑了两声,轻轻抿一口茶,便不再多言,只伸手将茶盏轻递。洛清英忙上前接了,轻轻放到一旁,便又退开。 “十一二岁的年纪,又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伤心。”他的话语,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嘲讽意味。 “奴婢今年十三,等过了正月便十四了。”洛清英如实说道,她并不希望被人轻看了。 “是吗?”男子轻笑起来,“也是,姚老大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这跟姚老大又有什么关系?洛清英心道,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疑惑起来。 “到底还是小孩子。”男子的唇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背着洛清英闲闲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看看。” 洛清英依言转过榻尾,来到窗前。并不敢多看男子一眼,只管有样学样地看向窗外。 明月楼真不愧是青罗城最大c生意最好的ji院,她瞧着一楼的天井,内心不禁感叹,这比她住了十几年的茅屋要大上几十倍。 而天井四周开有活渠,渠内又养了各色品种的鱼,渠水映出满堂红烛高照,鱼儿不惧人声欢快游动,只见水光潋滟,耀目无比,堂内又是红绡霞缎,饰品琳琅,布置得分外喜庆,真真煞为好看。最妙的是,今日正值十五,月朗星稀,一轮皓月当空,比着堂内觥筹交错的热闹光景,另有一番寂静之美。二者两对,直教人不禁道叹天上人间。怪不得连这位贵人都忍不住要与人分享这份美丽,哪怕身边只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女,也要叫过来一道看看。 “真美。”洛清英有些痴地望着天上那一轮大大的满月,想起过往无数个夜晚,她也曾透过茅屋残破的屋顶,痴望见那轮明月,时而朦胧,时而明亮,时而残缺,时而圆满 “明月虽美,奈何变化多端,世人猜不透,所以轻易便被她迷了去。” 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寡淡,但也只是一瞬间。洛清英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转身便要告罪。 “不妨。”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洛清英这才看见他另一边的手里还有一样东西,看样子像酒壶。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的判断,男子提起那壶,轻触壶嘴,闭眼微扬首饮了一口。再睁眼是,幽深的眸子里已经多了一份氤氲之色。 洛清英悄悄捏了捏汗湿的手心,感到一阵无语,原来自己紧张莫名都是自己吓自己。 看起来,对方已经喝高了,刚那茶分明是用来醒酒的,真是浪费了那么好的茶叶。 看着她一脸突然释然的样子,男子轻挑眉头,肆意笑起来。被他一笑,洛清英又感到身上的皮肉绷紧,一刻也不得舒服了。根据她的经验,对方分明快醉了。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轻叩房门的声音。 “袁爷,红袖姑娘来了。” 袁爷不再笑,也不表态,单定定地望着洛清英的脸。片刻,他才勾起嘴角,用低低的充满慵懒意味的声音说道:“请进来吧。” 说罢,他起身离开长榻。 只见他身形颀长,随便一站便成风流。在洛清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成语里,将将挑一个“玉树临风”来形容,都觉得是折辱了他。而对她一个小小的下女来说,这样的男子只可以仰望,就像凡人望着神仙,只需一眼,便叫人自惭形秽。 这时,听得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便走进来一名火红的女子。之所以说是火红,乃是洛清英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将红色穿得如此热烈和明媚,像一束光又似一团火,直教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无法移动。 火红的女子踩着莲步缓缓走来,让人错以为凡她走过之处都会生出朵朵红莲,可是一眨眼又消失了。只见她微微笑着望着袁爷,明媚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目光之中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钦慕和爱意,妩媚的脸庞透出一股子只有少女才有的清纯来。 洛清英看着,直觉得好美。 女子行到袁爷跟前,盈盈屈膝,朱唇轻启,吐字如珠:“见过袁爷。”洛清英呆呆望着她,根本没有办法将她跟“下贱c不要脸”的ji女联系在一起,这再一次大大触动了她原有的对ji院的刻板印象。可是这里盛装的女子,除了接客的姑娘,总不能是正经人家的小姐。 袁爷站在原地未动,一双修长手臂却已大大伸展,极具宠溺地唤了声“小寿星,过来!”,那位女子便如雏鸟归巢般,盈盈身姿轻轻投入了他的怀中。 洛清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一味两手紧握,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相拥的二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原本寂然的心竟感到一阵轻微的抽痛。 当袁爷的薄唇像两片秋日里的叶子般轻轻落下,在那女子脸和脖颈间来回轻轻摩挲时,她才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礼,于是慌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下去吧。”袁爷似乎这才想起她的存在,含糊地说了句。 “是。”洛清英如获大赦,脸却蓦地一红,赶忙快步退出房间,再不敢多看一眼。 青柯守在房门外,见她出来,仍是一脸淡漠,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惹得她更加脸红。 待洛清英回到楼下,阿年嫂的相公阿年已来了两次。 阿年满面春风地走了,阿年嫂满脸桃花地出现在她们面前。有下女忍不住偷笑,被阿年嫂狠狠一瞪,立马一本正经起来。而阿年嫂除了面色桃红之外,竟是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行事分外利落。只听她正色对适才偷笑的下女训斥道:“有些事,许我做得,你做不得,许我说得,你说不得。听明白了吗?” 这话洛清英听着耳熟,想着原来对她和和气气的阿年嫂竟然也是很霸道的。 只听阿年嫂对众人复又说道:“姚老大平日里常常告诉我们,什么时候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事事都要想清楚了再做。若谁有不服,等你们哪一个成了红袖青绸,再来取笑他人也不迟!听见了吗?” 下女们一个个被训得噤声,这明月楼规矩多,虽然一个厨娘还不能够资格教训下女,但是阿年嫂的相公是楼里的堂倌总领,这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依她吩咐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洛清英犹豫再三,还是忍住没有多问,袁爷是谁,火红的女子是谁?毕竟,这些跟她没有多大关系。 这时候厅里不复刚才的嘈杂,渐渐安静了下来,有琴音袅袅,分外动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美妙的身体会盈盈发光 “小红,你帮我在门口看着点,看到阿年那边的人来,定记得把话记下来。”阿年嫂对洛清英不像对其他下女那般严厉,几次说话也都是柔柔的。 洛清英感激她,依言站在角房门口,不敢有丝毫懈怠。月上中天,已过子时,一楼仍旧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突然,整个一楼黑了下来! 众人一声惊呼后,又安静了,唯有悠悠的琴声和天上的明月,衬得这夜色更加静谧。唯有二楼那几个窗子,盈盈透光,像黑暗中一枚枚暖玉,微微发亮。 所有人都秉着呼吸,包括洛清英,好像都在等待什么,忐忑里夹杂着不安和兴奋。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略来一个人影,紧接着一束光亮,追上了她! 一个全身火红的女子梳着飞天髻,仿佛九天下凡的飞仙,在那束光的照射下,皮肤白皙如凝脂,发色乌黑似乌木,一身红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点亮了人们的眼睛! 她纤细的腰肢仅靠一支红绸缠住,而身体比绸缎更柔软,姿态柔媚仿佛传说中的蛇妖,容颜绝色又像神话里的仙子,只见她绕着那红绸婀娜翻腾,仿佛她就是那红绸,那红绸就是她! 只是不等看客发出惊艳的赞叹,又有一束光射来! 这回,光打在一楼舞台的中央,只见一青衣女子端坐其中,怀抱琵琶,一只右手看似柔若无骨实则有力地撩拨着琴弦,那声声悠扬的琴声便是出自这里。 只见她面容素净,粉黛不施,然双唇不点而朱,虽无红衣女子的艳丽无双,却自有一股风流自成的韵味,配上一把琵琶,盈盈透出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气。 红衣女子妩媚,青衣女子素雅,两女子于台上可谓一动一静,配合得天一无缝! 突然“噔”的一声,琵琶声音急转,像是一声信号,只见红衣女子一个凌空纵跃稳稳落在舞台之上,而白衣女子猛地站起!两名绝色踏着曼妙的舞步朝着对方迎面狂奔!二人擦肩,电光火石般,各自的手在彼此发间掠过,刹那间,两头乌发顿时像倒垂的瀑布般快速而轻盈地落下!黑发纠缠,双眼魅惑,两女共持一把琵琶,四手交错,共谱琴音! 众看客只觉经历了一场视觉的盛宴,纷纷为二位绝丽佳人倾倒。 而这时候,无数道光打向舞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七个女孩,齐齐半梳发髻,人人裹着红纱,个个媚眼如丝。 只见,在如痴如媚的琵琶声里,女孩们像一尾尾无骨鳗鱼,缓缓扭动着身体,又像发烧的病人,无力地四肢纠缠——竟是在慢慢解开彼此身上的束缚 台下,众看客都看呆了。更有世面见的少的,竟彼此面面相觑,但眼底那饱涨的兴奋却可以叫人看了发疯。 只是,红纱似长得没有尽头,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等得人好生心急。而那蛊惑人心的琵琶,听在耳中,就像无数尾小鱼小虾在跳着c跳着,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洛清英下意识搓了搓手臂,才发现那里已无故起了很多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卧龙涧的方向,只看到上半截窗子开着,有人正斜斜靠着窗楞,偶尔抬起手中酒壶喝上一口,看样子正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 她收回目光,复放眼望去,堂上的客人竟是没有人在喝酒,也没有人怀里抱姑娘,一个个都只管眼睁睁盯着台上,两眼放光,那目光比山里头的野狼都要亮上好几倍,越发显得楼上那人的与众不同。 回看台上,原来那七个女孩当中有一个的红纱快被撕扯到了尽头。 只见女孩脚下的红纱越来越多,身上的红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终于——弱不禁风的双肩露了出来,玉色玲珑的藕臂露了出来,柔软胸脯还没露出来,纤纤细腰先露了出来,丰满的臀部还没露出来,纤长的双腿先露了出来 到最后,她就像红梅丛中一抹雪白,美妙的身体会盈盈发光! “我要这个女孩!”看客里有人一声激动,打破了这欲望迭起的压抑场面。 “我要这女孩!”只见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欲冲上台去,却被舞台四周高大的保卫拦了回去。他心有不甘地迫不及待地吼道:“一百两!我出一百两,今天晚上把这姑娘给我!” “有没有比一百两更多?”居然是姚老大的声音。随着她的声音,台上的女孩子们放慢了彼此撕扯红纱的速度,而是纠缠在一起互相抚摸了起来。洛清英尴尬地撇开眼,往四周看了看,并没看见姚老大是在哪里说话的。 “一百五十两。”有人加到更多。 “五百两!”商人很生气,一下子将价格拔高好几阶。 “五百五十两。”又有一人抬价。 商人终于忍不住骂娘,“干你老母!一千两!敢跟老子抢女人!” “有没有比一千两更多?”见没有人再加价,姚老大有些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送风华美人同这位大人去朝露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掷千金 话落,洛清英看到阿年嫂的相公阿年,引着商人来到舞台的楼梯口等候。那名叫风华的美人,身上仅着粉色小衣,腰肢细软,粉肌柔滑,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快到叔叔这里来!”商人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那风华美人便十分配合地一路小跑,一个鱼跃扑入了他的怀中。男人反手一抱,将她横亘在肩头,镇住全场的琵琶声也盖不住男人的豪爽一笑:“哈哈哈!” 美人不语,只娇羞地将脸埋进男人肩头。 洛清英看着这一幕,不禁面上一热,纵使心智早熟,又哪里见过这般荒唐的场面。姑娘可以当众不穿衣服,银子可以这样花,花酒可以这样喝——太荒唐,太荒唐! 送走了风华美人和他今晚的主人,舞台上的表演继续。剩下的六个女孩以同样的方式,不同的但同样高得不像话的价格送入了二楼的厢房里。最后只剩下红袖和青绸两位姑娘还在台上弹最后一支曲子。 虽有不一样的容颜,不一样的气质,二人却像一对双生姐妹般,举手投足间就像在彼此对着铜镜表演,四目相接,传递出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此时的明月楼就像是一个发酵的酒池,暧昧丛生,无需酵母,欲望就像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在急速膨胀。 “红袖,一千两!今晚跟我”有人直接叫出一千两的高价。 “这位大人,我就当您是在开玩笑。”姚老大的声音显得很无情。 “两千两!”有人亦不愿放弃。 这次姚老大什么都没有再说。 “一万两。” 有人轻轻吐了三个字。 大堂虽有杂声,但人人都听见了这三个字。有姑娘因为这不咸不淡的三个字,身子一软险些倒下,有公子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像个傻瓜,这三个字分明像万里晴空里响起的一声炸雷,像漆黑夜幕下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人们脆弱的心脏! 然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只是闲闲地倚着窗子,缓缓抿了口酒,看着场中盛景,淡淡一笑。面具外的半张脸,容颜俊美,神情淡然又透着肆意而为,轻易就夺走了人们的视线。 一万两! 洛清英茫然地抓紧门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掷千金?不,不是,那人分明没把银子当钱! 台上,红衣女子灿烂一笑,随手将红绸往自己的纤腰上一缠,双脚轻轻点地,便高高跃起,直往二楼卧龙涧的窗子荡去。洛清英方看明白,原来她就是不久前她看到的红袖,也就是那位袁爷说“今晚不得空”的,他的红倌人。 —— 宴会落幕,洛清英回到了后院的大通铺房里。其他下女也跟着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都是与她相仿年纪的女孩子,下半夜嬷嬷们当值,看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窗子上印出嬷嬷们鱼贯而过的影子,烛光下,只见屋内一群女孩子擦脸的擦脸,铺床的铺床,宽衣的宽衣,并不见有谁同谁说个话。 洗漱完毕,洛清英同大家一样,不发一言,规规矩矩地往床上躺好。 最后一个女孩子收拾完毕,吹熄了灯。 黑暗袭来,她终于感到如释重负,睁开双眼,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心里却渐渐泛起一股涩意。只是她安慰自己,一日有顿饱饭可以吃,夜间有一床被褥可以盖,不用再挨饿受冻,更不用受皮肉之苦,这已是最好的生活。“你睡了吗?” 听见隔壁的女孩子翻了个身,她侧过身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你没有睡!”她似乎很高兴,“我也没有!” “我叫小兰,你叫什么?” “小红。” 小兰痴痴一笑,凑近一点耳语道:“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名。” 洛清英一愣,受她影响,也极小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小兰也不是真名,嘻嘻。”她小声地压抑自己的笑声,好像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洛清英也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那股涩意也随着渐渐淡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啦。”小兰说,“即使你不叫小红,我也不叫小兰,我们也一样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黑暗中她的手准确地捉住了洛清英的,不顾洛清英细微地挣扎,紧紧握住。 “你真好。”小兰忽然轻轻地说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握着我的手睡觉了。” 洛清英不知怎的就感到心里一软,也不再挣脱:“那你快睡觉吧。” “那你呢?” 她想了想,老实回答:“睡不着。” 小兰翻了个身,靠近了些,洛清英本能地往后挪了挪,小兰也像是没有发现,“你是不是也还在想刚才的事?”她有些兴奋地说道。 黑暗中洛清英仿佛能感觉到,小兰的眼睛都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宁愿跟那男人来一万次 不等她回答,小兰继续说道:“那个‘一万两’是不是很狠?” 洛清英对她没头没脑的话,感到一愣,随机想到她是在指袁爷的时候,忍不住笑了,“恩。” 小兰一见,又道:“简直太狠了!一万两啊,那些个‘一千两’c‘两千两’,脸都绿了。” 这时候不知那边发出了一声“噗嗤”,好像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下小兰更来劲儿了:“谁啊,也没睡呢?” 那个“噗嗤”没反应,过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看了刚才那种大场面,哪里还睡得着呢?” “是啊,睡不着呢。” “我也睡不着。” “我也是。” 原来都没睡着,洛清英感到一阵无语。 马上大通铺里一阵悉悉索索,有人下床,然后有人轻轻把窗子推开一点,往外朝前楼那边打望一番。只见院子里银白一片,明月西照,前楼里已是灯火阑珊。 紧接着,有人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六七个女孩子或着亵衣亵裤,或只着一件小小肚兜,互相看了看,有些羞怯地笑笑,就这么围了过来。“你们说,这会儿红绸她们在干什么?”提灯的女孩缩着脖子,神秘兮兮的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 “噗嗤”,女孩们纷纷捂住嘴巴,缩着肩膀小声闷笑起来,都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懵懂地知道男女之事了。 “这你也好意思问?你说她们在干什么!”有个女孩笑得有点受不住了,白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啊”提灯女孩一脸无辜,一本正经的样子。 “叫你装!”其他几个纷纷扑了上去,使劲给她挠痒痒。“小心小心,呵呵,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头一个女孩再递了个白眼给她,佯装轻蔑道。 “她叫阿瑶。”这时候小兰在我耳边轻声说,“提灯的是阿碧。” 阿碧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要装出很懂的样子,说:“当然,当然是跟阿年嫂和阿年一样亲小嘴喽!” “呲!”阿瑶这回是真轻蔑,“亲小嘴,一万两亲小嘴?你以为妓院是善堂啊!” “那你说,不亲小嘴还能做什么?”阿碧不服气地反问。 阿瑶皱起好看的眉头,想了想,最后决定:“你们说!” 剩下的几个女孩似乎都很听阿瑶的话,听了她的话,竟然都咬着嘴唇认真地思考起来。最后,有一个女孩看了看大家,小意说道:“是不是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 这时候小兰体现出触类旁通的能力来,抢白道:“采琴,你刚刚不也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你能拿出一两银子来么?!” 采琴巴掌大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老老实实回答小兰的话:“拿不出” “那就对啦。”小兰继续发挥她的聪明才智,“一万两呢,大家想想一万两要是换成馒头,是不是可以再堆出一个青罗城来呢?” 女孩们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就连阿瑶也是一脸赞同的表情。 小兰不禁得意,有些老气横秋地说道:“一个男人凭什么要贡献一青罗城的馒头,难道只为了让一个女人脱光躺在床上?!” “恩,小兰说得对!”一个脸圆圆的女孩连连点头,说,“要是给我这么多馒头,要我脱光躺上一整年我都愿意!” “瞧你这点出息!”阿瑶又白了她一眼,圆脸女孩赶紧低下头,吐了吐舌头。 “我也愿意,饿肚子的滋味可难受了。”阿碧放低了油灯,似乎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是很难受的,洛清英在心里默默地说。 “难道你们娘都没有跟你们说过,姑娘家总有一天要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然后忍一忍就过去了吗?”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一直没有说话,她的脸部轮廓比在场所有女孩都来得成熟。 “秦香,你知道?”阿瑶这回没有丢白眼,很认真地问道。 秦香缓缓起身,阴影里的一抹影子,比在场其他女孩子都要来得高。 她走路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仪态十分端庄,等她走近了,便见暖黄灯下一张素净的鹅蛋脸,清秀眉眼中透一股子冷傲。 只见她等圆脸的女孩子往边上让了让,才在洛清英身边坐了下来。 “妓院做生意可不是闹着玩儿。男人来妓院买女人过夜,当然只有一个目的。”秦香淡淡地看了所有人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眼里有一种东西,让洛清英觉得很熟悉。 “什么?”不知谁小声问了一句,嗓子居然有些紧。 小兰抓着洛清英的手忽然一紧,惹得洛清英也一并紧张起来。女孩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秦香,眼巴巴等一个答案,一个似乎并不美好的答案。 秦香的目光落在阿碧手中的油灯上,不知是不是因为眼瞳太黑,灯光落进她宁静的眼眸里,像是被统统吸了进去,使她的目光显得更加幽深。 “除了苟合,还会有什么呢?” 秦香说完,一室安静。 阿瑶的小脸即使在油灯下也显得苍白,阿碧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圆脸女孩则希望有人能给她解释得彻底些,而采琴直接小嘴一抿双眼泛起了泪花。 秦香嘴角却扯上一抹冷笑,喃喃自语道:“谁若是将来能这样为我,我甘愿跟那男人来一万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她们只是妒忌你罢了 “袁爷袁爷没有那么龌龊。”最先没有忍住的是阿碧,“他一定是真心喜欢红袖。” “恩。”洛清英今晚第一次开口,一万两又怎样,如果谁跟她一样,看见过他俩的亲昵举动,只怕也会赞同吧。 “你们说的袁爷就是那个‘一万两’?”小兰加入了进来。 “亏你也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居然连这样的大人物都不知道。”洛清英几乎能想像出阿瑶隔空递来白眼的样子,“今天红袖生辰,袁大爷包了整个明月楼宴客,一万两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原来是这样。 小兰轻斥一声,没有搭理阿瑶,而是问她:“小红,你今天才来,怎么就知道袁爷就是‘一万两’呢?” 洛清英诧异小兰的慧根,一下就指出了重点。 她便将之前去卧龙涧送茶的事情略说了,只是下意识省去了一些尴尬的细节。 “卧龙涧?!”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二分夸张地低声叫道:“你怎么可能会去卧龙涧!” 不是问,是惊诧。 “我得了吩咐便去了。”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怪异,洛清英并不介意说实话,实在是没什么需要隐瞒。 “是谁吩咐你去的?”那个圆脸的女孩子似乎对此事十分好奇。 “不要问了!”没等洛清英回答,阿瑶突然呵斥道,“你没看她长的那样吗?既然有人别有用心,又岂会白白告诉你!” “你说她长的哪样?谁别有用心?!”一旁小兰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跟她这么好,你不会自己问吗?”阿瑶一点也不怕小兰会冲过去。 “你”小兰似乎气急了,黑暗中直喘气。 洛清英伸手拉住了她,摇头默默叹了口气,今晚这样看来是不用睡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说我别有用心,但既然你已经这样想,那也就没必要对你解释什么了。” 既然对方认定了那是事实,多说就无益了,否则得到的,只怕不是和解,而是对方的变本加厉,洛清英又将自己多年来的生存之道用上了。 “卧龙涧c朝王阁c拜君庭c鸣凤轩,这四个一等相房,能住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对面安静的角落里,传来秦香的声音,“能进去侍候的,除了被点名翻牌的姑娘,都有一个专门侍候的嬷嬷跟进,像你我这样的下女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去的。阿瑶之所以生气,不过是因为连她都只进过二等厢房,而你一个刚来没一天的丫头就直接去了卧龙涧,换成谁都不会相信这中间没有鬼。” 洛清英听了微微皱眉,若真是如此,阿年嫂怎会不知其中深浅,还要派给她这个差事。 “多谢相告。” “不必谢我。”秦香冷冷清清的声音里有一股淡淡的厌恶,“我只是不喜欢有些人自作主张罢了。” 其中的讽刺意味她怎么会听不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洛清英沉默着,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平平安安躲过官府的追查才是要紧,可边上小兰并不清楚这些,语出有毒,“她们只是妒忌你罢了,小红。” “你说谁妒忌她了?”阿瑶早就忍不住了,愤然从床上站了起来。 “就说你怎么样?你分明是妒忌小红比你漂亮!”小兰有些得意此刻能够翻盘。 “阿瑶,被说中了就承认喽。”黑暗中,阿碧笑嘻嘻地说,“漂不漂亮是爹妈生的,你有什么好气的呢?” “你给我闭嘴,阿碧!这儿没你的事儿!”阿瑶恨恨道,黑暗中几乎能听见她咬碎牙齿的声音了。 “砰c砰c砰!” 就在这时,大通铺房的门像被狠狠砸了三下,“啊!”胆小的采琴吓得失声尖叫。 “小蹄子造反了,还不睡觉!”门外有嬷嬷压抑着声音训斥,“我们在前头费了老神,你们倒好,还有时间嚼舌根子!明日上工要敢懈怠,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这个威胁很管用。 大通铺上的女孩子们一下子连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却十分迅速地趟下,不管是不是睡得着,都紧紧闭上眼睛,生怕嬷嬷有什么异能,看见谁居然还敢睁着眼,真进来扒了她的皮。 第二日,辰时一到,女孩们便互唤彼此起身。 梳洗c洒扫,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阿碧教洛清英怎么梳双平髻,小兰乐呵呵地伸过脑袋来让她试手,想不到第一次就梳得很好。阿碧和小兰颇感到意外,她自己也觉得非常新鲜。 明月楼里规矩多,像洛清英等年幼的下女过子时得就寝,次日辰时就必须起身,准备接下来三个时辰的课业,申时一过,就得回到正楼的角门处,听候吩咐。 这一群女孩连洛清英在内,总共七个人。阿碧和阿瑶是最早进来的,算算已经三个月了,采琴和包子差不多一个月,包子便是那个圆脸的女孩的名字。秦香比包子她俩进来早一些,但又比阿碧和阿瑶晚,但因为长得比其他人略成熟,平日为人处世又冷静,反而是几个人当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连阿瑶都要惧她三分。小兰和洛清英算是最晚进来的。小兰刚来半个月,而洛清英往大里算算也不过一天光景。 虽然在明月楼的日子有长短,但七个人的课业却是一起开的。也就是说,阿碧和阿瑶尽管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了,也从来没有正经学过,哪怕是一条关于将来怎样做一名出色的艺妓的学问。这恐怕也是阿瑶第一眼就不喜欢洛清英的原因,因为所有人辛辛苦苦的等待,仿佛都是为了这一个女孩的到来。 而实际上,这都是因为明月楼十分懂得更新换代需要未雨绸缪的缘故。从明月楼开业之初便每三个月新开一次课业,一次课业要整整持续三年,三年后红牌姑娘便会粗粗更换一遍,新旧交替,方可稳固明月楼赖以生存的根基。今年是明月楼经营的第三个三年的开始,也就是说,像红袖这样的头牌姑娘也是经这样的课业调教才有了今日的当红。这对那些沦落青楼,便只有红才有出头之日的艺妓来说,几等同于人生再造。 因此,女孩们明白即使现在只是下女,但也只有下女才有这种特殊的际遇。昨日的争执,也便没有一个人再提起,毕竟日程安排太紧,时间太宝贵,女孩们虽都年纪小,但生活的磨难早早地告诉她们,但凡有活下去,且活得更好地机会,一定要牢牢地抓住,绝不能白白浪费! 在培养新人方面,明月楼有很自己的一套。 比如,得以接受课业的女孩子必须满十三岁,但凡少一天都是不行的。一次课业只挑选七个人作为调教的对象,而这七个人的样貌和性格都必须截然不同,也就说,七个人必须是七种类型。只有凑齐了这样的七个人,课业才能开始,但凡七个人中有在性情或是样貌上有个重样的,都不够开课的资格。正因为要求如此严格,才有了明月楼今天的声势。 洛清英看着站在她们面前女子,微微出神。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便是她们的教导麽麽暮雪,人称雪姨。三十许,望梅人,五年前来了青罗,两年后被姚老大从官妓馆挖角。伶人出身的雪姨精通各种乐器,尤其擅长琵琶和瑶琴,当年红袖和青绸便是她一手调教。不仅如此,雪姨还会作曲和填词,这在青楼女子里是极难得的。 七个女孩子人人耳提面命,规规矩矩地站在大院里一颗杏花树前,面朝前楼,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第一堂课的内容没有别的,就是这样头顶厚厚的古籍规规矩矩地站着,不准说话,不准有小动作,更不准随意走动,目的便是不能让头顶的古籍掉下来。 适才包子和阿碧先后掉了一次,雪姨便在她们细白的手掌心里狠狠地用竹条抽了一下,阿碧疼地裂了下嘴,结果又被罚了一下。 “眼睛都盯着前面,不许瞟来瞟去!”看着柔柔弱弱的雪姨,说起话来却是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弱女子的柔媚,倒更像个刚从沙场归来的巾帼英雄。 只见她手里握着竹条,缓缓踱着步子,目光从女孩们的脸上一一略过,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们以后,是做红倌人还是清倌人,首先都必须有规矩。要时刻都记住,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们都不是门口终日吊着绣鞋的破鞋,更不是街上随便给两文钱就能脱衣服的娼妇!” “你们是明月楼的姑娘,将来个个能歌善舞,善琴棋书画,如果天份好,保不准还能填词作赋。投身青楼是你们的命,是命就该好好把握,就得好好学着,琢磨着怎么成为一名叫人刮目相看的艺妓,而不是只会叫春的山野村妇。” 她瞧着女孩们隐隐透着羞色的面庞,顿了顿,目光在一脸淡然的洛清英和秦香身上停了停,继续说道:“别怪雪姨今日说话难听。我只须你们想明白,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家里的美娇娘可是多了去了,断不会光因为一身白肉就同你稀罕!” 说罢,她目光一凌,扬声道:“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十三岁的年纪,哪真能完全体会这番话的深意。但不知为何,那一刻洛清英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斗志,甚至是战意。即便过去很多年,雪姨的这番话仍像是历历在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阿瑶出列 白露刚过,秋风送爽。偌大的庭院里,再没有一丝声响,除了风穿过院中花草的“沙沙”声,以及偶尔高高的杏树上的枝桠会发出细微的“嗖嗖”声。原本微末的声音,此时都被听了个仔细。 明月楼屋檐上的琉璃瓦渐渐被阳光照亮,天际一抹早起的流云青烟似的飞过,留下高翘飞檐上一抹湛蓝的天色,放眼望去怎一个秋高气爽了得。 不知不觉间,一群人已默默站过了辰时。 远处有两个人影从前楼的阴影下走来,渐渐近了,才发现竟是姚老大带着一名年长的管事。 待她们走到近前,雪姨才不卑不亢得屈膝行礼。姚老大抬手虚扶,略略看了一眼女孩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她身后的管事走上前来,在雪姨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只见雪姨脸上惊诧一闪而过,随后目光停在了队伍里的阿瑶身上。 “阿瑶出列。”她说道,“停止课业,跟华妈妈走一趟。” 阿瑶面露茫然,看了看秦香,又略带挑衅地看了看洛清英,默默地跟上了那名叫华妈妈的管事。 随后姚老大交代了雪姨几句,便也跟着离开了。 阿碧悄声一旁的洛清英:“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洛清英默默地摇摇头,姚老大一脸平静,但华妈妈却面色不豫,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正想着,日头忽然被一大片从南方飘来的云遮住,明月楼顶一时天光暗淡,竟说不出诡异。 阿瑶直到了午时才回来。 当时女孩们在通铺前院的小间里吃饭,正悄声议论着早上的课业以及突如其来的变故。 “课业期间好像不能进楼的吧?”小兰问道。 “不是雪姨点名让她去的嘛。”包子两颊赛地鼓鼓的,口齿不清地说。 小兰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嫌弃道:“包子,你要再这么吃,小心以后讨饭都被人嫌弃。” 包子本来嚼得正欢,被她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将口中过多的嚼了一半的食物吐了出来。 “喂c喂”小兰来不及阻止,只好一个劲地撇过脸去,“你要不要这么恶心!” “嘻嘻”包子浑然不觉,只感到得意。 “点名前去也不合规矩吧”阿碧难得皱起了眉头,看向秦香,“秦香,你说对不对?” 秦香夹了口青菜,细细咀嚼咽了下去,方淡淡说道:“规矩是人定的。” 阿碧张大了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玄机,突然看着我说:“那就是破例唠!你昨天去了卧龙涧就看到了袁大神,今天阿瑶一早就被叫去,会不会还有更好的事呢?” 洛清英看她一副激动莫名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抽:“但愿如此吧。” “是好是坏,还很难说。”秦香继续极斯文地吃着,并不理会阿碧的表演。 “会不会阿瑶去了就回不来了?”最胆小的采琴幽幽地说。 原本只是担心地相互问问,被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女孩便跟着觉得这事情很不吉利起来。 “呸c呸c呸!”阿碧一听,佯装晦气,责备道,“采琴,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是啊,采琴。”小兰虽然还气着昨天阿瑶对洛清英的指责,但是对于这样不详的话还是很抵触,“阿瑶平时那张嘴那么厉害,绝对不会就那么挂了。” “小兰”洛清英轻轻推了她一把,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大家还是先吃饭吧。阿瑶跟着华妈妈断不会有事的。” 洛清英嘴上这样讲,内心却有几分忐忑。想起刚刚那片云委实太诡异,这种诡异就跟昨天着了火的西天般,叫人不安。 然而就在这时,阿瑶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洛清英刚好坐对门的位置,抬头就看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自觉放下了手中碗筷。大伙儿看她的举止有些奇怪,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是阿瑶,竟都惊讶不已,仿佛她能回来才是个意外。 阿瑶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连原本殷红的嘴唇此刻也是一片苍白。 “阿瑶”采琴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没答应。 她只好离开饭桌,先一步走上前去,伸手想去拉阿瑶的袖子。刚刚还一脸苍白视周遭如无物的阿瑶,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瞬间一个闪避,眼里一片惊惧。 采琴顿时眼睛一红,委屈地说道:“阿瑶,你是不是怪我刚刚那样说你啊?” 阿瑶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才慢慢清明起来,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我走错路了。”说完便无力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阿瑶!”阿碧急忙伸手拉住她,“我们可是担心了你一个早上,你不能什么都不说便走了啊。” “阿碧,松手!”秦香看着失神落魄的阿瑶,若有所思地说道,“她这个样子,恐怕即便是想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阿瑶回过头看了一眼秦香,轻轻地挣脱了阿碧的手。 “都陪她去坐一会儿吧。”秦香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心。 于是,几个女孩也顾不得收拾,簇拥着阿瑶回了大通铺房。期间,包子在最后头喊:“你们都不吃了吗?不吃一会儿收了可就没了!” “要吃你自己吃啦!”小兰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回头说道。 包子莫名委屈地嘟嘟小嘴,不舍得看了眼饭桌上的馒头,只好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小红可以 回到大通铺房,阿瑶只管自己躺在床上,不理所有人。其他人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像随时都可能晕过去,不由有些焦急。 “我觉得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比较好。”小兰皱着眉头说。 “我看太夫来了也没有用。”阿碧说,“你看她分明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身体不好,倒像是” “是什么?”随后赶来的包子也围了过来。 “像是受了惊吓。”秦香淡淡地下了结论。 “对,就是受了惊吓。”阿碧连连点头。 “那怎么办?”小兰说,“就算是受了惊吓,总不能就这样让她躺着,一个人躺着容易胡思乱想,万一想出个失心疯来怎么办?!” “要不我们找一找雪姨吧,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碧再次提议。 “有道理,那谁去?”小兰问。 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 “小红可以。”包子手里还抓了一个馒头,食指指了指。 “不行!”小兰马上反对。 洛清英没有作声,并非她不好奇,但是一心想着做隐形人的她,怎么会轻易答应强出头。 但是秦香这时候却说:“去问问也好,总比大家在这里瞎猜来得强。如果阿瑶不好起来,我们所有人的课业都得落下。原本我们已是今年最后一组,比其他三组最少也晚了三个月,如果再拖一拖,三年后想要跟别人竞争,只怕是难上加难。” “小红,那你快去吧,秦香说得很有道理呢。”包子催促起来。 “那你怎么不去!”小兰狠狠剜了她一眼,包子脸一红,缩了缩脑袋咕哝了几句,不外乎是她之前去过卧龙涧,我又没去过之类。 洛清英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虽然之前算是僭越,但这里确实只有她去过卧龙涧,这会儿没人自荐,找上她也是情理之中。 “那我去试一试吧。”她说。 “小红,我跟你一起去!”小兰抓住她,一脸担忧。 洛清英轻轻拉开她,安慰道:“又不是第一次。”说完还调皮地眨眨眼,小兰有些吃惊地望着她,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年少老成,想不到竟也有稚气的一面,担忧的心不禁高兴起来。 “不过,我不知道雪姨在哪里,有谁知道吗?”洛清英转头看着秦香。 女孩们一时面面相觑。 不等秦香开口,突然床上传来一阵干呕省声,只见阿瑶捂着嘴,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一旁一直在照顾她的采琴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从旁拿过木盆,递到她面前。阿瑶这才猛地俯下身,“哇”的一声全吐了。 一时间秽物发出的难闻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离得最近的采琴,一个恶心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可马上又看了看阿瑶,竟是硬生生将手放了下来,继续两手端着木盆任由阿瑶呕吐。 洛清英望着采琴的背影,微微动容。 —— 正午的阳光很充沛,刚刚那一片突如其来的云早已不见了。明月楼又变得光彩熠熠,只是楼背面阴影与屋顶的光彩形成鲜明对比。 白日里才看清楚,明月楼的正楼并不只是一座楼,而是由四座围成且相通,每一座内外都设有廊,内廊比外廊更宽,因而楼上可设走道,这种建筑风格在江南并不多见,听说是借鉴了更远的南方。 每座楼都有命名,昨日角房所在这座叫牙月,处在最西面,而对面东面那座叫眉月。正中间靠最里面这座是主楼,叫望月,卧龙涧等上等厢房便是置在这座楼里。临街那一座其实只能称半座楼,因楼下挑空设正门,所以算是一廊桥,名朔月。 洛清英一路走来,已经想好了对策。她先跑到火房里看了看,稳妥起见她决定先找阿年嫂问问情况。想不到运气不够好,里面只见到几个上年纪的阿妈,于是只好穿过角门,到昨天的角房再试试运气。 运气似乎不错。 “阿年嫂?”她探了脑袋进去,小意叫了声。 想不到阿年嫂的相公阿年也在,二人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话。阿年嫂见来了人,便对阿年略施眼色,让他走了。 洛清英低着头有些拘谨地待阿年走过去,这才跳到门里头。 “阿年嫂,我想请问你”原本她想说早上有没有见阿瑶被带去了哪里,转念一想似乎觉得不妥,“早上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阿年嫂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哪有什么事?还不都是跟平日里一样。” 洛清英略感失望,只好道出初衷:“阿年嫂,你知道雪姨这会儿在哪里不?” “你们吃过饭没课业啦?”阿年嫂问。 洛清英点点头,表示有点急事找雪姨。 阿年嫂一听,便带着她走到大堂口,伸手指了指眉月二楼,说:“平日里这个时候,暮雪都会在最北面的问茶居跟姚老大喝一会儿茶,你直接上去找她吧。” “我可以直接上去?”洛清英有些狐疑地看着阿年嫂。 “怎么不可以了?”阿年嫂一副你别大惊小怪的样子,“别听她们瞎说,去吧去吧!” 洛清英有些迟疑,但年轻的心毕竟拐不了许多弯,没办法再开口求她一起去,只好硬着头皮向廊内的窄楼梯走去。 “等等。”阿年嫂叫住她,“从这边走,穿过牙月和望月,再去那边。” “为什么?”洛清英感到十分不解,这个阿年嫂好生奇怪,明明这里上去比较快,偏教她走远路。 “真是个笨丫头!”阿年嫂却笑呵呵的,还不忘取笑她,“从这边走顺路寻过去,待会儿回来的时候还从这边下,这不一圈都能找遍吗?” 听上去是很有道理,但是洛清英自闯了一次卧龙涧被其他下女议论后,便多了心眼:“你不是说在问茶居吗?” 阿年嫂看着她直翻白眼:“凡事总有个意外嘛!暮雪平时怪傲的,她去哪里又不会跟我们讲!我只说平日里这个时候她会在问茶居,今天在不在谁知道呢?” 洛清英听着阿年嫂颠三倒四的说法,感到一阵无语,她开始后悔来找她了,但是阿年嫂一向对她不薄,总不该怀疑她的话。 于是,她依言上了牙月二楼,却发现阿年嫂的办法并不奏效,因为牙月二楼都是三等厢房,这会儿每一间都房门紧闭,不管是叫姑娘们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还是亲小嘴,经过一夜折腾,姑娘们还都留在里边睡觉养神,保不准客人都还在,她又哪里好一间间去叫过? 幸好是没有遇见什么人。正烦恼着,洛清英一路已走了好一阵子,不知不觉已经拐过弯进了望月。望月挨着牙月最西边的房间就是卧龙涧,内廊上安安静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 洛清英放轻脚步,生怕再出什么差池,经过昨夜,她已经知道房内是怎样以为大人物,至少人家腰缠万贯,挥金如土,怎么看都不好惹。还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起那人慵懒而肆意的眼神心里就无来由一阵异样。 尽管如此,经过房门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想起了那位带着半面面具也一样倾国倾城的袁爷,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在不在里边。 谁想后脚刚跨过去,身后那门便发出微响,开了。这让她有些措不及防,顿住脚步便停在原地,想起刚刚自己诸多心思,竟生出一丝做贼心虚的感觉来,也不知该往前走,还是回身向人问安。 还没等她做决定,只听那人对房内沉声回道:“袁爷,是昨晚的丫头。” 内里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 洛清英无奈只好回过身,朝青柯行了个礼。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望了他一眼,便老老实实垂下眼脸,模样委实有些委屈。 “你可以走了。”青柯低头看她,表情一如昨晚那般淡漠,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是,爷。”洛清英微微一愣,忙应了,转身迈开步子超前走。末了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回身小声告饶,“我真的只是路过。”不是故意在门口磨蹭,也没有要偷窥。 见青柯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她又赶紧竖起三指,放在脑袋边上,信誓旦旦地说道:“真的,我发誓!”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脸红。 “快走吧。”青柯关门之前,轻声说道。 “好。”竟然没有被追究,她暗自松一口气,这才继续赶自己的路。 好不容易一路穿过望月,问茶居终于到了。这时,洛清英身上已出了些薄汗,回头再看卧龙涧,已是房门紧闭,便靠着眉月外的扶栏轻轻喘了口气,正准备敲房门,便听里面有人问道:“早上那小女孩怎么处理?” 洛清英敲门的手在空中顿住,十指虚握,她很自然地想到了阿瑶。 片刻没有人接话,就在她以为是听错了,刚才那声音又道:“不如以绝后患。” 洛清英猛得一惊,下意识捂住了嘴巴,什么叫“以绝后患”? “我认为此法不妥。”竟是雪姨的声音。 “怎么个不妥法?”另一个是姚老大。 “这一组女孩子我早上都有看过。性情不一不说,单样貌和资质来讲也是各有千秋,可以说非常有潜质。如果”雪姨顿了顿,“如果平白少了一个,不要说其他几个会有什么想法,单是要再找一个凑数,也是件极困难的事。再则,我很有把握,这几个女孩子若调教得好,将来一定会给明月楼在盛名之上再添美誉。” “那你说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给我搜! “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倘若这女孩管不住自己的嘴,随处去说,那么将来恐怕也成不了大器。” “真想不到,暮雪也有替人求情的时候。”姚老大淡淡说道。 “明月楼七人一台的规矩确实不能破,况且这几个里头也有我想栽培的人才。那就依你之见,此事暂且到此为止。不过”姚老大顿了顿,说,“倘若那女孩自己不争气,将来为了明月楼的名声考虑,到时就别怪我狠心了。” “谢姚老大。”雪姨平静地说。 “但是”先头那个声音似乎还有异议。 “华妈妈,你也别说了。”姚老大下了结论,“既然暮雪说这几个女孩子好,应该便是真的好,希望我们都没有看走眼。” “是。”华妈妈恭谨地应道。 “倒是后花园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请您放心。那丫头虽说只有十三岁,做事倒还麻利。我俩趁没人找了个僻静处,什么都看不出来。”华妈妈回答。 “那就好。”姚老大满意地叹了口气,“事出意外,谁也不想。我已经让阿年去查过,那富商根本不是王富贵,也根本不住在东街,不知怎么就给混了进来。也怪我平日管教不善,要让你们几个跟着一起操心。” “奴婢惶恐,当家的千万别这么说。”华妈妈答道。 “好吧,暂且就这样吧。”姚老大似乎很累的样子,又交代道,“到时官府问起来,就说风华被个不知名的商人诱骗私奔,就让官府替我们查查这个不是东西的狗贼。” “是。”华妈妈和雪姨齐声应道。 末了,又听姚老大语中带恨地说:“敢欺负到我明月楼的头上,但愿别落在我姚颖琪的手里!”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一阵骚动。 “官府办案,请你们当家的出来!” 来人声音洪亮,这一声打破了四方天井里的安宁。只见几人差人打扮,大咧咧地站在厅堂里,门口几个守卫也跟着跑了进来,一脸戒备地齐齐将他们围住。 这时候她得赶紧走,洛清英知道,就当什么都没听见。然而她的两只脚却很不配合地,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又像是被钉子牢牢钉在了地板上,怎么也挪不动半步。 身后的门开了,姚老大等人走出来,目光碰撞间,脸上的震惊并不比她少一分。 她只好沉默地低下头,心知一场惩罚再难避免。 可是这会儿,姚老大却无心处理这件小事,她要面对的是更棘手的局面。 “敢问,底下何人?”姚老大风姿翩翩,凭栏而立,身后分别站着雪姨和华妈妈,颇有明月楼大当家风范。 “见过姚大当家!”为首一人二十出头,身材高大,一脸亦正亦邪之气,两手身前一合,拱手说道,“在下刑部衙门捕头邢湛,奉知府之命前来办案!” 姚老大并不为所动,只是勾起唇角嫣然一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邢湛,邢大人,久仰阁下大名。但不知今日小楼有何偏颇之处,要劳阁下大驾?若是想喝杯花酒,只怕这个时候不甚方便,楼里姑娘可都歇息着呢。” 邢湛没想到一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缓缓上前一步,仰首望着楼上风姿绰约的年轻的妓院老鸨,露出一口白牙,呵呵笑道:“姚大当家,在下敬您是女中豪杰,本不愿前往叨扰。只是今一大早收到线报,指明了明月楼残杀无辜年轻女子,所以只好请姚大当家给个脸面,在下也好回去交差。” 姚老大听罢,轻哼一声,大有不屑之意,遂冷声道,“邢大人最好是查查清楚,明月楼做生意向来规规矩矩,何来残杀无辜年轻女子!阁下不去缉拿真凶,倒来这里来欺负一干弱女子,是何道理?!” “姚大当家,这话不可太满。至于如何调查,本捕头自有分寸!”说罢,邢湛也转眼面色一凌,沉声对手下道,“给我搜!” “你敢!”姚大当家身后的华妈妈一声大喝。 明月楼的守卫立马将几个差人团团围住。 “都退下!”姚老大凤眸一凝,看着邢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倒要看看能搜出个什么来,到时阁下要给我明月楼什么交代!” 邢湛将拔出一半的刀收回鞘中,冷冷一笑,道:“那就打搅了!搜!” 一声令下,几名差人火速窜入后堂,消失在明月楼各处。 “大人手下真是训练有素啊”姚老大斜斜望着邢湛,面含笑意,然凤眸里的光比子夜的月光并没有暖多少。 “姚大当家过讲!”邢湛也是似笑非笑。 一时间四方天井里一片寂然,正午的秋阳静静地普洒光辉,整个大堂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窜入四处的捕快陆续回到大堂,一一回来复命。邢湛面色平静地听完,待到最后一个禀报完毕,不由皱起剑眉,抬头眼望姚老大,嘴里轻轻吐了几个字:“上楼,继续搜!” 姚老大一听,微微一愣,遂勃然大怒。 整个青罗城都知道,明月楼向来做的是清贵的生意,有一批固定的客人,且都有明月楼专有的铜刻铭牌。这铭牌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进楼的凭证,没有铭牌的新客一般要有老客引荐才有机会进楼。这些客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然也得有名,明月楼鲜少接待这三方面都没什么斤两的人。昨日因红绸生辰,又是袁爷包楼,在客人的筛查上便略宽松了些,故像那位冒名王富贵的商人能进楼实属侥幸。这个邢湛,明知上楼搜查有可能得罪一些重要的客人,仍要强行上楼搜,怎能不让她震怒! “阁下秉公执法的风采妾身十分欣赏。”姚妈妈看也没看那些上楼的捕快,握着栏杆的白皙左手却早已青筋和骨骼分明,只听她对拾阶而上的邢湛说道,“但窃以为,阁下此举实属不智。若冒犯了楼上贵客,只怕阁下与妾身都担待不起!” 邢湛听罢,脚步微微一顿,行至姚老大跟前,面色谦卑道:“多谢姚大当家提醒。不过,贵楼的客人都是场面上的人物,若卑职真有冒犯,想必也能原谅卑职的不得已之处。” 所谓民不与官斗。姚老大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年轻捕头,再不言一词。 随着衙役们冲入,各间厢房里便传出各种响动,惊呼声c骂娘声c嘤嘤啼哭声,不一而足,一部分厢房内客人都还没有走! 两边楼的房间都已搜遍,几名差人仍一无所获,最后统统集中到望月几间上等厢房门口,只等邢湛一声令下便准备闯进去。 “我奉劝你最好就此收手。”姚老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再不跟他客气,“恕我说句不敬的,里面哪一个都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能得罪得起!” “姚老大尽管放心,出什么事,邢某自有担待。搜!”邢湛眯起眼睛,竟有股誓不罢休的劲儿。 就在邢湛下令搜查各大厢房之时,卧龙涧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袁爷的贴身随从,青柯。只见他轻轻一抬手,就挡住了一名准备硬闯卧龙涧的捕快的去路。 那名捕快一个趔趄,若不是强行稳住脚步,只怕就仰面摔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实在抱歉,这是小女 邢湛见状,皱了皱眉,扬声问道:“阁下如何称呼?官府办案多有得罪!”言语之间竟是十分客气。 青柯略转过身,朝这边微微一笑,这一笑不要紧,邢湛却像是发现了宝贝,跟着眼中流露出狂喜之色。 “是你?!”只见他三步并两步走到青衣男子面前,弯腰拱手举过头顶,也不顾一众下属正干着急。“江湖有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敢问前辈可是十年前无影崖上大败幽冥鬼手的慕青山,慕大侠?” 青柯面色微微一凝,只说:“我家主人刚刚起身,恐怕不方便见客。” 邢湛见他态度冷淡,也不生气,兴奋之情仍溢于言表,似乎一下子心情大好,朝各位捕快挥挥手,说:“全楼搜遍,无甚斩获,回衙门吧!”众捕快闻言,脸上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不过”没想到他又突然顿住脚步,毫无征兆地转头伸手指向一旁的洛清英,“这个小女孩,我要带走!”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皆是微微一愣,谁能想到这个捕头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突然跟一个不相干的小丫头过不去。 “邢大人,您这又是演哪一出呢?”姚老大微笑着问道。 捕头看了看她,像是没有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只轻轻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洛清英身上,眼神颇为玩味:“是否残杀无辜年轻女子,如今尚未可知。但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我敢断定她还不到十五岁。” 姚老大立即分毫不让地说:“有没有到十五岁可不是阁下您说了算。” “那不如让在下带回衙门,请知府大人评判吧。若不到十五岁,这明月楼诱拐y一u女,买卖雏妓一罪怕是免不了了!” 一听要去衙门,洛清英顿时焦急起来,心中直把这个叫邢湛的铺头诅咒了一百遍。 姚老大似乎早料到有这一出一般,笑着说:“邢大人可真有意思。不知您从哪里看出来,这女孩是名雏ji?看来阁下在眠花宿柳方面很有一套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此女并非处子,也不知能否跟在场各位客官分享一二呢?” 这话要放到外面一定是惊世骇俗,但明月楼本身就是妓院,刚刚那些被惊扰的客人和姑娘,这会儿都已经出了房门,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更有甚者还不忘调侃一番,说什么“看来是身经百战啊”之类。 年轻的捕头不知怎的就脸上一热,但仍表现得进退有度:“大当家地可以认为在下只是猜测,结果自然要回了衙门才能认定。不过贵楼出现未行筓礼的y一u女,便是触犯了《大云律》。”说罢,他抬手向后一挥,一名捕快便上前一步听令。 “带走!”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感觉一阵清风掠过,眼前虚影一晃,花了眼睛。洛清英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到有点透不过气,竟是自己的后领被人揪住,随后腰上一紧,整个人凌空飞起,待双脚落地,还以为是不小心恍惚了一下,做了个白日梦。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站在明月楼的另一边,一刹那的功夫竟是略过了半个明月楼!洛清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面前的青柯,青柯神色颇有点复杂地回看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便侧身望向屋内。 众人还未从他刚刚施展的绝世轻功中回过神来,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却是较之刚才更加惊为天人。 只见逆光里,有个人影缓缓走来,看不清面容,只瞧那身段c那踱步的姿态,便觉来人天生高贵不凡。待离得近了,那张有着无与伦比优美轮廓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又一点点立体起来,像一幅画中的绝色被人用绝妙的手法拓了出来。 洛清英又看到了那位叫人过目难忘的,带着半边面具的爷,人们口中的袁爷。她知道这样盯着一个人瞧不对,但是眼前人不似凡人的姿容和气度无一不拉扯着她的目光和心神。虽然昨夜曾朦胧遇见,但白日里再见,却万万没想到是这般光彩夺目的面容。 “这位差爷,实在抱歉,这是小女。” 袁爷这话声音不大,却叫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洛清英绝没有想到他会出言相救,而且理由还是这般荒诞。百般疑惑地看着他慢慢走到众人的视野之中,口中抱歉,可低头慢条斯理理着广袖的样子,只一味地显得不以为意。 “十三岁,正值豆蔻年华。”他接着说,抬头露出莲花一般美妙的面庞,半边面具赋予他一种不可言说的神秘气质,轻轻一笑便点亮了四面,洛清英在朦胧间,听到了周遭姑娘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邢湛,再不说什么,然而此时没有人不同情那个捕头。在这样一个天生就带着贵胄之气的人面前,要想保持淡定想来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没想到那邢湛也非鼠辈,微微一愣之后,便上前见礼。 “阁下好趣致。”他说,“带着女儿狎妓,恐怕这青罗城也找不出第二人。” 他在挑衅。 袁爷笑容依旧,并不因此人言语无状而发怒,闲闲地说道:“人生一世,受苦良多。若再无一点趣致,可要怎么好过呢?”他盯着捕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袁某狎妓不仅带女儿,而且还打算将她寄养在妓院里,让鸨姐好生调教。” 邢湛只觉得胸口一阵压抑,胃里一阵翻搅,面色难看起来。众人只以为他被面前这位爷的无耻打败了,却不知道此刻他体会到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此刻在他内心涌起地阵阵恐惧感几乎让他放弃任何反抗的念头,众人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光彩耀目,只有他感觉到排山倒海的威压,这是连青柯这样的高手都没有给他的感觉。 终于,他再也抵挡不住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转头看了洛清英一眼,放弃了。 这一眼让多年后的洛清英依旧记忆犹新,那眼神里充满了悲悯c无奈,还有抱歉。 “收工!” 率先一步跨下台阶,邢湛领着一众捕快转身便走。 “慢着。”袁爷叫住了他们。 “请问阁下还有什么事?”年轻的捕头明显压抑着什么。 只见莲花一般优雅的袁爷,伸手往腰间一抚,解下一枚碗口大的玉佩,放在手心上,置于他眼前。 “忙了一正午,却一无所获,想必邢大人此去免不了要被问罪。且拿我这块玉佩去给周正,他看过自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正是青罗城知府的名字,面前这位爷居然敢这样不咸不淡且当众直呼其名,邢湛的心里再一次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当他接过玉佩时,神情复杂到简直无可附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你想死吗? 一场风波得以平息,但在洛清英面前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雪姨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记竹条。洛清英直觉手臂上像被火烧着了,钻心地疼,但却不敢闪躲,只忍不住缩了缩手,就像每次被教训时一样,再准备迎接第二下。她太清楚,但凡这种时候,越是躲得狠,对方就会打得越狠。 “好了!”姚老大在雪姨第二次举起竹条时喊了停,“说吧,为什么要在外边偷听。” 洛清英小意看了她一眼,声音几不可闻,“奴婢没有故意偷听,奴婢只是只是路过。” “哈,你这小姑娘倒还是跟先前一样有趣!路过?谁许你白日里在这里路过了!” 姚颖琪的声音突然拔高,洛清英只觉脚上一软,勉强站住,“奴婢知错,大当家的息怒。” “句句都是答非所问。”姚颖琪绕着她缓缓地走了起来,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只教她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便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然而,“撕拉”一声,她只觉后背瞬间一凉,但只能紧闭双眼,什么都不敢做。 “转过身去。”姚颖琪冷酷地命令道。 洛清英竭力控制着眼中的湿意,缓缓转过身,将后背展示在雪姨面前。 雪姨一见她背上交错纵横的那些伤疤,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她呐呐道,万万没想到,好好一个女孩,竟会一身伤痕,而且这些伤分明就是被抽打所致。 “就是这样。”姚老大语气平静,“开始我也很惊讶,这们好一张脸居然配了这样一副身躯,真是浪费了。” “那您为什么还要把她留下来?”雪姨马上警觉起来。 姚老大看着她,反问道:“暮雪,难道你会不知道,一张绝色的脸或许可以用各种方法得到,但是一个敏感到极致的身子,有可能是千金难求吗?” 雪姨眼睛一亮,惊疑不定:“您的意思,难道是这个女孩天生媚骨?!” “差不多。”姚老大伸出嫣红的丹寇,在女孩背脊上轻轻一划。 洛清英只觉被划过的地方有一道闪电掠过,被劈中的却是她的大脑,忍不住一声嘤咛,那声音就跟偷吃了一口糖那样克制,但却掩不住娇媚和丝丝满足。 当发现自己又发出了这种声音时,洛清英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发一言。她脸色苍白地想到过去,身上每一道伤痕的形成,都跟她这种下贱的反应分不开。哪怕是鞭子挥来,痛彻骨髓,仍能感到这种无法言语的快慰。 “真是不可思议啊!”雪姨轻轻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虽然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是做这一行的料,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个媚生,还是个受虐体质。只是身体皮相已经破了,实在是可惜。” “是不是媚生,还无法确定。但这个受虐体质似乎可以肯定了。”姚老大回答。 洛清英并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她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是那么的厌恶。明明被抽打,被折磨,明明心里恨得要死,但身体的反应却恰恰相反,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c迎合,如果身体能说话,一定会说:来吧,狠狠抽打我! 多么的下贱!然而这是她的身体,就算她再厌恶它,也无法放弃。所以,当江湖郎中让她来ji院做ji,她才没有彻底排斥吧。 “骨子里就是个ji女!”那人曾经这样说过,甚至每次挥鞭,都会这样说。 她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怎么?”姚颖琪将她的反应全收眼底,“经历了这么多道伤痕,还会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失望吗?” 何止是失望,只是无法放弃罢了。 姚颖琪见她不说话,同样跟着沉默了一阵,忽然她开口问道:“小红,你想死吗?” 洛清英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也是,如果想死,也不会来这里。”姚颖琪像是自问自答地说道,“那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可以让你不死?” 听出她话中带狠,洛清英隐约意识到,如果此时不表态,那么也许今天就是她的死期。那么多年的苦都承受了,想寻死又何必等到今天,受了别人的羞辱不说,还要让人宰杀!逃到青楼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为了生啊!几番天人交战,洛清英重重地将前额磕在地上,坚决道:“姚老大,我不想死!” “奴婢知道范了大错,差点连累明月楼。但是,我真的是无心的!您要怎么骂怎么打,都可以!但求您千万别杀我。今后奴婢一定守规矩,但凡有一点不是,任凭您处置!” 姚颖琪看着面前急欲求生的女孩,美眸里波光流转,仿佛在考虑这些话的可信度。 “伶牙俐齿。” 她在洛清英面前蹲下,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只见小脸素净白皙,像一块冷玉,皮肤晶莹剔透,这么近看着,几乎可见皮下细细的青色血管。她想象着那里面的血液奔涌不止,分明有着无限勃勃的生机。 将这样一个青葱欲滴的丫头就此杀掉,似乎真的很可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要死大家一起死 “那你告诉我,你听到了多少?”她冷冷地问,没有问听到了什么,而是“多少”,这是告诉对方,不用狡辩偷听的事实。 洛清英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直视里面透出的冰刀一样的光芒,缓缓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姚颖琪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料不到这个纤弱的女孩,竟有着如此坚硬的心,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再看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欣赏。 她甩开她的脸,冷笑道:“哼,就算你听到了,也没关系,我也不怕你往外说。明月楼顶多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但若是因此坏了楼里的名声,不管是谁,我都决不轻饶!” 这话一出,便是饶了她的性命,洛清英展开颤抖的双手,再次低下头,额头磕在地板上,闭眼说道:“谢姚老大!” 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暮雪,看着这一幕,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姚颖琪接着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道。今天我若不处置你,今后若再发生这种事,定将难以服众。” 她转过身,道:“暮雪。” “当家的吩咐。”雪姨静静地回答。 “你看,她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疤,是不是可以好好处理一下?” 暮雪似乎吃了一惊:“您的意思是!” “没错。”姚老大慢慢说道,“原本,我想再等上三年。不过,今天既然她有这个胆子跑到前边来,那就别等了,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大当家,请您三思。”暮雪竟然躬下身去,劝道。 “暮雪,难道你不想知道,完成之后会是怎样一件惊世憾俗的作品吗?”姚老大问她。 有一瞬间,暮雪犹豫了。但她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洛清英,悠悠地说:“如果能够完成,一定是杰作,而且一定会是我有生之年最巅峰的作品,属下也很期待。可是,我怕还没有结束,她就会受不住折磨,只怕比现在直接处死她,还要来得难受。” 惊闻此言,洛清英缓缓抬起头,望着雪姨闪烁矛盾光芒的眼,眼中渐渐流露出惊恐之色。 暮雪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再说,小红现在才十三岁,发育才刚刚开始。等今后皮肤长开了,恐怕不糟蹋也是前功尽弃。” 雪姨的话,洛清英还是一句也没听懂,不过姚老大似乎被她说得有些动摇了。 “而且您别忘了,她的身子异常敏感,还是受虐体质,就算不是眉生,第一刀下去就够她受!何况,她这样的情况恐怕至少要挨上上千刀” 暮雪似乎再说不下去了,而事实也是如此。 洛清英终于听明白了一些,隐约感到即将迎接她的,是一项可怕的酷刑。但是如果同死比起来,她倒是宁愿挨上几刀,疼痛对她来说,早已成为成长过程中,相伴相随的东西。 她可以做到不害怕。 “奴婢犯了错,甘愿受罚,就算在身上再割上几刀,也愿意。”她仰望着姚颖琪,强自镇定,但是微颤的身躯却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姚老大眼神里再一次流露出一丝欣赏,但她却说:“不管这是不是你的真,总之,能认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小小年纪,能将生死看得这般明白,也算是不容易。” 一旁的暮雪却阻止道:“小红,你要想清楚,这根本不是挨几刀的问题。” 洛清英眼眶一红,咬牙道:“就算是千刀万剐奴婢,奴婢并不想死。” “这要求也算简单。”姚老大轻轻看了她一眼,“我会成全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大当家的,你改变主意了?”暮雪面露一丝释然。 姚颖琪看了她一眼,道:“连你都说不妥了,我自当听进去。”又对洛清英说,“今天暂且饶了你。不想死也容易,只要今后别再坏了规矩。今天你也看见了,那个捕头搜不出东西来,就死咬着诱拐y一u女这一条,若没有你在场,这种事又怎么会发生!” “奴婢知错了。”洛清英知姚老大说的是事实,她隐约已经明白,为什么白日里前楼来不得,这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抓到把柄的。 “知错就好。”姚颖琪又教训道,“卖笑的银子,可没有外人想得那么好赚,想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就算今天我放过你,今后怎样也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是,奴婢谨记。” —— 从正楼的影子里走出来,明晃晃的日头照得人有些眼花。洛清英孤零零地站在杏树枝下,不顾眼睛酸胀,凝望明月楼飞翘的檐角,那刺眼的天光直灼得她流下泪来。不顾一切地求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默默地责问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到底要为了什么活下来?难道会是为了偿还门口老郎中那五两十钱的诊金? “小红,你在干嘛呢?快进来。” 阿碧从推窗里探半个身子,摇着手中的什物,直朝她招手。 洛清英擦掉脸上湿意,三步并两步走进大通铺,见众人手中都拿了未纳地鞋底,正忙着穿针引线,见到她都纷纷把手里的家伙一搁,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怎么样,小红?雪姨找到了吗?知道是什么事吗?” 洛清英状似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阿瑶,见她似乎很认真地在缝一张鞋底,便想了想,说:“我跑遍了所有的楼,都没有找到雪姨,不过”话还没说完,只听“啪”地一声,阿瑶把手里的鞋底子甩在了床上。 大家都惊讶地回头看她。 阿瑶抬起头,脸色还有些苍白,目光从每个人脸上略过,面无表情地说:“她不肯说,我来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阿瑶!”洛清英企图制止她。 阿瑶看了她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宛得她心一痛,道,“是风华,风华她死了!” “阿瑶!”洛清英再次喝道。 “我偏说!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还不如让我一次说出来来得痛快!”阿瑶越说越激动,“既然都是死,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去死?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说出来,要死大家一起死!” “啪!”一个巴掌狠狠甩在阿瑶的脸上,阿碧颤抖着双肩,一双眼几近血红。 “阿瑶,你没良心!”她伸手指在着阿瑶的鼻子,声音沙哑,“既然你这么想死,你自己去死!犯不着大家给你陪葬!你以为小红是去干嘛?就是因为你刚刚一直装死人,大家担心你,怕刺激你,小红才甘愿冒险去正楼找雪姨,生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好有个人帮大伙儿拿个主意。”阿碧红着眼,看了一眼洛清英,道:“现在小红是回来了,但是万一回不来呢,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几个人里数你我待的时间最长,难道你不知道但凡真范点什么事儿,有几个能有个好活!你居然居然要大家一起死?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 说着,阿碧抑制不住又扬起手便要打她。“别管她,这种人死了也清净。”秦香拦住阿碧,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更是冷若冰霜。 阿瑶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背景看起来格外悲伤,再仰起脸时,阿瑶的双眼里充满了绝望,杏子般的小脸已经布满泪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暂且同生共死吧 一旁的采琴跟着细细地哭了起来。 “当时,她的身体跟一件破烂的衣服没什么两样,到处都是血”阿瑶喃喃地说着,到后来双手不由环住双肩,身子慢慢缩成一团,仿佛那恐怖的画面就在眼前。 “别这样,阿瑶” 经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一直留在死亡的阴影里,洛清英明白,此刻的阿瑶没有她幸运,因为风华算是她的好姐妹。 “前天她才跟我说,要我跟着管事们好好学,只要学到真本事,就算是妓女也有出头的一天。”阿瑶泪眼婆娑,抽泣着,“可是,可是就今早上,你们知道吗?我几乎以为躺在床上的人是鬼!那是风华呀,你们知道的,她曾经有多漂亮!可是,可是就今早上,她就像一块被人丢弃的抹布,浑身都是淤青,身上没一处是好的!嘴唇是破的,胸口是破的,连下身都是破的!身上身下全是血” “阿瑶,你好不好不要说了?”包子脸色苍白地哀求。 阿瑶置若罔闻,继续说道:“华妈妈让我给风华洗身子,你们知道吗”阿瑶哽烟着,眼泪不停地从她的眼睛里流下来,洛清英每当回想起这一天,就会禁不住想,是不是阿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眼泪了。 “盆里的水,我整整换了七次!七次,我才勉强把她的身子洗干净。可是那些伤口,任我怎么洗都是鲜红的。她的下面,下面” 阿瑶似乎再也说不下去,突然双拳狠狠砸在床上,面色有些狰狞道:“谁说做妓女就是脱光衣服躺床上!她的下面又破又烂,分明是受尽了羞辱,我都觉得好脏,好想吐!” 洛清英只觉一股难言的恶心泛了上来,她不敢去想那令人作呕的场面,但她意识到,风华的死,那个商人脱不了干系! “那个臭男人,是他杀了风华!呜”精神接近崩溃边缘的阿瑶,又掩面哭了起来,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双肩。 等她的痛苦变成了沙哑的呜咽,洛清英脑海中一番斗争下来,终于说道:“阿瑶,那个地方除了你和华妈妈,没有人能找得到,等姚老大查出那个冒名的商人是谁,风华也会安息的。” “小红,你怎么知道”小兰疑惑地看着她。 洛清英略迟疑地看了看大家,道:“风华的尸体是华妈妈同阿瑶一起埋掉的,昨天买了阿瑶的那个商人也是冒名的,刚刚衙门的人已经来过了,不过什么都没查到。”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这些都是秘密。” 小兰突然握紧她的手,担心起来。是啊,秘密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说出来呢?姚老大说过,但凡阿瑶说出一个字,一定没有好下场,但是洛清英却觉得也许只有把这些说出来,大家一起保守秘密,她才能一如既往地活下去。否则,背负着秘密,那该活得多辛苦啊。想到此处,洛清英原本清澈地目光有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要把尸体埋起来?”阿碧问。 “比起明月楼的生意,死一个妓女算什么。”秦香冷笑着说,“如果让人知道明月楼出了命案,而且挂牌姑娘还是被客人给弄死了,你觉得影响会怎样?” “达官贵人最忌讳这些血光之事了,只怕明月楼的声誉和生意都会受到影响。”阿碧想了想说。 “没错。”秦香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传扬开来,你觉得明楼的人心还会一如既往地平静吗?” “啊!”小兰突然叫了一声,“这一定是个阴谋!” 众人皆吓了一跳。 小兰伸手递给阿瑶一块帕子,道:“眼泪擦了,人死又不能复生。你不过是执行命令罢了,其他又管你什么事,有什么好哭的!” 阿瑶犹豫地接过帕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小兰。 “什么阴谋?”这时包子瞪着一双大眼睛,挤到床边,一副听人说书模样,“阿瑶,快别哭了,赶紧听小兰说说吧。” 众人无语擦汗,一时间,悲伤的情绪被冲淡不少。 小兰忍不住得意,伸出一指,说道:“有几个问题,大家想一想。第一,明月楼的常客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商贾名流,而且身份名字都是造册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商人是怎么进来的呢?” “昨晚红袖生辰,明月楼大宴宾客,所以管理相对宽松。”洛清英想起姚老大的话。 “恩,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小兰赞许地点点头,又伸出第二个手指,道,“第二,就算商人为寻欢作乐而来,假冒他人姓名进来情有可原,但为什么他还要杀人呢?” “他一定是看风华漂亮,心里变态。”阿瑶恨恨地,两眼望着虚空,道。 “阿瑶,你的想像力还真丰富。”小兰颇感无语。 “我觉得阿瑶说得也有道理阿,男人也很小心眼的呢。想想自己玩过的女人,以后还要伺候别的男人,难保不会妒火中烧,得不到就毁掉喽!”阿碧有些无谓地说道。 “阿碧,你很了解男人嘛!”小兰闻之乍舌,“但是你们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不能成立的。” “为什么呢?”一直没有开口的采琴弱弱地问。 这时,秦香却道:“你们都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奉劝你们,最好早点认清今后自己的命运将是多么的卑贱!一个男人会为一个才见面一天的妓女,为了那些莫须有的妒忌杀人?别说死的人是风华,就是红袖,我也不会认为,区区一个妓女的魅力,已经到了让他舍身忘死的地步。” “等等,等等!”小兰伸手做了个手势,道,“你们说得都太复杂,太深奥了。阿瑶,风华身上有伤口吗?”她突然问道。 阿瑶摇摇头,随即脸一红:“没有。华妈妈说,是那个那个过度,才会血崩了。” 洛清英再次感到一阵恶心,脑海里闪现的画面,竟是虎狼啃噬猎物尸体的场景。 “真是残忍。”小兰叹息道,“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致人于死地,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就只能用你们说的心里变态来解释了。” “花了这么多钱,用的时候发狠也很正常吧,一个没控制住,那就”包子也跟着叹了口气,眼里却放着光,好像那一千两银子就在眼前一样。 “那照你这么说起来,红袖昨天晚上岂不是早已死了十遍?”秦香淡淡问道。 “这这不是人跟人不一样的嘛!”包子支吾道。 秦香瞥了她一眼,不屑与她争辩。 洛清英却想起红袖和袁爷那夜的亲昵来,无论如何不能将此二人跟风华和那个商人做比较,她甚至想都不愿去想一下。那张带着半边面具的面庞,白莲花一般清雅高贵,楚楚风姿与所有人都截然不同。把那样一个人同龌龊的凶手拿来对比,对他来说,无异于是莫大的羞辱。 “人与人是不同的,凡事总不能一概而论。”她忍不住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这是一个阴谋”她本想说,与我们又何干,又觉得不妥,遂改口道,“姚老大自会定夺,我们还是不要再议论为好。” “小红说得对。”小兰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道,“就算是个阴谋,也轮不到我们几个来管。嘿嘿,冒名狎妓,最后狎完还把人弄死了,不是预先计划好的,便是那个人太愚蠢!衙门又不是吃素的,最近那个叫邢湛的捕头,查案可以一等一得厉害呢!” “你也知道邢湛,小兰?”洛清英对那个捕头可是印象深刻。 “啊?”小兰嘻嘻一笑,讪讪地说道,“没有啊,只是听说,听说而已。” 洛清英微笑地看着她,却没有发现,因刚才那些话,包括秦香在内,女孩们看她的目光已然不一样了。 “今天这里所说的话,大家都忘了吧。”只听秦香淡淡说道,“既然同在一条船上,就暂且同生共死吧。” 阿瑶闻言,本已擦干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绝望和恐惧,而是源自意外,还有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弃之荒野 “上京?”事情这么紧急,需要连夜赶路?这一去恐怕要费些时日,京城离这儿可不近啊。 “佳儿是在担心他的安危?”袁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一双眼睛似要将我看穿。 我摇摇头,这个时候纵使真的担心聂玄,也无济于事,何况我还没确定是不是担心他:“没有。我只是奇怪,什么事需要他连夜上京?” 袁爷看着我,似乎要在我脸上找到一点谎言的线索:“是吗?”转而笑道,“看来聂玄对佳儿也是奇好的,这样,我也放心了。” “袁爷”我有些百口莫辩,要隐瞒对一个人的感情很辛苦,要摆脱一个莫须有的感情也不容易。 “好了,不必说。”袁爷勾起嘴角,“我都了解。” 他了解——他了解什么呢?我心里苦笑,袁爷,你真的了解吗? ——“袁爷!”这时候,青柯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烟雨楼来人了。” 烟雨楼出事了? “佳儿”袁爷起身甩起他黑紫色的袍子,深深地看我一眼,说道,“留下。” 我挣扎着站起来,语气坚定:“不,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我告诉自己,不能留下,绝对不能! 袁爷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良久,终于绽开了迷人笑容——他同意了!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柳柳。只见她气喘连连,红了个脸,头发大概是在风里凌乱了。她似乎跑得太急,那么,烟雨楼就更急了。 “袁爷!”柳柳一见我和袁爷就跪下了,还没开口把话说清楚,眼泪就涌了出来,这一路她想必忍了很久。 “袁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薛大少带人来了,说不交出清英就要烧了烟雨楼!”话未说尽,已泣不成声。 “柳柳,你先起来,袁爷不会不管。”我让她起来,恨不能去扶她。 “清英,你受伤了?”柳柳泪眼模糊地问我,一时真觉得她可爱。 “嗯,小伤。”我对她笑笑,却引得她更伤心了。 我看看袁爷,只见他眉头微锁,但表情又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很久没动筋骨了,看来,这回得好好动它一动。”他踌躇满志的样子,让我确信他的确而立不久。 “青柯!” “是。”青柯上前一步,看来刚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出去打点过了,“马车已经备好了,太守那边也招呼过了。” “好。那我们走吧,再去会会那个左丞相的侄子。”袁爷邪着笑着,又恢复了最初我见到他的样子。 我坐在马车里,前面迎来的风偶尔掀起了帘子,看得见袁爷骑在马上的英姿飒爽,或许这样就跟着他浪迹天涯,我在心里悄悄地想。 “柳柳,烟雨楼乱了吗?”我让自己岔开注意力,看着柳柳哭红的眼睛,忍不住轻抚她的小脸。 柳柳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乱是没乱,只是那个薛大少很吓人,连妈妈都被他打了” “那姚妈妈现在怎样了?” “妈妈让我走后院小门出来的,妈妈她一直给那个薛大少陪不是,可是那个薛大少就是要指名要我们交人。”说着,她抬眼看我,竟是满怀歉意。 “好了,好了。这也是逼不得已。清英不会怪柳柳的。”我安抚着她的背,心里也不好受。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柳柳先下了马车,我挪到车门口,等着她来扶我。可是车帘子飘了几飘却是什么动静都没了。前面的马蹄声也歇了。我猛地掀开帘子——柳柳呢?青柯呢?袁爷呢? 茫茫的林子,除了我,已没有一个人! “袁爷?”我朝着林子喊,回答我的,却只是一群受了惊起飞的麻雀。 我把拐杖从里面扔出去,顾不得脚上的伤,忍痛跳了下去,撕心裂肺的痛让我咬紧了牙根。一拐一拐地绕着马车,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虽知道这样做其实半点用处都没有。很显然,袁爷他们早已不在这里了。 难道遇上了抢匪?不,没有打斗声,袁爷和青柯都有武功,真打起来,恐怕没有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况且,这一来一去速度很快,时间那么短,要三个活人消失了,除非早有准备。 准备?难道他们是存了心要把我扔在这里! 我颓然靠在马车背上,望着满林子萧瑟的树枝丫茫茫地伸向天际,一时间。凉意阵阵袭来。现在,你让我去哪儿呢,袁爷? “嘚嘚c嘚嘚”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我不敢相信,屏了呼吸再听——“嘚嘚c嘚嘚!”——是了,是马蹄声!在马车另一头!袁爷,一定是袁爷,他回来找我了! “袁爷”我使足了气力,拄着拐杖绕到马车那一头,对着马上的人高声呼叫,一只手使劲挥舞着,好让他快些看见我。 马上之人,一身白衣,骑姿潇洒,挥手扬鞭间竟显洒脱。他看到我了! 越来越近了,我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妥贴——袁爷刚才还穿了紫袍,这一瞬怎么就换了白衣?再看那骑马扬鞭的姿势,确实又有几分似袁爷,可是更像某人 聂玄!不可能。他已经上京了。 可是容不得我不信,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聂玄满面春风的笑意越是清晰了! “还发什么愣?上来!”聂玄连马都不停,驶过我的身边,斜着身一带,大手已经牢牢锁住了我的腰,下一刻我已经稳稳地坐上了他的马,惊魂未定地靠上了他宽厚的胸膛。 “我的拐杖!”我惊呼一声。 “去他的拐杖!”聂玄高声大笑着,“以后我就是你的拐杖了” 林间呼啸的风飞也似的路过,穿过我凌乱的发,“呼”的一声竟是将我的发髻吹落,顷刻间,满头飞舞的青丝扬在风里,也扬在聂玄快活的笑声里。 我想抓住那些不安分的头发,便松开抓着马鬃的手,“啊!”身子险些滑下。 “还想看见我的话,就不要松手!”聂玄愉快的声音从我的脑后传来,带着一股子热气,又瞬间散在了风里。 我只好放弃对那些头发的想法,尽量不去看它们是怎样跟聂玄的发缠绕在一起的,转而大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吗?”不知身上哪里不对了,聂玄一直大笑着。 “你不是去京城了吗?” “是啊,不过我要带你一起去!” “什么?”我吃惊过度,猛松了手,转身问聂玄。还好聂玄反应快,一只手迅速抓紧了我的腰,另一只赶紧勒紧了缰绳,驰骋的骏马朝天打了个响鸣,前掌在地上狠跺了几下,这才停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吗?!”聂玄抓紧我的腰,脸上有怒气。 我知道,如果不是刚才他反应快,我早已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生气? “对不起,聂玄。”我低头认错,“可是,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要带我去京城做什么? 聂玄看着我,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而我倔强着低垂着眼皮,瞥着他胸前金丝绣边的衣襟,不去看他盛怒的样子。 “生我气了吗?”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 “对不起。”我突然感觉委屈,从没有过的委屈,即使从前养父痛打我时都是咬着银牙不吭一句,可是现在,我感觉强忍的泪已经扎得眼睛生疼,最终我还是被遗弃了,被遗弃了! 聂玄的眼睛里满是怜惜,可是他明媚的双眼照不出我的容颜,那是不能替代的,那个策马远离我的男人,那个我对他还一无所知的男人,此刻是不是还在前往烟雨楼的路上? “佳儿,别这样。”聂玄捧着我的脸,“我会保护你,但若现在你任性,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要回烟雨楼”什么也休想阻止我,“我要回去!”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地对谁说话,从来没有这样热血涌上心头,我咆哮着,仿佛聂玄就是我的仇人一般。他不该被这样对待,可是此刻我管不了许多。 “你听我说佳儿!”聂玄使劲抱住挣扎的我,他或许没有想到看似娇弱的我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看着我,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眼睛,这茫茫的世界,我本不该在这里,是那个男人带给了我一切! 座下的马儿受惊了,发出嘶鸣,乱了马蹄。聂玄一手抱着我,一手抓紧缰绳,或许他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佳儿!”聂玄不得不对我怒吼。 我恍惚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有怒火,更有许许多多教人看不清的情绪。 “停下来”他放柔了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我要回去”我不依不饶地重复着这句话,“我要回去!”不顾脚上的伤,我一把推开他,眼看就要翻下马背,一股发狂的强悍的力道阻止了我,接着是扑面而来的灼热,他不顾一切地放开了缰绳,紧紧地扣住我的后脑勺,在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他的唇,已经夺去我的吻。 那样坚定,那样深入,却也那样苦涩,甚至,还有绝望的气息。我的思想在他辗转的吻里停顿了,大地都宁静了,我睁大了双眼,不能明状此刻的感觉。 良久,他放开了我。 而我,颤抖着双唇,望着他,没有了言语。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去见皇帝 京城去青罗城三千里,一路颠簸,车马劳顿。 抵达京城的那一天,天,下起了倾盆大雨。车夫说,这是他十五年里,遇见的最大的一场雨。 我站在聂玄的伞下,仰望城楼。那高高的城墙之上,守城人持械静静伫立,岿然不动。 京城,皇帝的所在。皇帝,比左丞相更有权力的人。 聂玄握着我的手,带我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没有问我们什么,便放行了。京城,是座开放的城。 因着下雨,街面上十分冷清。聂玄握着我,不曾放开。大雨打在油纸伞上,霹雳啪啦作响。很久,我们都不曾说话,直到来到京城最大的客栈。 “客官,住店?”掌柜很会识人,看聂玄和我的行头都属上上等,便亲自上前招呼。 “给我一间上好的客房。”聂玄自腰间掏出一锭白银,搁在柜台上。掌柜笑吟吟地接过,朝楼上扯着嗓子喊道:“‘天’字号厢房一间。”喊完,眼睛不住朝我打量,大概是想看清楚我面纱后的面容。 聂玄用身子挡住他的目光,说道:“掌柜的只管做好自己生意便好。” “是c是。”掌柜忙点头弯腰,再不敢朝我看一眼。 这‘天’字号的客房果然是一等一的,比起烟雨楼最好的房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自头上摘下面纱,坐上房中间的凳子上,没有心思细细打量雅间。这个聂玄,还是不知道避嫌,竟只要一个房间。 只见他在房里踱了一圈,坐下来倒两杯茶,一杯递我,一杯自饮。感叹道:“可惜良辰无美酒啊。” 我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他是特意逗我笑呢。 “佳儿笑了。”他达到了目的,挑眉自得,“可怪我只要了一间房?” 我摇摇头,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自作主张。 “下一步,你打算带我去哪里?”我还是先问他吧,省得他不好开口。 聂玄抿着茶杯,顿了顿,忽笑道:“当然是去我家。” “你家?”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答。 “不然,佳儿以为要去哪儿?”他又开始调皮。 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京城里有谁比左丞相更有权?” 聂玄知我明知故问,也陪我玩。 “本朝没有右丞相,那比左丞相还大的,自然是皇帝。”他探过身子,眼睛在我的下方,抬眼又补充一句,“还有太子。” 我皱皱眉,太子有实权? “等太子当了皇帝自然就比左丞相大了。”他总是这样,说话不知深浅,真不知他这个御前侍卫怎么能得皇帝开心。 我白他一眼,心里却有些庆幸这一路有他相伴,多了许多乐趣。 “聂玄”我把玩着茶杯,盯着杯面上的花纹,好像那是天下最好看的东西,“带我去皇宫吧。” 聂玄学着我摆弄茶杯,仿佛早已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好,什么时候去?” “明天一早,赶皇帝早朝。” “哈。”他当下茶杯,自腰间取出纸扇,快速地摇将起来。忽地,他转身,目光凌冽:“为了他?” 我不语。顷刻,问他:“带,还是不带?” “呵。”他用纸扇托起我的下巴,眼神里除了嘲弄,还有怜。 “带!”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一晚,聂玄并没有赖皮要与我同寝,反而显得不寻常。他合衣躺在睡塌上,支着脑袋朝我一直看。 “看什么?”我也合衣靠在床头,双手交叉放在被褥上。 “看你现在的样子。”他幽幽地望着我的眼,说。 “我又不是去黄泉,我只是去皇宫。”我说。 “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他勾嘴一笑,有些自嘲。 这一晚,怎么睡都不深沉。我又梦到了我死去的养父。这一次,他没有醉酒,没有痛打我。他只是抚摸我的头,轻声说:“万事,由你决定。”一会儿,他又变成了另一个人,袁爷。袁爷站在烟雨楼的门前,背着万千灯火,他的眼眸照出了我。我身形那么狼狈,而他那么高贵。 我挣扎着醒来,枕边已是冰凉。 聂玄在黑暗中没有睡,我知道。但他看了我多久,我不知道。 次日清晨,我们早早地洗漱停当。天气晴好,集市也是出奇得早。到处是小贩的吆喝声,孩童也争着凑热闹,嘻嘻哈哈,有说不尽的乐事。 聂玄照例握着我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偶尔见新奇之物,不忘问我喜欢,我每次都摇头,生怕耽误了见皇帝的时辰。直到那个小小的泥人摊吸引了我。 “喜欢那个?”他眼睛一亮,问我。 我如实点点头,但又怕耽误时间,摇摇头。 “来。”聂玄一把拉过我,惹得我一阵惊呼,却也不由得笑了,他这是帮我做决定呢。 “喜欢哪些个?”他像是有了用武之地,指着那些泥人,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来回看看,觉得哪些个都可爱,一时竟难以决定。 聂玄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心思,呵呵笑了。朝摊贩说道:“老板,这些我都要了。” “聂玄!”我料不到他会全部买下,“这些有好几十个呢!” “这样回去可以慢慢挑了,不是吗?”他朝我眨眨眼,遂高声说:“都包起来!” 摊贩终于明白过来,赶忙手忙脚乱地把泥人放进一个简单的木盒子里。他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的生意是这么顺利。 我满心喜悦地捧着盒子,跟着聂玄穿过热闹的长安街。不一会儿,皇宫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宫墙高大威严,身后是湛蓝湛蓝的天。几朵流云淌过,高翘的宫檐欲振翅飞去。琉璃瓦合着露水,含着光,映着清晨的霞,绚烂。宫墙脚下一片寂静,守门人伫立,默不作声。 天子脚下,一切井然有序。 聂玄掏出腰牌,士兵自然放我们通行。御前,好用得很。 进得宫中,但见皇宫如此气派:地阶,雕栏,皆用汉白玉;楼阁,花窗,皆工艺精湛。 聂玄带着我绕过中间那条道,走向左侧。中正阶,皇帝的道,即使此时无旁人,也无人敢造次。 方行两步,但听正殿内轰然响起: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刚刚开始。 “紧张吗?”聂玄牵着我走,一步也不停地朝前走,问我时也不回头。 “还好。”我如实答,心“咯噔”地跳。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脚步不停。 我匆匆追赶,嘴上说:“不必。” 正殿门口,站了一老太监。见我俩走近,手中拂尘一扬。 聂玄在前头停下。 老太监欲作拜跪状,聂玄阻止他,给他一个眼色。 “太子殿下,觐——见!”殿宇之内,响起老太监瓮声瓮气的吟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原1-16章(看过来) 俗世红尘 尤记得姚妈妈看清我时的夸张表情,只是,究竟是历经红尘俗世的青楼女子,惊讶也只是一瞬,那份镇定决不像她表现出的世俗样子。 “你叫什么?”她将水舀到我的肩头,温热的水顺着肩流淌过我尚未长成的胸前。 “清英。”我任由她搓洗,并不惊慌。 “原住哪里?”水再次落下,从没有过的舒畅。 “不知道。”不愿向她说起我的养父,宁愿将它当成一个秘密,请那位袁爷帮我埋葬。 她停了下来,不再为我舀水。 “这些伤疤从哪里来?” 我不说。 面前的巨大铜镜明晃晃地映出我和姚妈妈僵持的身影。 当我再次出现在袁爷面前时,身上已经换上了淡青色纱裙,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清丽无双。 似乎总有新鲜的年轻女子的到来。有客人吆喝着:“姚姐儿!这妞什么价?” 妈妈还没开口,袁爷手中的酒杯已经飞也似地打在那人的嘴巴上。“哎呦!”那人吃痛,捂着嘴的手摊开,却见落了一颗金牙。 “谁?” 没人理会他的叫嚣,喝酒的客人一个个都禁了声。 “这位爷,您别生气,都是误会。这位姑娘,今儿不开场。”能在这龙蛇复杂的青楼屹立不倒,姚妈妈是有一番左右逢源的本事的。 “我管什么袁爷?他妈的,老子的一颗金牙都掉了,怎么赔!”那莽夫连姚妈妈的帐都不卖,我想今天他掉落的应该不会只是一颗金牙。 “青柯。”袁爷开了口,目光似始终未离开怀里的美人。修长的手指缠绕在美女长长的鬓发上,仿佛周围的混乱全不在他的眼里。美人娇柔,懂得取悦恩客,玉兰青葱手复取过一只酒杯,倒满上好女儿红,端到他的唇边。他顺口轻含,逐勾过美人颈,俯首将酒回吐给那娇艳红唇。这番热辣,在烟雨楼却习以为常。 “拿去!”青柯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接着,是白银落地的声响。那声响在我听来就像岩石崩塌,砸下来可以压死很多人。 金牙的主在周围一阵阵惊叹声中瞪大了他的老鼠眼,我想那一堆银子足以再给他铸上一百个金牙。 这就是袁爷。 在烟雨楼里挥金如土,呼风唤雨的袁爷。在烟雨楼前买我的男人。 姚妈妈并不惊讶袁爷的举动,一边赔着笑安抚各位酒客继续各自逍遥,一边牵着我的手摇曳着走向袁爷。我微微落于她的身后,两眼尽收了她袅娜妖娆的身姿。 那么多觊觎的目光在我的身边闪躲,是被袁爷威慑了吧,却掩饰不了他们想得到更多的暗想。 走到近处,我才看清我的买主。 尽管,他没有回头看我,尽管他只是跟身边的美人调笑,他清冷的侧面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足以迷倒任何少女的脸。我想,他身边的那位美人也早已沉醉在他的颜色和邪魅中深深不能自拔了吧。 但听姚妈妈说道:“红袖,别老缠着袁爷不放,今晚袁爷都是你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这话说得露骨,就连唇齿尽缠在袁爷耳边的红袖也微微红了脸。 “莫非姚姐在吃醋?”袁爷的声音从红袖略略僵硬的颈间传来,显得有些含糊,“要是这样,那袁某决不介意今晚到你房中一叙。” 觑一眼姚妈妈,只见她一脸微笑,袁爷这句话对她起的作用甚微。 “袁爷又开玩笑,颖琦已是半老徐娘,怎能比得我们红袖软玉温香?您要真来了,只怕红袖以后都不要再认我这个妈妈了。” 红美人从袁爷的唇下探出头来,貌似满脸羞红,噌道:“妈妈!您怎么又取笑红袖。” 美人真美,娇羞的样子,更美。我盯着她,她也来看我,就问姚妈妈:“这小姑娘是谁?长得可真好。” “她叫洛清英。” 红袖睁着漂亮的杏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而他身边的恩客,我的买主袁爷却始终不看我。 仿佛他买到的只是一把空气,一记挥霍便足够了。 “姚姐,我买她花了五百两。”突然他懒懒地开口。 “五百两?!”姚妈妈轻声重复,语气颇显意外。而袁爷怀中的美人,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了。 既然决心出卖自己,我又何必计较与银子等价,说吧说吧,我要的就是五百两。 “清英”姚妈妈神情郑重,“你可知道五百两是多少?” “不知。”我如实回答。 “哼。”袁爷笑了,“还以为她很清楚。” “我要修坟。”笑吧笑吧,只要达到目的便成。 “修坟?”众人均不解,只有袁爷对此一笑了之。 “好!”只见他起身抱起红袖,大笑着,说道,“青柯,明儿一早给她办了!” “是。”青柯拱手领命。 “姚姐,有劳你。” “颖琦知道。” “红袖,走,我们回房。” “袁爷” 他雷厉风行地部署,邪气霸情地调情,惟独未留一字半句于我。失去一个养父,我孤身一人,找到一个买主,似乎还是孤身一人。 我本该伤心,但我没有。在过去的十年里,我的心早已坚若顽石。 我看着他气势昂扬地离去,背影高大宽阔。他像是这里的皇帝,而这个“皇帝”现在是我的主人了。 但愿这是个梦。 躺在烟雨楼的某张床上,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这张床曾经有多少男男女女在此夜夜笙歌? 茅屋的门是否让我关紧了,养父的尸体会不会让狼叼了去? 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隐约听得外面的更鼓敲过了二更天。 清晨访客 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姚妈妈。 那样专注地看我,让我觉得不自然。侧头避过,枕边却是一片冰凉水渍。 她见我避开,也不生气,站起身俯视着我,一张脸沉在阴影里。 “有人要见你。” 随便洗了洗,漱了口,桌上的早饭也无心去吃,便跟着姚妈妈绕着弯,进了一间偏厅。 是青柯。 今天的青柯身着青色长卦,黑绸束腰,显得整个人干净而敏锐。我想,如果不是有那样出挑的主人,青柯也算得上出类拔萃。 “青爷今天可是为清英之事而来?”姚妈妈开门见山。 青柯上前抱拳作揖:“正是。我代袁爷谢过姚妈妈对清英姑娘的照顾。袁爷的意思是” “袁爷的意思,不说颖琦也懂。请袁爷放心,清英在这里很安全,日后她也必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姚妈妈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自信,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有如此魅力。那一瞬,我想,我的脸上是崇拜的。 “姚妈妈不愧是姚妈妈,不愧是袁爷第一信任的人。袁爷正是此意。”青柯一脸如释重负。 “呵呵,”姚妈妈笑了,“第一信任的人,袁爷第一信任的人不是青爷你么?呵呵” 笑声透着妩媚,媚惑人心。 青柯静静地看着她笑,也笑了,话锋一转,却说:“如您不介意,我想跟清英姑娘单独谈一谈。” 姚妈妈的笑意冷在脸上,随即又展开妩媚容颜:“好吧,既然青爷这么希望的话。” 说着,屏退了侍女,亲手关上偏厅的门。 “清英姑娘,是吗?”青柯缓缓地打量着我。 我点了点头,也不回避他的目光。 “清英姑娘想修怎样一座坟?” “一座坟,必须华丽。” 青柯自然地避开了我的直视,又问:“埋葬你父亲?” “不,是养父。” “他对你很好吗?” “我可以不用回答吗?” 我只是卖掉我的身体,并不包括我的记忆。 青柯惊讶于我的冷冽,随即笑了笑:“顺口问问,请姑娘不要见怪。袁爷的意思是,有我来为姑娘办这件事。不过事成之后,得委屈姑娘暂且住在烟雨楼” 要留在青楼么?心里轻轻敲了个疑问,原来不会带我回家的。看来是自己奢求了。 “好,但我有个条件。” 竟然跟主人提条件,恐怕只有我才能做出来吧。 “什么条件?姑娘尽管说。” “在烟雨楼,我必须是自由的。”我扬着修长脖颈,淡淡说道,“如若强迫我,我宁可死。” 青柯有片刻的沉默,最后还是说:“请姑娘放心,我必会转告袁爷。”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神力才能在一夜之间创造一个奇迹。 琉璃瓦,飞天檐,铜雕楼台,五彩窗格让我错以为这不是坟墓,而是一座宫殿。 烟雾缭绕,黄纸漫天。日出绚丽而华美,在努力了许久之后,最终耀破了朝霞,爬上山顶,将这一切照得无比明亮。 我的养父,从此将生活在这个天堂似的地方。 只是,这哪里只需五百两?五百两根本不够修建这样一座“皇宫”。我的主人果然出手阔绰,看来我选对了人。 “清英姑娘,你看还满意吗?”青柯站在我的身旁,望着天边日出,一脸笃定。 看着工人们还在忙着为我的养父修筑最后一道格栅,“满意”二字,是我所能回答的全部。 再不会有人来打扰我那生性孤僻的养父了。只不知道,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山顶之上,即使生前不喜生人打扰,死后又会不会感到寂寞? 下山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件事。我该去最后看一下我过往的家。 茅屋顶依然破旧。站在屋子的中央,再看一眼那张木凳,上面尤留着养父额头的血迹,还有那张床,养父尸体的轮廓竟依然清晰。 隐隐约约,我仿佛闻到了人死后留下的腐败气息,皱眉,是厌恶,也可以是伤悲。 狠狠闭眼,又睁开——“帮我烧了它!” 茅草一碰上火,便像吸食毒药,最辉煌的时刻也预示着毁灭。大火照亮了我和青柯,也驱走清晨的寒意。 任由黑烟将我熏得泪流满面。 秋日的清晨,惟有沉默。 火,很快吞没了茅屋。留在我们身后的已是一堆焦黑的废墟。很快,他们就会被山风吹散,就像我十二年的过往,灰飞烟灭。 我想,我已经可以彻底地跟旧日告别——我的养父,我的茅屋,还有,我自己。 从这一刻起,我将开始陌生而新的生活。 姚妈妈看着青柯带我回来,脸上尽是满意的笑。 “辛苦青爷了!请回去禀报袁爷,颖琦一定会好好调教清英,他日必给袁爷争光。”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青柯识相地作了个揖,转身离去:“那在下就代袁爷谢过姚妈妈了!青柯告辞。”  “青柯!”我忍不住叫住了他。连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如此心慌。 “嗯?”青柯回过头来,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安慰我道,“对了,清英姑娘。袁爷让我转告你,从今天起,你就是她的女儿。”说罢,再度抱拳,颔首离去,不再回头了。 女儿? 那是不是说,我又有了一个养父?一个刚去,另一个又来了,养父?没有谁问过我的同意,我就又有了新的父亲! 应该是件好事,不是吗?我立在楼梯上,有些呆了。 “恭喜你,清英。”姚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望向青柯离去的地方,仿佛只是在呓语。但片刻,她又笑得灿烂。 “高兴吗?”她笑。 “是,姚妈妈。我很高兴。”或者,我是该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庆贺突如其来的荣耀出身。 “那就进去吧。你的新爹爹很快就会来看你的。”姚妈妈拉起我的手,轻轻抚摸道,“你看,你有一双多好的手啊来,让妈妈给你换身衣裳,教你些看家的手段。今后,我们烟雨楼还要看你的本事呢。” 说着,拉着我迈上云梯,也就此翻开了我的人生新的一页。 这,不能不说是上天的安排。 新的生活 事情并不像姚妈妈说的那样——袁爷并没有很快来看我。 起初,我也很期待他能来见见我,这个他买来的女儿。可是渐渐地,我疲倦了内心的企盼,任那心意像一根芒刺,融进我麻木的心里。 其实,袁爷还是经常来烟雨楼的。只是,他来看的是红袖,而非他的“女儿”。 当我不再盼望奇迹,便渐渐投入到了对新的事物的学习中去。我想买我也许只是袁爷的一时兴起,银子对他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只要他乐意,尽管挥霍。 我只是个孩子,就算生得国色,又能如何? 新的技能,我学得很快。 我的教导者,姚妈妈,经常会拿一些意外来试探我。有时候是无意间挑断一根琴弦,有时候会在我的刺绣上划一道伤痕,而她经常乐意做的,是在我的字画上涂上一些意外的颜色。 我总似事不关己,却每次都会将这些意外抹去,然后呈现给她更完美的结局。 很快,我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我自己都意外自己的伶俐。姚妈妈满意的眼神更是微微含笑,她说:“上场的时间,终于到了。” 这句话,我想在这三年里,她是否将之含在唇齿之间,吞吐不止一次。 三年的光阴,外面的世界发生过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得而知。然而,烟雨楼还是老样子,生意欣荣,财源滚滚,无非少了些老面孔,再又多了一些新的而已。 三年里,我从未过节日。而昨天,姚妈妈却对我说,她已选定了明天作为我的生辰,她要在我的生日上,将我介绍给全城的男子。 我不记得我有生日,她却说,傻孩子,所有人都有生日。生日,象征着一个人的身份。你进烟雨楼的日子,便是你的生辰。明天九月初十。 我任由她为我张罗布置着一切。我躲在房间里,身体的不适让我不悦。 有人敲门。 打开一看,竟是红袖。 我对她的到来感到微微惊讶。三年里,我和她从没有过交集,即使遇见也都是淡淡颔首,算是问候了。 今天她来,会有什么事? “清英妹妹,不介意我进去坐坐?”红袖如水的声音一如她的水蛇腰,听来曼妙动人。 我本不愿就这样回绝她的第一次作客,只是,肚子好疼:“对不住,红姐姐。今天我不舒服。” 我的脾气,姚妈妈说过,这样的心性不会带来好的人际,可对男人来说倒会更有意思。  “清英妹妹果然与众不同!”红袖玩弄着手中的水红色丝帕,一圈一圈将它缠在手指上,又一圈圈将它们放开。“怪不得姚妈妈要对你另眼相看。既然妹妹不舒服,我也就不打扰了。今天我来,也就想跟妹妹问个好,顺便道个喜。” 我微皱起眉头,红袖却微微笑了。 “妹妹糊涂了么?今天可是妹妹生辰的大喜日子。不仅如此,你的干爹爹袁爷,今晚上还要亲自为你结髻呢。” 说到袁爷,红袖的眼睛深了一层。 我不明白,红袖为什么要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些,只是很讶议她带来的消息——袁爷要来? 心情突然骤暖骤寒,好奇怪。 “红袖,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姚妈妈,只见她迈着优雅的步子朝这边走来了。 三年,并没有在姚妈妈的脸上留下痕迹,她还是如我第一次见到的那样,生气勃勃,明艳照人,让人猜不出她的年龄。 “妈妈。”红袖对姚妈妈的态度总是谨慎多于恭敬,这是三年来不多的机会里我的一点认识。 “嗯。”姚妈妈的态度不冷不热,有别于平日她热辣的性格。 “刚起来吗?”她望向我。 “有一会儿了。” 大红金丝绸短褂罩着水红绉纱褶裙,姚妈妈今天的穿着比平日更添一份艳丽,反衬我一身素衣未作梳妆,显得苍白。 “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她伸手手捏了捏我的下巴。 “有一些。”手不自觉地捂上小腹,心意也随之上来了,“能不能改日?” 姚妈妈皱眉不语,望一眼红袖。 “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走了。”红袖拉起我的手涅了捏,“清英妹妹好生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看着红袖迈着小碎步离去,姚妈妈才问我:“她怎么来了?” “只是来跟我道喜。” “哦。”看我手捂着小腹,姚妈妈吩咐了身边的侍女几句,“进屋再说。” 关上门,在房间里慢慢地绕了一圈,她在床前停了下来。 这床,我还没来得及让人换床单,只见一抹暗红显得分外刺眼。 姚妈妈看看我,走上前拉起我的手,轻轻说道:“以后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讲。我不是说过,每个女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么?” 我低头不语,任她将我的头轻按在她的胸前,我闻到好闻的香。 “妈妈,姜汤熬好了。” 门外一名女声稚嫩。 “进来吧。” 姚妈妈放开我,端过侍女手上冒着热气的红褐色汤药,凑近唇边,轻轻吹几口气,转而递到我的面前。 “喝了吧。喝了歇会儿,就会好了。”姚妈妈看我的眼神有一丝凌厉,“以后不许再说任性的话。” 话虽轻,但却不能违背。 就在我喝下那又热又辣的汤药的功夫,那y一u小的侍女已经为我换上了新的床单,清雅淡绿。 “好了。躺一会儿,晚些我会叫人帮你梳洗。今晚,你可是我的主角。” 姚妈妈盈盈地笑着,我的心里忐忑不安。 汤药很奏效,渐渐地,那过于坠胀的痛感轻了很多。一觉起来,只感微微的凉。 这时,那侍女来敲门。 “小姐,你起来了吗?妈妈教我来叫你。” “起来了。你回去跟妈妈说,我一会儿就来。” 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是一双微微发怔的眼。 今天袁爷要来,我的养父要来。 “小姐,我能进来吗?妈妈让我帮你梳洗。” 真是个听话的女孩。我都让她走了,还惦记着主人的命令。 “进来吧。” 三年的生活,早已习惯他人的服侍。烟雨楼虽不是皇宫,但姚妈妈确实过着皇后一样的生活,在她的羽翼下,我生活得像个公主。 这女孩其实跟我一般大,过不了十五岁。只是,她似乎比我乖巧得多了。 一双手,很灵巧。 不出多时,一个美好的玲珑髻已经在我头上盘成,只是留一束发未结。 “怎么不盘完?”我看着镜子问她。 她羞涩地笑笑,说:“妈妈说了,今天小姐的髻只能盘一半,留的那束发,是要由特别的人来结的。” 特别的人?这四个字在我心里反复着。 “给小姐准备的衣服。”小侍女捧过一套蔷薇色纱衣,笑吟吟地看着我,仿佛她的心比我还要高兴。 我突然很想问她的名字,她的身世,她的一切。 “以后不要叫我”小姐“好吗?叫我清英就可以了。” “柳柳不敢。”原来她叫柳柳。 “柳柳,是全名吗?” 她迟疑了一下,有些扭捏:“这是妈妈给我起的名字。妈妈说柳柳音留留,女人要留得住男人。” 留住男人?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也或者这是怜悯我自己。 这么小的女孩,会明白这四个字的意义吗? “那以后就叫你柳柳,好吗?”我朝她淡淡一笑。 “恩!”她笑得却分外灿烂。 翩翩公子 忽略掉不该有的情绪,我对柳柳说道:“我们去找姚妈妈吧。” 柳柳答应着,在前面带路。 走到回字形栏杆前,耳边传来的尽是寻欢作乐的声音。 三年里,我从未见过烟雨楼像今天这般热闹。 我兀自停了下来,在众人的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默默地看着。楼下尽是来此寻欢的男人,偶尔的几个女人也是平日里伺候挂牌红娘的丫头,姿色不算平庸,但是在美女如云的烟雨楼,却显得平凡无奇。 今晚,烟雨楼所有的姑娘都不会在晚宴开场之前露脸。 “你说,姚妈妈在卖什么关子?竟敢挂出‘俗世洛神’的名号!”只听一个烟雨楼的常客在对另一个熟客说着。 “是啊。当年红袖登台之时也仅是‘红楼袖仙’这四个字。” “难不成今晚这位会比过红袖?”先前那个人不以为然地说。 “想必只是姚妈妈的噱头罢了。但这又如何呢?反正咱们被她乖乖骗去银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哪次不是咱心甘情愿送上门的呢?”听起来似乎他们很乐意往烟雨楼砸银子。 “哎,要是红袖能让我玩上一把,老子也不枉在烟雨楼滚爬了这么多年”先前那个人话中尽是惋惜。 “嘘千万别。”另一个人赶紧让他禁声,看一眼周围,那人又说道,“红袖是谁养的猫,你还不清楚?你小子是不要命还是怎地!” 说到此,两人便都悻悻地摇了摇头。 “俗世洛神”,说我吗?看来为了今天,姚妈妈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只是当这些人看见我,会不会也觉得是被妈妈骗了银子呢? 第一次,觉得烟雨楼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了。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美人却不能把玩,实在是哎!”先前垂涎红袖那人仍忍不住叹气。 “至于吗?”不想劝告之人却面露不屑,“说到没人,当年我见到的又哪里是红袖这等货色可比!” “当真?”前头那人不免惊艳道。“那你,倒是快说说,说说。” “我说”那人正待显示一番,不想“咚c咚c咚!”传来三声大鼓,紧接着红绸凌空落下,炮花“嘭”的飞散,轻烟缈缈,底下整个楼台刹时如仙境一般。 这时烟雨楼的红娇娘们徐徐出现,立刻引起台下一片喧哗。 本还想听下去,可是那两个色鬼早已被台上的美人吸走了魂了,哪还有说话的闲心。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下,只见台上红袖穿一身水绿色水袖舞衣,踩着鼓点,在前面领舞,在一群美女之中依然有鹤立鸡群之姿,惹得人们一声声赞叹。连红袖都比不上的美人,那该有多美? 我带着这样的困惑抽离视线,余光却撇见斜对面贵宾席上,袁爷正一脸兴致地朝底下看着,时而端起酒杯饮一口,好不逍遥自在。 我的视线竟一时离不开他,愣愣地盯着他,远远地望着他——这就是我的养父,这么年轻,这般潇洒。 他好象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我很想颔首或者笑一笑,哪怕是放松下自己的表情也好,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而他,像是没发现我,淡淡地又将头转了过去。看着红袖和众舞娘风华绝代的舞姿,笑得好看极了。 “清英,你还在这里看什么呢?”姚妈妈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忙回头,勾起嘴角,没有露怯,“我看红姐姐她们跳舞呢!” 原来柳柳看我看楼下看的神,索性先去找了姚妈妈来。我过于关注了,竟对此浑然不知。 “红袖,红袖!”突然,楼下众人皆兴奋得高叫红袖的名字,整个烟雨楼都沸腾了起来。 姚妈妈看了眼楼下,又看着一袭白衣的我,说道,“你看,现在人们都在喊红袖的名字。” “是啊”我是随口应和着,眼角的余光里神情邪气的袁爷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姚妈妈似乎没有看出我的异常,只是将一件东西塞进我的手里,说道:“希望你能掀起烟雨楼久已未见的狂潮。” 我来不及细细品味她的话,低头已见她放在我手中的东西——一把扇子。 淡雅青绿,衬得白色群裾更是幽雅无比,分外的赏心悦目。轻轻打开,顿时清香扑鼻,嗅香欲醉。 我闭上眼,深深吸一口这迷人的香味,心跳都似慢了一拍。 “记住我曾经教你的,用好这把扇子。今天,你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姚妈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笃定地说道。 楼台之上,是红袖和一群红娇娘或优美,或热辣的表演。长袖善舞,红袖没有辜负她这个名字。 这样妖娆柔媚的女子,怎能不叫天下男子动心? 就在我思绪纷扰之时,楼下锣鼓声歇了。 姚妈妈的身影出现在台上,如圣母驾临,风姿绰约。 不愧是烟雨楼昔日第一美,用风韵犹存这几个字来形容姚妈妈,都觉得委屈了她。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伤痕,反更显得她成熟迷人,风华绝代。比之红袖,说实话,并不输了分毫。桃红柳绿,各有一番风采。 “各位!今日是烟雨楼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结髻宴。众位大驾光临是我烟雨楼莫大的荣幸!”姚妈妈高声说着这一切,仿佛这台就是为她而建,“想必各位已经看到红绸上‘俗世洛神’这四个字了。不错,今晚要出场的姑娘堪称洛神下凡也不为过!”话间,姚妈妈一脸骄傲,仿佛她在夸耀的真是她的女儿。 有一刻,连我都为这激动人心的话语所振奋,更不用说底下那么多为一睹美色的男人。 “姚姐,那快让她出来吧,好让我们都见识见识这位小娘子啊!”有人高喊起来。 “是啊,是啊!快让她出来吧!” 姚妈妈双手一扬,一压,众人便噤了声。 “各位有所不知。今日是这位姑娘的结髻日没错,不过今天巧的也是她的生日,十五岁生日。”姚妈妈特意加重“十五”这两个字,她曾经对我说过,男人永远只喜欢年轻的女人,只要是女人,越年轻越是好。 果然,底下那些男人听到“十五”二字,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十五岁?这么年轻!”“对啊,才十五!今天要是能摘得她的初夜,” 后面的话我闭着眼睛,不愿再听下去。只觉对面袁爷目光犀利。 “女儿十五,蓓蕾初成。”姚妈妈笑盈盈地说道,“出场不难,只要各位能出一件生日礼!” 意思已经明显,姚妈妈是要他们献宝了。 而这只是第一关。 “好,我出一百两!”有人高声道。 姚妈妈对这个价目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出五百两!”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说道。 “五百两?洛神就只值这么一点点吗?”有一个声音传来,声音里尽是挑衅。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翩翩佳公子正轻摇纸扇,款步跨进烟雨楼。出众的外表,令他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人好声嚣张!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聂玄。 “既然是洛神,那就应以世上之无价宝来相迎。只不知道,这位洛神是否佩得起我所献之物?”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这位公子,敢问是何方神圣?小小烟雨楼怕是会怠慢尊驾。”姚妈妈又是何等人物,怎会让他占了嘴上便宜。 “想必这位就是姚颖琦,姚妈妈了?”那人反问姚妈妈身份。 姚妈妈以主人仪态,欠一个身,说道:“正是。” “好一个‘青罗女主’,果然如传说般美艳动人。”说完,扬声大笑。 其实对方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说这是夸赞,不如说是调戏更来得恰当,姚妈妈竟不怒反笑。 “多谢公子夸赞!看来公子也不是凡夫俗子,既然如此,就请献宝如何?” “对,有本事献宝!”很多不服气的人附和。 “献宝又有何难。”挑衅之人开口说道,“只是,好东西总要等到最后,就如这位洛神姑娘一样。所以,本人先出五千两,暂作这位姑娘的生日礼物好了。” 五千两!这人是不是疯了?可是他明明说得那么随意。 姚妈妈却保持着高雅的仪态,看不出是否也如在场众人那样,惊讶万分。 “好!这位公子爽快!作为回礼——俗世洛神,洛佳儿,登场!” 姚妈妈话音一落,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但也就片刻,众人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突然爆发出响雷般的掌声和尖叫。 千金一睹 来不及看也来不及想,该我出场了。 姚妈妈给我换了名字,不管它是什么,终是代表了我。这也好,在这些不相干人的面前我是洛佳儿,只要我自己还记得洛清英便好。 “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既然要我做洛神,那好吧,我会像三年里修补任何一次残缺一样,将它无限完美。 右手轻抖罗扇,那一张张薄透如纸的玉片围成一个美好的弧形,将我绝美容颜遮掩。轻抖罗裙,迈开优雅步伐,倩影娉婷,身姿婀娜,清冷眼眸,迷离神色。身在三界之中,心在五行之外。姚妈妈说过,一个女子最魅惑人心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美貌的同时懂得给予距离。 这一切,我都准备好了,甚至不用刻意表现,因为台下那一群追逐我的男人的贪婪目光早已教我厌恶了三分。 “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用这样美丽的字句来形容那一群慕色嫖客,真是有辱这美好意境。然而此刻我的心中确实升起这样的浪漫感想,因了那翩翩佳公子多情的眼神。 “好美”一阵阵感叹,只因见我华服,赏我仪态,就已经在人群里散了开去。 红袖和那些红娇娘此刻已经退下,就连姚妈妈都将正位让给了我。我想她们必是懂得不能抢人风采,便不做人绿叶的道理。 “各位看官,今天姚颖琦必不会叫大家败兴而归。这位公子的五千两我暂且代佳儿收下。如今佳儿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还请各位各解解数,让美人收扇示人。”姚妈妈在一边继续帮我卖着关子,挠得底下众人心意痒痒。 我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玩这种花样,但是想必每一次都手到擒来。你看,那些男人争先恐后的样子,仿佛我就是他们饥饿时最需求的食物。 只有那个人沉静如水,在扇子的缝隙里,只见他玉面修身,貌比兰陵,我在心里叹道,俊美如丝,女子之祸也。 一个一个加码开出来,最高竟超过了先前的五千两,而姚妈妈依然没有让我收扇示人的意思。 底下有人心极如焚——“姚妈妈,不要耍咱哥们儿!人都出来了,五千两还不肯露脸,这是哪门子的架子!老子今天不看了!”说罢,转身作欲走状。 “陆老爷,您这话就说重了。如果颖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多担待着,给您赔个不是。不过,既然陆老爷说要走,那颖琦也不好强留——请!”姚妈妈这一招简直绝了,明知对方假意,却非要顺水推舟弄假成真。 果然,叫陆老爷的听她这么一说,居然犹豫了起来。本来也只是说说走人,并非要真的走,这么一来,不走反而丢了面子。还好,其他人在他身边劝道:“陆老弟,您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出来玩的,玩的不就是这股子新鲜劲儿嘛。别走别走,小娘子都出来了,不看岂不可惜。” “是啊。留下,留下!” 在众人的劝说下,陆老爷做着勉为其难的样子,算是被“劝”下来了。 我躲在扇后扯起嘴角,原来烟雨楼的夜晚是这样精彩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一片嘈声中,竟是那翩翩公子悠哉哉在吟诗,而那摄人心魄的目光始终围绕着我。 忽地,他眼神陡地一凛,自袖中落一物,温润如玉。只见他纸扇一拂,一挑,那物瞬间窜上半空,也不知他哪来的暗色丝带,“呼”地一声竟将近旁的一盏灯打灭,将那物抛入灯罩之中,稳稳落下,刹时光华万千竟从灯罩中射将出来,让人忍不住掩目回避,等再回过头去,那罩中光芒已变得不再刺眼,柔和的光晕竟将灯罩印成满月。 “好身手!好明珠!”竟是袁爷击掌说话。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开口,声音还是如三年前那般磁性并充满诱惑。 他正坐在那满月灯罩的左上,然而光华再美,也没能掩盖他的光芒,反衬得他更加神秘莫测,含笑的眼睛里总像是有一股子邪气,却是这股子邪气最让人着迷。 “夜明珠?!”有人轻声低呼,众人都痴叹刚才那公子的身手和袖中之物。原来这就是夜明珠。 看来这男子大有来头,动不动就五千两,连夜明珠都随身携带。突然对他好奇起来。 只见他并不为刚才露了山水而得意,相反,他仰头看着袁爷,温文尔雅地微鞠躬,以对他夸赞的感谢。 我在心里赞叹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仿佛他天生就这样一派宠辱不惊的气度。如果他不是来这青楼,以重金买我色相的话,我会以君子相称。 “聂某不才,献上夜明珠一颗,但搏洛神一笑。” 原来他姓聂。 “好!”姚妈妈适时抓住时机,“聂公子果然痛快!”只是她一定跟我想的一样,这夜明珠不会只有一颗。 所以——“明珠赠美人,美人自然要回礼了。佳儿” 我会意。缓缓将玉扇向下移,那扑鼻的香气早已将我熏得醉了。抬起星月眼眸,众人如见旷世珍宝的表情尽收了眼底,或痴狂,或呆木,一片寂静之中,聂公子的眼眸惊疑里有欣赏,更有期待。 所有人都等着玉扇落下,可惜我不能如他们所愿,不然失望就是姚妈妈了。 “哎”一阵长长的叹息,众人心急火燎等来的却是这种结果,难免会很失望。 “我说姚妈妈,”刚劝陆老爷的一位看客这时也有些不平了,“您倒是让这小娘子痛快点儿啊,这么跟大伙儿耗着,未免有些对不起这位聂公子的夜明珠了吧?” 说得好听,其实也是个想搭顺风船的人。不过,像他一样的人还真是不少,众人又开始骚动起来。没想到将风波平息的竟是那位聂公子。 “诸位!”他俨然一副领袖模样,“听聂某说一句话。”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竟让我不知是否该与他对视,“洛姑娘既然不愿露全貌,那想必是聂某人奉上的还不够多。” “什么?”有人小声议论,“五千两加一颗夜明珠竟然连看脸都不行,这也太过分了!” 聂公子扬一扬手,说道:“其实聂某也以为这点小东西不足以教姑娘一现芳容,所以聂某愿将剩下的三颗夜明珠尽数奉上,只为一睹姑娘真颜。” 三颗夜明珠?! 一颗夜明珠已经价值连城,何况加起来四颗。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出手豪迈,这样做的目的难道真只为看我一眼?虽说烟雨楼的客人都善于挥霍,但挥霍的目的不是得尝美人芳泽又是什么呢? “聂公子此话当真?”纵使姚妈妈见惯了大场面,对这样一个出手阔绰又来历不明的人也开始心存疑虑了。 “自然不假。”聂公子高深莫测地一笑,“只是如若聂某奉上全数明珠,那么今晚这位洛神就归聂某所有,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握住玉扇的手不觉紧了些。 姚妈妈看了看其他人,面露难色,不由朝袁爷所在的方向望去。然而袁爷只是喝着花酒,兀自与红袖说着悄悄话,似乎底下发生什么再也与他无关。 众人相互观望着,没有人接话。在坐多是名爵豪绅,可是真要教谁一下子拿出比四颗夜明珠还珍贵的代价,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片刻间烟雨楼的大堂一片沉寂。紧接着,众人竟不约而同地高呼起来,—— “落扇——落扇——落扇” 结髻之仪 我等着姚妈妈的指示,她却在等袁爷。我下意识抬眼,朝斜上里看去,却见袁爷正与红袖旁若无人地亲着嘴。不知为何脸上一阵发热,连忙收回目光,却对上了姓聂的一双带着戏谑和挑衅的桃花眼。 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气息,像是与谁呕了气。我玉指轻动,缓缓折起玉片——面如桃花c发如乌云c鬓似蝉翼c眉如春山;再折——眼如秋水c鼻似琼瑶c唇如红菱c肤似昆玉。扇落,带起微风一阵,云鬓轻起,如飞鸟惊飞。 时间在一片呼吸倒回声中仿佛停滞。我直视这聂公子戏谑的眼神,直到它生出惊奇的色彩。 看着姓聂的手中纸扇不自觉停滞在胸前,我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胜利的弧度——任你看起来多么风流潇洒,与周围那些臭皮囊又有什么分别?! 但聂公子在失态之后很快便恢复了潇洒姿态,收扇击掌,不加吝啬地赞道:“果然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好一个俗世洛神!” 我优雅回笑,那聂公子却走上台来,魅惑的眼睛凑近我,说道:“姑娘真没叫我失望。” 对这样的距离感到厌恶,但也不方便明躲,便顺势打开手中玉扇挡在二人间。 “承蒙公子抬爱,佳儿无以为报,只有当场作画一幅以表感激之情。”言下之意乃我可不会以身相许,画幅画给你便是了。 说罢,叫人拿来宣纸笔墨,当场挥毫,顷刻,一幅美人倚窗图便成了。 姓聂的拿到这幅画,端详片刻,大声说道:“好一个美人倚窗!姑娘心意聂某收下了。只是画美终比不过人美。”后面那句却是小声说给我听的。 “聂公子这翻出手阔绰,看来大家也是心服口服。”姚妈妈这才走上前来说道,“不过今晚的宴会还没有结束,颖琦还有个重大消息要告诉大家。” 美眸扫过底下人的脸,姚妈妈的笑娇媚而自信:“今天将由我们的袁爷,袁清,来为他的养女洛佳儿结髻!”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窃窃私语。 袁爷,青罗第一富豪袁清竟然认烟雨楼一女子做养女!而此刻这个养女竟然站在楼台之上由人竞价争取。袁爷跟烟雨楼走得很近,有传他就是烟雨楼的幕后财主。但没有人能拿出真凭实据,毕竟明面儿上他是有头有脸的大豪绅。在烟雨楼他阅人无数,现在红袖就是他的专宠,但从来都是没名没份。养女则不同,那是被承认的身份。 底下议论纷纷,唯独那姓聂的一脸沉默,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我看他一脸聪明相,不知是否猜到了其中奥妙。 只是随他怎么想也好,一个陌生人的思想又岂能伤得到我。 “有请袁爷!”姚妈妈笑盈盈地转过身,举手朝袁爷作邀。 云梯之上,袁爷出现在夜明珠的柔白光晕里,似乎比之三年前更加俊美迷人,举手投足间竟有一股王者之风。紫色滚了金边的衣摆无声地擦过台阶,时间似乎变成了平时两倍长。男男女女都像中了魔咒,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就连我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有一股子让人说不上来的邪气,这让我无法将三年前烟雨楼前那犹如天籁般的声音与之重合。他的眼神似乎因为喝过酒而有些迷离,但是又似乎又是故意为之。 走到人前,他仍然保持着那种神秘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他有着一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致命面孔,仿佛这样看一眼,魂便为之夺。 他的眼神一如初见时那般深邃,深得让人看不清究竟。只是,此刻的他对我来说依然那样陌生,尽管在三年的时光里,我假装自己重新又有了一个亲人。 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在我心底狠狠坠下,那种久违的无助感瞬间拥抱了我。我极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它。抬眼时,眼底一定现出了惊慌。只见他低头看我时微微蹙了眉,眼神多了一丝探究。终于,他勾起了嘴角,让笑意在他整张脸上漾开来,这本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这笑却并非出自他的真心。 他的右手向旁边一伸,姚妈妈会意,端过一个盘子,那盘上孤孤单单地放着一支上好的碧玉簪子。 袁爷接过玉簪,越过我的眼神,一只手便揭住我耳边那一撮垂落的发,快速绻了绻,玉簪插入其中,一个灵巧的髻便成了。 我惊叹于他的熟捏,直觉着周身满是他的气息,那气息带着浓浓的神秘感,让人眷恋不已。 堂下后知后觉地响起如雷掌声,姚妈妈总是能很好的控制满场局面,笑得欢快。 至始至终,袁爷未说一句话,而我却差点慌得站不住脚。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再害怕,想不到却如此地无能。我看着满场的喜悦,没有笑意,冷不妨对上了聂玄笑笑的目光。 短兵相接 我等着姚妈妈的指示,她却在等袁爷。我下意识抬眼,朝斜上里看去,却见袁爷正与红袖旁若无人地亲着嘴。不知为何脸上一阵发热,连忙收回目光,却对上了姓聂的一双带着戏谑和挑衅的桃花眼。 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气息,像是与谁呕了气。我玉指轻动,缓缓折起玉片——面如桃花c发如乌云c鬓似蝉翼c眉如春山;再折——眼如秋水c鼻似琼瑶c唇如红菱c肤似昆玉。扇落,带起微风一阵,云鬓轻起,如飞鸟惊飞。 时间在一片呼吸倒回声中仿佛停滞。我直视这聂公子戏谑的眼神,直到它生出惊奇的色彩。 看着姓聂的手中纸扇不自觉停滞在胸前,我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胜利的弧度——任你看起来多么风流潇洒,与周围那些臭皮囊又有什么分别?! 但聂公子在失态之后很快便恢复了潇洒姿态,收扇击掌,不加吝啬地赞道:“果然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好一个俗世洛神!” 我优雅回笑,那聂公子却走上台来,魅惑的眼睛凑近我,说道:“姑娘真没叫我失望。” 对这样的距离感到厌恶,但也不方便明躲,便顺势打开手中玉扇挡在二人间。 “承蒙公子抬爱,佳儿无以为报,只有当场作画一幅以表感激之情。”言下之意乃我可不会以身相许,画幅画给你便是了。 说罢,叫人拿来宣纸笔墨,当场挥毫,顷刻,一幅美人倚窗图便成了。 姓聂的拿到这幅画,端详片刻,大声说道:“好一个美人倚窗!姑娘心意聂某收下了。只是画美终比不过人美。”后面那句却是小声说给我听的。 “聂公子这翻出手阔绰,看来大家也是心服口服。”姚妈妈这才走上前来说道,“不过今晚的宴会还没有结束,颖琦还有个重大消息要告诉大家。” 美眸扫过底下人的脸,姚妈妈的笑娇媚而自信:“今天将由我们的袁爷,袁清,来为他的养女洛佳儿结髻!”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窃窃私语。 袁爷,青罗第一富豪袁清竟然认烟雨楼一女子做养女!而此刻这个养女竟然站在楼台之上由人竞价争取。袁爷跟烟雨楼走得很近,有传他就是烟雨楼的幕后财主。但没有人能拿出真凭实据,毕竟明面儿上他是有头有脸的大豪绅。在烟雨楼他阅人无数,现在红袖就是他的专宠,但从来都是没名没份。养女则不同,那是被承认的身份。 底下议论纷纷,唯独那姓聂的一脸沉默,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我看他一脸聪明相,不知是否猜到了其中奥妙。 只是随他怎么想也好,一个陌生人的思想又岂能伤得到我。 “有请袁爷!”姚妈妈笑盈盈地转过身,举手朝袁爷作邀。 云梯之上,袁爷出现在夜明珠的柔白光晕里,似乎比之三年前更加俊美迷人,举手投足间竟有一股王者之风。紫色滚了金边的衣摆无声地擦过台阶,时间似乎变成了平时两倍长。男男女女都像中了魔咒,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就连我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有一股子让人说不上来的邪气,这让我无法将三年前烟雨楼前那犹如天籁般的声音与之重合。他的眼神似乎因为喝过酒而有些迷离,但是又似乎又是故意为之。 走到人前,他仍然保持着那种神秘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他有着一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致命面孔,仿佛这样看一眼,魂便为之夺。 他的眼神一如初见时那般深邃,深得让人看不清究竟。只是,此刻的他对我来说依然那样陌生,尽管在三年的时光里,我假装自己重新又有了一个亲人。 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在我心底狠狠坠下,那种久违的无助感瞬间拥抱了我。我极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它。抬眼时,眼底一定现出了惊慌。只见他低头看我时微微蹙了眉,眼神多了一丝探究。终于,他勾起了嘴角,让笑意在他整张脸上漾开来,这本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这笑却并非出自他的真心。 他的右手向旁边一伸,姚妈妈会意,端过一个盘子,那盘上孤孤单单地放着一支上好的碧玉簪子。 袁爷接过玉簪,越过我的眼神,一只手便揭住我耳边那一撮垂落的发,快速绻了绻,玉簪插入其中,一个灵巧的髻便成了。 我惊叹于他的熟捏,直觉着周身满是他的气息,那气息带着浓浓的神秘感,让人眷恋不已。 堂下后知后觉地响起如雷掌声,姚妈妈总是能很好的控制满场局面,笑得欢快。 至始至终,袁爷未说一句话,而我却差点慌得站不住脚。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再害怕,想不到却如此地无能。我看着满场的喜悦,没有笑意,冷不妨对上了聂玄笑笑的目光。 雨夜解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打在芭蕉上,发出寂寂的“沙沙”声。 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动容,输过一次就不会再范同样的错误再输一次。 聂玄戏谑的目光渐渐消失,刚刚被我误认为的“情愫”再度出现。冰凉的肩头,有丝温暖落下,但很快移开。 是聂玄的手指。随即,肩头不再冷,落下的衣衫归回原位。 只见他回过头,长发掩住面容。优雅地回到他的座位,像是下定了决心,才低头喝了一口酒,继而说道:“我不抱对我没有感情的女人。” 我茫然之余,竟是笑了——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虽然光鲜亮丽,但是跟我一样寂寞。 “你笑什么?”放下玉扇,他又拿出腰间纸扇摇起来。 我坐到他面前,为他斟满酒杯:“公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拿起自己那一杯,恭敬地敬他,“公子,请!” 聂玄顿了顿,便径直端起酒杯,说道:“好!酒缝知己千杯少,那就不醉不归!” 两人皆喝尽杯中酒,亮出杯底,均是一笑。然而,不知是因为喝得急了,还是为三言两语弃尽了前嫌而欣喜,只觉得脸上渐渐烧了起来。渐渐地,所有的感觉都似慢了一拍,就连所思所想也慢了下来。只见聂玄缓缓朝我伸出手来,嘴里缓缓地说:“佳儿,你可好?”手指又缓缓地轻触在我脸,不由心里竟一阵燥动。 “额”身子却已有些不由自主,使劲眨了眨眼,企图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但一点用处都没有。相反,直觉得眼皮越加发沉,而身子却更轻飘飘了。 “聂炫,你在酒里动了手脚?”仅有的一点理智在提醒着我。 “没有。”只见他两颊隐隐也透着红,这种红,这种红很熟悉。哪儿见过?哪儿见过? 我使劲回忆,回忆在哪儿见过这种的红是了,是媚药,是媚药!烟雨楼里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你又何必用这种手段?”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手挥开聂炫伸过来的手。卑鄙! “我说过我没有!”他的手再度伸过来,这一次我已没有力气去反抗他,甚至推他的手更像在拉拢他! 这就是媚药的威力!我很清楚,一旦中了这种药,就是再有定力的人也会屈服。只是,只是这药性来得太快,之前居然毫无察觉。 “不要动。”聂炫的声音像来此天边,他在命令我,而我好像很听话,甚至是主动地去抱他。明明在跟自己说“不可以”,身子却本能地服从了欲望。 他的怀抱很暖,暖到不想放开。他的身上有清爽的味道,很像刚刚沐浴过。他的手指那样修长,我渴望,渴望它们来抚摸。 不等它们来,我自己已经开始脱衣裳了。可是怎么解也解不开,于是我又去解聂炫的衣服,好奇怪,他的一解就解开了。 一件,一件,又一件。这个人到底穿了多少件在身上?! 终于,我感觉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让我脱了,玉指已经触摸到了他的胸前。好滑好滑,像绸缎一样。这是男人的身体吗?男人怎么长得比女人还好? 我困惑地仰起头,头顶的目光好复杂。他一直看着我,任我为所欲为,为什么不制止我呢,聂炫?你不是跟我一样寂寞吗?你不是不抱对你没有感情的女人吗?还是,你本来就在骗我呢? “对不起了,佳儿!”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觉身子一凉,衣裳竟尽数被褪下! 我该反抗的,可是我竟在迎合!你看我,已经抱住了他,肌肤相亲的那一刻我感到他的身体的颤抖。这不是做梦,绝不是! 洛清英,今天你就要完蛋了!只是你完得很没有尊严,居然赤条条地在男人面前索欢!等你醒来,你一定会后悔到死吧? 可是,无奈这媚药的药性太烈,这些自嘲的话根本起不来作用。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在聂炫身上磨砂,而他早已有了欲望。 罢了罢了,清白又是为了留给谁呢?罢了罢了,既然要拿就拿去吧。我还有什么所谓! 这样想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的心并不高兴,我的身体却在庆祝狂欢。 为什么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就在我极度疯狂的这一刻,突然腋下一麻,整个人便一下子软了下去。无力地靠在聂炫的胸前,只听他说了什么,便没了知觉。  —— 谢谢锁心爱的留言和票票。各位亲,看文愉快。下午三点还有一更!美人怨情 打开聂玄留下的纸扇,“清心”二字赫然入目。我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始终不能得一个答案。 我虽不甚懂扇,也知道手上这把是上好的扇。只是这扇骨铮铮,竟是铁一样的材质,配聂玄这么好的身手,恐怕这不只是一把扇这么简单。想起聂玄种种微小的细节,看来这的确是一件不离身的武器。 只是,这习武之人,落了武器不复取回,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不管这扇多厉害,对我来说却没什么用处,秋意袭人,像聂玄这样扇不离手之人恐怕不多,就算用它来驱暑,这摇将起来,我也嫌这扇重了不顺手。 尤记得他临走前拿起那把玉山时的坏笑:“这把玉扇就当是今晚你给我的补偿好了。” 用一把纸扇换我一面玉扇,这聂玄的生意真是做绝了。不过,用一把玉扇换了一身的清白,我也没有亏了什么。呵。 那夜一觉醒来,头仍是昏沉得很,脸上还是燥热不止,身体却已解放了许多,不再热火烧身般难耐,也不再麻木。 我甚少饮酒,但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清楚的。圆桌上的摆设未被人动过,拿起桌上残酒,放到鼻下细嗅,酒香依旧,别无其他气味,心下不免奇怪。难道真是因为有月事在身,不宜饮酒的缘故? 不去想这些,权当它就是这样。毕竟,这烟雨楼里,有谁会想加害于我呢? 我细细回想着当晚发生的一切,未果。收起纸扇,放回梳妆台,镜子里照出一张绝美面庞。轻抚鬓发,见还是黑白分明的眼,如玉肌肤,轻拉下肩头衣衫,一抹伤痕竟耀于眼前。 我怎么会没有想到?那日聂玄定是看见了这道疤痕的。 对镜失笑,他怎么想,于我又有何干?只是一夜对饮罢了,知己也只在当晚。只是,一抹惆怅还是不经意地爬上了心头,一个青楼女子,能碰上一个不只为自己美色的男子,当属不易。 罢了,罢了。今晚还是做好自己的事,不去想这些烦恼。 为自己整好发髻,简单样式只配一只羊脂白玉簪,不喜胭脂只轻描眉黛,细眉便勾勒出美好的脸形。穿上淡青色罗裙,披素色纱衣,好整以暇,今晚又会是歌舞升平。 “妈妈。”迎上姚妈妈含笑的眼,我挽上她的手。状似不经意地环顾四周——今晚还是没有他的身影。熟悉的失望感又如约而至,袁爷自那夜之后也好一段时间没来烟雨楼了。 自从我登台之后,姚妈妈别出心裁地为烟雨楼的姑娘排演了一个新的节目——众星拱月。将我推上前台也就罢了,却要别的姑娘们在我出场前尽施解数,招揽看客,做尽我的陪衬。就算她是教我养我三年的姚妈妈,对她此举,也不免心有异议。何况是昔日的第一红娘,红袖。 不仅如此,袁爷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我想红袖的失落应该比我多得多。几日没见,原本圆润的脸庞竟是瘦了一圈。 “红袖”姚妈妈将她唤到面前,“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袁爷又没说不要你了。”姚妈妈的话就像一根刺,生生扎进红袖的肉里,惹得她眼圈一阵红,到底还是没在众人面前掉了泪珠子。“妈妈放心,红袖自有分寸。”红袖镇定了神色,看一眼旁边的我,“不过,妈妈让一众姐妹为清英妹妹众星拱月的表演已经持续了数日,这样下去,红袖总觉得对其他姐妹有失公平。” 姚妈妈本温和的脸庞,听得她提起我的本名,立马变了颜色:“我说过多少次?清英现在的名字是洛佳儿,难道还要再让我说第三遍第四遍吗?” “可是”红袖犹豫了一下,“妈妈,不是名字改了人就会变的!” “啪!”响亮地巴掌声,红袖白皙的脸上随之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掌印。 红袖惊恐的脸庞闪过一丝愤怒,眼泪瞬间从眼角沁出来,想必姚妈妈这一掌下手是十分重的。 “妈妈?”姚妈妈是一楼之主,要惩罚楼里的姑娘也是有这个权力的,只是,一度被众人追捧,奉为上仙的红袖怎能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这样羞辱。我为她可惜,但更担心她会因此迁怒于我。毕竟,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她红袖还是烟雨楼的第一娇娘。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袁爷对她的冷落,恐怕已让她对我心存芥蒂,不然,她不会当众说出有失公平这样的话,毕竟这样做,只会让其他人觉得她是在妒忌。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却是袁爷的。 我看着他风度翩翩地走上楼来,青柯还是像以往一样紧随其后。 “袁爷。”待他走到面前,我如常行礼。 “袁爷”红袖上前跨上一步,急促的身体将我推挤到一旁。我不慎趔趄,幸好被一旁的姚妈妈扶住。 扑到袁爷怀里的红袖此时更是哭得伤心欲绝,或许,这是将她这几日来的委屈尽数宣泄了吧。我默默看着她,对她刚才的举动并不介意,我想,她这样做只是多虑了,袁爷只是我的养父,即使我有什么别的心意,也只能是自作多情,不是吗? “袁爷,刚才是颖琦一时失手打着了红袖。”姚妈妈面对袁爷质问的目光,坦然以对。 “袁爷,不要怪妈妈是红袖自己不好,说错了话红袖活该被责罚。”红袖抽泣着说道,声音从袁爷的怀里溢出来,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一个女人面对男人,会有多大的改变,我看得清楚。我想,红袖也是可怜的,一个青楼女子能指望什么,如果恩客有情,早已将她赎出了烟雨楼,又怎会让她在这里受他人气。 “好了,好了。”袁爷拍拍红袖的头,就像对自己的宠物一样,“跟妈妈有什么好气的,回头给妈妈陪个不是便是。姚姐,你说呢?” 话语里没有商量的余地,两个女人之间的调停,他算是做完了。 “佳儿”他终于看到了我,“聂公子对你可好?”他听似关心的语气尽是冰冷。 连他都叫我“佳儿”,看来,清英这个人是永远要消失了。 “聂公子对我很好,请袁爷放心。” “那就好。” 面对袁爷的直视,我勉强镇定:“袁爷对佳儿的关心,佳儿必铭记于心。” 只见他微微点点头,不再过问我的事,低头抚着红袖,轻声安慰着。红袖在他的安哄下,渐渐破涕为笑。 “袁爷,你真讨厌!” 打情骂俏在烟雨楼本事常事,可不知为什么,听到红袖这样的娇羞,我的心里有个地方被狠狠地堵住的。一个巴掌换来袁爷新的宠爱,红袖应该心平了。 “妈妈,我先去准备一下。”忍着心里说不明的感受,我对姚妈妈扯了笑。 “等一下。”袁爷在我转身时叫住了我。 “嗯?”我本能地回头答应,他的目光闪过片刻迟疑。 “去吧。” “是。” 他是在关心我吗?背过身,我无声地笑笑——多情总被无情恼。我真是个傻瓜。 台下已积聚了许多看客,等看完表演,这些人都会变成嫖客。点了他们看上的姑娘,然后到某一个房间,疯狂云雨。 那一张张脸,有饥渴,有猥亵,还有落寞。在烟雨楼住久了,便懂得看懂人的表情下面所包含的深意。姚妈妈常说,烟雨楼是男人的温柔乡,男人到这里寻找的是一个女人可以给予他的全部安慰。她说的没错,这些客人来这里也许有不同的初衷,可是最后的结果呢,都是一样的。这些,他们的妻妾难道做不到吗?我常常这样问。姚妈妈回答时笑得高深莫测,家花哪有野花香的道理,日日夜夜同床共枕,不厌,也烦了。 是吗?因为厌倦了糟糠妻,所以更觉得这里的都是美娇娘。那么,我的养父呢?他可是没有妻妾。 我轻甩袖绸,加在手指上的力道重了。琴声婉转,复而铿锵,似大珠小珠尽落玉盘。一曲《春江花月夜》,本清雅悠然,此刻,竟是让我弹得凄愤起来。 “姚姐,袁某几日不来,烟雨楼怎么就被你改装成高雅之堂了?”袁爷的声音夹在琴声里传入我的耳,听来却有嘲讽之意。 “袁爷不知,这是妈妈给佳妹妹专门安排的节目,佳妹妹卖艺不卖身。”回答的人却是红袖。 袁爷“哦”了一声,但怎么听都觉得是故作疑问。“卖艺不卖身?姚姐,你向来不做这一套的,今儿怎么就给佳儿破了例?” “袁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姚妈妈笑道,“您的女儿怎么能随便侍人!” “是吗?”袁爷顿了顿,说,“那么聂公子呢?” “嗡!”琴弦不慎断了,留下一声长颤,仿如人在叹息。 我转身,不见对这众星拱月的楼台的留恋,袁爷三人的谈话已然伤了我的心。什么女儿,什么高雅之堂,什么卖艺不卖身——尽数都是冠冕堂皇的话,烟雨楼就是肉体买卖的场所,有什么高雅可言。若不是聂玄手下留情,我洛清英如今怎还会是清白之身! “美人何以怨琴声啊?”愉悦的声音让我回头,越过一众人头,只见聂玄正站于烟雨楼玄关,万丈灯火此刻都成了他的陪衬。 当面调情 “我的佳儿怎么了?”聂玄的态度比起当日,显得亲热得多。转瞬他已到了近处,一跃身已经上了楼台,“各位,不好意思!今天我的美人累了,请各位自寻欢爱去吧。”说着搂上我的腰,笑脸盈盈地看我,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我一点也不记得,何时我与他有了这样亲密的关系。只是,旁的人早已认定了我是他的专人,见他此番下逐客令,也没有人有什么怨言,看来,那日聂玄的康慨已获取了不少的尊重。 “聂公子好心性。”袁爷对红袖摆摆手,红袖顺从地离开。 姚妈妈招呼了聂玄一声,也跟着离去。 只剩我们三人,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袁兄,不,干爹,也不差,看来这几日红袖姑娘对干爹照顾有佳啊。”该死的聂玄不知羞耻,竟抢在我前面叫袁爷干爹。 “聂老弟哪里的话?袁某才要恭喜你喜得佳人。”还好袁爷并不领情,万一他来个“贤婿”什么的,我便坚决拂袖离去。 聂玄听了,看着我直笑:“是啊。佳儿是我遇见的女人当中最美,也是最好的一个。”他说这话是出自真心吗?最好,我好在哪里? “聂公子过奖了,佳儿受不起这样的赞誉。”说话间,我轻轻拉开他的手。 聂玄复抓住我的手,状似委屈:“佳儿,不是说好要叫‘玄’的吗?怎么在人前就害羞了呢?” 这是什么跟什么?我几时答应过这样的话啦。 “我们佳儿年纪尚轻,怕羞。聂老弟就不要为难了。”袁爷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我说。 聂玄复又将手绕上我的腰:“干爹说得是,有些体己话还得回房说。佳儿,不介意回房你再给我补上的。”说完貌似无赖地笑。 “你?”我被他一句话羞红了脸,他这样做,袁爷会怎么看我?他不介意,我可介意得很。 袁爷似乎并不介意聂玄当着他的面跟他的女儿打情骂俏,但看他欲及早离去:“聂老弟这几日可有逛逛青罗城?如果没有的话,改日袁某可以代劳做个向导。今晚聂老弟自便,袁某先行告辞。” “青罗城这几日我已逛了不下十遍,确如传说中般地灵人杰。这不,顺便还给佳儿寻了味去瘀消肿的上好膏药。”聂玄冲着袁爷的背影强调着“去瘀消肿”四个字。 袁爷的离去的脚步顿了顿:“那就有劳聂老弟悉心照料我的女儿了。” 看见袁爷已经离去,我没好气地拉开聂玄,轻声说了一句:“咸猪手。” “我的美人,你这可是以怨报德啊。”聂玄斜着眼,又咧了个大大的笑,“佳儿心情不好,难道再看到我,心情没有好些吗?” 自大狂,你来与不来与我高不高兴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不得不承认,经他这么一捣腾,我郁结的心释放轻松了很多。 袁爷是不是回到了红袖的温柔香,今晚又该是一个不眠之夜吧。 “佳儿,过来。”聂玄坐床沿上,唤我。 我正出神,一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到这边来。”聂玄重复了他的话。 见他正在解衣带,我警觉起来。那晚放过了我,今晚他想做什么?不是说过不抱对他没有感情的女人了吗。 “你愣在那里干嘛?”聂玄百忙之中,抬头看我,忽然一脸坏笑起来,“怕我抱你吗?” “是又如何。”我正眼看他,经过那晚,聂玄不再让我觉得可怕,他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好玩的富家子弟,这副好看的皮囊下面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原则的。 “哦?”聂玄走下床榻,神色一闪,还没明白什么事,我已经被他卷入了怀中,“那现在表现出怕的样子,让我看看。”他戏虐的眼眸笑起来弯弯的,迷死人地好看。 “能不能不要闹,聂玄?”我不挣脱,问出心中的疑问,“刚才你在楼下,为什么要处处显摆我跟你的亲密?” “我有吗?”聂玄俯下头来,比女人还长的睫毛几乎碰到我的。 我偏过头去:“难道没有吗?” “既然佳儿说有,那聂某就只好等着美人来感谢我喽。”聂玄闭上眼睛,嘟了个嘴,竟是让我去亲。 我大是不解,但更气这人突然流气的作为:“聂公子与当日简直判若两人,一点都不像是个君子。” “聂某何时说过自己是君子。”聂玄放开我,坐到桌边,把玩起酒杯,“佳儿一定要这样以为我也没办法。只是,楼下之事,佳儿既然提起,那是一定要谢我的。” 看着聂玄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不禁更加疑惑:“谢你?” —— 今天最后一更。亲们,安拉。中秋快乐!明日三更。 纵情二度 “不错!”聂玄自腰间取出一物,碧绿通透——玉扇果然是他带走了,“还记得这个定情之物吗?”说着,含笑的眼睛里尽是促狭的光。 “定情之物!”实在是佩服他信口雌黄的本事,我上前一步欲将玉扇夺回,“这分明是你自行取走的。” 聂玄手一闪,竟是不给我:“不承认也罢,可是佳儿要知道,你的养父却是信得很呢。” “难道你?”我早该知道聂玄这个家伙黑白颠倒的本事。 “真聪明!”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近的我身,一个食指轻轻点了我的鼻,而我此刻心乱如麻。 聂玄看着我惊疑不定的表情,仿佛看透了我的心事:“想知道袁爷什么反应,对不对?” 我不能承认,但也不否认。 “佳儿怕羞了?”聂玄笑笑,“还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以为你是在审案吗?恕我不恭地说一句,聂公子,你只是在自做作聪明。” 聂玄伸出食指,在面前摆一摆,说:“我的佳儿就是不诚实。明明心里很想知道,却死不承认。这样可不好哦。” 我的心意本就已经乱了,被他这样一说,更是起伏不定,不知道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总是这么轻易勾起我的怒气。 “聂玄!今天你要是再信口雌黄,我这儿就再不欢迎你!”说完才知道范了烟雨楼的大忌,我竟然对恩客下逐客令。聂玄该发怒了吧? 压抑着急促的呼吸,以为他一定会拂袖而去。想不到—— “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也不知他的脸皮有多厚,竟然像只小猫一样拿脸蹭我!“玄很伤心。” “聂公子”欲说些抱歉的话,竟是被他用手止了唇。 “叫玄。”聂玄的眼里有认真的含义,还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我没有依言开口,只是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抱歉。佳儿礼数不周了。” 聂玄离开我半步,换上我看不懂的表情:“佳儿什么都好,只是把一切事情看得过于认真,我只是随口跟你开个玩笑。”说完挑了挑右眼眉角,又恢复了之前的调侃模样。 真是玩笑吗?我眨眨眼,坐到圆桌旁,给他的酒杯斟上酒,算是给他赔罪了。看着聂玄自觉得把酒喝掉,我伸手去拿他手边的玉扇。 “别动。”他却伸手制止了我。 我抬头用眼神问他究竟。“如果佳儿还想像那晚一样欲火焚身的话,我不介意你把它收回。”聂玄放开手,随我选择。 “那晚我只是酒醉,跟它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还是收回了手,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晚的异常。 “佳儿以为,我让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独守空房是为了什么?”好个聂玄,什么时候都不忘占我便宜。 “佳儿愚钝,自不知公子消失多日的原因。”配合一下他,权当赔刚才的不是。 “这把玉扇”只见聂玄放下推开酒杯,拿起玉扇轻轻抚摸,“实际是一味上好的媚药。” 媚药? “不可能!”我不相信,更不愿承认。 聂玄摇摇头,仿佛笑我单纯:“佳儿不必担心,但愿连扇的主人也不知道它的妙用。很少有人用玉扇,像这种含香的玉扇更是罕有。我问过一个老朋友,这制扇的玉乃是已经消失于世的一种奇玉。不知佳儿是否听过‘闻香玉’?” “闻香玉”?这是产自西域,传说中的一种玉。玉身本含香,闻之沁心脾,久闻其香不但能醒脑提神,更能延年益寿,是女子,还能永驻青春。只是,这“闻香玉”产量奇稀,历朝只有皇室才能偶得一二,如今,恐怕早已在战乱和历史更替中流失毁灭了,云国的史书中也只对它提了一笔。当时,我在看到那一处时,为了这美的名字还问过姚妈妈,这些也都是由姚妈妈口述才知了一二。 “听姚妈妈说过。”我回答。 聂玄点点头,神色凝重:“佳儿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闻香玉“确实有医病醒脑,延年益寿的功效,但是,它的另一个妙用只怕极少有人知道。那就是,”闻香玉“的香,合上酒的作用,就会自行调制成为无与伦比的媚药,其药效就连那些顶级媚药也望尘莫及。”“合酒?”原来如此,这样当日的异常就不奇怪了,“可是,为什么公子没有中药?”当日,聂玄同我一样饮了酒,也闻了扇香,为何独我药性发作,燥热难耐? 聂玄闻此,得意非凡。“旗人自有妙计。”眨眨眼,他说,“现在佳儿还要拿回玉扇吗?” 我不答,这样诡异的东西,即使再好我也不会去沾它的,只是辜负了姚妈妈的一片心意,若她知道我将她的宝贝送了人,会作何感想?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这扇的奥妙。如果,她知,那将扇予我何为?当初,我曾怀疑是红袖将她无色无味的“媚香”放入了酒中,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心中不免对红袖又生一丝歉意。 走到梳妆台旁,拿出聂玄那日遗留下的纸扇,既然人来了,那自然是要还给他的。将纸扇呈到他的面前,说道:“公子的物件,现在佳儿将它物归原主。” 聂玄把玩着玉扇,并不出手相接。“玄从来占人便宜。既然美人赠了玉扇,那玄哪有不回赠的道理?” “可是,这是你的武器。”别看似一副金玉皮相败絮其中,凭一种直觉,聂玄绝非一般的烟花客,能将这闻香玉鲜为人知的妙用道个淋漓,这种人绝不简单。 聂玄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何以见得?” 我打开手中纸扇,五指抚过镀了黑漆的伞骨,说道:“扇骨铮铮,敢问,有哪个闲公子会持一把摇得手腕都会发酸的铁扇出游?更何况公子的身手,佳儿已见识过了。” 聂玄听罢,合着我的手关上纸扇,看我的眼神,是欣赏,是赞叹,是奇。 “玄从不看轻女子的出身,只是烟雨楼一个洛佳儿的确给了我太多惊奇。孤傲,冷情,据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她又聪明,冷静,懂得保护自己。这样的女人,你说,叫男人怎么才能保持镇定?” 聂玄深了眼眸,一手抚上我的鬓发,喃喃自语。 “只是,我真奇怪,这样一个女子,竟是将自己亲手卖入了青楼。” 原来,他调查我! “你错了!”我拨开他的手,“买我的是袁爷。” 聂玄看着我笑了。“一个皮条客?” “啪!”纸扇没有打在聂玄的身上,却是落在他的手中,这一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聂玄那只细白的手,红了,原来自己出手是这么重的。 聂玄不怒,可是眼神有我看不懂的遗憾:“佳儿为了父亲,打她的郎君,看来是个孝女。” “我不是有意聂公子。”我放开抓着纸扇的手,不知怎么说好,这已是今晚二度不能克己了,哪里像他说的那样冷静。 聂玄却将纸扇塞回我的手,痞子样的笑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佳儿打玄不是在疼玄吗?”只见他明眸一亮,想是又有了什么好计谋,“如果佳儿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答应我,叫我一声玄。” 眼前的眼神是调侃的,可不知为什么,总觉的有企盼在里面。 “玄”是道歉,或是补偿,我也不懂。 “佳儿”聂玄一把把我抱入怀中,“玄好感动哦!” 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成熟得烂了,也可以y一u稚到可笑——仿佛他才是十五岁。 没有推开他,他的话让我深思。卖给袁爷,和卖入青楼,到底区别在哪里。头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眼光瞥见他腰带上一个东西。 镀金表层,上面似乎有字,但看不清楚。不过,我想,除了腰牌,不会还有别的。难道,他是官府的人? “不问问我的身份吗?”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拥抱,聂玄主动提及了他的身份。 我摇摇头,说:“烟雨楼没有好奇。恩客说,佳儿便听,恩客不说,佳儿便不问一句。要说的自然会说,不愿说的勉强也没有用。” 失望的表情在聂玄的脸上掠过:“这招真是狠。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关系到你的养父的安危,佳儿还能这样坦然吗?” 聂玄说罢,展扇摆一个潇洒的姿势,说道:“实不相瞒,我乃当今皇帝身边第一红人,御前侍卫,聂玄是也!”我很想告诉他,这样看起来很滑稽,如果不是震惊于他话的内容的话。 皇帝,御前? 那么遥远的人,遥远的地方,现如今却有人当着我的面相告之,我如何能不惊讶,不感意外之极! “我不相信!”毕竟颠倒黑白是他的拿手好戏,“你说你是御前侍卫,有什么证据?” “金牌为证。”只见聂玄手中已多了那块金色腰牌,上面赫然印着“御前”两字。假冒御前是死罪,这腰牌让得我不得不信。 “现在佳儿该相信了吧?”聂玄将腰牌放回,摇着玉扇,一时显得不论不类,“现在佳儿对我有没有倾心一点?”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堂堂御前侍卫来小小的烟雨楼有何贵干,难不成只是为了跟一介女流谈风论月?” 他说过,他的身份跟袁爷的安危有关,我无法不去试探。 “呵呵。佳儿不是说过不好奇的吗?不过既然美人开口,玄就满足了她吧。我”聂玄还没说完,却被一声娇吟打断了。 —— 三点还有一章。喜欢的投票票!吼吼。 扰夜惊闻 聂玄皱了皱眉,改口道:“佳儿,要不我们也仿效一下?”说着,作势要靠过来,还没等我闪过—— “啊!”刚才那一声娇吟变成了惊呼! 聂玄顿了顿,我的眼神里也尽是迷茫。聂玄推开门,站在依栏前,一只手竟是护着我不放。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也开了。袁爷挺拔的身姿出现在门口,看到这边的聂玄和我,微颔首,继而望向声音的源处,聂玄和我与他一样,看向西厢房那一头。 “啊”跟着声音自西厢房跑出一个年轻女子,衣发凌乱,看不清面目。“给我回来,臭婊子。”后面紧跟出来的男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 “放开我,放开我!”女子挣扎着,刚才那一声娇吟应该是她发出的,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刚欢愉的她竟急着想逃离恩客。 “你妈的跑什么跑!”男人扯住女子的臂膀,用力一拽,只听“咔”的一声,“嘶”,衣袖也随之碎将下来,露出女子大半边身子,红色的亵衣也敞在了外面。“啊恩”女子一声痛呼,想必是胳膊脱了臼,但即便如此,依然抵触着男人的暴力。 “这位爷!” 在楼里住了三年,里面的姑娘我却多半不认识,只是觉得大多都是贪恋财色和享乐,不想眼前这女子竟是如此刚烈,这些交易上的事情,我本没有兴趣,但此刻也动了恻隐之心。看着姚妈妈盛怒隐于形的样子,我知道这女子应该是有救了。 “这位爷,青楼女子轻贱,不值得爷大发雷霆。”姚妈妈走到男子身边,以一贯强硬却不失礼的态度说道。 男人还在企图制住挣扎中的女子,而那女子早已脸色惨白,看见姚妈妈犹如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妈妈,求你,救救我!” “闭嘴,小贱人!”出其不意的,姚妈妈竟一掌挥在女子的脸上,只见那女子转过头嘴角已有了血迹。 我的身子不知因紧张还是不平而僵硬,烟雨楼从没发生过这样恶劣的事,以往总是听说客人之间争斗打架,却没有里面的姑娘被施暴的事情。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姚妈妈,只是现在她却打了这个女子。 女子喑喑地啜泣起来,想是觉得万般委屈了。 而那个霸横的男人,见此情景倒是放开了女子,也不接姚妈妈的话,只是抬起了头。 姚妈妈的惊愕的表情突然怔在脸上,仿佛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薛大少!” 姚妈妈怔怔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同时缓缓偏过头,目光投向了袁爷。 袁爷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淡定地看着这一切,身为烟雨楼最大的后台,他会怎么做? 叫薛大少的男人转过身来,系上敞开的上衣,原本俊逸的脸,却因眼中的阴狠显得狰狞了。 “想必这位就是袁爷?”傲慢的声音不复粗鄙,一派不将众人放在眼里的架势,看来此人有些来历。 袁爷微微含笑,说道:“不知这位是?” “薛舫。” 身边的聂玄揽着我的手微微紧了下,我转头去看他的,只见他跟袁爷一样一脸淡定。不知为什么,这叫薛舫的人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把匕首,会在冷不防的时候给你一刀,十分危险。 袁爷摆摆手,示意下人将受伤的女子扶走。 “恕袁某孤陋,不识阁下,失敬。” “你”薛舫平下怒意,阴邪的目光让人心中不安,“现在认识也不迟。听说烟雨楼是袁清的帐下,薛某以为必是调教有方,想不到今晚到此竟是如此败兴,看来只是徒有虚名而已!”说罢,冷冷地“哼”了一声。 “薛大少,今晚之事想必是误会,是娇儿那个小贱女不会服侍。大少要是信得过我,颖琦定给您找个比她好上百倍的来陪您?”姚妈妈的口气缓和了,只是转眼又变厉了,“王福!”看来龟公难逃其罪,“竟然连薛大少都不认识,真是丢了我烟雨楼的脸!怎么当得差事?竟叫娇儿这样的货色来伺候薛大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姚姐饶命,王福罪该万死!”王福“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薛大少饶命,王福该死!”说着,两手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嘴巴来。 这个王福,平日对烟雨楼一众姐妹还算不错,现在看他平白受这份苦,我也只有叹息的份。聂玄在我身边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微俯过身来,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到里面去”。我“咦”了一声,不懂他的用意,看看对面的袁爷,只见他一脸凝重,如临大敌。 悄然退入房中,隔着模糊的窗纸依稀可以看个外面的梗概,只听得薛舫说道—— “另找一个?姚妈妈以为今天本少爷还有这个兴趣吗。不过,袁爷身边这位娇娘倒是风情万种,很合本少爷的口味” 袁爷身边除了红袖,没有别人,这人竟然开口要红袖!红袖虽是烟雨楼的红妓,但谁不知道,红袖的主是袁爷,除了名分,几乎和袁爷的妾没有分别,这薛舫要红袖,不等于给袁爷戴绿帽吗?要真让他得逞了,那袁爷情何以堪! 双手不禁绞紧了袖口,看着袁爷模糊的身影,仿佛置身其中的是我自己。 “大少果然有眼光,这是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红袖。”姚妈妈说话间大有息事宁人之意,看一眼袁爷紧皱的眉,又说道,“只是大少不知,今晚红袖跟了袁爷,不方便陪您” “哼!如果本少爷一定要呢?” 红袖站在袁爷的身侧,不见有什么惊慌,看来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女人,只是,那一丝骄傲还是难以掩饰。 “薛少想要这个女人?” 红袖的脸色变了,看着袁爷眼神是期待的。 “如果薛少想要,袁某自当拱手相赠。”袁爷的话里淡淡的。 “袁爷!”红袖急了,“红袖生是袁爷的人,死也只能是袁爷的鬼。” “好一个生死相随!”薛少不怀好意地鼓掌而笑,“原来烟雨楼里都是烈妇,看来本少爷得送个贞节牌坊给这里的婊子。哈哈哈哈!” 薛舫猖狂地笑着,姚妈妈一干人等无疑都被他这些话抽了无声的嘴巴,脸上不禁青白不定。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姚妈妈竟是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薛少如果要送,姚妈妈自会亲手接了去。”袁爷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这时没有怒就不是袁爷了,“姚姐,你说是不是?” “是,是。”姚妈妈附和着,我想袖下她的手一定是紧握的。 薛舫停下笑:“本少爷倒是想送,只怕这里的婊子受不起!”顿了顿,阴暗的眼神环顾了整个烟雨楼,到聂玄一处稍停了停,又看向了袁爷。 “既然红袖是袁爷的女人,本少爷也不好夺人所爱,那这样好了,叫洛佳儿陪本少爷一夜,也可以。” 我的手指抓在窗棱上,发出刮耳的轻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自脚心逼向四肢百骸,直至毛孔都被逼迫着张开了。 —— 一觉醒来竟三点多了。传晚了些。呵呵。晚上还有一更。谢谢锁心爱的留言和票票!被逼无奈 “不行!” 却是袁爷斩钉截铁说出这两个字。外面的空气,似乎因为他的这句话,凝滞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会让我去。 “哦”薛舫拖长了声音,听得出里面的嘲讽,“本少爷想起来了,洛佳儿好像是袁爷的女儿。不过,既然让女儿在这里做了婊子,这做父亲的现在站出来,恐怕晚了些吧!” 姚妈妈看着袁爷,红袖看着袁爷,所有人都等着他的答案。 “她还太小。”袁爷恢复了他淡定的神色,可是他的回答连我都不能接受,何况是那个薛舫。 “哈哈哈”薛舫果然笑起来,“太小?袁爷也懂得爱惜y一u女?可是本少爷却听说洛佳儿是聂玄养的金丝雀。都已经被包养了,还说太小?” “既然知道是聂玄的人,薛少又何必强夺呢!”聂玄慵懒地依上栏杆,似乎并不忌讳这个张狂的薛大少。 “你是谁?”薛舫迷起眼睛,问道。 聂玄站直身,打开玉扇,一派玉树临风,唇齿含笑,眉目生情,顾盼间好不风流。 他想干什么? “在下正是聂玄。还请薛兄多多指教!” 薛舫愣了愣:“你就是聂玄?” “不错,我就是那个养金丝雀的聂玄。烟雨楼有这么多姑娘,薛兄随便挑一个便是,这有主之花就是摘了也不会香,薛兄你说呢?”原来聂玄也是个谈判的高手。 薛舫冷笑一声:“可是本少爷认为,有主的花摘起来才过瘾。” 这个薛舫,摆明了是来寻事的。 “原来薛兄有这样的癖好啊,不错,不错。不过,聂某还是认为,薛兄换一个对象比较好。”聂玄的语气软软的,却是十分笃定。 薛舫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说道:“看来这个洛佳儿果然大有来头,不仅大名鼎鼎的袁爷要保她,连你风流聂公子也要护着她。”只是他眼眸中冷光一闪,话锋一转,“不过本少爷就是这个脾气,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要拿来试一试——今天若不给本少爷一个交代,我就让烟雨楼关门大吉!” “哈哈哈哈” 听得姓薛的如此强横,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股子气,可是袁爷突然大声笑了? “薛少好大的口气啊!”袁爷冷冷的眼光让人不寒而栗,“今天洛佳儿不随,但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袁清!”薛舫暴怒,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讽刺他,“你以为江南第一绅豪就没有人敢动你吗?本少爷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要不顺了我,不仅烟雨楼要关门,哼,就连你袁清也休想保全身家!” 紧握的手指甲嵌进肉里,他说的是真的吗?把袁爷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 “哦?”轮到袁爷反问了,“清倒是想看看自己身家不保的下场!” “袁爷!” “袁兄!” 姚妈妈,聂玄同时失声。 “好——好——好!”薛舫得意极了,“袁爷果然有胆色。今天这洛佳儿我也不要了,破鞋穿着也没意思” “薛兄,有些话自个儿说说也就算了,小心咬到你好看的舌头。”聂玄并不是不怒,只是他竟然比袁爷更镇定。 “哼!”薛舫只是冷哼一声,“薛某就卖你聂公子一点薄面。只是这人可以不要,银子可以白扔,这气却是不能不出!” “薛少想怎样?”袁爷沉着气。 “很简单”薛舫斜着眼,看着姚妈妈,缓缓说道:“处死刚才那个妓女。”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薛兄。”聂玄紧皱着眉,想不到这个薛舫眼里没有一点王法。 “偿命?哼!本少爷的字典里就没这两个字!” 败类! 袁爷的手握得紧紧的,他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要用一个女人的性命平息这件事,这个薛舫未免欺人太盛。 “就依薛大少所言,来人!”姚妈妈在说什么!“把那个小贱货拉上来!” “啊——”发出轻呼的是红袖。只见她用丝帕掩着口,满眼的惶恐。我也如她一样,心里那份慌张,到手里就变成了颤抖。杀人,溅血,这烟雨楼何时这般血腥了。姚妈妈她怎么可以!不是没看过她的身手,她的狠,只是想不到今天她会为平薛舫得怒气竟要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 不可以! “姚姐!”袁爷要阻止她吗?可是姚妈妈却说:“袁爷,让颖琦处理吧!” “哈哈哈哈”薛舫,残忍地像匹豺狼。 “妈妈,饶了我吧,妈妈”娇儿的呼救声像划过宁静夜空的一道伤痕,扎了人的眼,“妈妈,我求求你妈妈”娇儿双膝跪地,用膝盖一步步跪到姚妈妈面前,双手死死地拽住她美丽的衣裳,哭着,求着 姚妈妈却不为所动:“王福!” “在”龟公的声音微抖。 姚妈妈看着哭求的娇儿,缓缓说道:“给这贱人——用猫刑!” 猫刑?何必这么残忍? 袁爷闭上了眼睛,聂玄转过头,无奈的眼神刚好隔了窗,对上我满脸的愤怒。聂玄摇摇头,让我别轻举妄动。 一个青楼女子的命原来真的如此轻贱。烟雨楼红的灯,辉煌如火,照亮了满是红木的柱子,窗子,这些昂贵的建设,奢华的布置,此刻看来竟是一种无情的嘲弄。人以为,在烟雨楼尽是繁华和享乐,殊不知,这背后都是这些以笑迎人的女子满腹的辛酸甚至是生命的卑微。 娇儿的哭声,变成了惊叫。四个家丁分别捏紧了她的四肢,她的袖口,裤管,皆牢牢地封死,胸前的衣襟被敞开了,亵衣被撕了下来,一只黑色的猫安静地卧在王福的手里,谁又知道,下一刻它将带给娇儿怎样的痛楚,直至她生命完结。 我突然明白自己心里那一团堵了我心的东西是什么——是恨。恨这个关住我的楼,恨它让我不得自由,娇儿的命运也许也是我的,是这里所有卖笑女子的。眼前的娇儿,三年前还是满脸娇羞,说着:“齐公子,”而如今,却是命握他人手,欲辱则辱,欲羞则羞。我闭上眼睛,叹她的命,也叹我的命—— “住手!” —— 今晚最后一更。亲们,看文愉快!明日起,恢复一天一更。中秋快乐!自投罗网 我本不该管这样的事,可是心由不得自己。整一整罗衫,这一出去便是不能回头的选择。 一只脚迈出房门,第一眼便是聂玄深邃的目光,那俊美的脸庞此刻正满是担忧地对着我。 “真的决定了吗?” “没有选择。” “是这样吗?” 他没有伸手再揽我,而是侧过身,让出位置。“如果你不出来,事情就过去了。”望着满脸惊恐的娇儿,他喃喃说道。 我只是沉默。抬眼望望对面,看不清袁爷的目光,是担忧,是无奈。我欠个身,算是跟他告别。 “洛佳儿?”看来薛舫是不信我就是那个名满青罗的名妓,不过他的直觉还是很准,至少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优雅地欠个身,沉静如水。那些目光又聚焦在我的身上,这一刻不仅因为我的美,也因为我的决定将挽回一个局面。 有时对镜自览,看着世人梦寐以求的绝色容颜,我常常有这样的疑问:如果,我不是绝美,今天我会在这里吗?如果,我不是绝美,聂玄会以明珠交换吗?如果,我不是绝美,袁爷当初会买我吗 不会。如果我不是绝美,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三年前就已经跟着我那醉酒的养父进了坟墓了。我笑笑,自己还不是拼了这样的容颜才交换了三年里的一切? 红颜祸水,自古就有之。可是今天不同,我用我的颜色交换了另一个女人的性命,我是该自豪,还是悲哀。 (完结) 此刻,我缓缓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雕了花的镂金大床,雕了花的翠玉屏风,雕了花的檀木书案,就连那用来盛笔的架子,也是雕满了枝叶。 那个薛舫,难不成有花癖不成。仔细瞧瞧,这花形都是蔷薇。 更鼓已经敲过三更天,一夜没合眼,也不觉得累,只是眼皮微微打架,神经还是紧张得很,也不知道这薛舫要沐浴更衣多久。 临走时,娇儿抽泣着感谢我,姚妈妈抿着唇大有责怪之意,袁爷默默地目送我,而聂玄却在我耳边悄声说一定会来救我。 我这样做是否是对了,这不太像平日的我。清冷的心性,原本是不会多管了闲事的,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姓薛的很快就会回来,而我就真的要做一个妓女要做的事了。 交易。 聂玄真的会来救我吗?他一个御前的捕快,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跟当朝的丞相作对吗?如果聂玄不来,那袁爷呢?他一定会想办法的吧。毕竟我是他的养女,他的地位,他的身份,容不得他丢这个脸。只是,等他想出办法,我也已经成了真正出卖肉体的妓女,不管这样做的动机有多高尚,在旁人眼里看来,又有什么区别,结果都是一样的。姚妈妈就更不用指望了,虽然她这些年待我如己出,但青楼里有什么真情呢,她知道薛舫是左丞相的外孙,又怎么会再惹怒他,她怪我,也只是怪我不该用自己交换一个娇儿。 那我呢?现在这样想是不是又很傻。做了这个决定,就知道没有退路,现在又何必怨天尤人。只是心啊,还是有一丝幻想,一丝期望。 “吱呀” 开门声让我为之一惊,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沐完浴的薛舫,一身月牙色儒袍,湿的长发随意地耷拉在肩上,赤着脚。如果不是他一脸邪恶,这样的形象会让人以为是一个无害的人。可惜了这么好的相貌。 “脱衣服吧。”他倒是开门见山。 “等一等。”我心里有胆怯,我承认。 “哼,想拖延时间?”薛舫好像猜中了我的心事,“没有人可以保得了你,薛府防范很森严。”只见他慢慢踱步,走到蜡台处,停了。 我深吸了口气:“我只是好奇——” 他回过头来,拿蜡烛的手伸了回来:“好奇什么?” “这房子里都是蔷薇。” 他勾起一抹冷笑,再去拿蜡烛:“这跟你无关。快脱。” “你有爱人?” 蜡烛在他手里微动了下。 “快脱!”他似乎没有了耐性。 “你爱她。她死了。她喜欢蔷薇。” 我只有猜,猜中对方的死穴,才有的谈判,才有的自救。 薛舫猛然回头,一头乱发像极了地狱的恶魔,我被他吓了一跳。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青楼的妓女,能有多聪明?你以为猜中了我的要害?那又能怎么样?”他像发了疯!“快脱!” 一道黑光闪过,不知他从腰间抽出了什么,“啪”,重重地敲在我的手臂上,衣服破了,里面的肉混着血绽开来。 火辣辣的痛! —— 假期结束。又开始上班啦。亲们,工作愉快! 庭院深深 脚还有些涨涨地疼,手臂上的伤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他给我用的药,效果奇好,才一夜的功夫,伤就好了许多。 他是谁?或许我心里已经有了数。 次日是个雨天。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可是,我的心里仿佛有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感觉一切都亮堂堂的。 这已经是他第几次救我了? 府里的丫环早已给备好了洗漱的东西,水还是温的,只是不知道已经换了几次。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迟,也没这么安稳了。 于是,嘴角不禁拉起一个暖暖的笑。 床边放了一个拐杖,结实不乏精巧,我拿起来试了试,刚好合了我的身高。很顺手。没有唤人,我想,一切我都能完成得很好。 推了门出去——庭院很大。 只是太空旷了。偌大的院子只有一架落尽叶的紫藤,夏天要等到明年,这藤便裸着它们的身子,相互拥抱着,似乎睡得很好。一颗颗水珠子粘在这些藤上,摇摇欲坠的样子,无意间给这院子添了一份活泼。再看那平整的青石板上也是湿漉漉的,看来,是下过雨了。 拐杖敲在青石板上,发出“笃c笃”的声响,回响在院墙里,也撞在人心里。 这里太安静了。 我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踱着,每走一下,便停一停,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只觉得很久没有这样跟自己玩耍了,不知不觉调皮地笑了起来。一支拐杖,一个人,嬉戏着,原来也这么有趣。 但是,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清英小姐,真有雅兴呢。” 回头,只见青柯正站在院门口俊朗地笑着。 想起自己的顽皮,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青柯。你什么时候来的?” 青柯款款走向我,微笑道:“来了很久了。清英小姐,见到青柯不惊讶吗?” 这回轮到我笑了:“为什么要惊讶呢?” 青柯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只是他说道:“难道,清英小姐知道是青柯?” 我的心一沉,却问道:“袁爷呢?” “袁爷一早就出门去了,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吩咐我好生照顾小姐。”青柯答道。 “青柯?”我问。 “请说,清英小姐。”青柯的亲切中有着恭敬。 我张口想问,还是改了主意:“谢谢你还叫我清英。” 青柯愣了愣,随即笑道:“青柯习惯了,还请佳儿小姐恕罪。”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柯。”为什么他要这样想,“你能记得我的本名,我很高兴。”这是心里话,至少,他在那样叫我时让我想起三年前下山时的样子。 “哦。”青柯的眼神有一刻黯然,随即抬起头,笑着问我:“拐杖,还习惯吗?” “嗯。”我点点头,用手摸着拐杖的前端,磨得相当光洁,一眼便知是上好的木料。 青柯露出满意的表情:“习惯就好。袁爷也会放心。走吧,青柯带佳儿小姐去厅里吃点东西。” 我顿了顿,既然他执意要改口,那也罢了。 “青柯,昨晚是你吗?” 青柯的背静了静,回头说道:“昨晚有什么冒犯小姐的地方,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我笑了笑:“怎么会呢?你救了我,我要感谢你才对。” “青柯不敢,一切都是袁爷的安排。”青柯微笑着解释,转过身去,将我带入一间偏厅,只见正中间的桃心木桌上,铺着精美的桌垫,那桌垫上只摆了三四样菜式,不过,却个个精致。 顿时真觉得饿了。 我朝青柯笑笑,在他拉开的凳子上坐下了。微咽一下喉,拿起象牙做的筷子,端起盛了喷香米饭的镶金珐琅瓷碗,望一眼桌上美味,便静静地吃了起来。 青柯站在一旁,一直微笑着看着我吃,也不说话,仿佛比我还津津有味。 吃到八分饱,我放下碗筷,端过茶杯漱了口,拿起手边干净的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一顿饭才算是吃完了。 青柯看我吃好了,走过来就要端走碗筷杯子,我问他:“这些不是府里的丫环做的事吗?” 他笑笑,不停下手中的活儿:“青柯一直这样服侍袁爷,自然也要这样服侍小姐。” 青柯说话的时候也是平平淡淡,微笑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这让我想起,那个陪我走下山的朋友。他的眼睛一直是友善的,并不像昨晚那人一样冷凝。不过,我还是要确定一个事实。 “青柯?”我将身子凑了过去。 “嗯?”他本能地朝后退了退,“什么?”平静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不安定,而我则有些使坏似地在心里偷笑。 “借你的脸用一下。” 青柯不是不疑惑,可是,任凭眼神再不知所以,还是保持了持碗的姿势,站在原地凭我差遣。 我见状,拿起桌上的帕子,支着拐杖,上前一步。青柯的眼神告诉我,他明白我要做什么。我抱以歉意的一笑,有些困难地抬起双手,举起帕子,遮了他下半边脸。 平静的眸子,不知帕子下边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不是他。 我看了他一眼,放下了帕子。 厅外,有人唤道:“青柯” 青柯闻声,转身不小心带到了我的拐杖,碗筷落了地,哐啷一声,全都跌了个粉碎。我本能地要蹲下身去帮他捡那些碎片,却不想忘了自己现在有脚伤在身,伤脚一痛,一个不稳,连人带杖朝一边倒去。青柯见状赶紧丢了碎碗伸手扶我,可是有人比他更快,声音的主人袁爷,一双上好马革靴已经出现在了我受惊的眼前。 “袁爷!” 我抬起头,望着我的养父,却不能像面对青柯一样对他笑,努力之后的表情,我想一定很古怪。 虽然是养父,可是这样半扶半抱的,也不成体统。我这样想着,袁爷似乎也有同感似的,帮我扶正拐杖,轻轻放开了我。 “这些让丫环来收拾吧,青柯。” 青柯唔了一声,不再理会地下残片,正色俯个身,便办自己的事去了。 我看着他离开,现在只剩下我和袁爷两个人。 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我的养父。原本背着光,遮在阴影里的面容,有一丝疲惫,精心梳整地头发微一丝凌乱,昨夜还璞玉般的下颚此刻多了几根胡楂,眼睛里有没有血丝没敢去看,但我想他是一夜没睡。这一早就出去,此刻才回来,不会为别的,当然是为我的事。左丞相的侄子被打了,带回来的女人不见了,这还不找到她的来处去? “袁爷?”我要问个明白。 “唔。”袁爷抬起手,“你的伤怎么样了?”说着边把手伸给我,让我扶着。 我眨眨眼睛,似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他的注意力都在我的手上,还有脚上。这个三年里只在我幻想里存在的男子,此刻正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千万种思绪都不及我此刻忐忑的心情。 紫藤物语 袁爷扶着我,穿过圆拱门,回了那幽静的大院子。那几棵紫藤还是老样子,只是一顿饭的工夫,上头的雨珠子,掉得掉,干得干,只留下几痕水印子。 他一直沉默着,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安宁。在不多的几次见面里,我不记得袁爷有这居家的一面,他是风流的浪子,邪魅的魔神,他冷眼看着女人们为他争斗,笑着看她们互相扯破伤口,只是,也许我知道,他的样子并不只有这些。因为,他也曾无奈之下说我年纪小,借着月光为我察看伤势。 昨夜是他,不会错的。可是,他救了我也不愿让我看他的样子,青柯谎称是他,不是他的意思,青柯那样做又何必。 我还记得,三年前烟雨楼前照出我狼狈身形的眼眸,那深邃的目光,静默的眼神,就算过去多久都不会消失,也许就在那一刻我便记住了他。 有些人,往往就在某些事里让你记住了。从此即便岁月怎么改变,都不会褪了他在你心里的痕迹。 袁爷就是这样的人。 “昨晚睡得好吗?”袁爷扶着我坐上石凳,拿掉我手上的拐杖,将它靠在石桌上。他伸手触摸着那几株紫藤,仰首望着,对这植物,他似乎很有一些情感。 “很好。”我如实回答着,“谢袁爷救我。” 他的手停在紫藤上,低头看我,说:“你是我的养女。” “我知道。”低下头,看着膝上裙褶,一股莫名的失落代替了最初的喜悦,那么,就说些正要的事吧。 “袁爷,烟雨楼怎么样了?”我看着他那撮掉落额前的头发,寻思着该怎么把它好好地束起来。 “佳儿喜欢紫藤吗?”袁爷不回答我,却说些无关的话题,“喜欢吗?” 他是铁了心不要让我知道吗?“袁爷?” “回答我。” 一定要答吗?如果我说不喜欢呢?紫藤,曾经我那死去的养父喜欢的东西,种在茅屋的后边儿,仲春夏初的时候,它们就开得如火如荼,紫白色的花开在太阳底下,常常耀了人的眼睛。太过缠绵的东西,竟会是我从前那冷冽暴力的养父喜欢的,我很久都没将它想明白。 “不喜欢。”我没办法欺骗他,这东西容易让人有回忆。 袁爷微微一怔,复笑道:“我忘了,佳儿一直是不同的!”听他这么说,我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佳儿只是心性如此。” 袁爷弯下身,扶我站起来,因缺了拐杖的支撑,我不得不半倚着他臂弯的力量,尽量不去想些杂的事,只当他是我的养父。 他伸出手指,指着那些缠绕在一起的紫藤,说道:“东洋兴花语,传入中原也得了一二,这紫藤也有它的花语,而且奇美,所以女子多喜紫藤。”他低头眼睛含笑,那目光几可以让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佳儿可知道这紫藤的花语?” 紫藤美,我何尝不知道,而且又因其体态缠绵,它常常被用来隐喻男女之间的情感。这些,在烟雨楼里都跟姚妈妈学过一些,适当的时候也用来充充智慧,耍耍情调。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跟我谈这些的,竟然是我仰望了三年的袁爷。 “佳儿不知,还请袁爷赐教。” 袁爷的喉咙咕噜了一下,笑声哽在他的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听来让人愉悦:“佳儿是知道的,就是懂得顺人的心。”他说着,抬起手竟是想抚弄我额前的刘海,我想,我是不是有些站不住了,可是,他伸开的手指,在触碰到我之前又变着抓了一把空气,便放回了原位。袁爷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紫藤代表着醉人的恋情,代表着爱人之间依依的思念。”说话间,袁爷的眼睛望着那些只剩枝蔓的紫藤,目光又仿佛穿过了它们,到达了天际。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袁爷只说了其一。紫藤还有一个花语,那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执著。 “袁爷”我抬头望着出神的他,说道,“头发乱了。” “什么?”袁爷低头,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佳儿说什么?”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得不重复刚才的话:“头发乱了,袁爷。” 那撮倔强的发,垂在他的额前,近乎遮住了他的眼睛,而他却浑然不觉。 “那就,由佳儿给我束一束吧。”袁爷看着我的眼睛,又充满了光彩。 他直接坐在石凳上,而我靠着没受伤的那条腿的力量,站于他的身后。沉了心,纤纤食指穿过他乌黑的发,打散了他原本精心梳拢的发髻,顿时,如瀑布般的长发洒了满背满眼。女子之美,往往少不了一头如瀑黑发作衬,这男子又何尝不是?这发短了一寸不行,色浅了一分不行,而袁爷这发正是不短一寸,未浅一分。 十指小心翼翼,生怕坏了这美发一丝一毫,还好平日不喜留长长指甲。如果要说,这是迷恋,我不会反驳,因为这发确实有着让人舍不得离开的触感。泽如墨玉,滑似丝绸,一撮一撮,就连将它们美好地束起都觉得可惜。它们,应该像它们的主人一样,狂放不羁,散在他的背上随风飞舞。 可是,我还是将它们紧紧地束了起来,结了精致的发髻,套上那名贵不失高雅的镂雕玉冠。它们又恢复了典雅和高贵。 “好了,袁爷。”我的脚有些麻了,看着他转过身来,不去触碰他深邃的目光,那双曾经照出我面容的眼睛,“现在,可以告诉我烟雨楼的情况了吗?”事情由我而起,那么我就不可能在这里独享安宁。 袁爷正了神色,眼神微带疑问,“佳儿信不过我吗,非得自己去看看不成?” “佳儿不敢。”这次我没有回避,“只是诸事都因佳儿引起,佳儿不能不管。” “我还以为我的佳儿要冷酷到底呢。看来我是想错了。”袁爷伸手将我扶住,我的脚总算得到了解脱,“你放心,纵然是左丞相的人,我袁某也不会就此让他欺了去。姚妈妈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意外。” 他说得那么认真,我该相信吗?还是这都是他为了让我安心养伤才打得幌子?可是,袁爷从来都神通广大,不是吗? “谢谢袁爷。这样的话佳儿就放心了。”抑制住内心的不安,我微笑着说。 “佳儿笑起来还是这样好看。”袁爷怔怔地说着,手终于抚上了我的脸颊。我保持着微笑,不常笑,但是如果他喜欢,我愿意多笑笑。 “带你进去吧。外边凉,对伤势复原可不好。”原来袁爷也会调侃。 我不禁失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聂公子有消息吗?” 袁爷的笑意凝在脸上,俊美的脸庞像极了一尊雕塑:“佳儿很想念他?” 听他这样问,我的脸微微红了,其实我只是好奇聂玄为什么会没有遵守诺言,还是他到了薛府发现我已经被人救走了,或许,他也可能有危险,他的安危虽与我无关,但毕竟在一起的日子,他对我是极好的。 “佳儿只是奇怪,因为聂公子说过要去救我的。”事实也是这样,那晚聂玄在我耳边细语,我记得清楚。 但听袁爷平静的声音说道:“聂玄昨晚上已经离开青罗城,上京了。” ------题外话------ 要看结局的就看这原1—16章够了,本卷后面的第一章-十六章为后改,不看无妨,因跟结局脱节。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章(修)黄昏初见 外面的世界很热闹。 街市人头攒动,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相互认识的过客在我面前寒暄,更多的人则在我周围议论不止。有人同情,有人怜悯,有人怀疑,更有人叹息。 然而,没有人摘下我身边写在一块破布上的卖身告示。 世态炎凉,从养父那里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我只是等着有人摘下告示,俸上我开的价码,然后我便跟那个人走——无论去哪里都好。 我想,要买我的多半是个男人,不会有女人愿意花五百两买一个丫环。 五百两,不是小数,但我需要这笔钱。 养父曾经指着山顶的那座华贵的坟墓说过,没有五百两就没有那座坟。 低着头,不去看周围人的表情,不说话,已经成了习惯。 饭菜的香味却轻易地诱走了我的注意力,饿的滋味已经尝过很多次,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难忍。自从养父得病,我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现在想想,养父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给过我,至少他能带来新鲜的食物,即便都是偷来的。 夕阳的余辉,隔着人群缝隙洒在面前的青石板上,像极了富贵人家大门上用的朱漆。天色渐已老去,人群也渐渐散了,今天的希望也越来越短。 原来,想把自己卖出去也是很难的。 华灯初上,不远处响起了女子招揽路客的娇媚声音,声音来处大概就是养父所说的烟花之地,那里该有他说起的千娇百媚的女子。说这些的时候,他也曾眼神怪异地看过我,然终没打我的主意。 他没有将我卖入青楼,大概是我最感激的地方了。 夕阳变成万家灯火,周围再没有一个人肯停留。我不愿就这样回去,回去我能面对的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我不愿跟一具尸体度过一个冰冷的夜晚。 如果现在我跪到那门前会是怎样,那里的人会不会出五百两买我? 从无人的清晨跪到现在,我的两条腿已经麻木了,以致于想站起来都十分吃力。支着竹竿子,缓缓站起身来,这个时候我甚至想,养父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力没有知觉的感受。 等站直了身,披着粗麻衣的我却已经下定决心。 望着那挂满红灯笼的大门,我期待着。我想,我这是疯了。 没有希望,希望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都是奢侈的。如果有,那但愿日后朝夕相对的人不要长得太对不起我。 然而,事与愿违——罢了,就他吧,看着挺富贵。 挣扎着冲了上去,顾不得膝盖疼,径直跪倒在他的面前,将破布摊开。 那人大概也是被我这气势吓住了,好一会儿才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吆喝: “阿六,你个蠢货,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看来是花酒喝多了。 真怕他圆桶似的庞大身躯倒下来,压我个粉碎。 叫阿六的跟班凑到我跟前,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念道:“五百两银,卖身葬父。”念完好奇地看了看我,回头跟他的主人说道:“老大,这女的要卖身藏父,不过好像要五百两。” “五百两?!” 那圆桶哇呀呀地叫起来,俯身凑上来,酒气扑面。还好我的肚里也没什么可吐的。 “五百两,就你一个毛丫头?他娘的给老子抬起头来!” 我老实抬起头,看清了他的长相,有些后悔了——满脸的肥肉,不知灌了多少油脂。 “嘿嘿,小女子,把你的头巾拿掉,让大爷看看你有没有五百两的资本。” 那笑是淫亵的,但我已经没有退路。 又老老实实将头巾揭下,那圆桶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叫道:“阿六,你个蠢货,还不快把人带走!” “是,老大!” 那阿六应声过来就要拉我走,我见这一副抢人的架势,心中也犯了急。 那圆桶见我突然不肯,自己也上前来拉,眼见两人一前一后驾起我就要开路,慌乱中大喊:“放开我!” 没有拿到钱,竟白送了自己,世道比我想象得还要灰暗。 “住手!” 不远处一声喝斥,犹如天籁,终于有人肯出手相助了吗? “两个浑人,看见我家公子,竟还敢在烟雨楼前胡闹!”大概是谁家的小厮,看不得有人在自家主人面前放肆。 圆桶不服:“给老子滚蛋,没看见大爷办的是正事吗!” “这是什么?” 这时另有一人不徐不疾地开口,嗓音低沉,充满磁性。 “回公子,好像是个卖身告示。”小厮缓缓念道,“五百两银,卖身葬父?” “原来如此。”那磁性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多听一听,“把人放下,你们走吧。” “放你娘的屁!大爷我是薛二爷,薛二爷的事你管得着吗?!”圆桶扯着破锣嗓子一阵乱吼,听他报出“薛二爷”的名号,估计是有些来头的。 然而,只听“嘭”的一声响,圆桶重重倒在了地上。而就在我紧闭着眼以为也要痛摔之时,那名小厮接接住了我。 只听他道:“今天算你们二人运气,我家公子不想枉伤人命。” “青柯。” 那个磁性声音唤了一声,便听得脚步声迈向了烟雨楼。 “是,公子。”叫青柯的小厮犹豫地看了看我,“可是这女子”。 “无关的人不用费心理会,我没有教过你吗?” 公子比小厮无情。 我连忙挣扎下地,跪倒在那公子身后:“大人,请你买下小女。” 沙哑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公子止住脚步,“你太贵了。” 原来难道是嫌价码高了吗? “大人,五百两买一个人的一辈子,未必不是件好买卖。” 公子沉吟片刻,突然一声嗤笑,“青柯,把她带过来。” “哎呀袁爷,您终于来了,红袖等您可都等瘦了呢!” 就在这时,烟雨楼的妈妈先声夺人,人未至,声已传。 我却只管走到公子的跟前,目光堪堪落在他刺绣的衣襟上。 夜色空寂,只闻呼吸。他说:“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看他,背对着烟雨楼的灯火,我似乎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 他的眼睛清澈,目光深邃,在他的眼睛里我身形狼狈。 然余光里,是旁人的惊艳。 而公子,只是神情冰冷地望着我,目光深不可测到令人发慌。 “姚姐,带她进去梳洗。” 终于,他冷冷开了口,阴影中的面庞叫人看不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殿堂之上 太子?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聂玄,原来他说的家,就是皇宫。 “我不是故意的。”他幽幽地解释。 我转过头去,可以不气恼他的隐瞒,却无法原谅他的不诚恳。我曾经相信他,甚至超过了身边任何一个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信赖他,所以,才更不能轻易原谅。 正当我黯然神伤之时,老太监看着我的眼睛越睁越大,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下意识隔着面纱摸了摸脸,好不尴尬。“您怎么了?”我犹疑地问。 “太子,这,这”他用手指着我,转而问聂玄。 “不关公公的事。”聂玄一句话便将老太监堵了回去,同时一把拉住我直朝殿内走去。我忍不住回头,那老太监还在盯着我,目光复杂极了。 满朝文武皆因聂玄和我的到来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分开两边平行而列,将我们困在中间。我的手心都是汗,聂玄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松开了。 我孤立地站在那里,抱着今早上买的装了泥人的盒子,感受到正前方有一道凌冽灼热的目光。轻轻低头,光滑的大理石黑而亮,照出我的身影单薄。 一旁,聂玄朝龙庭之处行双膝跪拜礼,嘴里高声念道:“儿臣玄熙,叩见父皇陛下!” 我跟着徐徐跪下,只得听得龙庭之上传来威严回声:“我儿平身。” 聂玄依旨站起身,看了看尚跪在地上的我,又说道:“请父皇赐地上女子平身。” 他还是记着我。 我静静地等,聂玄也在一旁默不作声,满朝文武皆俯首敬畏。 大殿内,响起低沉徐缓的脚步声,那声音自龙庭而下,一路朝我而来。 一双金纹绣龙案软靴赫然静现在我的面前,我直觉眼前一片明黄。明黄,天子之色,此刻,我与天下至高权力的拥有者相隔咫尺。 这是多大的消息,传出去,京城必定轰动吧。皇帝,居然下了龙庭! “叫什么名字?”头顶响起低沉的男中音,磁性的,不容违抗。 “洛佳儿。”整个大殿都听得见我清而亮的回答。 我看见眼前的明黄晃了晃,良久,那声音又说:“为何事求见?” “父皇”聂玄欲替我答。 “让她自己说。”他阻止他,冷冷地。 我深深吸气,目光直盯着面前大理石上他的模糊面容,终于说道:“恳请皇帝陛下,为名女的养父讨回公道。” “朕对民间恩怨不感兴趣,况且,你又有什么可以让朕感兴趣?”太冷的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意味,而我已准备好了答案。 “名女自己。” 殿堂之上一片哗然。 “启禀陛下,千万别让妖女迷惑。” 这世上总有所谓的忠臣,在君王沉溺于美色之时,跳出来一声大喝。我默默地观察这位忠臣,见他浓眉大耳,额宽脸方,眉宇间有正气,不失为青年才俊,可惜做事却这般武断。我替他惋惜。 “哦?杨爱卿此言甚是。只是朕不明白,杨爱卿怎么知道此女便是妖女?”镇定自若的反问,自信满满的姿态,像极了聂玄,不,应该是聂玄像极了他,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他口中的杨爱卿,迟疑着,尴尬异常。 这时,从左列队首迈出一人,只见他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启禀陛下,我朝女子尚淑德,崇贞洁,此女胆敢在朝堂之上出言不逊,公然挑衅皇上,可见此女心术不正,日后必妖媚惑众!” 他听此言,仿佛遇见了什么趣事,挑眉说道:“左丞相,您也认为此女乃妖女?” “请陛下三思!”原来这人就是左丞相,低眉垂目,貌似谨慎小心,可是言语间尽是专断强横之意,此人心机之深,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左丞相都说你将来会妖媚惑众,朕倒很想看看,你日后的表现。”他慵懒的声音似在说于我听,实际上却是对满朝文武表明他的心意。 “请陛下三思”左丞相率先跪下,满朝文武皆长跪不起,嘴里高呼:“请陛下三思!” “怎么,你们这是在威胁朕?”他的声音越发慵懒,越发玩世不恭,越发让人感到强烈的山雨欲来的狂暴怒意,直叫人头皮发麻。 “臣等不敢,恳请皇上三思”众大臣额贴地,嘴唇几乎吻到地面。 “哼。”龙颜不改,视众人若不见,“此女,朕今日还要定了。” 坚定不容改悔的话语,让我身子微微一震,抱紧怀中盒子,不知是怯意使然还是激动所致。 “抬起头来。”不容违抗的皇命,却让我恍惚回到了三年前。 记忆重重叠叠,时光刹那交错,我缓缓抬头的瞬间,在他的幽深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身形狼狈。 一切都是错觉,是错觉。 我痴望着那张与袁爷一模一样的面庞,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记忆和幻觉。可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像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将我牢牢捆绑,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胸口生疼生疼。 我那残存的一点知觉告诉我,袁爷正用手轻轻将我脸上面纱揭起。 那一刻,他凝固的身姿,失魂的神色尽收入我眼底。他的震惊竟不亚于我。只是片刻,他扯嘴微微一笑,那眼又恢复精光四射,志得意满。 “佳儿”只听他轻轻念起我的名字。 “名女洛佳儿,参见皇帝陛下。”我匍匐跪拜,手指跟掌下的大理石一样冰凉。 我木然凝望自己,不曾见,聂玄握紧的拳头,还有一张我不曾注意到的痴迷面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强加之罪 我住进了皇帝赐的寝宫,宫的名字叫作含烟殿。真想不到,皇宫里也有这么不占风尘的名字,对我来说,却是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我站在院子里,看满园的花卉。这园子里的花一色都是蔷薇,大红的,粉红的,浅紫的,应有尽有,这些让我的记忆熟悉起来,似乎跟哪个地方太像了。 薛舫的府邸。冷不丁,我想起了那个狂暴性虐的男人,至今想起来都让我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果那晚袁爷没有来,我想我早已命丧黄泉了。 袁爷,你还好吗? 今日在朝堂之上,我当着所有人道出我的身世,道出事情的原委。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神色鄙夷,我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可是,我不在乎。就让他们笑吧,轻蔑吧,这些人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只要皇帝救下你,我的目的便达到了。 我朝着暮色一笑,今晚月明星稀,明日该是个好天气。 “小姐?”是皇帝赐我的侍女温柔,她那柔柔的样子,让我情不自禁想起柳柳,下意识里对她有了一股子好感。 “小姐,外面凉了,进屋来吧。”她眼睛弯弯,招呼着我。皇帝没有给我品阶,所以她也不需要对我膜拜或是畏惧。这样平等的态度,是我欣赏也乐意接受的。 我朝她点点头,转身正欲进屋,门口却响起传事太监细声细气的声音。 “传太后懿旨,宣洛佳儿往慈宁宫一见。” 宫里的消息传得真是够快的,连太后也想见我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洛姑娘,这就随老奴走吧。”这太监跟今早大殿门口的老太监极相似,或许太监都长得差不多。 “请宫宫带路。”我微微一笑,却惹了太监不高兴,“走吧!”声音掐在喉咙里很是阴阳怪气。 “有劳高公公。”温柔上前一步,将什么东西状似自然地塞进高太监的手里,他这才扯了嘴角,冷哼了一声。 “温柔姑娘就不用陪着了。” 温柔看了看我,脸上有担忧之色,我笑笑让她放心。高太监又催开了,这太后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会把我这新进的没有身份的人,放在眼里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里还是皇宫。 一路高太监与我无话,只冷冷地走在前面。到了地方,“慈宁宫”几个大字高悬于头顶,他眼稍从我脸上瞟过,说道:“到了,进去吧。” 我身子微微一欠,算是谢过了。 那端坐在金丝榻上,衣着华丽之人,就是太后了吧。 我盈盈拜倒,念道:“名女洛佳儿,拜见皇太后!” 没有听到回答,直觉所有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来回地打量。我匍匐在地,心里明了,这是皇太后的第一个惩罚。 周围响起了女子低低地窃笑声,是笑我狼狈吗?笑吧,我不在乎。 良久,太后终于看累了。 “起来吧。”懒懒的声音,仿佛说这几个字她都懒得。 我站起来,竭力不让自己趔趄,小腿和膝盖都麻了。垂首低娥眉,可是我的背还是直的。 “听说,你千千迢迢来京城找皇帝,是为了你的养父?”太后如炬的目光跟她懒绵绵的声音一点都相称。 我竟在这样犀利的注视中有一丝惧意,轻轻捏了捏拳头,应了声,“是”。 “听说,你原来在青楼讨生活?”她一句话就要刺你要害,这皇宫的争斗在戏文里听多了,真见着了比想象中还要冷情。 “是。”我盯着面前一尺开外的地面,火红的灯光将它照得格外狰狞。 “一个青楼女子,居然敢到御前告状,还敢在朝堂之上出言不逊。你以为皇宫也是你的生意地儿了吗?”太后软软的声音一下子犀利起来,手中的茶杯被她重重阖上,碰撞声格外尖锐。 “太后息怒”宫娥赶紧上前轻拂她的背,为她消气。 我知这是逃不过的罪名,来之前便想过,因此反而不惧了。 “名女不敢,还请皇太后明鉴。”平平淡淡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怒气而颤抖了半分,可惜了她的举措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太后面前也敢放肆,还不给我跪下!”一个清丽的声音充满了对我的恨意,她恨什么,我实在不懂。 我不知是谁,敢在太后跟前下令的人,自是太后的爱宠,我依言再度跪下。我冷冷清清的态度,似乎更加激怒了她。 “别以为仗着皇帝对你的宠幸,就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还不抬起头来,你还想让太后求你是不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抬头,眼无畏意。金丝榻上太后好生高贵端庄,目光如炬,母仪天下。一旁一女子昂首俏立,姿容秀美,仪态万方。众婢女分两侧伫立,侍茶抚扇,毕恭毕敬。 好一派皇家威仪。 只是,看清我那一刻,太后像遇见了鬼,伸着手指,那戴着金护甲套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我,神色惊恐。 那女子一见此状,不知所措。下一刻,她急步走上前来,伸手便掴我一掌,“啪”,下手之重,让我冷不防用手撑地,倒在一边。嘴角似有什么流下来了,甜腻的,是血。 我回视她,眼中定是不平的。所以,她又追上前一步,斥道:“还敢这样看本公主?”说着,伸手又准备打过来。 “好了,千一。”太后沉声低喝,这才阻止了她的刁蛮任性。这千一公主,蛮横不讲理的样子,果然万中无一。 只见她狠狠跺脚转身,拂手离去,还不忘给一个欲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神。 我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痕,左脸一定是肿起了,直觉火辣辣的疼。很久没有受这种伤害了,比起当年养父给我的,这又算得了什么。 太后缓缓走下金丝榻,站在我面前,感觉像天上皇母驾临。她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那手居然还有些颤抖,她极力控制着一切,胸腔起伏。终于,她问道:“你几岁?” “十五。”我正视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习惯了冷冷视人的眼睛,细长而向上翘的眼稍,令人心中生畏。 她手下用力,我下颚吃痛,恨不得一掌打掉她,可是我忍,希望忍过这一时,就能有短暂的太平。我要留着这命,救袁爷。 突然,她猛的松手,我冷不防失去重心,向前扑倒,一不小心居然扯落了太后的裙裾。“嘶啦”,那声音那么刺耳,众宫娥都吓得噤声发抖。千一公主高声尖叫:“来人啊!给我把这贱人的手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聂玄救我 “启禀太后,太子殿下求见。”高公公躬着身进来禀报,眼角瞥见了一切,沉声不语。 聂玄,不,是太子玄熙,他总是出现得是时候。我又欠了他一次。 还没等太后禀退施刑的宫女,宣旨,聂玄便兴匆匆地大踏步走了进来。 “皇孙参见皇太后,见过公主姑姑。”说着抬头调皮地看一眼太后,扯嘴做起了鬼脸。 太后严肃的脸一下子笑开了,嗔怪道:“调皮。”于此同时,千一公主悄悄用眼神禀退捉住我的三个宫女,一切剑拔弩张的瞬间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了。 聂玄嘿嘿笑着赖到太后身边,也不顾礼仪,直接坐在太后的金丝榻上,嘴里说道:“太后奶奶,熙儿好想你哦。”说着,扶着太后的手臂,脸直往她肩窝上蹭。原来,他这一套是在太后这里练就的。 我静静地看着这对祖孙,再看看千一公主,似乎她并不怎么喜欢聂玄,只见她微微皱眉,像是很看不惯他的撒娇。 也是啊,有谁受得了一个男人奶声奶气呢?我心里失笑,可是这样的聂玄却令我觉得怀念。 “说谎。”太后似乎忘了还有我这一号人物的存在,捏着聂玄的鼻子,说道,“你要是想太后奶奶,怎么出去也不跟太后奶奶说一声,还这么久才回来啊?” “太后奶奶,您看熙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当初出去没告诉您,还不是怕您担心,急坏了玉体吗?”真是受不了聂玄这股子酸劲儿,只见一旁的宫女都快憋着笑坏了。千一公主转而冷冷地注视着我,眼里的恨意可淹死人。 我低下头去,不去跟她正面冲突,跟比你有权的人斗,没有好处。我算是明白这一点了。 “那你给太后奶奶带回什么好东西来了?”看来太后是宠坏了这个皇孙,此刻完全卸下了国母的威严和旁人勿近的姿态。 聂玄又把眉一挑,俊目流光,正是准备向众人献宝的得意。 连千一公主都好奇地注视着他下一步的举动。 只见聂玄伸手进袖口,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聂玄的手自袖口伸出,手里便多了一支碧绿通透,芳香四溢的玉简。 含香玉扇。我猜对了。 原本戏称的定情之物,此刻他要把它献给皇太后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不舒服。况且,这中间还有一个秘密,他准备告诉他的太后奶奶吗? 太后,千一公主,众宫娥,皆眼前一亮。太后朝我看了一眼,后接过玉扇,嘴里啧啧赞叹:“好玉,好扇。这,熙儿是要送给哀家?”这问分明是多余的,她早已将扇握在手里,展开了细细品赏,不再给任何人。 “当然。太后奶奶贵为国母,自然要配世上最好的东西。”聂玄的嘴真是比蜜还要甜,惹得太后开怀大笑。 一旁,千一公主直盯着玉扇,似乎恨不得用手去摸上一摸。可是,她又哪里敢呢,我心里冷笑。进了这宫,我似乎变得更加冷情起来了。 等太后开心了,聂玄才转过身来,像是不经意才发现了我似的。 “佳儿,你怎么也在这里?”众人皆被他这一问,僵了身姿。 我正准备回答,他又扭头问太后:“太后奶奶,您也喜欢佳儿,所以让她早早地来您这儿请安啊?” 太后僵硬的表情,缓了缓,嘴角扯过一丝笑:“是啊。不过今天已经不早了,看来,哀家也该让她回去了。” 说着没有温度地看了看我,说道:“起来吧。” “谢太后!”我轻轻站起来,刚才那一掌却一再让我头晕,一个趔趄,单脚又跪了下去。 “还舍不得起来吗?”千一公主总是不放过任何讥讽我的机会。 聂玄眼眸一凛,扫过她的脸,随即转向太后,甜甜地说道:“太后奶奶,佳儿很漂亮对不对?她可是熙儿千辛万苦才寻得的美人。父皇的后宫空虚寂寞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美人陪陪他是不是?难得父皇对她也甚是喜欢。” 太后始终保持着笑脸,听着,那千一公主却已经脸色越来越难看。聂玄的话,仿佛刺中了她的要害,几乎没让她疯狂尖叫。 聂玄,你这是要救我,还是把握往死里推呢? “熙儿是越来越懂得体恤你的父皇了。只是,今后这进宫的女子,身家还是清白些比较好。”太后猛地将玉扇合拢,说道,“都退下吧,哀家累了。” 月色之下,聂玄看着我被打肿的脸,眼神疼惜。可是,今昔不同往日,我已经是皇帝的女人,而皇帝是他的父皇。他的手生生收了回去。 “还疼吗?”他问。 我摇摇头,说:“谢谢你。我又欠了你一次。” 他摇摇头,苦笑:“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当初我就不会去青罗城。” “聂玄?”我心中有疑问。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不对?”这么多日,我心里也有了猜测。这一切,似乎已经超出了我所能想象到的原委。 “不要去猜,佳儿。”月光下,聂玄沉静的脸温润如玉,他正经的样子,还真是不多见。 “你要小心。” “我知道。”他不愿说,还是我本就想多了? “袁爷的事,会怎么样?”我要知道,不能白白将自己送进宫里。 聂玄背过身去,仰头望月,声音如梦似幻:“父皇已经派杨力去查,此间左丞相不得插手。我想,不出十日,杨力便会带着你的养父还有左丞相的侄子上京的。” 杨力,就是今早上那个杨爱卿吗?那个武断的大臣,我是否能相信他。 ——————————————————————————————————— 偶滴亲啊,支持的,撒票啊。咔咔咔,某乔爬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细见神奇 聂玄将我送到了宫门口,此时月色浩然,夜凉如水。 我知自己已经原谅了他,因为他眼中满满的无奈。那个玩世不恭的,凑近我,眼睫几乎碰到我的聂玄,我想,不会再回来了。 面前的这个人,是太子玄熙。 月光洒在他与我之间,无形间筑起一座墙,一道鸿沟,我忽然为这样的隔阂黯然神伤。 望着聂玄离去的背影,忽然间,我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对,是三年前。那时候,青柯回头对我说:清英姑娘,以后你就是袁爷的女儿了。 “聂玄”不知什么力量驱使我唤住他,月色悄然,含烟殿灯火灿烂。 聂玄回头,俊颜轻展,“什么?”,他说话,声音竟是微颤,眼波闪烁。 “我的原名叫清英。”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告诉他,让他分享我的过去,很想很想。 他神色轻鄂,顷刻,展颜,朝我眨眼:“早点睡吧。明日得空我再来看你。” 我重重点头,朝他的背影挥手,心里突然开朗了,忘记了脸上的疼。 “佳儿姑娘”温柔在客厅候着,见我脸肿也不多问什么,端来一盆凉水,半湿的汗巾轻轻为我擦拭,一边说道,“要不要我去要些冰来?” “这宫里储这东西?”我任由温柔擦拭,丝丝凉的感觉霎那夺去了我的感官,方觉脸上仍十分肿痛。 温柔轻轻笑道:“这宫里什么没有啊?你等等,我这就去。”说着,收了汗巾端了水盆,盈盈地走了。 我望着窗外栏杆失笑,真是失了魂了。只是,这宫里真是什么都有吗? 满庭院的蔷薇夹道盛开,夜色荼蘼,近乎凄美。这皇宫果然什么都有——入秋了,这蔷薇花居然还开得这般起劲儿,灿烂绝伦。蔷薇,倔强的花种,或者也可以说是低贱吧,放哪里都能生根,花季一到便开得如火如荼,美而不娇,更甚者,花种还会四处蔓延,生命力惊人。 听温柔讲,这里已经许久无主人了。可这花却打理得整齐精致,丝毫不见野。 相比之下,这含烟殿阁反倒冷清多了。含烟殿是这宫的主殿,两旁侧殿居然也是空置的。除了几个平日里洒扫的丫鬟太监,也不见有人进出。我想起了聂玄那句“父皇的后宫空虚寂寞那么多年”,青罗国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本该争奇斗艳,却怎得萧瑟清冷如此。难不成,皇帝有特殊的癖好?这也不无可能。只是,就算皇帝癖好独特,皇家的门面总还是要顾及的,怎可让后宫各妃位虚悬?这皇帝肯了,太后也未必见得会肯。 发现自己想多了。我去想这些个做什么,自己还不知什么明日事,皇帝,陌生人罢了。可是,这样想着,心底又掠过一阵异样,那与袁爷相似的脸,瞬间闪过了我的脑海。 我轻轻摇摇头,望着满园子花海,天上月明星稀,感觉这含烟宫似乎比外边暖和些。忽然,在花丛中现了一点光亮,忽闪忽闪,恰似天上星子落入花间。我一阵惊喜,忙走近,摊开手掌,等它降落,这人的手心比周遭空气暖,那小东西自然而然便停了上来。 这里,居然还有盛夏的生命!多么神奇啊! 夜空中,它闪着光,不热,却亮。让我想起小时候那座山,此刻我那养父安息的那座山。那满山的萤火虫,它们还在吗?我想,我是再难见到了。 我有些伤感地看着手上的小东西,明天,不,等不到明天它就会死去的,可现在它是这样生机勃勃。它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真想知道。 忽然,感觉近旁有一股气息逼近。猛转身,那高大的身影便站在离我一丈开外的地方,凝望着这边,目光炯然。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皇上!”我欲曲身,手一松,萤火虫飞了。那小小的光点缓缓飘飞到半空,那样微弱,却捉去了我的目光。 他仰头看着那飞走的小东西,轮廓分明的侧脸刚毅执着,只有从这侧脸才能分辨清他并不是袁爷,但同样是一张俊逸到足可迷惑女人的脸。对一个皇帝来说,这样俊美的脸庞会不会太过了。 青罗国的百姓是否知道,他们的皇帝这般英俊且年轻呢? 直到他走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才发觉自己竟是盯了他良久,顿时红霞飞上双颊,羞赧自不用说,幸好这月光还不至于亮到照清楚皮肤的色泽。 “你也像它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吗?”他跟我想到一处了。声音像是有魔力般,低沉磁性,带一点点沙哑,不经意的性感,很容易就让人着迷。他的目光如袁爷的一样深不见底,而同时,那目光又是清亮的,有些透明,说明它的主人头脑清晰而理性。 我只看了他的眼一眼,便赶紧低下眼帘。我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的唇,在说完话后一定是习惯了这样紧闭的,所以,唇的弧形,特别是嘴角的线条显得十分倔强。只是,两瓣唇一旦张开,加上好看的白牙,瞬间就变得性感起来。 第一次,我这么近距离地肆无忌惮地观察一个男人,第一次,发现了这么多在我看来神奇的地方。 ——————————————————————————————————— 不好意思,各位。前天电脑主板坏了,今天才送回来。小紫只好偷用上班时间写手稿,呜呜呜~谢谢某亲的票票!亲们,要继续支持小紫呀,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他的怒气 “为什么要进宫?”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是要看清我的心。 抬眼,竟被他紧追不舍得目光牵引住,于是不得不再说一次:“为了我的养父。” 他没有松开手,这样的答案,他还不满意吗? “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他目光犀利,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还有,霸气。 原来如此。 “敢问皇上,是不是每做一件事都得为了自己呢?”我望着他金龙案刺绣的衣襟,喃喃说道,心里在回忆,这么多年,自己有否为自己争了什么。 “你觉得自己很伟大,是吗?”他用指腹轻轻地在我的下巴上摩挲,带来阵阵异样的触感。 “朕要你看着朕!”他突然手上使劲儿,猛地将我的脸抬起面天。还没等我去看他,他忽然变得怒不可遏,冷不防喝道:“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温柔捧着一盆子冰块,不知什么时候跪在殿门口了,“刚刚高公公传太后的懿旨,宣佳儿姑娘去了一趟慈宁宫。”她的话,声音不大,却足以叫园子里的人听得明白。 他松开手,我感到松弛下来的后颈一酸。只见他回过身,带着余怒的声音问温柔:“为什么没来禀报朕!” 温柔不语,因为她第一个求助的人,是太子。 “是名女不让她说的。”我看了看温柔,一个小小的侍女,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不见一丝慌乱。我有点欣赏她了。 “名女?”他背对着我,语气讽刺,“你以为,进了朕的皇宫,还能用这样的词来称呼自己?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妃子。今晚,朕就赐你一品妃位,赐号‘洛英皇妃’。”他转身,带着一股杀气,真真切切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今后,看谁还该动朕的妃子。跟朕进屋!”他拂袖转身。 天子的怒气,说来就来。 “谢皇上赐封!”温柔见我木然愣在原地,忙先我跪谢龙恩,拉上我直往内屋去。 一品贵妃?我琢磨着这四个字的意味,尚不能理解皇帝这大手笔的赐封。此刻,他端坐在睡榻上,我壮了胆子,俯首跪拜:“谢皇上恩典。只是,名女不敢受。” “佳儿!”温柔居然慌得直接叫了我的名字,“皇上,贵妃刚进宫,尚不懂宫里规矩,还请皇上恕罪!”说着,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温柔,谢谢你。”我笑着朝她摇摇头,“但这确实是我的本意。” 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今晚,我已经有所觉悟。也许,许多女子都垂涎贵妃的位子。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只是皇帝的女宠,等皇帝厌倦了,便还我自由身。 “啪,啪,啪”但听这拍巴掌声,就知道他有多生气了——竟然有人拒绝了他的恩赐! 他的声音是那般讽刺:“真是让人感动!洛佳儿,你以为,这皇宫是什么地方?” 是啊,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哪容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皇上”我抬头迎上他的厉眸,这一次我要为自己争,“佳儿以为,皇宫,是天下女子朝思暮想要进来的地方,一品贵妃之位,更是许多女子崇慕的位子。可是皇上,佳儿并不想做这样的女人。” “你不愿做朕的女人?”他猛地弯下腰,捉住我的脸,他的怒气可以将整个含烟殿点着。 “不”我望着那含怒的面容,依稀仿佛看见袁爷,“我愿意做您的女人。” 他松开手,站直身,眼中闪着迷惑的光芒,还有深深的凝望。 “起来。”他说,声音轻了,“朕已经下了旨,君无戏言。过来。”他坐在榻上,表情缓和了些。 我迟疑着,不知他意欲何为。 “让朕看看你的伤。”他像是明白我的心思,话说得极是温柔。 我心尚怀一丝忐忑,但还是走了过去。还没挨近他,他长臂一伸,便将我拽到了他的身边,让我直接坐在了他的龙袍上。 还没等我发出惊呼,他的手已将我受伤的半边脸轻轻转向光源,另一只手扶上了我的柳腰。 我尽量放松自己,不让自己显得那般僵硬。我不能怕他。 “皇上,这是冰袋。”温柔双手奉上装了冰块的细棉纱袋,轻声说道。 他接过袋子,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伤处。下一刻,冰袋已经捂上了我的脸。 好冰!这冷不防一个激灵,真是尴尬啊。我俏然看他,他却神情专注,只细心地为我冰敷,丝毫没察觉我的异样。 “去朕的寝宫,将“冰肌膏”拿来。”他边给我敷脸,边淡淡地说道。 “是。”温柔何等聪明,转身轻盈而欢快。 “还疼吗?”烛光下,他神色温柔。 我对他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感到好奇。是什么,让他对我这般温柔亲和起来了? “好多了。”其实,脸已经快被他用冰袋敷麻木了,他又何必为难,亲自动手呢?这样想,心里却升起一丝暖意。 望着他光洁而饱满的天庭,我心想,青罗国的帝王,这样近看起来也不是难以亲近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为帝不尊 “老盯着朕,做什么?”他放下冰袋,问我。 我还以为,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原来他只是装着没发觉罢了呀。不禁脸上一热,不知作何答。 他咧嘴一笑,轻捏着我的脸颊,说:“再这样下去,朕估计得把你另一边脸也敷一敷了。到时,可别怕冰哦。” 他连我刚才的激灵都没放过,这个皇帝,他怎么可以佯装得这么好呢? “谢皇上,为佳儿做的一切。”既然谢了,就一起都谢了吧。这一切,不仅是他给我敷伤处,还是他对杨力的遣派。 “要谢朕,今晚可不是好时候。朕想要不破相的美人。”他的手,在我的腰上轻轻一掐,笑得坏坏的,“佳儿,佳儿。你总是喜欢这样叫自己?” 我想我的脸肿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因为脸热得实在不像话。不过,还好,我还不至于被他的举动吓到尖叫着要逃走。皇帝今晚没有那个心,我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是。佳儿不想做谁的侍妾,‘臣妾’二字,恕佳儿难说出口。”我看着他好看的眉眼,那眼中的光亮不是因为生气,倒是有一丝惊奇。我知道我赌对了,不禁嘴角轻扬。 “洛佳儿,你好大的胆子”他拖长了尾音,忽然将我横着放倒在他的臂弯里,俯身深深地看进我,“连朕的妾都不要做,难道,你想做朕的皇后?” 这个皇帝,心思是不是就是比平常人多一弯,人家明明讲的是这个,他却能多一绕想到那个。我还为他突如其来地举动心魂未定,这样的姿势够暧昧了,只好让步:“佳儿只做皇上的臣妾。” 他如愿以偿,眉眼弯弯地笑了,严肃的脸一旦松弛下来,整个人便亲和了许多,更不用说突然的绽放,那种神奇更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惊艳”二字,用来形容他此刻给我的感受,再恰当不过了。 “朕准你,今后在朕的面前称自己的名字。”他幽幽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收起笑容,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像谁?” 我惊艳之余,没怎么听清他说了什么,更因为一个让我吃惊的发现——在他的眼睛里,我居然看清了自己愕然的表情。 我终于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了,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原来,我是怕,有谁取代了袁爷,在我心目中作为唯一的位置。 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袁爷,现在你到哪里了呢? “佳儿?”他俊眉轻拢,显然对我的走神很不满。 “呃,皇上。”我这才回过神来,心感抱歉。我竟然在皇帝心情大好时,把他撂在了一边。他又该怒不可遏了吧? “你居然敢让朕唱独角戏?”他不紧不慢地问,看不出是否生气了。然而,这样更叫人感觉可怕。 “佳儿不敢。”看着他危险地眯起狭长凤眼,我赶紧改口,“不,是佳儿错了。” 这个皇帝,不容违逆更不容欺骗。 只听他喉咙里“咕噜”一声,居然是笑了,露出好看整齐的白牙,神情戏谑:“真是聪明。学得好快呢!” 我轻咬下唇,抬眼看他,又赶紧垂下眼帘,我怕看到他这副没正经的样子,我会失了本该由的仪态。 可是我忘了,这样做,恰恰就是当年,姚妈妈教我的吸引男人目光的法子。 果然,他的目光深了一层,静静地盯着我,从眼睛一直下移到两瓣唇上。我感觉到他的异样,才惊觉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不禁张嘴欲言又止,不想,这无形间又添了一份性感。 真是该死啊。在他面前,竟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感觉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启禀皇上,冰肌膏拿来了。”温柔的出现像是精确安排好的情景剧,进了门,见我二人这副暧昧姿态,她忙在原地跪下,高声说道:“请皇上恕罪!” 他的胸腔一阵起伏,难掩失望神色,不过君王之姿他保持得很好。我想,他必不是纵情于声色的君主,他的自制力极为出色。 他将我扶好坐下,末了,竟调皮地朝我眨了下眼,我不知所措,一阵面红耳热,赶紧避开他的注视。 他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起来吧。把东西拿过来!” 原来,他捉弄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让我又想起了聂玄。 “来,把脸转过来。”他手里握着一个玉色的瓶子,晶莹剔透,连瓶子都这么名贵,想必这里面的东西更是稀罕了。 只是,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手中的瓶子好生眼熟。 我依言把受伤的脸转向他,温柔端过一旁的红烛将他的视野照得更亮。 他仔细地拔出瓶口的塞子,顿时香气扑鼻,沁入心脾。好熟悉的香。只见他伸出左手食指,倾斜了瓶口,些许乳白色的液体便缓缓落在了他的指尖上,也不会滑落,就静静地凝在那里。他把瓶子递给温柔,示意她把瓶塞塞上。 好舒服的感觉!随着他的手指在我的脸上缓缓游移,我几乎要舒服得呻吟出声了。清清凉凉的,他手指所到之处,那些肿痛似乎正在慢慢离开。 我闭着眼,享受这充满了浪漫感的疗伤,我又一次感觉到,上药是一件快乐的事。 睁眼,他的神情比我还要满足。嘴角斜斜上拉,一点也不像是那个神情冷峻的皇帝。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竟俯过头,这样对我说了一句:“希望下次,朕叫你舒服的,不只是用手指。” 我愣了两秒,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说完,身姿潇洒地起身,回头又看了看,眼神肆无忌惮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原来他说的是啊!一下子羞气难当,红霞飞来,我的脸一定成了猪肝色了。惊觉这样的事实,我忍不住杏眼圆睁——这人,简直不想叫人活了! “哈哈,哈哈!”他又胜利地笑了,“早点休息吧,我的佳儿。” “呵呵。”温柔掩着嘴,偷偷地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道,“皇上估计不是故意的。” “你!”我羞恼气极,这个温柔,还帮着来取笑我! “好了,好了。洛英皇妃,请饶恕奴婢吧”温柔没正经地曲膝要跪,我一手便掐上她的腰,叫她直痛得尖叫。 “啊!英妃杀人啦” 看不出,贤淑的温柔还有这样俏皮的一面。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去理会她的胡闹。 静下来,才发现皇帝没有把冰肌膏带走。他是留下来给我的吗? 我从睡榻上拿起那个晶莹剔透的玉瓶子,端放在眼前,好像还能看见里面流转的液体。我伸手将袖中藏了多日的东西拿出来,那瓶袁爷留给我的伤药。 我凝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这会是巧合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梅花胎记 “温柔”我把袁爷的那瓶放回袖中,指着手中剩下的那瓶,柔声问道,“这冰肌膏是不是很珍贵的药?” 温柔笑着铺开床上的被褥,说道:“这是自然了。英妃娘娘,您想,这皇上钦点的东西,能不珍贵吗?这个冰肌膏啊,听说普天下也就皇帝有。皇上能拿它给您用,看来皇上是喜欢极了您了。” 听着温柔一口一个“英妃娘娘”,一口一个“您”的,我心里别扭极了。 “温柔,以后不要叫我‘英妃娘娘’,也别用‘您’了。听着老得很。”我坐在榻上,双手撑着榻延,看着她认真真地摆弄着床铺。 “不叫您英妃娘娘,那奴婢该怎么称呼您呢?您现在已经是皇上的贵妃了,温柔不能还像刚才那样随便叫您的名字。”温柔回身不解地看着我,脸上满是疑惑。 “我说不叫就不叫。我才十五岁,不想一早就成了什么娘娘。”我难得也有赌气的时候,以前柳柳也是这么固执,一定要叫我小姐。 柳柳,烟雨楼,好生的遥远。 “噗呲!”温柔望着我,掩嘴轻笑,“原来英妃娘娘您是怕老啊。放心,过了今晚,您就会习惯的。明个儿一早,不知道有多少丫头太监,还有大臣,要叫您英妃娘娘呢。” 我听着她令人愉悦的声音,心里竟慢慢难受起来,成了皇帝的妃子,这皇宫的路我要走多远? “英妃娘娘?”温柔看我不语,眉间又结起愁结,赶忙说道,“好了,今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奴婢就斗胆叫娘娘的名字。” 她是担心我,还是怕我?我寻思着,但看她英勇就义般的表情,我又很想笑了。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只是让你叫我的名字,怎么就像是去赴刑场了呢?”我笑着,离地的双脚轻轻地荡起来。 “英妃佳儿,你可别这么说。”我好像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宫里规矩多,在外面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在这宫里就有可能叫人掉了脑袋。身在宫里,很多时候就由不得你了。还有,恕奴婢斗胆,现在您这个样子,要是让旁的人看见了,又不知要被告到哪里去呢。” 温柔朝我晃悠悠地双脚看了一眼,抬眼,目光尽是无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自己正没正经地玩呢。于是,收起双脚,起身,以最优美高贵的身姿站在她的面前,高抬下巴说道:“本宫心里有数了。还有,从今天开始,不许再在本宫面前自称奴婢。”我故意肃了脸,寒了目光,但最终嘴角的笑还是出卖了自己,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问道:“像不像?” 温柔已经看傻了眼,她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强势,看我笑,才放松了身子,掩嘴伴我一笑,后盈盈屈膝,娇声说道:“是,温柔尊命。” 看来,在这宫里,我以后不用怕寂寞了。 “佳儿,热水准备好了。”温柔手中捧着白色的浴巾和浴袍,恭恭敬敬地站在木桶旁。 我点点头,望着热气氤氲的浴桶,顿时感觉疲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温柔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来帮我一一除去外衣,里衬,还有裙。背上一阵凉,让我忍不住哆嗦。好想马上就踏进这温热的浴汤中,可却感到背后,温柔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也许,我知道她为什么停下来。因为那些年幼时烙在我身上的记忆,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 “温柔知罪!”她竟然在我背后跪下了,“我不知道佳儿曾受过这么多的苦。”说罢,居然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那些被我深藏的记忆,就像肌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忍不住抖抖索索。 “一切都过去了,温柔。起来吧。是谁看到这些,都会吓着的。”我幽幽地说着,不等她起来,自顾自褪去剩余的衣物,跨进了浴汤。 温热的水裹住冰凉的身子,顿时,舒畅感涌遍全身,叫人舒服到直想呻吟。我闭起眼睛,仰头靠在桶延上,让思想统统空白。 一勺温热的水自肩头淌下,说不出的舒服。温柔正用木勺为我冲浴,手慢慢地搓试着我裸露在水上的肌肤,十指柔软,温柔至极。我也曾希望,在我年幼时也有这么一双柔软的手这样对我。如果有,也许,今天我不是洛佳儿。 我还会是洛清英。 什么东西落在我脸上,又缓缓顺着脸颊淌下?冰冰凉凉,一会儿又变得温热,溶进浴汤中。 我紧闭着眼,有意去忽略那眼中的酸痛,对温柔说道:“别哭了。没有必要为我的事掉眼泪。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很好。” “是。温柔明白。”她吸吸鼻子,大概是用手去抹眼泪了,“佳儿,你放心。皇上留下的冰肌膏世间罕有,用在身上能患新肤,一会儿我帮你擦干身子,细细给你涂上。” “好。”我无意去抹掉过去,这些伤痕在或不在,我早已不再关心了。可是,现在,我的容颜连同这身子都成了这场赌博的筹码,所以,我不能再说我不关心了。“谢谢你,温柔。” 温柔在里屋早已生好了暖炉,因此,裸了身子也不觉得冷。温柔极是细心地为我上药,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语。 那清清凉凉的触感,还有温柔细腻的手,冷不防让我想起适才皇帝为我上药的情形来。他临走时那句话,又响彻在耳边了。我直觉脸颊燥热难当,跟背上那清凉的感觉截然相反了。 “咦?”温柔一手停在我的腰脊上,手指轻轻触摸着那里的肌肤,说道,“佳儿,这是疤吗,怎么像花一样?” “有吗?”我也不知道是还是不是,这些年里我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身子,当年姚妈妈也没有跟我提起这些。 “形状很好呢,一点也不像是伤疤,更像是胎记。”温柔沾了药液的手指,避开了那里。 “哦。”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腰脊上有胎记,还是花朵状的,“镜子拿来,我看看。” “恩。”温柔从香案上拿来两面雕了花的磨得光洁的铜镜,一前一后给我照着。我从两面镜子的反射里,看见自己雪白的腰际,正中间确实有一朵像梅花一样的暗红色胎记,形状出奇得规整,仿佛人为刻上去的一样。心里也不免吃了一惊,这胎记也太邪乎了。 “别去管它了。”我说,“继续吧,我感觉有些冷了。” “是。”镜子里,温柔又看了那暗红色胎记一眼,没再说什么。 我淡淡一笑,其实也就一个小小的胎记,很多人都有胎记,不是吗?不过,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并不知道,以后这胎记并不是只是胎记,那样简单。 ———————————————————————————————————————— 出来点小变故,未能按停更通知的那样来履行上传。午夜时分,先上传一章吧。 还是老一套——喜欢要留言还有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千一到访 第二天,我早早地便起了。 天气似乎会好。也不知哪里飞来的云雀,停在园子里那独棵梨树的最高枝上,啾啾地叫唤。 我倚窗看着满园花色,昨半夜下雨,满地都是残花。两个小太监正在努力地清扫。 温柔为我梳头,玉手巧兮,轻梳慢拢,边梳边称赞我的发:“佳儿的头发真是天赐,教人爱不释手呢。” 我兀自笑笑,知道她说自真心。心却一紧,曾几何时,那一头乌黑柔滑的长发,也在我手中绽放,那本该不羁张扬的发,是谁要将它紧紧约束?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小太监怯怯的声音:“启禀娘娘,长安公主求见。” 长安公主?我在镜子里看着温柔,一脸疑惑。 “就是千一公主。”温柔在镜子里回答我,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加快了手上的活儿,麻利地为我梳好垂发。这宫里,妃子还没有得到皇帝临幸,是不能把发都盘到头顶的。 原来长安是她的封号。倒是个好名字。我心想。 “请公主进来。”我看了看镜子里清丽无双的容颜,还有些许倦色,昨晚梦得太多。 我步入正厅,在主位坐下。此番我已是皇帝的贵妃,这品阶比公主还高了一层,已不必对她行礼,倒是她,见了我还要参拜。 远远地,便见了一团火红。千一公主今日的穿着够喜气了。只是,这红红得扎人眼睛,红得教人心头一颤一颤的。 她笑着朝这边走来,步履轻盈,身姿婀娜。那模样,让我不能将此刻的她与昨晚的千一公主叠成一个人。 走到近处,她在我面前徐徐曲膝,连同身后的侍婢。 “千一见过贵妃娘娘。”说话间,凤眼上抬,似笑非笑地望着了我一眼,那眼中带了轻蔑和嘲弄之色。 她居然丝毫也不作掩饰,与昨晚又宛若一人了。 这是来嘲弄我么?我暗自一笑,长安公主,她真是讽刺了她的名号,处处都带了惹是生非的气势。 “公主不必多礼。”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如见一个陌生人。这巧言笑兮的伪装,我不想做,也不屑做。 “公主请坐。来人,看茶。” 细看这千一公主,年纪也不大,顶多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可能是在宫里呆久了,形就了一副尊贵气,还有傲气,看起来就比一般女孩子要来得成熟。 她也是定定地看着我,对温柔端上的茶水看也不看一眼。她的眼中已没有嘲讽之意,美目流转,让人以为刚刚她那一抬眼只是错觉。 “今日,千一来,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听此,我心一沉。 她千娇百媚地笑了笑,似乎想从我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来,继续说道:“特来恭贺娘娘大喜。恭喜娘娘,成为这后宫之中唯一的贵妃。”这“唯一”二字,她说得特别重,也咬得特别狠。一个眼色,站于其身后的侍婢上前一步,手里捧了一个外表精美的缎面盒子。 “这是太后给娘娘的赏赐,请娘娘务必收下。”她笑盈盈地望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这架势,这姿态,分明像是她给的赏赐一般。 “公主有劳了。不过说到太后,本宫这会儿也该去慈宁宫给她老人家请安了。”我欲起身,她却比我更快地站起来,伸出一手阻止我道:“娘娘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既然太后都让本公主将东西送过来了,娘娘觉得今个儿还有去的必要吗?” 我一听,微微一愣。她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难道太后对我已经厌恶到连见一面都省略了吗? “娘娘”温柔也想到了这一层,便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她说的话能相信吗?” 我也不知道。如果千一公主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去无疑就会冲撞太后,到时我想息事宁人的愿望就要落空了。但若她说的是假,那么不去就是对太后大大的不敬了。想起太后冰冷的眼神,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娘娘难道信不过千一?”她上前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说实话,我倒还真信不过她。于是扯了扯嘴角:“本宫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管怎样,当面谢过太后对臣妾的赏赐还是应该的。” 我不顾千一公主的阻拦,直朝门口走去。她越是不让我去,这事就越是蹊跷。 “呵呵。”她突然笑了,说话间媚眼如丝,“娘娘真是心眼儿直。不过,千一也不怕告诉你,就算你去了,太后也未必愿意见你。”她顿了顿,走到我的跟前,盯着我的眼,突然眼光一凌,轻轻地说道:“皇宫里,怎么能容下身份不明的女人呢?” 她总算是说出真心话了。 这话生生戳到了我的痛处,让我的心为之一寒。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这样伤害到我了。可是,她说的是事实。不要说,我出身烟花之地,从小到大,我确实连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来皇宫,我的目的与这些无关,不是吗?况且,多年前,我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了。 我往前走一步,背对着她,声音也变冷了:“公主要是没有别的事,那就恕本宫不奉陪了。” 她走上前来,抬头望望天,佯装娇声叹道:“哎,也该回去了。回宫吧,小环。”她唤了声侍婢的名字,婷婷袅袅地走过我身边,带起一阵异香,其侧脸跟寒冬一样冰冷。 “温柔,快。”我碎步踩得急,催促着身后同样急赶的温柔。被这千一公主一耽搁,这时辰也快过了。 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波光粼粼的大湖,身边时不时有下跪的太监和宫女,我已来不及一一让他们起身。这秋天的后宫寂静得可怕,木然发现,慈宁宫如此遥远。 ———————————————————————————————————————— 回来了。因私事耽搁了上传。罪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必须惩罚 到了! 我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大字,白天里看,慈宁宫没有那么威慑迫人。朝阳已经耀破了云霞,薄薄的阳光照亮了慈宁宫宫檐的琉璃瓦。 “洛英皇妃求见”守门的太监尖声吟唱。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宣!” 我看了眼气息尚乱的温柔,勉强定了定心魂,方朝里面走去。 一进内堂,微微一惊。他,居然也在!朝服还穿在身上,明黄黄的,说不出的威严。我的出现打破了他们母子之间和谐而欢快的气氛。 我只好放缓脚步,踱上前,低头跪安。头顶的两双眸子,分别射来冰寒和热烈的目光。 “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我的声音清晰而平静,但回答我的只是满室令人窒息的静谧。 良久,太后那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方才响起:“原来是皇帝的新妃子,来得还真早。” “请太后恕罪。”辩解只会雪上加霜,我听得出太后话语里的克制,如果不是他在旁边,恐怕我还没有这么幸运。 “恕罪?”她像是十分惊讶一般,扭头问他,“皇帝,你看,你这新封的妃子要让哀家恕她的罪呢。” 他不说话,但我感觉到那两道滚烫的目光落在我的头顶。 “洛贵妃,你这不是折煞哀家吗?今天皇帝都来了,哀家又怎好治你的罪。”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保持着太后的威仪,但从那话里,我听出了狠意。 “臣妾不敢,请太后明察。”我不明白,皇帝的母亲为何要如此痛恨我,难道就因为我低贱的出身,侮辱了皇宫的门楣么。 “不敢就好,起来吧。”看在他的面上,她才饶过了我吧。 我起身抬头,目光即被他夺了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笑里的坏恐怕只有我能看得懂。他又在使什么奇怪的主意。 “太后”他终于开口了,“儿臣的新妃子确实不懂规矩,太后怎能这样轻易就饶过了她?” 我心一惊,他想要做什么? 太后也是不解地看他,随后深深一笑,问道:“皇帝要哀家怎么处置?” 他扯起嘴角,转过头来看着我说:“至少得有个见面礼吧,让太后开心开心才好。” 我不明所以,但是皇帝的意思又怎好违背:“请皇上明示。” 他正了正神色,脸上又是那种不容违背的神情:“后天是黄道吉日,朕要夜宴群臣。” 太后平静的嘴角微抿了下,可是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是青云国的国君,谁又能改变他的计划。 “届时,爱妃,就有劳你一展所长,为宴会助兴。朕想,太后也会为此高兴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而用眼神问太后。 太后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只是说:“皇帝说得极是。这后宫很久没有热闹热闹了,到时就请洛贵妃歌舞助兴吧。” 这也算是惩罚吗?我看了看他,心里竟有些感激他。只是,我本可以诗助兴,这太后却偏偏挑了歌舞。也罢,谁叫我是青楼出身呢?在比别人看来,这烟花女子不都是莺莺燕燕之流,以身体取悦大众的么。 “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我这个皇妃,以后要走的路看来注定是崎岖不平的。 “太子殿下”太监的吟唱还没有结束,聂玄便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内堂。 “太后奶奶!”也只有他,敢在太后面前这样不受礼数,而太后似乎又很吃这一套。 “熙儿,怎么今天这么早来看奶奶啊?”太后的眼角眉梢都捎上了喜气。 “孙儿”话没说话,见到一旁的皇帝,聂玄赶紧双膝跪地,敛声屏气地说道:“儿臣参见父皇!” “我儿平身,不必拘束。”他像是随意地站起身,朝太后说道,“儿臣先告退了,让熙儿陪您老人家吧。” 太后点点头,目光又冷不丁地看了我一眼。我正欲告退,不想,他又说道:“爱妃,你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你的节目了。” “是,皇上,臣妾告退。”我如释重负,轻轻朝太后福一福身,却感觉到聂玄不经意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而我,不敢回应他。 轻轻向后退了几步,转身。 聂玄定是去过含烟殿了,他是来帮我的。抬头看天,晴空如洗,我心存感激。我何其幸运,有一国太子这样心心念念地护着我。他初到烟雨楼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夜明珠的光辉柔和淡定,偏偏佳公子,铁扇摇将,风流倜傥,眼若桃花,貌比兰陵。如果,他不是太子,或许有一天我会从了他,做他真正的专宠。可是,时光不能倒回,那双幽深的能印出我身影的眼眸时常出现于我眼前,我的心终究已经系了另一个男人的命运。 突然,那双眼眸像是真实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眼里的瞳,如墨,一汪深潭水,不能见底,却明亮如镜。我就像掉了那潭水中,幽幽沉浮,恍然入梦中。 ——为什么都没有留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陌生的吻 “佳儿在看什么?”他说话了,声音又低沉魅惑。 我这才回转过神来,眼前漆黑的眼眸亮若星辰,连这清晨的日光都被这光芒掩映。 这不是袁爷,我早该明白。他的眼里,没有淡淡的无处派遣的忧郁,相反,那是志在必得的光芒,明晃晃的,就如他身上明黄黄的龙袍。 可是,他分明长着跟他一样的脸庞,明朗如日,光华逼人。我常常为这样的相似,轻易就迷了心魂。 “皇上。”我看清了他,福下身去。 温柔,还有他身边的随从太监,都已自行回避了,这样跟他独处,还是头一次,我的心无法抑制的跳得快了一些。 他伸手扶住我,同时抬起我光洁的下巴,轻声说道:“陪朕逛逛御花园。”说着,大掌握住我的手,与我并肩行。 我还没有习惯做他的皇妃。这般亲密顿感不适,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朝政不能问,后宫之事我也不会与他讲,纵使烦恼也罢。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不语。 相比我略紧张的心情,他似乎轻松异常,像是十分享受这样闲适的时光。我在想,作为一个皇帝,他又有多少这样的时间,可以由妃子陪着,看看他的花园。 应该没有吧,因为现在他也只有我一个妃子。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走了一段,他察觉到我正努力在赶上他,于是放缓了脚步,调正节奏,来配合我的小碎步。我颇感意外地望了他一眼,没想到一国之君,还有这样一面。 他低头对我笑,他的笑,我说过,是令人惊艳的美。犹如盛夏里盛开的一朵睡莲,幽静而明朗。用花来形容男人,有时候竟是这样贴切。 此时,正值桂花盛开季节。御花园里遍植金桂,满枝桂花香,迎风扑面来。 他伸手捏住一枝,一抖,摊开衣袖接住那些纷纷落花,并示意我也这样做。我伸手展开衣袖,接住他抖落的众多小小花朵,顿时直觉异香扑鼻,神清气爽。 他低低地笑出声,显得愉快之极。幽黑的眼含笑凝住我,突然伸一手,猛地将我拥入怀中,混着满怀的桂花香味,坚定而有力。 我本能地伸手抵在他的胸前,可是,当我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却不再惊慌了。这坚实的怀抱,似乎可以为我抵挡一切风雨来袭。 心底,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搅动着。而越是压抑它,只会让自己越感觉要去冲破什么。身体没来由一阵冷一阵热,毛孔似都在张开,极尽全力。 这是从没有过的情绪,一向淡定的自己忽然有些着慌了。 他低头深深望进我,我眨着眼,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这一次,他不再笑,而是轻轻俯下头,百般温柔地吻上了我。我闭上眼,闭眼的那一刻,我看见他也阖上了眼帘。 他的唇很暖,慢慢地吮吸着我的,似在品味一道佳肴。一点一点,轻咬慢吮。他的舌小心地试探着进入,舌尖碰上我的,引起我的身体一阵战栗。 这陌生的感觉让我有些害怕,放在他胸前的手轻轻推了推。可是,他并不打算放开我。舌尖离开我的,却不愿放开对我的纠缠。 直到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我。他俊美的面庞离我好近,漆黑的眼眸笼上了一片迷蒙之色,他幽幽地念着我的名字:“佳儿”仿佛,那一声有一世那样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含烟殿的。 坐在窗前,茫然地望着错落交织的蔷薇,玉指不自觉得捂上唇瓣。唇上似还留有他的温度,那辗转轻柔的吻,那不停不休的唇齿纠缠,叫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我想,那时候我是真的迷乱了,居然伸手拥抱了他,还生涩地回吻了他! 我是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自己,双手将自己环抱。 “佳儿,你怎么了?”温柔走过来,关心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她见我不答,以为是我冷,于是,赶紧关了窗子,转身对我说道:“我去拿披风来。” 我直觉浑身无力,茫然四顾,突然眼前一亮——是千一公主送来的那个盒子。 我走上前去,拿起盒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缎面上的绣功很好,牡丹花临枝开放,美仑美奂。 里面,会是什么呢?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它打开。 明黄锦缎作衬,里面静静躺着的,居然是一支玉凤钗。九只鸾凤,颜色各异,每一只都嘴里叼一吊玉珠,钗身纯白通透,凤身五彩缤纷,耀眼璀璨。 这是一只价值连城的玉钗! 太后那么讨厌我,为何还要给我这么重的赏赐?何况,如果我所知不错,九凤钗只有皇后才可以佩戴。 我百思不得其解,伸手去拿玉钗。不料,不知碰上了什么,指尖一阵刺痛,一滴鲜红的血粘在玉钗洁白的钗身上,十分刺眼。 “佳儿!” 温柔眼尖,一下子就看见我的伤,急忙扔下披风,拿起我手上的手指,看看。 “好端端的,怎么就伤了?”她疑惑地拿起装着玉钗的盒子,仔细朝里面看了看,突然眼睛一眯,伸手从里衬里抽出一样东西。 我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极细极长的绣花针! “佳儿,手指感觉有异样吗?”温柔放下手中物,握着我的手,面色苍白。 我笑着摇摇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针上也许有毒。 “放心,没事的。”我安慰她,“千一公主,还不至于大胆到会公然毒死我。” 随即,我用拇指摁住受伤的中指尖,不一会儿,血便不再往外冒了。我想,我已经不能不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是人是鬼 止了血,我方想起那个九凤钗,刚可是有血粘到了玉身了? 我上前一步,赶紧拿起玉钗一看,可惜为时已晚。那血已经渗透了玉钗本纯白的钗身,此时,钗身隐隐透出丝丝血红,那暗色的红附在玉的纹路里,一缕一缕,乍看像极了人体遍身的经络。 “这东西好生邪门!”温柔看呆了,失声说道。 “可惜了这绝世好玉。”我轻轻叹,玉手轻抚钗身,只怪这玉的吸附性太强。只怕戴在人身上,稍有不慎也要将人的精气吸了去,但若佩戴得当,倒不失为养神护体的宝物。 “好生收着,温柔。”我阖上盒盖,伸手将它递给温柔,说道,“没准过两天就能用到它了。”我想到的,是后天的夜宴献艺。 我又拿起案上那根伤了我的绣花针。这针比普通的绣花针长且细,针尾比针身略粗一些,仔细看,这绣花针针尾竟没有针眼,倒更像是大夫使的用于针灸的银针。 这千一公主,敢在太后赏赐的东西里藏利器,只怕是料定了我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以我此时此刻在皇宫的资历,就是将此事说与人听,又有几人肯信我呢? 她这是警告我亦或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只是这样做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想来想去,我忽然觉得疲累。 这皇宫,只一朝一夕,就见其复杂至此,生生逼得人步步为营。 随手将针交给温柔,也许某一天,这东西还能作为物证,让我避过一劫。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想出去走走。”我对温柔说,“你就不用陪我了。” 温柔一听,急了:“还是让温柔陪着佳儿吧。这皇宫路多,万一迷路” 看着她边说边利索地拿上披风,我还能说什么呢? 艳阳高照,秋风送爽,桂花飘香——秋日,正是游园好时节。 满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稀树孤木各自攀高。霜菊傲然,芙蓉娇艳,海棠端丽,还有那一丛一丛黄花槐,缤纷夺目,身材娇小,别有一番风情。 一路赏玩这些美丽的植物,心情渐渐舒展开来。深吸一口,顿觉满腹芬芳。 “佳儿心情可好了?”温柔俏皮地看着我问。 我点点头,望着眼前美景,直赞叹:“此情此景,不虚此行。” 温柔也被我感染了,咯咯地笑道:“皇上要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只怕眼睛都要直了。” 我收回眼神,收敛笑容,在这个时候提起他,是多么得不合时宜啊。 “奴婢说错什么了吗?”温柔见我又变成郁郁寡欢的样子,小声问道。 “温柔”我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道,“一会儿,别再提起皇上,好吗?” “娘娘”温柔不解,欲言又止。 “别问为什么。”我轻声说道,不想声音太严厉,伤到她,她是我在宫里唯一的姐妹,“还有,没有奴婢,也没有娘娘。” “是,温柔明白。”何等聪明剔透的女子,一下子就懂了我的意思,在这宫里做个宫女,可惜了。 本开朗的心情,又突然变得低落起来。真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容易悲喜,跟心性淡然的自己相去甚远。我为这样的变化感到烦恼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一路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景色,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温柔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得离含烟殿远了。 到了一个路口,正要拐弯,温柔却上前挡在了我的前面。 “佳儿,前面不易再去了。” 我轻颦秀眉,问道:“为何?” “前面是冷宫,太过凄凉。”温柔说着,面露忧伤。 我望望那路的尽头,树荫遮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宫檐飞翘。有风从那里吹来,却也没有传说中那般森冷。 只是,这冷宫里到底住了多少失宠犯事亦或被冤屈的深宫怨娥?连温柔都忍不住要替她们忧伤。 “只去看一看。”我朝她点点头,示意不会有事。 冷宫,不管在宫外还是宫里,听起来都是神秘的。而当我真正踏上那里的土地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有的只是,与外面相比,这里更寂寞,更静谧,阳光有时也照不到这里,所以,空气里总有一股潮气。 其实,在我看来,这偌大后宫跟冷宫倒是没有多大差别。都是人烟稀少,跟外界盛传的皇宫里热闹非凡,美女如云,相去甚远。 或许,是这一代的皇帝脾气古怪,故意让这后宫安静一些吧。想到他牵着我并肩赏桂一脸满足的表情,我更对这个设想深信不疑了。 “佳儿,我们还是走吧。”温柔狐疑地看了看四周,用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 她幽幽的催促声听起来有些奇奇怪怪的,配合这里幽僻的环境,还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的意思。 我点点头,再看了一眼这冷宫,奇怪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转身的一霎那,我本能地感觉到有一双眸子正朝这边看着,忙回头寻找,不想就在那宫檐下,有一个身穿胭脂色长裙的女人,正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朝我看着。 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我心中一凛,却没表现分毫,还能这样穿着的女子在打入冷宫之前,必定也是荣耀的。我不想冲撞了她。 “啊!”温柔顺着我的目光,一见那女人的样子,便惊叫了起来,竟拉住我的衣袖,悄声问我,“佳儿,她是人是鬼?” ———————————————————————————————————————— 票票~留言~某紫爬过,以免被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深宫怨娥(上) “别怕。”我对温柔说,其实心里也没有底。 眼前的女人,长发垂至胸际,面色略显苍白,两片唇也是淡淡的几乎接近白色,只有眼睛出奇的黑亮,直勾勾地看人,让我不由地背后一阵凉。 但我不相信有鬼,慢慢朝她走去。 “佳儿”温柔小声阻止我,声音微微颤抖。 我没有停下。越是走到近处,越发觉得此女素面甚是俏丽。因着没有繁复装饰,让她看起来有股天然浑成的美。顿时,对她的惧意消去了大半。 她像两脚生了根,定定地直立在檐下,目色有一丝惧意。随着我的接近,那惧意渐渐加深,最后散布到她整张俏丽的脸上,只见她有些神经质地慢慢往后退。 “别过来,别过来。”她喃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最后身子居然靠着墙慢慢蜷缩成一团,软在地上,浑身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我的微笑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好站在廊外,进退都不是。 “夫人莫怕。”我心怀歉意,想必是吓到她了,“佳儿无意冒犯。” 希望她能明白,我并无恶意。 她听了我的话,停止颤抖,黑眼睛盯着自己脚边一寸见方处,目光来回游移,像是在思考或是回忆什么。 “佳儿,佳儿”她的嘴里不停地咀嚼着我的名字。突然,大眼一瞪,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我,惊惧万分,冷不防发出一声尖叫,凄厉无比。 “夫人?”我不明所以,只好向她解释,但我一往前走,她的叫声就越发尖利。 “夫人,请不要这样。”我退回廊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佳儿”温柔急忙跑过来,拉开我外后退了两步,“我们还是走吧。她是疯的,会伤到你的。” 我摇摇头,看着眼前惊慌失态的女子,心生怜悯。好好的一个美人,怎得就变成这个样子? “娘娘,娘娘!”这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名宫女,慌慌张张的样子,看来是服侍她的丫鬟。听得她喊她“娘娘”,那想必,眼前女子昔日乃是皇帝的嫔妃。 “娘娘”宫女看见我们,吃了一惊,但飞快地看来我们一眼后,也顾不得别的什么,赶紧抱住尚在惊叫的妃子,嘴里念道,“好了,娘娘。好了,娘娘。菲儿来了,菲儿来了。” 那妃子听了这话,慢慢地平静下来,转头迷茫地看着自称菲儿的宫女,似乎认出了她。于是伸手紧紧抱住她,嘴里不停地说道:“让她们走,让她们走。” 看来她真的是受惊过度了。心中歉意更深,于是对宫女说道:“我们无意冒犯,打扰夫人了。我们这就离去。” “娘娘先别走!”身后宫女失声喊道。 我与温柔转身,相互看了一眼,心中疑惑。 菲儿安顿好主子,出来见我,毕恭毕敬地行礼:“奴婢参见娘娘。适才让娘娘受惊,请娘娘恕罪。” “起来,不必多礼。”我在心里赞道,好个明礼伶俐的俏婢。 她起身,从一旁桌上倒了一杯清茶,端到我的面前,恭敬地说道:“冷宫里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娘娘,还请娘娘莫怪。” 我接过茶杯,朝她笑笑,说:“谢谢,已经很好了。”说罢,用盖子拨开面上的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不想这茶甘冽清口,竟像是上好茶叶泡制而成。 “希望这茶还入得娘娘的口。”菲儿在我面前垂手而立,我心想,身边有这样聪颖的侍婢,这主子必该是个不俗之人。只可惜,那妃子而今却身处这番惨景。 “你叫菲儿?”我放下茶杯,轻声问道。 “是。菲儿是奴婢家娘娘给起的名字。”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我,毫无惧意,她又补充道,“禀娘娘,是芳菲的菲。” 我轻轻点了点头,叹道:“好名字。你家娘娘必是兰质慧心。” “谢娘娘夸赞。”说罢,眼睛一红,菲儿竟“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的面前。 我吃了一惊,弯腰扶她,她却俯首贴地,怎么也不肯起来。 一旁的温柔见此景,有些不高兴了:“我家娘娘扶你,怎得还不起来?” 菲儿听罢,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只听她呜咽道:“这位姐姐莫生气。娘娘,请恕奴婢斗胆。今日能遇见娘娘,那一定是上天给我家娘娘开恩,让她遇见贵人。” “你先起来。慢慢说。”我听这话里有话,便叫她起来把事情说明白。 “娘娘,今年,已是我家娘娘在这冷宫呆的第十三个年头了。”说着,刚擦干的眼泪,又如泉涌般淌满了宫女的脸颊。 第十三个年头!刚才那妃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居然已经在冷宫里住了那么多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深宫怨娥(下) 十三年前,这妃子正是娟娟好年华,如此清丽秀雅,当得皇帝宠爱的。 菲儿有些哽咽,她极力在让自己平静。 我不催她。 “请娘娘恕罪。”平静下来,这宫女不忘礼数。我轻轻摇摇头,示意她说下去。 她这才声音清亮地说道:“其实,奴婢来这冷宫的时候,我家娘娘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那年是宏远十年。奴婢记得清楚,那时娘娘的病比现在还厉害些。奴婢也听说,在此之前,服侍娘娘的侍婢因为忍受不了娘娘犯病的折磨,不是逃走就是自尽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 “那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现时宏远十六年,六年的时光,对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说,不算短。 “回娘娘,刚开始,奴婢也想离开这里。可是,娘娘实在是太可怜了。况且,就是逃走,被抓到也是要砍头的。”说着,菲儿的眼睛红了,“后来,奴婢渐渐发现,清醒的时候,娘娘待人是很好的。也是在清醒的时候,娘娘给奴婢改名菲儿。” “最近,我家娘娘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今天突然发作,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不要见怪。”菲儿欠了欠身,在为主子陪不是。 “不,是我们打扰了你家娘娘。”我伸手扶她。 菲儿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希望和祈求。 “娘娘,娘娘您的温柔和善良,菲儿永记在心。” 我轻轻摇摇头,说道:“不必这么当真。不知你家娘娘为何入了这冷宫?” “回娘娘,其实奴婢也不清楚为什么。只知道很多年前,皇宫发生了大事,牵连了后宫嫔妃无数,连我家娘娘也未能幸免。” 她的回答令人吃惊。原来皇帝的后宫,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冷冷清清。 “奴婢问过我家娘娘,可是一问,娘娘就变得很严厉。娘娘告诫我,永远不要再问。”菲儿说时,面有委屈,看来是吃过一回苦头。 “那,你家娘娘以前是皇上的哪个妃子?”我对这个失宠的妃子,没来由的有一些好奇之心。 或者,我更想知道他的过去。 意外地,菲儿摇摇头,说道:“回娘娘,奴婢不知。” “不让我们娘娘走,又不说实情,你到底安了什么心?”一旁默不作声的温柔忍不住问道。 “娘娘,这位姐姐”菲儿着急了,“请莫生气。只是,奴婢真不知道。这冷宫里,没有人跟奴婢说话,唯一跟奴婢讲讲话的就是我家娘娘。可是娘娘不让奴婢问从前的事,所以” “本宫明白。”不是侍婢知情不报,如果她知道,早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想让本宫怎么做?”她有求于我,一开始就是。 “奴婢不敢!”菲儿一听,跪下了,抬头说道,“这冷宫,后宫的娘娘们都避而远之。六年来我家娘娘都是孤身一人在此,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奴婢好几次都看见娘娘一个人默默流泪,看得奴婢心都凉了。娘娘,今天我家娘娘能遇见您,必定是上天的安排。娘娘,皇上一定十分喜爱您,您的话皇上一定能听。”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下面的话不说,我也明白了。 “奴婢在这里,替我家娘娘请求您,请您在皇上面前开玉口,让皇上知道,这冷宫里还有人在日夜思念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说话的人早已声泪俱下。 我本就动了恻隐之心,听此一说,我对那位妃子的同情心更甚了。 “好大的胆子!”温柔不知为何动了真怒,只见她用手指着菲儿,尖声说道,“洛英皇妃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说请就请的!娘娘,请您当刚才的话都是妄言。”她转头对我说道,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温柔,别这样。”我知道她是怪这小小宫女口出狂言,但看在她救主心切,我又怎好责怪她。 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帮她的主子。温柔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后宫太复杂,谁个身上没有一两件事情的,动不动就是赔了身家,掉了脑袋的。别说这妃子是因什么罪进了这冷宫,就连她从前是个什么人,我都不知道。 现在说救还是不救,未免都太草率。 “你先起来。”并不习惯总是有人跪在我的面前,“本宫现在不能答应你,且让本宫想一想。” “是,是。”她像是很满足于这样的回答,“奴婢在这里,先替我家娘娘谢谢娘娘!”说着,一头扣了下去。 声音很响,是用尽全力的叩首。我看着她,又看了看温柔,我想,要是我有事,温柔也会这样对我吧。 温柔此刻却没我有耐心,只见她余怒未消地瞪着菲儿,并不友善地说道:“还不快起来!难道还要我们娘娘扶你不成?” 菲儿一听,终于肯站起来了:“奴婢不敢。”她悄悄看一眼温柔,又害怕似的垂下眼帘。看来,她怕温柔更甚于我呢。 一时觉得有趣,平时人如其名的温柔,竟也有教人害怕的时候。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了那妃子对婢女的呼唤:“菲儿,菲儿” “娘娘!”菲儿就像触电一般反应过来,正要转身进屋,她的主子已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头发还有些散乱,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脸色依然苍白,只是那眼睛已经恢复了黑亮,不再混沌。 她看见菲儿,目光一凌,说道:“为什么不进来帮我?” 她在她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本宫。 “娘娘,菲儿在陪这位娘娘说话。”菲儿蹲下去,伸手轻轻整了整她弄皱的胭脂色长裙。 “娘娘?”她一听,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正欲朝她微笑,以示友好,不料,她不知怎的就冲了过来。正在为她整衫的菲儿一个不慎摔在一旁,温柔见势有变,赶紧挡在我的面前。而那妃子全然不顾这些,她的眼里看到的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瘦弱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拨开温柔。 我看着温柔摔倒,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她发疯似地冲过来,伸着两只手像是要把我撕成两半。 这种时候,我哪里敌得过她,只能不停地后退。她猛地朝我一扑,一张脸因失控显得狰狞极了,我一看,扭过头,眼睛一闭。看来是逃不过一劫! “娘娘快走!”睁开眼,竟是菲儿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主子的腿,拼命阻止她往前来。这时,温柔赶紧爬起身,拉着我就往门口跑。 什么东西扯住了我的衣服,来不及看,用力一争——“嘶啦”一声,回头,竟是腰间衣服被撕掉大片。 慌乱间,温柔胡乱用披风遮住我裸露的肌肤,只管拉着我逃命似地往含烟殿一路狂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悬丝诊脉 树木和花草,凉亭与湖泊,飞也似地掠过我们。这人迹罕至的冷宫道,突然变得好长。 “温柔!”我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喘不过气来。终于拐出了冷宫道,想必那妃子不会再追来了。 “佳儿,佳儿你没事吧?”温柔停下来,焦急地看着我。 “不要紧,歇一会儿就好。”我伸手抓住温柔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眼前似有无数星星在闪,天地景色一片银白闪亮。 温柔看了看周围,搀着我朝一颗大树底下走去。 还没等走到树下,我的大脑突然轰然空白。温柔焦急的神色渐渐变得惊恐万分,只听得她一声声喊着我的名,我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轰”一声,似乎有什么震盲了我的听觉。黑暗一瞬即至,昏天黑地。我身子一软,再也看不见什么,听不见什么。 我要死了吗? 一直朝我微笑招手的女人,是谁?那么美,那么优雅的女人,我好想追上她。可是,那个女人不就是我自己吗?我愣在那里,突然感觉喉咙口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了。于是“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这一吐,人也清醒了不少。眼皮好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张了开来。 水蓝色的纱帐,高高的顶。我想,我是回到含烟殿那张雕满了蔷薇花的大床上了。 “太子殿下,您的衣服脏了!”温柔一声惊呼,我转头看,竟是聂玄安然守在我的床边。 “聂玄”我听见自己虚无缥缈的声音。 “你的身体还真是差劲啊。”他笑着对我说,又开始调侃。一旁,温柔正手忙脚乱地擦拭他被我吐脏的白色太子服。他看着忙乱的温柔,突然说道:“你这丫头,是要把本太子的皮也擦掉吗?” 温柔一惊,忙抬起头,正好对上聂玄的桃花眼,赶忙低头说道:“奴婢不敢!”一张脸已然红得像秋天的番茄了。 “真不知道,青云国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没正经的太子的?”自从那次他将我从太后宫中救出之后,跟他,已经可以没有顾忌地说笑了。 他灿烂一笑,俯身靠近我,伸手拍拍我略显苍白的脸,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样没正经。” 他亲昵的动作,惹得一旁看着的温柔目瞪口呆,这太子怎么好调戏皇上的妃子呢?我一阵脸红,无力地将他的手拨开。 “真该让你父皇打你三十打大板。” “有这样年轻貌美,冰雪聪明的娘亲,我想父皇肯定没有时间,也懒得搭理我了呢。”他说话时挤眉弄眼,一旁,温柔早已俏脸憋成了猪肝色。 我正想斥他没太子的样子,门口宫女烟翠进来禀报,说:“启禀太子殿下,李太医来了。” “宣进来。”聂玄站起身,恢复了太子该有的仪态,但看我的目光还是柔和至极的,“别担心,我知道你命很大的。” 我笑了。他总是能让我开怀。 “臣,李暮然,参见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李太医平身。”聂玄朝他微微点点头,说道,“李太医,你可知道今日要为何人诊治?” 太医只抬头看了太子一眼,便低下头去,身子俯得很低,两手交叠,回答道:“臣斗胆,是洛皇妃。” “知道就好。”聂玄身上的贵气和优雅此时一览无余,他又说道,“李太医大可称呼洛英皇妃。既然,父皇已赐了皇妃“英”为名号,就等于是恩允全天下子民可以口说,手写这个尊贵的汉字了。” 我闻言一惊,难道,“英”是他的名? “谢皇上恩典!”这个李太医年纪轻轻,却怎的如此迂腐,一板一眼堪称滑稽。 温柔早已掩嘴难耐了,我觑了她一眼,责她没有礼数,可是自己也忍耐不住,转头面向里床,轻笑起来。看来聂玄的影响太大了,亏他还能保持得泰然自若。 温柔接过太医呈上来的红线,将它轻轻捆绑在我的右手腕上。这悬丝诊脉,今个儿还真是头一回瞧见,看来这皇宫的太医果然技高一筹。 李太医坐在床前的圆登上,轻捏红线,片刻,他说:“请娘娘赐臣一睹凤颜。” 赐他一睹凤颜?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李太医是要观察我的病相。 我依言转过头,只见一张白净如玉的脸庞,与想象中的太医不同,这李太医温文尔雅的模样更像一个民间的文弱书生。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清澄透亮,竟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倒不像是给人瞧病的。 “太医,本宫觉得乏。”我若不先开口,他是不是要一直这样瞧下去。聂玄在一旁竟是看得幸灾乐祸,仿佛在说,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效果。 “娘娘请恕罪,微臣这就给娘娘做诊。”说着,凝神观我五官,又仔细把了把脉,只是再不敢对上我的视线。 “请娘娘张口。”这李太医做事看来极是细致,我轻启檀口,微伸出丁香小舌,只听聂玄哼哼了两声,便转过身去。 李太医看了会儿,点点头,我赶紧合上嘴巴。 “李太医,我家娘娘生的是什么病?”温柔看他凝神不说话,先问了起来。 李太医皱了皱眉,想了想,正要开口,那门口却传来太监尖细的吟唱——“皇上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我喜欢你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今天,他穿了青灰色金丝黑镶边圆领长袍,腰系月牙色行服腰带,配一个同色珊瑚结,脚踏蓝漳绒串珠尖底靴,头发高束蓝玉冠紧箍。脱去朝服的他,玉面修身,风姿卓越,帝王之势隐隐透出来,整个人显得高雅不俗。 他径直走到我的床前,这时我已准备下床恭迎他。 “臣妾,参见皇上。” 他一把扶住我,让这礼行得不伦不类。 “好好的,怎么会昏倒了呢?”他用手轻抚我的额头,柔声问道。 我看着他,心想,去过冷宫遇到疯妃的事情,现在不宜跟他讲,于是便说道:“可能,是来京时车马劳顿,这身体还没醒过来吧。臣妾不碍事的,皇上。” 他让我靠在他的胸堂上,我使出浑身力气想挪出去。最终还是失败了。 “太医!”他像浑然未觉我的企图。 “臣在!”李太医上前一步,躬身。 “皇妃的身体可有异样?” 只听李太医回答道:“回皇上,娘娘确因旅途劳顿,身子虚弱,加上剧烈运动,导致血气上涌,呼吸困难,乃致片刻昏厥。但请皇上放心,娘娘身子无大碍,稍加调理即可恢复元气。” “如此便好。”说着,他的目光在众人当中搜了一圈,最后落在温柔身上,问道,“你就是服侍皇妃的侍女?” “正是奴婢,皇上。”温柔双手垂于身侧,静静地回答。 “饭后,皇妃去了哪里?”他继续问。 “回皇上,皇妃由奴婢陪着,在御花园散步。”温柔回答得很镇定,她说的是事实,只是避过了冷宫一事。 他这才轻轻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我,说道:“朕看你是太瘦了,看来今后要好好给你补一补。” 我点点头,说道:“谢皇上!”越过他的臂弯,只见聂玄站着至今一言未发。我这才想到他在这里是出于什么理由,最有可能就是他在路上遇见了我和温柔,如果是的话,那我又欠了他一次。回头,我得问问温柔。 “父皇,皇妃因劳成疾,儿臣有责,只怪儿臣这一路上没能好生照顾皇妃。”他看了看我,轻笑一下。 只见他的父皇轻扫了他一眼,说道:“朕不会因此怪罪任何人,熙儿就不用操心了。” “谢父皇。”聂玄勾起嘴角,甚是开怀,一旁,温柔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感激,随即他又说道,“皇妃有父皇亲自照顾,那儿臣就不在这里添乱了。太后奶奶那边正等着儿臣,儿臣先行告退。” “既然如此,那皇儿就早点去吧,免得太后她老人家等急了。”他看着儿子,眼神始终是淡淡的。 “是,儿臣告退!”聂玄说完,退了两步,方转身离去。 目送聂玄离去,他对李太医说道:“太医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李太医匆匆看了我一眼,便由温柔领着进到外面小厅开写药方去了。 又只剩下我和他。 “朕,今晚不走了。”他一句话几乎让我直接坐了起来。 “是不是太高兴了?”他的笑声压在喉咙口,发出古怪的“咕噜噜”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不知该作何想。 他皱起眉头,勾起我的下巴,眼睛就像两颗闪亮的黑玻璃:“不高兴朕留下?” “不。”我失口否认,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此刻心底的感受,“佳儿不知道。”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良久,突然咧嘴一笑:“真是诚实的女孩。”突然又敛容,声音轻得不像真的:“我喜欢你!”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样直接的表白出自一个皇帝,而且,他还用了“我”,而不是“朕”。 “谢皇上厚爱。”我尚不能立即从这份震惊中回过神来,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像是个一无所知的女人。 “不是皇上。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男人——喜欢你的男人。”他语不惊人势不休,除了惊讶,还有一份感动涌上了我的心头。一个皇帝的爱,你能期望它到什么程度呢?天下间,又有几个女子能有幸得帝王如此深宠。 可是,这是爱吗?他说的是喜欢,喜欢一个女人,仅仅因为她的容颜,就足够了。 这样想,我释然。虽然,他长了一张与我日夜牵挂的男人一样的脸庞,但是,我只要时刻提醒自己,又有何惧之有呢? 我不知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什么。总之,这样想让我好过。毕竟,面对全天下最尊贵的恋慕,人心不动摇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佳儿明白了。”我的口气软软的,并不是我想这样,实在是身体里没有多少力气。 他低头轻吻我的额头,让我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你明白了多少?”他问着,却没想要我回答,“不管你明不明白,都没关系。”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所以,他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一定能看见我眼里的伤。宽容不易,何况这宽容出自这般孤傲决然的帝王。 我怎能,不再次动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君不早朝(上) “皇上”我想告诉他,太宠爱一个女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事情,既然做不到,就应该说清楚。比如,我现在还没有办法一心一意成为他的女人。 “叫我英。”他轻柔地捉起我的发,手指卷住它们,然后一缕缕发开它们,重复着,不厌倦的,“我叫玄英,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我英。” 他黑亮的眸含着笑,看的人,如沐春风。 他的固执,我是多么熟悉啊。就像我当初对柳柳和温柔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能体会,当一个人一直被称谓所替代时,是多么希望有人再唤他的名字。 “英”原来这个字,真的是他的名——他居然用自己的名,赐封一名妃子! “真好。”他继续抚弄着我的长发,这个“真好”,不知满意我叫他英,还是在赞我的发。这个皇帝,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皇上没有其他的事要忙吗?”皇帝应该有很多大事锁事要做,长呆在一个妃子的闺房,是不成体统的。 “叫英!”他虎起脸,大掌打在我的臀上,我吓了一跳,还是不习惯啊,怎么就不能原谅呢? “咕噜噜”,卡在他喉咙口的笑声,听起来还真是奇怪,他就不能放开笑吗? “佳儿希望我这就去处理政事吗?”他伸手,有意无意地轻捏我的下巴,有一些痒痒的。 我下意识躲了躲,说道:“难道处理政事,不是皇帝该做的事吗?” 他听罢,眼睛一亮,问道:“难道关心自己的女人,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吗?” 这人,真是,偏偏要把事情分开来讲,明明这两件是不同的事嘛。可是,谁叫他是皇帝呢?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进冷宫,想起那个冷宫的妃子,我心中一寒。玄英,她曾经该是你的妃子吧,她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呢? 我突然好想问问他,但是,清醒时,我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并不是好时机。 “要在这里用膳吗?”一时找不到很好的话题,我随口问他。 “听着,今晚,我要留在这里。难道,你还要我回静心殿食个饱,再来陪你吗?”他挑起一条眉毛,状似对我的提问不以为然,“真的一顿饭都不给朕留?” 你看我,问的什么傻问题。面对他,我就成了一个傻到了家的黄毛丫头。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当然不是。只要你来,这里的吃食就有你一份。就怕,这里的陋食不合你的胃口。” “什么时候,佳儿学会挖苦人了,还是,佳儿一直都是这样,会挖苦人的?”他的两道目光犀利地射进我的眼,“难道,朕身为青云国的皇帝,会给自己的妃子吃所谓的‘陋食’?” “臣妾别无他意,只是开个玩笑。”皇帝就是皇帝,有一些骄傲,你是不能无视的,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他的食指轻点我的鼻尖,嘴角勾勾,“我喜欢你说真话,而不是客套话,更不是假话。那种话,我在朝堂还有别的地方,已经听得太多了。” 是吗?他的话,哪句更可信。还是,他的话都该信? 难怪乎,伴君如伴虎。 “英。”我想绕开这个话题了,这次希望没有叫错。 “恩?”他看着我,眼神期待,对我的表现甚是满意。 其实,我想说这话已经很久了。 “你的肩膀酸吗?”其实,是想让自己更自在些。 “你想靠多久,就靠多久吧。抱着你,一点都不会累。”他弯起好看的眼睛,有些好玩。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把扳开我放在胸前的手,瞪起眼睛,说道,“你,是嫌我的怀抱太碍事了?” 哦,被他发现了。我是该表扬他聪明绝顶,还是该说他反应迟钝。我靠着他的肩膀已经麻了呢。 “恩。”是他自己要我说真话的,那我就实话实说,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几近齿牙咧嘴,似乎要气血攻心了,可是,谁叫他说喜欢听真话呢。 躺回床上,我挪了挪有些麻的肩膀,看着他,问道:“真话听了不好受,是不是?” 一个皇帝,一辈子能听到多少次真话呢?他渴望听到真话,可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耳朵早已习惯了恭维和赞美。 “洛佳儿,你真是好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修复被创的帝王的尊严,“还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忤逆朕。不过,朕说过,喜欢你说真话,所以,这一次赦你无罪。” “那以后呢?”我想,我的脑袋快要搬家了。 “以后?”他看我像看旷世珍奇,“你还真是不怕死。” 我笑了,他的表情还真是值得纪念:“怕死,就不会来找你。” 他听着,看着我,眼神温柔起来,俯身抚摸着我的唇瓣,说道:“就这样笑——只对我笑。” 我紧张着他在我唇上来回抚弄的手指,再不能笑,只好点了点头。 “敢问娘娘,太医已经走了。现在就备晚膳吗?”温柔的声音隔着帘蔓传来。 我看了看他,他的眼神应允了。 “去吧。”我说。 “敢问娘娘,今天多备些吗?” 我又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对我不满。 “今晚皇上与本宫共餐。”我又说。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温柔的声音很是轻快,说完,听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你看,连一个宫女都比你懂事。”他捏住我的鼻尖,以示不满。 我不敢像对聂玄那样,拨开他的手。只好张开嘴巴,轻轻呼气。 他看着我微张的唇,眼色深了一层。我突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那个吻,那个叫人脸红心跳的吻! 赶紧闭上嘴巴,如果现在就要那样的话,我宁愿这样憋气到再次昏过去。 “佳儿是不是想歪了?”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不给人留余地。 “没,没有。”他的手已经松开了,我却不能顺利地回答他,眼睛也故意避开他。 “是你想歪了。” “哈”这下他笑了,“佳儿觉得我怎么想歪了呢,恩?” 今天一定天下太平。天还没黑,皇帝就要跟他的妃子调情。 我一点也不想配合你。这样想着,便回答道:“我,我怎么知道!”可是,霞云飞上梢头,脸红自不在话下。 “哈哈”他得意之至,“别让胭脂出卖了你!” 天,这人真的是青云国的皇帝吗。我真怀疑。 “开心吗?”他突然问。 “呃?”我转过头,望着他询问的眼神——开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君不早朝(下) “难道,你的笑不足以说明,此刻你很快乐?”他追问。 望着他充满希翼的眼神,有一股哽咽在心头。多久了,连我自己都不再在意的心情,他竟一眼看穿了。那黑玻璃背后的,是我。这一次,我没有避开。 “谢谢你,英。”此刻,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 “快活些,有我在。”他在意我的心情和感受,我又怎能说,这仅仅只是帝王的喜爱。 “英”再开口,我的眼睛一定红了,有些疼,也有些快乐。 “佳儿”他伸手轻按住我的肩膀,深深看进我的眼里,而我亦在他那汪深潭里沉溺而不自拔。他缓缓俯下身,低下头来 他的唇就要触碰到我的。我没有躲。 “启禀娘娘,太医说,进食前半个时辰需服下药汤。药汤已经准备好了,要端进来吗?”温柔灵巧,却时机有误。 “你难道没有告诉过你的侍婢,什么叫作煞风景吗?”他坐直身子,气呼呼的样子。 “臣妾不才,这个倒还真没教过。”我双手做支撑,坐起来。 他忙来扶我,又是疼惜又是责备的,一点也没有皇帝的架子。 “端进来吧。”我朝门口说道。 “是!” 温柔端着一个桃木漆红茶盘,药汤就乘在上面的白瓷碗里,那碗里还多放了一只白瓷汤匙。她步履盈盈,身姿婀娜,一张俏脸,惹人喜爱。我不禁想起,看过的杂书里写的那些公主王孙和他们漂亮的侍婢来,如梦似幻的,不想今天竟置身其中了。 世事,真是难料。 “娘娘请用。”温柔放下茶盘,端起白瓷碗,高举过头顶,曲身,敬呈给我。自从皇帝来了之后,她便不再叫我佳儿了。 “朕来。”他接过白瓷碗,这架势是要喂我吃药呢。 “还是臣妾自己来吧。”不习惯别人喂我,我还不至于虚弱成那样。 他避过我伸出的手,瞪了我一眼,说道:“敢抗旨?” “噗呲!” 循声,却见温柔正低头捂着嘴,偷笑。 “奴婢知罪!”温柔赶紧跪下,俯首认错。 他用眼稍瞟了她一眼,回过头来,说道:“知罪就好,起来吧。” “谢皇上!”温柔站起来,抬头朝我笑嘻嘻——真是个不怕死的,我心想。 调回目光,见他正专心致志地用汤匙缓缓搅着药汤,让它降温,随后舀起一勺,连同碗一起挪到我的鼻下,顿时一股强烈的涩味扑了过来,忍不住别过头去。 “来,喝了它。”他连哄带命令的,目的只有一个。 说实话,我真是讨厌喝药啊。那么苦的,回味更苦。 屏住呼吸,狠狠心,张口吞下那苦味药汤。顿时,唇齿间全是那苦味,不禁让人皱紧眉头。 他看着我的反应,又重新舀了一勺,我刚松开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可是他没有喂我,而是兀自把药汤喝了下去。 他咧着嘴,将药汤交给温柔,说道:“这么苦的药,不喝也罢。” “皇上,太医说一定要喝的”一说出口,温柔便发觉了不妥,最后的声音没人再能听见了。 “皇上,请息怒。”如果我再不开口,恐怕他得把温柔给捏碎了,“温柔,把药给我。” “是!”温柔小心翼翼地将瓷碗端给我,赶紧退下。 我端起瓷碗,里面褐色的药汤微晃,气味依然刺鼻。我下定了决心,仰头一口将它喝干了。 “咳,咳!”喝急了,不小心药汤岔了道。 “给皇妃拿些甜果来。”他给我顺着气,无奈地说道,总算忘了自己正在生气呢。 用完晚膳,天色尚早。他携着我,坐在窗前赏园景。为什么不出去看,他说外面风大,对病人不好。 那些根枝交错盘结的蔷薇啊,已经开到荼糜。夜色下,有些红色,越发凄美。这鲜艳却不得高贵的花,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显得突兀而又不同寻常。就像美人光洁的脸上生出的一颗朱砂痣,妖娆而惹人注目。 “佳儿觉得奇怪吗?”他望着外面,将我揽在怀里。 “这些蔷薇吗?”我看着那些美丽的花朵,幽幽地说道,“这些卑贱的花朵,本不该属于皇宫的。” “是吗?可是朕喜欢,喜欢极了。所以,朕要让它们开得比皇宫里所有的花都久,都美。”他的话,带着一股子狂热,又冰冷之极。 “佳儿也曾遇见过一个喜爱蔷薇的人。”我想起了那个恶少薛舫,也想到了,提送袁爷的车马,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不过,那样的人不提也罢。”偏执而神经质的男人,还有蔷薇,在那个夜晚都是是我的噩梦。 “想起不愉快的事了?”他回过神来,问道。 我摇摇头:“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期望它来的,还没有发生。 “累了吗?”他拥着我离开窗子,说道:“陪你早些睡吧。” 不该来的,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可是,当他用臂弯将我紧紧圈起来,下颚贴着的额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的时候,我发现,是我误会了。 他是真的陪我睡,而且比我先睡着了。 他的呼吸均匀有力,轻而平缓。这个,全天下女子心中的极品男人,连睡着的时候,睡姿也是十分优雅的。 我却睡不着。他越是这样对我,越是让我不安。我怕他,更怕自己的心因他改变了方向。 伸手轻触到他的胸膛,温热的感觉叫人安心。可以感受到那里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在我的心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回声。 眼皮终于坚持不住,沉沉地阖上了。 次日,在睡梦中感应到一种异样的静谧。一种出了奇的安静的氛围,逼得我睁开了眼睛。微微挪一挪身子,才想起昨晚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还睡着,不自知地轻恩一声,另一只手伸过来抱住了我。看来昨晚,我一直睡在他的臂弯里,最初入睡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 他的睫毛长长的,盖下来,在下眼帘上形成一道阴影。从下面看,他的下巴有羁傲之气。我仰着颈子,静静地看着这张与袁爷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有些发呆。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去,又胆怯地闪开。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悄悄离开他的怀抱,用被褥代替自己。穿好外衣,踩上丝底软鞋,悄无声息地走出卧房。 然而,一出卧房,眼前有一片红色袭来,着实吃了一惊。定睛一看,竟是满朝官员穿着朝服静静地跪在帘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明修栈道 “娘娘”温柔站在角落里,一脸为难地看着我。这些大臣,在这里该是跪了有些时辰了。 “各位大人,何故在此长跪不起?”这不同寻常的场面,让我心中不安。 “臣等要见皇上。”为首的大臣缓缓站起身,身后其他大臣也跟着站了起来,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个个来者不善。 而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左丞相。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态度是有些掩饰不了的轻蔑。想起那日朝堂之上,他极力阻挠而不得,可想而知,此刻他的心里对我又是多么地记恨。 听他要人,看了看天色,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了。他还在酣睡,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这,应该是从没发生过的事吧。他,不像贪欢享乐的帝王。而今,发生这样的意外都是因为我,为了陪我,他丢下了他的臣子。 心里有些不安,甚至感到抱歉。成为色令帝昏的女子,并不是我的初衷。 本该就这样进去告诉他的,说他的臣子在等他。可是,左丞相的话并不是那样中听的。 皇帝误了早朝,撇下了一帮大臣,原因就是他跟他的妃子彻夜销魂,而今还在妃子的闺房里沉睡。难道这底下一个个,不是这么想的么? 用怎样的眼神看我,可以无所谓。但是,这并不说明,我没有脾气。 我看了左丞相一眼,有那样一个作恶多端的侄儿,可见此人不是教导幼辈无方,就是自己本身同样令人不堪。想起袁爷受的苦,不由得更厌恶了他三分。再看那些大臣,不分好歹面露敌意,又以左丞相是瞻,不是看不清真相的庸臣,就是与之同流合污的奸臣。 “要见皇上,各位大人现在进去面见便是。”跟这样一帮自以为是的人多费口舌,我懒得。 很久没来的怒气,一定将我的表情变得更冷。 “如果能那样见,我们又何必在这里跪等?”左丞相还没开口,他身后一位大臣已忍不住性子。 “那,是要本宫帮大人们去请了?”我凤眸一扫,目光落在那位大臣身上。只见这人头昂得甚高,好一派目中无人。 “能如此这般,自然最好。”狂妄的言语,彻底激怒了我。 “大胆!”我一声娇喝,一掌拍在书案上,“见到皇妃不但不行礼数,还胆敢口出狂言!” 众大臣一愣,几个胆子小的脚一软,跌跪在地上。但那个大臣没有,反而用赤裸裸轻蔑的眼神盯着我,假作揖回道:“臣乃吏部侍郎,黄忠。” “哦,原来是吏部侍郎黄大人”我说着,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方厉声道,“本宫乃皇上钦赐的皇妃,你对本宫不敬,是不是在你的眼里,连皇上都看不上?” 或许,这才是我真正生气的缘由。他还在里头酣睡,他的臣子却在这里质问他的妃子。 闻此言,黄忠的马脸刷地一白——只知道一味摆姿态,竟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皇妃娘娘,严重了。” “哦?”我转身问道,“左丞相有何高见?” 左丞相堆一脸笑,却是笑里藏刀。 “臣等,乃是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辅佐皇上稳固青云大业,臣等责无旁贷。”他双手一作揖,朝内室做恭敬状,接着说道,“然,今日皇上没上早朝。这是新帝即位十五载,从未发生过的事。娘娘心里很清楚,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娘娘就不怕为青云百姓所指?” “是吗?”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站直身子,在这些人面前,绝对不能矮了半分。这,已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丞相以为是本宫牵绊住了皇上?” “未必不是。” “丞相以为本宫有这样大的本事?” “单看娘娘所出何处。” “丞相以为皇帝还是未结发的黄毛孩子?” “这” “丞相以为皇上不开金口,本宫还可以将他强留在含烟殿!” “” 我步步追问,直到那左丞相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我高扬起下颚,用眼皮下的目光睨他们,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是为皇帝着想,为青云国百姓着想,何不去看看百姓是怎样生活,何不去听听百姓要说些什么?”最后,我目光一凌,“而不是集结成群,在皇上的寝室外放肆!” “你皇上的寝室在清凉殿!”左丞相回口道,一双老眼誓不服输。 “左丞相,看来您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太好。”我柔声轻言,“这皇宫的一草一木,有哪样不是属于皇上的。”我又陡然提高声音,“就连本宫,还有各位项上的人头,都是皇上的!” “说得好啊!”懒懒的声音伴随着缓缓掌声,蓝绒珠串尖底靴先迈出了帘子。 他的精神很不错,高束的发,让他的额头看起来更宽阔饱满,一双龙目精光四射,昨晚那个温柔的玄英已不见,眼前是青云国至高无上的皇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左丞相和大臣们慌忙跪地,俯首膜拜,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都起来吧。”他随意坐在红木椅上,朝我轻轻招招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去。 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吗?或许,从我第一声喝起,他就醒了吧?或许,他早就已经醒了? 还是不要去猜测了,皇帝的心思,就算我懂了,又能怎样。我依言来到他的身边,他伸手全无禁忌地揽上我的腰肢,跟我挨得极近。 他想怎样,是故意给这些大臣么看的么? 那些大臣一个个脸都发青了,他却笑得开心。 “丞相,朕今天给自己放了个小假,事前没有知会各位,还请别放在心上。” “臣,不敢!”以左丞相为首的大臣,统统低头抱揖,大气也不敢出。 他冷冷一笑,说道,“不敢?皇上犯错,与庶民同罪。丞相,这道理没错吧?” “回皇上,皇上没错。”左丞相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而那个黄忠侍郎早已额头冒了汗。 “朕没错,难道还是爱卿们错了?”他邪气的笑容像飓风来临前的那片乌云,将这偌大的外堂笼上一层阴影。 左丞相和众大臣不语。屋里一片沉寂,良久,左丞相说道:“臣等不见皇上心有不安,” “不安?”他挑眉,同时看了我一眼,说,“难道朕的皇妃有谋害朕的邪心?” “臣等并非此意!”左丞相解释,抬头看了看我,“皇上!” 一声大呼,“咚”地跪了下去,朗声说道:“皇上,自古帝王迷恋女色终都误国。臣等不愿看到皇上因宠爱新妃,而荒废了朝政,误了国家大事!故臣等这才冒死进谏,还请皇上明察!”说着,一头磕下去,响起回声。同时,众大臣抓住时机,一同跪下磕头。 他眯起眼睛,看着大臣们的请愿,淡言道: “那你们,想让朕怎么做?” 左丞相忙抬头,目光如炬,说道:“皇上后宫空虚多年,纳取新妃天经地义。只是,青云国皇家的规矩,来历不明的女子一概不得入主后宫。恕臣斗胆,皇妃的出身与此刻的身份是绝不足以匹配的。” 原来,见皇上是假,借此废我,是真。 “丞相说得在礼。丞相对皇家的规矩熟谙至此,真是劳心了。”他看看我,又说道,“爱妃,看来是你命不好啊。” “皇上,臣妾命该如此。”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总之配合他该是不会错的。 “不过,丞相和各位爱卿来晚了一步啊。”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上此话怎讲?”左丞相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不安和惊慌。 玄英站起身,比我高了一个头,放在我腰上的手不曾松开。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大臣们,目光冰冷,是真正的王者。 不过王者最后恶作剧地一笑,说道:“爱卿们,起来吧。明晚,朕和皇妃大婚的请柬,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各位的府上了。届时,就请各位携夫人还有公子千金同来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皇上”众大臣失语高呼,企图改变什么,然,事已定,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我内心的震撼,又怎会输给了他们加起来的总和! 玄英,他居然瞒天过海,明知所有人都会反对,他就先死了众人那条心! 这叫什么?这分明就是,乘沧暗渡,栈道明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夜半箫声 事情,似乎走向了我预想的反面。 玄英要与我大婚。 我还没听说过,皇帝要用大婚的礼仪迎娶妃子的。就算是一品贵妃,那也是妃子,跟皇后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大婚的礼仪只有皇后才配得起。 这样一来,朝廷内外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在烟雨楼,我早已习惯随遇而安。淡然的个性,不去争,不去强求,命运在折磨了我十二年之后,似乎开始眷顾我。在袁爷和姚妈妈的羽翼之下,烟雨楼三年,我的生活可谓自由。 而如今,我本怀着救人的本意,却弄成了这样一副局面,今后又该如何收场? “佳儿?” 温柔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是因为皇上早上的话吗?” 我该怎么跟她说呢?我并不习惯跟人倾诉的。 “温柔”我还是问问她吧,“你觉得皇上是什么意思?” “这,温柔不可不敢多嘴。”谨慎,在宫里是生存的法则之一,这方面,温柔也不例外。 我用眼神鼓励她,说道:“这里只有我和你,旦说无妨。” 温柔先是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开口说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温柔不敢妄加猜测。皇上也许是真的喜欢佳儿,才破了皇宫的规矩,决定行大婚。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圣旨已经下了,做臣子的也只能尊从。君无戏言。只是,劝佳儿自今日起,更要倍加小心。温柔在想,这宫里,不知有多少人,此刻真因为这事寝食难安呢!” 我听了,点点头。说得有理,基本上与我心里想的是一样的。只是,如果说玄英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做,这话还显得牵强。离开玄英,我的心也变得明晰起来,能想清楚一些事。 一个帝王,何况像他这样权谋皆擅的帝王,怎会仅仅因为喜欢就冒天下大不违?他不像随性的人,一个帝王如果随性,不是丢掉江山,就是丢掉性命。这样的道理,他怎会不懂?可是,我现在却想不到他这样做的理由,只有跟着他的节奏走。 正说话间,外面来了人。 “圣旨到——” 我闻言迎出门去,温柔与我寸步不离。 来人是他身边的黄公公,带着两名小太监。 “洛英皇妃接旨!” “臣妾在!”我跪下身去,俯首聆听。 黄公公展开明黄锦缎刺双龙戏珠图案的圣旨,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日,朕当于御花园夜宴群臣,以庆朕与洛英皇妃大婚之喜。特赐皇妃大红绸平金彩绣凤袍一件,黄缎绣牡丹花底盘鞋一双。钦此!” “谢主龙恩!”我双手平伸高举,接过黄公公手中的圣旨。 “恭喜娘娘大婚在即。”这黄公公就是那日站在大殿外的那位公公,我记得他,面容祥和,身子挺拔。 “有劳公公。”温柔上前打赏,却被他推辞掉了。 “此乃老奴份内之事,娘娘不必客气。”他躬身一笑,说道,“老奴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温柔,送黄公公。” 我独自走进屋内,看了看案上摆着的衣服和鞋子。这衣服尤其华丽,裁体讲究,做工精细,上好的缎子做底面,用金线刺绣,绣的是百花争艳,枝蔓交错,栩栩如生。在一层薄纱的笼罩下,显得朦胧秀美,格外富有韵味。 “好美的衣服!”温柔送走了黄公公,进屋就忍不住赞叹。 我亦双目生辉,纵使平素喜欢淡雅清爽,也无法不对这美服心生喜爱。本还不能决定,跳什么舞才适合明日的场合,看到这件凤袍,我脑中灵感一闪,想起了姚妈妈教过的“凤朝歌”。 对,就跳它! “温柔”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可会弹琴?” 温柔一听,脸一红,有些结巴地说道:“很久没弹估,估计手生得很了。” “太好了!”我一声惊呼,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活跃吧。 “佳儿,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温柔好奇地问我。 我朝她眨眨眼,说道:“温柔,我要跳舞给你看。” “真的啊?”她惊叫着跳起来。 “不过,你得给我伴奏。”我歪着头,要求道。 “好啊,这有何难!”只见她匆匆忙把书房中的琴搬出来,又忙不迭地调式了起来。 好个温柔,刚才还说手生呢:“刚才谁在说手生得很了?” “呵呵”小妮子搔头莞尔,说道,“佳儿要跳舞,温柔这手感也就找回来啦。” “佳儿,要弹什么?”她调好琴弦,等我指令。 本来要她弹一首时下流行的曲子便算了,现在不为难她一下,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谁叫她调皮呢。 “弹”我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凤朝歌》。” “好啊!”没想到,她居然一口答应。 我愣了一会儿,这《凤朝歌》是姚妈妈当年独授予我的,无论舞蹈还是曲子皆是。姚妈妈还说,这是她独创的东西。 “先弹来听听。”我有些不敢相信。 她点点头,手指拨弄琴弦,顷刻间,铮铮乐声流淌出来,明快欢愉,正是《凤朝歌》的前奏。 我示意她停下,问道:“这是谁教的?” “温柔也不记得了。这是皇宫里曾盛行一时的曲子,上到嫔妃下到会弹琴的宫女,没有一个不会的。”温柔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难道是姚妈妈夸口? “那‘凤朝歌舞’呢?”我又问。 温柔摇摇头,说:“这温柔就不会了。听说,跳这舞需要极高超的舞技,而且跳舞的人还必须有相当柔软的身段。” 我沉吟片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说,是姚妈妈的创作传到了宫里,还是姚妈妈学习了宫里的东西? “佳儿,要开始吗?”温柔坐在琴前,问我。 我点点头,说道:“《凤朝歌》,从头弹起。” 我摆好身姿,聆听音乐的伴奏。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我的身体便跟随着美妙的音乐舞动起来了。音乐欢快,我的身子轻盈,不论是跳跃,还是旋转,都让我体会到舞蹈的自由和乐趣。我沉浸在音乐里,沉浸在舞蹈里,沉浸在《凤朝歌》的前奏的欢乐里。 就在我享受着喜悦欢乐而舞时,乐声陡然一转,气氛变得深沉低回,渐渐地,沉入一种忧伤的情绪当中。我身姿一缓,伴着音乐逶迤婀娜起来,情绪也渐低沉。 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箫声,与《凤朝歌》的琴声纠缠在一起,声声婉转,低回,叫人忍不住心头一碎。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舞步,凝神望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说道:“谁的箫声这般凄楚?” 温柔也停止抚琴,叹道:“比我的琴声还幽怨呢。” 是啊,这般凄凉,是哪个宫娥在吹箫呢?这箫声,声声扣人心扉,叫人不由为之心碎神往。 ———————————————————————————————————————— 各位亲,实在抱歉。本来周六,周日是最最快乐的时光了。小紫却被肠胃绞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更新也一拖再拖。今天请来假在家休息,终于有些好转了。早点上传,早点休息。希望亲们看文愉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风光出嫁 这箫声不知为何,越听越教人神伤。 我再舞不下去,甚至温柔也不由停止了抚琴。只是琴音一消,这箫声也随之一滞,既而湮灭了。 此时月朗星稀,含烟殿一片寂静,没来由感到一阵寂寞。 忽然,意兴阑珊。 “对不起,佳儿。”温柔道。 我轻轻摆摆手,道:“不怪你,我也走神了。怪只怪这箫声太凄清。” 望着头顶那轮圆月,仿佛又看见了那张清俊绝伦的脸,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那双耀眼的黑眸正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玄爷,请你再等一等 再无兴致跳舞,回到殿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佳儿,睡吧,明天大婚今天累着了可不好。”屋外温柔轻声提醒道。 “嗯。”我轻轻应了。 大婚?前面只想着配合玄英,也未去细想,幡然醒悟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明日我便将为人妇,谨尊三从四德,而作为皇帝的妇,更是不能哼差踏错一步。从此,无论我在哪里,都是某人的妻,再不能有任何别的非分之想。就是死了,也是那人的鬼。 红烛的火苗轻轻地跳越了一下,屋内的景致便跟着晃了晃,很快又恢复了原状。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也不想再去想,只要能救出玄爷,都值得 第二日,我起了大早。温柔已经带着一群宫女太监,热火朝天忙了一个晚上。 时间实在太赶。幸好皇宫殿宇每年都定期修葺,各殿平日里也注意洒扫。到得清晨,整个含烟殿总算张灯结彩,看上去喜庆万分了。 “佳儿,你看!”温柔难得激动,浑然忘记了尊卑,拉着我的手,道,“喜欢吗?” 我坐在窗前,望着主道上铺了红毡子,挂满灯笼和彩带的庭院,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柔还在絮絮叨叨地汇报着她一夜的战果:“从外殿到内殿,该铺的该挂的,都妥当了。侍女太监们的新行头来不及备至,不过幸好,内务府居然留了一批前些年的新衣,拿来用刚刚好” 我收回目光,望着铜镜里的人。鲜艳欲滴的唇,波光盈盈的眼,飞入云鬓的眉妆容喜庆,比以往任何一天装扮得都要艳丽,然眉间却淡淡笼了一点轻烟似的愁。 我微不可闻地一声轻叹。 “佳儿,这可不吉利。”温柔停下给我盘头地双手,望着镜中的我道。 我朝镜中的她微微一笑,佯嗔道:“迷信!” 她不说什么,只是略带责备地看了我一眼,复又开始捣鼓我的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柔才道:“能嫁给皇上,是多少女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何况皇上他爱你,你要惜福!” 爱我? 我微微一怔,不禁回头。 温柔望着我疑惑的眼,认真地道:“不要怀疑,佳儿。也请你相信自己的感觉。” 自己的感觉? 我回过身,再次望着镜中人,才发现,虽然眉头轻锁,但是琥珀色的眼却晶亮晶亮的,仿佛两颗遥远夜空的星子,灿烂无比。 此时,远远地已能听到伴随着迎亲仪仗到来的阵阵鼓乐声了。 温柔与我对望一眼,道:“佳儿,迎亲队来了。” “嗯,等着吧。”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断没有后悔的理由。 隔着纱窗望去,外边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片。温柔便也出去了,走到人群最前面,跪了下来。不一会儿,仪仗队和鼓乐队先后进来了,迎亲使者后头又跟着一大串人,官员c太监c侍卫,还有长长的礼品。迎亲使者展开手中明黄缎的诏书,只听得“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几个字,我的目光便被队伍中间一顶杏黄色帷幔上绣着金凤凰的礼舆给吸引了。 这是皇后礼舆,皇后仪仗 就在我震惊之余,只听迎亲使者最后念道:“赐九龙凤冠一顶,钦此!” 九龙凤冠? 皇后的凤冠! 我握紧十指丹寇,双手仍在颤抖。 玄英,这是为什么? “请娘娘出来上轿吧,可别误了吉时。”只听使者跟温柔说道,语气虽柔缓,但也无喜悦,一如宣诏。 “是。”温柔接过圣旨和凤冠,走了进来。 “佳儿”温柔手中端着九龙凤冠,一夜未睡的她丝毫不见疲态,反而眼神晶亮,只是气喘得似乎急了些。 我知道她是激动。谁能想到皇帝竟是以娶皇后的规格在迎娶我呢! “帮我戴上吧。”我朝她微微一笑。 她欢喜上前,不忘说道:“幸好,梳了适合戴凤冠的发式。” “是温柔你考虑周到。”我由衷地道。 外头已有些薄日,本来宽敞的庭院,此刻被人c车和其他物品占得满满的,竟显得拥挤起来。皇家婚礼不似民间,皇帝是不会亲自来接新娘的,新娘也不戴大红盖头,蝉翼云鬓在早秋的清风里微微扬起,为这个庄严肃穆的婚礼,平添了几分妩媚和风情。 “请娘娘移步驾撵。”使者在微微怔愣后,说道。 我踏上红毡,一步步朝礼舆走去。凤冠霞帔,曾几何时只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存在,而今却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我一孤女,何德何能,竟能得万千宠爱于一身,今日风风光光出嫁。 这一切,都是玄英赐予。才见面几天的皇帝,会爱我吗? 或许,天方夜谭吧。 吉时已到,升舆启驾。延着御道,看尽皇城风光。到得午门,城楼钟鼓齐鸣。乾清门后,太监c宫女夹道而立,各诰命夫人c女官两旁静侯。下得车来,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不一而足,但到底还顾及皇家威仪,下一刻又低下头去。 女官们簇拥着我,进了凤仪宫。 凤仪宫,皇后的寝宫。 东暖阁布置得格外喜庆,龙凤对烛燃得正盛。我静坐龙凤喜床之上,等待新郎——青云国至高无上的帝王。 很快,玄英便来了。只见他在盛装之下,愈发显得丰神俊朗,英姿不凡,加上固有的帝王之气,我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比眼前人更俊的新郎官来。 没有一拜高堂二拜天地,更没有夫妻对拜。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我的身边,听凭命妇的引导,认真做着要做的事,此时此刻,他像一个普通青年更多于像一个皇帝。 一想到这,我倒着酒微微有些抖的手镇静了下来。是啊,今天是我与他大婚,不管身边坐着的人原本是什么身份,这一刻他也不过是我未来的夫君罢了。 我轻轻抿了一口金杯里的酒,然后轻递给他。玄英默默接过,目光始终都未曾从我身上移开。看着他轻轻转过杯沿,含着我刚抿过的位置,缓缓将酒一饮而尽,我只觉一股热意慢慢涌上了脸颊。然后,他又将空杯倒满,大大地喝了一口,才将余酒递于我。 我伸手接过,与他指尖轻触,似有什么在心尖上轻轻划过,赶忙拿过酒杯,仰头闭眼将酒喝下。睁眼时,直感觉身边的目光越发炙热了,不由下意识回避着。 “礼成。”一旁命妇宣布。 原来这样就已经结为夫妇了么?我不禁轻轻转头看向玄英,这一看便没能移开目光。 他的眼幽深而清亮,如此奇异,我能看到他的眼中头戴凤冠的我轮廓清晰。这一刻我似乎忘记了袁爷,又似乎将袁爷和他重叠,我的眼神一定充满了迷惑,而他的手不经意地已快要抚上我的脸颊。 这时候命妇提醒道:“皇上,请携娘娘拜过先皇和列祖列宗吧。” 玄英微微一愣,深深凝视着我的眼,终放下了手,站了起来。我站在他身侧,等候着。他忽然侧过头狡狤地朝我一笑,似乎在表达什么,而我的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幸好,命妇和大臣们已经簇拥着我俩出凤仪宫去了。 拜过列祖列宗,又见过皇太后,最后玄英终于在朝阳殿宣布大婚礼成。我跪在殿前,行礼跪拜,但此刻叩拜的不是皇帝,而是我的丈夫。短短几天时间,个中的际遇变化我始料未及,又有几人能料到,如今局面会变得如此这般神奇呢? ------题外话------ 前面部分内容脱节,跳坑需谨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夜宴群臣 皇家婚礼的过程,比传闻中的还要垄长和繁琐。 待到夜宴,安坐于玄英身旁,才发觉两脚和双肩竟酸胀不已。忽然手背上一阵暖,竟是玄英一手覆在我的手上。 “累吗?” “不累。”我笑得有些无力。 他宠溺地看了我一眼,暧昧却不留情面地揭穿道:“小骗子!再坚持一会儿,回头会教你舒服的。” 他说得虽小声,但近旁到底还有贴身的侍女和宫宫,难保没有听了去。 我又羞又恼,直恨不得马上从这里消失。玄英却紧紧抓住我欲抽离的手,道:“娘子一定又想歪了吧。” 虽然他已转过了头,语气也是淡淡的,但我可以肯定,他的眼中一定全是戏虐之色。我不想与他继续争辩,反正这人早已以捉弄我为乐了。只是此时此刻,底下正襟危坐了那么多大臣和夫人小姐,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还有时间开玩笑。再看他,威严的表情中透着一丝不羁,含笑的眼神里含着一缕狂放,一日忙碌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继续气宇轩昂,风流倜傥。连我都不禁隐隐妒忌,人与人的差别还真是大得离谱。难怪,你瞧,下面一众未婚的小姐,或含羞或热辣或欲擒故纵的目光,统统朝他射来,我倒不知青云国女子何时性情这般奔放过! 招蜂引蝶,真是教人不省心。 “皇上!”就在我想着有的没的,这时太后道,“大臣和夫人们忙了一天,可都饿了呢!” “母后所言极是。”玄英微微一笑,淡淡对一旁公公道,“开宴吧!” “是!”于是公公扯着嗓子唱道,“喜宴开始!”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匍伏在地,三呼万岁,接着,“谢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生!”玄英端起案上金杯,朗声道,“赐酒!” “谢皇上!” 我望着侍女们为宾客们斟酒的忙碌身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烟雨楼,纸醉金迷的岁月。只是此刻纵是几百人在广场之上,却没有半点声响,哪怕是壶杯相磕的声音,也难得闻见,就像记忆里的画面,无声的喧嚣,明明该热闹的却看着教人分外寂寞。 不知是不是察觉我的失落,玄英的手再次覆了上来,这一回他轻扶着我站了起来,有节奏地将手中金杯在案上轻扣三下,随之高举,道:“感谢上苍赐还我青云皇妃,今日朕要与众爱卿不醉不归!” 说罢,仰首先饮了杯中酒。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下面的人却脸色各异,面面相觑者有之,一脸震惊者有之,甚至艳羡嫉妒者亦有之青云国,看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呢!至少它的朝堂并不平静。 “父皇,恕儿臣鲁莽,但’赐还’二字从何说起呢?” 今天一直跟着玄英,竟到此时我才看清坐在左下首的是太子玄熙。 “皇儿难道不好奇那幅画上的人是谁吗?”玄英微笑着望了他一眼,反问道,“还是皇儿早已经忘记了那画,遇到皇妃只是偶然?” 玄熙像是被说中了什么,身体猛一僵,忙跪下俯首道:“父皇所指的画儿臣不知,儿臣与皇妃的缘分也只是偶然。还请皇上明察!” 众人不明所以地望了过来,似乎没有搞明白老子的大喜日子,儿子为什么突然跪在了地上,一时间多了窃窃私语声。 “起来罢”玄英却像一无所察,无所谓道,“不知便罢,偶然也罢。总之朕满意这个结果,如此便一切都好。” 我亦云里雾里,但是直觉总来得比理性更快,我感到像有什么秘密即将要被揭开似的。 “谢父皇!”玄熙站起来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不复那一瞬间的苍白和震惊,黑曜石般的眼睛还是像星子一样明亮,眼神坚定如初。 他没有看我,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偶尔的追随,我也只当不知。 “佳儿?”每次玄英这样叫我的时候声音便分外低沉迷人,“还不先多吃一点养些力气,难道你要让我失信于太后?” 太后?对,今晚我还要执行懿旨,给宴会献舞助兴。只不知,青云国历史上有没有像我一样,与皇帝大婚的新娘要换下盛装当着朝臣的面舞一场? 懿旨不可违,何况圣意不也允了吗?也罢,如果这是我必须证明自己的方式,我会坦然受之。 我依言吃着一旁宫宫布的菜,状似无意地望向玄熙那边。却见他时常望着紧闭的宫门,似乎有所待,今晚的玄熙很不在状态呢。 “佳儿在看什么?”玄英轻轻覆上我的手,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没什么,皇上。”我低头回道,并不敢看他,“臣妾只是在温故一会儿要表演的舞步。” 玄英凝视着我,目光洞若观火,最后他只是笑了。 “爱妃这么认真,朕心甚悦。高全胜,传歌舞吧。” “是。”高全胜垂首应了,随后便下去传话了。就在这时,一直心不在焉地玄熙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此次南行除了游历了大云大好河山之外,也见识了不少人才。今日父皇和母妃大婚,儿臣从江南带来两位乐师和舞姬,或可助兴,还请父皇恩准二人入殿。” 母妃?我看着玄熙恭顺请旨,和颜悦色,忽然有种低笑皆非的感觉。不是笑他,而是笑自己。笑自己居然没有一丝这方面的觉悟,竟还在有意无意地主动避开着他,生怕再起什么纠葛和误会。现在才发现,玄熙其实比我抽身得快得多,聂玄只不过是他南行的一个身份而已。那个我在某个阴雨天会想起并怀念的温暖目光,想起时终于不必再伤感了。 “既然皇儿这么有心,就准二人入殿吧。”玄英的手始终握着我的,甚至比刚才更紧了。微微的疼,我试着抽离,而不能。 “宣乐师c舞姬进殿!” 随着内事监的传唱,不一会儿,宫门缓缓敞开,乐师和歌姬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带半面银色面具的男子,他的右后身侧紧随着一名穿紫衣的带面纱的女子。 这二人的装束在一众华服之中,微微有些怪异,但艺人多奇异,在座的也是见怪不怪。一群人快走到陛下,一阵夜风吹拂,舞姬的面纱被轻轻撩起一角,莹白的下颚,鲜艳的红唇一闪而过。惊鸿一瞥,却足以教我震惊。 柳柳?! 我的脑海里此时只有这个名字,丰润的下颚,微微上翘的嘴角,跟柳柳是多么的相似,只可惜那舞姬一直低着头,无法看清她的眼睛。但是转念一想,却未必不可能不是,如果是玄熙中意的,带回上京不是无可能,只是,他和她何时曾有了交集呢?如果真的是柳柳,那她怎么又会在这些乐师和舞姬之中? 我望向玄熙,只见他随意地喝着酒,目光时而在乐师和舞姬中间停留。我试着顺着他地目光望去,想看看他是否也在看“柳柳”,想不到他的目光却停留在那名带面具的男子身上。那男子显然是个乐师,因为他手里怀里抱着一把长箫,这把箫让我想起昨夜那突入其来又莫名消失的箫声,凄美而迷离,恬淡而忧伤就如此刻他的装束,一身白袍在夜风里轻轻飘逸,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尘世的洒脱和不羁,英姿挺拔,风度翩翩。 这人,面具下的颚似曾相识 我决不能让自己颤抖,可是我握于玄英手中的手似乎不怎么受控制,几乎要从他的手中挣脱! 我突然觉得整件事可能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猜想的极限。如果这一切都像我所猜测的那样,那么我到底在干什么? “皇上,臣妾也应该去准备了。请皇上准臣妾离席。”我请求玄英,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好让自己把这里的千头万绪理清楚。 “去吧。”玄英松开我的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手如我一样,在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共享天伦 离席时,乐师和舞姬已经跪于陛下。目光掠过当先二人,望着那乐师低伏的背影,我缓缓握紧掌心,丹寇嵌进肉里,一阵刺痛。 “娘娘?”身后温柔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微微怔忪,才道:“没事,走吧。” 那低伏的背影宽阔而坚毅,跟记忆里的多么相似。我伸手捂住胸口,心脏突然跳得好快,像是要冲出来。我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觉,亦分不清悲喜,更多的是疑惑。这种道不明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尾透明容器里的鱼,明明看得见无限广阔的世界,却无论如何也跳不出这个空间,只能远远看着一切默默发生。 “佳儿,你是怎么了?”温柔替我换下喜服,将当日玄英赐的凤袍穿上,她看着我额头细密的汗珠担心地问道。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紧张。”其实也是实话,对于乐师和舞姬的真实身份我似乎期待得过分了。 温柔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最终对我敷衍得回答没有说什么。我略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我当初来上京的目的只有玄熙一人知道,实在不便再与人说。 凤仪宫寝殿安静极了,除了衣物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侍女们安静的伺候着,最后温柔再次为我拭去额头上的细汗,重新补了妆容。我看了一眼镜中,眉若远山,香腮似雪,自己的美我是知道的。只是红颜祸水,美人枯骨,我从未因美貌而自得,更没有因此便一心一意依仗它。除了这次入朝,为了袁爷,我的确利用自己的美貌,想不到竟是如此顺利便取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睐。难道,我的美真的足以让阅女无数的帝王也折心吗? 这一刻,我开始怀疑。今晚出现了太多让我无法理解的事。 我深深看了一眼镜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温柔,把那尾凤钗给我戴上。” 温柔看着镜中的我,疑惑道:“恕奴婢斗胆,娘娘为何要戴它?明明它”是皇后的仪制。 “不必多问,戴上便是。”过去的三年,虽身在风尘,但有姚妈妈c袁爷,甚至聂玄的保护,回头看看自己,内心竟然十分天真,虽不依仗美貌,却依赖这些如无根浮萍的宠爱。因为一切平顺,便忘记了过往的苦痛和生活的满目苍夷。 如果,今晚是一场必需面对的战役,那么就让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看到底谁是戏子谁是看官。如果,这三年我的生活真的只是一场传说或故事,那么今晚就让这一切都来个了结吧,也好过懵懂地活。 再回到宴会时,已是歌舞升平,宾主同欢,其乐融融。就像巧合一般,当我踏进大殿的时候,舞姬们刚刚退场,古拙的箫声带着一丝呜咽响了起来。 紫衣翩迁,那蒙了面的舞姬像蝴蝶一样轻盈地舞动了起来。她的动作缓慢而优雅,每一个动作柔美中又隐隐透着力量,这种刚柔并济的美,结合她看似柔弱的身子,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对比美感。随着她跳跃腾挪,莹白的肌肤在紫色的衫裙之下若隐若现,一双赤足更是像一对璞玉盈盈发光——这不是诱惑,却胜似诱惑!在场的,没有人不被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她,很多大臣眼中已经露出了如痴如醉的光芒。 对面这样优美的舞姿,我不能确定一会儿自己是不是能超越之,只是,如果这是柳柳,那未免她曾经隐藏了太多。也许,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我一时恍惚,也许,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我不禁想。 “还不快坐到朕身边来!”玄英适时打断了我的思绪,一脸宠溺地笑着。 我朝他微微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臣妾来晚了。” “无妨。”玄英望着场中翩然起舞的女子,笑问道,“佳儿可是在担心?” 我无声地笑了笑,道:“是啊,臣妾好紧张。舞姬跳得这么好,一会儿臣妾一定会被比下去的。” “佳儿也在乎这些?”玄英望着我的目光有些深了。 “谁都会在乎吧。”我回望着他,如实回答。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拍着我的手背,道:“诚实的女孩。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不在乎,该快活多少呢?” 明明我说的是在乎,为何却说我不在乎?我看一眼他的侧脸,总觉得今晚的玄英有太多东西是我不曾见到过的。当然,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男子,又有几个我是真的了解过呢?聂玄,袁爷,甚至死去的养父,哪一个我曾真的了解真正的他们? 我不禁望向那个乐师,远远的,他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下,好似临风而立的嫡仙。在场的许多女子大概也是被他卓绝的风姿所倾倒,望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痴迷。他低垂着眼帘,箫声自他两片薄唇之中逸出,因着这美色更添了一份多情。我又回过首小意看一眼玄英,刀削挺直的鼻,微微外翘的下巴,甚至两片线条有力的唇瓣,都是这样相似。我曾以为他是袁爷,但很快我便知道不知,因为他比袁爷多了一分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虽然曾经的袁爷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但是总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意伴随着他。而如今,不远处这名戴着面具的乐师,为何让我感觉如此酷似袁爷,甚至连那若有若无的失意都七分像,不,是失意的感觉更明显了。 “是不是太爱为夫,等不及宴会结束了?”玄英不知何时也在看我。 我的脸一定红了,只觉得一阵燥热,赶紧摇摇头,竟有些羞怯起来。 玄英的手轻轻捂上我的脸颊,没来由一阵嗟叹:“朕也不知会爱上你,能与你成婚,是上天眷顾朕,还望你不要让朕再失望。” 我盈盈望着玄英,心中亦没来由一阵抽痛,明明我一直将他当成袁爷,但此时此刻,他这一番话却教我怔动。 帝王可有爱?可否爱帝王? 一样眉眼,却有着不一样的目光,这目光是我从未在袁爷身上看到过的,不同于怜爱和慈悲,是更加缱绻缠绵的,就像是穿越前世凝结成的爱恋——莫名的,教人心痛了。 我不由伸手覆住他的,轻轻摇头,“不会。” 也许我不该承诺,但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只想应了。 玄英凝视着我,仿佛过了一辈子的时光,直到低浅的箫声息了,掌声四起,他才像回过神来。 “好!”他缓缓鼓着掌,“赏!” 他的好心情自然鼓舞了底下的臣子,掌声更热烈了。更有大臣上前谏言道:“皇上,臣以为乐师和舞姬该赏,太子更应该得到奖赏啊!” “王尚书所言极是,千里驹易得,伯乐难求啊!” “张将军言之有理。” 于是重大臣纷纷附和,一时间褒奖太子之言如纸片纷飞,仿佛谁慢了一步,就赶不上这一轮马屁了。 我有些无语地听着越来越不堪的附和,太子玄熙倒是十分淡定,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儿臣只是尽了一点绵力,希望父皇和母妃喜欢。” “皇儿有心了。”玄英对待玄熙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他转而望向左丞相,道,“不知左丞相以为朕该给太子什么封赏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左丞相似乎这才注意到大家正在看他,赶忙放下酒杯,绕过桌案跪于殿下。 “皇上明鉴。太子乃皇帝之子,太子有功,实乃皇上教子有方。只是,太子虽多年承欢于皇上和太后膝下,但不能与生母相见,终归是一痛。因此臣斗胆恳请皇上,便赐太子生母箫氏恢复宫人身份,与皇上c太后和太子共享天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大胆妖女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连太后都面露微讶之色,玄英却好像早已料到有此一出一般,右嘴角微微上扬,问道:“共享天伦?那爱卿以为,今日朕大婚的妃子有没有份呢?” “父皇息怒!”玄熙走上殿来,双膝下跪,道,“丞相并无冲撞母妃的意思,还请父皇恕丞相无心之罪。”于此同时,在座的大臣夫人小姐们也纷纷跪地,“皇上息怒!” 玄英看着底下众人,不为所动,只幽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玄熙,道“皇儿倒是很了解丞相啊。朕但问你,这是丞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玄熙身子明显一怔,抬头刚想说什么,便听一人说道:“是哀家的意思,皇上。” 能自称哀家的,青云国除了太后便没有第二个人了。 玄英一愣,随即笑了,“原来如此。” 我看着他,只觉得他笑得荒凉而孤单。一个帝王,是什么让他看起来如此寂寞? “原来只有朕不知道啊。”他轻轻地说,“也是,祖孙同心也是应该的。丞相,你起来吧,没你的事。” “谢皇上!”左丞相看了太子一眼,恭谨地站了起来。 “皇上,太子他”太后有些心疼地看着太子玄熙。 “你也起来吧。”玄英不等太后说完,便赦了玄熙的罪,“想念你母妃也是人之常情,父皇不会怪你。只是今后但凡有些什么,直接来跟朕说便是,兜那么大的圈子,你不觉得累吗?” 众大臣面面相觑,这话似乎有些重了,这是在当众训斥太子。我看到玄熙的五指动了动,也难为他,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当众的训斥,哪怕训斥自己的是自己的父亲?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最终他选择了放弃,没有握成拳。他可以忤逆父亲,但不能违背君王。 “儿臣明白了。” “那就起来吧。再跪下去,你皇祖母该让朕罚跪了。”玄英望向太后沈嘉,笑着说道。 沈嘉脸色一白,最后颇有些不自然地回道:“皇上贯会开玩笑。” “呵呵,都起来吧!”玄英似乎有些开心,但是此时我却感觉不到他内心的喜悦。 “皇上”我略感担心地看着他,暂时压下了对玄熙母妃的好奇。 玄英转过头,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抱歉,“冷落了新娘子了。” “佳儿,给我跳只舞吧。” 他的语气近似恳求,目光深邃极了,他看我的眼神仿佛这里除了我跟他便再没有别人。没有女子能在一个男子这样的注视下不动容吧,何况他还是一位唯我独尊的帝王。 我也不能免俗。 “好。” 我走下台阶,郑重施礼,仰望着他睥睨众生的容颜,道:“皇上,臣妾愿跳上一支舞,献给陛下。” 他微微点点头,目光里有我读不懂的深意。 我转身走向露天的广场,众人陆续看向我,继而面面相觑,不知我要做什么。而太后,我已经可以想象她嘲弄的神情。我微微轻笑,如果以为这是达到了羞辱我的目的,那她就错了。我洛青英如果不甘愿的事,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若认可之事,哪怕为此丢了性命,也义无反顾。就像今夜,太后和百官都不在我眼里,那形似袁爷的男子不是袁爷也罢,若是袁爷,那我之前所想所做的也许都归于可笑。今夜,我跳舞,只跳给一人观,不管此时他要我做这件事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根本没有别的目的。 温柔已经弹响了第一根弦——我随之踏出第一个舞步,转身展开广袖,仰首望天。 月朗星稀,真是个赏月品茗的好光景。 就在这是,幽远的箫声缓缓响了起来,与琴音相合,仿佛冬日的山谷突然开出了鲜花,广袤苍凉衬托喧闹和欢快。果然和昨晚的箫声一样。 《凤朝凰》就在这琴萧相和中开始,喜悦而忐忑,欣然而敬畏,自然而矛盾。 我时而缓,时而快,不论哪种都是酣畅淋漓的舞动。我精确地踩着节点,每一个舞步每一个手势都完美诠释了当年姚妈妈交给我的《凤朝凰》。余光中,我看到百官沉醉了,太后似乎脸色不好,聂玄若有所思,执箫的官人面具下的目光追随着我亦沉醉了,沉醉在这卓越绝伦的舞步中,沉醉在这完美和谐的琴箫合奏中,而当我回身,望向玄英,在他深沉的目光里,我看到了宠溺c欣喜甚至矛盾。 我,忽然很想沉醉在这目光之中 “大胆妖女!” 就在这时,不知谁大喝一声,众人还没从痴迷中回过神来,相顾都有些不知所以。 “大胆妖女!” 忽然我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向我冲了过来,还没等我看清是谁,便结结实实吃了一个巴掌!我不得不停下来,连琴萧合奏都停了。这一掌打得颇重,打得我一阵耳鸣,几乎分不清南北,但是心里渐渐清晰起来——这掌法好熟悉呢! 时间仿佛停滞了,大概在场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过震惊,一时都没回过神来——谁敢在皇帝的婚宴上乱来?! “千一!”太后的声音,“你还不快回来!” 回来?我微微晃了晃头,努力眨了眨眼睛,以便让自己清醒——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给朕拿下!”玄英终于发飙了。 还未等侍卫上来,沈千一又一个箭步上来,我以为她又要打,想不到这回她只是伸手指着我的鼻子,道:“你个妖女!本朝禁舞你也敢跳!” 这时,两名高大的侍卫已经一左一右捉住了她的两只胳膊。 “等一等,皇上!”太后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只见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玄英面前,道,“千一是个急性子,可平日行事没有特殊原因,不至于这等鲁莽。皇上是不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机会?”玄英望着场中气势汹汹的公主,冷冷道,“朕给她的机会难道还少?在朕的喜宴上出手打人,打得还是朕新婚的贵妃,是不是连朕的脸你也想打?是不是还想造反?!”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龙颜震怒,没有人不害怕,都纷纷跪了下来,大臣们更是高呼“皇上息怒”。 “息怒?你们要朕怎么息怒?”玄英站了起来,走到太后面前,问道,“或者,母后教一下朕?” “皇帝!”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作为后宫之主,青云帝国的国母,面对这样的质问,即便来自皇帝,多少也动了隐怒。 可是玄英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大踏步走下台阶,向场中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