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城》 正文 第1章 序 说来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京城那头还闹出不少意外,不过看热闹的c说书的不会去忧心什么,那边闹得越大,饭碗吃得越饱。 沈丞相那一案,峰回路转的局面下,竟然还是逼上了绝路。 一道圣诏下来,要将忠良沈氏一族下罪,说是沈丞相趁着北边在打战,发了百姓的昧心财,入狱当天就羞愧自尽了。 沈丞相的弟子们联名上书喊冤,被一并杖杀在陈冤堂前,有关系的c没关系的,统统下狱,牵连人数之广达到上百人,朝堂内外面目全非。 北边战事吃紧,又到了开春年前的时候,圣上奉天命前往祭天台祈福,携带着太子及太子党下的众皇子在内,出行的阵仗,可真不像外面传的“国库空虚”的模样。 祭天的那天,老天爷发怒,劈了数道响雷,谣言声四起,指责皇帝行为有失,皇帝命人将谣言相传的几人处死,这声音是压下去了,可消息还是传到了北方,军心不稳,连连败于蛮人,几天时间就失了几十里地。 战线后撤。 皇帝震怒,在议事殿内怒骂,指着枢密使的鼻子质问道:“你们不是说那天天朗气清么?怎么会有闪电!一个个,都是饭桶!随便在街上找个道人都比你们算得准!” 在这处的,共有四个人,一个是年事已高的老皇帝,一个手里掌握着一年到晚重大事宜安排的枢密使焦栆,一个掌握着皇城内安全的尤大将军,一个是屏玉公主的小叔子,右丞相苏问。 数落完枢密使,接着就轮到尤大将军,“你说兵力足够,怎么就打不过那么点蛮人,你是吃软饭的吗?啊?” 大将军连忙认错,虽然边城的官兵真的和他没半毛钱关系,这都是兵不识将c将不识兵惹出的结果,可他没这胆子这般回答。 “回陛下,北方撤兵无非两种原因,一是快要过年了,边城将士势必想念家中小儿老母,士气低落。二是流言误传,动摇军心。只要提高边防将士们信心,区区蛮人自然不在话下。” 皇帝一甩袖,这些陈词滥调,听着耳根子都发黄,也不知道换换。 “苏问,你来说说,这要如何稳定军心。”皇帝点名右丞相,在皇帝看来,其他两个根本指望不上。 苏问从容不迫地回答道:“摩诘有诗云‘每逢佳节倍思亲’,自古如是,这思念家人乃是人之常情,将家人的书信寄给士兵们便可解决。” 苏问稍顿,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枢密使,继续道:“流言四起皆因为天雷误闯圣地,正巧年前在民前也有个祈福的活动,是祈祷一家健康,秋季丰收的日子,民间有民间的算法,日子虽不固定,但那一天肯定是个好天气。陛下何不趁着这个日子再去进行一次祭天,这次定然是百鸟报喜。若是有得道高僧为陛下为天下奉上真经,那真是后人瞻仰,流芳百世。” 皇帝纳了这个主意,问道:“这大冷天的,谁家的鸟儿还醒着。”要来一场百鸟报喜,那也得有喜庆的鸟儿啊。 “回陛下,京城虽说雪覆满地,但南方仍有一处地方四季如春。” 南方?皇帝了然,南方的鸟儿都是灵性十足。听闻南方有个厉害的卜天,隐居山林许久未出。 皇帝转而问枢密使,“我记得南方有个卜天,传闻他观尽星辰,人在林中坐,能知天下事。观星院那里怎么没把人招来?” “陛下,南北来往进出都不易,观星院的人有去找过,不过谁都不知道卜天住哪,来回几趟便作罢,转而请来了丘峰观的随云道人。” “行了,都是借口,枢密使,你派人去通知那里,运送些喜庆的雀鸟回来,顺便再打听一下那个卜天的下落,还有,叫你请的高人去民间好好查查,什么时候要祈福,准备好东西。” “下官明白。” 皇帝满眼嫌弃枢密使,转而问右丞相,道:“苏问,你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回禀陛下,今日身子已见好转,谢陛下神恩蒙泽。” “那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你二人实属不易。”皇帝感慨,这二人的故事也称得上是佳话,可惜当年的病根,折磨了这些年依旧未好。 得了陛下放行,苏问退下。 剩下尤大将军与枢密使愣愣得看着对方,眼神交流,“好好学学人家右丞相是怎么说话的!” “学得会早走的就是我俩了!” “也是。” 两个眼神间交流完毕,惯例等候陛下批评。 这头苏问回到府邸。 远远地见着苏老爷回府,苏问的夫人,姚莹月出来相迎,二人眼中情义不减当年,如今相伴近二十年,让下人们看着羡慕不已。 苏问仅有一位夫人,就是姚家嫡女姚莹月,不曾有其他妾氏,二人育有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 挥退下人,苏问和夫人两人静悄悄地用饭,饭后两人照例去书房看书。 苏夫人取下一本《送春归》,瞧见苏问的坐姿,说道:“瞧你今天的脸色,绷住了,别让人戳到你的鼻子。” 苏问随性躺坐在椅子上,坐姿不雅,那股子正经文人散个干净,活脱脱一个流氓,讽刺道:“内城官今天居然跟陛下说,军心不定是因为陛下祭天时的天雷滚滚,真是笑死人了。” 北方将士吃不饱穿不暖这才是根本原因。 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那本“粮草充裕”的折子,苏问笑出声。 沈氏一族内凡是大商,都暗地里组织着给北方送粮食,要是他们不偷偷地送,鬼知道半路会被克扣下多少,被克扣下的粮食又会被以高价转售出来。 沈丞相不愿亏了族人,按原价收购,竟被污蔑成抬高粮价赚取黑心钱,可惜,沈丞相在民心中呼声过高了,有心人再怎么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 而那些充裕的粮草,自然是从沈氏一族的嘴里抠出来的,半点谷壳都没放过。 烛火摇摇晃晃,带着些许寒意。 “竟是忘了关窗,瞧我这记性。”苏夫人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怔住,极度虚弱地喊道:“老爷。” 带着点期待和乞求。 苏问一改人前的温情,冷声道:“你这记性是弱了不少,发病的日子都忘了。” 苏夫人躺倒在地,身体蜷缩,要冷不冷,要热不热,可她不敢喊出声,冷汗早已湿了鬓角,身体渐渐失去力气。 而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解药就在他手上,可是,他带着一丝快意,看着她受罪。 “还没到你死的日子,要好好撑住啊,姚莹星。” 姚莹星绝望地闭上双眼,这二十年相守,依旧比不过,比不过那尊白骨。 此文架空,历史废,不用去考究啥,写到哪是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夜归人 北方大雪纷飞战事频繁,却似乎丝毫不打扰这里。 临近关城门的时刻,两个从北方南下的人终于赶到,他们总算不用在荒郊野外露宿一宿了。 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拖着疲惫的身子,路过点灯的客栈并不停留,而是穿过中间的大道直通到底,那里才是目的地。 两人停在一家大门面的宅子的侧门前,家丁听到节奏独特的拍门声,掌着灯拉开门缝看情况,这个衣衫褴褛还散发着一股怪味的人,可不眼熟着么! 来人咧嘴一笑,像是刚想起来自己脸上的妆容未除近,从壶里倒了些水,擦了擦脸,露出原貌,剑眉星目,好生俊美。 家丁立刻把门打开,毕恭毕敬作揖道:“族长,您可算回来了!” 来人按住激动的家丁,这般偷偷摸摸回来,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家丁会意,悄悄迎进两人,整个宅子都静悄悄的,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两人,一个是风氏的族长,风府的家主风书晗,另一个是风书晗从北方军营里偷偷带出来的小男孩,沈禾秋。 此刻沈禾秋正泡在木桶里,以后就有好吃好喝的了吗? 风书晗看着沈禾秋发呆的小傻瓜模样,调笑道:“想什么呢禾秋,口水都流下来了。” 沈禾秋擦擦嘴角,风公子又骗人,顿时瞪着大眼,但又想到以后这就是自己的主子了,跟着他才能有鱼有肉吃,立刻将嘟起的嘴收回去,温顺地垂下头道:“公子莫取笑小的。” 风书晗有点可惜,这孩子学的太快了。当时他就觉得这孩子有灵性,将他放在战场上太浪费,反正战场上少一个小兵也没人注意,干脆就把人带回来,就算被人发现了,还有大舅子在上面顶着呢。 不再戏弄沈禾秋,两人沐浴完毕,换上着装,风书晗特意让人给沈禾秋一套侍从服,以后这小家伙就是他的贴身侍从。 后院竹屋里,只默默点起了一掌灯,除了开门的家丁和风府的管家以及沈禾秋,风宅的下人中,没有第四个知道风书晗回来了。 “夫人呢?” 管家风默,年过四十,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他内心激动的情绪,熟悉的语调,道:“夫人带小姐去祠堂了。” 风书晗想起自己没抱过几次的女儿,该有三岁了,多日不见妻小,念想着紧,“哦?我不是让她少去祠堂么,她身子差,你们也不拦着?” 五年前,风书晗娶了苏晴雅,二人算是私奔。苏家上下瞒着苏小姐已出嫁的事实,说是入了庵里静修养病,就当没有这个人。 之后风书晗就带着夫人苏晴雅前往全国各地挖掘商机,顺便游山玩水,每经过一处好景色就写下一段故事寄到各个雅馆和茶寮,给说书先生讲说,倒是博了个风雅的名号——修云公子。 修云公子也算是杂谈小笔中颇有名气的人,达官贵人知道他的没几个,偏偏是闺中少女和深宅贵妇知道的多。 不少未出阁的姑娘都在念想着,这个有钱能四处游山玩水的修云公子,是如何英俊的模样。风书晗长得也不负她们的期望——只要她们不知道天下第一奸商风书晗,就是她们心心念念的修云公子的话。 且每到一处,风书晗就精心地改变了游历的日期,并且拖后时间给各地送去,他需要一个时间差,让别人知道他又找不到他。 第二年苏晴雅有了身孕,正好二人在扬州游玩,风书晗便陪她在扬州待产,头一胎还是差点要了苏晴雅的命,自此苏晴雅的身子骨便不太好,女儿倒是白白胖胖养得好好的。 风默扯了扯嘴角,怪我咯,但嘴上还是恭敬地回答:“因为老爷您太久未归,夫人担忧,特意去祠堂求卦象。” 风氏一族一直以经商为主,这一代人皆盘根扎在江浙一带。 风家一直是游历四方的家族,没什么祖宅之说,每一代族长住的都是族长自己的宅子,唯有风氏祠堂在风定峰,当族人行将就木时才会回来,或者族内发生大事需要召集各地的分家家主,又或者是来向祠堂求卦象的。 一想到祠堂的那帮人,风书晗就牙疼。 “你去给夫人送封信,明早就去把夫人接回来,我回来的事能瞒多久瞒多久,江南那几个商会上次的提议都给我拖后。”说到一半就让沈禾秋研磨,风书晗提笔开始写信,边写边问道:“舒公子在何处?” 风默在脑子里想着这次搪塞江南商会的理由是什么才好,听到问话立刻幸灾乐祸地回道:“舒公子也在祠堂。” 风书晗握笔的手抖了抖,牙更疼了。 风氏一族极度爱护子嗣,偏偏每一代生育的子女都不多,有的家庭一生都未能孕出后代,有的甚至一生都未娶妻,再加上风氏一族痴心的性子,几乎没有几个风氏的人会娶第二个夫人或者侍妾。 因此在苏晴雅嫁过来的第二年就怀上一胎,可乐坏了里里外外的族人,奈何风书晗当时正开拓商路,孩子一岁的时候还是将人送了回来,自己带着心腹和大舅子继续游历的计划。 因为“弃幼女不顾”这一点,祠堂里的人没少给过他冷眼,这次要是让他们看到“孤儿寡母”两人在清冷的祠堂里跪求卦象,风书晗冷汗直下,饱含希冀的眼神看向风默。 风默就等这一刻,摊开手心将东西递上,道:“老爷,您回来的前一盏茶,舒公子飞鸽传书直言您今晚到家,让您明儿个悄悄地去祠堂一趟。” 风书晗觉得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管家变坏了,即使风默是个天生忠厚脸,他也能从风默眼角的皱纹看出,此刻的风默肯定在内心狂笑不止,看起来十分期待自己明天去祠堂受罚。对于风书晗忧伤的小眼神,风默一脸忠厚老实地表示拒绝接收。 风书晗低头一看,写到一半的信全给墨染糊了,立刻烧了这张,又换了一张重写,交给风默,等纸张烧尽,轻轻地收拾墨宝后速速熄了烛火,带着新上任的小侍从沈禾秋偷偷摸摸地回偏屋休息。 要不是看管家叫这人老爷,沈禾秋真的会以为他俩是来做贼的。 “风公子,啊不,老爷,祠堂很可怕吗?”风书晗和沈禾秋挤在一张床上,反正之前在外风餐露宿的日子,他俩也是这样挤一块的,现在家主要求同床共枕,沈禾秋不敢多言。 “你不懂,祠堂里住的都是得罪不起的。”风氏祠堂里住着族里唯一能依据族规责罚族长的存在。“还有啊,在家里叫老爷,在外面就叫我公子,我才比你大五岁,没那么老。” “可是老爷是族长啊,为什么会怕祠堂呢?” 还好床够大,风书晗翻身勾住小书童的肩,“我没有怕,只是不喜欢祠堂,懂?” 那您为什么一听祠堂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呢?机智的沈禾秋忍住在嘴边的话,“哦,那老爷,我明天要和您一起去吗?” “不用,你明天和管事学学风家的规矩,等我回来可是要好好考察的。” “老爷,那我需要随您姓么?”沈禾秋以前住的地方,凡是沈家的仆从,都需要姓沈。 谁敢改你的姓!想长命百岁的风书晗咬牙切齿地说:“不必,你是活契,以后要是想谋其他出路,直接和我说。” 得知自己不用姓风的沈禾秋特别开心,“老爷,您真好,您和爷爷一样,都对我很好。” “唉。”知道沈爷爷很好的风书晗不免惋惜,像哄小孩那样,拍了拍沈禾秋的胸前,“睡吧。” 一夜无梦。 沈禾秋醒来的时候,风书晗已经不见踪影了,管家也不在,说是接夫人去了。只有昨天给他们开门的家丁来找他。 “我叫风乙,你洗漱完我带你去管事那里入册,再带你熟悉这里。” “不会还有叫风甲的吧?” “还挺聪明的嘛,风甲是守正门的,我和风丙各守东西两道侧门。” 看来后面还有戊己庚辛壬癸啊。 风乙摸了摸沈禾秋的小脑袋,说道:“没有风壬和风癸,老爷觉得不好听。” “哦,明白。” 风家大宅是个三进的宅子,因为“仕农工商”商在末尾,地位低下,所以哪怕再有钱,风书晗还是很低调。 风宅里面住的家丁分为两部分,风氏一族的家仆和内室贴身的奴仆。而买来的杂活仆从和侍从则是住在另一个小宅子里,就和风家大宅的东侧小门,门贴门,中间隔着一条三尺宽的小巷子。 沈禾秋住在内院,就在管家风默的旁屋里,对面是内院厨房和杂间,右拐是主屋和书房,左拐是库房,客房在前院。 后院还有小片的竹林和一间竹屋与耳房,是专门给舒公子建的,至于舒公子是谁,等沈禾秋从上到下把人记牢了再说吧。 沈禾秋这几天都在忙着熟悉规章和锻炼身体,凡风宅家丁,每天都要晨起锻炼,半个月比试一场,赢的那个可以获得半日的休息,也可以留着以后用。 留在风宅内的家丁都很特别,他们既能说主人八卦,又特别袒护主人,哦,除了家主。 风默说沈禾秋是在路上捡到的,顺手带回来的无父无母的流民,所以每个风氏家丁都很乐意给沈禾秋讲讲,他们不靠谱的老爷和善良美丽大方的夫人,以及小巧可爱的小姐。 “老爷相貌堂堂,貌比潘安,就是有点不靠谱。还好老爷娶了夫人,不然我们要两天喝一壶西北风。”守大门的风甲说道。沈禾秋摸摸自己的脸,他只能算是个没长开的孩子。 “老爷可是族里长得最俊的,不论是身高还是身材,就是特别不靠谱。还好我们的小姐从小机灵聪慧,继承了夫人的优点。”整理花园的风丁说道。沈禾秋想想自己的身高,不想说话。 “老爷身手贼俊了,就跟个江湖大侠一样样儿,就是不爱行侠仗义,就爱坑别人,还好我们的小姐没有继承这点儿。”一口卷舌音的风戊说道。 沈禾秋表示很理解,风书晗的身手确实很好,比如在河里用匕首扎鱼的准头,踏上树枝掏鸟蛋的轻盈,还有把野猪肉切得整齐一致的刀工。不过,不是说小姐只有三岁吗?到底你们是怎么看出小姐没有继承老爷的毛病的呢? 三天后风默驾着马车回来了,因为担心夫人的身体,从风定峰的祠堂到风宅的路程,慢悠悠地走了三天。 沈禾秋恭恭敬敬站在正门两旁等着主母进门,这位主母如今不过十七芳华,比所谓京都十大美人好看了十几倍,一想到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姐堂姐们如今的下场,沈禾秋再度感叹自己的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苏晴雅 虽说老爷风书晗是家中c乃至族中最大,但据沈禾秋这几日的观察来看,众人心中,最大的那个应该是主母,然后是小姐,接着是家仆尽知c偏偏他一无所知的舒公子,最后才是老爷。 小姐风灵溪三岁智龄,已能习得《千字文》,背诵读写大家的诗句,出口自有小智慧,十分孝顺可爱,灵动活泼,继承了主母的眉眼,将来必定是个名艳天下的大家闺秀。 苏晴雅每日晨昏都要叫风灵溪起床,扎一炷香的马步,然后才食用早点,之后风灵溪会很乖巧地去找教书先生学习,到了午时才得休息,午后开始才由苏晴雅亲自教授,这段时间旁人不能打扰,直到晚膳时间,才能看到母女二人。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苏晴雅正在书房内小憩,她从祠堂回来之前,可瞧见自家夫君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想起来就高兴,好在自己身子无恙,舒公子应该不会过多为难夫君。 沈禾秋被安排作风书晗的贴身是从,苏晴雅自然要亲自过目,而他的来历,苏晴雅一清二楚。 私奔之前,那场盛宴上,苏晴雅远远瞧见过沈老太爷,这一转眼,落得如此下场,难免叫人愤懑,喊冤的多是南方子弟,因为沈老太爷就是南方贡院出来的,手上也多提携了南方子弟。 奈何当今天子是个老糊涂,竟然命人直接将人杖杀在陈冤堂前,失了民心,就算过多笼络北方贵族又能如何,他们是能带兵打仗,还是能凭着贵气逼退蛮人?北边的战线一直在后撤,过不了几天,估计要失掉第三座城了。 “主母,您找我?” 内院书房,沈禾秋被通知来见主母。 “进来吧。”话说的是主母的侍女花朵。 闻言,沈禾秋恭敬地迈入,书房里只有主母和两个贴身侍女。 真是怪了,这十来天,主母一概无视他,这书房他也来过几次,向主母道过安之后,并无其他言语接触。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见他了?颗是自己这几日“无所事事”,让主母不快了? 这风家,沈禾秋只认一个风书晗,其余的人,哪怕接触十来天,也是不敢深交,说话做事都小心地不行,就怕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同。 尤其是,作为家主的贴身侍从,他竟然是活契,这种事就没人怀疑过吗? “你来风宅多久了?” “禀主母,十三天。”话多的沈禾秋现在惜字如金,多说多错,这点生存之道还是有的。 “十三天啊,家中的规矩记熟了么?”这手上的事情一忙,都忘了这么大个的活人。 沈相入狱,沈氏一族自然落个连罪,该杀的都杀尽了,剩下的连夜发配到北方充军,这个沈禾秋还是运气好的,落到自家哥哥手中。 沈相对夫君有恩,夫君便施了小计谋,把人要了过来,拿了个战场上身形相差不大的孩子,顶了沈禾秋的名字,划入生死簿。 沈禾秋,就等于是死了。 “禾秋”这名字,还是夫君在路上偶然想出来的,姓氏不能改动,总不能还傻着用本名。 被老天宠幸的沈禾秋倍感异样,这位主母瞧他的眼神不对劲啊,就像——大堂哥的那个教书先生,随时能拿出戒尺拍他们一顿。 “全部记住了。”自小被称赞聪慧的沈禾秋表示,区区家规,比起沈家的一大堆“不行规矩”,小菜一碟。 “那便好,你身为夫君的贴身侍从,虽说是活契,但不可忘了本分,若是以后有想要成家立业,离开风家,与我说便是。”风家没有无用之人,这沈禾秋的未来,全凭他自己。 若是一般下人,听到这番话,第一反应该是诚惶诚恐,私以为做错了事,这般敲打试探。 可是沈禾秋却想着,这话与风书晗的差不多,是可信的,也就是说这位主母已经把自己的底摸个透,受得风书晗信任,能够主事的。 眼角瞥见左右两位贴身侍女面色如常,该说的话,还得说,“多谢主母,小人惶恐,必当为风家肝脑涂地。” 知道沈禾秋听懂她的意思,苏晴雅点头,不算笨,“要过年了,每年贴身侍从都要置办新衣裳,你是新来的,很多东西都不懂,等会儿随花兰去管事那里,裁量尺寸。” “是。” 正巧,门外传来敲门声,“主母可起了?”听着是风默的声音。 废话,风默管家掐点不是一般的准。 “风管家,进来吧。” 风默面色不改,但熟悉他的都能感受到不寻常,怕是出事了。 “下去吧。”苏晴雅示意,左右花兰c花朵退下。 “是。” 连着沈禾秋都觉得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跟着花兰姐姐出去,细心合上门。 听着脚步声走远,苏晴雅问道:“默大叔,怎么了?” 风默从怀里拿出,递上一折信纸,显然是夹在特殊货物里送过来的,风默取出来时已见过其中内容。 “您的家书。” 苏晴雅一怔,内心摇摆不定,又一想,总会来的,接过阅读。风默静静地点端起小炉子,催动火苗,递给苏晴雅。 苏晴雅默默扔掉这份家书,看着这张薄纸燃烧殆尽。 今后,没有苏家小女苏湘茹,只有风家主母苏晴雅。 “这也是苏大人料想到的。”难为风默,当下真不知如何安慰人。 这封家书说的是,苏家“二女”苏湘茹进入庵里修养时,不慎跌落池塘,救出人后,没几天染了风寒去了。 如今苏家上下挂满白绫,就连苏家大小姐都从庵里接了回来。 哦,想来大小姐又有借口不嫁人了。 就算如此,苏家可没法推脱朝廷的年宴。 除非,还有更惨的事。 想到自己体弱多病的母亲,苏晴雅不自觉皱起眉,父亲为了帮她,造了假死的信息,下一个假死的,肯定是母亲。 不过也好,省得那些事牵连到母亲头上,说不定自己可以接母亲过来住。 “默大叔,我没事。舒公子何时归来?” “同家主并行,但是,舒公子恐怕不愿。”非常之不愿意。 苏晴雅默然,照舒公子的性子,显然是看到夫君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会感到膈应,甚至想打人。 对于自家夫君的欠揍程度,苏晴雅十分理解,“也是。” “哎,舒公子家的那个小鱼姑娘,可还在少林寺?”舒公子收了两个女徒弟,一个武功一绝,一个姿色一绝。 风默嘴角微抽,风书晗第一次见小鱼姑娘,差点没被打到墙里去,如此彪悍的少女,也就舒公子能管得住,这回说是去少林寺修身养性——谁家会送姑娘去少林寺修身养性的?唬人呢? 实际目的,就是盯着少林寺大空师父参禅结束出来,让大空师父磨磨小鱼姑娘的性子。 “我这有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灵儿还用不着,给小鱼姑娘送过去吧。”这份关心不因为舒公子的关系,仅仅是疼惜那个小姑娘。 “好。”私底下,风默和苏晴雅,更像是疼爱闺女的大伯。 不到一盏茶时间,事情谈完,风默拿上包好的礼物退出书房,前脚离开,后脚奶娘就带着风灵溪过来。 “娘亲。”风灵溪伸出小短手,要抱抱。 行动如弱柳扶风的苏晴雅抱起小胖墩,冬日衣裳的厚度不是看着而已,掂量怀中的女儿,确实重了不少。 苏晴雅抱着风灵溪走到书桌前,奶娘会意找出《千字文》,翻到上次教导的那页,放在书桌上。 “灵儿记不记得上次教到哪儿了?” 小灵溪不用思考就有答案,“娘亲,是川流不息,渊澄取映。” “那我们今天要学习什么?”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风灵溪已经将《千字文》全部背下来,但是什么意思,如何写,还是要一字一字教导的。 苏晴雅亲亲小灵溪的脑门,夸道:“灵儿真聪明。” 小灵溪重重点头,父亲说了,接受夸奖要态度端正,小灵溪爬出苏晴雅的怀抱,在她身旁端正坐好,道:“嗯,灵儿学得是不是比娘亲快?” “是,比娘亲小时候厉害多了。” 苏晴雅又摸摸小灵溪的头发,好在,女儿没有遗传到夫君的傻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苏湘瑶 汴梁。 赶在民间祈福的那一天,圣上亲临大相国寺,进行祈福仪式。 礼成,霎时间,百鸟朝归,争相鸣唱,好不热闹。而后巧逢嵩山少林送来十册经文,钟鼓响彻,安了不少民心。 苏相府挂着白绫,闭门谢客已有三天。 听闻苏夫人的义女不慎去世,苏夫人听到消息后病发了,这会儿苏相管不得别的,请了假,专心地照顾苏夫人。 陛下宅心仁厚,许了半个月时间。 苏相望着自己的夫人,那眉那眼,还是当初一见倾心的模样。 只是思及那件痛心事,又变得冷漠无情。 眼瞅着就要到每年省亲的日子,苏夫人摆弄着一张张信笺,都是新的,她耐心地将褶皱处抚平,端详其中的内容,一阵叹息,不舍地将其一一烧毁。 盖了火,了无痕迹。 苏相翻看完一本折子,问道:“她们还好吧?” “好,都好,灵儿学了首乡俗小调,想来旁人是听不懂,也要捧着叫好。”想起自己的小外孙女,过了年就两岁了,长得是像女儿多一点,还是那不入眼的女婿呢? 苏夫人接着说道:“雅儿身体虽弱,但那里的大夫很好,这两年也未发病。风家待她如至宝。” 只可惜,他们不能公开雅儿的身份。 哪怕是在府中家丁眼中,苏湘茹(即苏晴雅),只是个旁系出来的小女。 因正巧与大小姐同月同日生,得了夫人的喜爱,常常与之有来往,随后旁系夫妇意外去世,夫人怜惜幼女,就把人接来府上,待在“大小姐”苏湘瑶身边,享受同等待遇。 普通人几乎是不知道这位苏二小姐的存在,谈的全是大小姐苏湘瑶。 事实上,大小姐苏湘瑶,才是那个真正的,无父无母的旁系女儿。 不过苏相夫妇一概视如己出,湘瑶与湘茹的感情更胜亲姐妹。 妹妹湘茹先偷偷摸摸嫁了出去,姐姐湘瑶也是不省心的,竟然喜欢上了——唉,想想都是孽缘,苏夫人没法,只好让苏湘瑶去庵里冷静冷静,对外说辞是,两个女儿都去庵里静心修养。 苏相拿起下一本折子翻开,大拇指磨着折子的边,他放下折子,取出藏在羊毫笔内的刀片,沿着折子边缘小心地切开,取出一张薄纸,上书“已至”二字。 苏夫人见苏相为答话,绕过藤椅,走到他身边,顿时面如死灰。 她颤抖着叫道:“老爷。” “怎么做,你心里清楚。”这一刻的苏相不似那般深情。 苏夫人缓缓低下了头,“练儿他——我还未见练儿成家,老爷——” 苏相抬手制住夫人,没了人前那爱怜的模样,他轻蔑道:“姚莹星,你给我记住,练儿是我与莹月的孩子,这辈子都是,哪怕你入了土化成灰,进我苏家族谱里的,至始至终都是你姐姐,不是你这个冒牌货。” 说完这番狠心的话,苏相转回那副深情的模样,他抚过夫人的细眉,温柔地说道:“你也就只有这副面容,能让我欢喜。” 姚莹星颤抖着跪下,磕了响头,伏在地上说道:“请老爷好好保重,请老爷善待练儿c雅儿。” 那“大小姐”苏湘瑶呢?苏问默然地看着她,仿佛两个人都忘了还有个待字闺中的“亲女儿”。 说是一视同仁,可是人心呐,就是不长在正中间。 半个月后,苏夫人因旧疾复发逝世。 远在北疆的苏练游被圣上一道圣令,召回京城。 苏相痴情,天下皆知,二十年来两人仅有一子一女,如今苏夫人逝世,苏小姐静修尚未出嫁,这唯一的儿子,就变得尤为重要。 说来也奇怪,苏大小姐过了年可就二十岁了,可是至今未曾婚配,不少王公贵族踏破门槛,都被一句“养病”给推脱了,这一推,都要二十了,苏小姐的身份自然不怕嫁不出,就怕苏小姐是真的有什么毛病,不能见人的。 现在苏夫人去世了,莫不是要苏小姐再守个三年孝?那就真是老姑娘啦! 显然糊涂老皇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心中有了定论,太子年后就二十有六了,正妃之位一直空虚,但是苏相此人上过战场,累了不少功绩和名望,若是女儿再当未来的国母,对太子的地位,是个威胁。 但许个侧妃还是能安抚人的。 况且,那个养病多年的苏小姐,怕是嫁入没几年就给啃光了,翻不起风浪。 “陛下,这是年宴的名单,苏相那边——?”内监递上名册。 前些天老皇帝去了一趟苏府,苏问看着恍若老了十来岁,眼光无神,就连许多平时的礼仪都弄错了,整个人颓废不已,根本无心朝政。 皇帝怜悯,给了苏问两个月时间调整心情,年后就要回朝。可是这年宴,苏相家里死了人,再邀请过来,未免晦气。 转头问道:“礼监,上次要你列的礼单呢?” 每年按朝臣功绩大小列的礼单,在年宴上进行赏赐,算是变相敲打一些不安分的主。 礼监将备好的礼单呈上,道:“请陛下过目。” 皇帝翻了两页,说道:“按这上面的物品,给苏相多添一倍,年宴结束后赐下去。” “可”礼监为难道:“陛下,如若给苏相双倍,那岂不是与康王的礼单同等了。” 其实给苏相的,比得上众皇子的了,而康王则是比较出众受宠的那类,礼监以康王为例,只是想知道康王在陛下心中,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康王?皇帝翻到首页,是皇子们的礼单内容,康王确实是一众子嗣中较为出众的,不过,那有如何?一个苏相的价值,自然比得过还未弱冠的康王。 “照着办。”皇帝冷下脸。 礼监立刻跪地道:“臣领旨。” 今日过年,整个汴梁热闹非凡,百官皆参与年宴去了,唯有苏相门前寂静冷清。 苏相府内。 苏问早已收拾好自己,没有待在灵堂内“伤神”,而是关在屋子里约见他人。 待月上枝头,宫内年宴开始,苏问才从屋子里出来,走向灵堂。 灵堂冷冷清清,只有苏湘瑶在,其余下人被喝令不许靠近,打扰夫人安宁。 “父亲。” 苏问也有五年不见这个女儿,差点认不出人。“嗯。”苏湘瑶不算绝美,只能说相府养出的姑娘,光是瞧着就高不可攀。 苏湘瑶跪在地上,哭得泪干,这几日父亲难得失态,她都瞧在眼里,劝慰道:“父亲莫要伤了身体,哥哥几日后便归。” 几日便归怕是要累死不少马匹,苏问已经着信让儿子迟些回来,省得撞上晦气的事。 “我知道了。更深露重,你回屋里歇着吧。” “父亲很少注意这些细节,您也很少关心我。”苏湘瑶不傻,越是长大,越能明白一些事,这还是她第一次有勇气质问。 “你们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哥哥,而我,我总是在和湘茹一起玩的时候,才能看到你们那点隐忍,忍着不与我亲近,不与湘茹亲近。”后一句才是重点。 苏湘瑶生在苏府,和湘茹感情很好,但是,越是长大,湘茹就越像父亲母亲,反观自己,长得一副外人的模样。 苏相显然也意料到这一点,十四岁那年,便把她们姐妹二人匆匆送往庵里,结果好巧了,湘茹遇到了个俊俏的小郎君,偷偷嫁出去了。 都五年了。五年没与湘茹见过,只是在“家里”送来的衣物里,藏了湘茹的信,湘茹孩子都三岁了,父亲都不允许自己嫁给意中人。 不气不气,这可能不是亲爹啊。 “瑶儿,你是长大了。”苏问避开疑惑不答,反而十分肯定的说出这句话,带着十足的夸奖的味道。他养出来的女儿能笨到哪里去。 苏湘瑶垂眉,这是承认了?她想要个肯定的答案,而不是这么凌模两可。 再欲追问,一声响报不及时地到来。 “圣旨到——” 大堂前,送走礼监官,占满地方的赐礼清理后收入库房,苏问有点可惜,没有去参加年宴,看看文武百官听到这份礼单的模样,那可不常见。 堂前苏湘瑶忍着一言不发,父女俩走到内室里,才开口道:“父亲,我不。我绝不会嫁给那个——” 傻狍子三个字忍了下来。 苏问随性地将圣旨扔到火炉里,不屑道:“三年,放心,他活不到你出嫁的日子。” 苏湘瑶顿住,被父亲“犯上”的行为吓到,可炉子里的活烧的旺盛,她也不敢把圣旨拿出来,苏问这么笃定的样子,她也不敢问,乖乖禁了声。 再问下去,要是听到什么密谋内容,可是说不清啊。 “你也别想着那个人,对了,你近日可与湘茹通过信?” 苏湘瑶摇头,道:“并无。”不是亲生的又如何,受了这么些年的精心栽培,怎么能没感情呢?光顾着伤心,都忘了给假死的妹妹写信了。 “以后不要和湘茹通信了,她身子骨弱,以为你母亲和她一样,是假死。还有,今后没有苏湘茹这个人,记住了。” 这话虽说极宠妹妹,但是话中还是认同她的身份。 苏湘瑶压下心酸,顺从地点头,满脑子杂乱的思绪里,只有“学妹妹私奔”这一点,尤为明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年前宴 年宴上,有个更惊人的消息,盖过了对苏相的赏赐这件事。 皇帝禅位给太子。而且早就在两三个月前便准备好了事宜,内监管们竟无一说漏嘴,瞒过一众朝臣及太子。 年后第一天,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一时间京城热闹非凡。 新帝登基,苏问必然要出现,这时候再有借口,那就是对新帝的不敬了。 苏府。 “怎么这么快,父亲,这不像是” “那个糊涂皇帝会做的事?”苏问接下剩下的话,道:“他不过是扔了个烂摊子给自己的儿子罢了。” 苏问抽出几本备好的策论丢给苏湘瑶,苏湘瑶慌忙接住,一脸不解。 “一个月内看完这些书。练儿会在十五日后达到,我让他莫要回汴梁,等练儿到了,你们收拾东西,尽早离开,不要回头。”苏问说得决绝,就好似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苏湘瑶抱紧手中的书籍,急切地问道:“那父亲您呢?” 没白养啊,苏问欣慰,道:“你与练儿先行离开,我随后会跟上。” 苏问捧起桌上的《送春归》,为保万无一失,堆在苏湘瑶手中的那叠书籍上,细心说道:“这本《送春归》你要贴身保管,若是出了意外,拿着这本书去临安杭商那里典当。” 临安杭商是江南一带最为出名的商行,几乎包揽了水运商道,其中以奸商风家为主,联合江南一带的商行,吃下了这块肥肉。 苏湘瑶盯着那本破损了不少,泛黄老旧的书,一看就是十分粗糙的纸定制的,只有贫寒子弟才会用这种纸。 难道是某位大家的真迹?苏湘瑶不确定,这种给你一本破本让你保命的方法,如果是外面的道人做的,她会以为是江湖骗子,可是做这事的既然是父亲,那断没有可怀疑的。 苏问让苏湘瑶先退下,绕着书房一圈,确定没有任何证据留下,修整仪容,端坐在长椅上,静待明日的登基大典。 国号一改,江南这边连夜收到消息,家家户户都要贴上贺语,与新帝忌讳的所有东西都收拾起来。 风宅。 管家风默点好炉子,等熏香燃气,抱着小炉子窝在榻上,旁边的沈禾秋还在磨磨蹭蹭吃着主母赐下的糕点。 “禾秋啊,吃个糕点而已,至于嘛?” 风默瞧着沈禾秋这模样,绿豆小米都黏在脸上,还在一点一点坚持不懈的吃着,这算是一种毅力了吧。 沈禾秋舔舔手上的绿豆糕,笑嘻嘻说道:“我就想知道那些小姐是怎么把这种糕点吃到不沾唇c不沾手的。” “那都是杂书上说的,骗骗你这样的孩子,不作数。”早知道就不把家主写得杂谈小记给禾秋看了,这孩子怪好骗的。 沈禾秋立起身,凑到风默身边,左瞅瞅c右瞅瞅。 看得风默忍不住摸摸脸,没东西呀。 “管家,您真的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沈禾秋摇头晃脑,说道:“管家呀,您这样可不好,您不知道吧,昨儿个我亲眼看到,主母,居然把这个!”沈禾秋指着桌上吹弹可破的绿豆糕,“吃得不沾唇啊!” 主母乃神人啊! 风默愣住,笑道:“少见多怪。哦~我就奇怪,主母为何赐你一盘绿豆糕,昨儿个你盯着那糕点那么久,主母以为你喜欢地紧呢。” 沈禾秋嘿嘿笑着,“我确实喜欢吃。”以前在沈府,堂哥们还笑话他,说他喜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行啦,喜欢的话,以后还会有的,赶紧吃了,干活去。” 风默平常板着一张脸吓人,实际上,与内宅家丁关系极好,不然沈禾秋也不敢在他面前没大没小。 “得令。”沈禾秋两口咽下手上的半包绿豆糕,然后把桌上的悉数抱起来,揣在怀里出门干活。 “”这小子,还真不给他留。 “啾啾。”雪白的鸟儿沿着老路,顶开小窗的一角,飞了进来,稳稳地搭在风默的头上。 唉,人老被鸟欺。 风默熟练地拿出鸟食,捧到头顶,鸟儿吃高兴了才飞下来,傲娇地伸出一只爪子,风默放下鸟食,解开绑在爪子上的传书。 “嘿,你主子要回来了,看你还怎么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说是这么说,风默还是顺了顺鸟毛,安抚这只珍贵无比的鸟儿,拿出今年的新窝,看着鸟儿美滋滋地休息了,才离开屋子。这天又冷了几分。 明天就是新年了,家主一定会被舒公子踹回宅子的,风默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迟到。 偏厅里,风默见着了苏晴雅。 苏晴雅正在与各管事核算今年的账本,风默走上前,说道:“主母,今晚舒公子就到了。” 这几日,苏府的事情传开来,苏晴雅知道母亲诈死,却不知为何,心里不舒坦,整个人精神不好,有气无力地回道:“嗯,我知道了,等会儿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风默退下,出了门,顺着光滑的石板路,找到了跟着仓库大房采购物品的沈禾秋。 风默走近,瞄了几秒,心里的清单列算好,确定地说道:“买好了。” 仓库大房转头,对着货车里的东西数一数,“对,买好了。” 沈禾秋推着货车,问道:“管家,你咋出来了?这些小事不用你操心的,大房管事很厉害的。” “今晚年夜饭,风府内的家丁,都要在场,你换上新衣,今晚家主就到,还有几位客人,你个贴身侍从,可别给家主丢了面子。” 大房管事笑道:“得了吧,我只见过家主自己丢面儿的。”说戳破,只在这一瞬间。 风默板着脸,再三叮嘱道:“你可不要跟家主一块犯傻。” “是啊是啊,禾秋,你可别学家主哦!” “” 说好的猪队友就是指家主无疑。 沈禾秋干笑地问道:“那,哪几位客人会到啊?” 大房管事挤开风默,细细说道:“往年啊,就只有几个人会来,一个是主母的哥哥,一位是舒公子,还有两位是舒公子的徒弟。除此之外,偶尔会来两三个江湖朋友。” 每个都比家主厉害多了,大房管事嘀咕道。 风默拉开大房管事,皮笑肉不笑,道:“你还忘了,舒公子的侍从,叫——嗯,唉,老是忘了叫什么。” 大房管事一下来了精神,道:“哦对对对,存在感太低了,不过我记得,叫舒黎,个子贼高了,你不知道吧,有一回啊,家主跟舒公子去游船,三人并行站在船头,船要过桥底下的时候,那个舒黎因为太高了,整个后脑勺给桥底磕出血来,那桥就叫‘断桥残血’。” 一说八卦就来劲。 “真的?”沈禾秋瞪大眼,这是要多坚硬的后脑勺啊。 大房管事一把按住沈禾秋的肩膀,郑重说道:“唬你的!” “” “哈哈哈,你小子太好玩了。” 风默扭过头,翻了个白眼。 谈笑间已然到达风宅。 家丁都是从侧门走的,沈禾秋推着货车,跟着大房管事,风默在一边不说话。 快要入门时,风默叫住两人,道:“禾秋,你先进去把货卸了,我跟大房管事有事说。” “哎,明白。”沈禾秋利索地进了侧门,不多问。 大房管事留在原地,等候差遣,问道:“风管家,怎么了?还要采办其他的东西吗?” 风默一下变得严肃,道:“这侧门是家丁走的,正门是客人走的,您还是从正门走吧。” 大房管事摸两把胡子,围着风默转了一圈,问道:“我哪里露了马脚?你们大房管事不一直都这么说话没谱的嘛?” 风默笑笑,道:“那是您未入内院观察,不清楚风宅的规矩,这个时候,所有管事应该都在主母面前对账才是。今日大房管事确实需要出来采购点小物品,但是不应该是这个时间。” “哼,我看其他的宅邸,都未必有风宅遮得严实,这还是我第二次出错,输给了个老管家,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假管事说着,走向风宅大门,风默恭敬地跟上。 毫无形象地站在风宅大门,假管事指着大门说道:“我是第一个来的?” “是的,鸠先生。” “连我身份都猜到了,说,是不是舒淼那家伙,先给你通气了?”鸠鹄第一次失败,就是输给了舒淼。 风默摇摇头,道:“老爷所有的朋友里,只有您在易容一术上,造诣深厚。其他人,不及您千万分之一。”使劲夸,鸠鹄就喜欢听好话。 鸠鹄听着舒心,大大咧咧进了正门。 正门守卫家丁风甲眼神好,听力也好,默默当柱子站着,就当看不到某奇葩。 入了正门,鸠鹄就开始宽衣解带,把易容的东西扔了一路,风默跟着捡了一路,除了脸上的妆容实在难解,鸠鹄已经脱个七七八八的了。 风默两步上前,领着人去了客房,推开一扇早就清扫好的房门,“请。” 鸠鹄跳着进了屋,在外潇洒作势,冻得他瑟瑟发抖,一进屋就窝在被窝里。 “我命人去烧水了,鸠先生请稍候。” “好说好说。” “另外。”风默才不是那种温厚老实的管家,只听他说道:“您刚才杜撰舒黎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告知舒公子的,想来舒公子听着也会开心一笑的。” “啪。”说完,门利落关上。 鸠鹄楞在床上,许久,哀嚎一声:“天要亡我啊!” 这里设定的年宴是过年前一夜,第二日才是除夕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年夜饭 沈禾秋推着小货车进门,把采购的物品一一放置好,就看到大房管事从仓库里屋内出来,只着了件里衣,边走边套长袜的模样。 大房管事抖着身子,急匆匆抓住沈禾秋的手,急切地问道:“你刚才看到我是在哪里?” 被这辣眼景象懵逼的沈禾秋答道:“门门外,侧门管家。”大房管事怎么会在这里?不对啊,你俩这谈话的速度有点快哦。 “跟管家在一块?那没事了。”大房管事放心地拍拍胸口,瞅一眼多出来的物品,“都买完了?不错不错。”购买的物品没有偏差,做事效率还挺高。 大房管事这是得了失心症?沈禾秋不确定,试问道:“不是跟您出去买的么,您都忘啦?” 大房管事一拍脑门,跺着脚道:“都糊涂了,赶紧的,是客人来了。”急忙跑到门边,又退回来,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去我屋里,给我拿件衣服啊,冻死我了!” “哦哦哦,好的。”茫然的沈禾秋找到大房管事的屋子,拿出衣服,边走边想,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劲啊。 大房管事夺过衣服,回仓库内穿戴好了才出来。 “那个,大房管事,您是不是?”沈禾秋指指脑子。 大房管事伸出五指,收紧,说道:“这事儿你不用想了,是人都有被臭石头拌一跤的时候。忘了吧,赶紧忘了吧。客人应该已经到了,跟我出去认认人,免得这几日被他欺负。” 被谁欺负? 沈禾秋跟了上去。 弯弯曲曲,绕过一条长廊,迎面与风默管家撞上。 沈禾秋盯着风默手中的东西。那不正是大房管事的衣物么,脑海里冒出大房管事只剩件里衣的模样。 “”沈禾秋甩甩头,不可妄想! 风默见着真的大房管事,把衣服还给他,然后对着沈禾秋道:“禾秋,客人已经到了,你去前厅候着吧。” 道了声是,沈禾秋捂住脑海里遐想出来的混乱景象,小步跑着去了前厅。 “这孩子怎么了?” 大房管事数数自己的衣服,一件不少,哼声道:“还不是给他前后脚撞鬼了呗。” 风默道:“你没跟他解释清楚?” “说什么?客人喜欢拿家丁取乐?还是客人喜欢装扮成家丁四处跑腿?”被冻了大半天大房管事狠狠抽了鼻子,语气相当差,心情也是。 风默揉揉太阳穴。 大房管事又言:“这才来了一位,就开始闹腾,剩下的那些,哎,当管事真是命苦啊。” 风默扯了扯嘴角,道:“放心,今年客人只有三位,舒公子来信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就算舒公子来不了,也不妨碍风默将最近发生的事详尽告知于他。 大房管事两手一摊,道:“完了,没人管得住了。” 门外鞭炮噼噼啪啪响,还未到除岁的时候啊,两人对视,快步走向大门。 是家主回来了。 正在门口“点辣椒”。 就是去晦气。 风书晗点完“辣椒”,跨过火盆,弹弹身上的灰,招呼道:“哟,风默。大房,你拿着衣服来迎我?这不是你去年置办的么?” 风书晗记得这件衣服,大房管事欢喜地很,去年总穿着这件在眼前晃啊晃。 大房管事听到这话,胡子一冲,道:“是啊,给鸠公子扔地上了。” 鸠鹄先到了?风书晗转身,向石阶下走去。 风默注意到门前那顶轿子很久了,可家主迟迟未抬轿进门,里面显然有人。 风书晗掀开轿帘子,道:“尹姑娘。” 轿子内出来一位带着斗笠遮住容颜的姑娘,肤若冰雪,绰约多姿,尹殷惜无疑。 这第二个客人也到了。 还差一位,风默一想,不对,风宅的客人不能用正常思维思考,对着大房管事说道:“去厨房看看。” 大房管事一个激灵,道:“厨房?王小梅来啦?有口福了,有口福了。”念叨着便往厨房走去。 这头风书晗带回了尹殷惜,尹殷惜转身就跟苏晴雅小房间聊起来,直接忽略掉风书晗这个人,苏晴雅也是。要不是风灵溪一个熊扑,抱着风书晗的大腿喊爹爹,风书晗会真的以为自己没人要的。 置好尹姑娘的行李,风默到前厅找到了沈禾秋。 “禾秋啊,今天来了三个客人,一个是鸠先生,性子不坏,但喜欢恶作剧,别被他欺负了去。一位是尹姑娘,乃是舒公子的弟子。预估你也见不着她几次,我就不说了,大晚上的不要乱晃就是。” 沈禾秋听着莫名其妙,尹姑娘和晚上乱跑有什么关系吗?挠挠头发说道:“风管家,我不会乱跑。” 傻孩子,大晚上乱跑会被尹姑娘宰的。 “还有啊,尹姑娘国色天香,你莫要盯着挪不开眼,知道吗?” 沈禾秋瞧着风默的脸色,他还真没听过哪位姓尹的姑娘长得如此出名,不过管家也不像是会拿姑娘家容貌开玩笑的人,便老实道:“知道了。” “好,还有一位啊。”风默闻闻味道,定是王小梅了。 沈禾秋闻着味,赞道:“好香啊,哪个厨娘功夫了得啊。” “出息。他可不是什么厨娘,是第三位客人,梅子居的大掌厨,王小梅。”风默心里念着,今晚有口福了,在小辈面前可要忍住了。 梅子居?沈禾秋知道这个地方,是临安府的一大特色,说是食楼,非一般的人能进,来往尽是达官显贵,一道菜价值千金。吃过的都赞不绝口,恨不得把剩下的菜汁带回家。 沈禾秋当然没吃过,就连爷爷也才只吃过两次,次次都夸。 这三位客人中,大概就王小梅是受全府上下欢迎的。 这一头,厨房。 大房管事倚着门往里瞟,入眼就是厨娘中一个一八五壮汉,围着花边的围裙,正热火朝天忙着。 这人就是梅子居掌厨,王小梅,男。 “王掌厨,今晚什么门道?”大房管事不要脸地凑上去,使劲瞄,想找个机会偷吃两口。 王小梅一看,偷吃的来了,借着身高和力气优势,一手提起不惑之年的管事,放到门外,关上门。 “”鹌鹑似的大房管事,脚一落地就开始挠门。 “再挠没饭吃。” “”大房管事委屈,心里苦。 家丁们忙里忙外,到了卯时,前院的家仆都纷纷回家过年,只剩内院家丁和亲近的侍从还在。 风宅的年夜饭,主人和仆从可以一起吃,分成主席和次席,共四桌,家主和客人一桌,风家带字的家丁一桌,侍女厨娘一桌,管事一桌。 家丁们均已在前厅候着。 主席上早坐着一位年轻的鸠先生。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管家风默没说什么,其他人也见怪不怪,沈禾秋乖乖闭上嘴。 风书晗单手抱着风灵溪出来,身后跟着苏晴雅,苏晴雅牵着一个姑娘,被家主的身形挡住了,看不清晰。 风书晗例行说了几句话,大手一挥,道:“自家人,坐下吧。” 众人依言入座,沈禾秋跟着坐在风甲的身边。 风书晗侧身,做了个手势,“尹姑娘,请。” 家丁们顿时翘首以盼。 沈禾秋顺着风甲的视线瞧到尹殷惜的真面目。 根本挪不开,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字句不要钱地冒出来,古人诚不我欺。耳旁静寂无声,天地间仿若只有眼前人,一颦一笑记在心中,沈禾秋的心脏大声地跳动,几欲逃离胸膛。 风甲使劲掐了掐沈禾秋,沈禾秋才清醒过来,想到之前跟管家的保证,一下熟透了脸,把头埋在手上。 风甲拍拍沈禾秋的头,道:“没事的,我们也一样,只是比你清醒的早,尹姑娘不会介意的。习惯就好。” 这么说也是实话,见多了尹姑娘,其他“美人”根本不能入眼。 沈禾秋红着脸向主席看去,小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着。不管瞧几眼,这心跳有增无减。 沈禾秋端坐好,把视线放在面前的美食上。 王小梅端着最后的大餐上桌,然后入座主席,风默就坐在王小梅身旁。 “哈哈哈,开饭。” 大掌厨说了话,众人开动起来。 沈禾秋尝下第一口,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入口即化是这个意思吧?这才是山珍海味啊!回神的沈禾秋乍一看,旁边的风甲吃得神速,其他人也是,就怕吃得被抢走,一个个快的看不清。 沈禾秋赶紧放下那点“情窦初开”,加入战局,再不吃就没了! 一顿饱餐后,众人齐齐到花园,开始风宅的饭后活动,比斗的c吟诗逗趣的。 到时间,燃放烟火,对着烟花许愿,看可爱的小姐挥着小炮仗追赶风默,鸠先生不断变着戏法引起众人惊呼,吃多的大房管事哼哼唧唧躺着消食,主母和尹小姐依在一起说着悄悄话,顺便瞧瞧家主照常丢脸的行为。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清早,一只黑色的鸟儿敲窗户,没人应,脚一抬,自己顺着专门给它留的小窗口溜进来。 屋内还有一只雪白的鸟儿正窝在暖窝里歇息。 黑色的那只立刻飞过去,挤挤,把白色的挤醒了,白色的那只“啾啾”两声继续睡。 黑色的在屋内飞了一圈,没找到收信人,又顶开小窗口飞了出去,巡视一圈,稳稳落在收信人手心上。 这两只雪见鸟本就是一对,一只被舒公子驯服,另一只归了风书晗。这也是舒公子见风书晗膈应的缘由之一。 尹殷惜笑着取下信件,想着师父写信的时候肯定黑着一张脸。 展开信纸,只有两个字“救人”。 就不能好好过个年休息一下么,尹殷惜深知自家师父的无趣,携着信件,慢步到主屋前,这个点,该醒了吧? 没有雪见鸟这种鸟类,胡诌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金兵临城 放出手中的黑色雪见鸟,这只名为“墨玉”的小鸟儿机灵地飞向主屋,停在窗沿,开始啾啾地叫,叫两声啄一次窗,免费叫醒服务。 不一会儿,苏晴雅稍稍穿戴好,打开窗,让墨玉进屋后,推开门出来,招呼道:“殷惜,早啊。” 苏晴雅挽上尹殷惜的手,传来丝丝凉意,道:“这么冷的天,也不多添件衣裳。”说着把披着的外袍给她。 尹殷惜推却,笑道:“这点寒冷算不得什么,今早师父的信到了,要我去救人,我稍后就出发。” 真是——开年不吉利。 苏晴雅近日眉头总舒展不开,问道:“救谁?” “应该是你哥哥吧。” 听得苏晴雅心头一跳,道:“路上小心。” “嗯。” 尹殷惜离开没多久,家丁们陆续起床,早起到门口,静候风书晗。 等风书晗收拾好自己,一家人到正门口,点起了炮仗,噼里啪啦,开年大吉。 “新年好啊,发红包了,排好队。” 风默拿着一盘装满了红包的托盘,家丁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接过红包,每人说一句祝福的话,就可以出去玩了,今天所有家丁放假。 睡到日上三竿的鸠鹄一出门,就看到了个空荡荡的风宅,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无趣地径自走向主屋,站在门外大声喊道:“喂,风书晗,在不在啊?” 风书晗偷偷从背后一脚踹向鸠鹄,鸠鹄一个闪身,一脸猥琐地说道:“想偷袭,做梦呢!” “你今天怎么是这张脸?”风书晗揉揉眼睛,这张脸实在有伤风化。 鸠鹄摸摸自己的“假脸”,贱兮兮地说道:“我今儿高兴,就用这张脸了。” 风书晗背过身,道:“呵,你这张脸可是上了盗贼通缉,别拖累我风宅。” “我查过了,这人已经被抓住关了起来,这天下长得像的何其多,他们不敢乱抓人。哎,我来的时候得到了消息,这国号一改,你们这边肥肉,会不会给人夺了去?” 千张脸的鸠鹄,至今无人知晓其真面貌,就算他承认哪一张是他的脸,别人也不会相信。 “这国号,坚持不了一个月的。”风书晗神秘一笑,内里算计着不少弯弯。 听着这话的鸠鹄用那张可怕的脸矫揉造作地说道:“哎呀,这话可吓死人家了,好怕怕。”说着还用小拳头锤自己的胸口,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模样。 风书晗大步迈开,不想与这辣眼睛的家伙同处。 “哎,别走啊,你走这里可就真剩我一个啦!”鸠鹄赶紧追了上去。 半个月后,汴梁。 苏湘瑶这样久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收到金兵略城的消息,北边已经丢了四座城,当今圣上却一点办法也无,懦弱无能,一心求和,可惜那群蛮人傲慢无礼,拒绝了求和书。 百姓们惶惶不安,仿佛下一秒,天就会塌下来,好好的年,过得是哀怨声四起,甚至已经传出当今天子非真龙的流言。 想也知道,那群没摸到皇位的众王爷,心里可不平。 以往朝堂上有左右两位丞相辅佐,沈丞相远见卓识,乃文官之首,却是主战派,苏丞相是从刀尖上舔着血走过来的,却偏偏主和,如今两位丞相都不在,新帝如同失了左膀右臂,任人摆布。 如今朝堂之上,新帝重用汪相,极度信任秦御史,可在百姓眼中,这二人,皆是佞臣,而新帝,也大有“昏君”的兆头。 今日是元宵佳节,不管战事如何火烧眉毛,该有的元宵宴会照样进行,金兵一改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接受了朝廷的邀请,派了几个议和使者过来,今晚的元宵宴会,那可是踩在火炉上办的,自然被苏问装模作样地推掉了。 苏湘瑶听父亲的话,好好待在家中,等大哥的讯息,而父亲,不知去了何处。 这几日父亲有意无意地让几个老管家回家里过年,还放了好几个仆人的年假,包括今天,因是元宵团圆节,便让大部分的仆从回家去了,让他们明早再过来。苏湘瑶收拾好包裹,将那本《送春归》贴身藏好,在屋内左转右转,眉眼突突跳个不停,心里慌得很,直觉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天色尚明朗,厨娘端来一碗清心汤,说是老爷要求的,然后退到门外静候。苏湘瑶趁着无人立刻拿起碗,将汤倒掉,看到碗底印着的红字:跟上。 用帕子摸掉红字,将碗放下,唤厨娘进来。 厨娘进来,一脸虎狼之相,怪吓人的,却十分温和地说道:“大小姐,可准备好了?” 苏湘瑶拿起藏在桌子下的包裹背上,认真道:“我们走吧。” 厨娘摇头,道:“这身衣服可不行。” 苏府后门,一身油垢的布衣姑娘和长相彪悍的厨娘拉着货车小毛驴出了门,苏府距离城门要走半个时辰,一路上苏湘瑶都忍着这臭味,心惊胆战地出了城门。 待两人走到小道,苏湘瑶一下瘫软在地,走不动了。 厨娘利索地把货车上的东西卸下,拎起柔弱无骨的大小姐,放在板车上,牵着小毛驴七绕八绕,直接往官道上走,避免山野林间等地方。 喘回一口的苏湘瑶看向四周,惊道:“你往官道上走作甚?不要命啦!” “大小姐,这会儿官道最安全,山野林间可都是眼睛呐。” “什么?”苏湘瑶擦擦手心的汗,望着见不到影的汴梁,问道:“还有多久能见到哥哥?” 厨娘掏出萝卜喂驴,加快路程,道:“再有半个时辰吧。” 苏湘瑶看着天,快黑了,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王大能。” “王姑娘,你脚力可真好。” 王大能甩甩手,说道:“一般般,干我们这行的,一天行个上万里都是小意思。哪像你们大家闺秀,娇滴滴的,这点路都走不动。” “是。”苏湘瑶略有愧疚,自己跟王姑娘比起来,确实是个累赘,“王姑娘,你干哪行的呀?” 王大能转走,露出整洁的牙齿,笑道:“卸货的。” “啊???”是杀人卸货还是运载卸货啊?苏湘瑶攥紧手中的丝帕,不敢乱问。 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破亭子附近,王大能放生了毛驴,带着苏湘瑶往山上走。 “不是说,不能进林子么?” “靠近汴梁的林子不能进。人就在山上,赶紧了大小姐。”王大能一把拉起走路颤歪的苏湘瑶。 苏湘瑶歪歪扭扭地爬着山路,歇了一口气,道:“王姑娘,不用叫我大小姐了,叫我湘瑶就行。” “好,湘瑶,加把劲。” 累死累活的苏湘瑶最后还是趴在王大能身上,被背上来的。 爬到半山腰,出现了一间破庙,王大能放下苏湘瑶,敲敲门,大嗓子道:“人来了。” 破庙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出来一个黑衣人。 面前的黑衣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这双顾盼神飞的眼睛,王大能开口断定,道:“尹姑娘,人我带来了。” 尹殷惜点头,左右环顾,道:“进来。” 这声音煞是好听,就是人裹得有点过分,苏湘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被王大能拉着进入破庙。 门关上,破庙内冷飕飕的,外面夕阳渐沉,里面昏暗无光,也不点火,尹殷惜走到残破的佛像后面,打开一条地道,先行下去。 “走啦。”王大能招呼苏湘瑶,自己先下去了。 看着两个人都下去了,苏湘瑶心里打鼓,深呼吸安慰自己,心一狠,跟着下了地道。 王大能在下面好笑地看着她,拉下机关,地道门合上,前面尹殷惜举着火把候着她们。 这里不算窄小,但也仅能同行一人,绕过五个弯道,遇到几只老鼠,听着苏湘瑶几声尖叫,终于出了地道。 这条地道直直穿过了这座山,到了山的背面。 苏湘瑶看着悬在半山腰的石板,还有那蜿蜒曲折的山路,这回她们要下山。 “” 苏练游和苏晴雅不一样,苏练游每年都会去探望这个“亲妹妹”,偶尔偷偷摸摸给苏湘瑶带东西,所以兄妹二人感情很好。 山路十八弯到了头,绝望的苏湘瑶在见到哥哥苏练游之后,完全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苏练游:??? 尹殷惜:我不知道,别问我。 王大能:啧,太娇贵了。 第二日,南方收到战报。 新帝登基未满一个月,于元宵佳节上宴请金兵使者,使者撕毁议和书,众臣震怒,莫不想金兵早已藏于山野林间,日落时分,大军破开汴梁大门,烧杀抢掠汴梁的百姓,不少王公贵族的的府邸都遭到了破坏,待生擒康王等众臣后,全身而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苏练游 山外面烽烟燃起,山里面祥和安逸。 这是一处连绵的山脉,如果避开人群,不走大道,从内部顺着山路走去下一个城市,约摸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过现在嘛,要看被保护对象的意思。 这座山的内里是一处小型盆地,平坦的腹部位置搭盖了两间草屋,旁边还支着个帐篷,里面仅有床铺和被褥,三四个大小不一的木桶和几双碗筷。 王大能烧好了水,留苏湘瑶在草屋内清洗,她就比较自由不羁,直接找了片小池塘清洗。 好在这里没什么人。 苏湘瑶脱去油腻腻的衣裳,反复揉搓自己的脸,上面都是燥土c油渣味,那身衣服充斥着烂菜发霉的味道,一想到自己穿着这件衣服这么久,苏湘瑶胃里翻滚,干呕了几下,拍拍胸口舒气。 关好草屋的门窗,调试好水温后,迫不及待地踩着床铺爬进木桶,这木桶委实有些小,仅容一个站立,好在够高,能把人遮严实,所以她也只好站着洗。 洗到一半,王大能来叫门,让苏湘瑶快些洗完。 苏湘瑶听的脸一红,想起这是在逃命呢,不再磨蹭,迅速洗完,穿戴上给她备着的粗布衣裳,有些硌人,把她的皮肤都磨红了,但她也没管,这点小苦,还是吃得了的。 等她见到将来几个月的山路九连环,就不会这么想了。 苏湘瑶穿戴整齐地出来,就看到王大能架着木棍生火烤肉,旁边还有一锅正在闷煮的鱼汤。 苏湘瑶掩住饥肠辘辘的肚子,想上前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做饭,她就会一道,莲子银耳粥,还是下人们准备好所有的材料,她负责倒进去,下人们起个火就算会做了。 苏湘瑶想想自己会什么,她会策论,熟读兵法,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珠算c女红c闻香品论。 可是——现在好像都没什么用。 本着不给人添乱的真理,苏湘瑶乖乖坐下,等“晚膳”。 火堆噼里啪啦地响,苏湘瑶左右瞅瞅,问道:“哥哥和那位黑衣姑娘呢?” “在另一件草屋房里。” 苏湘瑶第一根筋崩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等等,冷静,她哥哥不是禽兽。 “那他们在做什么啊?” 王大能用大木勺子乘了一口汤,尝了下,有点淡,加点盐,漫不经心地答道:“不懂,出来前看他们在床上翻来倒去的。” 翻来倒去?名为理智的细弦拉紧,随时要崩断。她哥哥难道真的是禽兽?! 不对,苏湘瑶冷静深呼吸,她刚才洗澡的时候没听到隔壁有特别的奇怪的声音,一定是她想差了!哎,一定是想念心上人想得紧,脑子里居然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湘瑶的心上人:还没出场就背锅。) 狭窄的草房子里,一男一女在床上翻来倒去的——收拾东西。 比如防身的匕首,鞋子里藏一把,腰上别一把假木刀,束发的带子里藏包药,心口处又是一包,如此七七八八的东西,藏身的地方,都要两人互帮互助,还有行李里的瓶瓶罐罐,救人的c杀人的,记好有几份,别半路出了岔子结果发现药用完了,那就尴尬了。 最最重要的,还是给脸做个修饰。 因为苏练游长得实在太正直,太有辨识度。 像闪闪发光的太阳,走哪都是阳光。 除此之外,尹殷惜还要给苏练游上药,这死脑筋,一发现有金兵偷偷进入的痕迹,就不怕死地去追踪,结果十三个金兵围着打他一个,身上受了伤还多砍了两个,还好尹殷惜的药,药效特别快,迷倒了一片,包括这个二愣子。 无奈二愣子太重,拖不动,尹殷惜只好拿着解药弄醒他,谁知道这个二愣子,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一刀解决地上瘫软的金兵,确认都死完了才向尹殷惜道谢,最后因为伤势过重又晕了过去。 浪费一粒解药的尹殷惜还能怎么办?半夜偷了附近农家人的小毛驴,留下了百两银子,千辛万苦地把这个二愣子放在驴背上,一肚子郁闷的牵着他跑路。 这几日苏练游就待在这个草屋里等候消息。 照例给趴着的二愣子上好药,将人扶起。 寻个好姿势坐好,苏练游整理着衣裳,盯着尹殷惜,内心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苏练游郑重其事,说道:“尹姑娘,你看了我的身体,我会对你负责的。” 尹殷惜表情古怪地看着苏练游,这个死脑筋,又在乱想什么呢,她摸上脸上的那片死皮。 尹殷惜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生的过于漂亮,而被牢牢地看管起来,见得都是贴身的丫鬟,祖父母,平日里授课,都有侍卫在旁看护,和教书先生之前还隔着一扇鎏金屏风。 每次要随祖母外出时,都被要求在脸上贴一块死皮,惊天的美貌瞬间丑陋不堪。那是用真的人皮制作的,紧紧吸附在脸上,看不出真伪,然后再戴上厚厚的黑色面纱,挡住所有窥探者的目光。 没人知道尹府姑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有传言说,尹府姑娘从娘胎里出来,面上有疾,不能见人。 尹殷惜只在两处地方会露出真容,一处是过年时候c只剩自己人的风宅,一处是师父的舒园。 现在尹殷惜可是脸上挂着死皮的大丑女,她的脸仿若是被大火烧过,在脸上留下一道难以消除的伤痕,不忍直视。 想到初见苏练游的那夜,这个家伙趁着她松懈,摘了她的面纱,看到了她的伤疤,然后两腿一瞪晕过去,要不是查看了伤口,确定是因为伤势的原因才昏过去,尹殷惜绝对会拿根绳子绑着人拖在地上走,而不是用毛驴运着。 可是,刚才这个死脑筋说,要娶她。 尹殷惜玩心大起,摸着脸上那块恐怖的死皮,重重叹息道:“苏公子,莫要拿我开玩笑了,殷惜有自知之明。” “相貌乃表象,尹姑娘天性善良,何须因为外貌而介怀。” 尹殷惜左右为难,启齿道:“可是苏公子初见我那天,被我吓晕过去。殷惜”爱演的尹殷惜抹抹眼角,不忍再说下去,她怕憋不住笑出来。 “”理亏的苏练游张口欲言,却被尹殷惜以手遮住,只听得尹姑娘说道:“苏公子,莫再提此事,殷惜就当没听过这话。”说完,戴上面纱,伤心颓然地离开。 “尹姑娘”苏练游轻声唤道,直到人消失在眼前。 第一次“告白”被拒绝的苏练游,怔怔地抚上唇,尹姑娘的手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一丝药香,正直的二愣子红了脸。他是真的对这个善良的姑娘有好感,可是自己口才不好,连话都不会说,还让尹姑娘伤心了! 不行!他一定要追到尹姑娘,一定要对尹姑娘负责! 苏练游快速起身,却扯到伤口,缩作一团趴回床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尹府旧事 那块玉似乎能感应主人的心情,玉中传来丝丝暖意,苏练游伸长脖子向外盼,想要下床去找人。 门外传来声音,是尹姑娘? 草门打开的那一刻,苏湘瑶确定自己看到了哥哥那失落的神色,看到她很失望? 苏湘瑶端着鱼汤和烤肉,走到床前,说道:“哥,吃饭。” “嗯。”苏练游接过,道:“我自己来。尹姑娘呢?” “你是问那个裹得黑漆漆的姑娘?她在外面吃饭,你找她有事啊?” 尹殷惜吃饭自然是要摘下厚重的面纱,所以苏湘瑶成功被那块死皮吓到,什么带颜色的想法都飞走了。但是一想这两位姑娘是来救自己和哥哥的,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太失礼了,道了歉,便灰溜溜带着饭进了屋。 现下哥哥问到那位姑娘,苏湘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还搞不懂父亲的用意,也不想知道父亲会否与金人有交易,她很怕,怕自己的父亲是坏人,是背叛国家的罪人。 苏练游见妹妹六神无主的模样,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湘瑶失神喃喃道:“父亲” 苏练游知道父亲做了什么,但父亲肯定没有告知过妹妹,让妹妹担惊受怕,便安慰道:“父亲目前无碍,只是今夜汴梁定有大事要发生,父亲担心你我安危,托了几个朋友带我们先行离开。” “那便好。只是为何是让两个姑娘来帮我们呢?”见苏练游心中有数的模样,苏湘瑶舒一口气,她的大哥,向来正义,如果父亲做了大不逆的事情,哥哥不会是这种态度的。 “门外那位王姑娘,她是父亲的人,由她一人足以保全你我二人。那位尹姑娘是意外结识的。” “什么?”苏湘瑶脑子转了好几个弯,低语道:“尹难道是尹府大小姐?” 想起年年死人,天天闹鬼的尹府那些传闻,苏湘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一想尹姑娘脸上的伤疤,难道传闻是真的? 要说这尹府,在先帝在位时期风光无限,这先帝指的,是当下已禅位的太上皇的父亲,尹府当时的地位,是沈家加上苏家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当时朝堂之上的官员,有一半姓尹,另一半想姓尹。尹府儿郎皆娶公主c郡主为妻,尹府女儿皆嫁皇子c郡王为妃,若不是座在皇位上的仍姓赵,天下都要以为这皇家要让给别人了。 也许是先帝真的感受到了威胁,多次派遣尹府儿郎前往大理c辽金等边沿之地探查些有的没的,因着三番五次的试探,不少游走于边疆的蛮人竟然有了叛乱的迹象,大战倒不至于,小的斗争却不少。 先帝觉得如此来回派遣实在浪费人力,干脆让尹府儿郎直接驻守边疆等地,特别是西南与北方,而尹府的苦难才刚开始。 先是驻守边疆的儿郎无故卷入斗争,无一幸存,然后是尹府大火,府中仅有少数男丁,女眷居多,大火燃起竟是无人发觉,烧死了不少无辜妇孺。自此后,尹府便有闹鬼的传闻,据说半夜路过尹府旧府时,内里还会传来无数孩童的咽咽哭泣声。 先帝为安抚尹府的孤儿寡母,另寻了西京洛阳的一处地方,重开新府,金银玉石不曾亏待,每年的赏赐都不少,但也不过是金玉堆砌起的表象罢了。 西京虽可算是四京之一,但已彻底离开汴梁城,与天家的距离,何止多几堵城墙,朝廷上已无姓尹的官员了。至今尹府衰落,孤零零地驻在,剩个国太夫人住持大局。 十五年前,听闻尹府的大小姐,打娘胎里带了脸疾,也有谣传,说是当年的冤魂投胎,不可尽信。 “哥哥,来这里的地道,看起来修了很久。”苏湘瑶忍不住想那位尹姑娘出现在此的目的。 苏练游摇头,尹姑娘的出现是意外,因为一开始苏练游只知道接头人是王大能,在与王大能碰头前追踪金兵是临时起意,如此情况下遇到了尹殷惜,只能说是缘分。 “尹姑娘的事情,莫要瞎猜,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尹姑娘是怎么救的哥哥?她身手很好吗?”那个尹姑娘真的很奇怪,王大能的态度也很奇怪,好像她们二人,认识一样。 苏练游笑道:“尹姑娘身手不好,但是医术和药理高于那些自命不凡的大师,而且为人谦和,你多与它接触就知道了,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苏湘瑶看到哥哥说起尹姑娘的表情,便察觉到不对,那脸上的表情不就是自己说到心上人的模样?再想尹姑娘的脸,好大一盆冷水浇醒脑子。她的哥哥万年不开窍,一开窍口味就这么独特的嘛! 先不论尹姑娘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嫂子,听听哥哥的这些夸奖,用词陈善可乏,性子直来直往,想追到人?可怜尹姑娘不止是毁容,还要瞎了才能答应。 “知道啦知道啦,尹姑娘善良温柔,是个大好人,最好是能做我嫂子。”苏湘瑶顺着说下去,“哥哥,你先吃吧,我先出去了。” 被妹妹这么一调侃,红着一张脸,没底气地应道:“嗯。”也不知是应前面那句,还是后面那句。 门外的三个姑娘默不作声地吃完饭,其实苏湘瑶心里有根羽毛,一直撩拨她的心,她是应该替哥哥试探一下尹姑娘的意思呢?还是从王大能入手,探探这位尹姑娘的可信度? 做个好妹妹真难。 三日后,苏练游的伤口结痂,已经能下床行走,还能蹦蹦跳跳,然后被尹姑娘瞪得立刻站好,确诊人恢复完全了,四人才准备动身离开。 四人收拾帐篷,大份的由王大能背着,其他人分担小的物品。 这里的树木最高不过三米,很多都是平坦而低矮的草丛,就是非要绕弯弯才能走出去,走了快一天,苏湘瑶擦擦汗,问道:“我们要去哪?” 王大能快速答道:“出家。” “啊?”苏湘瑶充满茫然的语气。 尹殷惜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是去少林寺。” “哦。”扶着一颗小树捶捶腿的苏湘瑶滞住,呆呆的,“啊?” 王大能拍拍苏湘瑶的肩,“走吧,出了林子就能坐马车了。” 苏湘瑶只觉得眼前发黑,上了条贼船啊!别当她不出门不知道,照这种趋势,他们起码要走上四c五天才能出山,而且还是因为她是个拖累!心好累哦。 天色渐暗,四人寻了较平坦的地方,挖了个较小的火石堆,支起帐篷,这顶帐篷仅容两人横躺。四人两两分,前半夜王大能和苏湘瑶守夜,后半夜苏练游和尹殷惜守夜。 到了换人的时间点,王大能横抱着早就睡得香甜的苏湘瑶进帐篷内躺下。 深夜,孤男寡女,靠得极近。 沉默。 火堆烧得正好,不大不小,不愧是厨艺高超的王大能,不管什么火都能把控住。 苏练游鼓足勇气,开口说道:“尹姑娘,我那日说的话,不是想要伤害你。害你难过,很对不起。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娶你为妻!” 尹殷惜差点掰断一根三指宽的木柴,想着用这根木柴戳死这个死脑经的可能性,只听得这二愣子接下里的话。 “不过,我需要守孝三年,三年后,我定当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你进门。” 突然好像学习师姐把这个人揍得服服帖帖,没人拦着她就要动手啦。 “苏公子,你太累了,歇着吧。”犹豫再三,师父的命令如在耳边,这货又是晴雅的亲哥哥,忍住啊,自己人。 尹殷惜叹息道:“殷惜也还是那个回答,殷惜什么也没听到。” 药效发作,脑子有坑的苏练游有再多的话,到梦里说去吧。 “啾啾~”墨玉穿梭林间,来个温柔着陆,蹭蹭尹殷惜的掌心。 晨露滴在脸上,苏练游睁开眼,已经天亮了?他昨晚咦,干什么了呢?脑子还在混沌状态,甩甩头,就见尹姑娘手中停着一只鸟,还挺眼熟的,在哪里看过呢? “尹姑娘。” 哟,呆子醒啦?尹殷惜点头,说道:“苏公子早。” “那是什么鸟?”他问的是品种。 “送信的鸟儿。”她答的是作用。 苏练游来了精神,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有新消息了吗?”。 “金兵入城,康王等重臣被俘,如今汴梁城的百姓,都成了难民,纷纷往江南等地跑。” “那,苏府。”那些老管家,侍候他的那些人,他离开苏府参军之前,后花园还来了个毛头小子 尹殷惜摇摇头,当作不知,答道:“不知。” 苏练游低下头,轻叹道:“也是。”没有消息,也挺好的,他知道父亲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家奴都调走的。 “不过我们要加快速度了,金兵恐怕会再来一次。” “什么?” 这不是尹殷惜第一次接到消息,只是今儿恰巧给苏练游撞见,所以她挑了前几天的信息说。 今天的新消息,是金兵打算直接围攻汴梁,逼新帝退位。 也不算退位,金兵要让新帝,连同太上皇,自贬为庶人。 趁着火堆还有点小火,尹殷惜干脆烧掉了信纸,取出好几份内容一样的信纸,给墨玉系上。 信上只有二字:平安。 尹府有原型,是大家很眼熟的一个忠臣良将之家。 小剧场 当苏湘瑶见到尹殷惜真容后。 苏湘瑶:哥哥,你放弃吧,你(这猪脑子)配不上尹姑娘的。 苏练游:你是我亲妹妹吗? 苏湘瑶(超级理直气壮):不是啊! 苏练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郓王 风宅。 家丁们扫尽院子里的落叶,又是新的一天。 风乙一把扛起大麻袋,里头都是落叶碎石,轻地很,走过后花园,看到边上的小人影,叫道:“禾秋,老爷叫你去书房。” “来了!”捧着老爷要的“干树枝”盆景,沈禾秋立刻起身,厚重的大袄子裹着,有点行动不便。 书房的门大敞开,能进去的也只有少数而已。 沈禾秋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书房只有两个人,家主风书晗和管家风默。 风书晗交代完风默相关事宜,就看到小个子沈禾秋捧着光秃秃的小盆景待在门外迟迟不进来。 “禾秋,进来。” “是。”沈禾秋好久没见风大哥,不对,要叫老爷了。 沈禾秋一个健步跨过门槛,风书晗招呼他,笑道:“捧那么端正做什么,放这儿吧。” 沈禾秋依言将盆景放在桌上,然后就站在一旁候着。 风书晗挠挠下巴,就半个月未见,这孩子怎么就与他生疏起来了?新年后也有一个多月了,北边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忙起来要命,这么细算下来,虽然他回宅子里有一个月多,但真与沈禾秋撞上面的,还真没几天。 风家脑子有坑的家主坏笑道:“禾秋啊,我记得你之前胆子不是挺大的么?今儿个怎么了?整个人畏畏缩缩的。” 这才是一个下人应有的姿态啊!沈禾秋心里嘀咕着,说道:“回老爷,天太冷了,我刚从屋外进来,还哆嗦着呢。”才没有,这袄子做的可厚实了。 将沈禾秋上下打量几眼,风书晗又说道:“你这身袄子太厚重了。” 风默立刻插嘴道:“宅中家丁的身型都十分壮实,长得也快,您想想风丁,十三岁时才鹌鹑大,去年十五岁,已与其他人身型无异。禾秋刚来的,裁缝家虽然拿了尺寸,但还是按照其余家丁的身型给做了件大的,这个年纪的孩子,都长得快。” 身型瘦小的十五岁少年沈禾秋感到深深的悲伤,风家的人不知道吃什么长得,个个魁梧健壮。若是整整齐齐一排站过去,穿件黑衣,蒙面,拿把虎口大刀,与悍匪一模一样。 “袄子大也有好处,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照例关心这个孩子,风书晗敲敲桌子,道:“禾秋,你今天就搬到内院偏房来住吧。” 内院偏房一向不住外人,能入住的,都是家主极度信任的人,比如那位昙花一现的尹姑娘,和那位至今赖着不走的鸠鹄先生,可惜掌厨先生早早就回去了。 不过接连三餐都吃到了人间美味,此生无憾啊。 沈禾秋敲敲自己的脑子,以为是幻听,他与家主相识不到半年,一路虽与家主同甘共苦过,但是到底来路不清,再加上“沈”这个姓氏,没人愿意受这个牵连的。 有牵连的,都没了性命。 只是区区下人的话,以后就算给人发现了,也能逃脱开“包庇”的罪名,若是进了主人的内院,那就真说不清了。 沈禾秋低下头,失落地站着,风书晗不知这个小脑瓜里装了什么颓废的想法,重复一遍,道:“禾秋,下午就搬过来。” 风默摸摸沈禾秋的脑门,说道:“别傻愣着了,去收拾一下,搬过来。” “哈?”感受到温暖的大手,落魄的小兽抬头,迷迷糊糊道:“什么?” 风书晗放下笔,走到沈禾秋跟前,确实是他疏忽了,这个孩子经历过的苦难,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放下。 像是承诺,风书晗说道:“禾秋,你入了风宅的门,你便是我风家的人,只要你还在我风家,天塌了,都压不死你。”说着拥住沈禾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说道:“不要怕,我在这。” 风默扭过头,家主日常犯傻,惨不忍睹。 等家主放开无辜的小禾秋,风默说道:“禾秋,赶紧去吧。” 被此番豪壮之举吓到的沈禾秋傻愣愣点头,道:“哦。是。”迷迷糊糊回房间收拾去了。 看着沈禾秋似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风默关上书房的门。 转身就见家主又没个样儿,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泡茶,那可是上等的蒙顶石花,从苏相嘴里扣出来的贡茶,就任风书晗糟蹋了。 风书晗眼都不抬,料到风默肉疼的表情,道:“茶是极上等,命是极下等。” 是了,为了精炼出这些茶,上贡给皇室,早已成为茶农的枷锁,多少性命拴在这杯茶上,这一口下去,只喝到了万千无辜百姓的苦泪。 风书晗不是会品茶的人,也不喜茶,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无意般问道:“康王被捉有几日了?” 风默皱起眉头,一谈到钱和国事,家主就完全换了个人,“十五日了。” “国号,又要改了吧。” 这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也就风书晗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我上次在祠堂和舒淼打赌,这未来的国号,是郓王的,再不济也是肃王的,可是舒淼却说,一定是康王的。你觉得我俩谁会赢?” 风默不言,舒公子的卦从未出错,所以家主和舒公子打赌从没赢过,这次也一样。 这次又不一样。 事关天下。 拒绝回答早就知道结果的事情,风默说道:“就算金兵要逼迫钦宗退位,也不该是康王即位,郓王无论才情还是智谋,不输钦宗。” 论钦宗为何能当上皇帝,因为是嫡长子。 还有便是,郓王喜爱花鸟山水,不愿意被朝堂拘束,太上皇也极疼爱郓王,允他拥有镇府军队,随时可出入禁省。 风默内心嘲讽了一番,分析道:“这康王被金兵所俘虏,若是由他即位,天下人定会非议,会说,是康王联合金兵做了这等叛国的孽事。” “叛国?康王还没这个胆子,但是现在人在金营内,未必不会合谋保命,出卖一点小消息。我就担心,金兵下次围城的时候,把郓王和肃王给解决了。这样一来,还有谁能与康王相比呢?” 风书晗一声长叹,问道:“查出金兵下次围城的时间了么?” 风默摇头,眉头紧锁,“苏相那边的人马惊动了金兵,现下金兵布局严密,不容易探听,消息也难以递出——要加派人手保护郓王么?” 他们都直接放弃了正在位的那个皇帝,扶不起,也不想扶。 风书晗摆摆手,说道:“郓王有军队在手,他人难以近身,反而是肃王,无所依靠。” 风书晗心里是十分支持郓王的,不止有过一面之缘那么简单。 这位郓王,实乃奇人,十七岁时偷偷去参加科举,顺利地考上了殿试,夺得状元,还未发榜,徽宗得知此事,为了不给天下人落下口舌,提了榜眼为状元,而郓王才是有真才实学的真状元。 而也在名单内的肃王,就没那么出彩,但是肃王浑身写满两个字:稳重。 和年龄。 论为君之道,肃王的性格正好,不偏不倚,做事十拿九稳。 见家主没有派遣人员保护肃王的意愿,风默心里明白,这是弃了肃王。 “接下来还有什么日子,是郓王不得不去的” 风书晗与风默立刻对眼,异口同声道:“祭祖。” 因为清明皇族祭祀所耗费的需求太大,国库供不起,百姓也供不起,所以年年清明都只是派遣宦官过去打扫,而天子只需在皇宫内设置祭坛便可。 金兵的“议和书”不会那么早到,他们要让皇城内的人心惊胆战c睡不安宁,也要让百姓对天家失了信心,金人内部的利益纠纷更是得吵上一阵子。 所以最好的时候,就是天子祭祖那天,趁着这个特殊的日子,再成功围一次汴梁,国家的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谁还会在乎坐在皇位上的是谁么? 背后诟病又能如何,这一屁股坐下去,那便是百姓的天了。 “修书一封给舒淼,请他——帮忙救下郓王。” 风书晗很少有求于舒淼,他可以嘲讽当今天子无能,可以嘲笑朝廷众臣的实力和脑子,但是不会拿天下开玩笑,不会拿百姓开玩笑。 他开不起这个玩笑。 这里用的皇室的封号,都是借北宋末年,宋钦宗在位时期的兄弟们的封号。凡借鉴历史的部分,都会在这里明说。那个郓王考状元的事也是史书上说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卜天 又一杯热茶续上。 “舒公子回信了。”风默收到消息,立刻来禀报。 “怎么说?答应了吗?”风书晗捂着小茶杯,手里暖了不少。 “舒公子说,就算救下郓王,郓王也不会即位,反而会出现‘群雄割据’的局面。”舒公子原话的意思是,容易出现一群不要脸的,学习先人,自立为王。那可不是郓王和康王之争那么简单。 “这么说,他就是答应了。” “是啊。舒公子心肠软。” 风书晗小饮一口,听到此话,差点咽不下去,道:“管家,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他这样的,也算心肠软?” 风默知道风书晗指的是什么,却道:“凭舒公子救下小鱼姑娘一事,便可知舒公子心肠如何。” 风书晗哑然,据他所知,舒淼之所以会救下莫小鱼,还收来当徒弟,无非是手痒。 对,只是因为手痒了。 “管家啊,你这个看法是不是有点”吃坏脑子了? 被舒淼从小压迫到大的风书晗,可一点也不觉得他心肠好,那就是个面上笑着杀人的混蛋。 “舒公子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他救下的呢?家主你不也一样吗?” 欠着命。 事实如此。 他的老管家一心向着别人,风书晗揉揉自己的胸口,气疼了。 “别装了,不管用。”反正风默不会心疼。说这话的,是半路跳窗而入的鸠鹄。 风书晗顿时来气,语气不好地问道:“好好的门不走,跳什么窗?外面那么冷,冻着我算你的,陪医药费!” “嘿,你个奸商!开口就讹钱,怎么不见你穷啊?” 不理会鸠鹄,风书晗转了话头,对风默说道:“明儿个,你把鸠鹄扔舒园去,太吵了,管不动。” 风默点头,打算动手。 “干嘛呢,干嘛呢!我今天道别的,过会儿我就要当你大舅子的!”鸠鹄收到消息,苏练游等人已经成功抵达少林寺,现在需要有一个“苏练游”出现,这时候鸠鹄就派上用场了。 鸠鹄要化身成风书晗的大舅子,在祭祖的那天准时出现在汴梁,如果运气好点,遇到郓王,就帮一把。 风书晗没有反驳那句大舅子,而是公然嗑瓜,吊儿郎当地说道:“需要风宅给你定做鞋子么?内里可以隐好垫子,绝不会让人看到你的短处。” 这话把鸠鹄气的不清,他好歹是洒脱不羁的美男子,虽然身型上确实比五大三粗的苏练游差那么一点点,也的确需要垫子来加以调整,但风书晗这意思,不就是嘲讽他是个“小矮子”吗? 鸠鹄跳起来,哼声道:“得了吧,你自己留着用,省得下次舒淼打你腿板子时,给打到屁股上。” 心口又是一阵痛,风书晗龇着牙对着鸠鹄笑,那模样又蠢又诡异。 “行了,不要你的赔偿了,滚吧。” 鸠鹄从不跟风书晗客气,“你说的哦。”保住自己钱袋子的鸠鹄立刻从窗户跳出去。 人走了,不免灌进一阵风。 风书晗赶紧抱起他的小暖炉,换个房间窝着,风默去叫下人来补窗。 “夫君夫君。” 风书晗迷茫的抬起头,身侧是他的夫人,轻声唤着他。 原来不小心在此处睡着了,风书晗醒来就抱着夫人的腰不放,开始委屈地诉说他在祠堂过的苦日子。 苏晴雅静静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等风书晗吐完苦水,才与他并坐,两人相依偎着,开始聊些家常琐事。 “对了,夫君,你想什么时候让沈禾秋接触到风家祠堂?”风家祠堂才是风家最重要的地方,拜了祠堂,才算得上是风家的人。 “要等舒淼看过眼才行,就禾秋现在的小身板,也要过几年才能带出去,省得舒淼又嫌弃我,说我带个孩子都带不好。” “夫君,你没有和禾秋说过他的婚事?”苏晴雅记得,沈禾秋是沈四爷的长子,在沈禾秋三岁的时候,沈四爷就给他定了个娃娃亲,现在沈四爷人没了,禾秋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最迟缓个三年,守完孝,就得娶妻了。 但是沈禾秋现在不能暴露身份,定亲的姑娘——也不知肯不肯嫁。 “莫急,这小子现在心里肯定装着尹姑娘,你不用这会儿跟他说,过个三年,把沈相的冤屈洗了,再谈此事。”不是姑娘肯不肯嫁,是这小子想不想娶。 苏晴雅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 “还有,观星院那边还有人在查探卜天的行踪。” 风书晗不可置信,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找什么缥缈虚无的卜天? “卜天”一词,还是先帝赐的。先帝在位时期,遇到了一位得道高人,就是一个算命的,有点本事,把先帝忽悠的团团转,唯一的贡献是出奸计谋害了尹府上下,于是先帝赏了个“卜天”的名号。 自此后,凡是有些道行的江湖骗子,都喜欢以“卜天”自居。这些人会被朝廷找到,送入观星院,有本事的留下,没本事的杀了。 久而久之,没几个“能人异士”敢这么称呼自己,反而是受了惠的百姓开始奉一些高人为“卜天”,还出现了不少民间传说。 江南这一带,也有位深居简出的卜天,往年有什么灾害,都会提前预警,将消息公之于众,一开始百姓还不相信,多来几次就当活神仙供着。近年来,江南年年丰收,富甲一方,也有这位卜天的影子。 百姓们还自发搭盖起一座庙,就叫卜天庙,里面塑着这位卜天的像,隔三差五来参拜,一开始求着丰收,后来就成了婚嫁,之后不管大小事,都来求卜天。简直立了个万能神仙。 而风书晗的案前,在他刚才睡着前,还看着这位卜天写的东西,关于民生的策论,里头写满了对于当下民生问题的改革之法,翻到最后一页,可见这位富有才气的卜天,盖着一个印章,无非是“淼”字。 舒淼是个卜天,最不喜欢给人算卦。 要风书晗说,舒淼也是个有点道行的“大骗子”。 苏晴雅揉捏风书晗的脸,搓变形玩够了,才说道:“我知你要说什么,如今舒公子不偏不倚,已是最大让步了。不对,他还答应你帮郓王一把,可这天下若真不属于郓王,强求不来啊。” 况且,也无人问郓王,是否想要这天下。 一个烂摊子罢了,怎么这么多人抢着要。 “不我想的不是那件事,我是在想,观星院现在还在找卜天,舒淼会不会直接上门。”按照舒淼的性子,恐怕会直接上门拆了皇家的门面! “那不正好,省得你瞎操心。” “”会死人的! 少林寺。 四人到达少林寺的第二天,苏练游请寺内僧人为母亲诵经超度,他自己则在一处静堂内抄写经书。 不能赶上母亲入葬的日子,只能在此处,为母亲做些什么。 苏练游一向是爽快的人,这会儿却红着眼眶,憋不出半句话来,只是听得庙里的钟声,那些难过的回忆,都鲜活美好起来。 尹殷惜和师妹小鱼成功碰面。 “师姐,你老盯着那个苏公子干嘛?看上他了?”莫小鱼这两天都跟着师姐偷偷藏在远处,看着静堂内那个傻子抄写经文,很是无趣。 他妹妹更无趣,整天跟着那群秃驴在外面念经。 嗡嗡嗡的,烦的很。 “别瞎说,我就想看这二愣子什么时候会哭。”这十来天,尹殷惜过得是提心吊胆,一到两人独处,这二愣子就跟她告白,说要娶她过门,害她迷药都用完了,好不容易挨到少林寺,总算能离开这二愣子身边,可不知为何,忍不住注意这二愣子的情况。 莫小鱼撸起袖子,道:“我现在就能让他嚎啕大哭。”揍哭。 尹殷惜赶紧拦住人,默默拖走。 她与苏家,还是不要有所牵扯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莫小鱼 尹殷惜拉着莫小鱼回房。 少林寺内的客房,寒碜,整齐的墙面上不存在装饰品,里头就两部分,桌椅和站立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土炕,一卷棉被往土炕上一铺,添几件日常用具,就是一间房了。不过寺内的僧人都是这种生活环境。 倒不是说少林寺僧人过得如此惨淡,只是这样的设施,已经与一般平民家里相差无二。 “师姐,你不对劲啊。”莫小鱼围着尹殷惜转,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转,带着一丝狡黠,想从自家师姐的嘴里套出点话。 她的个头才到尹殷惜的肩膀,两条长麻花辫不安分地甩动,之前粗鲁的举动让她更像个农家姑娘,没学过什么礼仪,只知道做“力气活”。 可惜道行浅薄。 尹殷惜轻戳莫小鱼的额前,说道:“是你不对劲,来寺内也有个把月了,怎么还这个性子,大空师父呢?”话头被轻飘飘地带走。 莫小鱼挠挠前额,不痛不痒,道:“你说那个和尚啊——”莫小鱼粗鲁地坐在炕上,两腿盘起来,道:“他无聊地很,一天到晚就是念经念经念经,那群秃驴也是,不是敲木鱼,就是歇一会儿再敲木鱼。敲得我脑壳都疼了。” “你是不是忘了师父的嘱托,莫要与大空师父置气,好好向——” 莫小鱼赶紧双手合十架在头上做求饶状,“哎哟我的好师姐,别念叨了,耳朵里的茧子痒痒的。” 尹殷惜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知道,好好向大空师父学习嘛。”莫小鱼说着摸摸屁股后面,抽出来,居然是蒲团,翻了个大白眼,这群秃驴,哪里都要放蒲团。 “你呀。”尹殷惜走过来,接过莫小鱼手里的蒲团,放到土炕边上垫着,坐下。 她们师姐妹俩一直很亲昵,莫小鱼对尹殷惜也不像一般师门间那样,“恭敬有加”,反而是一股“大哥罩着你”的架势,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而尹殷惜也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会有真实的一面,至于人前的温柔,不好意思,都是假的。 莫小鱼今年才十三岁,个头又小,遭逢大难不久,算起来今年刚入师门一年,从来没个规矩,尹殷惜不忍心责罚她,师父也从不纠正。好在莫小鱼心地不坏,只是自由惯了,不愿意接受管束。这次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来少林寺,师父也是下了血本的。 “师姐啊~你怎么忍心让你可怜的小师妹待在这种鬼地方呢?”莫小鱼一个前倾就扑倒了坐在她旁边的尹殷惜,可怜巴巴地说道:“你去跟师父说说,让我早点离开好不好?” 连撒娇都学会了,长进不小。 “师父说了,不要求你学会什么经书,只要你懂得清心静气,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尹殷惜单手撑着,坐正姿势,把莫小鱼的小脑袋放到腿上。 莫小鱼顺着这个姿势直接舒服地横躺着,两腿一伸,直接将脚靠到墙壁上,脑袋枕着师姐的大腿,眼里印出一个“大丑女”,不管师姐易容成什么模样,莫小鱼都喜欢。 “师姐,你看我,我哪像控制不好情绪的人?” “你告诉我,哪里像?” “哼,师姐,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总是大半夜的起床吓人。”而且说变脸就变脸,比戏台子上的那群人还厉害。 尹殷惜是真的有病,半夜起来的毛病,她会穿件红衣静坐在一处,如果有人敢打扰到她,第二天尸体就凉了。 这种情况不是夜夜都有,偶然发生,看谁倒霉。 “我这是在教你,小孩子不要半夜偷溜出去玩。” “是是是。”确实,倒霉的莫小鱼遇到一次以后,对于夜行等偷溜行动,一概拒绝,养成了良好的到点就睡的习惯,除非走水了,或者天要塌了,不然就算睡不着也不能出房间。 保命要紧。 也是莫小鱼功夫好,才逃过一劫。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莫小鱼打个哈欠,舒服地睡过去。 尹殷惜只好侍候小师妹,除去外衣鞋子,慢慢地把人挪到棉被里,要是现在有个和尚在外面敲木鱼,也压根惊不醒睡眠中的莫小鱼。 莫小鱼刚被师父舒淼领回舒园的那天,与尹殷惜一见面,就深深沉迷在尹殷惜的美貌中,吃饭c洗漱c读书认字,几乎粘着尹殷惜不放。 如果舒园内找不到莫小鱼,往尹殷惜身上找,肯定有。 凡是功夫弱的,在“混世魔王”莫小鱼眼里,都是她的跟班。而她的师姐手上功夫是弱,可是下药的功夫一流。 简称“下流”,然后就被尹殷惜好好教育了,莫小鱼连续三天屁股上又痛又痒。 可是美人师姐的药,享受不是,不享受也不是,如此调戏尹殷惜几番,又被进行“师姐妹间和谐相处”的用药时间,总算让莫小鱼低下骄傲的头颅,做了尹殷惜的小跟班。 两人间的感情突飞猛进,终于有一天,莫小鱼钻进了尹殷惜的被窝,成了她的一点也不贴心的c处处惹祸的小棉袄。 养闺女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尹殷惜想着,退出房间,又突然想到那个日日告白的二愣子,不对,若她今后的闺女敢这么无法无天,肯定塞回去重生。 不,干脆不生,直接打死。 “真不知道那个尹殷惜怎么有时间和小孩子玩闹,这么能折腾。”这个尹殷惜低声说道,转头就把这些她不擅长处理的东西抛之脑后。 右手轻轻抚上那处死皮,都长成了这样,那个苏练游还能深情款款地表白心意,就让她试试,究竟是有所图谋,还是真心实意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莫小鱼总能看到她的师姐,对那个苏公子,若即若离。第一天是恨不得绕路走避开人家,隔天就采花做茶问候对方。 把苏练游折腾的,一天心情百般变化,说风就是雨,突转晴天,刚好上,又倾盆雨下。 就算是这样,苏练游也没有被弄疯,只是一个劲在想自己的问题,把一切“尹姑娘变脸”的过错,归结于自己身上。 “是个好男人,可惜啊,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我师姐。”莫小鱼抓着瓜子肆无忌惮地观察两人。 “是啊,我那个傻大哥。”苏湘瑶靠近,这几天时间相处,彼此间熟悉了不少,尤其是这小鱼姑娘的性子,任性,却很有本事。 “给我点呗。”苏湘瑶伸出手,向莫小鱼要瓜子,不是第一次了。 莫小鱼倒了一半给她,两人抓了蒲团,就地坐下,观察隔壁屋檐下的那对“鸳鸯”。 “哎,我是看不明白,你师姐到底什么意思嘛?”嘴上虽说着不让哥哥祸害别人家姑娘,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哥哥是个优秀的人,这几天哥哥与尹姑娘之间走的近,做妹妹的都看在眼里。尹姑娘越看越合适当嫂子,就是,变脸得有点快。 不是突然间生气,也没有“恃宠而骄”,更不会泼辣不讲理,而是突然间两人那暧昧的气氛就消失了,眼里的情意消失了。 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特别奇怪。 知道师姐什么毛病的莫小鱼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师父说了,这可是师姐最大的弱点,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别人会把师姐给拐跑的! “那是我师姐没有安全感,你想想看我师姐长得那么——”花容月貌,莫小鱼咬着舌头,说道:“你知道的,我师姐面上有疾,从小受人指指点点,吃了多少苦!你哥哥又长得那么英俊潇洒。” 就是脑子不大好使,像个二愣子。 莫小鱼心中嘀咕一句,继续说道:“我师姐当然,担心受怕啊。要是你哥哥以后喜欢上别人,不要我师姐了呢?那我师姐怎么办啊?” “不会的,我哥不是那种人。”对哥哥的人品,苏湘瑶是百分百相信。她一定要给哥哥出个主意,毕竟尹姑娘很可能因为脸的事情,最后拒绝了哥哥,那多遗憾。 由此看来,尹姑娘果然是个好人。 莫小鱼放下瓜子,轻轻地说道:“我爹之前也不是那种人。别人都说我爹和我娘伉俪情深,天造地设,结果我出生没两年,我爹就和我娘的丫头生了个弟弟出来,还把我娘活活气死了。” 突然听到别人的家事,苏湘瑶愣了几息,她的父母相守二十年,一直恩爱有加,她对这种情况完全不了解,也不能理解。 苏湘瑶慢慢环住娇小的莫小鱼,轻抚她的背,认真说道:“那你就来见证一下,我哥哥,肯定会对你师姐好,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就这样印在莫小鱼心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苏问 雪下了几重,压在枝丫上,一个震动,落了不少。 今年的雪,是比往年来得迟些。 “老爷,外面风大,回屋里歇会儿吧。” 苏问抚去肩上细雪,今日天气好,想必夫人会喜欢的。 “嗯。”年事已高的老管家跟在后头,两人进了屋。 自元宵节那场金兵突袭后,苏府遭了大难,苏相与苏大小姐失踪,苏公子下落不明,苏府内财物被金兵洗劫一空,顺手放了把火烧干净,这手笔像极了先帝在位时期尹府的下场。 外面风声四起,百姓们叫苦连天,只盼望有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忠臣良将出现,可惜,在期盼中,金兵的“议和”使者已经在前往汴梁的路上了。 他们的皇帝,和那个年事已高的太上皇,只会躲在皇城内,压打观星院那群道人,只求得出一个“完美”的卦象。 而失踪的苏相则出现在此处,一处偏僻的小村庄。 村里头住的都是苏府的死忠家仆,这里是苏家阴宅所在地,范围内不会出现“外人”。 苏相祖上十几代都葬在这里。 如今苏相的夫人逝世,按照规矩,是要入苏家的坟。 但是死的不是族谱上写的“姚莹月”,而是个冒牌货,冒牌嫁入苏家的一个替身“姚莹星”。 姚家是大理世家,托太上皇的福,苏问年轻时候去大理镇压一场暴乱,无意中救下了姚莹月,两人情投意合,但碍于苏问的身份,姚家最初是死活不同意,还百般阻扰,把原本健健康康的姚莹月折腾出一身的病痛来。 苏问从一开始的强势,到后来的步步退让,之后太上皇诏令苏问回京。 苏问的哥哥正好迎取屏玉公主为妻,他也算个皇亲国戚,加上苏问一身的战功和军权,太上皇本来是想给苏问赐婚免生二心,谁料想,苏问用军权换来一份和亲书。 那时的太上皇刚登基不久,想拉拢苏氏一家,既然苏问主动将弱点和军权相让,做皇帝的自然会成人之美。 为了不给外人落下舌根,太上皇拿了人家的军权,之后就赐给苏问右相的位置,当时沈左相已连任两朝宰相,无论在学子还是文官心中,分量和地位都极高,拿个兵家出生苏问去压沈相的“锐气”,不失为一种权衡之法。 反正文官看不起武官的,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 和亲书连同聘礼送到了大理,点名要姚家大小姐姚莹月远嫁大宋,并极力称赞姚家与苏家的结合,乃是天命所归,大理那边的当朝者很快同意,这婚事说办就办。 苏府这边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因为苏家长子成了驸马爷,所以苏家就由嫡次子继承,即将嫁入苏府的姚莹月自然就是苏家主母。 然而,嫁过来的却是同胞妹妹,长相一模一样的姚莹星。 真正的姚莹月,早已香消玉殒。 最初几日苏问没有意识到会有掉包这种事,但是相处久了,冒牌货自然就漏了馅。 苏问恨姚莹星。 那些本该属于莹月的儿女双全c无忧无虑c平安喜乐的一生,和他的爱,都被这个冒牌货取代了。 苏问是个可怜人,耗尽心血换来了假夫人。 可是,姚莹星也一样是个可怜人。如果她不能假装成姐姐嫁过来,她就必须远嫁辽c夏等部落,而姚家之前极力反对姐姐的婚事,也是因为,原本安排远嫁给那群蛮人的,正是姐姐。 姐姐许了婚事,要嫁给心上人了,当妹妹的就得补上这个空,嫁给蛮人,无异于一女侍多夫,下场凄惨无比。 若丈夫离世,则要继给亲子做妻,此等乱伦遭天谴的事情,为何要她来承受? 不会有人知道的,反正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不会有人知道的,反正姐姐快要死了。 反正原本姐姐就是故意要出现在那,设计那个男人,然后逃离悲惨的命运。 原本属于姐姐的命运。 识破姚莹星真面目的苏问,花了数年的时间才得到了姚莹月的尸骨,藏于这个村落里,待百年后与苏问同葬。 至于姚莹星的尸体,本想随意找出地方埋了,但老管家劝住了。 姚莹星好歹是为苏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所以在姚莹星头七的时候,苏问就托人寻个块不错的地方,将人妥善安葬。 现在苏问回苏家阴宅,不过是为了将他真正的夫人,姚莹月入葬。 今天天气很好,黄历记载适合安葬,远离了外面的“硝烟”,这里静的像世外桃源。 规整划一的农田,一块一块安放着,过年后就将土翻新了一遍,等开春就能栽种新苗。旁边的农家小户,屋檐上挂着一排辣椒,矮小的鸡舍里偶尔冒出一大朵鸡冠头,明明是家养的鸡,却野得很,厉害的还会啄人。 平坦的小道上有一行人抬着棺木慢慢走着,后边跟着长长的一队,载着陪葬品,还有一个丧主。 本该是苏练游主持的,但是练游不在,也不是莹月的孩子,所以从苏家旁系挑了个嫡子过来担当。 路边偶然能见几树梅花,含苞待放。 终于到了目的地,该有的礼仪程序,一样不少,一番下来要去掉两个时辰。 苏问抚上棺木,虽说没有多少人见证,但是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迎接她了。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苏问病态地笑着,那模样很是开心,带着细不可见的扭曲,阴冷。 “入葬吧。” 礼成,封墓。 了却一桩心愿,苏问心底空空的,一阵茫然,他摸开地上的雪,一枝新芽冒出头。 他问道:“她葬在了哪?” 谁?老管家不解,恍然间明悟,是问“夫人”。 “离这儿约有半天的行程。”其实老管家想把夫人葬到旁系的墓里,但是苏家旁系之中并没有可以空出的地方,干脆寻了隔壁的村落,找个风水宝地下葬。 “备些酒菜。” “是。”老管家知道,老爷这是要去祭奠那位夫人,想来就算是假的,二十年了,也是有些感情在。 许是战争的关系,这个安静地村落已经没多少农户了,驴车停下。 “老爷,我们到了。” 走过一段山野小路,豁然开朗。 确实是个好地方。 老管家带着酒菜上前,将东西一一摆出来,然后退到一旁。 唯剩酒壶,被苏问拿起,两杯斟满酒,一杯放到墓前,一杯给自己。 苏问就这样静静站在墓前,无话。这墓碑写着的,是姚星之墓,连真正的名字都不能刻上。 一杯酒饮下,缓缓坐在墓前,这样看着,整个人老了不少,身子骨都不大好,以前战场上的老毛病,这些年好像全冒出来了,睡不安稳,人也不精神。 姚莹星除了最初那年,因为他的恨意给下的慢性毒药之外,身体并无其他差池,只是他不允许姚莹星解毒,所以二十年来,毒素缓慢侵蚀身体,最后熬不过去,彻底走了。 练儿和雅儿出生的时候,也是带有些微毒素的,不过练儿身体好,余毒很快清理,但是雅儿不行,伤到了根本,差点早夭,好在保住了命。 因为许了莹月要儿女双全,有了练儿和雅儿后,就绝了姚莹星的生育。 姚莹星的身体就更差了,一年不如一年,从装病到真病,最后病入膏肓,全部都是他的手笔。 全部都是。 如果孩子们知道了,会恨他的吧。 苏问放下酒杯,摩挲着,似乎是在走神,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恨谁。 好像都没什么意义了。 人说五十知天命,他也快五十了,全力以赴的结果,就是这样而已。不能护住心爱的人,不能保全子女的性命,甚至连国家都无法守卫,算不算失败? 离开了这里,外面就是战场。 苏问啊,你可曾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啊。 他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直到被那个耀眼的太阳刺到,像傻儿子的脸。明明都要落山了,还那么闪。 别开眼,坦然说道:“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啊。” “是啊,老爷。” 傻x苏问,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雪剩余薄薄一层,多的已经融化为水,灌溉枝丫。 趁着天晴,茶农摘取一千枝新芽,开始为新茶的研究做工作。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风书晗敲敲枝头的雪,院子内的桃树不客气地将雪水浇在他脑门上。 装风雅的家主大人今天依旧在掉面子。 跟在旁边的沈禾秋憋住笑,实诚地递上帕子。 风书晗接过擦擦脸,说道:“这小桃枝,连香山居士的面子都不给,亏得居士写了首好诗给它。” 不不不,它只是不给您面子。沈禾秋心里想道。 家丁正在给院子里的桃树们做“拆衣”的工作,为了保证每年桃树的花期,都要在树根部位置裹一层保暖的罩子,开春的时候拆掉,施肥涂料,小姐最喜欢桃树了,再过段时间,就能有桃子吃。 对于家主的丢脸行为已是家常便饭,不差这一茬。 风书晗弹弹那枝不给面子的小桃枝,道:“说起来,这香山居士的弟弟,也写得一手好文,辞赋之精密,尚得学习。” 这话听得沈禾秋红了耳根,往年在学堂里,堂哥老不正经,拉着几个表兄弟,几人背着教书先生偷偷地看白行简的赋,被先生发现后,好好训斥了一顿,还罚写一百遍的《大学》。 沈禾秋一时好奇,偷看堂哥的书,那白行简的赋写得极好,可那皆是——风月之事,只瞧上几眼,便叫人面红耳赤,那些先人居士什么的,个个都不正经,风流史多得跟花似的。 “禾秋这是私下看过《大乐赋》了?”风书晗看着沈禾秋红透的耳根,左手捞过瘦弱的少年,拉到怀里,附到耳边,调笑道:“可是心底痒了?也是到适婚年纪了,要不要老爷我给你寻个好相与的?” 闻言沈禾秋没好气地推开臭不要脸的家主,确实力气太小,被风书晗制住挣脱不得,那模样像是欲拒还迎。 意识到这一点,沈禾秋放弃挣扎,大大方方地说道:“我要告诉主母。” 那模样,与在外面受了欺负告诉长辈,一模一样,可爱的紧。 风书晗立马放开手,摸摸鼻子,道:“开玩笑,开玩笑。”他不想睡地板啊! 风家家丁们围观这一切,既不帮忙,也不怂恿,反正结果都一样,于是情不自禁地发出声,“切。” 可见风书晗家中地位。 这么不屑的声音,从来不掩饰地传进风书晗的耳朵里,于是风书晗捂着受伤的心,“你们啊,真是唉——还是我媳妇儿好。”说完跑去找温柔贤惠的发妻。 风丁剥好一件树衣,蹲着对沈禾秋说道:“禾秋,以后家主不正经,你就拿个小本记住,定期往主母那儿一送,绝无后顾之忧。” 已经习惯家主脑子抽风的沈禾秋若有所思,问道:“风丁,你很有经验啊。” “那是,以前风丁只有你这么小的时候,被家主欺负惨了,那小媳妇儿的模样哈哈哈哈——喔。”笑道一半的风丙被风丁一拳到肉,痛的缩下身子,做求饶状。 “哼。”风丁收回拳头,继续干活。 沈禾秋默默走到风丁身边,问道:“风丁,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大个儿的?” 这声问的不轻不重,在旁的家丁都能听得到,于是一群壮汉热情的将沈禾秋团团围住,教授各自的成长之道。 风宅另一处。 苏晴雅正在教导风灵溪,就见夫君捂着胸口,一脸剧痛的模样,还不顾女儿在场,直接扑到她怀里。 风灵犀看了眼旁若无人c你侬我侬的父母,机智地说道:“娘亲,爹爹肯定又想欺负别人,结果被人欺负回来了。” “就你机灵。”苏晴雅安抚着脑子不定期坏掉的夫君。 “”被女儿一语戳中,风书晗也不害臊,厚脸皮地告状,道:“对对对,禾秋最近都不好玩了,都会拿你压我了。” 苏晴雅眉欢眼笑,说道:“那你还屡试不爽。” 风书晗仪表堂堂,去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眉眼含情道:“那样我才好跟夫人诉苦,讨点好处。” 风灵溪捂住眼睛,将身子扭向别处,道:“爹爹和娘亲又在谈情说爱了。” 风书晗反手将苏晴雅搂进怀里,道:“不谈情说爱,哪里会有你。要不,我们给给灵儿要个弟弟或妹妹吧?” 苏晴雅捏着风书晗的下巴,粲然一笑道:“想得美。” 风灵溪点点头,依附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燕雀处屋,熙熙相乐。 南方尽是一片其乐融融,北方的风雪,却来不及化去。 少林寺。 距尹姑娘离去有一个多月,苏练游和妹妹一直待在寺中,除了受到父亲平安的来信外,并无其他。 小鱼姑娘也在寺内,和大空师父一同讨论佛理,将不和时,便大打出手,最终总会乖乖坐回蒲团,罚抄佛经。 从那日聊起大哥的终生大事后,苏湘瑶与莫小鱼的感情倒是好了起来。不过尹姑娘五日后便离开了少林寺,留了香囊给大哥,现在大哥日日对着香囊入定。 香囊是女孩家的贴身物品,也不知道尹姑娘是如何与大哥说的,大哥特意向寺中方丈求了块木头,刻成木盒子,将香囊放入其中,碰也不敢碰,就傻傻端着c盯着,好像别人会稀罕这玩意儿,生怕被人偷走。 想知道自己的大嫂有没有着落,加上实在是寺内无聊到死,苏湘瑶一改常态,天天盯梢,借来了笔墨,记录大哥的一言一行。 比如,今日大哥照常晨练,围着整座山跑圈,直到快中午了才疲惫不堪的跑回来,练几套拳法,沐浴吃饭午睡,下午准时醒来,耐心写完《孝经》,冥思一会儿,然后就拿出装香囊的盒子,开始傻笑。 一会儿满脸通红,一会儿欲要碰那香囊,却在碰到之前急忙收回手,又开始傻笑。 这样的状况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论刮风下雨,毫不动摇。 “不行!”绝对不能让大哥继续傻下去。 苏湘瑶放下笔,拍桌而起,如此粗莽的举止,也是学了莫小鱼的。然后苏湘瑶就举着她的手开始吹气,怎么见小鱼做这举动豪迈十足,自己做起来却这么疼。 屋外微光一层一层,难得放晴,苏湘瑶推开窗子,枝上雪还剩些许,寺内僧人不去动它们,说是顺应自然,任其慢慢融去,搓搓小手,是变得糙了些。 从昨儿起就有香客陆陆续续地上山,苏湘瑶从中得到了外面的一点消息,更详细的消息确是没了。 北方有不少士兵已成为逃兵,没有逃的,都下落不明,苏湘瑶心底明白,那些将士,已成枯骨。 汴梁已经没有多少百姓还愿意待着,大量的人涌入西京或南京,更多的,则往南方逃去,而万人之上的那位皇帝,颁布几道出行的禁令后,再无声响。 百姓们是彻底失望了。 天子不作为,只好来这里乞求佛祖保佑,山中道路不好走,这会儿还没多少人在。 苏湘瑶趁着香客还在大雄宝殿前,匆匆找到了正在后面晒经文的方丈。 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经文,苏湘瑶跳到年过半百的方丈身边。 “施主,何事慌张?” “方丈我觉得我大哥可能”苏湘瑶指指脑子。 方丈颔首笑道:“施主切莫担忧,人生有相逢,何必计较年月。” 不计较年月?那是猴年马月? “方丈,我想问的是我大哥的姻缘,我才疏学浅,不是很懂那个意思,方丈能否解释一下?”方丈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大哥与尹姑娘的缘分要“无疾而终”了?。 方丈笑而不语。 写完一百遍佛经的莫小鱼逃出禅房,顺手捞了香客供的果子,溜到后面,听到苏湘瑶与方丈的对话,吐出果核,扔到那个榆木光头的后脑上,大声道:“听他瞎扯,我师姐可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方丈摸摸后脑勺,捡起底下的果核,就近寻了片土,把果核埋进去,没有计较莫小鱼的无礼,笑得一脸无害道:“阿弥陀佛,小鱼施主今日精神十足。” 苏湘瑶差点叫出来,对莫小鱼的行为不认同道:“小鱼,方丈乃是得道高僧,你这样,实在不该。” “哼,还不是蹭了这漫天神佛的光?”莫小鱼叉腰,不屑道。 轻盈如羽,飘飘然而至,大空禅师无声无息地出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鱼姑娘,一百遍。” 莫小鱼抱着头蹲下去,她刚抄完啊!又来! 苏湘瑶:你保重。 方丈:阿弥陀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伴读 大空领着莫小鱼回了禅房。 “之前写的呢?”大空问。 莫小鱼抽出一叠粗纸来,大空拿过,细细检阅。莫小鱼坐在蒲团上,第一刻还显得十分乖巧,不过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打量,这里已经来过好几回了,也不知与其他禅房有哪里的不同,可是莫小鱼就是静不下来,宁可一遍遍地来回看屋子,也不愿安分坐好。 “阿弥陀佛,字写得不错,小鱼施主。” “那一百遍?”莫小鱼期待地看着大空。 大空点头,在莫小鱼笑意到达嘴边时,说道:“阿弥陀佛,请多加努力。” “”果然全部都是臭和尚! 莫小鱼气鼓鼓地开始了新的一百遍。 西京洛阳。 家家户户各扫门前雪,大葱大蒜串挂起,农家妇人拿着簸箕坐在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开始挑拣花生,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少,热气腾腾的餐包小铺开张,小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个大肉包。” “好嘞。” 一身粗布衣裳的苏练游接过包子,边走边吃,两三口就解决掉了,他的身高在一众行人中鹤立鸡群,那模样也甚耀眼。 不过多时,苏练游出现的消息就到了蛰伏在西京的眼线手中,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前几天相安无事,苏练游就一直住在城中的一家客栈里,每日准时出行,准时回来,和消息上说的内容一样,是个守时又呆板的家伙。 而这个“苏练游”这几日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联系官家驿站,证明身份,然后申请驿站的马匹,要从官道回汴梁。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非汴梁,那就是上面的人要查的事情,作为当朝丞相的儿子,还挂着正侍郎的军衔,光是这一点他们就不能动他。 三c四天的时间,这些七七八八的许可下来,到了明天下午,他便能与上礼的官队一起走。 又一顿没油水的午餐后,终于有人舍得来拜访了。 苏练游叹气,再没有人出手,他可就真走了,还好不是无用功。 呈上请柬的是洛阳首富谢家。 如果舒公子给的信息没有错,这个谢家,应该就是那位的手笔 鸠鹄跟着谢家家丁前往,眼角过处,尽显奢华,不是没接触过这种大富大贵之家,但这位谢家首富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通常三进深的宅邸就能称得上是骄奢,谢家如此大的地方,建造起来需要的人力和财富,以及需要疏通的人脉,绝不简单,那位也不像铺张浪费的人。 鸠鹄还真没见过那位本人,不过苏练游是见过的,舒公子的信息里说,苏练游差点成了那位的伴读结果苏练游把人家给揍了,这事儿便不了了之。 真是,年轻气盛啊。 鸠鹄在心里叹气不止。 穿过三庭,步行余上百步,湖中凉亭依稀可见人影,此处四面开阔,任何风吹草动皆可见,明晃晃的几号“家丁”站在凉亭对面的回廊上,一共五人,身型体格与苏练游相差无二,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鸠鹄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对付眼前的难题。 这位探扇浅笑的俊俏公子,你不冷吗? 鸠鹄模仿苏练游,做了十分完美的揖礼,加上那正气的脸,把对面装模作样地人给狠狠比下去。 “练游这就是与我生疏了,也是啊,我们许久不见,如今见你平安,我也安心了。”纸扇的公子伸手虚扶,说着令人误会的话。 鸠鹄本着装啥要像啥的本职风范,耿直地回答道:“郓王殿下,我们去年年宴上见过。”真的苏练游是有出席去年的年宴的,自然会与这位郓王殿下相见,年宴后苏练游得了个正七品的军职,是个闲职,后来因北方小战事不断,干脆奔赴北方,展现实力,把朝廷那些心底黑的算计抛之脑后。 鸠鹄心里悬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郓王本人,如果是苏练游的话,会说什么?他们之间有没有舒公子都不知道的关系在? “也是,我太过思念练游,一日不见如三岁,练游可有念想我?” 没有!鸠鹄脑子乱成一团,这是试探还是真的有关系? 厚着脸皮,心底揉搓郓王八百遍,鸠鹄答道:“郓王殿下风度翩翩,我看到长得好看的,自然就会想到殿下。” 这位郓王与传闻有些不一样。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郓王一脸失望,说道:“练游果然还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折扇一敲,似是才想起,道:“瞧我这记性,练游快坐下,我命人做了些小点,还有上好的桂花酿。” 鸠鹄坐下,没有动筷子,而是望了望四周,问道:“这宅子?” 苏练游正直,不问才奇怪。 “现在是我的。”郓王说着将菜肴的盖子一一掀开,都是从各地集来的点心样子。 枉鸠鹄游走四方,居然还有两样是他不知道的,不对——苏练游不好甜食。 “之前呢?”鸠鹄抓着问题不放,他要知道这位郓王殿下,对苏练游的招揽的诚意够不够。 郓王放下扇子,拿起筷子,瞅着盘中的美味,想也不想地回答道:“九弟的。” 被俘虏走的康王的?尚未弱冠之龄,能有此财力,倒是小看了人。 “因为赎回九弟需要点钱财,所以只好让九弟也出份力。”郓王夹了一块点心放入苏练游的空碗里,“放心吧练游,有咸有甜,甜的也只有微量。” 可是鸠鹄本人喜欢甜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鸠鹄不再追问其他,夹起一块吃下,嗯,就算是咸的也很好吃,真会享受。 “练游明日要启程回汴梁?” “嗯。”咽下一块,鸠鹄面无表情地回答着,这块也好吃。 “那,我与练游一道吧,半月后便是祭祖之日,我也得回汴梁一趟——” “行。”觉察到对面的郓王又要开始废话连篇,鸠鹄直接应声打断。 郓王微顿,立刻恢复常态,他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说啊。 完美避开唠嗑(皇家的)家常琐事,鸠鹄吃完点心,喝着桂花酿,这是稀释了一整缸水的桂花酿吗?淡到只剩花香,差点尝不出甜味来。 “抱歉练游,这谢宅要拆了,现下不能住人,只能委屈你继续在客栈休息一晚。” “不会,在哪睡都一样。”鸠鹄直接地看向凉亭对面的五个人,“那些人,是哪个营的?” “不清楚,是之前因为守孝或者其他事情离队的人,现在又投入我彰德军门下。”郓王看都不看那边,“练游是在担心什么?” “北方”苏练游的话,担心的是那群兵,鸠鹄担心的,是那一道道坍塌的边疆防线。 “安心吧,议和之日就快到了,很快就会安定下来。”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骗小孩都骗不到。 “有个好消息要听吗?” 鸠鹄洗耳恭听。 “父皇说,待你回去,要给你赐字。” 哦。苏练游都多大了,就是那个太上皇揪着人,处处伸不开手脚,就连赐字这等“累活”都给太上皇揽住了。 鸠鹄想把手中的桂花酿甩出去,这算什么狗屁好消息,苏问下落不明的情况下,死命拉拢着他儿子,外面乱成一团,内里还有人力物力去找这些吃的——虽然他吃了,鸠鹄脸火辣辣地疼。 “唉。”郓王放下筷子,轻飘飘地说道:“就是这样你才讨厌我啊。” “没有。”苏练游没有讨厌郓王,鸠鹄倒是嫌弃人家皇孙贵族的。 当时郓王惊才绝艳,小小年纪已超越太子太多太多,凭苏练游的身份,就算不做伴读,也能得到机会,近到皇子们的跟前。 偏偏在宫里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开始折腾起来,原先皇帝打算让苏练游跟着太子,有个助力,也逼着苏相站到太子身边去,几番算计下来,居然让苏练游跟着郓王当伴读,这不明摆着给人当靶子么? 不知怎的,两人初次见面,起了口角之争,苏练游自小身强力壮,实打实地当兵训练的,一挥拳头就把还不是王爷的郓王给打趴下,这事儿传到皇帝那里,几个势力间扯来扯去,皇帝一拍案,便全作罢,当普通儿戏给遮掩过去。 然后小郓王就心心念念着苏练游,发誓要把这人收入囊中,为他所用。 郓王拿起他的扇子,把玩一番,摸着坠子说道:“没有就好。” 郓王和苏练游关系一般,对苏没有想法,但是嘛,古人之间对话超级“朴实”,动不动就是思念来思念去,我想你你想我没,尤其是对想要招揽的人才,什么“肉麻”的话都有。手贱就直译了一下试试,效果很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尹府 日光渐沉,鸠鹄拜别郓王,与往日一般准时回到客栈,静待明日的出行。 几日下来,脸都僵硬了,苏练游的妆容不能卸除,反而修补了几处地方,然后静下心,思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附近处处是眼睛,死命盯着他,鸠鹄不敢做过分的c不符合苏练游性格的举动。 话说,鸠鹄抓抓脑袋,他记得,舒公子也来了这里,怎么也不想法子见上一面? 西京尹府。 告别苏练游的郓王,就在此处。 “国太夫人,身体安康。”到了晚膳时候,郓王见到了尹府当家作主的国太夫人尹氏。 “郓王吉言,今日气候有些回暖,老人家耐不住,就出来坐坐。”侍女搀着一位面色极好的老夫人,缓缓走来。 尹氏年过古稀,满头白发高高地盘起,端庄高雅,不失威严之相。 “国太夫人请。”郓王侧身,待尹氏走近,顺手上去搀住她,扶着坐下。 国太夫人轻轻坐下,眉眼慈祥,问道:“郓王殿下住的可还舒适?”尹府比谢家更大,却十分低调,家中仆从不过十几人,如此大的地方,待在一处都不见几人往来,甚是寂寥。 “尹府风景好,住着当然好。”就是晚上孤灯一掌,寒风凄凄凉,吹着门槛小窗作响,渗得慌。 夜里的尹府,静地仿若无人。 无活人般,一片死寂。 “那便好,这几日可有遇到芸儿?”尹氏说的,是尹府大小姐尹芸芸。 “尹姑娘?倒是不曾见过。”郓王含笑,知道国太夫人的意思,郓王府中正妃与侧妃之位皆空闲着,国太夫人是要做那牵线搭桥的鹊鸟,许尹姑娘一段好姻缘。 这位尹府姑娘与那苏府的大小姐实在是奇妙,未见其人而知其身,苏府大小姐他还遇过一次,这尹府姑娘可还真没见过。 “殿下莫要怪罪,芸儿自小伴我左右,不曾出过府,府中客人也少,想来害羞不敢见您。” “哪里,国太夫人言重了。”受尹府邀请,郓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才住到尹府来的,但与失了势的尹府结姻的想法,确是没有。 “拾兰,去叫小姐过来。”国太夫人对身边的丫头说道,固执地想要两人见个面。 “是。”丫鬟拾兰轻盈地离开。 郓王微笑着将不悦的心情压下。 就连父皇都没能拿他的妃子做文章,不强求他,全凭他喜好来,是以这么久了,正妃之位一直空着,就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如此盛宠,当今唯有郓王一人而已。其余不被强求的皇子,那是不在乎,是放弃。 不过,这份喜爱,却是伴着毒刺与獠牙。 是了,太上皇对郓王的喜爱,连当今圣上都要恨上三分。 可天下,终究是当今圣上的。 都说郓王智慧过人,可是生得智慧,不如生得好。 太上皇自身也是禅让得来的皇位,为了保全嫡长子继承大统,不惜在如此重要的关头,将沈氏一族连根拔起,只为了避免沈老太爷“三朝为相”。 一边极爱护郓王,一边又护着太子的正统地位,允许郓王拥有自己的军队,不过是怕百年后太子会嫉妒不甘,对郓王下手。以此掣肘,也有鞭笞太子的意味。 另外瞒着满朝文武,在众臣站队,众皇子心怀不轨之时,一朝禅让,让太子坐稳皇位,往后若太子真的发生了不测,其他皇子登基,也会背上一个疑似“弑君”的名声。 可惜,太上皇太相信观星院那群骗子,好好的国土不守着,在这紧要时刻,平白割肉给了金兵。 实在可气。 脑海中思绪千万,只想着如何搪塞过去,郓王静候这位尹府小姐的出现。 尹殷惜倚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中间隔着两道门,一扇内窗,还有个屏风,感到头疼不已。 祖母邀请郓王来此小住有些时日了,无非就是想要让自己接触郓王,最好嫁给他,让尹府重现往日风光。 想着多容易,尹殷惜心底不愿意。反正没人会去问问,她想要什么。 她的一切都是尹府赐予的。 尹殷惜三岁入的尹府,人是从外面接回来的,一回来就变成了大小姐。三岁孩子的记忆不那么清晰,唯有一点尹殷惜是实实在在记着的,她有父有母,皆死于饥荒,皆不姓尹。 尹殷惜入了尹府后,原来那面貌不堪的小大姐的下落就不可知了,自此她便开始学习诸多才艺,日日不得松懈,直到遇到了师父,才能被带着离开尹府一段日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师父也在府里,是尹府请来的先生。 和郓王还是朋友。 所以尹殷惜很早就认识郓王了,郓王也知道,舒师父身边,有个徒弟,是个大丑女。 可是祖母是要自己用真容去勾引呸,是去吸引郓王,这一照面,不就全露馅了么?尹殷惜揉揉太阳穴,脑袋疼得紧。 如果是苏练游那二愣子,她能直接敲昏了事,可是这位金贵得很,别说敲晕了,掉一根头发丝都要命的。 身后两个长相伶俐的侍女耐心等候小姐的决定。 “柒九。”思虑再三,尹殷惜只能另辟蹊径。 “在。”个子略高的那个答道。 “今早师父就到府上了,依这郓王的习惯,今晚势必要找师父手谈一局,你跟我身型像,化成我在外面的样子,拿块布遮着脸谁也看不清,然后到师父身边伺候着。这样就算我与郓王见面,他要是有所怀疑,不会无礼到去扯你脸上的布,肯定会选择找师父验证我的身份,师父足智多谋,应该能解除郓王的疑心。” 最好是在求证过后,两个“尹姑娘”出现在一处,那样才能彻底解决这事儿。 不然师父的朋友身份就很微妙了,郓王绝对会对师父起疑心,认为师父对郓王有所图谋。 咦,师父就是对郓王有所图谋。 “是,属下这就去。”柒九拳掌相撞,啪的声响。 个子小的那个侍女柒十悄悄地说:“应该自称奴婢。” “是,奴婢明白。”柒九俯首答道。 柒十摇摇头,不不不,你不明白。 尹殷惜头疼,捂着脸当看不到这么大破绽。柒九性子不像她,是实打实从流氓匪子窝里出来的,模样可以变化,可气质不行。 柒十长叹,可惜她身材微胖,个子又小,不然她就上了,“小姐,不若让柒九装病吧。只要在郓王面前过个眼,剩下的,舒公子能解决的。” 尹殷惜欣然笑道:“好主意,我也想”装病是个好法子,有事没事用一用,既能偷溜又能躲。 “您不能!国太夫人可看着您呢。”柒十出言,制止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头疼,我真头疼,不骗你!”尹殷惜伏靠在桌上,说道:“柒九,赶紧去客舍那边。” “是!属奴婢这就去。”柒九好不容易止住江湖作风,说完风风火火地出去,颇有要一打十的架势。 尹殷惜捂着眼不忍看,伸着手向柒十哀嚎道:“要命哦。” “小姐,放心,死不了的。”柒十真诚地说道。 尹殷惜指着柒十,问道:“那你整理行李干嘛?” “要是您露馅了,我和柒九要跑路的,毕竟我们不是您的侍女啊,郓王要想查您的话,肯定会查到我和柒九,那我俩就倒霉啦!” 嗯,很有道理。 “你们这是卖主,弃帅保命。”尹殷惜捏着柒十肉肉的小脸蛋,手感真好。 柒十赶紧逃离魔爪,说道:“可我们没有求荣啊,小姐放心,您天姿国色,郓王一定会喜欢您的,到时候那些什么身份之类的,都是小事儿。” “哦,那你把行李放下,把凳子从窗户那里搬回来。” “是。” 不一会儿,拾兰敲门。 柒十为尹殷惜梳妆打扮好,跟在身后出了门,关键时候,还是她柒十靠谱啊!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尹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郓王只是微微怔住,不过两息间恢复常态,并没有沉迷于尹殷惜的绝色之中,只觉得这尹姑娘十分面熟,像是另一位姓尹的姑娘。 “郓王殿下安康。” 呵呵,外面的传闻,都在说她丑陋不堪,面如毒妇,乃蛇蝎化身,重点是,嫁不出去! 鬼才嫁不出去!她可是遇到了个不嫌弃她“丑”的,死都要娶她的二愣子! 这个时候苏练游的好感度就增加了。 郓王:我可能只是个助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