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命之途》 正文 第1章 谜云聚 序(一) 仕宦而至将相,修道而成圣秀。此人情之所荣,而今昔之所同也。 古往今来,修成圣秀之一境,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故其妙处,透彻玲珑,如空中靡靡之音,相中朦朦之色,水中绰绰之影,镜中浩浩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谓之难矣! 故夫修道者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然后至圣秀境,可举天下而唯圣人之所欲为。 这片土地浸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不知多久了。 这片土地经历过不知多少凄风苦雨,动荡不安;发生过不知多少亵渎美c毁灭美的事情。 这片土地的悠久历史中,产生过不知多少惊涛骇浪,汹涌大潮;曾经与现在又有不知多少神圣的豪情与偏狂的争闹在上演。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自身的演化,这片土地在慢慢被几条横纵山脉分成了几个区块的同时,许多或神秘或有趣的传说也渐渐盛行开来。 传说这片土地有三根天柱,可连悠然天地,可藏规律法则,可隐大道道义,窥天柱而悟道,是从仙秀境晋入圣秀境最为正统c正确的破境契机。 凑巧的是,天下有三山。北地雪域的圣山,西极的霸断山,东边托天海深处的乙守山,得天之巧,是三座最高的山,山峰终年隐在云霭之中。 曾经有一位修道有成的青衫文士登上了其中一座山,远眺少有人见的波澜景致,情因景起,潇洒朗声道:“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辉日近,回首白云低。” 青衫文士登上的是三山中的哪一座山,迄今为止已不可考。但是每当有人细细咀嚼c品味流传下来的这两句即兴发之的诗,吟诵之余,还是能够鲜明的感受到那种天地间的巍巍气象。于是又接着联想到那位抒发感怀的青衫文士,当时又会有怎样的壮阔豪迈? 没有人会不心向往之。 同时,修行界一直流传有一句说法:雾霭之中有神怪。 无论是修道者还是老百姓,始终相信在那些云霭c流岚汇聚c流动的地方,必是灵气积聚之所,隐着无限可能。 理所当然的,世间之人都坚信那传说中的三根天柱,必然是在三座最高峰上;更有甚者,认为那三座高山,本就是那三根天柱。 可惜的是,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千百年来,不乏登顶三山的修道者,更是有三位修道者修到了传说中的圣秀境,却无一人找到过天柱。 所以迄今为止,这片大陆流传着五个未解之谜。 第一个未解之谜。天柱到底是否存在,是否是前人的美好意愿与寄托所幻想出来的产物?如果不是,那三根让人魂牵梦绕的天柱,在何方? 第二个未解之谜。这片土地至今有三位修道者晋入了圣秀境,成为一方圣人。然而,不管是中土的那两位,还是西极的那一位,最后都杳无音讯,消失无踪了。他们是仙逝了,还是飞升了?又为何从来没有人寻得过三位圣人的传承? 第三个未解之谜。中土弈山宗的上代师祖收过三个弟子,第一个徒弟清道子是现任弈山宗掌门冲道子的师傅,溘然长逝;第二个徒弟凌道子,一直在闭死关,想要捅破圣秀境那层窗户纸;而第三个徒弟玉道子,世人只知弈山宗上代师祖收过一个禀赋惊人c应运而生的修道种子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他却从未在世人面前露面过。甚至弈山宗从上到下,不知是否真有这么一位师叔祖,而不只是玉道子这么一个名称c道号。他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谁是他? 第四个未解之谜。平元十五年,平元帝举整个平元王朝之力,向西极进发,进行在位后的第一次西伐。当时形势一片大好,帝魔一族的大军节节败退,西伐的点龙军最远打到了离帝魔城只有一千里的白苍城。就在局势已然明朗,所有人也都准备着一鼓作气,拔掉帝魔城前最后的一颗钉子时,平元帝突然下了一道圣谕:全军东撤!天下哗然,帝魔一族那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元帝为什么在战事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刻,选择东撤? 第五个未解之谜,这片土地一直有神通榜c器物灵宝榜一说,问斋负责颁布c校订c更新这些榜单。它不同于其他的宗派山门,也不是平元王朝下属某个机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超然意味。问斋斋主是何来历? 不提这些神乎其神的传说和始终无人勘破的未解之谜,以及没有间断过的血火动荡。这片悠悠锦绣山河多的是令人心醉神迷c叹为观止的多姿美景。 机理寺后山的那片连天花潮,弈山宗天一峰与雨歇峰之间的那座映山虹桥,同样是弈山宗的书隐峰的隐瀑,桐山西峰的放鹤亭,这些都是享誉宇内的奇景壮观。 而这片土地有更多的风景与不为人知的机缘就像是一位心急的小伙子在来回踱步着等待着的迟来的恋人。 那些喜好寻幽访胜的人如果坚持到最后往往会有或大或小的收获,于是感慨自然的造化与玄奇。 故事,很多时候就像那些更多的风景一样,悄悄又无声地开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序(二) 这里是北地,遥遥万里雪域冰原。 这里终年充斥着冰肌彻骨的凛冽寒风,肆虐不止。 天地之间呼号作响,似厉鬼急切想要挣脱束缚着脖颈的锁链所发出的嚎叫,又似天穹之外有巨人拿着号角对着万里雪域吹出近乎歇斯底里的高亢凌厉的号角声。 大地上的积雪不停地被一片片卷起,打着旋儿呼啸着向空中飞去。 雪域少有活动的生物,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干净c乏味c枯燥c肃杀。 在北地的西北方向,有一座雪谷,在雪谷的后方深处有一座雪崖,雪崖之上矗着一棵通体银白c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冰树,清健挺拔,名为银冰树。 在雪谷之中,有一个叫坞舍谷的门派,放眼望去是一片沉默的建筑群,以千年不化的雪域坚冰和北地特产黑玄石为主体建造而成。 此时,在雪谷的入口处,立着四个幽深的人影。 中间一位身穿华贵锦袄,外披一件厚实的白貂毛斗篷披风,双手拢在袖中,是一位清矍老人。 他的左手边立着一位身材威猛的汉子,面容刚毅,线条棱角分明,一身正气。而他的衣着则要朴素简单的多,仅仅是一件北地这边特有的白布棉袄。值得注意的是,威猛汉子的双手摆在寒风中,呈紧紧握拳状,有轻微热气徐徐蒸腾而出,直到散发到离双拳一寸距离才被寒风搅灭。 老人的右手边则立着两位紧挨着的中年道士,皆是穿着普通的蓝布道袍,束着乌发别着道簪,各自背负阴阳符箓剑,在寒风中岿然不动,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为首老人微转身子,面朝东北方向,眺望远方,不疾不徐地说道:“看样子是往那边去了,我们追吧。” 身背阳符箓剑的道士冷冷开口,“不赶紧躲回中土,还去了圣山,真当万里北地像那中土一样有煦风日暖c鸟语花香?” 另一位道士低头轻声说道:“这就是修行。” 老人叹息一声。 汉子瓮声瓮气地说了个嗯字。 下一刻,四人不再多言,同时拔地而起,化作四道流光向着东北方向冲去。 北地东北方向的深处,横亘着一条东西走向的雪山山脉,几乎跨越了整个北地。雪山山脉所处地界终年飘雪,雪花被劲风搅动,没有停歇地漫天狂舞;呼号作响的寒风在高低不一的雪峰c雪峡之间来回无止境地碰撞c重叠c挤压,混着原有的风声,发出另一种怪异低沉的呜响;簇簇耀目的雪峰隐在这风雪和呜响之中,像是世间最冰冷c神秘的美人儿。 这些都是在中土c西极以及南域所难看到的景象。 在绵延的山脉中,有一座占地颇广,奇高无比的雪山。雪山最上面的部分更是触到了天穹中的云层,隐在了云霭之中。 此山名为圣山。 传闻在圣山最高的绝顶之处,可聆听“天语”,感悟天道的力量。 此刻,有一行四人正从圣山的高处山道迤逦而下。 二男二女,皆是年轻隽逸,风采绝伦之辈。 其中一位薄媚女子环顾四周千篇一律的皑皑白雪,感受着如冰刀般的刺面寒风,终于忍不住抱怨道:“都说圣山就是天柱连接大陆的通道,绝顶之处更是有天道降下的“天语”,可是之前我们刚刚在那里勘察了一圈,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她跺了跺脚,并拢双手,靠近嘴唇,呼出一口热气,搓手道:“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冰山!” “圣山就是圣山,这是千年流传下来的说法。天柱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找到,它还配的上天柱二字吗?不如叫冰柱好了。” 另一位容貌清秀的女子拍了拍自己的红扑扑的脸颊,明眸里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下,补充道:“叫雪柱好像还不错。” 一道醇厚的嗓音响起:“应该是我们的境界还不够,不能找到天柱,聆听‘天语’。我们四人中境界最高的桃兄,堪堪步入神秀中境,境界还不算稳;而我才晋升神秀初境,更是没这份福缘和领悟力了。” 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桃姓年轻人微笑着温言道:“此言差矣,你比我晚入修行之途两年,还比我年轻两岁,如今已经修到了神秀初境。假以时日,成就不可估量啊。” 他回首望向圣山的最高处,“天柱和‘天语’可以说是漫漫大道路上最大的几个机缘了,恐怕起码要有一身仙秀境,甚至是圣秀境的修为,才有机会把握住。不过,我们此行也不算无功而返就对了。” “真的没问题吗?” 容貌清秀的女子显得忧心忡忡。 薄媚女子笑着拍了拍清秀女子的脑袋,“没问题!” 接着她突然神采奕奕起来,说等以后修到了更高的境界,随时可以再来圣山一探究竟! 此后一路无话,四人默默地运起自身真元抵御风雪的侵袭。 一行人走下圣山,正准备结成一个小型阵法凌空掠去时,薄媚女子的额头突然撞到了最前方那名男子的后背,原来是他突然停住了身形。她正准备娇嗔一番,却愣了愣,因为她的目光越过男子宽阔的后背看到离他们三十丈远处,杵着四个人。 两个牛鼻子道士,一个清矍老者,一个威猛汉子。 “问题来了!” 为首男子面色肃然,摆手示意后面三人呈防守架势站好,他准备先和追过来的四人尝试着进行一番交谈,看看对方的意图和底线;也是尽可能地拖延一些时间,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 而且他想不通一点,那就是坞舍谷怎么会这么快反应过来?本来按他的估算,最坏的情况也是直到临近北地和中土的边境山脉,他们才会遇到坞舍谷的阻截之人。 不然他们一行四人之前也不会优哉游哉地漫步下圣山。 正在他要开口说话之时,一阵比雪域凛冽寒风还要压迫感十足的风猛然强压了过来。 是拳风。 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三十丈外,已然少了一个人。而他的视线之中已然多出了一只拳头,冒着肉眼可见的热气。 铁拳几乎瞬间就充斥了他的整个视线范围。 速度太快了!他只能左手提起腰畔剑鞘,右手把住剑鞘鞘尾,横剑鞘于胸前,先挡下这突然c暴戾的一击,抽身后退,然后拔剑在手,再做计较! 嘭的一声沉闷撞击,威猛汉子的左拳不出意外地砸在了剑鞘右半部上,倾斜的剑鞘离男子的身体仅两寸距离。 男子的右手在剑鞘上传来的震动和拳风的挤压下微微发麻,轻微颤抖了起来。 突然他叱咤一声! 有一阵拳风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嘭! 又是恐怖的一声响!如果仔细听的话,这次的声响里还掺杂着细细的一声啪! 男子面容凝重,低头朝心口处看去,左半部的剑鞘已经打在了他的心窝处,上面紧紧黏着一只拳头,右拳。 原来那说话木讷,行动直接的威猛汉子,真正的杀招是一直缩在后面蓄力c蓄势的右拳,而那敲山要震虎的左拳,只用上了他四分力;这虎虎生威的右拳,这敲山更要拔山的右拳,用上了他九分力! 其实之前站在雪谷入口处时,这位威猛汉子已经在默默蓄力c蓄势了,当时汉子能感觉到冒着热气的滚烫双拳,微微颤动着,蕴养的拳势马上就要按耐不住,已经到了喷薄而出的边缘! 所以现在,他急着出手,他渴望出手,他暴怒出手! 结果就是轻敌的年轻男子闷哼一声,伴着喉头轻微蠕动,舍弃剑鞘直直向后划去。下一刻,他的后划身形被左右两只纤细手臂架住,勉强止住了败退颓势,却止不住一口猩红的血从喉咙倒冲而上,喷在了雪地上。 只是片刻功夫,年轻男子后退犁出的两条一寸深的凹道,掉在雪地上的剑鞘,被那口热血融化些许的一小片雪地猩红,就被漫天雪粒c雪花覆盖c掩埋,平整如初,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桃姓年轻人已经呛啷一声抽剑出鞘,既然战斗已经打响,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任何废话。他右手执剑,在风雪中辟出一条剑意的通道,隐在了耀目的白色剑光里,向威猛汉子刺去。 “好小子!” 威猛汉子大笑一声,显得畅快之极,他知道来人比刚刚那位只强不弱,应该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境界,够他酣畅一战了! 汉子双拳交叉叠在胸前十寸处,青筋暴起,肌肉微突,伴着炸雷般的嘿的一声,原先飘出的热气变成了一条条嗞啦作响的白色的电光向外散去。 分开双拳,汉子眼眸里的那两粒眼瞳变成了两团跃动不息c不断变化形状的白火,被周围的眼白衬托着显得诡异无比。 他气势汹汹地踏前两步,对着到来的那簇剑光就是一记横拳,拳头上方一寸处凭空生出一道伴着雷鸣的白雷,顺着出拳轨迹而下。 桃姓年轻人右手臂连剑被轰到一边,身形在半空也是向右转了四分之一圈。他顺着那股决堤般传来的力道挥动左手臂,以剑鞘作剑,狠狠横斩向威猛汉子的脑袋! 他这一记学得是先前汉子用的那阴险一拳,把十层的真元c剑意用到了剑鞘之上,开始的那一剑徒有声势,并无太大杀伤力。 当前形势下,他只能孤注一掷,看能不能先重伤汉子,削减对方的战斗力,再做打算,毕竟自己这边初始就伤了一位,而对面还站着三个未出手的敌人! 汉子猛睁怒目,向后急退,同时抬起右脚,想要踢飞那根三尺剑鞘。 终究是晚了一步,剑鞘砸到了他的脑袋后才被踢开,他怒吼一声,倒坠回三十丈外。 躺在雪地上的汉子袖口被剑气切割成一缕缕碎布,耳朵c眼眶c嘴角都渗出了鲜血,胸膛剧烈起伏,伴着大口喘气声,看上去狼狈不已。 而先前被一拳轰出的男子体内真元乱窜,混乱不堪,全身经脉都在隐隐作痛,气血翻腾,心口更是剜心的绞痛。吃了一粒香雪丸后,正在盘膝调息,护住心口,消化药力。额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还没滴落地面就被寒风冻成了冰珠子。 他和汉子都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 雪势渐大,所有人身上都覆上了一层薄雪,气氛愈发冰冷。 就在桃姓年轻人先退回同伴身边,两位女子愤怒盯着对面时,道人出手了。 两位道人同时抽出阴阳符箓剑,刻满道家古朴符箓纹的剑身映照着雪光,更显冷冽。 手持阳符箓剑的道士从宽大袖口中拿出一张白色的符纸,抛向半空,食指中指并拢对着符纸凌空急划,口中喃喃有词,一剑刺破白色符纸,剑尖对准了薄媚女子。 一声龙吟响彻雪山山脉,饱含威严,透着一丝重见天日的欢喜。 场间变得“火热”了起来:四周气温急剧上升,方圆一里之内的雪地上的积雪瞬间消弭成热水四处流淌,露出地面上厚厚的一层坚冰。嗞嗞声响起,万年坚冰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消融,形成了无数条小溪般的潺潺水流。 一条长百丈c全身包裹在腾腾燃烧着的火焰下的火龙凭空出现,对着薄媚女子就是一爪扑下! 附着明黄色火焰的龙爪大张,裹着海啸般的扑杀气势就要整个捏住眼中如蝼蚁般的女子。 “速退!不可硬挡!白符纸召唤出来的火焰巨龙最克你的功法!” 薄媚女子听到桃兄的提醒,娇喝一声,运起身法就向后退去,堪堪躲过一爪之击。刚刚站立的地方炸起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冰块,稍小一点的冰块直接被明黄火焰融化成一滩滩热水,哗哗声四起,仿佛下雨。地面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可以没过薄媚女子膝盖的深坑! 看着这一瞬间的恐怖变化,薄媚女子暗舒一口气,想着还好刚才没有以剑相抗,就算刚刚是比自己境界高的桃兄正面对抗那一爪,估计也讨不了一点便宜吧! 下一刻,她停下了拍打微颤胸脯的纤手,脸色苍白,小嘴呆张,俨然一副凄惶的模样。 半空中一个身形高达三丈,浑身黑气缠绕,看不清面容的覆甲兵士正持枪向她刺来! 原来是背负阴符箓剑的道士动用了一张黑符,召出了冥域阴兵,不想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看到薄媚女子呆愣在了原地,清秀女子飞掠到她身前,调动全身真元,举剑相迎,同时转头大声道:“桃兄!那个身穿锦袍的老人应该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一人,你盯住他,务必不要让他偷袭得逞!” 一声巨响,一阵金石般的刺耳摩擦声,清秀女子堪堪当下这一枪,拉着薄媚女子往后掠去,不做纠缠。 在现下这种虎尾春冰的局面下,桃姓年轻人已然将全身气息升至巅峰,做好了一对三的准备。两位女子境界都在自己之下,而且修行路上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像今日这样一上来就是使出绝命杀招的生死搏杀,能和两个身怀阴阳符箓剑的道士纠缠几个回合就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最重要的是,两位女子目前正处在一个比较特殊的时期。 他冷冷地盯住了锦袍老者,决定先下手为强,在两个道人和两个女子周旋的这段时间里希望能占据主动。 他再次出剑,剑指向天。 天空之上阴冷的片片铅云由几乎静止不动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缓慢地移动,一大片灰黑色的铅云染上了温暖的杏红色,就像是晚霞一般。 当他和剑完全被笼罩在了霞光之中时,他右脚向前一步重重踏出,挥出半弧形,剑尖直指锦袍老者,真元迸发,冲杀过去。 铅云上的晚霞仿佛被剑牵引了下来,场间霞光万丈,杏红一片,那条火焰巨龙的龙身隐在霞光里也开始看不真切。 霞光里满含凌厉精纯的剑意,剑气纵横,剑身四周更是出现了一绺绺细碎的红色棉絮般的湍流。 锦袍老者看着像是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般冲杀过来的年轻人,神情凝重,隐有一丝赞赏之意。只有被年轻人的神识牢牢锁定的老者才能切身感受到,场间这看似温暖美好的霞光里蕴藏着怎样强烈的危险与无限澎湃的杀意! 但是他并不担心。他对年轻人的那一丝赞赏之意,是建立在他自认比年轻人强的基础之上的,他相信自己接下来的一击可以破开这剑意,驱散这霞光。同时他准备多用上一份力,想看看被破招后的年轻人还有什么精妙的剑招可以对上自己的霜矛。 “现在的年轻人呐,不错。” 老者感慨道,同时伸手解下系在背后的厚实白貂毛斗篷披风,往上一抛,大喝一声:“霜矛!” 只见厚实披风变成一根五尺长的银缨霜矛,通体雪白,散发着寒冷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老者潇洒伸手,握住心爱的神兵,运起真元,动作戗直地向那团霞光掷去! “给我破!” 银缨霜矛裹挟着一片风雪,对上了一片晚霞。 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气,对上了一片缠绵轻柔的温暖。 一根矛,对上了一柄剑。 晚霞被驱散了,温暖被融化了,寒冷的气息重新占据了这块区域。 剑意消弭了,桃姓年轻人闷哼一声,感受到剑身传回来的巨大震动和寒意的侵袭,选择暂避锋芒,屈腕回剑,身子轻捷,如惊鱼飞燕般向后撤去。 这个时候,锦袍老者已经欺身向前,暴喝一声,握住银缨霜矛,趁势前刺,神识牢牢锁定了年轻人,非要刺出个子丑寅卯来! 同一时刻,两位中年道士也动了! 他们手持阴阳符箓剑,分别对着火龙和持枪阴兵,嘴唇快速翕动,念着口诀。 火龙的龙口怒张到极限,口中凝聚成一个不断向内压缩的火球,吼叫声中把火球喷向了四人。 覆甲阴兵身子连着手中黑枪一起变大,从三丈变成了十丈高,黑枪变成了两丈长,五十尺宽。阴兵咿呀声中就持枪向下作横扫千军状挥去,呼啸声大作,一片阴影向四人覆盖了下来。 三人此时已经聚到了盘膝疗伤的年轻人周围,桃姓年轻人大喊道:“一起结成防御剑阵!” 两名女子应声而动,各自催发所有真元,三把剑各自在空中高速游动,编织出三张颜色不一的薄幕,又马上交织成一个圆形剑网笼罩住了三人。 薄媚女子心神不稳,最是紧张害怕,苍白的脸上带着绝望意味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三声炸天般的轰隆巨响不分先后同时响起。 近距离的薄媚女子紧紧皱眉,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她仿佛感觉到了山岳崩颓,风云变色。 又过了一息时间。 她试探性地咦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疑惑不解。 在他们面前竖着一道透明的光壁,抬头看高不知几何,直插云霄;左右望宽不知几何,望不到光壁的尽头。 那必杀的雷霆三击被光壁硬生生挡了下来。 锦袍老者面露讶异,又透着一丝似曾相识的激动和一丝不可置信的茫然。他离光壁最近,微颤的右手轻覆在光壁上,想感受到一些他渴望感受到的东西。 没有,光壁之上什么气息波动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异样,好似已经在此地立了千年,像天地间的规则c大道的道义那般自然。 他想起了小时候远远见过的那位特殊的师祖。 老者最后抬头望了望天。 他攒眉凝神半响,终是叹了口气。 银缨霜矛已经变回了厚实的白貂毛斗篷披风,系回了老者后背;火龙和覆甲阴兵也已消失在空中。 看着坞舍谷的大长老转身朝来时路走去,两位道士互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插回阴阳符箓剑,分左右抬起威猛汉子,跟上了大长老的步伐。 其中一位道人看着受伤不轻的汉子,轻声道:“这就是修行。” 另一位道人冷哼了一声,心里打起了算盘:一张白符纸,一张黑符纸,这笔花销不小的账回去得和坞舍谷的人好好算算。 威猛汉子感受到场间气氛的变化,忍着剧痛艰难地半睁开眼睛,了解情况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尽管他也是百般不解,这就打道回府了?但是自己的师兄所作的决定,错不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尽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两男两女,最后目光停在桃姓年轻人脸上。 “好小子。” 软绵无力地吐出这三个字后,他耷拉着眼皮就昏了过去。 昏之前的一刹那,他的脑海之中已经想好将来总有一天要去中土,把场子找回来。 光壁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结束了吗? “嗯。” “我就说我们这四人的合力剑阵威力无穷。”薄媚女子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劫后余生的她拍了拍微颤的胸脯,突然就对自己今后的修道之路信心十足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会这么快追过来,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扔下我们不管了,”刚进入战场就退出了战场的年轻人咳嗽着勉力站了起来,对看向自己的三人轻声说道:“但我们已经把握住了机缘,不管这份机缘今后是好是坏,终究是在大道一途上占了回便宜,真是机缘险中求啊!话说回来,咱们还是快点回中土吧,来这鸟不拉屎c猪不生崽的北地一段日子了,我的嘴里都快淡出个鸟儿来了” 还没说完话,年轻人毫无征兆的又摔回了地面,再一次昏死过去之前还能听到他喃喃自语着:“我真的要喝花酒啦” 薄媚女子踹了他一脚,还想接着踹第二脚。 清秀女子笑而不语。 桃姓年轻人苦笑着拦住了她,一边弯下腰去背起这位比他小两岁的后辈,一边解释道:“这小子喜欢喝各种应季开放的花果所酿的烧酒,他就好这一口,不是那个花酒。” 解释完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很是凄惨——他俩倒是想喝花酒,奈何银钱都在这两位女子的荷包里放着。没有足够的银钱,去了那勾栏之地,也只能败兴而归。 薄暮已至。 白茫茫的雪地在暮色掩映下开始隐隐地透着蓝色的浅色幻光,寒风依旧在咆哮,像是在猛烈地撕扯着什么。 一行四人,远离这幻梦般的是非之地,踏上了南归的旅程。 在中土的南面有一座古意盎然的深山,久无人迹。 在深山里有一座古意盎然的洞府。 在洞府里有一座古意盎然的无字石碑。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今日,无字石碑上显现出了一行字。 这行字随即由清晰完整转为了模糊不定。 洞府里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向着无字石碑而来。 就在这行字马上就要再由模糊不定转为空空如也时,匆匆的脚步声停了。 一道身影立在了无字石碑前。 万物不萦怀于心的他,竟响起了极轻微的呼吸声。 目光如炬的他,在最后一刻,还是看到了那行稍纵即逝的字。 我有一个故事,我想写好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风也萧萧,雨也飘飘 过眼韶华何处也?萧萧又是秋声。极天衰草暮云平,斜阳漏处,一塔枕孤城。独立荒寒谁语?蓦回头宫阙峥嵘。红墙隔雾未分明,依依残照,独拥最高层。 ——《临江仙》王国维,以为题记。 天地之间秀气弥漫。 由于地理位置的天然优势,中土乃是一片钟灵毓秀c鸾翔凤集的膏腴之地。 二十九年前,先帝驾崩,雄踞这片土地的平元王朝迎来了它的第五任平元帝赵崇。 当时还颇为年轻的赵崇顺利登基后,改国号为平元。 年轻的平元帝在还是太子时期时就风评极好。即位之后,由于深受先帝的影响,他爱民恤物,戒奢以俭,虚心纳下,对于大小朝务更是亲力亲为c劳心劳力。 就在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期盼在第一个五年里平元王朝较之以前可以更为昌隆时,战事再起。 平元五年,平元王朝的老对头,西边西极的帝魔一族发动浩大的东伐战事,由当时意气风发c不可一世的年轻帝魔为首,领五十万魔军分五路向东进发。 帝魔一族的大军由乌州和江州而入,以破竹之势接连攻破两州关隘,江州的三路魔军更是趁势攻到了中土腹地,固州首城青陵城外。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坐镇玄都的平元帝是时候亲率最精锐的点龙军迎敌之时,青陵城外自天而降一位剑客,与年轻的帝魔大战一场。 当时的帝魔晋入仙秀境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自忖除了平元帝,中土已无人是他的对手。然而剑客虽然实力并不如帝魔,但是胜在一往无前和悍不畏死。 所以帝魔虽胜,却也负伤。清醒并理智的年轻帝魔权衡再三,忍痛西撤。 这次战事过后,平元帝慎始敬终,连着下达了多道谕令。其中有一道谕令就明确的表示要联合弈山宗c机理寺c桐门这三个修行大派,在这片广袤土地的边界筑起一座笼盖整片中土的大阵,筑造的期限为五年之内。 平元帝本就是一位身怀雄才大略的帝王君主,战事过后更是居安思危,励精图治,一心扑到了政务c军务c民生上来。 平元十五年,帝魔东伐十年之后,平元王朝得到了充足的喘息c修复和发展,平元帝进行了在位的第一次西伐,声势当然比十年之前的那场战事更为浩大。 这次西伐可以说是聚集了整个王朝的资源,无论是高居庙堂之士还是布衣黔首,皆是上下一心。 龙骁神将裴延战所率领的点龙军从上到下也是无一不怀着济河焚舟的灭敌决心。 再加上有了大阵作为后方安稳的倚仗,掌控征伐战事的天平从一开始就向着平元王朝倾斜。 西伐大军理所当然的锐不可当,魔军面对这样一支视死如归的大军自然是节节败退。 然而就在大军攻到了距离帝魔城仅一千里的西极重城白苍城,局势正要明朗之时,平元帝却毫无征兆的突然颁下圣谕,命令全军东撤。 天下哗然。 要知道在此次西伐战事中,平元王朝损失最大的就是西恒王在一次突围战中面对帝魔一族强者提前设计好的围攻而光荣战死。 而西恒王是平元帝的亲哥哥。 战事过后,中土文坛流传出一首诗:青山寂寂水澌澌,正是恒王战死时。霜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昏鬼守尸。 这首诗不仅感慨了战事的激烈残酷,恒王的英雄末路,还隐隐地控诉了平元帝的不作为。 那么身负国仇家恨的平元帝为什么要领兵东撤? 没有答案。 至此,近二十年里的两场关乎无数人命运的征伐之战均以没有结果的局面告终。 然而,双方的战事虽然暂告一个段落,这片大陆的故事却不会轻易让命运这双玄妙的手为它描上近乎审判般的休止符。 世事多变,如陵谷沧桑。 一晃已是平元二十九年。 故事,也许才刚刚开始。 平元王朝有七州四十二城,和两座东边的海岛岛屿。 江州处于平元王朝的西南地界,在外接壤西极和南域,在内毗邻乌州c中州和固州。 江州的首城名为仁远城,一州的中部有一条东北至西南走向的斜向山脉——江余山脉。 江余山脉里的青山连绵几百里,无数山峰峭立,片片山岭蜿蜒。 远望江余山脉,山川秀丽,林麓清佳;有万壑烟霞,种千峰木花。氤氲又飘渺不定的雾霭终年不止歇的流淌在山间峰上。 在山脉深处,山间峰上的雾气之后,似乎隐着看不真切的挺拔山峰。其中矗立着的四座高险山峰,如鹤立鸡群般不受其余低矮山峰的劝阻拔向天际。 这片土地的第三修行大派桐门便踞于此,始终保持着它在普通百姓中的神秘性。 而在江余山脉外围则散落着好些古老村镇,古朴的居民世代居住此间,辛勤劳作,繁衍生息。 其中有一个小镇,处在江余山脉外围的东南地界。每日从天穹洒下落到小镇的早霞与晚霞比其他地方都要停留的更久,是以名为栖霞镇。 不时有外地c外州来的羁旅之人到栖霞小镇,观赏到早晚的柔和霞光;沐浴在嫩暖的霞光中,赞叹声不时传出。 如今已是平元二十九年,早春时节。 这一日,栖霞小镇交错的街巷中,古朴c平整的青石板路上,本地乡民和外地羁旅之人少之又少,空荡的巷陌很是岑寂,只是迷蒙着一层一层的水雾。 原来是下雨了。 初春的雨裹挟着还未消散的隆冬寒气,如赴世代的生死之约,淅沥飘下。 不知从何时起,天空中出现了滚滚烟雾,火光照亮了呛人的烟雾和阴仄的天穹。 烟雾在火光的衬托下仿佛渐渐化成了一条噬人又丑陋的蛟虫,在空中搅动c腾挪。 数道惊恐c急切的呼喊声响起。 “救火啊!着火了!” “快拿盆和桶去小镇榕树边的老井那打水!” “离西门近的人家去西门外的小溪打水,这样更快!” 有关火情的消息片刻后就传开了,更远处也响起了呼喊,“是西门那边石榴巷里的方家着火了!都拿上能装水的东西!” “唉,怎么就着火了呢?这是什么回事啊?” 整个小镇仿佛活了起来。 方简当时正在小镇西边的近山上砍柴。 经过了寒冷的冬天,屋宅里存着的木柴用的七七八八,碰巧的是今日小镇学塾的教书匠朱老先生有事在身,学塾闭馆一日,他才得空背着柳藤编织的大筐子到离小镇最近的山上砍柴。 柳藤筐里装满了新砍的木柴,填得很是瓷实,竟没有一点缝隙,上面压着一把颇为沉重的黑色柴刀。柳藤筐里的一部分木柴是方简打算给小镇南门附近开酒肆的桃叔一家送去的。 当他最后用手压了压柴刀,背起柳藤筐下山往回走的时候,天空忽然生出了微风和飘起了细雨。 他赶紧卸下柳藤筐,脱下外面套着的棉衫,盖在了柳藤筐上,并且加快了步伐,快步向小镇西门走去。 方简并不感觉到冷,下得并不算大的春雨滴答打在他的脸上和内袍上,只是有些微凉。 他从小就不怕冷。 刚走下半山腰,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条丑陋的东西在空中翻滚,他定睛一看,是一片灰黑的浓烟,还有火光。 着火了! 这时他的第一反应。 哪一家? 他低声惊呼,是小镇里的西南区域! 他家就在那里! 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他全身。 他卸下了柳藤筐,腰腹腿同时发力,向小镇西门冲去。 等方简穿过小镇西门跑到石榴巷巷口时,看到了自家院后的屋子已经全部淹没在了火海中,巷道上有很多往来救火的乡民。 他没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瞬间一紧,紧接着双腿仿佛瞬间注入了千斤河水,身形也由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他强忍着眩晕般的痛苦,低声哀嚎般呻吟了一声,继续向前跑去,向家跑去。 方简终于跑到了自家院门之前,但是他还是没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他抓住要从他身旁跑过的人,颤声问道:“我娘和姚爷爷呢?” 他的声音很是颤抖,似乎隐着一种认命般的意味。 果然,忙于救火的男子一看是方简,下意识低下了头,摇了摇头,用安慰的口气说道:“我没看到,来的时候火势已大,没看到你娘和你家的那位老仆人 你可以去问问早先时候来救火的人,他们应该见到了” 说着他拍了拍方简略显瘦削的肩膀,希望给方简一些信心,“没事的,说不定你娘亲和那位老仆人正在宋老头的药铺里医治呢!” 男子继续去救火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方简。 因为他就是那个第一个到达这里救火的人,他有理由相信,方简的娘亲和老仆人,都还在火海之中。 方简当然不死心,继续扯住来往院门救火的人的衣角,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地问他们:“我娘和姚爷爷呢?” “我娘和姚爷爷呢?” “我娘和姚爷爷呢!” “我娘和姚爷爷” 这句话,这几个字,仿佛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是他仅剩的信念;是他的精神支撑;是他能够有力气扯住旁人衣角,有力气说话的唯一的力量来源。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稻草在枯萎,信念在崩塌,精神在衰弱,气力在消散。因为他得到的都是近乎一样的回答:“我没看到” 方简跌坐于地,看着眼前的大火,他变得凄恻起来,眼神渐渐茫然c空洞。 一场春雨一场凉。 从小就不怕冷的方简,在这一刻,打了个寒噤。 他闻到了真切的死亡的味道;他真正的感受到了冷。 火舌还在嚣张地跃动,不时喊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噼啪的燃烧c爆裂声响。 方简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腾地从地上起身,抢夺过身边一位认识的邻居手中所拿的救火的木桶,快跑上前把水倾倒入了火海。 火海瞬间湮没了整整一木桶的水,好似火舌把水卷入了腹中,连个嗝都没打。 方简拎着木桶就往小镇西门外那条画眉溪冲去,装满了水,又拎着木桶往石榴巷自家屋子冲来。 一趟又一趟。 没有人敢阻止方简,没有人能阻止方简,没有人忍心阻止方简。 终于,在又装了一桶水后,在又一次冲进石榴巷后,方简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精力,眼前一黑,倒在了去往自家被烧毁的屋宅的路上。 木桶摔在青石板路上,冷冽的溪水从木桶中漫涌出来,漫延开来。 不一会儿,就浸湿了方简本来就微湿的脸庞和他那单薄的衣裳。 不远处那仿佛要冲天的火海不断变幻着形状,火势不减。就在放简倒下的那一个刻,火海好像变幻出了一张火焰巨兽的面庞。 那是怎样的一张面庞啊? 面庞上满是狡诈c虚伪c奸猾,正努力地挤出一副嘲弄c奸笑的模样,无情地看着倒在了青石板路上的方简。 下一刻,一道清脆c清澈的声音飘了过来,带着几分担忧,含着几分焦急。 “方简哥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命途的蹇劣 一名青衣青裙的少女从靠近小镇南门的水善巷拐进了石榴巷,正好看见方简拎着一只装满水的木桶,往自家飞奔,一副拼命的模样。下一刻方简就俯面跌倒在了冰冷湿滑的青石板路上,引得她惊呼出声。 青衣少女名叫桃青丝,和方简一样都是十四岁的年纪,虽然她只比方简晚出生三个月,但还是习惯喊他的时候带上哥哥二字。 她是一名当垆少女。 桃家在靠近小镇南门和水善巷的丰子街边开了一家铺面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酒肆,地段不错。她爹桃潜负责酿造白海棠酒,烧煮一应菜品;她娘卓萍负责招徕c招呼酒客食客;她则负责做一名卖酒的当垆少女。 当时她正站在自家酒肆的柜台后面,翻看着一本附着一块块黏腻油渍的老旧账簿。有一位小镇居民火急火燎的冲进了酒肆大喊着火啦,当时酒肆里在喝酒吃菜聊天的酒客纷纷起身围住报信的人,问他是哪家哪里着火了。报信的小哥儿喘着气指了指石榴巷方向,说是方家。 众人哗然,纷纷卷起了衣袖,冲去救火。 桃青丝闻言猛地一摔账簿,回头冲酒肆后院屋子焦急喊了一声,拿了把油纸伞就着急着往方家那冲去。 桃青丝拐入了石榴巷,跑到方简边上,蹲下略显瘦削的身子,一边撑着油纸伞,一边吃力地抬起他的上半身,将他的脑袋搁置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从青衣的内袋中掏出一方洁净的布帕,擦拭着方简那张被春雨和木桶里的水打湿的冰冷的脸。 微寒的春雨还在淅沥下着,但是雨声不像先前那样凄清扰人,因为桃青丝关切的声音不时响起,顽强的混在了雨声中。她的清亮的声线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并没有被淹没。 大火渐熄,方简还是没有醒来。 桃潜听到女儿的喊声,已经先比她快地来到了石榴巷。 火势渐熄后,他寒着一张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女儿身边,出声劝阻:“不用喊了,没用的,方简之前的心神在短时间内急剧波动,现在是心神和气力尽耗,幸好没伤及根本,不过也得用几天时间好好恢复才能转醒过来。” 他转身朝正向着这边赶来的内人说道:“你和青儿先回去,把青儿的屋子收拾一下让给方简住,再整理一床被褥留给我。青儿就先和你睡一屋,我晚上就在酒肆拼几张桌子打个床铺睡。” 桃潜家的屋宅因为前面是开店的酒肆,后院除了必要的灶房还得腾出一间屋子存放一坛坛新泥封口发酵的新酿白海棠酒和堆起来像小土丘似的的白海棠果,所以在安置方简一事上显得捉襟见肘c左支右绌,当下弄得桃潜很是尴尬。 妇人卓萍看到方家屋宅这凄惨的景象和昏迷不醒的方简,想到了方简的娘亲,自己的好姐妹刘涟,她悲从中来,哭泣出声,不禁泪潸潸了起来。 这边救完火的小镇乡民和羁旅之人也纷纷围了过来,看着心力交瘁而晕过去的方简,都抱以最为真挚的同情和最为无奈的叹息。 火势一灭,方家屋宅的情形一目了然,看着是一片渗人的黑黢黢的场景,只剩下几面破墙壁和摇摇欲坠的屋架子,整个全是凌乱废墟和犹有余温的碎物,场间飘散着浓郁难闻的焦味,有些乡民闻着味道甚至在巷道边干呕起来。 始终没有人看见那两道对于方简来说是最为珍贵和在意的身影。 淳朴的小镇乡民和外地来的羁旅之人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从今往后,方简就是一位孤儿了。 之前小镇乡民听到桃潜的安排,都是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他们都知道方家平日里和桃家走得最近,最为相熟,方简和桃青丝这一对少男少女更是总角之交c竹马之好,由桃家来安顿方简最是合适。 而桃潜本就是一位儒士模样的中年男子,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位隽逸之人。他在小镇南门那边开的酒肆可以说服务周到,童叟无欺,酿的酒口味极佳,本人在栖霞小镇风评也是极好,所以他们都放心将方简交由桃家照顾。 其中有一名身材健硕的小镇男子自发走上前去,就要背起瘦削少年,跟随那位身材丰腴的酒肆老板娘过去。 这时,一道苍老平和的声音响起:“且慢且慢,酒肆不大,让方简住进去的话还是会有诸多不便,不如把方简送到我的那间茅草屋子去,草屋还空有一间偏屋。虽说草屋在小镇外,但是相比于南门酒肆的生意热闹劲儿,草屋胜在清净,更适于方简休养。” 众人闻声回头,开口老人他们倒也都认识,是一年前来到小镇,在小镇那条画眉溪外c那片白海棠树林后结茅而居的采药老头。老头生活很是闲淡,平常就是进山采点山草药,做点丹丸,卖给小镇平叶巷里的宋家药铺,以此换取点银钱,刚够维持生活。 经过一年多的接触和偷摸地观察以及茶余饭后的谈天,小镇乡民一致认为这老头是来小镇这边颐养天年来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他们并不奇怪,因为像这位老人一样的老人,不光他们小镇,周边那些小镇也有很多。 栖霞小镇有一些人倒是知道原因,但是这些人轻易也不会和小镇的普通乡民解释,没这个必要。 一众乡民齐刷刷看完老人又齐刷刷转头看向桃潜——这事最终还是得桃潜敲定。 其实桃潜与老人也算是相熟,自家女儿打小就开始修行,除了他这个做爹的言传身教,女儿自己勤奋努力外,修行路上好的丹丸也必不可少。 小镇平叶巷宋家药铺是卖俗世药给俗世人的,而老人除了卖给药铺这些俗世药,自己也会做一些修行之人用得着的草药丹丸,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位修行界的修行者,不过没什么名气就是了。所以桃潜有过几次向老人购买丹丸给女儿服用来辅助修行的经历。 桃潜听了老人的话,低头沉思了半晌。他也知道自家酒肆虽说生意比不得大榕树后的那家凤集酒楼,但是毕竟会有好些本地的小镇乡民来捧场子,而且酒肆主打的白海棠酒很是吸引了一些外地羁旅之人前来品尝,所以酒肆生意还是有一些。那么就算方简住在酒肆后院的屋宅里,肯定还是会有影响的,总不能让那些来喝酒吃食的客人全部都闭嘴默默地享用酒菜吧?而且,等方简身体恢复,难道让这位故人之后每晚睡在酒肆的桌子上吗? 但是他左思右想了很久,还是下不了最终的决心。一是为了方简的安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场大火并不简单;二是他早已把方简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c照拂,桃家就是方简的第二个家。 老人把桃潜凝思的样子看在眼里,知道他的难处,微笑着说道:“你可别忘了,虽然我修行境界比你低,但是对医道颇有研究,那些丹丸你也看到了,对于你女儿的修行还是有裨益的吧?治病救人这种事,我还是比那位平叶巷里的宋老要更靠谱一些的。” 他顿了顿,凑到桃潜身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虽然我的神灵境比不得你的神秀境,但是我处在此境很久了,可以说是神灵巅峰境的修为,面对一般的修士甚至是神秀初境那些人,我也是不怵的。退一步说,就算来了修为更强的修士,这栖霞小镇不是还有那位容成家的家主和老镇长嘛?” 桃潜蹙眉思索,认真考虑着老人的话语,踌躇不定了很久,最终点头同意了采药老人的安排。 桃青丝见自己的爹点了头,一下子急了,脱口而出:“爹” 桃潜摆了摆手,示意女儿不必多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着方简清瘦干净又显得很是苍白的脸庞,接着又转身看了眼被烧毁后的屋宅,不禁哀叹于少年命途的蹇劣。 爹在没出生时就去世了,如今娘也走了。 待方简被一群人带去小镇外草屋后,桃潜就让卓妇人和青儿先回酒肆去,他脸色冷峻地表示这边他会来处理。 自己的妻儿前脚刚拐进水善巷,三巷交叉的临清巷里又走过来三个人。 三人分别是栖霞小镇的老镇长苏老,雅苑街上容成家的家主容成山晴,平子东街的杂货铺掌柜秦修。 三人向桃潜询问了一些情况后,各自思索了起来。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事件,他们三人必须弄清楚此事是否与那件最重要的事有关联,是否会涉及到西极那边,以及是否会触及那个秘密。 最后听完了桃潜的叙述,三人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虽然大火的真相还不明朗,但是基本可以排除与那件事无关。 长相和蔼慈祥的老镇长随后表示已经派人去县里官衙的修务司了,方简的安全他们也会注意的。 一行四人结束谈话,沉默地穿过简陋的院门,微寒的春风不期而至,木门吱呀作响,仿佛是在向他们控诉这场暴行。 进入到被烧毁的屋宅之中,桃潜第一个发现了异样:他看到了一块三寸张宽的玉牌,静静地躺在冒着烟的灰烬中。 雨也停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一座墓碑旧,两座墓碑新 方简在昏迷了两天之后醒了过来。 他感到喉咙传来一阵灼烧似的干渴感,脑袋很是晕沉,思绪很是混乱,像一团浆糊。除去沉沉的脑袋和干渴的喉咙,他的全身倒是没有明显的疼痛感和不适感传来。 四周很是阒寂,好像没有人在。他想努力地抬起眼皮子,看看自己的周围是什么情况,但是眼睛刚微微睁开一丝缝隙,脑海里就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极度的眩晕感袭来,他马上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眩晕感减轻许多,喉咙由灼烧感转变为疼痛感。 他忽然想起了大火,想起了娘亲,想起了老仆人姚爷爷。 他发出一声轻微的悲鸣,虚弱又嘶哑地叫了一声:“娘水”同时右手拍打了一下厚实的床铺。 正在方简床边的小木凳上坐着打瞌睡的桃青丝被这一声响弄得一激灵,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她用一个人刚醒之时总会有的那种茫然的眼神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手支在腿上,脑袋按在手上,准备继续迷糊睡去。 “水”微弱c嘶哑的声音又飘了起来。 “啊!方简哥哥,你醒啦!”后知后觉的桃青丝猛地抬起了头,站起身,弯腰看向虚弱躺着的方简,“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方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很是无语。 他再一次尝试着努力抬起眼皮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隐着担忧的桃花眼眸子和一张如白海棠花般粉嫩的面庞,虚弱道:“桃青丝,水” “哦哦哦,我这就去给你倒一碗水来。” 待桃青丝走出屋子,方简阖闭上了眼睛,有相熟的人守在自己身边,让他心安不少。在他的潜意识里还存着一丝希望,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再一次陷入前路未卜的迷茫和动荡紊乱的思潮中,他努力的在脑海里编织出桃青丝以往与他相处时的模样——她的淡雅娇媚又粉嫩的透着几分鬼灵劲儿的面庞,细眉有时会快乐地伸成弧形,像是马车的小车轭一般一直延伸到白皙的额头,一头梳得平平整整c黑瀑般的落肩青丝 方简从小就与桃青丝相识相熟,所以对于她的身材相貌倒是没有什么惊艳感觉,只是有一股亲人般的亲切感。 他不知道的是,小镇出生的少女,有着世人所谓的那种桃羞杏让c燕妒莺惭;无瑕堪比玉,有态欲羞花的容貌,是一位正值芳华的薄媚姑娘。 所以有桃青丝作为当垆少女的南门酒肆,生意还是挺不错的。 而方简自己呢,是一名面貌清秀c干净的少年。虽说达不到亭亭玉树临风立的那种潇洒劲儿,但是胜在其人单纯明澈,坦率真挚,有一双清湛的眼眸,平常对人总是一副和煦的笑容挂在脸上,是一位易于相处的朴实的家伙。 屋门推开发出的声响打断了方简的思绪。桃青丝手里端着一碗水,背后领着那位隐居于此的采药老人来到了床前。 方简的身体与意识已经逐渐适应过来,他自己缓慢地起身,箕坐于床铺上,发现身上穿着一件新的棉衫。他拿着桃青丝递过来的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啜饮起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是在采药老人的草屋里,接着他记起了晕倒前手臂麻木c沉重和心寒的那种感觉。所以喝了不到半碗的水,喉咙里的灼烧感减轻了一些,他就递回水碗,下床穿鞋——他要马上赶回自家的屋宅。他的娘亲,家里的老仆人是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这让他在清醒后,愈发的感到茫然和恐惧。 桃青丝见状赶忙拉住了他,急声道:“方简哥哥,你别着急,我爹在处理这件事呢。” “桃青丝,你去把方简醒来这件事告知你爹,这儿我来照看着吧。”老人抚着下颌那儿的一绺白须,平静说道。 他目光温和的看向方简,对于方简从火灾发生起到前一刻止的举止表现很是感慨和满意。 桃青丝把方简按在床上,应了采药老人一声,就要回酒肆把爹找来。她一边打开偏屋的门,一边往外走,怕方简又要起身,就回头瞅了眼,结果下一刻脑袋就撞上了一堵厚实的东西。 “哎呦!什么东西!”她定睛一看,是她爹桃潜。 桃潜看着女儿的鲁莽样子,蹙起了眉头,教训道:“青儿,教导你多少遍了,走路要看前方,脚下和背后的风景都是过去式。女孩子家家的,要是你撞上的不是爹的胸膛,而是一名陌生男子的胸膛,成何体统?你这样怎么修行c修道?” “唉,知道啦,知道啦!这不就是一个意外情况吗?《论道》上就有写过:人生难免有意外!”桃青丝最受不了他爹不,是任何人朝她唠唠叨叨,叨叨唠唠的,得亏方简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她准备直接结束谈话。 “我娘总是对你唠唠叨叨的,你总是对我唠唠叨叨的,那我就去对娘唠唠叨叨,就说是你指使的!” “胡闹!”桃潜刚想出言训斥自家丫头,发现桃青丝已经用左右两根青葱手指把耳朵堵上了,一副我不听我不听你完了的表情,只好作罢。 桃潜想了想,自己又不是来和女儿斗嘴的,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最近就没一件事让他省心的。 他走到床前,方简已经站了起来,极为严肃c冷静甚至是冷酷地看着像自己亲人般的桃叔,一副不服命运摆布的模样,这是此时的少年仅有的倔强。 然而命运一旦盯上了一个人,它的巨轮一旦转到他身前,它想要按住他,摆布他,为他系上易于操纵的提线;这个人就会像是身处广袤c平旷的万里平芜之中,面对漫天落下的瓢泼大雨,无从逃避。 桃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这个无奈的摇头代表着什么意思,屋内的人都明白。 桃青丝在一旁眉眼低敛,看着自己的绣鞋,目光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采药老人平静地注视着方简,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漫长人生中经历过的人情冷暖c岁月沧桑。 方简像好喝烈酒之人尝完美酒后随手丢弃的酒囊,瘪瘪的没了生机。他跌坐回床铺上,阖闭上双眼,用手背抵着额头。 久久无语。 桃潜站在一旁,他在等着方简向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良久,方简的眼神终于重新变得坚毅,他紧抿着嘴唇,呼吸变得稍快和沉重起来,然后看向了桃潜。 桃潜当然懂他的意思。他轻声说道:“跟我来。” 两人行走在一场春雨过后的小镇外的泥路上。桃潜在前,方简在后,沉默而行。 没过多久两人就走上了草屋后面临着的一座青山,沿山路迤逦而行,到了半山腰,方简可以眺望到右边前方一座不算高,但是林木繁茂的山头,正是两天前他去砍柴的山头。想着还丢弃在半山腰的那篓木柴和那件棉衫,他心里一紧,喉头一酸,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翻过这座山,迎面是一座山湖,湖水呈水绿色,静静淌着。 方简知道这座湖叫泪眼湖,和画眉溪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深吸了几大口山间冷冽的空气,呼出浊气,放眼都是一片绿意,这让他心境平缓c沉积了一些,更为清醒的他在这一刻做了一个决定。 往左沿湖岸绕过半片泪眼湖,继续走上一座青山,到了半山腰,桃潜停了下来。 方简心里一紧,他知道到了。虽然他知道路该怎么走,但是他宁愿自己永远也不知道这条路,不踏上这条路。 这条路最终通向的是他父亲的坟墓。 如今,道路没变,终点却发生了令人心酸的变化。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不算开阔的平地,平地中耸着三个不高的土包,依次立着三座墓碑。 一座墓碑旧,两座墓碑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挽之以歌 山间的雾霭c流岚缓慢又不断地在方简脸上蹭过,它只能感受到方简面庞上的冷峻,感受不到方简心里的寒意。 林麓之间不时响起拟黄鹂的啁啾鸣叫声,几只金翅雀扑棱棱地穿梭在繁密的枝头,但是此地在此时却显得更是幽静c凄清了。 这里就是方家三口的坟茔,从左往右依次是方简的父亲方行之墓,娘亲刘涟之墓,家中老仆人姚爷爷之墓。 在坟前站定后,桃潜掏出一个不大的粗布包裹,置在湿漉漉的山地上,摊开后,露出里面不多的事物:十八支细香,一个鼓囊囊的酒囊。 桃潜点上十八支细香,分给方简九支,叹息道:“你娘亲和姚爷爷没有遗体留下,幸好院中晾晒着的衣物没有受到大火的波及,二位的衣物已经各自葬入了棺中,所以这是两座衣冠冢。至于你的衣物我已吩咐你卓姨收拾好,你可随时来取。” 桃潜环顾四周,自嘲一笑,很是感慨,“四周满种松柏和梧桐,确实是个适于殡葬的好地方。” 他的话语里有着说不尽的无奈意味,很是唏嘘。 方简听了怔了怔,接过细香,缓缓道:“谢谢桃叔。” 两人对着三座坟茔分别行礼拜祭,然后各自在紧挨墓碑前的三个铜制香炉中上了九炷香。 桃潜拿起酒囊,拔开囊塞,酒香四溢开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山腰。他说道:“你们三位都喜欢喝的头一批新酿白海棠酒,来了!” 潺潺地倒酒入地的声音,桃潜一边为三位已逝之人倒酒,一边用高亢的嗓音吟唱起了在这片土地广为流传的《挽以歌》: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方简是位饱览诗书的小镇学塾的学子,自然知晓这首《挽以歌》,于是也和桃叔一起高声吟唱了起来:“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一朝出门去,归来良未央。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肃穆c伤情又高亢的歌声萦绕在青山之间,歌声中夹杂着的淡淡酒香和薄薄雾霭仿佛为方简的眼眸敷上了一层晶膜。 原来方简的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但是方简却始终努力着没让它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归于岑寂,酒囊里的白海棠酒倒完了,《挽以歌》唱完了,方简的未落下的泪水也已经被他用衣袖拂去。 他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他不想此刻就在亲人的墓前流泪,他想让九泉之下的亲人知道他能坚强,他很坚强,哪怕是假装出来的。 仿佛知道方简此时的心境,桃潜斟酌了一番,一字一句说道:“这不是一起意外。” 听到桃叔的话语,方简紧抿起了嘴唇,双手紧握成拳状,感受着从手上传回来的微痛感。 两天前他在石榴巷中拎着木桶来回救火时就在想,不管当时娘亲和老仆人是处在怎样的一种情况下,这场大火绝对不是一起意外,因为当时他看不到任何意外的痕迹。 在不是意外的前提下,所有人却都没有看到娘亲和老仆人,那么,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所以方简当时在心神激荡加上气力用尽的情况下,毫不意外的昏死了过去。 刚才桃叔说没有留下遗体,更是坐实了方简的想法。 因为方简知道桃叔是一位修行者,而且境界还不低,最关键的是,他是目前方简最为信任之人。 “你可能不知道的是,你的娘亲,包括你的老仆人,都是修行中人。虽然境界不算很高,但是一位是神灵上境,一位是神灵初境,当然可以算作是两位登堂入室的修道之人。” 桃叔的话让方简惊诧不已。 他对神灵境这种修行上的词汇不甚了解,但他知道桃叔是一位普通人眼中充满神秘性的修士,桃青丝因为喜欢修行这件事更是打小就在桃叔的指导下踏上了修行一途。他甚至不止一遍的想过,他那自己出生时就已不在的爹,会不会也是一位修行之人,因为他不太相信娘亲对他说的父亲死于一次深山老林的狩猎中这个说法。而他的娘亲从小就严厉禁止方简接触任何与修行有关的事物,有一次桃青丝修行有所领悟,跑来找到方简炫耀,从来都是笑脸迎人c待人宽厚的娘亲破天荒的对讨人喜欢的少女桃青丝拉下了脸,严肃的话语和冷峻的面容方简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而这只是被娘亲发现的一次,其实有更多次桃青丝在修行时累了疲了或者有所突破时来找方简聊天,娘亲并不知晓。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娘亲竟然也是一位修行之人!还有那位平常待人温和,对待方简甚至有些宠溺的老仆人姚爷爷。 真是难以想象。 两位修行者如果被一同杀害,那么,凶手也只能是修行者。 “这场大火很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些对凶手不利的痕迹,包括没有留下遗体这件事,但是不排除这场大火还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我们最好希望并不是这样。” 桃潜沉着脸对方简说出了自己的一些分析判断,接着话锋一转,感觉像是多少松了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在方家屋宅烧毁的废墟里,我找到了这个。” 方简闻言,目光在一瞬间锐利了起来,看向桃潜从腰间取出的事物。这是一块三寸长宽的玉牌,很是莹润翠碧。 “这块玉牌是我留在你娘亲身边的,虽不是什么上品灵宝,但是用作传递讯息c承载信息的话是绰绰有余的。当初我让你娘亲收下这块玉牌佩在腰间就是为了可以及时传讯信息,以防不测。” 桃潜的心海之中忽然卷起了自责的浪涛,拍打在心海滩边名为回忆的礁石上。 他悲痛说道:“可是事发之时,玉牌没能传回任何讯息,可以肯定的是当时行凶之人遮蔽出了一方小天地,任何气息的波动都传不出那方天地的结界。所以直到方家屋宅起火了我才知晓此事,赶过去时已然是晚了” 说到这里桃潜低下了头,有些丧气,行凶之人境界很高,至少比他这个神秀境的修士还要高。他作为一名刚过而立之年的修行者,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修到了可以凝出心念的神秀境,可以说是一名不折不扣c不惨一点水分的修道天才,但是再天才,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没法和高出自己境界的修士扳手腕,更别说行凶之人可能是一名踏入仙秀境的真正强者。就算是神秀上境,他桃潜也不好对付——他是天才,但他不是道种。 他无比懊悔地说道:“早知道应该寻一样上品的灵宝给你娘亲的,起码可以尝试自保” 现在的方简虽然也需要自己亲近的人的安慰,但他不难理解此时桃叔的心情,赶紧安慰道:“桃叔,这真得不怪你你说的这块玉牌,可曾有一些线索吗?” 桃潜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应方简期盼的目光,“暂时没有很明确的线索,老镇长已经派人去过县里官衙的修务司,虽说这个司是归玄都兵部武选司管辖,主管一应修行界的相关事务,但是里面的皂吏修行境界并不高,有一些甚至还在通秀境上下,都不能算作登堂入室的修士,所以别对他们抱以太多期望,还是要我们自己来。这几天我会用心调查,然后准备出去一趟,有任何消息和进展我会来找你。当然了,在我不在的期间,你务必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行凶之人的动机我们还不知道,而且他或者他们还藏在暗处,万不可掉以轻心。” 其实桃潜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玉牌上有一条线索,但是他很难不去相信这是行凶之人故意留在那堆烧毁的废墟之中的,说不定就是为了扰乱他的想法和行动。所以他准备自己离开小镇去调查,如果能摸出满意的信息,再告诉方简不迟。 在他看来,现在才十四岁的方简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作为方简的桃叔不想轻易给他一份容易破灭的希望和再一次沉重c灰暗的打击。 方简当然没有察觉到桃叔善意的谎言,但是他还是若有所思,颇是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桃潜:“桃叔,你实话和我说吧,我能承受的住。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不信我娘说的那个关于围山打猎发生意外的故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今朝有酒来日醉 桃潜看着方简干净清爽的面庞,平静说道:“方简,你想多了,这件事与你爹的去世并没有关系。你爹就是因为和几位乡民一起去小镇外这一片连绵的江余山脉的深处大山围猎白貉时,碰到了一只嗜血凶兽,他为了那几位乡民的安危,独自拖住了凶兽的脚步,因此才溘然长逝的。” 桃潜顿了顿,补充道:“事发后王朝发了一笔不小的抚恤金给你娘亲,刚好够你们一家子维持生活。” 方简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接受这种说法,即使在这个故事中,他爹方行有着一个猎技高超c善使弓箭c身形矫健c甘于奉献牺牲的高大形象。但是他有去问过小镇那几户人家,那些乡民说确有其事。平元王朝也确实在要求靠近大山的村庄c小镇每年至少得捕猎到二十只白貉,将珍贵的白貉皮上交王朝,而乡民也可因此换取一定的钱财。关键是,娘亲c老仆人c桃叔c卓姨口径一致,他可以不信别人,但他不能不信这些至亲之人——娘亲曾不止一遍说过,整个小镇,你可以完全托付信任之人,是桃叔。桃家三口也是你的亲人。 但是,方简还是不信自己那没见过一面的爹是因此而死,尤其在他知道自己的娘亲也是一位修行者的时候。 他可以把这看成是自己的直觉,但是,他也很清楚,在有些时候,在有些方面,他就是一个极其倔强之人。 父亲这事儿发生在十四年前,年代不算太久远,但是方简如今也才十四岁,除了身体比一般同龄人更好c更健康;读过更多的经卷书籍;皮肤稍微更白一些,他没有什么惊世骇俗c出彩绝伦的能力。 所以方简应该怎么查? 方简在独处的时候;在看到夜晚娘亲独自一人呆的屋子里久久熄不了的油灯灯光和当空冷月洒下的清冷月光混合而在黄泥墙壁上留下斑斑驳驳的鬼魅般的明暗阴影的时候;在听到偏屋里老仆人间断c轻微的叹息声的时候;在小镇街巷中看到别家蒙童仗着自己父亲的宠溺调皮玩闹的时候,他不禁总是要想,他应该要怎样探寻爹当年的足迹? 而如今,还没等他对他爹当年的事有一点眉目,娘亲和老仆人却先一步离他而去,方家就剩下自己 现在看来,爹和娘这两件事可能有关系,也可能没有关系;可能要合在一起考虑,也可能要分开考虑。 不管如何,想要继续下去,都离不开一个词:能力。 方简现在最欠缺的,不是银钱,不是功名,不是爱情,是能力。 不是在小镇学塾进修学业之余,下溪捉鱼c上山采药砍柴c进山用自己制作的小木弓小木箭打一些小猎物以此来补贴家用的能力。 是揪出行凶之人c挖出事情真相并且能够保护自己和剩余亲人的能力。 是施予惩罚和讨回公道的能力。 以前因为娘亲在修行一事上对方简的限制,在寒窗苦读c格物致知一事上对方简要求,他没有把修行当做能力获取的一个途径。他想的是等自己长大了,娶妻生子后,能够独当一面了,娘亲就会对他说出父亲故事的另一个版本。然而,没等方简与将来的娘子结出爱情的结晶,娘亲开出的亲情的花儿已然是枯萎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但是,只要船的方向是对的,船能始终在风雨招摇中航行前进,那么任何风都是顺风。 方简要有拨动船头使其朝向对的方向的能力,要有使船在恶劣的环境下继续前进的能力。 仅仅是有优于同龄人的臂力c腿力,有还算精湛的箭术,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之前在行过泪眼湖的时候,他在心里下了那个决定。 修行,一定要修行。 桃潜站在一旁,看着方简从颓然之色变为坚毅之色,拍了拍他的瘦削的肩膀,表达了对他的肯定和鼓励:“这样就对了!我们一定要坚毅起来,你也要相信我。虽然你可能听不懂,但是我是一名不掺水份的神秀中境的强者,在这片浩然土地的修行界里,还是有一点牌面的。” “桃叔,我现在听不懂,但是以后就能听懂了。”方简决定开诚布公,不遮遮掩掩自己的想法,“桃叔,我要修行,我一定要修行,我要像桃青丝妹妹一样修行,我要像桃叔你一样有能力保护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 桃潜闻言愣了愣,苦笑道:“原来你想步入修行一途,你想要我当你的师父吗?” 方简紧抿着嘴唇,面露坚毅之色,使劲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眸由于思绪的变化而显得明亮了起来。他现在心里有一股劲,有一股心气,有一截弹簧已经压缩到了极限。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桃潜第一次看到和煦少年流露出这种不成功便成仁往无前和无人可阻的气势与决心。 桃潜震撼,感动,欣慰。 但是,他并不会答应方简的请求,因为他也犹豫了。 刘涟封锁了方简踏入修行道路的种种可能性足足有十四个年头。 而现在,方简为了给娘亲讨回公道,毅然决然要踏入修行的道路。 是种下了因,还是结出了果;是收获了善缘,还是引出了孽缘。 他桃潜没有资格妄加揣度。 所以桃潜不知道该不该同意方简的请求,即使他知道方简从小吃着刘涟的那位不同峰的师兄,现在已是桐门秋毫峰峰主的秋和每年带来的温养体魄的丹丸药物,打下了很好的修行底子——虽然这是方简的娘亲考虑到孩子辛苦读书怕他身子累积着疲劳垮掉而允许他吃的。 即使他知道方简身上有一枝待放的花苞,花苞里融着方简刚出生时身体里的一滴精血。 他也知道,修行界里有这样一句金玉良言: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只有向更强者亮剑,才是修行破境c以战养道的正途;而拔剑向更弱者,只会让拔剑之人变成一名不折不扣的怯懦者。 不是说他桃潜认为方简是一位怯者,而是认为以方简的性情,他是做不了勇者的。做不了勇者,就当不了更强者,时间一久就会变成一块砧板上的弱肉。 他当然不希望方简变成强者口中的鲜肉。 这时的他心里有点理解刘涟的做法了。 “此事,暂时还是先搁着吧,一切都等我调查回来再说。你也知道的,你的娘亲最为看重的还是你去学塾读书一事,她希望你对事功的学问有所精进,她希望你能成为一名腹有山河的儒士,她希望你能安安稳稳c踏踏实实地过完这一生。” 方简露出泄气的表情,不过随即提起精神,振声道:“桃叔,不管如何,我会做出自己的行动,不然我枉为人子!” 桃潜慈爱地摸了摸方简那简单束着黑发的脑袋,另一只手把玉牌递了过去,柔声道:“好样的!这块玉牌你收下,你娘走得突然,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作为念想。这块玉牌跟了你娘十几年了,也算她的贴身之物。” 方简庄重地收下玉牌,看了看,又摸了摸,然后才极为小心地系在腰畔。他的脖颈间还悬挂有一尊娘亲去寺庙里为他请来的旃檀香白玉小护身佛,此时和这块玉牌一起,成了当下方简最重要的东西。 “等下回酒肆收拾下,我就会动身。”桃潜说着转身面向三座墓碑,郑重承诺道:“一切黑暗c肮脏迟早都会暴露在光明之下,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到时候我再带着头一批新酿的白海棠酒,与你们一起畅饮,入醉又何妨?!” “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到时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喝!”方简紧握拳头,立下誓言。 “哈哈哈哈,方简,你不会喝酒,我酿的白海棠酒可烈着呢,你一杯就会倒的。” “我现在不会喝,但是我可以学!我也要像你们一样都喜欢上喝白海棠酒!桃叔,你刚刚不是说入醉又何妨吗?如果我真的一杯就醉了,那就醉吧!今朝有酒来日醉,不丢人!” 薄暮将至,天色晦暗了几分。 方简的心中却像挂上了一轮朝阳,浑身透着一股能够感染人的劲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练剑于竹林 桐门,思渺峰,飘渺殿。 掌门王唤山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左手托着青花瓷茶杯,右手拿着茶杯盖轻轻掖着茶杯里的上品桐山云雾茶。呷了一口热茶后,他望向坐在左侧客位的一名中年男子,问道:“秋师侄,后山飘渺洞府新的巡查警戒安排地如何了?” 中年男子丰神俊朗,相貌堂堂,正是桐门秋毫峰峰主秋和。秋和的腰间佩着一把极细的剑鞘,剑鞘c剑柄通体火红色,看上去绝非凡品,只是不知静躺在剑鞘里的三尺细剑是否也是火红色的。 他此时正襟危坐,恭声应道:“回禀掌门真人,已经加派弟子三班倒地进行巡查警戒了,秋毫峰这边加派了十名弟子,主峰思渺峰这边加派了二十名弟子。只是有很多弟子在私底下对于突然加强飘渺洞府巡查一事议论纷纷,无端生出许多传闻来。” “这个无妨,明日我就会下一道掌门令,把飘渺洞府巡查警戒一事从丙级提升到乙级,在往后的日子里让其成为常态化,时间长了议论之声自然会慢慢降下去的。” 秋和闻言心里一惊,把后山飘渺洞府的巡查警戒提高了整整一个等级不说,还要使其成为常态化?意思是以后就一直是乙级的强度了吗?他心里很是疑惑,要知道,上次将丙级强度提到乙级强度,还是平元五年的时候。 平元五年,西极帝魔一族东伐入侵中土,由魔帅率领的一路魔军强势包围在了桐山脚下。当时情势危急,不好的消息接连传来,桐门弟子戮力同心,举剑迎敌。 在那个时候,主峰思渺峰后山飘渺洞府的警戒强度提升到了乙级。而在战事过后,掌门真人的一道掌门令将巡查警戒的强度降回了丙级。 今日,掌门真人居然明确表示要直接将巡查警戒等级提到乙级并且不再更改! 难道是桐山护山大阵在十九年前更换的新阵枢出了问题? 秋和投去问询的目光。 王唤山也不打算有所隐瞒,径直说道:“飘渺洞府里的弑圣剑最近出现了气息的波动,呈现出不稳的迹象。这代表着那座大阵受到了某种冲击,或者说是某种不怀好意的试探。桐山的护山大阵作为那座大阵的三个阵眼之一,首当其冲会产生一定的波动;而飘渺洞府里的那柄弑圣剑作为护山大阵的阵枢,最是能直观反应出与平常的不同之处。” 他低头呷了一口热茶,笑着问秋和:“你觉得除了西极那边一直蠢蠢欲动的异种们,还有谁会这么无聊且上心地试探来试探去的?托天海?还是北地雪原?” 秋和摇头,无奈一笑,“只能是那些异种了。” 下一刻他又面露疑惑,因为他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帝魔一族的异种们对我浩土一直觊觎在心,欲夺之而后快。但是自从平元十五年,圣上统领整个平元王朝的力量进行那一次西伐后,虽说没能拔下帝魔城,但是帝魔一族元气大伤,不复从前的强大。如今也只是在试探大阵,而且,想要通过大阵,异种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以说对浩土根本够不成任何威胁,掌门真人何需将飘渺洞府的警戒等级直接提升一档?未雨绸缪固然不错,但是,这样子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多少会在桐门里造成一些恐慌。” 王唤山一丝不苟地将青花瓷茶杯轻放在一旁的茶托上,将茶杯盖斜靠于茶杯与茶托之间,捋了捋一绺白须,看向秋和,意味深长地说道:“秋师侄,你有所不知,这个可不是我的决定,是圣上的圣谕里明明白白写着的。而且,不光是我桐门,弈山宗和机理寺都收到了此份内容相同的圣谕。当然了,圣谕的具体内容,是需要绝对保密的,圣上有自己的情报机构与获取渠道,他能触及更多真正的秘密,他比我们都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深。所以,平元十五年那次西伐,圣上为什么要选择东撤,我看是因为当时他知道了一些真正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能知道的。” 他舒服地靠在了桐木椅上,“既然圣上不想对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说,那我们就不去做任何揣度c猜忖,都一大把年纪了,我对这些秘密也没什么兴趣了。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秋和若有所思,细细品味着掌门真人的话语,“我知道了,这次帝魔一族的那些异种们应该会有大动作,可能是在极其隐蔽c隐晦的方式下进行的勾当。甚至想出了应对大阵c阵眼c阵枢的法子。平元五年的那一次,飘渺洞府只是关系到桐山的护山大阵;这一次,是关乎到笼盖整片土地的神魔诛灭大阵。这很可能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 刚说完,脑子活络c措辞严谨的秋和又想到两个问题,认真问道:“对了,掌门真人,说到这里,我还有两点疑惑。一是在什么情况下,会需要把警戒的等级提到甲级?难道是在帝魔亲自,且他把主要攻击目标放在飘渺洞府的情况下?二是那柄弑圣剑虽说出自平元王朝的武库,和弑神刀c弑仙枪一样都是圣上分发给我们三个门派作为阵枢使用的,可称神兵。但是在去年问斋评定出的器物灵宝榜中,这三把神兵均未能入选前十,这些年来也就弑圣剑入选过一次,排在第十名的位置上。我们桐门思渺峰的飘渺剑可是排在第五的位置上,紧随着弈山宗那柄叫点青的剑,为什么不用这两把剑作为阵枢,反而要选择弱一些的?” 王唤山对秋和的坦诚发问很是欣赏,不疾不徐地说道:“什么时候提升到甲级,这个祖师爷自然会留下一个说法,但是这个说法只在历代掌门之间流传,因为需要提升到甲级的情况很特殊,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没必要公之于众,当然也不是你所猜忖的那种情况。但是你是第一个向我发问的,毕竟在桐门的历史里,提升到乙级的次数都算是屈指可数了,我不妨告诉你,你别再往外说就是了。” 王唤山又拿起茶杯,掖了下云雾茶,呷了一口,平静说道:“就是天塌下来的时候。” 秋和以为自己听错了,“天塌下来的时候?” 他看向殿外那一碧的遥天,无法想象澄净c悠远的长空塌下来时的情景。 “没事的,就算天真得有塌下来的一天,到时候也会有个子高的顶着。弈山宗掌门冲道子就喜欢凡事冲到最前面,什么都想争个第一,到时候他肯定顶得最高。”王唤山打趣说道。 秋和听到掌门真人这么打趣他的老友,心里很是无语。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那三把神兵都是武库里弑字辈的兵器,单独拿出来,品秩是没有点青c飘渺剑这类的高,但是当它们各自作为大阵三个阵眼里的三个阵枢时,互相呼应,相辅相成,可以使得十五丈长的大阵通道里充斥着凌厉无比c精纯无比的枪意c刀意和剑意,三意不断融合c化开再融合,就达到了一种玄妙的威势。西极帝魔一族的那些异种想要通过,就算是帝魔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所以说,修行之一事,你不能只着眼c着重于你的剑道修为,你能领悟到什么,能把什么融入到剑道里,也是至关重要的。你们秋毫峰‘孤飞一片雪,百里现秋毫’的片雪剑诀,不正是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吗?” 秋和闻言很是受教,拱手感激道:“谢掌门真人教诲。” 王唤山摆了摆手,“前面说到冲道子,倒让我想起了现在在弈山宗交流走访的岚风了,不知交流地如何了,境界不说提升吧,是不是更稳固了?要是回来发现他丢了桐门的脸,看我不收拾他!” “岚师侄作为整个桐门弟子们的大师兄,你的关门弟子,禀赋c心性无一不是上乘。就我平常观察来说,他对处理世事人情一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地,掌门真人大可放心。” “嗯,你说的倒也不错。这段时间,睥睨峰冯延寺也在闭关破境,看能不能摸到仙秀境的门槛,我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律令刑罚一事,我这个做掌门的先担着,剩下的包括巡查警戒一事都暂时交由你担着。你可不能和我诉苦,和我说累!” 秋和尴尬一笑,“愿为掌门真人分担!” 王唤山舒舒服服地又呷了一口云雾茶,“对了,今年你可有去过栖霞镇,见过刘涟?” “开春以来还未去过。本就是一年去见一次刘师妹,原来每年都是差不多在这段时间去看望一次的,只是小女最近正处于破境的关键时刻,证道契机转瞬即逝,不可错过。等过段日子,我就会去栖霞镇。” “说起来,刘涟的儿子也都十四岁了,我还没见过呢。没记错的话,秋子舒今年是十七岁吧?女的比男的正好大三岁,我觉得还挺般配的,你不如考虑一下。” 秋和哭笑不得,掌门真人这是想哪儿去了。 王唤山一见秋和这表情,气哼哼说道:“怎么?虽然刘涟呆在栖霞镇十多年了,不愿回桐门,但好歹也是我思渺峰的一位女弟子。她的儿子还配不上你秋峰主的掌上明珠?” 秋和忙不迭地硬着头皮说道:“掌门真人息怒,不是配不上,是刘师妹压根不会同意的。她就想让方简做个普通人,安稳活过一辈子就行了,怎么可能会让方简娶一个修行之人呢?我看栖霞小镇山清水秀的,里面不知有多少土生土长的水灵姑娘,方简的婚配是不成问题的。” 王唤山也搞不懂自己这位十几年前的女弟子在想些什么,于是转了话题:“不过秋子舒是不错的,听说今年把你们秋毫峰那个叫礼乐荷的都给比下去了?片雪剑诀修得也是炉火纯青,最近在整个桐门也是风头无两,证道可期啊。” 秋和为自己的女儿谦逊了几句,想着女儿刻苦修行的原因,他心头一酸,不禁哀叹了一声。 桐门,秋毫峰。 秋毫峰极高极细,在桐门四峰里是弟子最多的一峰,主修片雪剑诀。 在秋毫峰半山腰的崖壁之下,入眼是一片颇具规模的黑檐青墙的楼宇,秋毫峰弟子就居于此。 在崖壁的另一侧,远离那一片黑檐青墙的地方,有一独栋清幽小院。 清幽小院的周围种满了凤尾竹,是竹子里最孤傲高洁的品种。 偶有山风吹拂而过,正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气象。 此时的竹林中,有一抹鹅黄色与雪白色交织的色彩在跃动。 如果此时有弟子走近这片竹林前,就会发现,这抹富有生机的色彩原来是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提着一把雪白色的细剑,她正在练剑。 年轻女子正是秋毫峰峰主秋和的女儿,十七岁的秋子舒。 竹林之中那翩跹袅娜的鹅黄色身姿跃动地越来越快,那耀目的雪白色的剑影挥动地越来越急。 风入竹林掀起了竹涛之声,伴着不时传出的娇喝声,连翩瑟瑟,声韵悠然,逸人清听。 随着练剑的进行,一片绿涛之中飘落起了片片白色的秋毫,极细,极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仿佛下起了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嫁,还是不嫁? 桃青丝离开草屋,走在回酒肆的小路上。 这一日的薄暮时分对她来说成了一个略显死气沉沉的时辰。 她抬起头来,只觉得一片愁云惨雾,弥漫天空,乱乱腾腾,浮游无定。 栖霞小镇的晚霞似乎比以往来得更迟,比以往停留得更短,小镇已经昏暗了下来。 一片阴恻恻的景象。 “难道晚霞也感觉到了小镇的凄凉而不敢停留太久吗?” 桃青丝在心里天真的想着。 以前她最喜欢春天的时节,万物勃发,生机盎然,生生不息,很符合她对修行的认知,春天也是她一年之中修行最为刻苦和收获最为喜人的时间段。 她和方简也都是在春天出生。 但是现在,她有点讨厌起了春天。 刘姨和姚爷爷死了,在一场微寒的春雨中死了,去往了桃青丝所不了解的极乐净土。 她的爹娘很伤心,方简哥哥很伤心,她也很伤心。 她认为春天欺骗了她,她以为春天从来都是新生的c生长的c焕发的季节。 就像她以往所度过的十三个春季一样。 在她的认知里,春天不应该有枯萎,凋零,死亡,逝去,消弭,湮灭。 而现在,她好像意识到不仅是刘姨和姚爷爷,自己,自己的爹娘,方简哥哥,将来都有可能会在春天的时节相继远离身边之人而去。 少女的罗愁绮恨。 这是正常的,多愁善感的少女还不能领悟事物的规律c自然的真谛。 这片土地有很多游学c羁旅之人喜欢发出类似这种“是处红衰翠减,冉冉物华休的”的感慨,这些都是以时而作,以时而感。 但是,生生灭灭是为自然的常态。 自从有了时间这个衡量维度后,自然没有一刻停止过生与灭。 所以,自然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 自然,从来没有变过。 走过搭建在画眉溪下游的木桥,穿过小镇南门前的那块空地,踏上丰子街,没多久,桃青丝就走进了自家酒肆。 因为方家的事情,酒肆歇业五天。 桃青丝和娘亲早已去过青山半腰处的坟茔,进行了行礼祭拜。 桃青丝的娘亲卓萍是一位体态丰腴c韵味犹存的中年妇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成熟妇人的仪态。 此时她正在与一名皱眉横生的黄脸老太婆谈论着什么,平常用来招待酒客的木桌上放着几碟小吃食c 桃青丝看到那位银发苍苍的老太婆就打算悄悄地往外溜走,奈何早已被眼尖的娘亲看到。 “青儿,你干嘛去?快点过来,让荣婆婆好好看看你。荣婆婆可是这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正经媒婆子,在这个行当里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了,收价不高,但又总能成事,物美价廉!” 卓妇人的口气根本不像是在当着桃青丝的面夸赞荣婆婆,更像是在当着荣婆婆的面严肃教育自己的女儿——你可别坏了我安排的事! 桃青丝撇了撇嘴巴,腹诽着自己的娘亲说话用词还是这么无遮无拦的,物美价廉能这么用吗?还是在学塾读过多年圣人典籍的方简哥哥说话平顺。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拘谨又忸怩地走到木桌前,努力作出一副面无表情c云淡风轻的模样。 荣婆婆站起身,缓慢地踱着小步子,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薄媚少女,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从前看到后。 努力又吃力地绕了正反两个圆圈后,她看向卓妇人,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呦,不错不错!小妮子盘亮条顺,该鼓的鼓,该有的有,持家没问题,生孩子也能顺顺当当地生,就是教子这一块你说她才读了几年学塾?才读了三年?嗯问题倒也不大的。镇上雅苑街赵家那位富家公子,小镇北边平叶巷那位喜好吟诗作对的钱家小儿,都挺登对!” 荣婆婆眯缝着一双小眼笑眯眯地看向桃青丝,“桃娃儿是我在行当里这许多年碰到过的模样最水灵的闺女了,”说着她又回头用自己那双枯瘦c孱弱c长满褐斑的手拍了拍卓妇人白腻细滑的双手,语重心长地提醒道:“现在行当里的形势是男方紧俏,你可得好好把握哦。” 妇人卓萍微笑点头,“还请荣婆婆多走动走动,我这女儿如今十四岁了,也不小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奈何她总是把时间浪费在修行上,我着急啊!” 桃青丝看到荣婆婆那盯向自己的眯缝着的小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在她眼中成了一头待价而沽的腊月里待宰的猪,浑身不自在;听到鼓啊c生孩子的话语,又羞又急直想跺脚,她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幻化出了一个模糊的荣婆婆的影子。 卓妇人搀扶着荣婆婆,送她出了酒肆。回来后就受到了女儿的严正抗议。 “娘!你这是干嘛?我才不要嫁人!” 桃青丝气呼呼道:“前几天方家遭逢变故,大家都很伤心,刘姨和姚爷爷才下葬没几天,你怎么就打起我的主意了?”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用起了缓兵之计,“就算你急着要把我嫁出去,不能把此事延宕一段日子吗?” 卓妇人看着女儿眼眸里将要渗出的泪珠,鼻子一酸,柔声道:“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我和你刘姨的关系比你和方简的关系还要亲密呢,这几天夜里我都缩在被窝里哭呢,我也想你刘姨啊。” 她伸手用衣袖轻轻拂去女儿淌下的一滴泪珠,“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总要向前看,办喜事不是可以冲冲这惨淡的光景吗?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得哪天你爹和我也出了什么事情,有些事能早办就得早办。你要是能顺利嫁出去,她们九泉之下也会为我们感到欣慰的。” “但是我不想嫁人!”桃青丝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后院自己的屋子。 望着女儿窈窕的背影,妇人卓萍的目光很是复杂,“这孩子,莫不是修行把自己修傻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看来以后要加大力度了。 其实卓妇人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儿在掀开连着后院的那挂蓝布帘时心里闪过的是方简的身影。 方简在画眉溪畔与桃潜分别后,又去了两天前砍柴的那座不算高的青山,行至半山腰,他看到了那一筐木柴。 他拿起覆在木柴上面的白色棉衫,喃喃地说了句:“老朋友,你还好吗?我不是很好。” 山风吹起棉衫的一角,仿佛做出了什么回应。 方简苦笑了一声,穿上白色棉衫,背起柳藤筐,走下山去。 他感到了一丝沉重。 回到采药老人的草屋,方简拿出半柳藤筐的木柴放在灶房里,剩下的木柴他打算第二天给桃叔家送过去,再找桃青丝帮个小忙,顺便拿回自己的衣物。 他回到了偏屋,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想了一些事情。 正当他打算把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家当都拿出来整理整理时,采药老人走了进来,温和地看着他,平静说道:“你愿意当我徒弟吗?不是采药的徒弟,是修行的徒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天子剑下定江山 老人自从搬到栖霞小镇隐居,认识了同样会去山上采药的少年方简以来,他就对少年很是欣赏,抱着某种期待。修道首重修心,他对于少年的心性也是抱以肯定的态度,颇为欣赏,有着信心。 方简对于这位历经风雨沧桑的老人来说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老人一生修行未能捅破神秀境这张看似很薄其实很厚或者说很玄妙的纸,但是他认为,能收下方简做自己的关门弟子,凭自己浸淫修行界这许多年头所积攒下来的经验和手段;凭方简不算差的天赋c根骨和心性,假以时日,超过他这个做师父的神灵境而修到神秀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然这位关门弟子也是自己的开山弟子。 但是不管它开还是关,老人对方简都有信心。 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是徒弟要是真的长进,成就c高度比肩甚至超过师父,青能出于蓝,世人还是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给自个儿的师父脸上贴金。 况且这样多少也可以弥补自己未能更进一步的遗憾。 所以当方简回到草屋,老人就把此事摊开说了出来。他确信方简会答应自己,方简自身也有修行的强烈需要。 方简在听到老人的话语后,却很是吃惊,心想这个世界是怎么了?难道小镇东边平子街上那家包子铺的李掌柜,丰子街上那家药铺的宋掌柜,或者说自己身边生活着的人都是修行者不成? 在方简的记忆里,小镇乡民都称呼眼前这位老人叫采药老人,过着清贫的生活。方简自己在学塾进修之余,平常都会下溪捉鱼,进山打猎c采药。鱼可以自家烧着吃;猎物可以交给小镇开肉铺的屠夫处理,皮和一些珍贵的部位可以卖给雅苑街那些有钱人家,猎物的肉有时也会有小镇乡民收走;草药则可以卖给丰子街的药铺,以此来换取一些银钱补贴家用。 像如今这种状况,方简就算一个人生活,只要省吃俭用,朴素着过日子,倒也能凑合着过。不过,娶媳妇儿肯定是娶不起了,方简目前也不会有这个打算。 方简不知道的是,老人除了像他一样采药为生,还能自己制作丹丸药物,甚至是一些修行者用的丹丸。况且老人本就是一名处在神灵境的修士,再凭他久处世事c深谙世情的阅历,只要不是去桐门c弈山宗那样的大门大派,去那些小门小派当个清客c供奉什么的还是手拿把攥的,所以在小镇乡民眼里老人靠采药勉强维持着最简单的生活,其实他根本不会缺钱花。同时,作为一名修士,他也不会刻意想着要花多少银钱。 修行界普遍认为修行者不能沾有烟火气,修行者就应该有修行者的样子,银钱这种小事修行之人并不在乎。修行之人随便拿出一件有灵气的灵宝,在世俗之中都是价值连城之物,但是修行之人不可能为了金山银山就失去一件对自己修行之途有裨益的灵宝。一个人只要踏入了修行一途,最终的目标就是找到传说中的那三根天柱,修到传说中的圣秀境,到最高处一睹真容,领略大道最为波澜壮阔的风采。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其他。 但是,凡事最怕一个但是,修行界普遍认为也并不代表所有修行之人都这么认为,因为每一个人的经历各不相同,比如桃潜一家。桃潜作为修到神秀境的强者,就在栖霞小镇开了一家接地气的酒肆,赚钱修行两不误,何况他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儿,总得给自家女儿将来出嫁置办嫁妆。 那些大门大派也不可能完全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在修道的神仙模样。江余山脉深处的大派桐门就有内门c外门之分,外门主管一应对外的俗世事务,世俗间有很多产业的背后东家其实就是一些修行大派的某座峰或者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们不便出面,自有本门派外门的执事弟子居中处理c调控。 方简沉默了半晌,还没有表态。 他对采药老人没有什么反感,有时在山上碰到同样在采药的他,老人还会耐心地教方简一些辨认药材的知识。但是这毕竟关乎到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轨迹和能否拨开迷雾一事,他必须在心里好好衡量一下。 他记起采药老人曾几次到过他家的屋宅,娘亲和姚爷爷对老人很是客气,娘亲也几次与老人对坐聊天。有一次方简问娘亲,那位采药老人是谁,娘亲摸着他的头,温柔言明老人就是一位普通的采药老人,是一位好人。 现在想来,娘亲还是对他隐瞒了老人其实是一位修行者的事。 采药老人等着方简的答复,他倒是不急,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可以说是将万事万物看淡了的神情。 不过淡定不代表着没有行动,老人用手轻轻搓着柔软的一绺白须,微笑着,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虽然我没有你桃叔境界高,但是我怎么着也算是活了有几十个年头了,悟性再差,我的境界打磨的也很扎实,就像你那位学塾的朱老先生一样。而且,我能活这么久,厉害的招式和保命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介绍完自己的基本情况,老人转而开始介绍起了自己传道授业的业务:“一旦决定踏上修行这条路,刚开始的那些低层境界非常重要,就像一栋屋宅的地基一样,一定要稳妥c牢靠。初始修行,既要心如野马,纵横驰聘,也要不忘收敛,如何把握两者之间恰好平衡的这个度,我倒是有一些心得。而一旦跨过初始修行的那三道槛,成为一名登堂入室的修行者,我相信凭你的资质c心性和悟性,继续稳定地在道之一途往上攀升,不是难事,顺其自然之事罢了。当然了,这只是很浅显地和你说了一下修行之事,具体的可以以后再说。但是,我想你应该能听得出来,我对你本人是有一定信心的。” 方简是听出来了老人对自己抱有某种期待,但是整体上来说他还是听得晕乎乎的,因为他对这些修行之事真的是完全不懂。不过他倒是能感觉到老人确实对修行有着自己独特的见地和掌握。 这不禁让他好奇了起来——究竟何为修行,初始修行的三道槛又是什么,成为一名登堂入室的修行之人时又能看到怎样一番光景呢? 老人知道少年方简动了心思,既不直接说破,也不继续趁热打铁,而是显得有些狡猾地改变了策略,这也是老人能看透人心的体现。 只见老人笑眯眯的,故作神秘状,凑到方简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看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脑子里装的都是些陈年的旧事,修行界很多有趣的事和秘密我倒是知晓一二呢。你想听,我不介意说给你听。” 不出老人意外,方简当然是使劲地点了点头,虽然他还什么都不懂,但是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 老人看到方简点头,故意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假装很是小心地确认了没人偷听,把气氛做足了,才又转向方简,“咳咳,你可知咱们这片土地处于这片大陆的中心,北有万里冰原;西踞帝魔一族,来历常人不知,对我中土虎视眈眈;南存南域,毒沼虫谷,无人踏足;东边烟波浩渺的托天海,除了两座属于平元王朝的小海岛,我们对其一无所知。人族雄踞中土,繁衍生息,发展了何止几千年,你可知凭仗的是什么?” 方简当然是使劲地摇了摇头。 “凭仗的是这片土地的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那几柄强横至极的神兵。修行界有一句话叫时间是检验兵器的唯一标准。几千年下来了,站在兵器巅峰的总是那么几样,我不妨仔细给你数数。当今天子平元帝的神兵——定江山,这是一把彩绘金龙戟,威猛无比,排名问斋评定出的器物灵宝榜第二,坐镇玄都皇宫之中。” “机理寺传承千年的那根天心一动,玄妙无比,据说契合天道,能引得天心一动,现在好像在那个年纪轻轻的叫辨心的佛子手里。” “弈山宗祖师爷的佩剑——点青,剑中极品,不过现在也在主峰天一峰的掌门关门弟子钟神秀手中。辨心和钟神秀,年轻一代的修行者中绝对的领头人物,那可是天才中的天才,翘楚中的翘楚。” 说着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方简,虽然他知道方简肯定比不得这两位,但是也丝毫不会有嫉妒和遗憾,方简本身可算作一名很有可能性和可塑性的修行胚子。而且世间毕竟只有一个辨心,只有一个钟神秀,不会有太多,不然别人怎么玩? 这边方简在听到弈山宗的时候心里吃了一惊,原来弈山宗是个修行门派,他以前一直以为弈山宗是个文坛大宗c读书之地,或者是个下棋c手谈的地方呢。 “桐门主峰思渺峰的飘渺剑,也可排在器物灵宝榜前列,只可惜桐门近些年没有出一位可以比肩前面那二位的年轻人,二十几年前倒是出过一位风采绝伦c对剑道造诣极高的剑士,可惜被逐出桐门了。” “对了,还有西极那边,帝魔手中倒是有一柄名为破杀的利器,与定江山不相伯仲,排在榜中第三的位置。所以总结来说,位列顶端的兵器数量,中土可以说是碾压了西极,而且年轻的修行天才层出不穷,新鲜的血液不断流淌补充,所以西极被平元王朝灭掉,彻底结束东西两片土地的对立局势,我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边老人抚着一绺白须侃侃而谈,那边方简都听懵了,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晕乎乎的,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一点。 他挠了挠头,歪着脑袋问老人:“定江山这么厉害,怎么才排到那什么宝什么榜第二?还有比它还强的吗?” 老人不断抚着白须,好像很是受用有人向他请教,“第一说厉害也厉害,说不厉害也就不厉害了,这还得看使用他的人。你猜第一是个什么东西?” 方简攒眉想了半天,“难道是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无中生有的东西?” 老人对这个幼稚的猜想很是无奈,“哪有这么玄乎?要是真有这么一个无所不能的宝物的话,帝魔还能这么安稳地呆在他那座城里吗?虽然器物灵宝榜对外没有解释排名第一的是什么神兵利器,只说有着第一头衔的神兵还是深藏在皇宫中,就这样空着榜上的位置,从第二开始往下排。但是啊,我倒是知道。” 老人盯着方简,一字一句道:“整个大陆排名第一的神兵,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剑,但是这柄普通的铁剑却有一个相当响亮的名字——天子剑。不过,在天子手中,它就是能排在器物灵宝榜第一位的天子剑;换做其他任何人,它就是一把模样难看c毫无用处的铁剑罢了。这其中的玄妙,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平常你倒是可以思考一下,一把剑,它是由什么构成的。不过,你只要知道,正是有那把铁剑坐镇平元王朝,中土即可一直昌明繁盛下去。” 老人点到即止,不再泄露天机。 方简陷入了沉思,老人说的这些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他忽然发现一个切身的问题,要是他决意修行,好像手头并没有什么称手可用的兵器。那把自己做的小木弓和自己削的小木箭是可以拿来打一些小猎物,要是拿来打架,甚至用于战斗,他感觉够呛,况且木弓木箭在那场大火中已经被烧毁了。 看来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 老人看到方简低头在想别的事,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个趣闻,咳了两声,吸引方简的注意,“对了,还有一件挺有趣的事,桐门止卷峰有一个怪人,不在止卷峰的书殿呆着,天天跑到西峰的放鹤亭撒酒看鹤,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一天天的在说什么鬼话。要说这人境界如果很高,有仙秀境的话,那还没什么,毕竟那些真正强者或者不世出的天才,总有那么一个c两个不为人知的怪癖。但是他只有神秀境的修为,那在别人眼里就只有叨而没有神了。幸好他辈分还算高,那些桐门弟子最多也只是在心里对他抱以疑惑和不理解罢了。” 老人说完这一个,发现方简没了起初那种跃跃欲试的期待,绞尽脑汁在想还有什么能说出来又比较有趣的秘闻,不是很多见地挠起了本就稀拉的白发。 过了大概二十息的时间,方简做出了决定。他抬头很是郑重地说道:“师父,明天我们就开始修行!” 因为他心里莫名的一慌,感觉到来不及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娘亲的法子 草屋被深夜的夜色包围了。 躺在铺的很是柔软c暖和的木床上,方简双手交叠安放在胸膛上,睁着眼睛死命盯着上方黑暗中隐晦着的屋梁。 他的娘亲曾对他说过,要是晚上睡不着,就盯住某一个东西死命地看,这样可以有效地集中精神c消耗精力,看着看着就能睡着了,比闭着眼在心里数绵羊好使多了。 方简现在就睡不着。 之前他刚认了采药老人做自己的师父,并且干劲十足地表示明天就要开始修行。 老人当然是婉拒了方简这种急躁的想法。 他语重心长地表示修行不是要竟一日之功,这样急着开始,已经不是心如野马了,是心如野的千里马了。 而且老人提醒方简,修行一事,不是踏入修行一途就是一位修行者了。三个关隘,无论哪个没有冲过,到头来,也就是一个比普通人要不普通一点的人,否则也不会有登堂入室这个说法。 很多人修行了几年,甚至十几年,卡在明见境c通秀境而成不了一位真正的修士,这不奇怪;也有的人像老人一样一辈子就停在了神灵境,再难突破。 所以在顺其自然的前提下,务必要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 老人还难得的安慰了方简一次,说这世间很多事,时间不一定能够为你带来,但一定可以为你带走。劝他勿要老想着娘亲的事,很多修士由于羁绊太多c太深,修着修着一急,就走火入魔了。 老人最后点拨方简:“但是呢,有时候心不为外物所乱,并非是具备了舍弃外物牵绊的气概,而不过是为外物所惧,自缚手足罢了。所以,不管如何,修道之心一定要能静下来,戒骄戒躁。” 老人的话让方简受益良多,也冷静了下来。但是一回到偏屋,一躺倒在木床上,真正独处之时,方简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得想起娘亲和姚爷爷,感觉很是悲苦。 他把双手叠到脑袋下面,对自己不自信起来,要是师父说的那些不好的情况自己碰巧遇上了怎么办?要是那初始修行的三个关隘自己一个都过不去怎么办? 虽然他知道这是杞人忧天,因为自己都还没开始修行,但是他也十分清楚,这是一场赛跑,与行凶之人的赛跑,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飘忽不定的真相之间的赛跑。 时间之于他,相对来说要比之于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的更重要。 他使劲摇了摇头,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还是死命盯着屋梁,强迫自己想些其他事情。 比如自己身上还剩下什么家当。他需要要好好理一下。 首先,银钱的事他不去考虑。他有双手双脚,有比同龄人更为健壮一点的体魄,总是饿不死的。再说他身上还有约摸一两白银的散碎银钱,也够用一阵子了,这些都是自己平常攒下的。 玉牌和那尊旃檀香白玉小护身佛是娘亲留下的,可以算作方简最为重要之物。 娘亲带着方简去过几次小镇三十里外的报身寺,都是逢着初一c十五的日子去烧香礼佛,脖颈间挂着的这尊小护身佛由一条白色的丝绦缠护着,开过光,受到过寺庙高僧精深佛法的加持。 报身寺和寺里的高僧很受当地及周边村镇乡民的拥护和爱戴,每逢初一c十五的日子,烧香拜佛的功德更为殊胜,于是更多民众往来寺庙,作出虔诚礼佛之态,香火很是鼎盛。 方简至今还记得身形单薄的娘亲紧紧拽着他的手,在烧香礼佛的人潮中艰难行走,娘亲柔嫩的手传来的可靠的温暖是他童年最为温馨的回忆。 可惜的是,这种回忆次数并不多。因为除了几次带方简去报身寺外,娘亲就没有出过栖霞小镇。 如今,他一看到白玉小护身佛就会想起娘亲;想念娘亲了就想把白玉小护身佛拿出来看看。 这尊方简的本命护身佛是大日如来,他一想起娘亲,再看到白玉大日如来,在心神恍惚之间,上面那些柔和的线条与轮廓渐渐就会幻化成娘亲那散发母爱的模样,引得他心酸喉酸,鼻酸眼酸,泪珠子就会打转。 他身上还有一枝待放的花苞,从他出生时就带在身边。他有细细数过,白色的花苞紧裹着九片薄薄的瓣儿。方简去小镇学塾进修时,别的小伙伴都能拿出各种新奇的玩意儿,互相玩闹c炫耀c抢夺,当时还是蒙童的他兴致勃勃地拿出身上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那枝孱弱的小花苞,被围着他的一圈蒙童好一番嘲笑。有些蒙童笑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甚至都流到了自己手上拿着的小玩意儿上还浑然不觉。小花苞在方简微颤的手上,微拂的风中好似畏寒之人般瑟瑟发抖,做着无奈又无声的抗议。 就连平常和自己玩得最近的桃青丝与容成安,看到方简从怀里掏出那枝小花苞时,两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口无遮拦的容成安更是当面嘲讽c挖苦,于是方简当时差点就要扔掉小花苞。但是想起娘亲对他耳提面命,强调过要他一直留着这枝花苞,它是自己的护身符,从而作罢。不过以后方简再也没把小花苞拿出来给谁看过。 除了玉牌c白玉小护身佛和一枝花苞,他身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一纸婚约。 婚约被他卷起塞进了一个刚好合尺寸的小竹筒里,放在衣物最深处,不虞有失。 不过这一纸婚约对另一方来说更重要一些,对他倒是没那么重要,因为他日后会找个时间去退掉这纸婚约,所以他现在只要好好保管就行。 退掉这门婚约是娘亲要求的,当时他还小,根本不懂这些,娘亲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如今方简长到了十四岁,对婚约另一方的那位女孩除了好奇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他只知道那位女孩脖颈间挂有一串五彩丝绦缠护着的璎珞,作为标识。 娶,还是不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方简只是好奇于婚约的另一方居然是弈山宗的一名女弟子,现在他知道了弈山宗不是什么文坛大宗,跟下棋c手谈什么的更是没有关系,弈山宗是正正经经的修行大派。 那这名叫雨莫诗的女弟子岂不是一名修行之人? 难怪娘亲要自己长大了就去宛州宛安山脉那边的弈山宗退婚。 细数完一遍,他发现身上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了,说起来每一样东西都是不容丢失之物。 他一直死死地盯着房梁,细数完这些,他盯得眼睛有点痛,人也有点疲累了,但还是睡不着。 方简第一次怀疑娘亲说的这个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最浓的情感都羞于表白,最深的思念都拙于言辞。 就算方简和容成家那位油腔滑调c大大咧咧的次子容成安认识了十年时间,他也从来不是油嘴滑舌之人。如今,很多话和很多的思念他还是会选择在心里安静地述说与细细地品味。 所以,一直在心里述说与品位着的方简,还是睡不着。 他想起了姚爷爷曾对他说过很多当他还是娘亲怀抱里那个只会哭湿她胸脯的襁褓婴儿时发生的事情。 有一次他发起了高烧,一双小手死命拽着娘亲,哇哇地啼哭着,娘亲笑着对姚爷爷说自己的怀里就像是抱着隆冬时节里一块发热的小木炭,再热她也不想松开。等到了宋家药铺子,他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把娘亲拽的更紧了,竟然也不啼哭了,就是把粉嫩的小脑袋死命地往娘亲胸脯里缩,好像是怕自己惊动什么危险的事物。一把年纪的宋掌柜居然第一下没把这个机敏的婴儿取过来。于是娘亲就低头在他耳边柔声安慰着c鼓励着,同时脸上浮上了一层羞涩的红晕;但他还是紧紧依偎着娘亲,不为所动,娘亲到后来又开始哄他,轻声呵斥他,眼眸里却满是溺爱。 还有一次是他刚出生没多久,家里来了一位云游四方c看相为生的算命道士,身穿破烂道袍,一手提着根长长的布幡,幡上左右两边都缝着斗大的字,分别是:一张铁嘴,识破人间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与兴。中间还缝着一行小字:只言玄妙,不说寻常。穷酸算命的说话也很是唬人,一张口就对他娘亲说:“贫道颇能望气,亦能断人阴阳祸福。可需要贫道为你怀中的婴儿算上一算,测测命数?不贵,算上一次也就五十文钱。”娘亲答应了以后,穷酸算命的折腾了半天,揉捻着五指,抬着眼珠子,露着眼白,说道:“你这孩子有命踏七星之象,本是前途明朗c春暖花开的局面,奈何七星里有五颗居然是坏的!只余了两星”穷酸算命的摇了摇头,吧嗒着嘴巴,“不好啊,不好啊。” 娘亲闻言之后,将方简交由姚爷爷抱着,进屋提着一把扫帚,一言不发就把穷酸算命地赶了出去,直赶到小镇南门外才罢休。 而最让姚爷爷感到开怀的一次是方简在桐门那个秋峰主怀里不声不响地偷摸尿了一地,等秋峰主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往下一看,有那么极短的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所修功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渗上水了? 还好秋峰主反应够快,马上呵斥起了小方简 就这样一件事一件地想着想着,方简的意识终于渐渐模糊了起来 屋外山里传来几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空中回荡着一些很难被察觉到的噪声,画眉溪里的歌声更加清亮,偶有山风满溢而飘了过来,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娘” 方简睡着前最后想着的是娘亲说的这个法子还真管用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蒸一屉白面馒头 一夜无梦。 翌日,方简早早地醒了过来。 当他走出偏屋的时候,发现师父已经起床出门了,主屋门前那个平常用来装草药的背篓也不见了。 方简站在院子中,回头望向草屋后方的青山,心里很是钦佩。 一丝不苟的洗漱完毕,方简轻轻地关上院门。 他向左右望去,围着草屋的一圈篱笆被密密匝匝c层层叠叠的紫藤攀附着,篱笆周围还散落着一些笑靥迎人的桃花,凭添几分俏皮。方简在画眉溪边c青山脚下也看见过这些浓淡得宜c疏密有致的新开桃花。 没有人会去刻意修剪这些植被,任其生长,都是自然的模样。 方简穿过落英缤纷的白海棠树林,沿着发出淙淙声响的画眉溪畔往东南方向行进,来到了木桥前。 他抬头看着木桥后面的栖霞小镇——这还是几天以来他第一次回到小镇。小镇承载了他十四年来几乎所有的记忆,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他有一种马上就要走进自己回忆中的感觉;生出了如果穿过南门进入小镇,说不定他就会步入时空的裂隙,成功回到三天前的错觉。 踱步过木桥,行过空地,穿过南门,他踏上了丰子街。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栖霞小镇有西门c东门和南门,北面靠着青山。两条笔直贯穿东西c南北的长街把小镇粗略分为了四个区域,南北走向的长街就叫丰子街,东西走向的长街就叫平子街。小镇绝大多数商铺都沿着这两条主街而建,小镇每隔一段时间的集会也主要是在丰子街和南门前那块空地上进行。但是雅苑街上的小镇学塾和平叶巷里的宋家药铺是为数不多的例外。还有一个最特殊的铺子——铁匠铺子,铺子不在小镇里,而在小镇外那片空地的东面,靠近画眉溪的下游溪段。 今日方简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路过桃叔家的酒肆,大门紧闭,想来一家子都还在睡觉休息,这几日自己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一应事务都是他们在帮衬,方简心生真挚的感激之情。 过了酒肆后就是水善巷的入口,方简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水善巷后是石榴巷,石榴巷里就有方家的屋宅。 他深深看了眼水善巷的最深处,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到了小镇中心,也就是丰子街和平子街的交叉口,立着一棵清健挺拔的老榕树,老榕树不远处有一口老井,老井的不远处有一家小镇最豪华的酒楼——凤集楼,建在西北交叉拐角处的黄金地段。 方简往右步入平子东街,没多久就走到了李记包子铺前。 他走了进去,随意坐在一张木桌上,点了两只菜包c两只肉包c三个大的白面馒头碗清粥和两碟咸菜当做早点。 吃完早点,方简起身付了银钱,做包子的李师傅笑呵呵地看着他,搓着刚做完活的双手,说道:“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以试着蒸一屉馒头。” 方简重重点头,对着李师傅作揖行礼,然后提出了要向他买一袋面粉的请求。 他从小就爱吃李师傅蒸的白面馒头和熬出的白粥,又便宜又养胃。有一次方简吃着早点发现李师傅用手捂着腰做着活,一问才知道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前一晚闪着了腰。他在心里默默记下,等从学塾出来,他马不停蹄地赶到西边的青山上采了好些草药,直采到山脊上残留着一层夕阳的余晖时才罢手,又一刻不停地给李师傅送了过去。 当时李师傅满心欢喜地收下这份心意,过了五天,腰就不酸疼了。于是作为回报,他把做馒头c蒸馒头的法子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方简,他知道方简最喜欢吃白面馒头了。 方简至今还牢记着李师傅当时对他说的谆谆话语:“方简啊,做人就应该像这刚出屉的馒头一样,要饱满,要有张力,要方正。你没有发觉其实馒头是个很朴实却又最能填饱人肚子的吃食吗?要不是必须照顾到所有顾客的口味和选择,我就不蒸包子全蒸馒头啦!每次新出一屉热腾腾c胀鼓鼓的白面馒头,就是我心里最踏实的时候!” 所以,向李师傅买了一袋面粉后,方简的第二站就是紧挨着包子铺的杂货铺子——他还得买一些蒸馒头的用具和其他东西。 杂货铺掌柜名叫秦修,平常做生意就很是懒散,他面无表情地给方简打包了连面粉在内的所有物件。 方简早已习惯秦掌柜对任何客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c爱买不买的态度。 提着大包裹,方简往回走去,他的下一站是小镇唯一的一所学塾。 学塾在小镇西北区域,靠着雅苑街,住在雅苑街上的都是些小镇的大姓c大户人家,一些古老的家族世代盘踞于此。简而言之,小镇的富贵人家都住在雅苑街上,比如方简从小的好朋友容成安所在的容成家族,听说容成家的家主容成山晴是一位雷厉风行c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容成家的家风极正,管教极严,这从容成家府前蹲着的那两座无比森然的石狮子和那扇沉重的铜首大门上就可看出。容成安童年生活环境的严厉可见一斑,去上小镇学塾反而成了容成安最开心的事情。 到了这个点,街巷之中已有乡民和蒙童行走,各种细微c杂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方简来到学塾时,刚好看到学塾教书的朱老先生老态龙钟地踱进大门,他赶紧上前。 他是来找老先生谈退学事宜的。 办完了退学的事,方简往南门酒肆走去。 一路走来,他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此时的当垆少女桃青丝才打开铺门,正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打扫着铺子,嘴里不知道在轻声咕哝着什么,还时不时打着呵欠。 方简一进酒肆,就看到一团湖青色的影子在来回飘动,定睛一看是桃青丝,然后发现她的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禁咧嘴一笑,“桃青丝,卓姨呢?我来拿回我的衣物了,或者你知道放在哪了?” “方简哥哥!”桃青丝看到来人是方简,莞尔一笑,丢下手里这根自己很是嫌弃的扫帚,打着手势示意方简跟她到后院去。 “我娘亲还在睡大头觉呢,我当然知道你的衣物放在哪啦!上次还是我把你家院子里的衣物拿回来的呢。” 方简看到桃青丝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笑容,配上那双桃花眼眸,只觉酒肆内似乎亮堂了一些,暖和了一些。 取回自己的衣物,方简在走回到柜台附近时,抽出一件白色的棉衫,回身塞给桃青丝,笑着说道:“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这件衣服左边腋下这个位置,你能帮我缝补一下吗?就是”他比划着,“类似夹层c口袋之类的。” 塞完衣服,他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桃青丝,愣了一下,才发觉桃青丝已经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了。自己的身形属于不高不矮c略显瘦削类型的,桃青丝虽说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是放在同龄的少女之中,绝对是属于略微高挑一类的了。 桃青丝听到了方简的请求,细眉一挑,俏脸一红,内心腹诽起来:“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擅长女红c针绣之类的东西,你要是找我帮你打架欺负人什么的,我没问题;你居然要我帮你缝补衣服,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她有一点比较好,就是绝不露怯。所以她大大方方地接下方简递过来的棉衫,装作很自然地问道:“没问题啊,那你多久后会过来拿啊?” 紧接着她就煞有介事地提醒道:“你知道的,我作为酒肆当垆的人,还管着那本破账簿,必须提前安排好时间,我还挺忙的,可不敢保证一下子就帮好了你这个忙!” 方简当然没听出桃青丝语气里隐着的侥幸和心虚,微笑着下意识里就想去摸摸她的头,不过手伸到半空中一僵,他就收了回来。因为他意识到桃青丝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姑娘了,都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了,不再是以前的黄毛丫头。 小时候他可喜欢去摸桃青丝的脑袋和那头青丝了,而她在第一次被摸头时有些羞恼和抗议无效之后,也就任凭他对她的脑袋瓜下手了,每次还对着他呵呵傻笑。 “无妨的无妨的,最近这段时间应该都用不到,你空闲时帮我就行了,还是酒肆生意要紧,不过生意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身子。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在修行,但是看起来你的身子骨和那些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闺女差不了多少啊” 桃青丝鼓起了粉嫩的腮帮,作生气状。 同时她在想要不要给方简哥哥看看自己的那柄细剑。 方简立马打住,边摆手边往酒肆外走去,“不提了不提了,总之多谢你了,回见!” 桃青丝看着方简渐渐远去的背影,踌躇了一会儿后,还是冲到酒肆门槛边,冲着他喊道:“方简哥哥!” 方简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她嗫嚅着说道:“你没事吧?”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为了不让她再生出多余的担心,他回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没事!” 转头向着南门走去,方简恢复了平静,目视前方,更用力地攥紧了那个大包裹。 南门,木桥,画眉溪,白海棠树林。 方简回到了青山脚下的草屋。 刚刚路过白海棠树林时,漫天飘落的白海棠花差点迷住了他的眼睛,好像下了场花雨。 他揉了揉眼睛,在院中打来包裹,将各件物品分开摆放归类,然后将暂时用不着的放置好,比如那袋用来做白面馒头的面粉就最先被他放进了灶房。 方简又去主屋里拿了几样工具出来,看着地上还剩下的物件,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埋头忙碌起来。 时间在静悄悄地走啊。 终于,夕阳在云端舞着一天之中最后的步伐,晚霞消失于蓝黛的长天,如眉的新月掀开了羞涩的轻纱。 老人背着装满草药的背篓回到了草屋。 方简直起了腰,结束了忙碌。 一把泛着光的长约十三寸的小木弓,一个崭新的小木箭筒,一簇长约八寸的锋利小木箭,完工了。 老人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放下背篓,问道:“你会烧菜做饭吗?” “师父,我会蒸白面馒头!” 过了三日,还是新月初上的时分,老人从青山回到了草屋,看到正在认真练习箭术,挥汗如雨的方简,咳了一下,颇显郑重地说道: “明日,我会教你如何修行。” (就算只有一位读者在看,我也得说下:晚上我二堂姐婚礼,所以今天只有这一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秀石 一大清早,方简就从黏人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方简知道师父已经去草屋后面的青山采药去了,他对方简说过自己会在中午时分回来,吃过午饭后就正式开始传道授业解惑。 方简一丝不苟地洗漱完毕,就去灶房热了热昨天剩下的白面馒头,灶台上还有一锅师父出门前煮好,现在正热着的白粥。 一屉白面馒头可以吃两到三天,李师傅给的那袋面粉量很多,可以用好久。 师父教了方简怎样炒几个最简单的菜,如果师父白天去采药,方简则负责中午和晚上的两顿吃食;如果两人一同去采药,或者方简要勤于修行而没有时间,那就随便烧点,加上剩菜剩饭,也就将就了。 吃完早点,方简拿着一块画了圈圈的木板到茅草屋外c青山脚下练习了两个时辰的箭术。 回到草屋,方简又蒸了满满一屉的白面馒头,在蒸馒头的空闲时间里他顺便把草屋从主屋到院子,里里外外地打扫c收拾了一遍,然后他又一刻不停地去灶房准备饭菜。 就在方简埋头捣鼓着灶房的锅碗瓢盆的时候,草屋院子外来了两个人。 一脸不情愿的桃青丝和一脸笑呵呵的容成安。 桃青丝的不情愿倒不是指来小镇外这间草屋,更多的是针对容成安的——本来她欢快的想好趁着酒肆重新开业的第一天,上午不会有什么生意,她要来草屋这里给方简送些东西过来,结果出师未捷,刚走到丰子街上就碰上了同样往南门走的容成安。更气的是,容成安死皮赖脸地也要和她一起来看望方简。 真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桃青丝和容成安从小到大就不对付,更准确的说是桃青丝单方面对容成安不对付,可能因为他是小镇最有权有钱c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也可能因为小镇老榕树后那家最豪奢的酒楼就是容成家的产业;还可能因为他和她一样从小就和方简处一起玩耍,称兄道弟不在话下,吹牛打屁更是家常便饭,于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敌人的气息? 谁知道呢?有时候女孩子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很多理由,一个足以;有时候女孩子讨厌一个人一个理由不够,必须安上很多理由。 估摸着上面这些可能的理由容成安全占了。 进了草屋院子看到灶房里那一道忙碌的身影和闻到一阵阵飘入肺腑的菜香,桃青丝脸色稍霁,“方简哥哥,我来了。” “方简哥哥,我也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容成安招手喊道,俊朗的容貌配上明亮的笑容再配上没个正行的话语,对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是很有魅力的。 不过这却招来少女桃青丝狠狠地一瞥。 方简在满屋子飘起的热气中抬头往窗外看,入眼是一团湖青色和一团雪白色的两道身影,发现是他们后,笑了笑,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手,出来招呼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啊,先去屋里坐着,我等下给你们上热茶。” 桃青丝摆手道:“唉,好的,不过热茶就算了,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她当先往屋子里走去,脚步很是自然c轻盈,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与少女特有的韵味。 看着她的背影,容成安心里想着你还真是不客气。他转头看向方简,难得的收起了一副云淡风轻c很是随意的面容,正色说道:“方简,原谅我,这几天去了仁远城,办的都是些家族里无聊透顶又不得不办的生意上的事情,不过度过这段紧巴巴的忙碌日子后就轻松了。你的事我听说了,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很是严肃地顿了顿,继续道:“或者说,我可以帮上什么忙的?” 方简拍了拍难得露出正经面容的容成安的肩膀,入手是上品丝绸衣裳特有的那种柔滑的触感。他知道容成安也不去学塾进修了,容成家不需要次子考取多大的功名,需要的是能熟悉全部c掌控一部分的家族生意。但是光有身份还不够,还得有与之对应的能力,所以方简也知道容成安和桃青丝一样,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修行中人。 “暂时不需要什么帮助,有难处我会找你的,我对谁都会客气,对你不会客气的,你放心。有一件事我也得和你说明白,我也从学塾退学了,我也要像你和桃青丝一样,努力去修行了。” 容成安闻言松了一口气,还能开玩笑,看来自己的兄弟还撑得住。他也觉得修行肯定是一件好事,方简需要有这种能力。至于退学的事,他倒是有些惋惜,从小他就觉得方简是个读书种子,如果就这样念下去的话,方简以后的道德学问不会比学塾的朱老先生差。但是,现实往往是令人无奈的,于是他回了一个重重地拍肩膀的动作,咧嘴笑道:“行。你说你和采药老头学习修行,但是看上去怎么没什么变化啊?我不相信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c兢兢业业的你会在修行一事上偷懒,怎么回事?” “不是的,师父昨天晚上说了,今天下午开始正式让我修行。” 接着方简学上次师父告诉他秘密时的那种滑稽的模样,压低声音,观察了下四周,凑到容成安耳朵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以后别叫他老头了,他知道很多修行界的秘密,我们进屋再说。” 方简把容成安拉到屋子里,三个年轻人坐一桌,凑一块,他完全忘了给两位好友上热茶的事情,一心沉浸在分享的喜悦之中。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把师父那天晚上对他说的一字不漏重复说给两个好友听。 桃青丝和容成安啧啧称奇,两人都发出长长的哦的一声,点了点头,努力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态。 方简看着他俩,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完了,他就透露了这么多!” 桃青丝和容成安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内容虽然不多,但是对他们三个家伙来说,确实是涨了见识。 分享结束,桃青丝在桌子上摊开自己带来的包裹,拿出两坛新酿的白海棠酒,酒坛子不大,成人的话一只手就可以堪堪握住。 她把两坛酒推到方简面前,“喏,这是你昨天来酒肆和我提的,今天我带来了两坛,”她脸颊微红,努力掩饰,“至于你那件衣服,我再过几天缝补好就能给你。” 方简笑着收好两坛酒,一旁的容成安不干了,“怎么只有他有两坛美酒,我一坛都没有?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公平何在?公平何在啊?” “你又没和我说!再说了,你和我提,我也不会给你的,那家凤集楼不是号称美酒如云吗?到我这小酒肆打劫来了?” “行啊,前面听到什么缝什么补的,还以为你长大了居然也变得贤惠起来了,现在看来都是错觉,错觉!” “你”桃青丝挥手作势要打。 容成安双手抱住头部,理直气壮道:“你打吧,打了我看你心不心疼,我看你是成心和我戗火啊。” “我心疼你个大头鬼啊,”桃青丝一听这么无赖的话,反而冷静了下来,改为智取,“呵呵,上次学塾的朱老先生在酒肆里与人饮酒谈天,着重提到了你,容成家的公子哥儿!他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老先生说他用了一句话概括了你:‘一知半解的牛皮清谈,草率无涯的胡说八道’。看看,多精辟!” 方简实在是看不下去两人的斗嘴了,笑着从中调解,这事他熟,做了十年了。 昨天他去酒肆的时候,顺便把那忘了的半框木柴送了过去,那天他走在小镇街道上,总想不起来的事就是木柴的事,于是他转移话题道:“桃青丝,那些木柴还好用吧?快用完没?我空闲的时候再去那座山头给你们砍一筐木柴来?” 桃青丝赶紧摆手,改回了温柔的口气:“不用不用,我家院子里还有很多木柴呢,你不是要修行吗?以后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了!” 方简笑着不置可否,突然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轻微的焦味。他霍地站了起来,往灶房赶去:“你俩好好坐着,别走了,等我烧好饭菜,午饭一起吃。” “好嘞。”桃青丝应道。 紧接着她瞪了一眼容成安,软绵绵地把脑袋趴到了木桌上,下巴用双手垫着,睁着桃花眼眸看向屋外的风景。 容成安也学着桃青丝的动作c模样,只是他睁眼看向的是飘出阵阵菜香的灶房。 主屋木桌上,摆放着两盘应季的现炒时蔬,一盘炒鸡蛋,两盘是绿油油的,一盘是黄灿灿的,旁边摆着一个陶盆,里面盛满了新出屉的白面馒头。整个一桌子让人看起来颇有食欲。 “师父教我的几道最简单的菜,算不得好吃,但也应该不算难吃,能填饱肚子就行。”方简从灶房拿来碗筷,分发到相应的位置上,先打个预防针,好心提醒道。 老人已经回到了草屋,此时正坐在主位上,和颜悦色地拿过碗筷就吃了起来。 另外三个年轻人等老人下了第一筷和咬了第一口馒头后才开始动手。 这顿简单的午饭吃得很是平静,不过看容成安狼吞虎咽的样子,方简做的应该还算不错;桃青丝因为是女孩子,端正坐姿,秀口微张,细嚼慢咽,脸上洋溢着赞许的笑容,很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容成安和一桌子菜做战斗的同时偷偷瞄了几眼桃青丝的样子,暗想难道她真的转了性了? 吃完午饭,大家都呷了几口茶水漱口。桃青丝主动要求和方简一块收拾桌子加洗碗。容成安心里说了一句:“我的个乖乖。” 院子里立着四个人影,一位老人,一位少女,两位少年。 老人手捧着朱砂茶壶,坐到了一张老木椅上,一位少女和一位少年分立左右两旁,留下方简孤伶伶地站在原地。 他不由得感到一丝紧张。 “天地之间,秀气弥漫。” 老人总起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呷了一口热茶。 桃青丝和容成安因为早已踏入修行一途,很是应景地同时对着方简点了点头。 “鸿蒙初始,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或正或邪,或单或偶,或奇或怪,变化万千。人们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意识到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所生,而阳气温和c纯净c无垢,天生蕴含能量。人们就开始利用阳气,配合修行法门,适应阳气为自己炼体修道正途的天地之气,之后逐渐将这股源源不绝的天地之气取名为秀气,将秀气转化为体内的真元。修道一途的境界攀升,相应地也以神秀,仙秀等来命名。” “久而久之,人们将最精纯,最富有能量的秀气命名为灵气,广袤土地,山川大泽,就有灵气厚薄之别,于是就有了秀脉这个概念;而西极帝魔一族的先祖采阴气为魔气,自有对应的魔功,演化至今。” “所以但凡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归结起来不过是阴阳顺逆罢了。这片天地之外,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生命或者文明存在,或者他们可以将阳气转化为更高级的真气也说不定?就像谁也不知道那三根传说之中的天柱到底位于何方,大道的本源道义到底去何处寻找。” 老人一下子讲了这么多话,有些疲累,呷了一口热茶,闭上眼睛缓了缓。 桃青丝和容成安对着方简做出加油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片土地有很多秀脉,灵气充裕,蕴含气运。秀脉分大小,比如江州江余山脉就有桐山秀脉,栖霞小镇地处一条在小秀脉里算最大的秀脉上,是这条秀脉的脉眼。” “作为脉眼,整座栖霞小镇就是一座阵法,镇守住秀脉的灵气,不使其外泄,不使秀脉所含气运有所改变。同理,这片土地上的很多小秀脉都有城镇镇守,或者是小门小派盘踞,以此修道。” “像机理寺c弈山宗c照夜阁这些大门大派,占据的是一整条大秀脉,坐拥大气运。而像这片土地的人族中心玄都,更是占据中土最大的一条秀脉,把一国地之气运都牢牢掌控在手中。” 老人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一个秘密,他微微侧头瞧了眼旁边惊诧不已的三人,脸上显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是在说:这才哪到哪,你们三个小毛孩不知道的秘密还多着呢! 桃青丝和容成安明显是第一次听到生活了十几年的栖霞小镇原来是一条不算小也不算大的秀脉上的脉眼,更别说灯下黑的方简了。 容成安很是生气,因为他那个老爹肯定知道这事,居然不告诉自己的儿子!他在心里嘀咕着老爹那会不会还有很多小镇的秘密没有跟他和盘托出? “所以啊,像我这位花甲老人就是看中了栖霞小镇处在一条秀脉的脉眼上,加上小镇本就处于江余山脉的外围,除了桐山秀脉还有很多小的秀脉呢,地理位置不可谓不优秀。于是我就来此颐养天年了。” 老人做了最后的总结。 三位年轻人同时呼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容成安心里想着难怪容成家这么一个大家族,家主不在江州首城仁远城呆着,跑到这来开枝散叶了。 桃青丝心里想着难怪自己那个爱酿酒的爹要把酒肆开在这里。 方简心里想着难怪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修行之人。 老人心里想着这么好一地儿,随便到了自己眼前的三位小娃儿都是天资卓绝c根骨奇佳的人,好像一点都不用奇怪。 短暂的课间休息,传道场地从院中变为了主屋的木桌上,四个人占据木桌的四边。 老人坐在主位正对着方简,桃青丝正对着容成安,不过桃青丝的目光一直在方简和老人身上不断地移动,正对面的容成安,她才不想去看呢,要是容成安和她面对面互相注视着,岂不是很尴尬? 容成安不会有少女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的想法,很自然地转动头部,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方简则是一直好奇地盯着木桌正中央一块奶白色的石头,石头的块头和造型很是朴实,师父说它是一块秀石。虽说这块石头毫不起眼,但是从它的名字上来推测,这块石头竟和修行有关! 老人搓着一绺白须,呷了一口朱砂茶壶里的热茶,缓缓开口道:“接下来说的是修行的境界。” 方简眉毛一挑,竖起耳朵,眼神火热,全神贯注地倾听。 桃青丝看在眼里,忍不住掩起嘴唇轻轻地娇笑。 “修行界有句话:修道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 容成安和桃青丝一改先前散漫c轻松的姿态,绷直了身体,端正了坐姿,看向老人。 虽然后面的境界之说和秀石的用途,他俩都知道,但是老人的这句话他俩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禁对老人接下来的讲解产生了之前没有的期待。 “所以,修行可分为如下几个境界:塑体,淬脉,锤炼,明见,通秀,神灵,神秀,仙秀,圣秀。前三境可统称为骨秀境,后面的境界也各自有几个小的层次可分,比如为师我就是一名扎扎实实的神灵巅峰境的修士;桃青丝她爹是一名神秀中境且马上就要步入神秀上境的修士;容成家的家主就更了不起了,容成山晴是一名半步仙秀境的绝对强者。至于圣秀境之上还有没有更为玄妙的境界,是不是有永生的存在,反正老夫我这辈子是没指望去探究了,说不定你们以后有机会呢?” 老人温和地看向三个年轻人,不无期待地说道。 方简听到容成安的爹是倒数第二境界的修士,虽然是半步,还是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然后他又注意到神秀境这个词,之前老人讲述修行界秘密的时候,说到过两个天才中的翘楚者,其中一个不正是名为钟神秀吗?之前听这个名字感觉起的好玄乎啊,现在再品味这个名字,感觉真实了许多。难道他生下来就是一名神秀境的强者? 老人抚须微笑,“弈山宗天一峰的首席大弟子钟神秀,他当然不是一出生就是名神秀境的修士,但是他和佛子辨心确实可以称得上历史上都极少有的修道种子。他比你们只大了三岁,如今恐怕已经修到了神灵巅峰境界,心念应该已经凝结出来了吧。” “什么?!”桃青丝和容成安倒吸两口冷气,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他俩堪堪步入神灵境,距离凝结出心念更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而且他们知道步入神秀境的一个最重要的评判标准就是是否凝结出了心念,而只有真正的天才才可以在神灵境的时候就在心海之中凝结出心念! 世上还有这种怪人哦不,天才呢! 老人对这些小娃儿的反应不稀奇,他心里想着等到下一届比修会,钟神秀估摸着都该是神秀初境的修为了。 “明见境不同于骨秀境的外练筋骨皮,它讲究的是在心海里结出识果,识果跌入心海融化,化为神识。此过程和修炼骨秀境一样都是一个颇为漫长的过程,需要修行之人的日积月累,厚积薄发,更为需要细腻的水磨功夫,急不得。有些天赋奇佳的人体魄本身就很强健,精神力和精魂本来就很强大,修炼这两境的过程是会大大缩短的。比如机理寺那位佛子辨心,他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在心海中结出了识果,化为了神识。” “这里要注意的是,首先要有优秀的体魄才能锻炼出强大的精神力,才能更好的养炼精魂,载体必须要稳固c强大。而怎么锻炼自己的精神力,怎么养炼自己的精魂呢?很简单,集中精神,看书。” “所以骨秀境和明见境是可以同时修行的。这两境作为修行的基础两境,很是重要,千万急不得,顺其自然,往后到底可以往上盖多少层高的楼房,就看这两境打磨c夯实的好不好。” “通秀境可分为通秀前境和通秀后境,通秀后境就是神灵初境。达道者神之最灵,所以是否能被看做一名登堂入室的达道者,就在于你是否能修到神灵初境。如果你达不到神灵初境,那你还不算一名真正的修行者。所以,这又涉及到修行的三个关隘。” 听到这段话,桃青丝和容成安悄悄地挺起了胸膛,又变得自信起来。 “当然了,这里只是很浅显地讲述了一下修行的基本知识,更多更具体的以后再慢慢说吧。” 老人的一绺白须都被自个儿搓得卷起来了,嗓子像在冒烟,赶紧拿起朱砂茶壶就要来上几口,茶到嘴边发现已经凉了。 坐在正对面的方简已经在低头闭眼沉思,打算好好消化下这些知识。 桃青丝机灵着呢,她见状自告奋勇地拿过朱砂茶壶小跑到灶房倒掉冷茶,续上热茶,一溜烟的功夫就把新续上的茶壶按到了老人的手上。 老人很是受用,赞许地点了点头,呷了几口热茶,然后阖上双眼,养神休息。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人睁开眼睛,颇显郑重地说道:“好了,现在就用木桌上这块秀石来测试一下,方简能不能跨过修行的第一道门槛,到底有没有修行的可能。” 三位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口唾沫。 两位年轻人是看向方简吞了一口唾沫。 方简是看向木桌上的那一块奶白色的秀石吞了一口唾沫。 三位年轻人不约而同的紧张了起来——能否修行对于现阶段的方简来说意义重大。 老人郑重地把秀石推到木桌对面。 方简郑重地把秀石拿在手里,秀石不大,恰好被方简一只手握住。 过了十息时间,老人问道:“如何?身体里有何感觉?” 方简紧张地摇了摇头。 过了二十息时间,老人疑惑问道:“身体里有感觉吗?” 方简蹙眉,摇了摇头。 过了三十息时间,老人不确定地问道:“还是没感觉?” 方简沮丧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人小心翼翼地最后问道:“真得没有哪怕一点点感觉?” 方简绝望地摇了摇头,吃力又苦涩地说道:“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今天一章,6800个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第一道关隘 气氛好像凝固了,时间好像静止了。 桃青丝和容成安低下了头,仿佛是在为某个悲剧性事件默哀。 虽然方简不知道手握秀石应该会有什么变化,但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方简什么感觉都没有,这就有问题了。 总不至于老人下一刻就激动万分c语无伦次地站起来表示:“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反应,你果然是一位万物不萦绕于心的修行天才!”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老人是站了起来,不过他不是激动地说出那种稀里糊涂的话,而是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手负身后沉思着。 难道他看走眼了?方简不是什么根骨俱佳c悟性上乘c有着无限可能的修行好苗子;而是一颗缺肥少料,被死死地压在坚固岩层中撑不到地面的无用种子? 但是,他又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因为他在第一眼看到栖霞小镇出来的桃青丝和容成安这俩个娃儿时,就看出了两人是那种就算放到修行大派都会被诸峰势力着力抢夺c门派重点培养的青翠欲滴好苗子。 虽然方简比不得这俩个娃儿,但是胜在秉性纯良c意志坚韧。修行一途除了需要佛子辨心和钟神秀这样的开创与领导意味的人物,像方简这样能够绝对踏踏实实c稳步求升c步步都深深扎根的娃儿也是多多益善的。 哪成想修行之途的第一个关隘,方简就没跨过去,被无形的手无情地挡在了登堂入室的大门之外。 不仅方简怅然若失c失望至极,自己作为挑选他的师父也是面上无光,面子不仅挂不住,还没地搁! 老人一瞬间想了挺多,踱着踱着来到了方简身前,弯腰拿起那块奶白色的秀石,仔细摩挲,来回观察。 秀石没问题,最里面蕴含的那一缕极为精纯的秀气也还在。 那不就是测试的人出了问题吗? 老人脸黑了下来。 作为方简的师父,老人想了想后决定先对他讲清楚这个关隘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再想想是哪儿出了问题,防止他的心性受到损害。 “这块秀石里面有一小缕很是精纯的秀气,比灵气差上一点,但是比天地之间弥漫着的秀气好上一个档次。” 老人看了方简一眼,发现方简正在专注c认真地看向自己,做出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这让老人心安不少。 “而修行的第一个关隘就在于秀石里的这一小缕精纯的秀气能否让测试之人产生感觉。” “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股叫精气的东西,无论是老弱妇孺还是健壮的男女,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庶民百姓。在一个人没修行之前,他是感觉不到这股精气的;而等他修行之后,引天地之间的秀气入体成功转化为修行所需的真元,此时的精气也已经存在于真元里了,他也只能感觉到真元的流动。” “虽然没有人能感觉到生来就有的那一股精气,但是这股精气确实是存在的。” “如果一个人有修行的可能,当他手握住一块秀石之时,就会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粘稠的油般的液体在极为缓慢地流动,这就是秀石里那一小缕精纯秀气分出一小部分入体结合那股精气而转变为真元之前的一种状态,就像一股浑浊c沉重的水银一样。” “有些修行的好苗子在拿秀石测试时,会感觉到身体里突然就多出了一股轻盈欢快的流水在潺潺地流淌,而且毫无凝滞粘稠的感觉。如果一个人没有修行的可能,那他手握着秀石就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和感觉,因为他体内的那股精气不能和秀气产生任何呼应。” “如果一个人连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到了通秀境真正地引秀气入体,通气孔c开窍穴,化真元,这些又如何能做到呢?所以此则为修行一途的第一个关隘。” “精气因人而异,所以那些修行的好苗子,修道的天才说到底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体内的这股子精气异于常人。可惜的是这是从娘胎里就注定了的,有人生下来就是修道种子,有人生下来就是做平民老百姓的份!” 老人叹了一口气,捋着一绺白须感慨说道,做了最后的总结。 方简不甘心地把老人放回木桌上的秀石重新紧握在手中,希冀着变化出现。 然而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那丝期待渐渐转为了虚幻c想象之中的存在。 他还不松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秀石,仿佛想抓住最后的一缕希望;也仿佛手中的秀石就是开启一方沉沦c迷幻世界的钥匙——他不松开,就没人能把沉湎于幻境的他拉出来。 桃青丝的一只玉手伸了过来,把秀石从方简手中扣出来交回给了老人,适时地把方简从沉沦c迷幻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 回到了现实的方简发现揭开母亲c父亲身死之谜的真相之门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老人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也不呷热茶了,安慰道:“方简,先不用如此沮丧,秀石这第一道关隘没有跨过去不代表你以后一定就修行不了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为师我活了这许多年头,走山蹚水何其久,相逢之人何其多,所见所闻何其杂,就遇到过一位初始第一道关隘都过不去,但是经过长久地调理c改善身体,最终得以踏上修行一途的人。而他就像拦到不能再拦,蓄到不能再蓄的水坝大堤,一旦踏上修行之路,那种开闸泄流的浩大声势,比弈山宗书隐峰那条高达百丈c飞流直下的破隐瀑还要猛烈。” “这就像机理寺那帮高僧所提出的悟之一字,一旦开窍明悟,前方就是一片坦途,看到那巍巍气象是指日可待。这人现在的境界也是极高,虽然看起来他离你还很遥远,但是你可拿他作为榜样,坚持你认为要坚持的c值得坚持的,好吗?” 一旁的容成安也赶紧安慰道:“是的是的,什么修行的三个关隘,有感觉没有感觉的都是前人定下的死规矩,人挪死树挪活。你要想前人定下这些修行规矩时也是推翻了前前人所定下的规矩,所以说这些死规矩就是个香一点的屁罢了,放出去了还好,放不出去还不是内伤?我们作为新一代的好苗子正是要推翻前人的统治!凭什么他们说什么我们就遵守什么?不墨守成规,要推陈出新!” 容成安也不管用词是否准确了,说话故作高深和文雅的方式更是和他不沾边,他有点像病急乱投医,说了一大堆,反正要先把方简的魂勾回来再说。 桃青丝在一旁听到香屁这个词,脸颊泛起了红潮,心里埋怨起了容成安,不过听到这段话还是不禁扑哧一下笑。紧接着她的眼角余光瞄到方简沉默的样子,赶紧拍了拍胸脯恢复了平静,同时狠狠地瞪了对面的容成安一眼。 容成安赶紧补救:“方简,等我回家去我爹的书房,真不是我吹,书房里一书架满满的全是书啊,我仔细帮你翻阅,一定能在书上找到类似你的例子,只要有例子书上总会有相应的解决之法,你勿要心急,等我好消息就是!” “这才像人话,是吧?方简哥哥。”桃青丝脱口而出,下一个瞬间就捂住了嘴。 方简看着这两个活宝,无奈地摇头苦笑,还好以后的幽幽岁月能有他们的陪伴。 自己现在的处境和情况虽然凄惨,但是起码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穿,而且还不至于孤独。要知道这片土地上有一些最偏远c贫穷的山村,很多孩子都活不过八岁。 自从母亲和姚爷爷也离开了他之后,不止一次他抬起头对长空之上的老天爷发出过最悲痛的埋怨和最痛苦的斥责,现在他对老天爷不变的态度下竟是生出了一丝感激。 因为他听着老人c桃青丝c容成安的话语,看着他们三人都用如出一辙的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忽然明白,要珍惜当下。 再说了,他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 就算真的不能修行,他还有好几年打猎和跋山涉水下来锻炼的体魄和矫健的身手,他还有颇为不错的箭术,他还有桃潜c桃青丝c容成安的帮助。 相通此节,他抬起头,用坚毅的目光告诉他们:“没事,我没事的,天无绝人之路,就算不能修行,我也会让自己更强大。” 桃青丝和容成安都重重地点了点头,发出两声嗯。 老人看着方简从开始到结束的变化,眼中精光四射,渐渐明亮了起来,他很是慎重的斟酌了许久,心里终是下了决定,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不算悲观的信息。” 两位少年一位少女几乎同时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老人。 “之前提到的那个第一个关隘也过不去的倒霉蛋,我和他关系倒是不错。他是怎么从不能到能,从无到有,从连个门槛都跨不过到在宽敞的大路上飞奔的,我也略知一二。” 老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方简,“所以,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做的,我们也怎么做。” (今天醒来看到微信上好友的消息才想起来,一月十五日,是我的生日。估摸着我就是这么一位没心没肺的人,去年也是这种情况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泡药缸,神通榜 “那要怎么做呢?”桃青丝清澈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很是清脆。要是她此刻举起手来,就会像是一名最积极好学的蒙童,在学塾的课堂上第一个举手提问。 “不要觉得会如何玄乎,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泡药缸。但是药缸里需要的那些药,就不是那些普通的药材了,要一下子凑齐的话可能会又难又烦。” 老人伸出右手握成拳头状,再一根根地直起手指,如数家珍般说道:“首先,笄蛭的内胆不可或缺,起码得两颗吧;其次,香附米起码得十钱的量;然后是各种药材,白芍三钱,川芎二钱,归身十二钱,云苓十四钱,炙甘草五钱” 老人兀自说着,三位年轻人已经听晕了,就算方简这几年会去那片青山上采草药,颇是认识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此时也只是对归身c香附米这些熟悉,其他的云里雾里,一概不知。 老人说完后,呷了口舒服的热茶,盘算着:“要不怎么说栖霞小镇是个好地方呢?在后面那片青山深处,入了江余山脉的地界,有明显的笄蛭存在的痕迹,我一身神灵巅峰境的修为,斩杀两条笄蛭,取得两颗内胆还是没问题的。当然了,如果我被一群笄蛭围殴的话,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不过我有分寸。白芍c香附米c归身这些药材也是可以在这片山脉采得的,就是会有些麻烦。至于剩下的这些,就比较珍贵稀有了。”老人转向容成安,托付道:“容成家是江州第一大家族,世代盘踞此州,据我所知,光是江州首城仁远城就有不下两家老字号的口碑药铺是你家名下的产业,剩下这些药材” “交给我了,等我回去就交由家里的钱叔去办,钱叔虽然人憨憨的,但是作为容成家的老管家,办事效率还是有保障的。”容成安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老人对于容成安很是满意,继续说道:“等一应药材就位后,我会用古法泡制药水,方简就需要每天泡在药缸里至少两个时辰,至多三个时辰。如此坚持下去,看能否改善体内那股子精气,这可能会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可能会没有结果,但是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可以一试了。方简,切莫心急,放平心态才是最重要。” 方简郑重弯腰作揖行礼,一揖到底,很长时间不直起腰。 看着方简的姿态,老人心里叹了一声,其实他还少说了一味药材,但是那味药材实在是太过珍贵稀少,凭他们几个加上容成家也拿不出c得不到,就算平元王朝的皇室宗亲和各大州最顶级的那些世族豪阀,一下子想要这味药材,也得好好运作一阵子。 原地踏步对他们来说是不允许的,所以事到如今老人只能期盼那味叫凤髓香的药材不是那个家伙逆袭成功的关键引子,如此这个药缸才会有作用,而他也期待在方简的身上能出现奇迹。 想通此节,老人挥手示意方简坐下,“好了好了,不必行此大礼,今后除了每日泡药缸之外,你还得修行骨秀的三个境界,书籍也需多看,为明见境做准备。药缸对你的淬脉大有裨益,我这有一本《桩谱》,针对的就是骨秀境的修行,里面的走桩,立桩,拳桩,腿桩你每日也要练习。就算最后你做不得修行者,这些对你自身的提高也是很重要的,很多过不了第三道门槛的人再差也比常人的体魄更为强健,寿元更为绵长。不管怎样,活命对一个人来说也是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存在,即有无限的可能;不存在了,也就是一抔黄土,随风散去罢了。活着,即是此理。” 三位年轻人很是受教。 方简郑重地接过师父从怀里掏出的一本颇为老旧的泛黄书籍,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衣袍里,还隔着衣服摸了摸,踏实了不少。 有了一条路子之后,屋子里的气氛算是缓和了不少,大家都长舒一口气。难得今日三个娃儿在老人面前凑到了一块,就像上着学塾的蒙童,也像嗷 嗷待哺的雏鸟,于是他开始聊一些轻松c有趣的修行界的话题: “虽然你们其中两位还处在神灵初境,另一位还在找大门,但是修行界的一些见闻你们也是需要知道的。” “对于整个修行界来说,问斋每年评定出来的神通榜和器物灵宝榜是很重要的两个榜单。器物灵宝榜我提到过一次了,除了那些站在顶端的神兵,这片大陆上还有很多很多值得一提的灵宝兵器。” “远的不说,就拿离我们最近的桐门来说,桐门的睥睨峰峰主冯延寺有一把沧海月明剑,来头不小;那位被逐出桐门的剑客,手拿一把蝉枝,当时更是可以和帝魔本人一较高下;秋毫峰峰主的女儿秋子舒凭一把雪剑霜花施展出精深高妙的片雪剑诀而稳稳占据桐门年轻一代弟子的首名;峰主秋和的弟子礼乐荷手持一柄通体金黄色的龙光剑,气质尽显。” “龙光剑吐风云色,赤羽扇摇日月精。你们知道与龙光剑齐名的赤羽扇现在在谁的手中吗?”老人突然发问。 三个年轻人当然是使劲摇头,没有一个人举手回答。 老人很是满意,继续道:“这片土地有四方王这一说法,北静王赵静,南玉王赵玉,东旗王赵旗,西恒王赵恒。此乃当今平元帝的四位亲兄弟,各自占据一方,替陛下镇守疆土。盘踞江州的西恒王在平元十五年的西伐战事中,被围困至死。战事过后,平元帝颁布圣旨,给了恒王一个世袭罔替的资格,于是恒王的儿子赵昱当上了新的四方王,西昱王。这把赤羽扇,就是昱王的贴身之物。可以想见,与它齐名的龙光剑该是如何强大。” “所以说桐门虽然只能排在大派里的第三位,但是底蕴之深不可小觑。当然了,不是说所有的神兵利器都是赵家和这些修行门派把持着的,像器物灵宝榜上排名靠前的泪目之蝶和欹云千岚这两把可算双剑也可算单剑的神剑,就是一对夫妻所打造出来的;还有一根叫银缨霜矛的兵器,更是在遥远的北地;还有一柄剑名字奇怪,叫苦极剑;西极帝魔那边也不是只有破杀,黑白双将的黑玉偃月和白玉破日可称神兵” 三位年轻人听着老人口若悬河c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好东西,都羡慕的要死了,默默吞着口水。 容成安在心里盘算着父亲给自己的那把剑是容成家世代传下来的,名字倒是好听,剑名流光,但是自己却从来没去问过父亲这把剑算是个什么层次的,在问斋出的器物灵宝榜上又可排名第几?要是在榜上排得上号,自己一身神灵初境的修为可真不够看了,他自己都会觉得难为情!而且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他可不想一边被人讥诮一边又被人欺负夺宝。看来,更为勤勉的修行是当务之急了。 桃青丝在心里盘算着自己那把细剑肯定不是什么上乘好剑了,因为这把剑是他爹桃潜在她步入神灵境之后去小镇南门空地边上那家铁匠铺,找那位打铁汉子花银子买的,作为她登堂入室的奖励。花银子买的哪有什么好剑?当时她就是这么郁闷着想的。而且打铁汉子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她忘不了那次见到这位威猛汉子时自己那种大气不敢喘的谨慎姿态。汉子又高又壮,棱角分明,虽说长得不是很凶神恶煞,但是她一眼看到就莫名觉得凶神恶煞,浑身散发出一股悍勇c恐怖的气息,就好像她桃家欠了铁匠铺的打铁汉子一百两雪花银子似的。当时她接过剑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现在一口气听了老人讲了这么多的好剑,桃青丝迫切地想要更为勤勉地修行,早日步入神秀境。一则为了到时他爹能把自己那把散霞剑传给她;二则也可能是为了下次再面对威猛的打铁汉子时,自己不会再这么发怵。 这边方简也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必要再增加自己的武器库了?要不要去那位传说中对待所有人都很是凶狠的打铁汉子面前买一把趁手的冷兵器?如果自己真的不能修行,身上有不止一样的兵器似乎就变得更为重要了。但是归根结底,自己还是得付出万分的努力去冲破第一道门槛,要更为勤勉地修行骨秀境。 听着老人的话语,三位年轻人在心里产生了不同的想法,作着不一样的盘算,但是殊途同归,最后都回到了修行这件事上来。 也不知道三人今后的漫漫修行之路,到底会是命途多舛波三折,还是会如马踏飞燕般扶摇直上。 就在三人思绪畅游之时,老人已经讲完了器物灵宝榜上的事,转而提起了神通榜的事情:“至于神通榜吗,有趣的事情就很少了。光听名字你们也能听得出来,神通一事,玄之又玄,几乎可以作为一位修行者的修行一途中能学到的最为厉害的招式之一了。整片土地也没多少人有属于自己的神通,而身怀神通的人无一不是真正的强者和地位显赫之人,像那些大门大派的领头人物几乎都有一手神通,这是地位和修行高度的象征,这是一位站在顶端的修行者的尊严。散修中有神通的屈指可数,著名散修兰山老人就有一式叫蚀日的神通,问斋斋主有一式神通叫心眼,桐门那位王唤山王掌门有一式神通叫碧海掣鲸,可了不得了。所以啊,神通不一定是刚猛无比的招式,也可能是神妙无穷的法门,幻术” 听着听着,这些年轻人又开始羡慕起神通来了,要不是老人说与他们听,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就是真正的盲区。 时间越溜越多,不知不觉还有一个时辰叫要到傍晚了,老人已经起身去了小镇的宋家药铺,三位年轻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突然,桃青丝啊的一声大叫,她想起了自家酒肆还开着门做着生意呢,酒肆里现在只有娘亲一人忙活,回去被好生骂一顿是免不了了。 她匆匆与两人告别,就往酒肆赶。 容成安与方简继续聊了一会儿,也告辞离开,离开之前照例在方简面前吹了一通牛。 方简见所有人都走了,干起了他的老三样:练箭c扫地c蒸馒头。 夕阳西下,打从小镇南门里缓步走出来两个人,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和一个浑身散发出冰冷气息的身影。 栖霞小镇的老镇长,平子东街杂货铺秦修。 两人的神色很是阴沉,带着凝重,隐着担忧。 他们走到铁匠铺打铁的草屋前,停下了脚步。 老镇长用眼神请示秦修,秦修点头示意。 就在两人迈步往草屋里走去时,嗖的一声破空厉响。 一个黑乎乎的事物正嗡鸣作响着极速向他们冲来,到最后竟隐隐有了撕裂空气的嗞嗞声,周围的空气都被摩擦着热了起来c 老镇长神识锁定空中的事物,一瞬间调动全身真元,散发出神秀境强者的气息,他定睛一看。 原来是一根表面锃亮,通体黑黢黢的铁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魔将来袭 不待老镇长有何动作,一旁的秦修颇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他很自然地左脚踏前一步,很自然地抬起左手伸直为掌,很自然地侧掌竖劈下去。 嘭的一声脆响,血肉组成的手掌和极速冲刺过来的坚硬铁锤相遇,居然发出了金石碰撞的声音! 声音过后,那根不知敲打了多少铁条c铁片的铁锤没了先前横扫六合c十荡十决的万钧之势,英雄迟暮般无声且凄惨地摇晃c坠落到了地上。 这个过程看起来很是自然。 “你们想干啥!?” 铁匠铺打铁汉子愠怒的声音响起。不过这道声音里没有一丝退怯c虚心的意味,反而更是咄咄逼人c气势凌人。 哪怕自己趁手的武器被一击劈落,自己使出八分力的蓄势一击被一掌化解。 杂货铺秦修不说话。 老镇长此时恢复了小镇乡民眼中那位慈祥和蔼的普通老人形象,收敛气息,平复真元,调整吐纳呼吸,抱拳拱手道:“公治兄,别来无恙?虽说你在小镇外,我在小镇里,不是什么天涯与海角的距离,奈何我公事繁忙,走动不便,与你失与交流,你可莫怪啊。今日找你是有重要事情商讨,可否近一步说话?” 刚说完,一旁的秦修又替老镇长竖掌劈落了一根黑黢黢的c挟风雷之势砸过来的事物。 老镇长低头一看,好嘛,又是一根铁锤,只是比之前第一根要小上一号。 他颇为无奈,刚想开口说话,草屋里打铁汉子已是大怒,吼道:“我不叫什么公治兄,叫我打铁汉子!” 老镇长为难了,叫一个人打铁汉子是不是太奇怪了?他灵光一闪,决定这么叫:“打铁兄” “好一个公治家的落魄家主!”秦修打断了老人的话,发出的声音毫无情绪的波动,说话直来直去,听不出有赞赏的意味,也听不出有讥诮嘲讽的意味。 草屋里的打铁汉子由大怒上升到了狂怒,暴喝一声,又砸过去一件事物。 这回老镇长自己挡下了这暴怒的一击,不过挡完之后他闷哼一声,退了一步,咳嗽了数下,苍老的面容泛起了轻微的红色,明显是体内气血翻涌之兆。 看来老镇长的修为境界比旁边的杂货铺秦修要低,比铁匠铺里那位打铁汉子也要低。 调运真元,闭眼吐纳数息时间,平复了身子后,他睁开眼向下看去,无奈苦笑。好嘛,这回换成了一把刚锻造完的粗糙不堪c毫无光泽的铁剑。 他好心提醒草屋里那位闭门谢客的公治正:“打铁兄,你再这么扔,这几天的打铁活可是白干了。既然都落到了我的脚下,焉有不拾之理?我都带回去给我的小孙子玩。” 秦修重重咳了一声,提醒了下老镇长。 老镇长略显尴尬,切回正题:“这回是真有事了,打铁兄。在外说话不方便,可否让我俩进屋与你商谈?” “我很忙!” “你再忙这次也不行了,先停手吧,以后我可以给你拉来很多打铁单子。这次不光是我,这位杂货铺的秦掌柜”老人看向秦修,秦修点头,示意他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管你杂货铺还是胭脂铺,酒楼还是青楼,我还以为平元帝来了呢!” 听着打铁汉子公治正的话,老镇长赶紧说道:“可不能说话如此随便!陛下是何等样的人物?咱们只有瞻仰的份,切不可在口头随意带上!这位秦掌柜全名秦修,修行的修,是咱们平元王朝屈指可数的虎贲神将!” 草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公治正虽然像个不讲道理的蛮横刺头,但是他毕竟是公治家的前任家主,自有清醒头脑和心里的算盘。如果老镇长说言非虚,那一位虎贲神将找他干什么?他一没违反平元王朝的律令,二没勾结什么狗屁西极那边的帝魔一族异种。这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利害关系。 不过他言语里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吓唬谁呢?你们进来吧,我倒要看看杂货铺秦掌柜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平元王朝的虎贲神将了!要是蒙我的,你们可得想清楚后果!” 秦修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三个人坐在一张小木桌旁,此时的打铁汉子一脸严肃,正襟危坐,他已经不怀疑对面秦修的身份了。 因为木桌中央摆放着一块青莲色的虎牌,正面錾着楷体的秦修二字,反面錾着虎贲二字。他不会看走眼,这块青莲色虎牌的材质用的是顶级的琉碧石,错不了。 之前秦修拿出虎牌时,他还在疑惑:平元王朝的二十三神将,上到龙骁神将下到豹矢神将,他都知道姓甚名谁,在哪个州驻守,唯独没听说过虎贲神将秦修。经过老镇长解释才知,秦修当虎贲神将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中州的虎贲神将辛慕羊当初就是接地秦修的班。现在秦修还有将军虎牌在身,是因为他有要务在身,退居幕后c隐在暗处罢了。 接着打铁汉子公治正奇怪地盯着老镇长,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位岁数大到罕见和离谱的老人居然也是一位豹矢神将!那这位豹矢神将的资历不可谓不深厚,这也能从虎贲神将秦修喊老镇长为苏老这一点上看得出来。 “那你们两位神将能有什么事情找我?我还能帮上什么忙不成?我很好奇。当然了,如果是于我不利的事情,和我没关的事情,我一概不接,就算是江州那位龙骁神将来这里,我也照样打我的铁!” 苏老闻言尴尬一笑,接着凝重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你不用急着拒绝。点龙军收到了西极那边传回来的隐秘线报,线报显示近期很可能会有帝魔一族的魔将来到江余山脉一带活动,动机和目的均不清楚。江余山脉有桐门坐镇,谅帝魔一族的人也不敢到那处撒野,我们可不用担心。但是包括栖霞小镇在内的很多山脉外围村镇都是他们潜在的活动范围,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啊。” 公治正很是不解,“怕什么?他们要是敢在栖霞小镇附近露头,我们杀过去宰了他们不就完事了?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难道作为王朝的上层核心武力,这点自信你们都没有吗?岂能让那些异种在我平元王朝的领土撒野!” “打铁兄,你先别急,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这不还得提前和你同气不是?这可是个军事情报,一定要慎之又慎。而且,栖霞小镇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它藏着一个秘密,恕我不能告诉你。我们就怕帝魔一族的魔将来此就是为了这个秘密而来,所以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行动。我是神秀中境,秦将军和你一样是神秀上境,容成家的家主容成山晴是半步仙秀境的强者,所以你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战力。” 打铁汉子听罢,才想起了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为什么一位虎贲神将位豹矢神将会窝在这么个小地方,这是个很没道理的事情。之前他还想说魔将可能来此不就是因为栖霞小镇处在一条小秀脉的脉眼上吗,如今看来自己想浅了,而且这两位资历深厚的神将都是为了这个秘密而来到这里的,类似于驻守的性质,很可能是平元帝直接在他俩面前面授机宜,传下圣谕。 那现在搞得紧张兮兮的,弄不好这个天大的秘密关系到两片土地将来的局势,那这就不是他能窥探的了,也确实要慎之又慎,而且他也不打算追问这个秘密是什么。 秦修熟读六韬三略c兵法诡道,用右手食指点了点木桌桌面,做了小小的总结:“我们要在战术上重视他们,在战略上藐视他们。” “好,我和你们一起便是,只要真有魔将敢来,我不介意将他当做铁片锤烂。”说完打铁汉子狠狠地做了个打铁的动作,一旁的老镇长看在眼里,竟感觉到了一种虎虎生威的气势。 虎贲神将秦修面露赞赏之色。 苏老不禁心里在想到时候不知道是哪位倒霉的魔将会第一个成为这只铁锤下奄奄一息的铁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泪眼湖 老镇长苏老和秦修离开打铁草屋,没有向小镇走去,而是两两沉默着穿过了画眉溪,行过了那片白海棠树林。 在路过采药老人的草屋时,苏老和秦修顺便去草屋看望了一下正在蒸一屉白面馒头的方简。苏老温言安抚c勉励了一番,秦修还是一副冷面冷脸的模样,不知道对少年说些什么,索性就呆在一旁当根沉默的木头人。 从草屋出来后,两人互视了一眼,收敛c隐没了自身的气息,继续往后面的青山行去。 走得还是那条当初方简和桃潜去方家坟茔时的迤逦山路。 万物生长的季节,不算宽阔也不算窄仄的山路两旁长满了乔木灌木,期间点缀着好些浓淡得宜的粉嫩绽蕊桃花,不时有几只金翅雀啁啾着融入了一片绿的深处,又倏忽而从一片绿的不知名的地方脱离开来,有的飞掠向高达几丈的南洋杉的交错枝头,有的又飞掠向一碧如洗的湛蓝遥天,引起了自然的回响。 行在春景里的两人没有闲情逸致向两旁看去,只是默默行走。过不多时,两人就沿着山路翻过了第一座青山,行至了那一片略显有些沉寂的山湖——泪眼湖。 微拂的春风轻柔地漾着水绿色的湖水,湖面之上仿佛闪起了粼粼绿光,湖面之下好像重叠c挤满了翠荇香菱,摇摇落落。湖岸旁那一行绿柳的纤细柳枝因风而缠护在了一起,仿佛在为泪眼湖跳一支春之舞曲。 一路上的景致真可算作“春点杏桃红绽蕊,风欺杨柳绿翻腰”,充满了祥和的静谧感。 不过苏老和秦修对此视而不见,越是走近这座泪眼湖,两人的脸色越是严峻,一身神秀境的强大气息也越是散发出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好像之前金翅雀的啁啾声是西极异种阴险狡诈的窃窃私语声;现在摆动着的细柳枝的绿柳是跃跃欲试就要冲上前来的魔将。 两人分别用神识仔细探查了方圆五里内的动静,确保不会有一丝异样,没有一个人在,显得很是谨慎。 确保没问题后,苏老举起右手,枯瘦的食指手指上凝出一点土黄色的光点,接着用食指在半空中凌空急划,口中喃喃有声,光点被画成了一个颇为复杂的土黄色图案。 画完图案后,苏老收回右手。在他眼前的半空中,那副土黄色图案又沿着手指初始比划的开始消弭,一直消弭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比先前更为明亮c浓缩的土黄色光点。 苏老握着的右手猛地五指一张,光点骤然向四面八方拉伸出土黄色的光幕,像个罩子般将老人整个包裹在了其中。 处在里面的苏老,大概因为光罩颜色的原因,从外面看去显得更为苍老了几分,好像一瞬间就到了风烛残年的状态,不过他本人倒是心安了不少。 一旁的秦修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苏老真是小题大做。进入泪眼湖,正好可以砥砺他的修行,他是不会给自己套个秀罩的。 他打趣道:“苏老,要不下次你就别来了,出不了什么岔子的,你的身子骨要紧。” 苏老低头咳了两声,“这怎么行,我和你定期到泪眼湖来,是上头的指示。虽然我境界比你们都低,但是活得年月也算久远了,秀罩很结实,不虞有损。秦将军不用过于担心。” 秦修在心里讥诮了几句,也不多说,就当先腾地而起,直直坠入了泪眼湖中,基本没有惊起任何水花。 苏老动作轻柔多了,慢悠悠地沉入湖里,不过就算这样,也惊起了一大蓬水花。 过了几息时间,泪眼湖水绿色的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草屋偏屋里的木桌上放着一块奶白色的石头,正是白天给方简测试用的那块秀石。 老人吃过晚饭后把秀石给了方简,并叮嘱过他,过几日泡上药缸后,每一日都得拿秀石测试一次,说不定哪天就踩到了天大的一坨狗屎,身体里有了感觉。 方简深以为然,谨遵师命,收下了秀石,跑回偏屋后又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仔细研究了一遍秀石。 此时的少年方简正躺在木床上,入了梦乡。 可能是由于之前希望过大,测试完秀石发现自己无法修行,导致失望也过大,再加上方简心中一直悬着的亲人的事情。他开始做起了噩梦,他进入了一个地狱般的梦乡。 梦中的他感到喉咙口一阵剧痛,从而在毫无知觉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紧接着是就是一阵令他难受至极的窒息感。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居然身处水中! 下一刻,他的全身感到了冰肌彻骨的刺痛般的寒冷,他的耳膜仿佛被一把尖刀戳痛,然后阵阵疼痛又从脖颈开始,一直延伸到四肢。他只觉得脑袋发胀,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似的。 方简本能地疯狂挥动着四肢,想要脱离这黑色冰水的魔爪。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好在挥动着的四肢带来了一丝成效,他感觉全身的压力在慢慢变轻。一时间,他周围的亮光猛地冲击过来,紧接着是一阵水溅声,在他的耳鼓里轰轰作响,他的上半身冲破了冰冷的水面。 方简近乎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肺部的灼烧感有所减轻,意识有所恢复。他转头看向四周,天空中挂着一轮冷月,四周很是静谧。他越看越觉得周围的场景很是熟悉,一声清脆的鸟鸣让他终于记起,这里是泪眼湖。 突然间一股汹涌的水潮卷住了方简的双脚,像是一双铁钳般强硬有利的双手,死死握住了方简的两个脚踝。 他又被带进了泪眼湖漆黑c冰冷的湖水之中。 一瞬间,他就快到达了湖底,不知是怎么了,越是水深之处,他的眼睛越能看清一些东西。 湖底的泥和缓慢摇动的水草在他眼中清晰可见。突然,方简睁大看双眼,露出恐惧的神情,双臂双脚又开始胡乱挥动起来。 他看到在摇动的水草中,隐约间露出了白色的东西,随着这些不规则的白色的东西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方简的视野中,他惊恐的发现这些白色的东西是一具具人的白骨! 这些白骨有的残缺不全,有的很是完整,有些只是身体的一个部位,有些完全是好几具白骨堆叠在了一起,有很多白骨头颅四处散落着,在水草中隐现,场景不仅恐怖而且凄惨,可以想见白骨的主人在死之前的一刹那经历了多么难言的悲惨。 突然,有一推白骨残骸动了起来,小山般堆积着的残骸纷纷往下滚落,从白骨残骸中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c苍白无比的脸,紧接着是脸下的脖子,上半身,下半身。 她像活死人般慢慢地站立了起来,用手拂去身上还残留着的白骨,用一双无神的双眼看向了在湖水中挣扎着的方简。她缓慢地抬起了双臂,做出一副包围c收拢的怪异模样,向方简游去。 方简此刻是崩溃的。 因为他发现这分明是他的娘亲!这分明是拥抱的模样! 极度的恐惧在一瞬间转变为极度的悲伤,这让他放弃了挣扎,心中轻声呼唤着娘亲,就让身子这样下坠下去,下坠到一直在凝视着方简的深渊里 无边无际的墨般的黑暗包围住了方简。 不知从下坠的哪一刻开始,令人不堪忍受的窒息感消失了,浑身冰冷的感觉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如鸿毛般的虚幻的飘浮感。 方简好像从湖水中下坠到了涂上夜色的天空中。 渐渐地,夜色中涂上了一抹白,接着是几抹白,然后是几片白,最后是整片白。 方简又好像是从涂着夜色的空中沿着倒流的时光轨道下坠到了涂着白日的天空中。 唯一不同的是,他发现天空中好像没有那一轮辉日,有的只是白,比白茫茫一片雪地还要白的白。 方简终于轻飘飘地落到了一层踏实的地面上。 远处坐着两个人,一位老人,一位中年男子。 老人看到方简,气得吹胡子瞪眼,拿手指着他,怒骂道:“等了这么久,结果就等来了一个废物!废物!你到这里来有何用处?!气煞我也!” 中年男子对老人平静说道:“一位少年而已,你还企盼着他能帮你逆天改命?回想一下你十四岁时,在哪里,在干什么。骂他是废物,我怎么感觉你在骂你年轻时候的自己?” “滚滚滚!想当年老夫十四岁时,早已声名鹊起,是我们那座山头风头最盛之人,无论山上山下,我都混得好,吃得开!岂可拿这个废物与老夫当年相比?我看你也是个废物!废物!” 中年男子洒然一笑,根本不在意。 他怜悯地看向方简,还是平静说道:“少年,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老人忙着插嘴,讥诮道:“废物东西!快滚回去吧,既然一点用都没有,就少在这碍我的眼!” 说完老人大手一挥。 方简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隐约觉得好像是在狠狠地骂他。眼看那个脾气暴躁的老人大手一挥,自己就迅速被一阵不知从哪儿来的风高高卷起。 这回不是往下坠了,是被风卷地往上冲去。 过了一层白,过了一层黑,又过了一层冰冷的水。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迅猛向着地面砸去! 就像一颗将要转瞬即逝的流星 “啊!”他吓得尖叫起来,本能地阖闭上了双眼。 他可不想被砸成一滩薄薄的肉糜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两个梦,两个人 啪的一声,疼痛似乎顺着一张精密的蛛网闪电般地扩散到了方简全身;疼痛又仿佛一条条火舌,让他觉得灼热难耐。 方简似乎觉得,一切都在旋转,自己就像一颗熊熊燃烧着的心,被亮闪的云雾包围着。他还像报身寺钟楼里那个用来敲钟的巨大钟杵,沿着固定的轨迹不停地晃动。 他在将要变成肉糜的那一刻及时醒了过来,满脸惶恐的神色,急促的大口喘气,四下张望着,发现自己箕坐于偏屋的木床上,这才长舒一口气。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全身冰凉,急忙扯开衣裳,用手摸了摸胸口c后背,发现没有什么破裂的伤口,只有一身黏湿的冷汗。 方简拍了拍胸脯,一阵后怕。他起身穿衣,到灶房倒了一碗茶水。饮完茶水后,他的心跳与呼吸都平复了下来,然后就踱步到院子里。 四周一片阒寂,七分夜色包裹着三分月色。 方简抬头注视着苍白的月亮,月亮好似病入膏肓的人的脸,很是苍白无力。 他走出草屋的院子,行至草屋后的那片青山脚下。此刻应该已是半夜时分,连绵的青山像一个个手持冷枪的阴兵,又似长着深渊巨口的怪兽。 方简不打算回偏屋睡觉了,他怕一睡着就又进入那个恐怖又奇怪的梦境。他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怪兽的巨口之中。 迤逦的山道一片诡异的安静,万物像是提前进入了隆冬时节,全部沉睡过去。 方简一声不吭,快步行走于其间,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噩梦。这个噩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会梦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场景? 梦境中出现娘亲他不奇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实在是太想念娘亲了。但是,梦中的泪眼湖,累累的白骨残骸,一片白层,没有太阳的天空,两个奇怪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方简如坠入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走到了泪眼湖湖畔,边上一排绿柳没有了白日春风的吹拂,静止不动,在浓重夜色的包围下没了生机。 他小心翼翼地拿手探入湖水,一片冰冷的感觉,他诧异地发现这感觉和梦中自己淹入湖水中的冰冷感是一样的。 轻轻搅动着湖水,他在心里想着要不要把头浸入水中,甚至是整个身子潜入水中,看一看是否真的有白骨?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让他呼吸急促沉重了起来,他把头慢慢靠近湖面,慢慢靠近,靠近 湖面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阴沉沉的大张着眼睛的脸,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唬得他立马站起身远离了湖畔。 方简惊魂未定,沿着湖畔行到了后面一座青山。 半山腰处,一片黑影缠绕着的松柏和梧桐,一片空地,三座墓碑,三个土包。 他跪在了三座墓碑之前,重重磕了一个头,把额头死死抵住深夜微湿的泥土地面,泪眼婆娑,声音哽咽了起来:“爹,娘,姚爷爷,你们骂我吧,你们狠狠打我吧!孩儿没用啊,连修行的第一个关隘都过不去,日后很可能成为不了修行之人,我好恨啊!不能修行,面对凶手,我就如同一个残废无用的废人,不说手刃他,就连制服他,把他押到你们面前给你们跪地认错都做不到!唉,孩儿好恨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方简向至亲之人倾诉了许久后,慢慢站了起来,用衣袖擦去泪水,握紧双拳,对着三座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走到了那片松柏和梧桐树林之中。 他轻喝着,模糊地按照着晚上翻阅《桩谱》所看到的那些拳桩c掌桩c走桩图示,对着一棵棵松柏c梧桐又挥又劈,不时顺带上一踏踩扫踢,手脚并用,几近疯狂。 没一会儿,他的这些动作就没了章法,变成了乱打乱踢,好似雅苑街学塾里那些幼稚蒙童之间的打闹。 紧接着他的双手和双脚就酸痛了起来,他大口喘着气,全身冒着汗,但却不停止这疯狂的动作。 因为这给他带来的一种释放,一种缓解,一种复仇的快感。 方简忘我地和松柏梧桐交手,浑然没有察觉到这座青山脚下,泪眼湖边,悄悄站立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正安静又好奇地注视着发了疯似的方简。 如果此时是白日,方简转过头向山脚下湖畔边仔细看去,就会看到一团鹅黄色的身影。 但是,此时的方简正和假想中的敌人火热交手,沉入了自己的幻想中,哪里能想到这么迟了,在这里还有人在。 方简不认识秋子舒,但是秋子舒不是第一次见到方简。 秋子舒来到泪眼湖的次数也挺多,从桐门到泪眼湖,路过那些青山时,她隐蔽身形,收敛气息。不止一次看到过少年方简背着个草药背篓在江余山脉外围一片青山中跋涉。 有时,她看到少年背着的背篓里面几乎没有草药,少年的脸上就会有郁郁低落的神情;有时背篓里装满了新采的嫩绿草药,她就会看到一张满溢阳光c朝气蓬勃的脸;有时,她都不用看背篓里的草药是多还是少,只要看一眼少年的脸色,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但是有时她也会失手,猜测错误。 渐渐地,秋子舒喜欢上了这种无伤大雅的猜测,因为这就像是赌博一样。 在整个桐门眼中,她是秋毫峰峰主秋和的掌上明珠,她是桐门年轻一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她是自睥睨峰梅圣谕以后桐门最赋修道异秉的天才,她是将来能够对抗辨心c钟神秀的最大希望,她是圣女般的存在。 她从来都是一位冷漠的冰山美人,不苟言笑,正正经经,一心向道,从无二心。但是,谁都不会知道,除了修道,她最喜欢打牌与赌博。她也喜欢那些女子都会喜欢的美好的事物,比如青山之中常见的拟黄鹂,稀有的凤尾绿咬鹃。 她喜欢的越多,就隐藏的越深,因为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天赋异禀,她背负的谆谆希冀,她承受的巨大压力,她的复仇的火焰。 午夜时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的娘亲,醒来后再也无法睡去。于是她又来到了泪眼湖畔,她发现了跪在三座墓碑前的方简,她看到了疯狂挥舞手臂c踢蹬双脚的方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没有背着草药背篓的方简,情绪失控的方简。 所以,她很是好奇。 所以,等方简发泄完满腔怒火身力气,离开这里后,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半山腰那片空地。 三座墓碑上,她看到了三个人名,她知道了一些事情,她想起了自己的一些事情。 她一声不吭地回到泪眼湖畔,望着湖面,在记忆之湖中游走,拾取她与她娘亲相处时的那些画面的碎片。 终于,她也忍受不住,哽咽出声:“娘” 方简踉踉跄跄行走在回去的山路上,秋子舒用哭泣的泪眼回忆着死去的娘亲,两人此时都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悲苦,所以,两人都没发现,在那片松柏和梧桐树林的最深处,在黑夜与繁杂枝杈的掩护下,隐藏着一个恐怖的怪人。 怪人的头和腰弯到与地面水平的位置,肩膀高过头顶,猩红的双眼长在不规则的头颅的侧面,发髻朝天,五脏不正,脖子颀长,怪异的站立着。从正面看去,怪人几乎没有了腰,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 此时的怪人,正悄悄地跟在方简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先前怪人路过泪眼湖,看了秋子舒一眼,露出一副不理解的神情,但也不过多停留,沿着方简行过的路追了过去。 方简出了青山,往草屋走去。 怪人止步于青山脚下,看了看那间草屋,露出忌惮的神色,又望着方简单薄的身影,挠了挠头,轻微地怪叫了一声,回身隐没在了青山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风雨的前夕(上) 方简没有想到自己真有泡入药缸的那一天。 距离上次师父第一次授课已经过了整整五天。除了得知自己不能修行的第一日晚上,方简受那奇怪的噩梦影响,其余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得这么充实过。 每天晚上他都会坐在偏屋的小木桌旁,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散出黄澄澄的亮光,铺满了偏屋的一角,在小木桌的桌脚下是一叠堆放着的泛黄书籍,都是从小镇学塾朱老先生的家里搬来的。 朱老先生自己的藏书多得看不完,学塾里的学子又没一个人会来朱老先生家借书看,这让他很是郁闷,他急需分享的喜悦。当方简来他家表明要借许多许多书,而且不论内容c品类,都想要借去看时,朱老先生笑得合不拢嘴,好生表扬了方简一番,然后对方简轻易退学一事感到惋惜和遗憾,最后兴致勃勃地领着方简到了他的书房,详细地介绍起了自己的藏书。 朱老先生本以为方简在听到那些深奥c晦涩c难懂的介绍时会减少刚开始的那股子热情,甚至会望而却步,产生后撤之心。哪成想方简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一种津津有味的态度,握起右拳,对着朱老先生就一句话:“我全都要。” 于是,那些包罗万象c鞭辟入里的经史子集如《全艺谱》c《礼雅》c《唐类函》c《道统论》c《玉台新咏》c《道园学古录》c《志斋》c《夏东地理志》等等,都被方简堆放在了偏屋的木桌脚下。 方简就在铺满了黄澄澄亮光的偏屋一角,每夜每夜地啃起书来。 静谧的偏屋随着书册在方简手中一页页地翻动而发出一种柔和悦耳的瑟瑟声。 当然了,作为本来就很喜欢看书c书看得也多的他,很是懂得劳逸结合的重要性。所以当他觉得这些书籍看累了,就会拿起木桌上始终摆放着的《桩谱》翻看,作为自己必要的休息。 饿了就吃一个白面馒头,渴了就喝几口清水。 直至月上中天的时辰,方简就会合上书册,离开偏屋,走动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再去洗漱完毕,回到偏屋,躺在木床上,进入梦乡。 等到第二天的日出时分,方简醒来,先闭目静意十息的时间,再起床,洗漱,吃早点,然后开始自己一天的修行。 草屋院子占地不大,还摆放着一些事物,拿来作为修行的场所极为不便,于是方简选择草屋后青山前的空地进行修行。 按照《桩谱》上图画与文字相结合的内容,方简一丝不苟地练习走桩,立桩,拳桩,腿桩。在练每一个不同的桩的间隙,他都会辅以箭术的练习,或者原地盘膝而坐进行休息。 方简会在饭点前半个时辰回到草屋,烧一桌简单的菜,吃饭期间会饮一小杯上次桃青丝送来的新酿白海棠酒——一杯已是他的极限。他的师父则喜欢拿着那个朱砂茶壶呷热茶喝,师父说自己一辈子喝茶,从小到大喝茶,早已喝出了感情,别的替代不了。 如果是中午,方简吃完收拾好就继续修行各种桩;如果是傍晚,方简吃完收拾好就回偏屋看书,进行精神力和精魂的养炼。 如是五日。 这一日,也就是第六日,方简被师父告知以后每日的修行需要加上泡两至三个时辰药缸这一项内容。 这无疑标志着方简的修行内容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草屋院中,弥漫着颇为浓郁的药香,在院子左侧靠近院门的一角,赫然摆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水缸,里面已经装满了水绿色的药液,沉浮着一粒粒红色的肉末一样东西,还浸着一具年轻有活力的躯体。 一旁的桃青丝和容成安居高临下看到药缸水面托着的一个熟悉的脑袋,想笑出声又必须得忍住——毕竟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所以憋得很是辛苦c难受。 方简的脑袋灵巧地转来转去显得对这个全新体验不是很适应,面色显现出一抹害羞,因为此时浸在药缸里的他不着寸缕,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两位小伙伴今日会过来。按桃青丝和容成安自己的说法,他俩想当推进历史进程事件的见证者,于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观礼”了。 一旁老人抚须点头道:“看起来还不错,你现在感觉如何?” 方简闻言紧闭上双眼,认真感受。过来会儿睁开眼,欣喜说道:“师父,我感觉全身热热的。好像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身子受到了一股全面的压迫感,但是身子还是轻了起来。” “咳咳,压迫感和身子轻的感觉是因为你浸泡在液体中,你要是身处青山里那座泪眼湖中,也会有这些感觉。” 桃青丝和容成安再也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此时的方简很想问师父一个问题,就是他可以把头整个浸到药液里吗?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院子里就剩下三个年轻人,老人离开前着重交代了一下方简,在初始泡药缸之时,不可泡得太久,最多两个时辰。在以后每日泡药缸的日子里再逐渐增加浸泡的时间,到最后浸泡三个时辰就是极限。 桃青丝来的时候顺便把那件缝补好了的棉衫送了过来,并且邀功般兴奋地把棉衫摊开来给方简展示自己缝补的地方。 方简当时刚浸泡进药缸,看着衣物左边腋下的歪歪扭扭的痕迹,再看着桃青丝一脸希冀的表情,不露声色地对她的技艺进行了恰到好处的夸赞。 毕竟他怕桃青丝这么多天的劳动成果如果被他印上了不满意的标签,这个新买的缸会立马破一个洞,不会很大,但足以让药液流光,也足以让他赤身裸体地窝在缸里不敢出来。 而且他还有一件薄衫需要桃青丝帮忙,这回不是左边腋下,是两边腋下都得缝补。 桃青丝心情愉悦地走进了方简住的偏屋,叠放好棉衫,包好那件需要自己再一次做出贡献的白色薄衫。接着她在偏屋里转了一圈帮着整理c收拾了一下书籍和木床,完事后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迈着轻盈的步子回到了院子中。 院子里方简和容成安正在聊天,聊天内容是:在泡药缸的这两个时辰里,在不起身离开药缸的前提下,怎么再做一些其他的益于修行的事情。 桃青丝虽然不喜容成安每次都和她一起来看方简,但毕竟是少女心性,很快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气氛活跃,场面热烈。 就在三位年轻人叽叽喳喳时,草屋院子外来了一位身着文士青衫c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男子背后背着个讨喜的绿莹莹的竹书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风雨的前夕(中) 中年书生面如美玉,目似点星,高大俊朗,举止不俗,浑身衣物纤尘不染,很是干净。 他用手象征性地敲了敲打开着的院门,对着三个年轻人拱手抱拳,礼貌说道:“这几位小兄弟,在下是一名负笈游学的书生学子,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游学至此,想讨一口清水喝。” 桃青丝闻言就去灶房找水,方简和容成安也停止了谈话,好奇地看着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对他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不以为意,在等待清水的过程中也来回看着药缸和年轻人,又看了看这间草屋,很感兴趣的样子。 容成安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他主动上前作揖行礼,“这位大兄弟,能给我看看你的竹书箱吗?” 中年书生微笑点头示意,又多看了几眼浸泡在药缸里的方简。 容成安绕到书生背后,聚精会神地看起了竹书箱。 过了一会儿,饶是家世显赫c见惯奇珍异物的容成安都啧啧称赞道:“这是我见过最棒的书箱,咱们小镇学塾朱老先生年轻时负笈游学所背的竹书箱都没这个好呢,要知道那个书箱可是老先生的先生传下来的,那位老老先生生前在玄都可是位声名显赫的圣贤之士。你这竹书箱是在哪买的?还是自己做的?读书之人能有这手艺,厉害厉害。” 方简也一直往这边瞅呢,他很是同意容成安的话语,隔着老远他都能看出这个竹书箱编织的极为精美,浑身绿莹莹的,远看像是在微微发着绿光,好似一块莹润翠碧的上品美玉,他甚至隐约觉得闻到了一股竹香,沁入心脾。 中年书生友善地笑了笑,也不打哑谜,直白说道:“这竹书箱可不是我做的,也不是什么圣贤先师传下来的,只是我家一直传下来的,到了我这一代,理所当然地到了我的背上咯。” 容成安试探问道:“那这个一直传下来的绿竹书箱里放着什么了不得的经学典籍?难道是修行秘籍,或者是关于神通的修行秘籍?” 中年书中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姿态,“都不是,这个竹书箱里放着可是另外一样好东西,轻易不可示人。” 这话勾起了容成安强烈的探究之心,不过书生不说,自己总不好刨根究底地问。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是书香门第还是世代簪缨之家?这个总可以说了吧。” “都不是,恕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家世。” 容成安闻言一窒,又降低了问题的标准:“那你自己呢?我看你衣着得体,气质出众,还能背着这么好的竹书箱到处负笈游学,看来不仅和我一样是一位豪阀子弟,还是位声名不显c学识渊博的读书人?” “声名不显谈不上的,本来就没什么能显的声名;学识渊博也谈不上的,本来也没有什么渊博的学识。” “好吧。”容成安略微失望,又有些生气,好嘛,一问四不说!但是他还想着捞点好处,于是开始暗示起来,“这个事不方便说,那个事不能说,什么都不说,就白白喝我们一碗水!” 中年书生对于少年的变脸苦笑一声,纠正道:“我这绿竹书箱轻易不示人,你们还小,但也应该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这样一件上好的物件,让你们看了好几眼,应该能抵一碗清水了吧?” 容成安语塞,这么一想他确实是赚了,反正去倒水的是桃青丝,又不是他。但是之前书生一问三不知的态度让他着实有点不舒服,他还想着不依不饶,板起了脸就要反驳过去。 方简看在眼里,适时说了几句借坡下驴的话,让他们不再为了这点小事计较。 这时桃青丝端了满满一碗清水出来,递给了中年书生。虽然书生面容很是俊朗飘逸,还隐约透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但是桃青丝目光的重点还是放在了他背后的竹书箱上,少女对这类造型别致c编织精美的事物好像没有什么抵抗力。 中年书生其实并不介意这些年轻人多看几眼自己和背后的竹书箱,很是文雅地喝完碗中清水,递回给桃青丝,顺便称赞桃青丝是位难得的又水灵又薄媚的姑娘。 桃青丝娇羞地走向灶房,面上却透着股得意劲儿,细眉也可爱地弯了起来。 容成安在心里腹诽了:“不就是长得好看吗,得意个什么劲儿?论容貌,我妹妹容成海桃也是位天仙般的人物,还不是照样老黏着我,替我干活跑腿,唯我马首是瞻?” 不过心里讥笑归讥笑,容成安不得不承认如果容成海桃长得像八天高的天仙,桃青丝长得就像九天的仙姝,比他妹妹海桃还多出了一天。 他又在心里叹道:“真是不公平啊!” 中年书生哪能察觉到这些年轻人此时心里的弯弯绕,喝过清水,也没过多停留,道过谢后就离开了草屋,往后面那一片青山走去。 走在路上,他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药缸里的药液,那个泡在药缸里对前路忐忑不安的少年,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不能在脑海里准确地勾勒出这个人的模样相貌,因为他和这个人重来没有见过面。但是,他却非常了解此人。此人对他的人生来说,意义重大。 没想到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镇,能让他想起此人。 这么一想,加上将要见到的那些老熟人,他感觉很是有趣。 这一次来,不虚此行。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春天应有的舒服日子。 离方简人生中第一次泡药缸那日也过了有好几日了。 此时正是饭点,桃青丝手托着下巴坐在酒肆柜台后面,一会儿环视一圈酒肆,看那些喝酒吃饭聊天吹牛的酒客c食客;一会儿低头翻看那本附着经年油渍的老旧账簿;一会儿竖起耳朵仔细听某一桌客人的谈天内容;一会儿又抽抽琼鼻闻闻自家酿的阵阵白海棠酒香。 此时桃青丝的身份是一家生意红火的酒肆的当垆少女。 昏昏欲睡的她忽然打了起万分精神,看向后院。 只见娘亲正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向着后院里屋走去。 得了,自己的娘亲又请来了一位媒婆! 这回不知道是什么婆婆了,马婆婆?冯婆婆?还是和自己一个姓的桃婆婆? 反正不管什么婆婆了,都是媒婆,她只感觉自己一阵头大。接着她不禁想起了方简哥哥,心情有些低落,又有点生气。气方简哥哥,也气她自己。 她和方简哥哥是青梅竹马c总角之交,自幼一块长大c玩耍,所以知道长得不算俊朗飘逸的方简哥哥的一些不为人察觉的优点。她喜欢单纯明澈c坦率真挚c踏实努力的人,方简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桃家和方家关系这么好,她和方简哥哥关系这么好,然而无论是爹娘还是刘姨,都重来没有提出过让桃青丝嫁给方简的话语。 她知道是因为刘姨不让方简哥哥接触任何与修行c修道有关的事物,而自己从小就开始修行,现在都能算作一位登堂入室的修士了,刘姨当然不会同意方简哥哥娶一位修行中人,哪怕是她。 但现在情况变了,方简哥哥因为家人的离去而开始坚定信念要走修行这条路,那开始的困难和屏障就算自动消除了。所以她完全可以明确地告诉娘亲非方简哥哥不嫁,就算娘亲真得会拒绝,她爹桃潜也会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她知道爹是如何看重c欣赏着方简哥哥。 但是在桃青丝心里,还有一道自己设置的屏障。 随着自己长大,如今已是十四岁的年华,虽然她的眉眼在大人眼中还是清稚c稚嫩的,但是她也算从对人对事的懵懂到对人对事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心里已经有了少女到这个年龄都会有的绮思。 心思越来越细腻的她,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方简哥哥只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没有任何其他旖旎c越界的想法。虽然她只比他晚出生三个月,但是自己喊他的时候还不是都会不自觉地加上哥哥二字?他对她的关心与回护只是出于哥哥对妹妹应尽的责任。而且,她感到愁肠百结的一点是,就算她不是与方家亲近的桃家的女儿,他也会关心c回护她。因为方简哥哥就是这样一位烂好人。 所以,如果她向方简哥哥挑明自己的心事,而方简哥哥真的拿哥哥妹妹这套说辞宽慰她,顺带委婉的拒绝她的话,自己以后还怎么老是去找他?就算加上容成安,三个人呆一起,她还是会感觉别扭c尴尬。 或者他对她的态度从哥哥对妹妹降级为蓝颜知己对红颜知己? 这不是她想要的,知己只是意味着好朋友,妹妹起码还算是亲人。 但是娘亲现在对她发动了名为媒婆的猛烈攻势,自己招架一次两次的还行,往后她还能撑多久呢? 就算用上自己要一心埋头修行的由头,也显得捉襟见肘。她的修行境界高到天上好了,说到底也是桃潜和卓萍两人的女儿。 唉!她的像受伤的燕子跌进泥淖中的绮梦啊! 她又不禁悲金悼玉起来。 神思恍惚中,桃青丝结了几桌酒客c食客的账,酒肆里的喧腾声好像渐渐小了下去。 “青儿,最后一桌酒客也走了,这个点不会有人过来喝酒吃饭了,你怎么还坐那发呆呢?快到后院来,让管婆婆好好看看。”卓妇人站在酒肆与后院相连的蓝布门帘前呼喊道。 桃青丝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酒肆中除了她自己外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一桌一桌的杯盘狼藉。 此时的酒肆好像变成了她与娘亲两个人的战场。 “我不过来!我还不想嫁人!我只想修行!你让那什么管婆婆先管好她自己吧!我才不要她管!”桃青丝义正言辞的抗议着,先发制人,发出猛烈的一波攻势。 “你都十四岁了还不想嫁人?修行嫁了人也可以,何必急于一时?隔壁王家小姐和你一样的年纪,如今过门都已经半年了!”卓妇人也生起气来,向着柜台走去,摆出了决定性的武器:自己的身份,准备俘虏桃青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的娘亲,嫁不嫁人可由不得你!” 眼见“敌人”发起了想要结束战斗的冲锋,情急之下,桃青丝也不知如何抵御这波最为猛烈的攻势,在原地开始慌张起来。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酒肆门外突然探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被她一眼看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风雨的前夕(下) 鬼头鬼脑的一看就是容成安。 说来也巧,容成安之前在雅苑街上自家那栋高门大宅里闲逛,本来想去妹妹容成海桃的院落里玩,结果路过容成山晴的书房时,里面传出来一阵轻微的说话声。他本无意听书房里爹与其他人谈事的话,但是飘到他耳朵里的几个不常听但是很有意味的词勾起了他的好奇,于是他就驻足贴窗偷听了一会儿。 这一听可不得了了,容成安敏锐地嗅到了将有大事发生的味道,这味道里还带着丝危险。 他思索了一阵子,打定主意后,妹妹容成海桃的院落也不去了,直接出门就往小镇南门的酒肆赶。 刚到丰子街上的桃家酒肆,他往里探头一看,发现酒肆的酒客c食客都走完了,只剩下了桃青丝和她的娘亲卓姨。 这时他又敏锐地嗅到场间气氛好像不太对,桃青丝和她娘好像僵持住了,他好像是到了一块战场。 于是他尽量做到小心翼翼并且悄无声息地往酒肆门外缩回自己的脑袋,以免被友军误伤。 他哪里想得到,此时处于劣势c只待被俘的桃青丝第一眼瞄到他探进来的脑袋,就坚定地把这颗脑袋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桃青丝细眉一挑,心里一喜,热情地招手呼唤容成安,“容成安,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我这已经忙完了,有事进来说话。别傻站着了,外面冷!” 听起来是关心的话语,但配上桃青丝此时投向他的微眯的眼神,这让容成安心里发麻,在门外踯躅了了起来。 因为在此情此景下,这个微眯的眼神明显散出了一个信息:你要是敢走你就试试吧! “哎呦,原来是容成家的二公子啊,今天又是吹起了什么风啊,敝屋漏舍怎么让容成公子有兴趣大驾前来了?”卓妇人很是自然地说道。 但任谁都能听出话里隐着的刻薄的意味,还有散出的信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是她和自家女儿讨论婚嫁的时候!这时来了个愣头青,还偏偏是不太好呵斥和赶走的容成安,她总不能在外人面前和女儿戗火,讨论婚嫁吧? 气煞她也! 这边容成安面对着一个四不拗六c寡不敌众的局面,只好踱进屋中,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路过这里,我要找方简” “和我是吧?有什么事不能单独和我说的?不如咱们一起去草屋那里,找到方简,三个人聚一起把事商量完。”桃青丝无缝衔接容成安的话语,同时用那双桃花眼眸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对!我找他俩有事,卓姨,你看” 桃青丝已经奔向了这根救命稻草。 卓妇人当下也无法阻拦,承认了再次败北的事实,手托着着额头,捂着眼睛,做了个挥手的动作,显得很是烦闷。 “等你回来,一定要让你好好管教管教青儿了,哪有三番两次违背父母意愿的子女的?我早说了不要让青儿接触修行,结果青儿和你一闹,你就答应!唉,这以后麻烦还多着呢” 桃青丝一马当先走在这根救命稻草前面,好像是她有事带着容成安去找方简,而不是容成安有事带着桃青丝去找方简。 两人穿过南门前空地,左边远处的草屋传来了铛铛铛铛的清脆打铁声,声音好像永不停歇;空地边缘的那条像清丽女子额下弯眉般的画眉溪,溪中铺满各种形状不一的溪石,溪石中清流滴滴,整条画眉溪像是在发出欢快的低吟。 刚毅c坚决的打铁声与欢快c淙淙的溪水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张无形的声网,桃青丝与容成安破网而行。 略显狠戾的打铁声突然高亢c沉闷了起来,压过了溪水声。桃青丝下意识转头看向左边,伴着越来越猛烈的打铁声,远处草屋在她眼中似乎是不堪打铁汉子手中铁锤的重负而微微颤抖了起来,并且有从颤抖到摇晃的趋势。 她不禁打了个冷噤,想起了打铁汉子那张像是所有人都欠他钱的脸色和那副像是凶神恶煞般的身躯。要是她爹和她娘都是这样的人物的话,她怎敢违背父母之命?一个字都不敢违背了。 想到这些,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想远离打铁铺子。 两人一前一后过了木桥,沿着画眉溪畔走了一段路,接着向左拐进了那片白海棠树林。 桃青丝家的酒肆用来酿白海棠酒的白海棠果就是来自这里。 白海棠树结果的时期是每年的七至九月份,而白海棠树的花期是每年的三至五月份。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正好是白海棠树开花c落花的时期。 走在白海棠树林中,看着周身漫天洒下的白海棠花瓣,少女桃青丝的心情略有转好。她回身疑惑问道:“一码事归一码事,先前你的到来也算解了我的围,我在这里对你说声谢谢便是。但是,你要搞什么鬼?你找我和方简有什么事?” 容成安咳了两下,看了看四周,本来很是美丽c梦幻的景致,在他听到他爹在书房的谈话后,莫名觉得在他所察觉不到的地方藏着一丝危险。他紧跟上桃青丝的脚步,压低声音说道:“等到了方简那你就知道了,有大事!” 桃青丝看着这位容成公子流露出的不多见的严肃c紧张神情,也跟着担心起来——栖霞小镇除了景致与位置好点,其他的也不见得有多出类拔萃,能发生什么大事?难道是秀脉的问题? 她疑惑着嗯了一声,随容成安向草屋走去。 桃青丝与容成安正穿过白海棠树林,向着草屋走来,而此时的方简正在泡着药缸。 奇怪的是,泡在药缸里的方简做出了一副“蠢蠢欲动”的滑稽模样。 此刻的他手里拿着一块可堪一握的石头,正是用来测试的奶白色的秀石。而他则激动不已,因为手握秀石的他竟感觉到了体内有一股粘稠的好似油般的液体在极为缓慢的流动! 虽然不是那种潺潺水流流淌的感觉,而且这个感觉远算不上清晰甚至可以用微弱来形容,但是再轻微的感觉,都明确地证明了一件事:他是可以修行的!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方简第一次手握秀石测试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握c握多久,身体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当时他都绝望了。那个时候屋子里那种压抑的气氛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师父最后表示还有泡药缸这条不一定有结果的路可以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那个注定会无眠的夜晚。 那天他还在院子里和容成安想着在泡药缸的时候怎么做一些裨益于基础修行的事情。当时也想过可以一边泡药缸一边看书来养炼精神力和精魂,但是后来问了师父,师父明确说到除了头部,全身必须一起浸泡在药缸之中,必要之时连整颗脑袋都是可以塞进药液里的。于是一边泡药缸一边做其他事的方案直接被否决掉了,开头几天他只能一边泡着药缸一边久久地眺望远方,安慰自己这样可以锻炼眼力。 结果前一天晚上,他吃过了四个白面馒头后,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海棠酒,小口抿着抿着,突然就灵感一闪:泡药缸时手不能拿出来放外面,但是手可以在水绿色的药液里做动作啊! 那药液里的手能做什么动作呢?除了摸自己的身子啊,有了!方简回想起了做这件事的初衷:泡药缸本就是为了改善c打造身体,看能不能像师父遇到过的那人一样神奇地跨过第一道关隘。那如果他拿手握秀石,浸泡在药缸中,不就相当于随时在监测自己身体的改善情况? 高兴之余,方简也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于是他赶忙跑去平叶巷的宋家药铺找他师父,路过包子铺时还对正在蒸包子c馒头的李师傅问了声好。 方简得到的答案是令他满意的,师父认为将秀石浸泡在药缸之中完全没有问题,同时对方简的处事变通表示了赞扬。 于是就有了今日此刻方简的激动模样。 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平复下心情,让自己躁动的心冷却下来。他冷静的想到现在要马上离开药缸,在没有了药液的包围下,如果手握秀石的他还能有感觉的话,那么他可以修行一事就是毋庸置疑c板上钉钉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从药缸中站了起来,跨了出去,想回自己的偏屋找块干净的布帕,先把身子擦干。 “他娘的!方简,不得了了啊,有大事!我好怕怕的我去!” “啊!” 容成安和桃青丝走出白海棠树林,走近草屋,看到院子里一个白得耀目的东西在诡异地移动着。下一刻,俩人发现居然是光着身子的方简!而且两人貌似都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部位。 容成安顿时一脸玩味的兴奋c诡异的笑容;桃青丝吓了一跳,尖叫着用双手捂住了眼睛,满脸红晕,恰似那一朵荷塘上的红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方简已经怪叫着冲入了自己的偏屋,紧紧地关上了屋门。那重重地啪的一声关门声仿佛是在向来人喊着:非礼勿视,切勿靠近! 院子里,桃青丝和容成安凌乱地伫立在春风中。 鬓角的几根青丝被风吹得略显散乱地扬起,被两根玉指轻柔地拢在了耳后。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受到了一旁容成安情绪的影响,桃青丝隐现出一丝莫名的兴奋。 偏屋的门发出不情愿的一声响,方简穿戴好后尴尬地走了出来,直面二人。 “怎么了嘛?不就是不小心赶上了嘛?”容成安第一个打圆场,然后不怀好意地赞扬道:“你的身子可真白!嘿嘿” 方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本来这个点我是在泡药缸的,但是我有了重大发现!所以着急忙慌地就出来了” “怎么说?难道你是发现那三根传说中的天柱了?不然连药缸都不泡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在外面光着身子走动,这成何体统!” 方简知道容成安最喜欢打嘴炮了,也不计较这些话语,兴奋地表示:“天柱离我们太遥远了,我是发现了我好像跨过了修行的第一道门槛了” “真的吗?太好了,方简哥哥。”桃青丝显得又高兴又疑惑,“但是,为什么呢?” “我前面在泡药缸时,手里握着秀石,身体里有了那种呃流动的反应!这不是就证明那股精气可以转变为真元吗?” “那上次是怎么回事?”容成安不太信。 方简笑呵呵地重新把秀石握在手里,就要证明给他俩看。 十息时间过去了,在桃青丝和容成安的注视下,方简面色不自然起来,他很是疑惑,“呃,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又没感觉了你俩不要用这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之前在药缸里的时候真的有了感觉!” 容成安上前安慰地拍了拍方简的肩膀,给他出主意,“那按你说的,以后你就在药缸里修行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光着身子这点看你自己感情上能不能克服了。” 方简叉开容成安的手,不服道:“真的有感觉,前面我光着身子走回偏屋的时候还有感觉呢,那个时候我也不在药缸里啊。” 一旁歪着脑袋,右手食指抵着下颔的桃青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摆正脑袋说道:“我知道了!会不会是因为你穿的衣裳的问题?你可以回偏屋脱”下面的话少女桃青丝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头。 另外俩人知道她的意思。不过容成安纠正道:“不是衣裳的问题,粗布棉衣能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对了!是你的衣裳里放着的东西的问题!” 方简闻言,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一股脑儿把衣裳里的东西掏出来摆在地上。 玉牌,一枝待放的花苞,一尊旃檀香白玉小护身佛,一个装着一纸婚约的小竹筒。 最后,通过排除法,一样样试过去,方简发现原来问题出在了那一枝待放的花苞上。 他回偏屋将花苞小心翼翼地放好,回到院子中,手握秀石,激动着大声地宣布:“真的!是花苞的问题!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液体在缓慢地流动,我也是可以修行的!” 看着方简快要喜极而泣的模样,桃青丝和容成安没好意思告诉他,这只是代表了第一个关隘的通过,后面还有两个关隘呢! 不过,总归是喜事,容成安豪迈表示晚上他请老人c方简和桃青丝去自家名下的凤集楼三楼上等雅间吃饭。 桃青丝则表示会带上一坛自家酿的白海棠酒,不过时间可能得晚点,毕竟她是当垆少女,得等到自家酒肆里的酒客c食客都走完了才能出门。 方简也点头代他师父做了回答,不过他并没有沉浸在这不期的巨大喜悦中,晚上等师父回来他得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他之前隐约听到了容成安喊出的那几个字,“你前面说有大事,什么大事?” 被方简一提醒,容成安之前的思绪倏忽而至心海中,他又变得紧张兮兮起来,“你不说我还忘了,都凑过来,听我说,帝魔一族的异种要来了!” 下一刻三个人同时抽出凑一起的脑袋,向后仰去,好像在三人的正中间安了一个马上就会爆炸的东西。 虽然三人都是少年少女,但是西极那边的帝魔一族自古以来就是这片土地的死敌,从幼稚蒙童到花甲老人,都知道两片土地的对立关系,用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来形容都不为过。这种对于敌对关系的认知可以说是深入了骨髓之中,而且,这片土地的人们都习惯称呼西极那边的是异种。 不过,三位年轻的少年少女倒是重来都没有见过西极的异种。 其实不光是他们,就是现在从二十几岁往下数的年轻人和大部分老百姓都没见过西极的异种。最近的一次异种东侵还得追溯到二十四年前,也就是平元五年。十四年前,平元十五年的时候,平元帝举大军西伐,当时在西伐军中最年轻的也得十八岁往上了。 “我也是偶然路过我爹书房前的走廊时听到的,就听见里面传出西极c异种c小镇c小心这些字样,当时我爹正和老镇长苏老谈话呢。我就急忙跑出来找你们了,尤其是你,方简,你现在不住在小镇里,到时候真的有西极那边的异种潜伏到小镇附近,你和老人,包括这间草屋,就是首当其冲啊!” 桃青丝慌了神,“不可能吧?就算异种要来,为什么要为难我们?我们算哪根葱啊” 方简也不太信这事,毕竟西极和帝魔一族的异种对他们来说也太过遥远了,都算是想象之中的敌人,这一下子可能会出现在他们的身前,夺取他们的性命,这不得吓死? 方简想象着面前站着一个烂泥一样的帝魔一族的异种,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恶臭,遍体留着不知道是什么构成的绿色的黏液,开口怪异地吼叫一声,他仿佛就能闻到异种嘴里飘出的那种比臭鸡蛋和糜烂了的肉还要难闻的腐烂味道。想着想着,他不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恐惧c恶心c想吐。 容成安没有察觉到方简此时心里丰富又显得恶心的联想,以为两人都在轻视他说的话,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急了,“怎么的?不相信我的判断?我断定这几天就会有帝魔一族的异种出现在后面这片青山中!方简,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就继续呆在这吧。本来我都想好了在我家宅子里排除万难也要给你安排出一间整洁c清净的屋子,而且这间屋子极有可能挨得离我妹妹容成海桃的屋子很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真是太愚笨了,做我容成安的妹夫是多少年轻小伙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唉,你居然你居然一点都不珍惜!” 方简听完容成安这洋洋洒洒一通狗屁话,很是无奈,生理上刚被自己恶心完,心理上又被容成安恶心到了。 桃青丝当下就火了,“唉,你会不会说话?象牙里吐不出狗嘴!” 方简和容成安很是默契地同时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桃青丝恨不得找条地缝能使劲往里钻。 到最后,嘴仗打也打了,除了容成安自个儿,另外俩人还是不信远在西极的异种会蹿到这片地界。图啥啊? 方简想了又想,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不如你今晚回去对你爹旁敲侧击一下,或者干脆直接问啦,西极那边的异种会不会到这里来,会不是连整个栖霞小镇都是不安全的,难不成整个小镇里的乡民都得搬迁出去?反正等你再确认了一遍,我们再做计较!总不至于今晚就有异种入侵吧?” “呸呸呸!方简哥哥,别说这种话,”桃青丝给这个折中的方案改进了一下,“不如今晚睡我那吧。” 方简和容成安又很是默契地同时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向她。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今晚就睡我家酒肆里好了,总比小镇外好啊!”桃青丝用双手捂住了发烫的脸。 方简摆了摆手,最后定下了基调,“你们都不用说了,今晚我哪儿也不去,就睡在草屋里。我就不信异种还真能今晚就蹿到这了?就算异种来了,我也有法子自保的;就算打不过,我也会瞅准时机逃跑的;就算逃不掉,这不是还有我师父吗?所以你们不用过于担心。如果又打不过,还逃不掉,我和师父都无力招架,那我今后还怎么在给我亲人讨回公道的路上走得更远?” 桃青丝和容成安都点了点头,既然都说到方简的亲人了,他们俩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容成安表示无论晚上打听到的消息是如何的,他都会在第二日一早来草屋告知方简。 就在三人莫名其妙陷入了没话可说的尴尬境地中时,有一个人适时地出现,化解了这个沉默着的怪异局面。 还是那位身着文士青衫,浑身纤尘不染,自有一股难以言清的气质散发出来的中年书生;还是要讨那一碗解渴的清水。 还是桃青丝去草屋灶房给他端一碗水来;还是容成安上前交谈。 与上次不同的是,中年书生在喝这一碗清水前,意味深长地对这三个小镇年轻人说道:“天要黑了。” 中年书生在递回喝空的碗,背着绿竹箱转身离开的时候,又意味深长地对这三个小镇年轻人说道:“天要亮了。” 等俊朗的中年书生走远之后,容成安首先忍不住了:“什么玩意?什么天黑天亮的?这么玄乎?吓唬谁呢!要不是看他生就一副好皮囊外加肚子里也算有些货,不知道的以为他发疯了!” 桃青丝对容成安的话语一脸的嫌弃。 方简洒然一笑,不置可否。 这一小段插曲就算这么翻了过去。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方简努力睁开了迷糊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 方简在心里断定,容成安说的这事十有八九是小题大做了。 清晨的小镇还未转醒,街巷之中c青石板路上还不见一个人影。 小镇里和小镇外倒是还飘动着一些透明似的晨雾,此时是晨雾最后欢快的时光。因为朝阳马上就要升起,到时四射下来的嫩暖的阳光将会无情地驱散他们。 画眉溪边上那片落英缤纷的白海棠树林,无声地散落着漫天的白海棠花。 这个时候,本该宁静的白海棠树林里,想起了一阵窸窣的声音。 一位面如美玉,目似点星,浑身衣物纤尘不染,身背翠绿竹书箱的中年书生,在白海棠树林里缓慢地行走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黑与白的交锋(一) 中年书生漫步行走在白海棠树林中,漫天花瓣飘落到离他周身一寸远处便向一旁接着落下,片瓣不沾身。他的双脚踩在铺满一地的松软的白海棠花瓣上,留下一串不是很清晰的浅薄的脚印。没一会儿,残落下的白海棠花瓣重新覆盖在了近乎不可见的凹陷上,风吹之不走,仿佛书生之前并没有经过。 乱花渐欲迷人眼。 就在中年书生的眼眸快要被在半空中因风吹拂而混乱搅动的无数花瓣遮住时,一抹明亮至极的白炽般的光线忽然闪现于重重花瓣之间那细微不可辨的细缝中。 那抹明亮的横向白线越来越亮,越来越热,越来越急,越来越凶。几乎是一瞬间,无声的白线就像一线托天海的浪潮般涌到了中年书生的眼眸前,倏忽而至,近在咫尺。 中年书生微眯双眼,这条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的白线勾起了他的一些兴趣和重视。 毕竟是他来到这片土地后第一次与这片土地上的强者交锋,他决定给予对方必要的尊重。 于是,他那干净澄澈的眼眸中,那两粒乌黑眼瞳遽然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一滴精纯的黑墨落入一汪碧水,泛起了黑色的涟漪,整个眼眸似乎都黑雾迷蒙了起来;又像是一场永不熄灭的黑火在熊熊燃烧,黑色的火舌则在狂躁地跃动不止。 中年书生的两粒眼瞳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两团翻滚不休的黑气,渐要覆盖整个眼眸。他的右手食指指尖凝聚了一小团精纯的黑气,黑气在极有限的空间里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极速翻滚着。 下一刻他就抬手,屈指,弹指,简单又自然的三个动作,那抹恐怖炽热的白线和手指上那一小团黑气甫一相触就似遭受到了无穷力量的打击,直直往下坠去。 忽有大风起,源头是白线与地面那一层散落花瓣的接触面;忽有雷炸响,源头还是那层倒霉的接触面。 沾了湿泥的花瓣以此为中心无声地向四方疾疾掠走。 风偃雷息。 中年书生周围十丈再无花瓣,无论是半空中的,还是落于地面的。而在他脚下前方一寸处则出现了一条宽约三寸,不知其深浅的的泥地裂缝。 少了花瓣的遮掩,中年书生的视线骤然开朗,如拨云见日般,看到了前方站立着的四个人。 如果方简此刻在场的话,这四人他倒也都算认识:栖霞小镇雅苑街上容成家的家主容成山晴;守着栖霞小镇不知道多少年了的年迈老镇长苏老;一直以敦实c缄默c冷脸冷面形象示人的杂货铺掌柜秦修;以及对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好脸色,所有人也都像是欠着他银钱的铁匠铺打铁汉子。 “这就是你们这片土地的待客之道吗?”中年书生微笑看着四位拦路人,表情玩味轻松。 此时的他已经收起了指尖的黑气,两粒乌黑的眼瞳也已恢复正常,之前诡异的面庞又重新变成了方简他们看到过的俊朗c干净的面庞。 他看向其中一位,好心提点道:“你这一击在气势上还算是及格,但是在速度c力量以及刀势的变化上,与梅圣谕斩出的剑线相比还是稍逊一筹不,是大逊两筹的。即使他的蝉枝剑比你手中刀的品秩要高出不少,但是在刀之一道上,你目前的造诣还远远不够。” 一声重重的饱含着不屑与挑战意味的冷哼声从杂货铺秦修的鼻子中迸了出来。 刚刚那一根炽热无比c强横无比的白色刀线就出自他手。 虽然之前那一击只是秦修在甫一见面时挥斩出的用来试探对方深浅的一招,只用上了七层力。但是,一击被轻易化解了不说,对方还当着自己这四个人的面开口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点评,况且四人之中就有职位上是自己下属的豹矢将军苏老,这让他很是恼火,也很是不服。当然了,除了那一声冷哼,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在心海之中卷起了恼怒的浪涛。 结果中年书生仿佛是看穿了秦修的心理活动,马上补了一刀:“就算你用上十分力气,全身真元,挥斩而出的刀线,与梅圣谕的剑线相比还是不够看的。当然也就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秦修重重往前踏出一步,脚旁的重叠花瓣被震地混乱地飘了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黑浓眉皱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弧度,握紧了手中刀,就要给予对面重重地一击。 站在四人最右侧的苏老赶忙按住了秦修将要提起的刀柄,“秦将军,待我摸清他的底细,再做计较不迟!” 秦修又是一声冷哼。 苏老也不介意,看向对面,想了想后,开口问道:“阁下是西极的?既然与那位被逐出桐门的梅圣谕有过交手,不知是帝魔麾下哪位二等魔将?不仅偷潜入我朝领土,拂晓时分就在这里光明正大地走动,你到底意欲何为?” 苏老的声音很是平稳,含着一股饱经岁月的沧桑,隐着一丝凝重,神色中透着疑惑与警惕。 他不是怕来者是西极那边来的,根据线报,他们这边早已知道会有帝魔一族魔将级别的异种偷偷潜到江余山脉一带。只是他警惕于对面能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所代表的一些意味。 而且,这位异种刚刚那化解剑线的一击所展现出来的那一小团黑魔气的品秩似乎过高了一些 最关键的是,他们四人今日能一齐赶到这里,发现这位西极的异种。是对面刻意现出踪迹,毫无顾忌地向外释放出自身气息的结果。 也就是说,他不仅能安然无恙地穿过那座笼盖整片中土的神魔诛灭大阵,而且可能已经潜入中土一段时日了。 那么,在这一段时日里,他做了什么?此刻为什么又要现出自己的踪迹? 苏老想起了在这片白海棠树林附近,还有一座不大的草屋,里面住着一位采药的老者和家破人亡的方家独苗方简。他希望西极来的异种还没有去找过二人,二人现在应该还是安然无恙的。 想着想着,苏老直感到一阵头大,仿佛他们落入了对面打扮成书生模样的异种设计好的一个险象环生的局;仿佛这片土地落入了西极那些阴险狡诈的异种设计好的局。 不过头大归头大,他倒也不会发怵。 他们这边四人都不是刚刚晋入神秀境的修士,四人当中修为境界最低如他也是神秀中境,秦将军和公治正则是稳稳的神秀上境,容成山晴一身凝纯精深的修为更是直指神秀巅峰境,甚至隐隐半步踏入了仙秀境! 他们四位加在一起,可以堪比一个传承已久的修行门派所应有的底蕴! 这时,中年书生发话了,“我也有读过一些你们这边的书籍和典论,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远来是客。怎么,我是从西极那边过来的,就不能算作你们的客人了?上来就是一道刀线,紧接着就质问我意欲何为,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你明摆着和我们就不是一样的人,客什么客?需要我们待什么待?”打铁汉子公治正铮铮说道,话语之间明显比老镇长更有底气,同时稍微握紧了右手中的铁锤子,还唬人般地扬了扬,“但是呢,我这个人向来也好说话,不强人所难。毕竟虽说打了大半辈子铁,锻了大半辈子的破剑,但总归是需要和一些买剑的顾客和稀泥。所以,你只要乖乖地c明白地告诉我们,你是一个西极那边来的异种,还要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好好地穿过那座大阵的,我就让你见识下我这边应有的待客之道。” 说完打铁汉子又做了一个狠戾的挥动铁锤的动作,配上他此时恶狠狠的一副表情,另外三人觉得他好像才更像一位十恶不赦的坏人,而不是对面那看似文质彬彬,虚伪地背着个绿竹书箱的书生。 一旁的苏老心生佩服,心想这后辈大大咧咧,无遮无拦,无畏无惧的,面对比自己的境界可能还要高的敌人,丝毫不怯,有一点便宜也一定要占一点。当真厉害。 打铁汉子倒不在意苏老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之前在那书生仅凭一根手指就破了秦修的横向一刀后,他就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有异。 虽然之前中年书生对那条刀线给予了不高的评价,甚至带着蔑视的意味。但是与秦修同样作为神秀上境的强者,他知道最是注意以战养境的秦修斩出的这一根白色的刀线是何等样的凌厉惊骇,起码有秦修的七分气力c八分真元在里面,而且刀线融入了秦修作为一名平元王朝功勋卓著c战功赫赫的老资历虎贲将军对于无数血战c死战的领悟,刀势之中自有血与火的真意,岂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 要知道一位神秀上境的强者用出真正的气力与真元使出的一刀,可以直接摧毁一座十丈高的土丘!可以在壁立千仞的平直崖壁上刻下肉眼可见的惊人的一撇!可以在浩渺无比的托天海中掀起噬人的浪涛! 但是,刀线居然被那书生一指点坠了下来。 他不知道对面书生用了几分力气,花了多少代价,用上了什么秘宝。但是他能确定的是,此人是自己生平遇到的第二位比自己强很多的敌对强者,而第一位是他必杀的仇敌。 现在看起来,这第二位也是他今日必须杀掉的敌人,如果这位书生真的来自西极,还是苏老口中所说的二等魔将。 所以他之前刻意说出那一番尖酸刻薄的话,试探对手底线的同时,也想着能否稍微破坏下对手的心境,让对手产生一丝情绪的波动,好方便他接下来的雷霆行动。 毕竟强者之间的对决,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战斗,而要更为直接和简约,同时也要对细节处的把控做到完美。战斗中一丝情绪或者心境的波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由微到点,由点到面,造成难以估量的劣势。 如果他今天能杀掉这位假扮的书生,那在以后的某天,他也必定能杀掉那位不共戴天的仇敌!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说没想到这么简单,中年书生在听到异种这个词的时候,居然真地眯起了眼睛,寒着一张脸,死死地盯住了他,滂湃的杀机一瞬间越过双方的距离,牢牢地锁定住了这位打铁汉子。 他冷冷地说道:“先不说我来此意欲何为,但是大家也都算是修行中人,请你们给一点尊重。” “蝇营狗苟之辈,不请自来之徒,阁下想要什么尊重?”一击被轻易化解的秦修没好气说道。同样是刻薄语气,不过说得比铁匠铺的打铁汉子却是文艺许多。 “吃下我这一刀再说!”秦修血气方刚,不想与帝魔麾下的二等魔将再有什么言语上的纠缠,反正只要把他杀了,西极那边有什么草蛇灰线c伏脉千里的阴谋诡计都休想再轻易得逞! 他提刀就要再上,这次却被站在中间的容成山晴拦了下来。 容成家的现任家主容成山晴,作为四人之中境界最高的强者,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西极来客。 容成山晴不认为对面的书生是一位帝魔一族的二等魔将,而很有可能是一位一等魔将!如果来者是一等魔将的话,代表着二十四年后西极帝魔一族的核心战力再一次地站在了平元王朝的领土之上! 这可是一件大事。仅凭他们四人现在的级别,显然还不能够或者说还没有资格处理这件事。 所以他一直在观察着对方,判断着对方。随着观察的深入,他觉得这次的局势真得不容乐观。 他的心海里同时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为他是半步仙秀境的真正强者,开始能够感知c理解并掌握一些天地间万事万物的运行法则和规律,窥探到了一丝玄妙的大道道义。 他不仅感受到了书生比自己只强不弱的恐怖气息,甚至还不可思议地觉得书生自身好像已经融合进了一些天地间的法则和规律! 如果能完全领悟c融入这些运行法则和规律,窥得大道的道义,一方出手就是引动天地;而另一方就是面对这些法则和规律,就是面对天地之力! 那就是相当于面对一位圣秀境的怪物。 还好,幸好,书生并不是传说中的圣秀境。 但是,容成山晴更确定了对方一等魔将的身份。 所以容成山晴安静地等待着这片土地的最强者们来临,他们四人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用言语拖住这位行踪诡异的一等魔将。 而就在之前打铁汉子说话的那一刻,容成山晴就已经动用了某种极为隐蔽的传讯手段,把消息偷偷送到了坐镇江州的龙骁神将秋千月和桐门掌门王唤山那里。 他只希望这位脾气不算太好的龙骁神将能尽快赶来。 “最沉默的人,果然是最危险的。” 中年书生还在冷冷注视着眼前的打铁汉子,话却是直指容成山晴。 他不以为意,轻松说道:“知道你传讯了消息给那些人,但那又如何呢?来几个我都不怕,只是会有些麻烦而已。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我事先部下结界的话,你的消息还能不能用十几年前的老法子传出去?” “打没问题,但是在打之前,得先把话捋清楚了,”中年书生很是郑重地屈膝弯腰,解下绿竹书箱,放到最近的一棵白海棠树下,然后站直了身躯,视线继续锁定打铁汉子,话语也渐渐变地如寒冬飞雪般冰冷,“你说我是异种,其实吧,在我们那边的族人眼中,你们也是异种呢!” 打铁汉子大喝一声,全身气息升至巅峰,破开重重杀意的压迫,右手使狠劲砸出了那一柄朝夕相伴的锃亮铁锤! 铁锤四周发出嗞啦嗞啦声,迸出了几点肉眼可见的火星,仿佛要把空气给摩擦干净! 可惜的是,打铁汉子这倾尽全力的一击并不是朝向了中年书生,而是朝向了他的后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黑与白的交锋(二) 打铁汉子确实等到了他希望等到的机会,但就在他认为到了可以出手c必须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后脖颈冷不丁冒出了一滴汗水! 冷汗。 极微小的一滴,但已经足够能引起他强烈的防范与警醒;足够让他瞬间就毅然决然地改变全部的作战计划,一系列的雷霆行动。 一刹那的极度危险的感觉出自他的正后方。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铁锤砸向了自己的后方。 后方,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柄偃月长刀,通体漆黑,黑的发紫,长约四尺,如捕猎时的鹘鹰般悄无声息又迅疾无比地捅向打铁汉子后脑的致命处! 比精炭还要乌黑的偃月长刀在漫天散落的白海棠花瓣包裹下,犹如是世间隐藏得最深的狠毒的花蕾,从绽放的雪白花瓣中怒放! 偃月长刀上方和下方的空中花瓣被一股狠辣的气息所裹挟,一齐往刀尖处聚拢。 一声清脆至极的金石碰撞声。 由于打铁汉子在出手的一瞬间强行改变了铁锤的攻势,就算他是全力出手,最终落到反向击出的铁锤上还是少了几分力道。于是铁锤毫无意外地被对方这一柄瞅准时机捅出的乌黑偃月长刀撞落在地,陷入泥地三寸有余,泥地上不见铁锤,只见锤柄,颤动不止。 这可以说是以有心算无心的结果。 因为对方知道打铁汉子肯定会先出手,而且对方丝毫不担心铁锤会对中年书生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伺时而动,打铁汉子出手的一瞬间使出雷霆手段攻向后方。 只是他们没想到,打铁汉子反应居然如此之快,刚一出手就察觉到了这个局。 这只能说是打铁汉子脖颈上那适时滴出的一滴微小冷汗,或者说是他先天对危险极度敏锐的嗅觉救了他一命。 但是,冲破了铁锤的这一击后,乌黑偃月长刀却还在继续无情c冷厉地前进!速度不减反增,甚至隐隐发出了欢快c嗜血的呼啸声! 因为在乌黑的刀柄处有一只无比稳定的手,正操使着这柄令人恐怖的利器! “黑玉偃月!” 容成山晴在四人之中境界最高,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喑呜一声,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显然已是愤怒之极。 不仅是西极那边来的,而且还是组团来的!最关键的是,对面还站着的中年书生和操使黑玉偃月的人的来头都不能用不小来形容了,是极大! 黑玉偃月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在场的四位都懂。 作为交战千年的两片土地,一切信息c情报的相对对称和总体实力的不相伯仲,是双方往来征战,测尽神机c穷尽妙算,花费可怕数量的人力c物力c财力却依然不能分出胜负,只能维持住当下防御为主,小范围骚扰为辅的原因所在。 当然了,凡事不是绝对的,历史上有过极少的几次势力倾斜,如凤毛麟角般。但是那几次也都只能点到为止,不能更进一步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平元十五年的西伐,但是到最后点龙军也没能在帝魔城中吹响胜利的号角。 对帝魔一族来说,帝魔大军打到过的最东边是平元王朝的中部,固州的首城青陵城。 当时的帝魔大军气势盛极一时,准备以江河奔流东到海般不可阻挡的气势一举拔下青陵成。 结果青陵城那深深的城门还未攻破,自遥遥九天苍穹就坠下一位衣冠胜雪c袖袍飘飘的剑客,极尽潇洒,直面当时不可一世的西极最强者帝魔。 两人强强碰撞,没有任何言语,只有剑影;没有任何浮华,唯指本心。 后来的结局世人都知晓了,两败俱伤,白衣剑客是重伤。 当时的平元王朝至少还有坐镇玄都的平元帝这一位至强者,帝魔则清楚自己这边除了他,再没有能与平元帝真正一较高下的至强者。这凭白多出的风险让帝魔思前想后,只能选择忍痛西撤。 大军西撤之时,他曾颓然感慨道:“中土大陆,真是鸾翔集凤之地,深藏不露之所,随便坠下一位持剑之人,竟已经能与我堪堪打成平手。我帝魔一族要是能有一位这样的助力,何功不立?何事不成!” 这位白衣剑客就是梅圣谕。 那一役之后,平元王朝就打造起了一座笼盖整片土地的大阵。 而对平元王朝来说,最近也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当今圣上在平元十五年的时候亲率大军,集所有资源,毕其功于一役,打到了最接近帝魔城的西极重城白苍城,也是大军到达过的最西边之地。 当时的局势如拨云见日般明朗,胜利的天平完全倾斜向了平元王朝。 就在点龙军攻下白苍城,准备乘势西进,平元帝马上就能完成几千年来先辈未竟之伟业时,他却自己把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机会生生舍弃了! 当时他毅然决然地颁布了一道圣谕,同时也是一道最高统帅c总指挥的军令:停止西进!所有大军东撤!违令者,斩!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军令后,全部惊呆了。上到大军统帅,仙秀境的绝对强者,西伐将领们;下到一兵一卒,运送粮草辎重的征召劳力,没有人能一下子就接受这个军令,所有人都发出了或轻或重的疑惑声。 那些与帝魔一族有着难以回首c不堪回忆的悲惨往事的人,那些对帝魔一族恨之入骨的人,眼看就要快意恩仇,对死去的亲人c好友有所交代时,听到这道不能违抗也没有能力违抗的圣谕时,一些心境稍差的人竟是直接在地面上来回翻滚了起来,他们嚎哭不止,更有甚者直接晕了过去。 谁知道下次西伐再能打到这么远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十几年?还是几十年? 没有人理解,也没有人敢去理解。聪明的人已经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无法轻易窥视的秘密,惊天的秘密。 没有人会怀疑平元帝的西伐雄心,完成大一统是平元帝毕生追求之伟业。 他的亲哥哥,那位西恒王,也正是死于这一次的西伐战事中。 之后的双方,都在养精蓄锐,准备重整旗鼓。帝魔一族与平元王朝也就维持在了相对平衡的两点上,有时的略微倾斜也不会像东伐c西伐这样的大战一样影响大局。 而为了以后不成为向下倾斜的那一方,关于另一片土地的一切有用的信息c情报;关于自身实力的储备c提升,就成为了两位帝王最为看重的东西。 在关于西极那边整体战力的情报上,有一条情报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帝魔一族的一等魔将中,有一对夫妻魔将,实力恐怖,号称黑白双玉。 二十四年前帝魔一族的东征,十四年前平元王朝的西征,在这两次大型的征伐战事中,在森罗地狱般的战场上,都曾出现过他们夫妻二人奋战的身影。 他们手持不世神器,杀伐果决,狠戾无情,横刀立马,立下赫赫战功。 当时的战场上,平元王朝大军中许多人都闻黑白而色变。 帝魔甚至称赞他们夫妻二人为帝魔一族的比翼双神将,在神秀境罕逢敌手,不愧族之栋梁! 而其中一人,正是手持神器黑玉偃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黑与白的交锋(三) 容成家主在得知背后阴戾出手的正是帝魔一族的一等魔将,黑白双玉之一的黑玉时,悍然出手,他可不想己方在下一刻就折损一名不可或缺的战力! 他一手使巧劲拍在悬在腰畔的剑鞘,剑鞘应力而动,挣脱腰畔丝绦,嗖的一声,瞬间飞到了黑玉偃月的刀尖前,横挡在了半空中,立停而不坠。 不够。 黑月偃月在那强悍双手的把持下,继续不可阻挡地前进! 半路杀出的横向剑鞘就像一张又窄又宽的薄纸片般,对西极的神器构不成任何威胁! 剑鞘整个极速微颤起来,剑鞘的中段在接触到刀尖后就被向后推动。面对此时略显狼狈的情势,剑鞘里面的藏锋之剑似乎通灵一般发出了一阵急不可耐似的清脆至极的剑鸣之声! 下一刻,藏锋之剑就重见天日,于白海棠林中大放炽烈的白华! 因为容成山晴紧随剑鞘而来,早就知道光凭剑鞘这一击依然挡不住黑玉偃月。 他顺势抽剑出鞘,大喝一身,直直斩向黑玉偃月! 在抽剑出鞘的一刹那,浓郁的剑意就迅速地扩散开去,笼罩住了容成山晴和那位一等魔将黑玉。 剑气纵横之下,四周已都是被切割散碎的白海棠花,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簌簌落下,可比隆冬时节洒落的纷纷细雪,无休无止。 几十棵白海棠树的树干上清晰可见十数道残留着凌厉剑意的剑痕,可谓触目惊心! 那位一等魔将黑玉在这么浓郁的剑意笼罩下当然也不好过,朴素蓝棉袍的袖口处裂成了好几条,就像皴裂的皮肤,裸露出的粗实手腕上多了几道划痕,渗着几丝殷红的血线。蓝棉袍上也是可以看见十几道裂口,崩出了一些白花花的棉絮,此时的西极帝魔一族大将黑玉看上去竟是显得既滑稽又狼狈! 黑玉心下有些骇然,好强的剑意! 此一剑还是攻向黑玉偃月的一剑,如果这一剑是直面自己而来,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脸上会不会也和手腕一样挂彩! 于是衣裳褴褛的黑玉选择暂避锋芒,起了后撤之心。 感受到黑玉偃月上传来的如山般沉重的压力,他暴喝一声,随即周身散出诡异莫名的黑雾,接着他改单手为双手紧握住乌黑光亮的刀柄,猛地挑起黑玉偃月,硬生生向上震开那把剑,如震起一轮初阳! 黑玉急急向后掠去,周身环绕的黑雾留下一条残影,离开了炽热明亮无比的初阳,回到了后方。 后方,悄无声息如鬼魅般站着三位身背翠绿竹书箱c书生打扮的异种。一位是先前阴险出手,手持玉刀黑玉偃月的一等魔将黑玉;一位是身材异常高大威猛,满脸凶悍横肉,全身肌肉遒劲的汉子;最后一位,居然是一位面容姣好c身量窈窕c体格风骚c胸脯上的风景蔚为壮观的女子! 虽然三位都是负笈游学的打扮,但是细心的人稍微留意的话,就能看出这三位各自的奇怪处。 三位穿着这身装扮给人的感觉很是生硬,谈不上任何协调感,有的只是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 那位被胸前颤巍巍的风景出卖了的女子,身后的竹篾小书箱里装的可不是什么圣人典籍c经论之书,而是一柄乳白色剑鞘c乳白色剑柄c乳白色剑疆的长剑,此时她正笑容玩味地看着被包围的四人。 那位高大威猛的汉子和背后那个竹篾书箱则是显得格格不入,比常人宽阔一倍有余的后背与小小的精致翠绿书箱搭在一起造成了一种令人捧腹的效果,他的面容很是冷漠,很是严肃,死死盯着打铁汉子公治正,眼眸里跃动着愠怒的火花,好像是对打铁汉子先前脱口而出的那一番话的强烈不满,也像是要誓死捍卫中年书生的尊严。 之前出手的一等魔将黑玉则是勾起嘴角,一副渗人的冷笑样子,无声的冷笑更显得诡谲无比,他左手手持黑玉偃月,有节奏的将玉刀的刀刃轻轻切进湿滑的泥土,再轻轻提起。 而小镇四人这边,已经站成了向外围绕防御之势。打铁汉子盯着前面的中年书生,其余三人按九十度角分别站立,容成山晴则正面面对着那三位举止怪异的西极异种。 “前面出手的这位是号称黑白双玉的黑玉,帝魔一族的一等魔将。那柄黑玉刀就是黑玉偃月,在器物灵宝榜上可排在第二十位,不可小觑。”容成山晴低声对三人说道,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对面,“来者三人中,有一位女子,应该就是白玉,一等魔将。她背上书箱里放着的就是那柄白玉破日剑,在器物灵宝榜上可排在第十九位,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剑。至于最后那位,我也看不出他的具体底细,不过就我感受到的气息来说,比黑白双玉的气息只强不弱,应该也是半步仙秀,所以至少也是一位地位崇高的一等魔将!” 而关于最先遇到的那名中年书生,他缄默不言,只是面容透着凝重。 中年书生的气息比另外三位还要强上一筹,是西极大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还是帝魔一族隐藏最深的长老会的大长老? 容成山晴不好下判断,他没有见过比一等魔将还要更高阶的西极异种,另外三人也没见过。 其他三人都是神秀境的强者,不是什么愚笨不开窍之人,马上意识到按容成山晴这么说的话,那那位气度优雅从容又盛气凌人的中年书生,在帝魔一族中绝对是位势焰赫奕的异种。 他们四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么一个寡淡乏味的普通日子里,他们怎么就一下子要面对四位西极的核心战力?怎么就掉到了这么一个无比诡谲c危险的局里? 这可和上头的线报不符。 最重要的是,竟然有至少四位帝魔一族的强者毫发无损地通过了那座大阵! 要知道任何事物都可以通过那座阵法往来穿梭,唯独会将秉承黑魔气的帝魔一族拦在阵法外面,想强行通过也行,那就要忍受十五丈长的大阵通道里那到处充斥着的凌厉无比c精纯无比的枪意c刀意和剑意的淬炼,所以等那些异种通过了以后,不死也是重伤之躯了。这样就很有效地阻挡了帝魔一族那些二等c三等魔将,一等c二等魔兵的来犯。而平元王朝的强者则可以想去高枕无忧地进攻西极就去进攻,想退守就可以高枕无忧地退守。至于最强大c神秘的帝魔,最让人心悸的帝魔一族大军统帅魔帅,那位大长老,那些一等魔将,和那些隐藏于最暗处的帝魔一族最顶尖的高手,就算他们敢于强行闯过阵法,也会受到大阵里三意的侵袭,多少都会受到影响,更可能负伤。是的,就连帝魔本人也不会例外。而且就算这些层级的强者闯过了大阵,自然第一时间就会有平元王朝的至强者亲至,就算是多对一,也会务必保证在自己家门口前剿杀这些帝魔一族的领头人物。 可是如今这四位浑身上下可是好好的,那位显得狼狈的黑玉也只是刚刚在近距离与容成山晴硬拼了一记之后才如此的,那些至强者也没有在四位西极来客踏入平元王朝的领土时来阻杀,这才使得栖霞小镇的四位蛰居之人现在面对着如此局面。 而且,之前这三位西极的大人物又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情?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所以栖霞小镇的四人现在不敢有丝毫行动,他们目前在战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敌人的动机和目的也一样都没弄清楚,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防守的阵势营造出来,把消息传出去,同时把自身气息升至巅峰,做好了随时火拼阻拦的准备。 这边突然出现的三位西极魔将,则同样是没有任何进攻的迹象,只是围住平元王朝的这四位强者,看起来像乡下淳朴的抓鸡入笼的乡民。 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局面下,在这个虎尾春冰的局势下,还是看上去地位最崇高的中年书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容成家的流光剑,果然名不虚传,破鞘后剑意之浓,剑势之陡,剑气之精,实所罕见。就是不知流光与我这边的白玉破日相比,孰能更胜一筹?真想看到这两柄神剑酣畅淋漓的交锋啊!不过今日时间不是很充裕,以后肯定有机会让你们在我帝魔一族东伐的战场上战个痛快!” 听着中年书生豪迈的话语,容成山晴沉默不语。 中年书生也不介意,接着随意地招了招手,“都过来吧,这一前一后的看起来让中间这四位平元王朝的精英很是难受呢。” 西极帝魔一族的强者沉默地与中年书生汇合,都站在了书生的后面。 栖霞小镇四人组也很是沉默,打铁汉子此刻收敛了很多,秦修的眼神里也多出了几分实打实的忌惮。四人的眼睛都随着西极异种的移动而移动,警惕意味十足,就怕他们暴起发难。 中年书生站在首位,左手负后,意味难明地抬头看向天穹。 容成山晴注意着书生的动作,也看向了天穹。 他有点不确定,他发现中年书生好像看向的是中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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