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倾角》 正文 第一章 猜忌 夜莺王国,海格尔城,白日将熄之时。 横贯王都东西的郁金香大道上,往日的拥堵一扫而空,宽阔到可容十驾马车并行的道路上罕见的有些寂寥。 清场封路是下午开始的。 政令从皇宫中传出,到现在已经基本完成。每隔百步,便有一个城卫军雕塑般立在街上,金红色的余晖打在青黑色的盔甲上,让暮色一片萧条。 如今还盘桓在马路上的,只有零星几驾马车,这些马车上毫无例外地装饰着海格尔城家喻户晓的纹章。 一辆以暗金玫瑰纹饰为底纹的马车上,帘子忽然被掀起一块,一张臃肿而苍老的脸探了出来。 脸前后看了一眼,伸出一只手指粗短的手拍了拍车门,用砂砾一样粗糙的声音冲前方大声喊了起来: “小唐尼,该死的,你就不能和别的车夫一样,把马车往路边上靠一靠吗?” “对对不起!芬布里大人!”前方传来了一声稚嫩而惊恐的回应。 芬布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放下帘子,将头缩回车内。 “今天刚接了他父亲的班就险些出了纰漏,要不是看在他父亲为我驾了二十年马车的份上······”芬布里面色阴沉地低声嘟囔着,又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些牢骚甩出去。 “不过奥古斯特家这排场也有些吓人了,从下午开始就大张旗鼓的清道,还调动了城防军······就为了一个孩子的命运之夜?” 老芬布里抱怨着,掏出别在腰间的酒壶啜了一口,一边努力把不灵便的腿尽可能伸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好踢到了坐在对面那位拥有一头漂亮银发,埋头于书本的老者。 “好了,我说老芬布里,你就别揣着明白当糊涂了。”对面无奈的抬起头来,往外挪了挪身子,让过那条不灵便的腿。 “你明知这不全是奥古斯特家的事,科里昂家族那个姑娘不也是今天的命运之夜么,何况让城防军清道是陛下亲自下令的,我记得当时你也在殿上,怎么没见你站出来反对?” “收起你的讽刺,奥利弗。至少我们走着的这条路是为奥古斯特家清的。”老芬布里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将腿安置好了,又揉起了腰,动作之大让整个车厢摇摇晃晃。 “你明知道王国内没人会做这种同时得罪三大家的蠢事。我只是想不通,以往无论谁家命运之夜都是自家前往星殿,皇家从不插手其中,为什么皇家这次会突然为两家造势?” “陛下的心意就不是我等能妄自揣测的,也许有其他考虑也未可知。”奥利弗收起了书本,悠然地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眼睛。 “好了,别装蒜了”,老芬布里低声怒吼道,“王国里哪还有你不知道的事,银狐奥利弗——我记得这个名号可不是夸你那头白毛的。” 面对着他的怒吼,对面的奥利弗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仿佛已经进入了美梦。 “好了,你这只狡猾的狐狸”,老芬布里无奈的嘟囔了两句。 “那批淘汰下来的军备反正都要处理,你出九成价格就都拿走吧。现在快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老芬布里终于停下了打仗一般的揉腰,重新掏出了别在腰间的酒壶。 “六成。”仿佛睡着了的奥利弗淡淡说出了这一句。 老芬布里刚端到嘴边的酒壶顿时一晃,红宝石般的酒液洒到了腿上。 “你简直是敲诈!”一声的怒吼在狭窄的车厢里响起,“奥利弗,我看你该把名头改一改了,叫你秃鹫怎么样?把我的名号送给你,你这贪得无厌的家伙。” 他心疼的掸着洒在腿上的酒水,怒视着对面的奥利弗,“八成,或者你从我车里滚出去。” 奥利弗含笑睁开了眼睛,耸了耸肩:“你看,我想从你这里赚点好处都那么困难,你这老秃鹫真是名不虚传,到嘴的肥肉没人抢得走。好了——八成就八成,待会儿我让我的管家去你府上一趟。” 顿了顿,他认真的看向对面的老芬布里说道,“不过老芬布里,我也劝你一句,不该伸的手千万别去伸,已经有很多地方警备抱怨自己手里的武器还不如破铜烂铁了。” 老芬布里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在赶一群看不见的苍蝇。 “我说奥利弗,你与其替我操心,不如想想要怎么保证你炼金工坊的香水别再断货。这段时间以来我真是受够了宴会上那些呛鼻的劣质香水了。” “军备大臣我当了十几年了,该怎么做我心里自然有数。”老芬布里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说的那些破铜烂铁用来处理地方治安已经绰绰有余了。何况我们还有《同盟协防条例》,我们那几个“慷慨”的盟友尽管贪婪,却也切切实实的帮我们挡住了所有方向的敌人,敌人都没有,我实在想不通陛下这次耗空国库来更新军备意义何在。” 奥利弗也不着恼,平静地回应道:“老芬布里,我无意质疑你的判断,确实,有同盟协约和天穹之顶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确实安危无虞,可你想过没,如果敌人来自内部呢?” “内部······”老芬布里靠在车厢靠背上沉思着。 “伊斯行省的领民暴乱已经五年没消息,大约是平息了。东南方的血色兄弟会也不至于引起这种重视,你是说······”老芬布里声音低沉了下来,“陛下防范的是我们这些大家族?” “我们?不不,芬布里,你太高看我们了,我们还不至于让陛下引起那么大的反应。”银狐奥利弗拢了拢并未散乱的银发,深深地看向车厢后方:“是大家族没错,可不是我们。” “奥古斯特家族和科里昂家族?”老芬布里眉头紧锁着,短粗的手指在油光闪亮的下巴上来回摩挲,“确实,他们树大根深,可这两家这些年来一直安分守己,甚至主动让出了部分权力,陛下怎么会猜忌到他们?” 奥利弗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阵低沉压抑的闷雷声忽然自后方的街道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说话。 片刻后,车厢微微晃动起来。为芬布里拉车的马似乎受了惊吓,小唐尼紧急拉住缰绳让它停靠在路边。 声音越来越响,直如海水席卷,以无可阻挡之势向这里扑来。芬布里侧头将帘子撩开一线,正好目睹了马背上一身银甲的城卫军统领安格策马呼啸而过。 紧随其后的,是近百骑拱卫在五驾华贵马车周围的城卫兵精锐。透过骑兵之间的缝隙,芬布里清晰地看到每驾马车上都纹着的那只金色雄狮。 在夜莺王国,以雄狮为家族纹饰的只有一家——奥古斯特家族。 车队绝尘而去,再也不见踪影,老芬布里却依旧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他才叹了一口气,从空荡的街景中收回目光。 “就因为那对双子星?” 奥利弗垂下眼帘,在书本上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刚才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本无过错的一个人,当他怀中揣了一颗大钻石的时候,钻石就是他的罪——奥古斯特家族手上的双子星钻石实在太过晃眼了。而我们的陛下,恕我直言,从不是一个揉得进沙子的人。” “是啊,一个是近百年没出现过的无双级觉醒天赋,另外一个是从未被记载过的暗星天赋。”老芬布里的声音充满了感叹,“一个家族几百年都未必能等来一个这样的后裔,奥古斯特家族到底撞了什么大运,祖宾这是被幸运女神收成私宠了吗?”老芬布里一边摇头一边郁闷的说着。 “好了,没必要这样。这也未必是祖宾的幸运。你还记得吗?那对孪生兄妹觉醒日当晚造成了怎么样震动——超过半数的天穹之顶大魔导师第二天就送来名帖表示愿意将二人收为学生。” “却被那对双子星统统回绝了,我当然知道,真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可我还是不相信王室会为了这两个孩子就放弃这么一个大家族。尤其是艾德蒙也在这个家族里。”芬布里摇了摇头,面上满是疑惑之色。 “那我若是告诉你,他俩这次回来时联手击败了赫德尔呢?” “深红之烬赫德尔?!不可能!”芬布里猛地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的看向奥利弗。 “你知道我没有骗你。”奥利弗平静的说,“你随便让人查一查就知道了——两年,仅仅用了两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么?艾德蒙当初也不过如此。” 车厢中沉默了下去,只剩下老芬布里粗重的呼吸声。 “见鬼!难怪王室要如此敏感。这两人到底是去了哪?当初祖宾告诉大家两人去游历时我就一点不相信。拒绝了天穹之顶的邀请去游历?” “芬布里,我的朋友,你还没明白吗?他们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不是天穹之顶的人,而且他们不但没死,还活得很好。”奥利弗似乎对对方的迟钝有些不耐烦了,手指轻轻地扣在书的封面上。 “奥古斯特家族拒绝了天穹之顶的招揽,这等于是把他们的救命稻草踢到了一边。如果两人都是天穹之顶某位大魔导师的学生,王室慑于天穹之顶的力量还会投鼠忌器。可他们放弃了这个机会,现在他们不但逼急了王室,也惹怒了天穹之顶。就算天穹之顶因为不得干涉各国政事的规定和艾德蒙的存在而不出手,王室的步步紧逼也够他们受的了。”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奥利弗也不仅口干舌燥,干脆抢过了芬布里的酒壶喝了一大口。 老芬布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酒壶被拿走,他用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沉思着,松弛的脸被顶成了一个可笑的形状。 “等等,奥利弗。我承认你的推论很有道理,但似乎和眼下的事实相悖了。王室既然有足够的理由去针对奥古斯特家,又为何近乎主动示好的为两家后裔的命运之夜作出这种超乎惯例的优待?” “你自己都说了,超乎惯例。”奥利弗心不在焉的抚弄着自己精心打理的髭须,“晃晃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老芬布里立刻举起了双手:“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脑子笨,所以才花大代价请你这老狐狸来给我讲一讲这事情背后的原因,你就别再绕弯子了。” 奥利弗停下了抚弄髭须的手,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要是夜莺王国的军备大臣芬布里伯爵都算脑子笨,天底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老芬布里用双手把大衣紧了紧,嘴里含糊不清的哼哼了几句,对奥利弗的说法不置可否。 奥利弗笑了笑,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开口道:“这还不都是星殿引起的,你肯定也有过和那些贱民一起老老实实站在殿外等待魂识觉醒的经历吧?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当初临行前你的父母会万分小心的嘱咐一定不要在那里惹事吗?” 老芬布里忽然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并没有回答。 奥利弗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歉意地笑了笑,也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说道:“奥格塔维亚在创建星殿之初曾说过一句话——‘反星辰覆及处皆是我的子民’。于是星殿自创立之始便被要求一视同仁地为大陆上所有适龄者提供魂识觉醒,不分贵族与平民。这固然令整个人族实力上升的一个台阶,只是这样一来也给了那些平民们一种奇怪的启发和幻觉,认为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和我们是对等的。至少在在和星殿相关的事情上得是这样,毕竟星殿对于他们的意义已经不需要我赘述。很奇怪的想法,不是吗?” “贱民的自欺欺人罢了。”老芬布里不屑地说了一声。 奥利弗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偏偏就是这个观念,却杀死了一位皇子。曾经古奥玛斯帝国乔利姆大帝的长子,仗着得宠,在星殿外用马鞭打死了一个拦路的贱民,结果还没等星殿出手呢,就被全国上下的怒火淹没,险些酿成帝国动乱,乔利姆大帝为了平息怒火,甚至不得不公开处死了长子,那可是乔利姆大帝啊。”奥利弗摇了摇头感叹道,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多少年过去了,古奥玛斯帝国早已是过眼云烟,这个不成规矩的规矩却保存了下来,也算是贵族与平民间的一个形式上的平衡。再嚣张的贵族来到星殿也得老老实实,跟那些自己平时根本不会正眼看待的平民们站在殿外,偶有打破平衡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贵族们表现虚伪的一种形式。”老芬布里扭了扭身子,底下的座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确实有很多贵族将之视为耻辱,碍于面子,自然不好明说。不过现在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个规矩背后,陛下这番动作的意义。”奥利弗淡淡的回应道。 “陛下这是阳谋。他的行为刚好踩在底线上一点,不至于直接引起星殿和各阶层的激烈反应,但也不会有好的反响,这些不好的反响你猜会算到谁的头上?而且两个家族还不得不领他一个人情,过几日不知又要以此为借口抽掉两家多少权柄,我看祖宾公爵和瓦格纳公爵此时应该心里滴血才是。” 车厢里良久无言,只余下马车吱吱呀呀的响声,老芬布里缓缓开口,声音显得有些干涩:“陛下竟下得如此大的决心,我们恐怕难以置身事外了。” 奥利弗冷笑一声:“置身事外?醒醒吧芬布里,我看你是被这些年的纸醉金迷给蛀空了头脑,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竟然要置身事外?” “哦?” 奥利弗瞪着他,精心打理的银发有些散乱了,露出了底下发白的头皮,“你有没有想过,祸因是奥古斯特家族,为什么科里昂家族也要受无妄之灾?” “为什么?” 奥利弗明知他在装傻充愣,却只能耐下性子解释道:“现在王国中王室c奥古斯特家族c科里昂家族三家势力最大。王室要除掉奥古斯特家,就算最后得手了,必然也是伤筋动骨。那时候身边有科里昂家族这么一只垂涎三尺的鳄鱼在,王室如何睡得好觉?” “所以在正式冲突之前,王室肯定要尽可能摊薄两家权力,以防两家反扑。你说的机会,就在从两家身上切下来的这块蛋糕上?”芬布里终究是忍不住接了一句。 奥利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是的,这摊薄下来的利益,王室是不会占的,否则容易引起两家的反弹。那就只剩我们了——这些盘桓在豪门之外的家族,此时谁多吃一口,谁就很可能借此机会上位成为第四个豪门。” 老芬布里整个人都坐了起来,但并没有奥利弗设想中的激动。 老芬布里皱着眉,突然问了一句:“要多吃这一口恐怕不容易吧?” 奥利弗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那是自然。王室自然不允许这些利益再度回到他们两家手中,只是目前陛下的困扰在于没法分辨到底朝中哪些人不是他们的······” “我能向陛下证明我和那两家没关系。”老芬布里插嘴道。 “哪有这么简单?”奥利弗冷笑道,身子微微向前躬,看着老芬布里的眼睛:“即便你得到了王室的认可,但你认为没有那两家的同意,你能顺顺利利吃下去?他们经营多年,随便搞点手脚也够你受的了,就算你有能力完全整顿下来,你就不怕被你吃下的那家日后报复?” “那我总不能让三家都满意吧?”老芬布里烦躁的用手扣着车窗上擦破的木皮,一只手下意识去掏别在腰间的酒壶。 “不!不需要让三家都满意”,奥利弗微微一笑,声音中充满了诱惑:“只需要让两家满意就够了。” 老芬布里拿酒壶的手陡然僵在了半空,不大的车厢中气氛骤然凝固。 “你是想让我当那两家中某一家的傀儡,帮他们瞒过陛下?”芬布里深深看了奥利弗一眼,那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抓着裤子,显然极不平静。 奥利弗依旧微笑着,亮出底牌的他表现得有恃无恐。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芬布里:“只是想让你白拿些好处。” “你这是叛国,我的朋友。”芬布里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沙哑地说道。 “说不上,最多算反叛陛下。”奥利弗耸耸肩。 老芬布里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他把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指头轻轻叩着,一双眼睛已经闭上了,眉头却还紧紧纠结着。奥利弗也不再说话,也懒得装模作样去翻手里那本书,就这么静静安坐着。 马车很快在一座公馆前停了下来,奥利弗没动身,老芬布里却睁开了眼睛,开口道:“是祖宾公爵?” 奥利弗淡淡一笑:“难得你也有猜错的时候。” 芬布里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伸出手自嘲地一笑:“猜错不要紧,希望我没有站错队。” 奥利弗和他握了握,正色道:“不,我的朋友,这也许会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但愿吧”老芬布里嘟囔着,替奥利弗打开了车门。奥利弗点了点头,正要下车,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今晚是艾德蒙的独子和瓦格纳公爵小女儿的命运之夜,你不打算过去看看吗?” 老芬布里毫不掩饰的打了个哈欠,“这不是明摆着陛下要让奥古斯特家出丑么。艾德蒙虽是夜莺王国里首屈一指的大魔导师,但他那个独子竟然自生下来后就感应不到任何元素,大约也就是普罗级天赋,我要是兴冲冲去看笑话不得担心被艾德蒙惦记上?” “那好吧。”奥利弗拢了拢有些散开的白发下了车,向芬布里微微欠身,说道:“今晚我的管家回到你府上和你详细说明。” ······ 车门关起,马车再度上路。 车厢里忽然响起一声陌生的嗤笑声:“这老家伙竟然想拉你入伙。” 老芬布里面色阴郁,手指在桌板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我一直以为他是王室的人,没想到科里昂家族竟然把他拉过去了。这老狐狸······不过这倒也是个打入科里昂家族内部的机会——还能收些好处。” “这老家伙——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你竟然一场戏演了那么多年,哈哈。那现在是去星殿见祖宾公爵还是回公馆?” “回去吧——对了,我再重复一遍,少用窃听术这种伎俩,你真的觉得海格尔城就没人能看出来么?”老芬布里怒气冲冲的喊道。 车厢外的车夫耸耸肩:“至少那只老狐狸就看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星殿 “罗夏,没关系的······”乔茜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到耳朵里,罗夏看着最后一线余晖从苍穹中消失,将头微微偏转,他看着乔茜娇嫩的双唇在不断的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急速奔驰的马车有些颠簸,罗夏觉得自己是一艘船,随着黄昏尾声的落幕而被遗弃在深海中央。海中有漩涡,就在这条道路的尽头,自己正身不由己的向着漩涡滑落。 不轻不重的一记肘击打在自己的肋骨上,罗夏胡思乱想的脑中骤然一惊,消失的声音与光影再度出现,将他拉回了这个世界中。他木然地看着身边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刚才正是他打了自己一下。 “我说,你就别老苦着脸了。”小胖子不耐烦的说,“又不是让你去送命。而且陛下还特别恩准为你的命运之夜清道,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吗?天晓得,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条道上有不挤的一天。” 罗夏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小胖子耸了耸肩,忽然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不过我在来之前我听贾斯廷家的唐娜说,西北帕奇平原上那个老糊涂鬼伯恩子爵,因为家里有个孙子觉醒的是普罗级的天赋,就被伯恩子爵直接逐出······”——罗夏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 够了!闭上你的嘴吧杜佛斯!”乔茜大声打断了小胖子的话,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少女这一眼直把小胖子看得心中一惊,明智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别听他胡说,罗夏,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少女柔声安慰着罗夏,“历史上也有不少在觉醒日前默默无闻,却最终觉醒出异常强大天赋的。”少女边说着,边踢了踢身旁的奥兹。 奥兹刚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一截蓝色火苗从掌心中窜起,猛然间被少女一踢,火苗立刻蹿了起来。危急之下奥兹迅速把头后仰,险险避开了火焰,然而额头上卷曲的黑发却被烧掉不少。 他怒气冲冲的转头,却看到少女也怒气冲冲的回瞪过来。他心里一紧,也只好垂头丧气的自认倒霉:“对,罗夏,听乔茜的,她说得没错。” 小胖子杜佛斯在一旁忽然接了一句:“可历史上好像没有感应不到元素的人能觉醒出强大,唔······”杜佛斯忽然像被卡住了脖子一般,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双手四处乱挥,小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乔茜。乔茜冷眼看着他,问道:“还乱说话吗?”杜佛斯疯狂摇头,乔茜方才满意地一挥手。 仿佛溺水之人爬到岸边,重重的吸气声如风箱一般在车厢里响起,杜佛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畏惧地看了一眼乔茜,却撞上奥兹感同身受的同情目光。 “总之,罗夏你听好了”,乔茜双手把罗夏的肩扶过来,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想太多,尽力去做就行,无论最后什么结果,没人会责怪你的。” 罗夏点了点头,勉强对着乔茜笑了笑,开口道:“乔茜,一直没听你们说过,觉醒的过程是什么样的?” 乔茜沉吟了片刻,回道:“等你到了星殿里,就照他们说的做。他们会教你一种方法去感应星辰。按照那个方法,很快你的神识就会来到一片虚空,那里很黑,或远或近挂着些星辰。这时候你就散开自己的精神,让自己与那片虚空融为一体,很快就会有星辰对你发生回应,你选择能让你产生共鸣的那一颗,让它进入你的神识,然后等你醒来仪式就完成了。” “那有没有可能没有星辰对你进行回应呢?”罗夏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可能!历史上从来没有这种事,而且这和那个传说相悖了。”乔茜斩钉截铁的回答,身旁的奥兹食指上的火苗晃了晃,有些欲言又止。 “传说?什么传说?”杜佛斯好奇心一起,一时忘了乔茜的恐怖,开口问道。罗夏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她,目光满含期待。 “呃······这是我翻一本魔法史时候看到的······”乔茜似乎有些犹豫地说道。奥兹的火苗忽然又是一顿猛蹿,把他慌得手忙脚乱,但看他表情却是在憋着笑。 乔茜没理睬他,继续说道:“那个传说是这样说的。在上古时代,创世神降临世间,大陆上各种族纷纷乞求神的怜悯,于是神答应满足每个种族一个请求。 神问精灵族需要什么?精灵喜爱艺术,因此乞求神赐予他们长久的生命和俊俏的外貌,神满足了他们。神问兽人需要什么?兽人崇尚勇武,因此乞求神赐予他们健硕的身躯,神满足了他们。神问地精需要什么?地精致力于研究,因此乞求神赐予他们聪慧的大脑,神满足了他们。轮到人类了,神问人类需要什么?人类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他们什么都想要,却又没有统一的意见。神被吵得不耐烦,便说:‘既然你们选不出来,那就让星辰替你们裁决。’说罢随手抓起了一把五颜六色的命运朝天上一撒,幻化作无数星辰散布于苍穹之中,让每个人都一一与其对应,从此不公却无可抵抗的命运便永远与人类相伴。” 话音落下,车厢里一时有些静谧,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杜佛斯和罗夏呆呆的坐着,似乎还在回味着。奥兹却忍不住了:“我说,这个传说也太假了吧,要真有这回事,莫非吸血鬼请求的是见到日光就害怕的能力?巨魔请求的是打呼噜超响的能力?” “我可没像你一样见过真理大门。”乔茜冷冷的回讽道。 “好吧,退一步说,这又是哪本魔法书里的?你说来我去拜读一下。” “呃······” “不会那么巧吧。”奥兹故意用一种夸张的声调,“我凑巧在那个自称吟游诗人的疯老头底里格斯的故事集里看到过这个传说,你知道的,就是那本流传在大陆上,很多人用来哄孩子睡觉的故事书里。”奥兹一脸坏笑地说道。 沉默。车厢里只剩马蹄砸在地面发出的轻响。 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奥兹忽然扫到杜佛斯和罗夏都将目光投向了他,那种目光很复杂,似乎带着一种钦佩,又带着一点怜悯。 奥兹忽然反应了过来,一颗豆大的汗珠忽然从额头滑下,他艰难地转过头,正迎上了乔茜冰冷的目光。 奥兹干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乔茜平静的声音传来:“奥兹,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乔茜一说话,罗夏和杜佛斯不约而同地向后靠了靠,似乎想离对面的两人远一些。 奥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滴冷汗自额头滑到了下巴,他努力咽了下口水,重新挤出个哭一样的笑脸对乔茜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哪敢对你有意见啊······” “这么说还是有的。” “不不不,你听我说,我最近书看得有点多,脑子好像有点发懵······哦对!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本书叫《基础魔法咒语解析及其演变原理》!当时看到这个传说立刻为我打开了魔法新世界的大门,甚至于推动了我魔力结构的缔结,让我得以从更宏观的视角来思考······” “闭嘴!”乔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卖力的表演,不再理会奥兹。转头对缩到角落的两人说道:“不管那个传说是真是假,总之星殿确实让每一个觉醒的人都找到了共鸣的星辰,然后由与自己共鸣的星辰激活自己的觉醒天赋。毫不夸张的说,星殿的存在让我们人族的力量层级得以上了一个台阶,这才有了今天人类的势大,占据了大陆中央最好的土地。罗夏,你不必担心自己找不到对应的星辰,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这种事。” “那星殿又是怎么出现的呢?”罗夏问道。 “奥格塔维亚。”一个名字从乔茜口中说出,罗夏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旁边的杜佛斯抢着问道:“他不是那个史上最伟大的弥辛吗?原来星殿是他创立的,怪不得说星殿也是弥辛总部呢。” “是的。他不但是史上最伟大的弥辛,也是第一个弥辛,因为魂符就是他创造的。”奥兹赶忙替乔茜答道,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罗夏想起来了,他曾经在一本讲大陆历史的书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奥格塔维亚,是他发现了灵魂与星辰间的隐秘联系。并且他发现,经过了星辰觉醒的人类,灵魂能拥有一定承载力。根据这个发现,他进行了无数次实验,终于发现此时若以不同的灵魂,诸如各类魔兽灵魂等等,经过特殊而繁琐的处理,做成魂符再融合进自身,便可获得相应能力的强化。 那些传承了这些知识,能够制作魂符的人就被尊称为弥辛,弥辛是古神语,大致意思是“编制灵魂的人”。 但不同人之间承载力是不一样的,这就导致了有的人能装载的魂符强,有的人只能选择承载力小的魂符。而魂符的承载力大小通常是与威力挂钩的。 但承载力也并非一成不变,按现在的标准,力量等级每成长五级,承载力便能获得一次大幅提升,此外也有小部分别的方法能够提升灵魂承载力,只是这些方法永远只服务于极少的一部分人。 说起来命运觉醒其实本身也相当于为自己的第一块魂符,通过利用星辰之力来激活自己灵魂中的潜能,来为自己获得某一方向的提升。而且由于是以自己的灵魂为媒,因此觉醒的天赋强大与否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此人未来的潜力。 由于奥格塔维亚的伟大付出,让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前往星殿进行灵魂觉醒,获得第一块魂符。但越往后,魂符的获得就越困难。 一方面是魂符材料难以获取,另一方面则是魂符本身制作困难,要成为弥辛必须兼有出色的天赋,艰苦的训练和大量的材料以供练手才行,因此大陆上弥辛数量极少,要找到一枚适合自己的魂符分外困难。 想到这个,罗夏忽然记起乔茜和奥兹这次回来似乎正是为了寻找第二块魂符的材料。 “乔茜,奥兹,你们的魂符找到了吗?”罗夏关切的问道。 乔茜本来在恶狠狠的盯着奥兹,直把奥兹盯得浑身发冷,脸上的笑容都快僵起来了。一听到这话顿时苦起了脸,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如镜般的黑发上顿时泛起了波澜: “还有一周就得回去了,可还剩下的一颗孚里埃的魂晶怎么也没办法。那个该死的地方,竟然规定每一样材料都必须自己亲手获得,偏偏那死老头当初骗我选择了‘浮世绘’,现在想放弃也来不及了。他们是真的想让我们死吗?我现在怎么可能独自弄到孚里埃的魂晶!”乔茜的语调渐渐高了起来,显然为此事愤怒了很久。 “而且这魂晶竟然连买都买不到,连贝壳商会都没有,我真好奇他们怎么还有脸自称大陆第一的商会。我之前以为这东西很常见,毕竟那老头房间里怎么那么多,没想到······咦?等等······” 乔茜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闭上了嘴。这顿暴风骤雨般的牢骚中总算告一段落,罗夏听得云里雾里,但丝毫不影响他此时内心中的震撼。虽然他不知道“浮世绘”是什么,但孚里埃他总还是知道的。 乔茜口中的孚里埃便是传说中的三头鹰身女妖。 普通鹰身女妖大多群居于幽暗的地下巢穴,它们最出名的能力叫做女妖之嚎。女妖之嚎是少见的精神力攻击手段,能引起对手精神力震荡,让人失去防备能力,这时候鹰身女妖们便能一拥而上,用尖锐的利爪撕烂猎物。猝不及防之下哪怕魔导师面对成群的鹰身女妖也要吃亏。 而孚里埃天生就是鹰身女妖一族的王者,它的稀少哪怕对于鹰身女妖也是一样的,而它的强大也无愧于它的王者之名。它的三个头能吟唱一种被称作“孚里埃的咏叹调”的精神魔法,在某些地方杀伤力堪比一个禁咒。 而乔茜口中的“浮世绘”想来是魂符的一种,但需要一个孚里埃魂晶来炼制的魂符,这块“浮世绘”的等阶恐怕不会低于三阶了,甚至说不定是四阶的魂符,而三阶魂符的价值已经足够买下一块伯爵领了。 罗夏内心苦笑了一下,他也明白,凭自己这资质,恐怕这辈子没机会了装载这么好的魂符了,倒是一个伯爵领有可能成为他的下放之地。一想到这,他内心中再次蒙起一层哀愁,他摇摇头,决意不再想这些,不过对乔茜和奥兹到底去了哪却越来越好奇了,可惜每次问他们时候总会被他们用一些理由和借口搪塞过去。 奥兹这时忽然又凑上来示好:“没事的乔茜,我的‘破晓’已经收集完成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找孚里埃的魂晶。” “你是在向我炫耀么?”乔茜冷冷的看着他。 “没有!绝对没有!”奥兹急忙辩解道。 “哦?那你怎么陪我找?是替我进去鹰身女妖巢穴里斩杀孚里埃,还是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送死?”乔茜毫不留情地继续问道 “我······这······”奥兹一时无言以对,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你是不是觉得你有了‘破晓’我就拿你没办法?或许吧,但不妨碍我在你没吸收之前先打你几顿解气。”乔茜没好气的说。 奥兹终于明白她还没从刚才的愤怒中释怀,只好自己愁眉苦脸的坐到了一边,打定主意今晚上再不去招惹她。 “好了,不要废话了,星殿已经快到了,准备下车吧。”乔茜果断的宣告了谈话的结束。 马车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罗夏掀开了窗帘,不远处果然可以看见通往星殿下的千层白玉石阶,顺着石阶抬头看,尽头就是星殿。星殿蒙着层淡淡的白光,仿佛遗落世间的月亮,冰冷的高悬于王城之上。 一阵紧张迅速将他包裹,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罗夏感到头皮发麻,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乔茜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乔茜的手温暖而柔软,罗夏深呼吸了几次,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 马车停了下来,罗夏听到城卫军在统领大声命令守卫星殿的兵士让开,于是马车径直驶向了星殿脚下那个宽阔的广场。 这里早已站了许多人。衣着华贵的贵族和风尘仆仆的平民默契的站成了两个阵营,遥遥对立着。尽管贵族中间仍有人不满的朝着那边指指点点,但却没有哪个贵族敢肆无忌惮的去挑衅。 在城卫军的呼喝声中,人群自动让开了一片空地供车队驻足。马车停稳,罗夏松开了乔茜的手,打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 站在星殿脚下和隔得远远的看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尽管已经远远看过几次,当罗夏抬头望去时,心里依然充满了震撼。 星殿虽处于是整个王城的中心,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它高居于千级石阶之上,俯瞰整座繁华的海格尔城。远远向星殿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团淡淡的白光,仿佛挂在海格尔城上的巨大月亮,冰冷而神秘。但来到星殿脚下才发现,星殿的外形其实是极简陋与粗犷的,就是几块巨大无比的石块四四方方垒在一起,再没有多余的花哨。 可最让人震撼的也正是这几块巨大无比的石块,因为它的巨大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犹如一面面要塞的城墙在海格尔城上空林立,没人知道当初是什么样的力量把它运到千层石阶之上。 而这些石块也不知是从何处采来的,用它们建成的星殿,墙体永远散发着蒙蒙的白光,白光有效的阻绝了视线,让人看不真切。 这简单与质朴的外形带来的却来的却是了无尽的苍凉与永恒之感,以致于罗夏恍惚中觉得自己站在了无边的旷野,整片天地里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座庞然大物。他静静的凝视着这座星殿,隐约中他觉得这个四四方方的丑陋大家伙仿佛是有生命的,蒙蒙的白光是它的呼吸,整片夜空都是它的躯体,罗夏甚至觉得它也在回以凝视,不知为什么,他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一只手轻轻的为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罗夏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星殿依然静默的停在千级石阶之上,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白光,刚才幻觉里的一切如泡沫般破碎。 罗夏抬头,一个身着苹果绿色斗篷的绝色女子正微笑着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滴,那阵迟来的悲伤终于将他击溃,他抱住那个女子,低声呜咽道:“母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交锋 被罗夏抱住的女子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追问罗夏为什么哭泣,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中些许的纠结与迟疑慢慢化为了坚定。 一直到罗夏的呜咽慢慢停止,方才低声对他说道:“乔茜她们早扔下你跑前面去了,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呆呆的站着就过来看看你。” 待那阵情绪发泄之后罗夏才觉得不好意思,也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他有心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有些脸红的松开了母亲,讪讪的看着她。 那女子看着罗夏的样子,不由得轻轻笑了出声,然后她蹲下身,向罗夏递过去了一个精致的水晶瓶,瓶子里盛了半瓶琥珀色液体。 “这是什么?”罗夏问道。 “这是你待会儿进了星殿开始觉醒之后喝的东西。”女子笑着回答道。 “每个人都有吗?”罗夏继续追问道。 “不,罗夏,只有你有。”女子收起笑意,少有的严肃起来。“而且,我希望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能做到吗?” “包括父亲?” “是的。” “好,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和任何人说的。”罗夏毫不犹豫的发了个誓。 “好,我相信我的罗夏。”女子展颜微笑。 这一笑让罗夏看得有些呆了。其实说起来自己的母亲约琳,并不是那种就让人一看就惊艳无比的女子,她的美是温和的,平静的,犹如下午阳光斜射下来的角度,犹如雪水流经花田,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舒服。她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无比美好,犹如整个世间的狰狞棱角都已被磨平。难怪听别人说,自己的父亲当初为了母亲曾做过些轰轰烈烈的大事。 “又发什么呆?”女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走了。” “······哦哦,好。” 霜月在夜空渐渐中明朗起来,映得身旁的群星黯然失色,远处的星殿也在散发蒙蒙的清辉,仿佛一上一下有了两个月亮。 广场上人越来越多,同罗夏一样拖家带口来的也不是少数。贵族与平民站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奥古斯特家族的马车却偏偏停到了他们的中间,人群远远的让出了一个大圈。 看到罗夏过来,马车旁一个堪称肉山的硕大胖子率先开口,瓮声瓮气地说:“罗夏小子,你可真够心大的,今天我们可都是过来陪你的,你怎么还悄悄躲了起来?” “我没躲,我只是······”罗夏急忙辩解道。 “好了,好了,”肉山举起双手,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该死的,都看不出我在开玩笑吗?” “贾巴,你这一脸横肉的样子,开什么玩笑不像在勒索?要不是我们站在这里,你信不信城卫军马上就把你拖走。”肉山对面一个身着银白色铠甲的女子毫不客气的接过了话头。 罗夏很惊讶竟会在这里见到她,“伊迪丝姑妈。”罗夏恭敬的喊道。 被他喊作“伊迪丝姑妈”的女子除了有着奥古斯特家特有的黑发黑瞳,却和在场其他奥古斯特家的人一点也不像,她的面容充满了女子少有的英气,又高又瘦,身材极为曼妙。为了凸显自己的身材,她还把穿着的铠甲特意进行了改造,腰腹之间收窄了许多,变得更轻便合身,又镂刻出几朵精美的蔷薇,镀上了一些金线,倒衬得她身英气中平添了一股柔媚。 “伊迪丝!”贾巴也咬着牙念出了名字,“你从你那该死的领地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挖苦我吗?” “有你什么事,我是特意过来看罗夏命运日觉醒的,顺便找祖宾有点事。”伊迪丝斜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回应着,然后又看向了罗夏,感慨道:“上次见你时候你还那么小,没想到一转眼都到你的命运日了,我都没来得及多看几次——好久不见了,约琳夫人。” “伊迪丝,罗夏上周还求他父亲准许他去你的领地找你呢。”约琳含笑和她抱了抱。 对这个姑妈,罗夏私底下其实和王国中很多人一样,将其视为偶像。虽然罗夏和她没见过几次面,但这个姑妈的事迹早已听过太多次了,甚至不需要刻意打听,因为她的事迹在夜莺国中本身就赫赫有名,她的名声在国度中甚至要比奥古斯特家族的家主祖宾公爵大得多。 说起这位姑妈,这可是从小就不安分的典型。身为老奥古斯特公爵的小女儿,正牌的贵族小姐,却明确的表示厌恶各类宴会。反而从小就往自家私军里钻,和士兵们混熟之后带着他们把整个王都闹得鸡飞狗跳,王都的纨绔们就没有不怕她的。老奥古斯特公爵苦不堪言,只得顺了她的意,在家族领地里划了一块伯爵领,放她自己去折腾。没想到伊迪丝才刚去了一年,就平定了领地上让人头疼的血色兄弟会余孽,并通过种种手段,在十年时间里让领地扩大了两倍,足见其军事上的天赋。 但她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却不是这个,而是在五年前,皇室秋狩的军演比武会上,亲手击败了三皇子夺得冠军。三皇子不怒反喜,立刻对伊迪丝展开追求,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伊迪丝冷淡地说了一句:“被我打败的人没资格追求我”,转头就走。三皇子大受刺激,当众发誓一定要击败伊迪丝。可接下来的五年里,每年的冠军依旧是伊迪丝和她的蔷薇卫队。 她桀骜不驯的个人风格和出众的军事才华让她在王国内赢得了为数众多的支持者,不止是年轻的男性,就连许多贵族小姐闺房里也私藏着她的画像。 “府上的大门可没对你关闭,伊迪丝,你要来的话我们随时欢迎。”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白色法师袍的男子,这是一个如初阳般和煦的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面庞白净,嘴角时刻挂着温和的微笑。在他的胸前挂着一片金色的橡叶徽记,这个徽记代表的是宫廷首席魔法师。 “谢谢你的好意,艾德蒙。”伊迪丝摇了摇头,“你知道,现在领地上的事情太多了,税收,耕种,练兵,每一样都能把人逼疯。刚从西里尔那收进来的矿场上还有些小贵族一直在闹事,我怀疑最近的匪患就和他们有关。” “也许你该试着培养几个能独当一面的手下了。”一个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过来,一边用手绢擦着手一边接下了伊迪丝的话,在他身后还有几个衣着华贵的贵族离去的背影,显然刚和他们应酬完毕。 他是这里的人当中年纪最大的,面容和艾德蒙有些相似,只是要苍老很多,在他身上有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气度,不过这种威严现在更多的被疲惫所替代。 “我看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祖宾,你看看你这些白头发,上次见面时候还没那么多,天知道你是怎么作践自己的——我说,堂堂奥古斯特家的家主,在你这怎么当得那么受罪?你就不能让家族长老会多承担一些责任吗?省得他们天天除了混吃等死就是张嘴放屁,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就让我去,把他们丢军营里一个月,保证训得服服帖帖。”伊迪丝在和他拥抱时候仍毫不客气的数落着他。 “不得对长老会无礼。”祖宾似是早习惯了自己妹妹的性格,连指责都那么干巴无力,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局势不一样,我多辛苦一些家族就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有时候该强硬就要强硬一些。”伊迪丝双手抱在胸前,不满地说道,“我听说科里昂家这次觉醒分明是安排好的,他家那小女儿明明早就可以进行魂识觉醒了,非得等到这一天来······按我说他家就是欠打,真刀真枪打一次他们就知道收敛了。反正现在奥古斯特家有我和艾德蒙在,论打架也不怕他们。” 祖宾和艾德蒙相视苦笑。 “快看,”贾巴忽然指向右边。“他们已经来了。” 众人顺着贾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城卫军正护送着一队车队飞驰而来,无论排场还是马车样式,几乎都和奥古斯特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在于车上的纹章是一只威猛的巨熊。 车队一直行驶到奥古斯特家不远处才停下。 奥古斯特家众人冷冷的看着马车上陆续下来的人,两家也算为敌多年了,互相早已没有掩饰的必要。在另一边,从马车上下来的科里昂家族众人同样毫不示弱的回以瞪视。两家就像负气上场的火鸡,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奥古斯特家族与科里昂家族作为两个王国豪门,它们的不和在国内人尽皆知,帮忙开道的城卫军统领安格是个机灵人,知道这种时候不宜多待,匆匆向两家行礼之后便率队离开了,一些原本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攀谈的贵族看到这个架势唯恐惹火烧身,也远远的避开了,在广场中留出一片空地。 两边的冷战一直持续到科里昂家族那个比黑熊还要高大健壮的男子下车。健壮男子下了车,先是淡淡扫了眼奥古斯特家族众人,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从车上牵下了一个天使般的少女。 少女披着水蓝色的斗篷盈盈迈下马车,兜帽下一张绝色的脸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金发被编成两束从脸旁垂下,辫梢上还挂着些闪亮的星钻。只是她的表情却始终冷冰冰的,有种与世界的疏离感。 罗夏平心而论,若只论美貌的话,在场的人当中即便是乔茜和约琳都要稍稍逊于她一筹,她的美仿佛星辰般夺目,又似霜月般清冷,在月色与星光之中,她已夺尽绝色。 她一走出来便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只是她似毫无知觉一般,静静的站在原地,却没有一丝拘谨。 健壮男子带着淡淡的得色,缓步走到祖宾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么巧啊祖宾大人,没想到才刚从王宫出来,那么快又相见了。”接着他轻蔑的扫了奥古斯特家众人一眼,用一种假装惊诧的语调说道:“哟,瞧你们奥古斯特家这阵势,不会是来参加谁的命运之夜吧?” 接着他目光忽然落在罗夏身上,讥笑与不屑已表露无遗,转头对科里昂家族的众人说道:“你们知道吗,如果一个连元素都感应不到的后裔也配让家族兴师动众而来,我敢说那个家族一定是堕落到一定程度了。” 科里昂家族传来一阵大笑,奥古斯特家族纷纷对他怒目而视,伊迪丝的手甚至放到了剑柄上。罗夏面色不变,却微微低头,心中一阵苦涩翻起,仿佛谁在里面打翻了最苦的波梗球茎液。 一声愤怒的冷哼响起,站在祖宾身后的艾德蒙忽然跨前一步,身上白光一闪,一阵无形威压突然压向那个健壮的中年人。中年人面色一变,身上迅速涌起一层土黄色的光芒。 平地里无端起了一阵风,那个健壮中年人身形晃了晃,脸色一白,却坚持着没有退后一步。他抬手拦住了身后想要上来帮忙的族人,面色阴沉的开口:“你想代表奥古斯特家族开战吗艾德蒙?”然后又挑衅地注视着祖宾:“祖宾,你就这么永远躲在你弟弟身后?” 祖宾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艾德蒙则从头到脚打量了对面的中年人一遍,忽然笑道:“我当然说了不算,奥古斯特家族的决定权在祖宾。你该庆幸祖宾现在还没不想开战,我也只能让你瓦格纳公爵的尊贵头颅在脖子上多留一段时间。” “放肆!”瓦格纳身后立刻有人愤怒的喝到。 瓦格纳公爵脸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艾德蒙,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你真以为没人能对付得了你了吗?” “至少你科里昂家族没有。”艾德蒙耸耸肩,转头回到了祖宾身边。瓦格纳怒视着他,显然还想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高居一方的星殿中忽然传来了钟声,一连响了十二下。钟声古朴而浑厚,罗夏隐隐感到这钟声和天地间有着某些说不清的共鸣。随着最后一声钟声的停止,天边完全黑了下去,点点星芒缀满了夜空。 广场上的人潮动了起来,向着通往星殿的千层石阶涌去,两家人身处其中仿佛潮汐中的礁石。 瓦格纳皱眉看了一眼周围,很不甘心的样子。最终却只是牵起那个少女,扭头对科里昂家族众人大声说道:“好了,命运之夜来临了,我们没必要再与一个注定要在今夜充满耻辱的家族做口舌之争。”说完又朝着祖宾和艾德蒙狠狠一瞪眼,目光中满是阴沉。 “祖宾,来日方长,你一定得好好活下去。艾德蒙,我父亲的仇,我们科里昂家族一直记着呢。” 说完便不再回头,带着科里昂家族的众人走上了台阶。 祖宾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艾德蒙有些僵硬的肩膀,“那件事不怪你,若不是你将老科里昂公爵斩杀,奥古斯特家族早已覆灭。那是战争,没有自省的意义。” 艾德蒙僵硬的身子缓缓松弛下来,极轻微的点了点头:“明白了。” 祖宾看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道:“依你看那个小姑娘的天赋如何?” “奥兹,你刚才打量得那么仔细,你说说看。”艾德蒙没有直接回答祖宾的问题,反而点了点奥兹。 奥兹脸一红,却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当她下车时,我感应到周围的元素稀薄了许多,甚至连我体内的魔力也隐隐震荡。后来我发现她身周有淡淡的元素流转尾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科里昂家族这小姑娘应该是传说中的元素之体。”话音刚落,小胖子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元素之体?我光知道这个叫艾德莉亚的小女孩从小天赋不错,瓦格纳甚至已决定让她将来代替自己执掌家族,我原想最多也就是绝伦级天赋,没想到还是低估科里昂家族了。一直隐藏得那么深,看来是打算在觉醒日一鸣惊人了。”祖宾皱眉道。 “这意思是夜莺王国又要出一个无双级觉醒天赋的后裔?”贾巴挤上前来问道。 “也许吧。”祖宾漫不经心地回道,又侧头看了贾巴一眼,无奈的说道:“贾巴,不要对觉醒天赋等级那么执着。那么多年你还没看明白吗,天赋等级并不能决定一切。” “但是能决定大部分”贾巴小声嘀咕着。 “别唠唠叨叨个没完了,一个刚到十二岁的小姑娘,看你们这点出息。就算她现在是魔导师又怎么样,能强过我一支整编的黑鳞军吗?你们整天就知道培育顶端战力,都快忘了打仗是军队在打了。”伊迪丝站在台阶上回头没好气的抱怨道,“别呆站着了,人都快走完了。”众人只得随着她走了上去。 千级的白玉石台阶在月光和星殿的光芒下呈现一种朦胧的乳白色,罗夏站在快要接近星殿的地方停了下来,离星殿越近他便越感到心中发慌,攥紧的手心中全是汗水。身前的约琳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紧张,回头冲他淡淡一笑,用口语无声的说道:“记得喝下去。”罗夏点了点头,继续迈步走了上去。 台阶的尽头就是星殿入口,入口有三个,呈拱形,中间的稍大,而两旁的小一些。罗夏看到大部分的人都被带入了中间的那个入口之中,那个入口像一张张开的大嘴,里头黑黝黝的一片,视线根本看不穿里面有什么,每一个进去的人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奥古斯特家族众人来到门前,一个身着紫色法师袍的少女立刻迎了上来,向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罗夏奥古斯特?”罗夏怯生生的举起了手。 “请跟我来。其余各位请稍等,马上有使者带你们进入偏殿等候。”少女说完后便转身走了,罗夏向大家看了一眼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入口前,少女拉住了罗夏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拽着他迅速走向黑暗之中。 在穿过入口时,周围忽然升起一阵强烈的银光,刺眼的光芒让他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他感到少女松开了手,接着便听到她的声音响起:“跟着我,别走丢了。” 罗夏缓缓睁开了双眼,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上层星殿 罗夏惊恐的发现,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虚空之中! 那个入口的另一面,竟是在虚空之中。若非亲眼所见,罗夏简直无法相信。准确的说,是一个虚空中的孤岛之上,除了脚下的孤岛,四方上下尽是浩瀚无边的深沉黑暗,隐约还能看到虚空里细碎的星芒在闪闪发光。 这个孤岛方圆足有数万米,然而这片宏大的虚空背景之下,依然显得渺小如尘埃。 罗夏在震惊中条件反射的抬手掐了自己一把,“嘶!”这一下失了分寸,倒把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阵轻笑声传来,罗夏扭头,发现带领着他进来的少女站在他身边捂着嘴笑。看到少女后罗夏倒松了一口气,既然少女还在,说明这一切至少还在正常之中。 还没等他开口问,少女忽然拉了他一把:“快走,要堵起来了。” 堵起来?他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整个人就被少女拽走了。他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后还有着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此时法阵里光芒不停亮起,越来越多的人正往里面出来,原来那个星殿的那个入口却是个传送法阵。 在被拽出一段距离之后,少女终于放开了他,罗夏也抓住这个机会,细细的打量起了这座孤岛上的一切。 在这方圆数万米的孤岛之中,最醒目的便是中央的那个巨大雕像,它太高大了,以致于孤岛上其他的建筑都显得小了许多。那个雕像的高举着右手,手上虚浮着一团无比纯净的光,光团看起来并不大,也没有丝毫炽烈的光,却照得这广阔的空间亮如白昼。而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个举着光的那个高大雕像,面目竟是一片模糊,罗夏分明能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挡着目光的窥视。 而在那个高大的雕像周围,还有着另外四个小了一圈的雕像将其环绕。这四个雕像姿态着装各不相同,唯一相同之处在于同样看不清面容。 巨大雕像左手边的一个半跪在地上,身着盔甲,腰间配着长剑的骑士模样的人。右手边则是个法师模样的雕像,雕像背后斜背着一根长长的法杖,在法杖顶端有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闪闪发光。前方的是一个穿着学者斗篷的雕像,那个雕像手上还捧着一支沙漏,沙漏虚浮着,沙漏里的沙竟还在流动着。最后一个在他背后的雕像则着身体,筋肉虬结的身上画满了古怪的纹饰,尽管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到在他头顶上还生着山羊一般的双角。 孤岛大体上看来是不规则的四方形,在四个方向上都各有着一座标志性的建筑。罗夏和少女所处的传送法阵的方位便是其中一方。而在他们对面则是一个由高大石柱围成的祭坛,祭坛身后的虚空中还能隐隐看到正在成型的虚空风暴正裹挟着雷火在虚空中肆虐。只是这恐怖的景象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了外面,丝毫影有着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在保护着孤岛能在虚空之中生存。 而在另外两个方向,一方是一座足有七层高的月白色高塔傲然屹立着,不断有穿着星殿特有长袍的人进出着;而另一方则是一座建于山巅的宏伟城堡,那里反而安静极了,连附近都没什么人。 在这无垠的虚空中弄出如此大的手笔,罗夏觉得实在难以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词来表示他此时内心的震惊。和这里一比,一切词汇都是如此黯淡无光,似乎只有“神迹”才可形容。 直到少女拍了拍他的肩,罗夏才从失神中醒来。他不好意思的道歉道:“对不起,一时有些看呆了,我是不是特别像乡下人进城?” “没什么,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我还见过有人一进来就被吓得尿了裤子呢了。”少女一挥手,大度的说。 这一番话倒把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罗夏趁这个机会向她问道:“这到底是哪里,不是在星殿进行魂识觉醒吗?” “这里就是星殿啊。” “但这个······”罗夏指着虚空,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至于怎么会在虚空之中······大概为了你们觉醒时候沟通星辰更方便吧,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那我就不知道了。”少女的回答倒也爽快。 “可如果这里是星殿的话,那海格尔城那个是什么?” “当然是星殿了,你觉得别人在骗你啊?” 罗夏觉得自己站在那直冒傻气,好在少女也不卖关子了,一次性解答道。 “星殿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两层的,上层在虚空,下层在地面。虚空星殿——喏,就在你脚下。其实这层星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星殿。至于底下那座星殿,主要是负责魂符的发布c交易和拍卖的。” 罗夏恍然大悟,忽然想起杜佛斯说过星殿也是弥辛的总部,“这么说我的家人是在下层星殿等我了?” “对,在等你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在那里逛逛,遇到适合的魂符也可以买下来。当然,找不到适合的也没关系,可以通过代理人找弥辛大人们定制。对了,今天那里正好还有一枚新的三阶魂符发布,名字叫‘焰涌’,这可是怀尔特大人历时两年的新作。”少女说起这个倒是神采飞扬。 罗夏看出来了,这少女绝对是刚从下层星殿调上来的。不过他对什么‘焰涌’并不感兴趣,自己元素感应全无,觉醒后能不能装载一阶魂符还是问题,于是他很快转移了话题:“那上层的虚空星殿主要是干什么的?” 少女倒也不以为意,依旧爽快的解释道:“这里就是弥辛大人们实验和开会的地方。你看到那座城堡了吗?那里就是夜莺王国弥辛协会总部。那边的高塔是各位弥辛大人进行研究和实验的地方。至于这个命运祭坛,就是你待会儿进行魂识觉醒的地方了。” 罗夏不禁暗自心惊,难怪说弥辛是大陆上最富有最特殊的一群人,无论什么势力都不愿得罪。人连实验室都放到虚空来了,这手笔确实让他开了眼界。 “好了,前面就是命运祭坛了,你自己过去排队,待会儿会有人来教你们怎么做的,我得去接下一个了。”少女一拍他的肩,转身就要走,罗夏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等等,我真是太失礼了,现在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少女骤然被拉住也是脸一红,低声道:“我叫安妮,在星殿里做弥辛大人的助手。好了,你快过去吧奥古斯特,以后有缘再见。”说完挣脱了罗夏的手,冲他匆匆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少女走了,罗夏只得依她的嘱咐向命运祭坛下的台阶走去。这里已经排了好几队人,罗夏随意挑了个队伍站在最后,忽然他感到有道目光盯向了自己,他抬头一看,正是科里昂家族那个天才少女艾德莉亚。 看到罗夏朝她看来,她淡淡扫了罗夏一眼,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 “嘿,伙计,”站罗夏前面的一个男孩忽然回过头,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我说,这里可太刺激了,刚进来时候可把我吓傻了,我做梦都没想过能来到虚空,你进来时候怎么样?” 罗夏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比罗夏高了一个头,皮肤微黑,头发卷卷的,衣着比较朴素。罗夏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不过看他兴奋的劲头,应该是憋了很久,想找人分享心情的样子。 倒是个自来熟,罗夏想到。 罗夏在家中时候很少有伙伴,最多有个杜佛斯,其他的朋友要不就是听说他的身份之后渐渐生疏客气的,要不就是嘴上恭维着他,背地里却嘲笑他感应不到元素的。因此有人主动来说话罗夏也乐得搭腔。 “是啊,当时看到地上那个星殿已经足够让我震惊的了,没想到进来之后会是这样。”罗夏感叹的说道,“怪不得家里人从来不给我说星殿里究竟是什么样,还说要我看到一定会震惊,原来是这样。”罗夏想起了在他来之前苦苦追问父亲艾德蒙星殿的详情而不可得,结果在被杜佛斯听到后,小胖子神神秘秘地找到他,用一个谎言骗了罗夏两个仿制版炫光弹——一种人族仿制地精的炼金产品,扔出去后会有一片炫目的白光——好在被乔茜听到后教训了他一顿。 站在两人前面的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在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也转头参与了进来:“我就惨多了,在我来之前我哥哥骗我说进来后必须把衣服脱掉,这样星殿的觉醒师才方便为我探查天赋。该死的,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姑娘差点把我扔出去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虽说见这一场也值了,不过要是再能觉醒个杰出级天赋就更好了,过几年我也能进领主的城堡里混个卫队长当当了,我村子里人都说我很有希望。”卷发少年满脸的向往。 “我的要求也不高,同样是觉醒杰出级天赋我就满足了,如果能有实用一些的,像c这样的就行——还能帮我父亲在海船上打打下手。只是千万别给我一些奇怪的天赋,我家隔壁的一户人家,千里迢迢把孩子送来海格尔城进行魂识觉醒,结果你猜他天赋是什么?”雀斑男孩故作神秘地问道。 “??”卷发少年皱眉猜测道。 “快接近了伙计,是,不过——”雀斑少年耸耸肩,“他是个天生的瞎子。” “天啊!”卷发少年扶着额头道。罗夏也惊讶起来,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你呢?朋友,你想要个什么天赋?”雀斑少年对着罗夏问道。 罗夏心里一沉,终究还是躲不掉这个话题,想要什么天赋?罗夏心里一涩,要是想要就能有就好了。自己天生感应不到元素,和魔法相关的天赋应该是不可能了。虽说还有可能进行身体类强化,不过看自己这样子,好像也不怎么像有天赋的样子,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想······” “吵死了!一群乡巴佬,瞧你们那点出息,按我说星殿就不该放你们这样的人进来浪费资源。”雀斑少年前面的一个少年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几人骂道。 骂人的少年圆脸,褐发,华贵的衣服上别着一个绿宝石胸针,脸上还带着一种趾高气扬的神色,不用问,罗夏知道这肯定是个贵族子弟,不过他和自己一样没佩戴家族徽章,也认不出是哪家的孩子。 贵族少年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众目睽睽之下,卷发少年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正要回骂过去,雀斑少年一把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对方的身份。卷发少年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贵族身份,气势顿时萎靡了下去,虽说这里是星殿,但千年来形成的阶级鸿沟依然让身为平民的他面对贵族时觉得矮了一截,他愤愤的把头撇朝一边,打定主意搭理那个贵族少年。 贵族少年得意洋洋,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骂道:“恶心的蛆种。” 蛆种是一些血统论贵族对平民最恶毒的称呼。听到这句话,两人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罗夏也忍不住了,正要开口,一个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布鲁行省赫斯特伯爵家的小子,我想你很愿意擦掉地上的口水并向这两位朋友道歉。” 罗夏转头一看,正是科里昂家的那个少女艾德莉亚。 那个被称作赫斯特伯爵家的贵族子弟听到艾德莉亚的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虽说对方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显然也是个贵族小姐,但那可不代表自己就会怕了她。在他看来,一个贵族骂平民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自己甚至因为身在星殿,已经很克制的没用马鞭抽打了,盛怒之下他不禁脱口而出:“你又是······” 在他说话前艾德莉亚已经不紧不慢地拿出了科里昂家那个著名的嗜血铁熊纹章,一看到这个纹章,赫斯特伯爵家的小贵族那半句“什么东西”却是再也不敢说出口了。 “艾······艾德莉亚小姐!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这,我······”贵族少年结结巴巴的说道,罗夏甚至看到他的腿在微微颤抖。 艾德莉亚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该怎么样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所以你照我说的做吧。” 贵族少年哑然,他本以为道完歉之后就算了,但看来对方是打定主意让自己出丑,这让他分外不解,贵族骂几个平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他不情不愿的转头对罗夏三人说道:“对不起。”他显然把罗夏也当做了他们一伙,没注意到艾德莉亚说的“两位”。 只是他嘴上道着歉,但表情却没有一点歉意,他用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三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倒把那两个少年吓得不轻,连道没关系。 道完了歉,他又用脚抿掉地上的口水——真让他俯身去擦地板他是死都不愿意的。 做完这一切后他向少女行了个贵族礼,恭敬道:“尊贵的艾德莉亚小姐,我已按照你的吩咐做完了,请您宽恕我刚才的不敬。” 艾德莉亚在鼻子里淡淡的“嗯”了一声,冷冷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出去后有任何报复行为,你就让老赫斯特自己滚出布鲁行省吧。” 贵族少年又是一惊,连道不敢。 经过这件事后罗夏三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思,那两个少年还没从刚才的冲突中平复过来,而罗夏则颇有好感的看了艾德莉亚几眼,暗想瓦格纳公爵那样一个粗人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女儿。不料他的目光却被艾德莉亚发现,并狠狠瞪了回来。 没多久,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人匆匆赶了过来,走上祭坛的台阶,拍了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接着开口道:“所有人,跟我上来,不得吵闹拥挤。”旋即便转身向祭坛里走去。 祭坛很大,在白色地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空旷,在祭坛的边缘还围着一圈高大的石柱,石柱上似有法阵镌刻。待所有人进来之后中年人大声喊道:“每个人,找一个魔法阵坐下,快点!” 罗夏这才发现祭坛的地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画了一个魔法阵,魔法阵是一个很古朴的图案,组成魔法阵的银白色线条还在缓缓流动着。这个魔法阵的颜色和地面是如此相近,难怪自己第一眼没注意。 罗夏粗略扫了一眼这个祭坛,按这个规模,这里恐怕有上千个魔法阵,这里的人连三分之一都坐不满。然后他随意找了个就近的魔法阵坐了下来,在他左右正是方才的雀斑少年和卷发少年,三人坐好后互相会意地一笑。 “我叫约翰,伊斯行省巴莱斯郡,以后可以到卡乔斯伯爵城堡找我。无论这次觉醒结果如何,我都会到他的卫队当护卫。”卷发少年忽然低声对他们道。 “尤金,坎吉尔行省海密城城东码头,报我的名字就行。”雀斑少年也微笑着道。 “罗夏,呃······就在西城门外,随便找个人报我的名字也行。”罗夏学着雀斑少年说道,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的朋友不多,平日往来的要不就是恭恭敬敬的下人,要不就是面上迎合内心却对他极不屑的贵族子弟,他不想因为自己身份的关系失去两人这份友谊。 “哦!”两人点点头,和罗夏相视一笑。 待大家也都选好了地方,表情紧张的凝望着周围时,中年人再次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开口道:“欢迎大家来到星殿。魂识觉醒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要先告诉大家一些事情。” “魂识觉醒是一个重要的仪式,我们能通过魂识觉醒获得第一个天赋能力,这些天赋被人为界定,分作了五个等级,分别是普罗级,杰出级,卓越级,绝伦级,无双级。注意,这个分级是人为界定的,也就意味着这并不代表一切,实话说,我认为一个适合自己的天赋其实更为重要,无论它被分作哪一级。当然,也不可否认,无双级的天赋哪怕是给一个白痴,也不能妨碍他成为一个强者。” 中年人自以为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待迎接笑声,结果底下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紧张的看着他,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待会儿请大家闭上眼睛,摒除一切杂念,进入冥想状态。等到了时间,我会激活魔法阵,到时候你们的魂识会进入一片虚空之中。不过不要惊慌,这是命运觉醒的必经之路。用心去感受那片虚空,把魂识辐散开,之后你们会感应到一些星辰,有的星辰会对你做出回应,你选择最能与你产生共鸣的一颗,然后顺其自然等待觉醒完成就行了,听明白了吗?不明白也没关系,闭上眼睛,然后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中年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罗夏的耳朵中。 果然和乔茜说得差不多,罗夏想道。 就在这时,罗夏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母亲嘱咐他在觉醒前喝下去的那瓶琥珀色液体他竟然忘了! “好了,现在闭上你们的眼睛,摒除杂念······”中年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虽然他不知道那瓶液体究竟是什么,更不相信那瓶液体能为他带来什么改变,但他却不想让母亲失望,而且母亲总归不会害他。 眼看魔法阵上的银白色线条流动得越来越快,他来不及听那个中年人在说什么了,迅速从衣服里掏出瓶子,拔掉瓶塞一仰头喝干了。 还没等他尝出什么味来,灵魂忽然一震,罗夏整个人立刻失去了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觉醒仪式 当罗夏的意识再次苏醒时,发现四方上下,尽是无穷无尽的深沉黑暗,要不是远方点缀着些细碎的星芒,很难分辨出自己身处虚空之中。他费了些时间他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在这单调的黑暗中,他的思维好像也变慢了。 接着,他愕然发现自己竟是没有躯体的,不仅如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存在于这片虚空——自己似乎只剩下大脑了,不,自己剩下的只有一个意识,一个知道自己是何人,一个能够感受这片虚空的意识。 罗夏马上反应了过来,这就是那个中年人口中所说的魂识。既然有了这个支点,罗夏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自己到这里的原因,心中再次感叹星殿的神奇。 有了这个认识,这片单调的虚空似乎也不再那么让人心悸了。罗夏按照进来前中年人的嘱咐,慢慢收敛起心神,将一切杂念摒除,尽力感受着这片虚空之中。很快,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存在与这片辽阔虚空联系在了一起,这是一种隐秘而奇怪的感觉,类似于胎儿与母亲之间的联系。 几乎在瞬间他便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随着他的心念一动,他的魂识轻易地辐散开来,霎时便抵达了远方那些细碎的星芒中。 这时他才发现,这些看起来细碎的星芒竟是那么的巨大,它们悬浮着,依某种规律而运动。在这些星辰上,有着一种奇异而磅礴的力量被潜藏着,随着星辰的运动,偶尔会散逸出表面,让星辰变得忽明忽暗,渗出暗蓝色星芒,越是庞大的星辰,内中蕴含的星力就越汹涌。 这种力量罗夏在来之前也曾在书中看到过,这被称为星力。 当自己的魂识接触到这些星辰的刹那,数颗朦胧闪烁的小星立刻躁动起来,阵阵星力在星辰内部激荡着,明亮的星芒自星辰上涌起,几乎瞬间就对罗夏的魂识做出了反应。然而罗夏的魂识仍在不断辐散着,越来越多的星辰被他的魂识所感应。 在这个过程中,他渐渐发现,在这些星辰当中,内蕴的星力越庞大,自己的魂识要建立联系就越困难,甚至有的星辰对罗夏的魂识沟通完全无动于衷。 罗夏内心隐隐有些明悟,大概星力越庞大的星辰,融合成功之后所带来的也是更强大的灵魂天赋,因此这些星辰对于魂识的苛求非常的高,除非拥有足够强大的魂识来牵引它们,或是魂识中有特殊的地方正好为某颗星辰所接纳。 随着他的神识辐散到了尽头,在他的辐散范围内已含纳了近千颗星辰,这些星辰被他粗略按其蕴含的星力强度分成了四个级别。 其中大星有十三颗,然而这十三颗星辰对他魂识的感应根本没做出任何回应,他甚至仅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想要融合完全是异想天开。中星有一百五十四颗,尽管这部分中有的星辰做出了微弱的回应,但丝毫无法共鸣,罗夏想要融合同样艰难。小星有三百多颗,这些星辰里大部分他是可以感应的,但与他的魂识共鸣高的也只是其中星力较为孱弱的一部分。 剩下的就是微型星辰了,这些星辰数量最多,内蕴的星力也微弱,对他的魂识倒异常敏感,于虚空之中明明灭灭,不断召唤着他建立联系,景象倒也蔚为壮观,这让罗夏不自觉的想起海格尔城中的鸢尾街上的拉客女子。 罗夏忽然有些惊讶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个,抛开这些奇怪念头,他在片刻犹豫之后做出了决定。 他最终选定的是一颗与自己共鸣颇深的小星。星辰不大,却能与他形成一种奇妙的律动,在罗夏的魂符覆盖它时,罗夏觉得自己那颗不存在的心脏似乎跳动了一下,罗夏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在命运星辰的选择上,不能光考虑到星力的庞大与否问题,共鸣程度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共鸣与星力的结合才是挖掘天赋最好的方式。 拿定主意之后罗夏开始将魂识集中于那颗被选定的星辰之上,那颗星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星芒愈发明亮,澎湃的星力自星辰内部喷涌而出,以致在表面形成了一阵席卷整颗星辰的星火飓风。 罗夏努力将魂识牵引至那颗星辰之上,然后他感到和这颗星辰的共鸣越来越深了,二者似乎渐渐融为了一体。他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它的脉搏,它的灵魂,以及它那毁灭一切的磅礴星力。这一瞬间,他仿佛和这颗星辰一起,完整的经历了它的形成与衍化,仿佛遍历了千千万万年,仿佛真正的与这片虚空融合在了一起,就像水滴溶于水,落叶腐烂在泥土之中,再也不分彼此······ 就在即将完成融合的刹那,他忽然感到魂识一阵不受控制的波动,这阵波动瞬间将融合的过程打断了。罗夏还来不及细想到底怎么回事,紧接着,一阵无可抵挡的剧痛忽然出现在灵魂中,这阵疼痛是如此的暴戾和彻底,瞬间将他吞没。他的意识开始稀薄起来,只觉得每寸灵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片片灵魂开始破碎脱落,丝丝缕缕飘向虚空之中。 一直到灵魂消散殆尽,只余下一点飘摇不定的灵魂精髓,疼痛才如潮水般退去。接着,一股热流般的感觉无端涌现在那点灵魂精髓之中,竟是分外的让人舒适,仿佛泡在冬天的温泉当中。 随着这股热流的出现,原本脱落的灵魂忽然重新生长了出来,速度之快,力量之强,就像瞬息跨过了春夏两季的树木,罗夏甚至能感到充盈其中的生机和力量。 恐惧,震惊,又变成呆滞,罗夏茫然的感受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心底一片惨白,比雪后的大地还要干净,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了。这个异变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乔茜和那个中年人可没说过魂识觉醒里还有这一步。 他有些郁闷和无奈的感受着灵魂力量的迅速增长,他已开始意识到,既然乔茜和中年人没说过这种情况,这次魂识觉醒中必然是出现了某些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到底有什么影响现在还无法确定,只有尽快完成融合,等出去再说。只是刚才的融合已经被打断,若要完成灵魂觉醒必须得再选择一颗星辰了。 罗夏无奈地收敛起心情,再次将魂识再次辐散了出去只是这次的灵魂辐散却和之前不同了,灵魂力量的增强让魂识有了种浩浩荡荡c无边无际的感觉,一瞬间就已超过刚才的范围,而且仍在毫不费力继续扩张。这倒把罗夏吓了一跳,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转头却轻而易举的挥起了镔铁制成了龙枪。这让罗夏心中百味杂陈,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目前看来那个意外所带来的结果似乎还不错。 再一次的魂识覆盖却让罗夏得到了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一次,在魂识笼罩的范围内,几乎所有星辰都做出了回应,就连原本无动于衷的十三颗大星也主动做出回应,阵阵明亮的星芒闪烁不止。 但在魂识不停扩张的过程中,罗夏发现越来越多的大星出现在了感应当中,比那十三颗大星还要大的都有不少,罗夏甚至还找到了几颗巨大无比,星芒耀眼的星辰,它们所内蕴含的庞大星力哪怕只是被魂识扫过也足以让罗夏心惊。 只是魂识仍在不停扩张着,不知何处是尽头,罗夏也任由其不停辐散。既然无可奈何,不如索性放下心来,他也想看看这份命运赠予的礼物到底有多大。 在很久之后,当罗夏回忆起今晚的灵魂觉醒时,他仍觉得像在做梦一般,他甚至没向别人完整的讲述过魂识觉醒中所发生的一切,因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切。 在那个晚上,在魂识辐射出去的范围中——莫名的,当罗夏的魂识覆盖到一个区域时,罗夏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这片星域是如此空旷与寂静,群星之间分外疏朗,甚至连它们的移动轨迹也隐隐有一种逃逸的感觉。 罗夏尚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魂识已经极速扩张过去。 于是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不安的根源,因为魂识正遭受着一股巨大的吸力,这股吸力异常巨大,以致于他不得不停止魂识扩张,集中力量来和这股吸引力对抗着。 只是下一刻他就绝望了,在他的感应中,远处的黑暗正一阵阵扭曲着,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型黑洞正缓缓出现,在它的范围内,整个虚空都仿佛摇摇欲坠。 它那庞大的吸力将一切吞噬,罗夏“看”到无数星辰被它卷入其中,燃烧,爆炸,黯淡,湮灭,然后化作了黑洞的一部分,没有一颗星辰能幸免。 甚至在那恐怖的吸力中,连黑暗本身也不能幸免,无尽的虚空能量源源不绝的被吸噬,以致于黑洞附近的空间完全坍塌与扭曲,而黑洞,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扩大与增长着,转眼间便要触及罗夏的魂识。 求生的渴望在这一刻完全迸发了出来,罗夏拼尽所有灵魂力量将魂识往回拉扯,灵魂撕裂的剧痛袭来,险些让他晕了过去。总算在堪堪接触的瞬间,罗夏成功将大部分魂识从那可怕的吸力中扯出,尽管如此,仍有小部分魂识被扯碎并吸噬了进去。 罗夏已经来不及心疼,魂识一扯出后便立刻忍受着剧痛往后逃逸。 然而在吸收了他的部分魂识之后,黑洞竟忽然变得有了意识一般,如漩涡般疯狂的旋转了起来,吸力陡然间大了十倍不止,整片虚空因此被搅动,破碎,然后迅速坍塌,滑落向黑洞的巨口之中。 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势之前,罗夏奋力地挣扎着,但仍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那些方才与罗夏建立起了联系的星辰,随着空间的坍塌已纷纷向着黑洞中坠去。透过先前的联系,罗夏仍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绝望。 同样的命运很快降临到了自己身上,当身处的空间也彻底崩裂坍塌后,罗夏再不存在逃逸的希望,魂识被迅速吸入黑洞中,逐寸向着黑洞底部跌堕。罗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任由破碎的空间碎片裹挟着魂识,向着黑洞深处堕入。 ······ 命运祭坛中,第一个完成灵魂觉醒的少年已自仪式中醒来,他茫然的跨出已经逐渐黯淡下去的魔法阵,左右环顾了一周,显然还没有真正从仪式中清醒过来。 两个穿着星殿里特有的长袍的中年人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其中一个掏出了一卷羊皮纸,冷漠地开口道:“名字?” “汉克,哦,汉克·比尔德。”少年迷迷糊糊地答道。 “觉醒了什么天赋?” “好像是。”汉克微闭双眼,头微微侧了侧,不确定的说道 “多长时间?” “啊?” “没问你。”问话的中年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然后把脸转向一同过来的另一个人。 “半个小说。”另一个中年人回答。 问话的中年人点了点头,用羽毛笔记录下了这些信息后便径直转身走了,而另一个人则对少年说道:“你可以走了。出了祭坛,外面会有人把你领出去的。” 汉克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第一个完成觉醒的,这下他立刻苦了脸。只是魂识觉醒已完成,心里再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无法改变,汉克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宽阔的命运祭坛,看着一个个还在进行着魂识觉醒的雕塑一般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向祭坛外面走去。 ······ 下层星殿。 奥古斯特一家正围坐在一间包厢之中。 包厢是星殿专门为贵客准备的,这个促成了贵族与平民间那个不成规矩的规矩的星殿,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找到了绕开规矩的方法。现实往往就是这样,只要有利益出现,总有人能让特权在所有地方重生。 这里本是为了让客人能参与星殿中魂符的发布与拍卖而特意修建的包厢,却被星殿巧妙的设置在了一个传送阵边上,于是这里便成了每个等待后裔魂识觉醒时的贵族的理想归宿。从这里能清晰的看到传送阵中出来的每一个人,而不用像下方的人一样站在冰冷的大厅中焦急等待。只是为了享受这种不平等带来的优越,所需付出的价格却不菲,尽管如此,这里也不是每一个有钱人都能上来的。 奥古斯特家族是夜莺王国内首屈一指的豪门,无论是因为必要的阵仗,或是其他因素的考虑,都不得不选择这个包厢。 此时包厢中众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但都有些漫不经心,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的飘向下面的传送法阵上。这时,传送法阵上的光芒忽然一亮,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 法阵中出现了一个男孩,正是最先完成觉醒的汉克,他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不情不愿的往外挪着。 看到不是罗夏,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在灵魂觉醒中,融合得越快便说明了天赋越低。 “这么对罗夏没信心吗?”身着白色法师袍的艾德蒙开玩笑道。 “我······我就是好奇而已,看看这次第一个出来的会是谁。”乔茜有些脸红的说道,她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度,差点站起了身。 “尽管罗夏没有任何元素感应,但这也只是说明他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可能而已,说不定他觉醒的是武者的卓越级以上天赋呢。”祖宾闭着眼,一手揉着鼻梁,显得有些疲倦。 “实话说,我观察过罗夏的身体底子,和那些天赋异禀的武者还是有些差距的。”一人几乎占了两个位置的贾巴皱眉说道。其实他的话还是太客气了,在座的每个人都记得,罗夏刚生下来便大病一场,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虽说成为武者的门槛低一些,但以罗夏的身体素质来看,终其一生突破战将或许都有些勉强。 “任何武者都是练出来的,天赋虽然重要,但并不是一切。贾巴,你觉醒了卓越级天赋,到现在不也没跨过圣域,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把天赋全吃下去了。”伊迪丝懒洋洋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嘴上却毫不客气的针对着贾巴。 “你······”贾巴气恼的指着伊迪丝,却一时语塞起来。 “西塞尔酒庄的地道红酒,有些年份了,不错的东西。好了,别指着我了,我还以为你早习惯了呢。”伊迪丝轻晃着酒杯,又端起杯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脸上浮现了一丝惊喜。 伊迪丝轻轻抿了一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家族在忙,没时间修炼自身的力量,不过也真是可惜了你的天赋了。好在你还有杜佛斯,杜佛斯也是卓越级的天赋,而且是卓越级里比较不错的,我想他应该得到一个好的培养。所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打算把他送进天穹之顶里学习。” 正专心对付着桌上点心的杜佛斯,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将嘴里的烘豆糖浆饼给喷了出来。他慌忙的站起,面上一片激动的潮红,看着伊迪丝的眼神无限崇拜。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惊诧的看向了伊迪丝。其中贾巴更是瞪大了眼珠,指着伊迪丝的手指甚至颤抖起来,片刻后才发现这个举止的不妥,连忙把手指收了回去,嘴巴嚅嗫了半天才顺利地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伊迪丝耸耸肩,一口把杯中的酒干了。 祖宾的脸上也有些动容:“伊迪丝,你的每次到来总能让人吃惊。” “天穹之顶里的菲利普大师恰好欠了我一个人情,再来之前我已经和他谈妥了。”伊迪丝笑嘻嘻地回答,显然让一个大魔导师欠自己人情的事让她极为得意。 “能让菲利普大师欠你人情,可真有你的。”艾德蒙也微笑着迎合道。 “倒是罗夏有些棘手了,他没法学习魔法,不然我用尽所有办法也一定把他也送进去。不过他要想成为武者的话,梅法洛斯帝国的红堡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尽力去试试,只是”想到这个伊迪丝也皱起了眉头。 “谢谢你伊迪丝,不过我们永远没办法为他们布置一个完美人生,不是么?”艾德蒙温声劝慰道。 伊迪丝叹了口气,显然也觉得去红堡不太现实,“或者让他去我的领地吧,我带他几年,为他重新打造一支不逊于黑鳞军的军队,你们知道,在这个世上不是只有强大的个人武力才是一切。” 伊迪丝的话再次让众人惊诧,艾德蒙也动容道:“再次感谢,伊迪丝,罗夏很幸运有你这个姑妈,”事实上,伊迪丝这个承诺来得丝毫不比一个天穹之顶的名额差,他在椅子上微微欠身,“如果罗夏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会转达他的。” “好了,你客气得我快起鸡皮疙瘩了。”伊迪丝翻起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很喜欢罗夏这个孩子,能为他做多少就算多少吧。” “咳······那个,我想提醒大家一句。”一直没出声的奥兹忽然站了起来,指着下面传送阵的位置,“那里杰出级天赋的孩子都全出完了,没有罗夏。” “什么?!”几乎所有人都震惊的站了起来,只有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约琳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偷盗 霍齐今天很烦躁。 就在今天早上,他终于结束了近两个月的准备,准备着手将一个构思许久的二阶魂符正式付诸实践,然而正式制作还没多会儿,一个先前准备中忽视了的致命失误让他一开始就失败了,害他白白损失了价值一万三千金币的各项材料不说,更让他的信心大受打击。 说起来霍齐自己停留在一级弥辛太久了,久到他的老师冈特已经快要对他失去信心了。这个构思许久的二阶魂符是他冲击二级弥辛的敲门砖,也是获取老师支持的最后一次机会,然而这次惨痛的失误却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明白自己的构想就是一个笑话。 因此在实验失败后,助理法师告诉他今晚须轮值觉醒仪式时,竟被他大骂了一顿,然后寻了个由头关了禁闭,自己一直到觉醒仪式开场后才缓步而来。 今晚的轮值他一直心不在焉,散漫的到处转着,冷漠的看着一个个孩子离开,偶尔问几句话,却完全没听他们的回答,反正身边有一个助理在帮忙记录。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在老师面前挽回这次失误造成的恶劣印象,以期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又得大出血了,他心痛的想道,事实上他的老师冈特水平并没有比他高多少,也只是个二级弥辛。但此人极擅逢迎拍马,竟也在夜莺王国的星殿里混上了个理事的名头,手上掌管的资源不少,能当他的学生自己也倒没少受好处。他若一放弃自己,没有大量的材料来练手,自己就真的此生无望二级弥辛了。因此当务之急便得重新讨得他的欢心,送礼自然是霍齐想到的效果最好的方式。 只是对这个贪婪的老头来说,一般的东西甚至还入不了他的眼,要送出一份能让他动心的礼物实在让霍齐伤透了脑筋。 霍齐烦躁的在祭坛中来回踱着步,同他一起值守的助理显然已听说了他的事,因此识趣的到一边去记录一个刚觉醒的孩子去了。这时,低头沉思的霍齐忽然瞥见了觉醒中的罗夏。 倒也不是罗夏已出名到能让星殿里的弥辛大人记住,而是罗夏现在的姿势实在有些奇怪。 其他人大多都以一个盘腿的姿势进行着觉醒,偶尔也有完全躺下的,那是因为处于融合过程中,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像罗夏这样四仰八叉躺倒的姿势实在是没有,确实让人过目难忘——其实这得怨罗夏自己,在仪式发动的最后时刻才仓促喝下药水,因此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魔法阵就启动了,直接把他拖入了魂识觉醒中。 霍齐扫了一眼,虽然对这个姿势有些奇怪,却也没引起他的好奇心,他心思正乱,没心情去根究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正要迈步离开之际,霍齐忽然眉头一皱,似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再次回头打量起了四仰八叉的罗夏。接着,他咦了一声,大步走到罗夏所在的魔法阵面前,看了几眼后,一只手忽然向罗夏抓去。 魔法阵上陡然升起一道白色光幕,光幕似有实体一般,阻挡住了霍齐的手。霍齐冷哼一声,手上忽然覆上了一层淡蓝色微光,随后竟突破了光幕的阻挡,将手伸到罗夏的衣襟之下,从那里抽出了一个水晶瓶子。 霍齐来来回回的打量着这个水晶瓶子,面上满是疑惑。瓶子里原本的琥珀色液体在进入觉醒的最后时刻被罗夏一仰头倒进了嘴里,但由于仓促的关系,瓶底上还留下了几滴。霍齐将瓶子放在鼻子底下轻轻一嗅,一阵淡淡的旷野的清香传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然而下一刻,霍齐忽然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整个人像漂浮在云端,连日的疲倦与心中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竟似酣眠了一天一夜,一阵强大的活力出现在他身上。 霍齐脸色剧变,这几滴琥珀色液体上充沛的生命力量竟达到了光是嗅一嗅就能有效果的地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惊愕地打量着罗夏,看样子这小子竟是把瓶子里的东西全给喝了。 助理法师这时正转到了霍齐这边,看到他死死盯着罗夏,便主动凑上来说道:“这是奥古斯特家艾德蒙侯爵的儿子,据说是个先天感应不到元素的废物,大人是打算和奥古斯特家交好么?” 助理法师的声音把正沉思中的霍齐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把拿着瓶子的手往后缩了一缩。助理法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怎么就把霍齐大师给吓到了,一想起霍齐自己的助理法师今天的遭遇,他忽然惴惴不安起来。 “咳······呃,我是看他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霍齐边说着边悄悄把瓶子放进了衣兜,“对了,现在觉醒到哪个阶段了?” 看霍齐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助理法师这才宽了心,恭敬地回答道:“卓越级觉醒天赋已经出现,这次觉醒应该快要结束了。” 凭他多年经验,星殿里每个批次的觉醒一般到卓越级天赋就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毕竟大部分人也只是卓越级以下的命。绝伦级觉醒天赋是不定期小概率事件,当出现绝伦级觉醒天赋已经需要向上报告了,因为这个级别已经到达进入天穹之顶的标准。而无双级更是很多年才能有一次,每一次出现都会引起轰动。当然,奥古斯特家双子星同时觉醒出无双级天赋又是个例外。 此人说完之后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低声加了一句:“奇怪了,这小子不是感应不到元素么,怎么现在还不醒来?” 听到这句话的霍齐眼中霍然亮了起来,宽大袖袍中的手指也激动得有些颤抖。 自己猜得没错,这瓶琥珀色液体果然是能够让人提升天赋的宝物!霍齐十分清楚这种东西有多贵重,这东西的价值甚至没法用金钱来衡量,这是足以让大陆上最顶尖的存在都大打出手的东西。据说这种宝物有的甚至能够让天赋整整提升一级。一级啊,霍齐暗想道,要是自己当年也能有这种宝物加持,自己便是绝伦级的天赋了。若是那样,自己现在即便不是这座星殿的殿主,起码也是长老一级。又何必受那冈特的鸟气。一想到这里,霍齐鄙夷的看了罗夏一眼,把这种宝物给了这种废物,真是太浪费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霍齐的心脏却在砰砰跳动着。即便只剩下了几滴,这也是花钱都买不到的难得宝物,若是靠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买不起一滴。这一刻霍齐终于意识衣兜里的东西是如此的烫手,但不管怎么说,到手的东西再让他在还回去却是怎么都不愿的,只是如何才能不知不觉的据为己有,这才是个大问题。 霍齐已看出,这个盛装琥珀色液体的水晶瓶经过了一系列高超的魔法处理,能够有效保存盛放其中的液体,虽然同样价值不菲,不过还远远比不上那几滴琥珀色液体。而这残余的几滴液体想来这个孩子也不会注意到,这是自己的一个突破点,但问题在于,在这空旷的命运祭坛之上又哪有合适的容器来腾换,万一因为保存不好而导致液体发生问题自己肠子都得悔青了。而如果自己就这样直接占下了,那个叫罗夏的孩子醒来之后问起怎么办? 霍齐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任自己想破头也没琢磨出个办法,一边还要担心着罗夏醒来。有时他也恶狠狠的想到,大不了就撕破脸,自己一走了之,然而当他一想到罗夏背后还有个奥古斯特家族时,顿时所有念头都破碎了。 其实霍齐猜测这瓶琥珀色液体是奥古斯特家族所有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对一个家族来说,要考虑的是利益最大化,奥古斯特家族还没有奢侈到将这种宝物完全用在一个连元素都无法感应的孩子身上。 但如果这孩子有个父亲叫艾德蒙,这个意义就不一样了,家族所有和私人所有还是有区别的。作为一个父亲,难说他是不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中拿到了这瓶东西,然后用它来帮助自己的儿子提高天赋的。 虽然按理说艾德蒙也不像是有资格拿到这种宝物的人,但作为同样是天穹之顶出来的魔法师,霍齐已经见识过他创造的太多奇迹。 是的,霍齐也是天穹之顶出来的天之骄子。不过和艾德蒙不同,艾德蒙由于是绝伦级天赋,在魂识觉醒完成的当晚就被天穹之顶驻守在星殿的主事人直接吸收作种子学生,而自己由于只是卓越级,也是经过一番考核之后才进入的天穹之顶,而且还在天穹之顶外层做了两年的魔法学徒。 就在那时,他就已经听过太多艾德蒙的传奇事迹:全优的成绩,与三位大魔导师关于“魔法c神学与物质”的论辩,创造性的施法技巧,以及最关键的,他是大陆学院争霸赛上的头名。这么多的辉煌,让艾德蒙名声盖过了同时代的所有人,甚至被天穹之顶四位殿下中的一位邀请他留下来任教。若真是艾德蒙,这就棘手了,霍齐苦恼地想道。 时间在霍齐的苦苦思索中一分一秒的流去,命运祭坛外,学者模样的雕像手上那个沙漏早已流干了,现在正缓缓转动过来,积满沙子的一端转到了上方,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流逝。 那个助理法师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走来走去的霍齐,嘴巴几次张开却又合上,面上露出一种犹豫的神色,似乎是想到了某个被关禁闭的同行。眼看着沙漏缓缓倒转,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霍······霍齐大师。”助理法师唯唯诺诺道。 “又是什么事?”正在进行激烈内心角逐的霍齐第二次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恼怒地看着这个助理法师。 助理法师也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愈发小心的斟酌着句子和语气说话:“大人,距最近一个卓越级天赋的觉醒者离开已经有了半个小时了,还剩下的三个人恐怕是绝伦级天赋了,按规定我们得向上面报备。” 霍齐这才想起来自己轮值的职责,他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命运祭坛上只剩下三个魔法阵还在运转着,其中就包括了那个四仰八叉躺着的罗夏。 霍齐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对那个瓶子的重视又高了几分。 转过头来他面色一板,喝道:“你既然知道要报备还在这里等着干嘛?难道要我亲自去找大人们报备?” 助理法师被吓得心胆欲裂,连道不敢,拔腿迅速朝祭坛外小跑去。 忽然霍齐大喊道:“等等!”助理法师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看着霍齐,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你,过来,在这里看着,我去通知大人们。”说完也不理助理法师愕然的眼神,大步朝外面走去。 其实就在刚刚,霍齐忽然反应过来,这根本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根本没必要去招惹艾德蒙,既然这魔法瓶子是艾德蒙给他儿子的,那自己把瓶子还回去就好了,至于里边真正有价值的五滴液珠,大可借这个出来的机会弄到自己的实验室里。 这可真是上天保佑,霍齐握紧了宽大袖袍遮盖下的手,内心澎湃激动。没想到今天恰好有人觉醒绝伦级天赋,为自己换来这个宝贵的机会,否则还真是不好办。 他大步流星的赶往高塔里的实验室,面上小心的收敛着表情,依然做出一副丧气死人脸,见到的人都远远避开了他。等回到实验室,他立刻锁上了门,连续激活了几道隔绝法阵,这才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阴鸷笑容。 好不容易按捺下兴奋的心情,霍齐小心的取出怀中的瓶子,然后又从实验室另一头一个浮动着魔法印记的柜子中拿出一个相似的水晶瓶,珍而重之的将几滴液体转移到自己的瓶子中,然后迅速塞好瓶塞,又接连对着那个瓶子施展了加固术c封锁术和魔力印记,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这瓶子放到了试验台底下的一个暗格中。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饰和仪容,让自己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漠的一阶星殿弥辛,这才解除了实验室的法阵,走出高塔,向着那庄严的城堡走去。 报备手续一切如常,霍齐自己也做过许多遍,不多时,一个身穿银色长袍的老者跟着霍齐一起来到了祭坛。 助理法师远远看到霍齐和银袍老者一起走来,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心里虽然纳闷霍齐大师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但这个话他却不会问出口的。 “罗威尔大人。”助理法师的腰都快弯成了一只虾。 银袍老者放下兜帽,露出了灰白而稀疏的头顶,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对助理法师点点头道:“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三个绝伦级天赋,真是少见。说说吧,这三个孩子什么情况。” 助理法师连忙打开名册,道:“现在距离最后一个卓越级天赋觉醒者离开已经有一个小说了,剩下的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为绝伦级天赋,还剩下的三个人分别是:艾德莉亚·科里昂,科里昂家族现任族长瓦格纳公爵小女儿。罗夏·奥古斯特,奥古斯特家族艾德蒙侯爵长子。大卫·罗宾斯,杜比行省红杉郡一户炼金坊主之子。” “又是奥古斯特家的?”罗威尔面色惊讶,毕竟两年前奥古斯特家的双子星乔茜和奥兹就是在他的见证下完成无双级天赋觉醒的,虽然后来二人拒绝了天穹之顶的邀请让他很没面子,但两人那惊艳的觉醒天赋依然让他对奥古斯特这个姓氏记忆尤深。 罗威尔摇摇头感叹道:“这个家族,我真怀疑他们得到了命运女神的垂青。” 助理法师看到罗威尔感兴趣的样子,壮着胆子又凑上来说了一句:“大人,在觉醒前罗夏·奥古斯特感应不到元素是出了名的。” “哦?”罗威尔更加惊讶了,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地上姿势不雅的罗夏。 正在这时,忽然其中一个魔法阵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从觉醒中醒了过来,他似乎还停留在觉醒时的状态,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三人。 好在他清醒过来的时间远比最先完成觉醒那个男孩快得多,不过片刻后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看了一圈,面上渐渐浮现喜色,起身行了一礼道:“见过三位大人。” “嗯。”罗威尔满意的点点头,“你叫大卫·罗宾斯,是吗?” “是的,大人。” “说说吧,你的觉醒天赋是什么?” 大卫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儿,片刻后睁开眼,如实答道:“我觉醒的是一个提升自己魔力容量的天赋,感觉上能让我的魔力扩容到之前的两倍左右。” “那是,很实用的法职天赋,恭喜你,大卫。”罗威尔再次满意地说道。随后,他取出了一张天蓝色的名帖交到了大卫手上,“如果你有继续探索世界奥秘,遵循智慧之眼指引的意愿,你可以凭借这张名帖去往天穹之顶,只要经过一些简单的考核就能进入大陆上最伟大的魔法圣地了。” “这······”大卫颤抖着接过名帖,指尖接触到纸张的瞬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用袖子一抹,向着三人深深鞠躬道:“谢谢三位大人。” “不用谢我们,孩子,你是绝伦级天赋,这是你应得的。另外,凭借这张名帖,你可以免除学习期间的一应费用。”罗威尔善意的提醒道。 助理法师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大卫,霍齐也说道:“恭喜你,小子,好好把握罗威尔大人给予的这个机会,不要浪费了这身天赋。好了,现在你可以出去给家里人报喜了。” 大卫再次鞠躬,向着祭坛外走去。 临走前大卫忽然想起什么,眼角余光一瞥,发现竟还有两个人在进行着觉醒,他面色一滞,心中刚生出的无限豪气顿时消退了许多。大卫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回头向着祭坛外走去。 而觉醒中的两人一无所觉,继续进行着漫长的觉醒旅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艾德莉亚 一个杯子被重重砸在地上,鲜红的酒液渗在地毯上,仿佛一滩鲜血——即便图斯兰王国出产的地毯号称柔软得能让一只矫健的沙漠兔举步维艰,最终却也没能保全这支精致的高脚酒杯。 愤怒的咆哮声在包厢中回荡着:“你说奥古斯特家那小子还没出来?一个连元素都感应不到的废物,连绝伦级天赋的觉醒者都出来了,你告诉我他还没出来?” “瓦格纳大人,我绝对没有骗您,我特意派人在传送阵那里等着,每一个出来的我们都核对过身份,没有奥古斯特家的那个小子。”一个圆脸侍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见鬼!奥古斯特家这些怪胎,就没一个是正常的!先是艾德蒙,又出了对双子星,现在连这个王城里出名的废物也成了其中一个。”愤怒中的瓦格纳公爵成了身边所有高脚酒杯的噩梦,他丝毫没注意到重新握在手中的一个杯子又被捏成了一团。 但瓦格纳公爵没法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个借由艾德莉亚和罗夏同时觉醒来羞辱奥古斯特家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哪怕罗夏现在从传送阵中走出来也失败了。一个连元素都感应不到的后裔,竟和科里昂家族引以为豪的骄傲在天赋觉醒这个战场上打了个旗鼓相当,这无疑又成了对科里昂家族的一次羞辱。 “会不会是那小子早就觉醒完了,故意赖在里边不走?”一个穿得花哨的年轻人谄媚的道。 “他有病难道星殿的人也有病?”瓦格纳公爵扶着额头,对自家这个后裔一阵无语。 一个阴沉的中年人狠狠瞪了那个花哨年轻人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又对瓦格纳说道:“这种反常的情况现在来看也就两种可能,一是奥古斯特家在那小子身上用了能够提升天赋的重宝······” “不可能!”瓦格纳干脆利落的打断了那人的话,皱眉说道:“那种东西连王室都用不起,何况要让他一个元素都感应不到的小子把天赋提升到绝伦级以上,天穹之顶那几位恐怕都没这种手笔。”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阴沉的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吐声说道:“奥古斯特家那小子沟通了暗星。” “暗星么······”瓦格纳公爵庞大的身躯完全陷进了高背座椅中,双手交叉在下巴前,面目愈发阴沉,周围的科里昂家族众人神色也随之紧张起来。 许久,瓦格纳公爵重重叹了一口气,“······无论什么情况,这次我们都输了。” 众人默认无言,同是科里昂家族的人,家族名声有损自然与自己休戚相关,那一句句放出去的狠话大话,如今变成毫不留情的耳光回到自己脸上,打得他们脑中嗡嗡作响,心底百味杂陈。 眼看情绪愈发消沉下去,阴沉的中年人忽然上前一步,站到瓦格纳公爵身边,看着他,语气坚决地开口道:“我们没有输,科里昂家族没有输,瓦格纳,你被奥古斯特家族羁绊的太深了。你也许忘了,命运日的初衷是什么,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和奥古斯特家族进行无谓的意气之争,而是为了艾德莉亚的魂识觉醒。只要艾德莉亚成功觉醒,我们科里昂家族就没有失败。” 中年人说完之后静静的站着,那番貌似无畏的劝解却让他的下垂的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寂静持续了片刻,随着瓦格纳公爵慢慢挺直身子才开始解冻,瓦格纳公爵抬起头来,面上再也不见丝毫的愤怒和焦灼,也不似和奥古斯特家族对峙般的尊大和高傲,他的脸上沉静如水,却自有一种威严气度。他抬头看了中年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说得没错沃尔特,是我心急了。” “家主只是关心则乱。”沃尔特如释重负,赶忙摇了摇头。 “那就让他们家暂时风光一阵,”瓦格纳公爵敲着椅子的扶手,“他们家越风光,王室的忌惮就越重。本来王室还想再放任我们两家斗几年,借着奥古斯特家的手好好制衡一下我们家的势力,没想到这小子倒是为他们加上了个筹码。” “天平要开始倾斜了。” “王室的动作加快是件好事,”沃尔特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其实从那次逼得我们停战时候起,王室猜忌的种子就种下了。本来以为要到奥格修斯四世退位时这颗种子才会开花,但奥古斯特家崛起的速度太快了,我们的计划也可以提前了。”沃尔特补充道。 瓦格纳公爵点点头,仿佛想起什么事,忽然看向另一个坐在角落的女人:“塞尔玛,那批淘汰下来的军备到手了吗?” 那个被称作塞尔玛的女人点点头:“刚才奥利弗让人联系我了,已经用八成的价格拿下。另外,那只老秃鹫也投到了我们这边,奥利弗认为还需要再考察考察。” “老芬布里和我同殿为臣二十多年了,我了解他。他够贪婪,就是胆子太小,我们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让奥利弗出点血,给他些好处稳定住他,他的位置很关键。” “明白了。”塞尔玛点点头。 瓦格纳公爵再次把目光移向传送阵,整个包厢安静了下来。 ······ 命运祭坛 “大卫离开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 “真是没想到啊,这才短短三年,夜莺王国内竟又是一对无双级天赋出现,是我老了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罗威尔感叹道。 “这说明您是夜莺王国的贵人,照我说奥格修斯王室应该主动为您送上点好处才对。”霍齐及时的送上了一记马屁。 罗威尔笑着摆摆头,却又得意的轻抚着下巴上浓密的银白色胡须,显然对这一记马屁很受用。 这时又一个魔法阵停止了运转,众人心中一紧,三双目光看过去,发现是那个科里昂家族的小姑娘。 刚从觉醒中醒来的艾德莉亚面色竟是一如往常的冷漠,似乎一点不受觉醒时的影响。看到三人走过来,她站起身向罗威尔行了一个礼:“见过罗威尔大人。” 看她直接认出了自己,罗威尔面上笑意盈盈,心里极为熨帖,开口道:“科里昂家的小姑娘,觉醒了这么长时间,恐怕是无双级天赋了。” “侥幸觉醒了。”艾德莉亚淡淡道。 助理法师倒吸了一口凉气,霍齐和罗威尔也被震惊了。 罗威尔定睛打量了她一阵后,感慨道:“原来你是元素之体,难怪了。” “天然就可驭使一切元素,施法时只需花费少量法力与精神力,却能让魔法有着各大的威力,向来是对决中最可怕的天赋。再加上你天生便可吸引周围元素的元素之体,小姑娘,你未来可不简单啊。”罗威尔满含深意的说了一句。 “仍需有良师教导。”艾德莉亚谦虚地说。 突然,她似有所感应,猛一回头,冷冰冰的脸色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不可能!他怎么还在觉醒?!”震惊之下,她竟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罗威尔心中微叹一口气,他能理解艾德莉亚此时的震惊,夜莺王国内的政局他也有所了解,对今天这两个孩子觉醒时机的重合也猜到了原因。因此他也耐心劝慰道:“我也听说奥古斯特家的孩子天生感应不到元素,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也许是遇到了暗星吧。” “暗星?”艾德莉亚的脸色有些迷茫。 “暗星就是潜藏于虚空夹层的一种星辰,正常的魂识感应很难探查到,除非魂识正好被那颗星辰选中才能建立联系。暗星的成功融合通常预示着一种新天赋的产生,但觉醒时沟通暗星在历史上也极少见。传闻中梅法洛斯帝国的铁血大帝就是沟通了一颗暗星,因此获得了预言的能力。对了,奥古斯特家那个叫乔茜的小丫头也融合了一颗暗星,不过具体的能力却是不方便说。”这次是霍齐代替罗威尔回答了,他倒是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找到了这么个说法,不过如果这个说法坐实倒也方便隐藏那个瓶子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原来如此。”艾德莉亚怔怔的看着四仰八叉躺倒的罗夏,神色中有些落寞,倒惹得三人生出一种负罪感。 “咳······小姑娘,你也不要心急,融合暗星之后的天赋未必就是强大的,甚至只是杰出级的也曾出现过。而你的本身就极契合你的元素之体,若能得到好好利用,甚至能让它的威力提升到那个传说中的等级。”罗威尔难得的耐下性子好言劝慰道。 不管怎么说,每个觉醒出无双级天赋的人,只要成长起来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艾德莉亚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不见一丝血色,她忽然深深看了觉醒中的罗夏一眼,抬脚就往祭坛外走去。 她的这个举动顿时让三人有些发懵,罗威尔心里苦,你以为自己放下实验过来这里就是来安慰你的? 呆了片刻,他连忙叫住了艾德莉亚,然后一边走过去一边如法炮制的掏出一张名帖,只不过这次的名帖换成了烫金的。 “你说你急什么?我这还有事没办完呢!”罗威尔用略带一丝不高兴的语气责备道。“呐,这是天穹之顶的信物,凭借这个你可以在天穹之顶中获得一级权限,其中就包括了可以选择老师的资格,以及大量可动用的实验资源,还有其他的好处你到了就知道了。” 他这次倒没有直接动用通讯法阵把两人的消息传回天穹之顶,毕竟那玩意也是耗资不菲。上次是出了个融合了暗星且天赋极为强大的乔茜,再加上一个同是无双级天赋的双胞胎哥哥奥兹,才让他越权动用了通讯法阵。而艾德莉亚的情况虽然同样罕见,但她的完全无视自己就走的举动让他很不高兴,之前的一点好感也消失无踪。 递过去的烫金名帖还夹在罗威尔的指尖,艾德莉亚和他面对着面,却丝毫没有接过的意思,而是对着罗威尔发问道:“罗威尔大人,请问您知道奥古斯特家的双子星拒绝了天穹之顶的邀请之后是去了哪吗?” 霍齐忽然停住了缩在袖袍内摩挲魔法瓶子的手,助理法师也从记录工作中抬起头,惊诧的看着艾德莉亚。而被艾德莉亚问及的罗威尔更是惊讶得将手僵在了半空。 罗威尔震惊了,他从来,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这样直接拒绝。他曾饱受无数天才的千恩万谢,乃至热泪盈眶,尽管他从不曾居功,却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因为他代表的是天穹之顶,是在五国同盟,乃至整片大陆上都极负盛名的魔法圣地天穹之顶。没有人能不敬畏它,没有人不对这个机会感激涕零。因此他也从没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自己所代表的东西竟被轻而易举的无视了。 一时之间,天穹之顶驻守在夜莺王国的星殿主事罗威尔大人竟是说不出话来。 静默漫延,只有罗夏觉醒法阵的光芒还在发着微光。 许久之后,罗威尔面色阴沉的开口道:“我想我有必要再告诉你一遍,小姑娘,这可是进入天穹之顶的通行证,你知道有多少人甚至愿意付出一切来换这个机会而不可得吗?你可莫要任性。” 谁料艾德莉亚摇了摇头,固执道:“我对去哪学习无所谓,我只想打败奥古斯特家族。我的直觉告诉我,要想击败对手,必须去和他们一样的地方。” “你不可能去那里的!那里是需要被邀······”罗威尔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话出口了一半罗威尔忽然像意识到什么,急忙住了口,慌乱之下他甚至忽略了艾德莉亚话中的一些信息。 “怪不得。”小姑娘若有所思。 “我好心劝你,你不要不识好歹。”罗威尔的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既然如此,我索性和你挑明了。若你这次拒绝了,那么你将再也得不到天穹之顶的邀请。你出色的天赋也许就要埋没在夜莺皇家学院那种的地方了,你甘心么?” 艾德莉亚仿佛没看到罗威尔那要吃人的脸色,忽然展颜一笑道:“没关系。” 说完不再理罗威尔,径直向着祭坛外走了出去。 罗威尔气得浑身发抖,一阵可怕的气势渐渐在他身上升起。只有这时,助理法师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头究竟有多么的可怕,他在这阵气势中瑟瑟发抖,却丝毫不敢发出声音。 霍齐也感到分外难受,只得低声说了句:“罗威尔大人,这小姑娘不识好歹,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以后等她吃了亏就会后悔了。” 罗威尔冷眼看了他俩一眼,收起了气势,转头骂了声:“蠢货!”也不知是在说艾德莉亚还是在说身后这两人。 短短三年内,夜莺王国这座星殿中竟罕见地先后出现三个无双级天赋的孩子,可最终却没有一个落入天穹之顶手中。 之前因为没留下乔茜和奥兹,罗威尔已经受到了天穹之顶的责罚。如今又是一个无双级天赋的孩子摆在眼前,罗威尔却依然没有留住,这让他挫败的内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怨气。可想到接下来可能的处罚,满腔的怨气唯有化作一声长叹。 不,还有一个机会! 罗威尔忽然心中一动,转头目光灼灼地盯向了罗夏。这小子融合的是暗星,而且融合时间竟然这么久,绝对是一个不逊色于乔茜的存在,只要把他留住,未必不能申请联席理事会的复议,抵消自己的过错。 不过这小子也是奥古斯特家的,罗威尔忽然想到,万一他也和他家乔那两个一样······ 罗威尔眼睛微眯,杀意开始潜伏于脸上的纵横沟壑之间。不管用什么方法,威逼或是利诱,一定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他。 然而罗威尔的决心是定下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罗夏却迟迟不见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讯问 星殿外的虚空是亘古不变的黑暗,时间在那里已经失去意义。 但在星殿中央,学者雕像手上的沙漏却忠实的记录着流逝的时间,此时沙漏中的沙今晚第四次流尽,正缓缓翻转过来。这意味着,从觉醒仪式开始之后,时间已过去了四个小时。 命运祭坛上一片寂静,三人面色凝重的站着,目视着沙漏的翻转,霍齐艰难咽下口水,开口道:“这是星殿历史上觉醒时间最长的人了吧。”现在他对那几滴神秘液体的好奇中,已多了几分恐惧。 罗威尔点点头,感慨道:“确实如此,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能遇上这种奇景。” 和霍齐不同,罗威尔此刻的内心是有些欣喜的。对他来说,罗夏的潜力越高,把他吸收进天穹之顶后自己的惩罚就越低,甚至反而能获得嘉奖也说不定。 终于,在沙漏彻底完成翻转之后,罗夏所在的魔法阵开始渐渐黯淡下来,组成魔法阵的银白色线条仿佛横穿了整个沙漠的旅人,流动得越来越慢,终于疲惫的停了下来。 罗夏躺在阵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却并没有起身,一双眼睛只怔怔的望向头顶的虚空,久久不见起身。 面对这个情况,三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先开口。互相就这么静默的僵持了一会儿,看罗夏依旧没有半点要站起来的样子,罗威尔终于忍不住了:“咳咳······罗夏奥古斯特,你的觉醒完成了吗?”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罗夏终于侧了侧头,把目光稍微分了一点给罗威尔。只是罗威尔却有一种感觉,那双眼睛虽然在看着自己,自己却并没有在他的目光之中。 罗威尔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刚要说话,霍齐便抢着开口道:“嘿,奥古斯特家的小子,罗威尔大人在问你话呢,你的觉醒完成了没有?” 罗夏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脸上却依旧是一副缺乏灵动的木然表情——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异常。 三人心里又是一阵白眼。只是罗威尔知道面前这个孩子事关重大,因此耐下性子,和颜悦色的问道:“每一个完成觉醒的人都能感知到自己拥有的天赋是什么,你的天赋呢?” “可我没感觉自己多了什么能力。”罗夏继续以一种空灵的状态答道。 “这不可能!”罗威尔大声道,遇到这种罗夏这样他也有些急了,“你好好想想,你融合星辰时,星辰所承载的力量也会让你感应到。” “可我没有······”说了半句后罗夏却忽然住口了,神色间也渐渐多了些人味。 “孩子,我知道你融合了暗星,想要守住自己的天赋秘密。这可以理解。你放心,星殿只是记录下每个人的天赋情况,来作为研究灵魂和星辰之力的依据,并不会向外泄露你的天赋情况,这你可以完全放心。”感觉被戏耍的罗威尔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于是立刻换了一种劝解的方式。 看罗夏依旧缄口不言,罗威尔也有些恼怒了:“如果你坚持不说,作为星殿的祭坛值守官,我们有权力对你进行灵魂探查。” 说到后来,罗威尔的语气已经威胁意味十足了,他依然相信这只是罗夏想要保守住自己天赋的秘密。在他来星殿驻守的漫长岁月中,确实见过很多人的天赋奇特异常,甚至是自己的命门所在,因此非常不愿被别人所知。但他相信在自己这番软硬兼施的“规劝”之后,这孩子就只能乖乖就范了。 罗夏听完后点了点头,站起身跨出了魔法阵,走到罗威尔面前,说道:“你探查吧。” 三人再次目瞪口呆。罗威尔蓦然一呆之后内心更是翻起狂怒,他认为罗夏这是在挑衅,一天之内连续被两个孩子挑衅,任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何况罗威尔大人可从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他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指尖上忽然亮起刺眼的白色光芒,迅速向着罗夏额头上点去。 指尖落于额头,白光没如罗夏的身体。罗威尔闭着眼睛,全神在罗夏身体与灵魂中探查着,白光在罗夏体内时隐时现,仿佛一只萤火虫钻到了皮肤底下。 罗威尔久久的点在罗夏额头上,一直到不时亮起的白光由强转弱,他才面色难看的放下手指,狠狠的剜了罗夏一眼,忽然对身后的两人喝到:“快去!把殿主请来,就说有个觉醒了四个小时的孩子没侦查出任何天赋。” 霍齐和助理法师已经忘了今天是第几次震惊了,尤其是霍齐,他木然看了一眼罗夏,拔腿就走。助理法师紧紧跟上,只是心里也暗暗纳闷,连罗威尔大师的灵魂探查都查不出,难道这个让自己苦苦等了一晚上,星殿历史上觉醒时间最长的孩子,是来这睡了一觉吗? “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隐藏了你的天赋,但你别得意,我们迟早会被发现的。”罗威尔心态有些崩溃了,他忘记了罗夏的重要性,恶狠狠的威胁道。 罗夏郁闷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这个老头了。不过他也注意到整个命运祭坛里就剩下自己了,他很想问问这被称为“罗威尔大人”的老头,其他人都到哪去了,那个科里昂家族的天才少女呢?不过看他的脸色,自己还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不多时,出去的两人已跟在一个面色冷漠的中年人身后进来了。 中年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罗夏的注意,哪怕罗夏的感应再迟钝,这时也不禁感到了这个中年人身上那一种刀锋般锐利的气势,在这股可怕的气势面前,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划伤。罗夏似乎还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强者,父亲的气势是温和的,而且在家中也从不展露。因此罗夏不禁脸色一变,身子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罗威尔在看到中年人之后原本倨傲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恭谦,迎了上去正要开口说话。中年人忽然抬起了一只手,于是罗威尔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中年人径直走到罗夏面前,一声不吭地打量起了罗夏。他的目光仿佛刀锋般锐利,在他目光的逼视下罗夏竟感到全身如刀割般疼痛。他面色不禁发白,心中却异常恼火,为什么自从醒来之后总是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人对自己充满敌意,自己从始至终明明一直在配合着他们。 于是他倔强的抬起头来,也学着中年人的样子打量着他。 “原来所谓创造历史的就是这么个废物。”中年人淡淡的抛下一句。 罗夏满脸怒容的看着他,他却转过了身,完全无视了罗夏。他问罗威尔:“经过你的侦查后没发现任何天赋存在?” “是的大人,据说这小子自出生后便感应不到元素,但今天却觉醒了足足三个星点的时间,应该是融合了一颗暗星。但他不说,凭我的手段也没探查出他的天赋来,因此斗胆打扰大人。”罗威尔恭敬的说着,目光却根本不敢与中年人接触。 “既然他不说就算了。”中年人出人意料的说了一句,语气却异常冰冷,“已知的各类天赋早已浩若烟海,那群人不照样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少他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所谓的灵魂探查大都大同小异,你都看不出那别人也一样。” “可······” “以后别再为这种事烦我。” 说最后一句话时中年人已经声色俱厉,把罗威尔吓得头更低了。说完之后他再不看众人一眼,直接消失在祭坛中,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 没想到好不容易请来的殿主竟会是这样一个态度,还让自己白白挨了一顿训,罗威尔顿时有些无所适从。若不知他的准确天赋,自己又如何敢自作主张将他收入天穹之顶,这样看来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沉了下去,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旁边的这个孩子,对了,还有他的哥哥和姐姐。 一想到这些,罗威尔再按捺不住内心的狂怒,也顾不得任何风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一张老脸几乎要凑到罗夏脸上,咆哮道:“小子!别给我耍花样,告诉我!你的觉醒天赋究竟是什么?” 罗威尔一边咆哮着一边将他举过头顶,罗夏被他抓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渐渐憋得通红。 眼看他白眼渐渐翻起,霍齐和助理法师暗道不妙,连忙上前劝阻,谁料罗威尔一挥衣袖,两人竟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渐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罗夏感到肺部开始生疼。他的双脚在空中胡乱踢着,两只手使劲拼命掰着,可脖子上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却像铁箍一般紧紧套着自己,仿佛永远不会松动。渐渐的,罗夏双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连抬起来都费劲,空中的双腿也不在乱踢。生机似乎在一点一点从体内消逝,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连面前那张沟壑纵横的狰狞老脸也灰暗了下去。 就在生命危在旦夕之际,那本已翻起的白眼忽然落了下来,罗夏忽然感到左眼一热,一阵看不见的力量似乎正从他左眼中传出,罗威尔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竟在这股力量之下松开了些许。 罗威尔一怔,手也随之松开,罗夏整个人摔了下来,无力的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声音尖锐却沙哑,仿佛一只破败的风箱。而他的左眼处渗出了一道血线。 “瞳力?”罗威尔站在原地怔怔地自己的右手,面上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最后化作了讥讽,“唔,瞳力确实很少见,却也不过如此,似乎还带有隐藏的功能,顶天算是个卓越级天赋的威力也是,天生感应不到元素之力,又遭遇暗星,难怪融合那么久了,原来只是虚有其表。” 他站在那低声自言自语念叨着,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这一番解释完全是他自己想当然的,但也确实能解决几人心中的疑惑,霍齐和随从法师都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小子,你险些害我误判,这不过是给你的一个教训。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别想进天穹之顶。”他朝罗夏身边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对罗夏说。随即再也不理地上的罗夏,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 他的心情很不好,罗夏天赋不够,也意味着他不得不承受责罚,他迫切需要去想想办法。 罗夏还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刚才那一抓伤到了他的气管,他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也正好冲掉了眼中的血线。 “何必呢,你早点说出来就不用受这些苦了。”霍齐同情的看着地上的少年,怎么说他刚才都偷了别人的东西,因此也顺口安慰了几句。 “唉,白白在这呆了一晚上。”助理法师从地上站了起来,叹息一声。 他倒觉得罗夏罪有应得,白白让他们激动不说,还连累他们在这里忙活了一夜,要不是最后罗威尔出手逼得他在生死存亡关头暴露出了天赋,还不知道这场闹剧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他不懂。因此起身之后他向霍齐行了个礼便郁闷的告退了。 霍齐看助理法师走远,心中暗喜,走过去拍了拍罗夏的肩,将那个瓶子放在他身前,道:“刚才在你身子底下找到的,应该是你躺倒之后掉出来的。嗯待会儿你从祭坛出去后会有人带你回去的。”说完也离开了祭坛。 待喘息平静后罗夏缓缓收起身前的那个瓶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宽阔的命运祭坛如今只剩下他形单影只一人,在虚空的大画布之下,他是如此的渺小。 他久久看着祭坛出口的方向,苍白的脸上平静无比,双手却是如此用力的握拳,以致于指甲都在他的掌心刺出了血珠。 终于,他缓缓叹了口气,松开了拳头。真是飞来横祸,罗夏自嘲地想道,今夜的波折加起来可比他出生以来的都多。 他把脸上的血迹细心抹去,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抚平了几个褶皱,把领子高高竖了起来,遮住脖子上的手印。他不想让家人担心,毕竟自己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仇他想自己报。 整理完毕之后他便向着祭坛外走去,刚走出祭坛,他惊讶的发现带着他进来的安妮竟然在祭坛外等着他。 “天哪!我从来没见一个人在里面待过这么久,你一定获得进入天穹之顶的资格了吧?”安妮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罗夏苦笑,这个小姑娘显然没看到罗威尔气冲冲出去的时候,于是他只得把罗威尔那番说辞重复了一遍。 不得不说,那个老头虽然险些将他扼死,倒也给他准备了一个不错的说辞。他决定今后就用这个说辞来对付别人。至于真相,恐怕他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信。 在听完罗夏的叙述之后,安妮的眼睛已经睁得快要瞪出来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罗夏,一边羡慕着他的好运气,一边又替他可惜。 不知不觉,两人在说话间已经抵达了进来时的那个传送阵,安妮握住了他的手,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再怎么说你融合的也是一颗暗星,据说每颗星辰都对应着一种命运,而暗星则是少有的能逃脱既定命运的存在,无论如何,我相信你今后一定会不凡的。” 看她那信誓旦旦的样子,罗夏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那个传说的忠实拥趸,说不定倒能和乔茜聊得来。不过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非但融合任何一颗星辰,反而被黑洞给吞进去了,不知她又会给出个什么样的解释。 “对了,等你成了大人物一定要来这让我带你买魂符啊。”在传送法阵光芒亮起的刹那,安妮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意图,罗夏苦笑一声。 下一刻,白光升起,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归家 待眼前白光落下时,罗夏立刻收获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那人的肩膀把他鼻梁骨撞得生疼。接着他便听到乔茜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哇罗夏!竟然还偷偷摸摸创了个历史记录,害得姐姐我在马车上白为你担心了。” 罗夏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心想自己哪有偷偷摸摸了。透过乔茜似嗔实喜的脸,罗夏看到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大殿的穹顶很高,穹顶上是大块大块的色块拼接在一起,依稀可以看出一只大手的轮廓,在手掌中央似乎还有个银星图案,银星的线条不规则,总给人一种在流动的错觉,不过罗夏又隐约觉得它更像一只冰冷的眼睛。除此之外,大殿上首还有个宽阔的展台,却不知是有何作用。 接着,罗夏看到了围在周遭的奥古斯特家众人,不过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却异常复杂,既混杂着关心和担忧,又有些惊喜和疑虑,却没人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小胖子杜佛斯走了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力的熊抱,然后替众人问出了那个最关心的问题。 “罗夏,你到底觉醒了什么天赋?” 罗夏扭头看了一圈,此时的大殿空空荡荡,只剩奥古斯特家族的众人还停留在这,于是开口,又把罗威尔的推测说了一遍,听得众人长吁短叹不停。 罗夏还是没选择说真话,虽然他也觉得对家人没必要隐瞒。只是真实的情况实在太过耸人听闻,一时半会没法解释得清,另外就是罗夏总觉得自己的记忆的某处似乎缺了一块。 缺的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却似凭空丢失了一般,任凭他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他隐约记得一种类似于死寂与绝望的情绪在记忆深处盘旋,却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心底空空荡荡,没个着落一般。更要命的是他的直觉,几乎一想到这个问题就会让他下意识避开,最终罗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和家人说出这件事。 “那你能感应到元素了吗,罗夏?”伊迪丝听完他的讲述后抢着问道。 罗夏摇摇头,他仍不能感应到任何一丝元素力量,甚至体质也没得到强化,自己仿佛就是进去睡了一觉,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梦而已。 伊迪丝失望的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结果倒也不错了······不,应该说非常好。”祖宾却摩挲着下巴欣慰的笑着。 “是啊,伊迪丝,我们不能贪求再多了。嘿,罗夏小子,这次做得不错,我是说真的,真的很不错。等这次回去后我必须得为你摆上三天筵席,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贵族们都请来看看,我奥古斯特家的人没一个是不行的,我要好好臊一臊科里昂家那群小丑。”肉山贾巴豪迈地说着,看起来兴致颇高,雨果很少见自己这个叔叔有这样兴奋的样子。 “得了贾巴,罗夏可消受不起你这样捧他,你的庆祝盛宴留着庆祝杜佛斯去天穹之顶吧”艾德蒙微笑着说道。 罗夏惊诧的看着杜佛斯,这才发现他面上一直带着一丝激动过后的红晕:“杜佛斯······要去天穹之顶了?” “是啊,伊迪丝姑妈不想糟蹋他的天赋,于是帮他弄到了一个名额。”奥兹解释道。 “恭喜你了杜佛斯!”罗夏由衷说道 杜佛斯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 看到这里,罗夏心底忽然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苦涩。 他仍记得罗威尔在离开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只要他还在天穹之顶一天,自己就别想进去。虽然自己自小感应不到元素,但身为五国同盟的人,又有谁不对号称魔法圣地的天穹之顶抱有幻想呢。他本寄希望于天赋觉醒之后能为自己带来一丝曙光,但现在发现那不过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自己仍在困局之中。 “好了,时候不早了。有话就回去再说吧,说实话,在这站着确实不是个适合交谈的方式。”祖宾的话让众人的谈兴暂时告了一段落。 大殿的西面是一个高大的拱门,罗夏跟在母亲身后,从拱门进去,走到一个宽阔的甬道之中。 先前的波折一个接一个,这时安静下来,罗夏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母亲在殿外给自己的那瓶琥珀色液体,再联想起自己今天的经历,心中骤然一惊。 不过片刻之后,那满腹的疑虑又渐渐销声匿迹。他对母亲是很了解的,约琳夫人生平的爱好除了陪罗夏玩闹,就是养花弄草。罗夏非常清楚,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连天赋都只是最低的普罗级天赋,至今一身修为没突破五级。不过她在伺弄花草上倒是极有天赋,侯爵府中专门为她开辟的花园被她打理得犹如梦境。甚至让无数园林艺术家都叹为观止,乔茜以前就每天和约琳一起住在这个花园中。 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可能拿得出那样一瓶能够影响魂识觉醒的药水?这就好像罗夏在贫民区认识的那个流浪汉朋友约坦,有一天忽然告诉罗夏自己其实是那个名震大陆的惩戒骑士一样不符合常理。 罗夏猜那瓶琥珀色液体多半是约琳采集草木露水,自行祷告之后送给他,就像一些吟游诗人出售的好运符一样,目的就是让双方都求一个心安。罗夏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很久以前,他忽然发起了高烧,约琳就是这么让他喝下草木灰的。结果那次喝下后罗夏上吐下泻了一晚上,甚至一度陷入昏迷,急得约琳直掉眼泪,罗夏看到母亲这样,再有什么怨言也不好说出口了。 走出甬道,罗夏发现自己站在了星殿的入口,脚下是千级倒映着星殿光芒的台阶,来时拥挤热闹的广场如今只剩下几驾孤零零的马车。一阵清凉的晚风拂在罗夏脸上,让罗夏不禁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慢慢步下台阶,发现今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夜空干净而疏朗,群星散落四方,以一种亘古而神秘的姿态存在着。可在经历了灵魂觉醒的罗夏看来,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些星辰,这片夜空,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辉煌的假象,当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出现时,它们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仿佛暴风雨中蝴蝶的翅膀,就在那么短的一瞬间,虚空破碎,群星陨落,盛大的幕布被残暴的扯去,只留下一片静止的虚无。 罗夏心有所感,向身边的乔茜问道:“乔茜,星辰真的对应了一个人的命运吗?” 乔茜在低头数着台阶,每下一级便低声蹦出一个数字,听到罗夏发问,便一边数着台阶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是有人这样认为。343,344······” “那没经历过灵魂觉醒的人,就不会有命运的羁绊了吗?” “357,358······那不可能,他的命运仍在星辰的轨迹里,而且几乎没人会不进行魂识觉醒。359,360······” “那会不会有人在命运觉醒中没有融合星辰的?” “不可能,我在车上和你说过的啊,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哎呀,你怎么老问奇怪的问题,我都忘了数到多少了。”乔茜抱怨道。 “数到361。那如果融合的那颗星辰因为一些意外消失了呢?”罗夏终于慎重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闭嘴吧你!”乔茜往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 ······ 奥兹确实没骗人,乔茜生起气来果然是六亲不认。罗夏坐在马车上揉着脑门时想道。 这趟回家的马车上颇不平静,因为他不得不一刻不停的面对着杜佛斯乱七八糟问题。 “暗星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怎么忽然就沟通暗星了,暗星专挑感应不到元素的么?”,“喂,沟通暗星之后你有什么感觉?”,“为什么我听说暗星天赋都会厉害一些,你快施展一个瞳力看看?” 罗夏不胜其烦,只能不停编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说给他听,好在自己悄悄问了一下乔茜沟通暗星时候的情况,倒也和他最初沟通那颗小星时相差不大,只不过暗星在魂识辐散出去时通常是感应不到的,只有在愿意同你融合时才会从空间夹层中出现。 到实在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杜佛斯又向罗夏讲起了自己即将进入天穹之顶的欣喜。他们年纪本就相差不大,杜佛斯也只比罗夏大了六个月,平时无话不谈,只是杜佛斯平常说话也不过脑,此时倒也不是故意刺激他。 本来还在思考着自己的瞳力到底是什么回事的罗夏,经他一提醒,倒忽然想起完成觉醒的自己似乎没处可去了。 大陆上的规矩向来是只有到了十二岁,经过了命运觉醒之后才能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是否进入学院进修学习。因为那样才能更好的发挥出自己的潜力,不至于浪费天赋能力。 但偏偏南方五国联盟有着大陆魔法圣地天穹之顶,魔法圣地可不是说说而已,这里可不止代表了魔法的最高成就,聚集着最强的魔法师。而且它还托庇着五国同盟,以议会的形式与五国贵族共同掌控着同盟的政治。类似于毗邻同盟的光辉王朝,不同的是掌控光辉王朝朝政的是光辉教会。 可以说天穹之顶的象征意义已经不弱于它的实力,在天穹之顶的影响下,五国同盟内魔法至上的观念深入人心,也造成了五国联盟中重魔法而轻武力的一个局面。 这里魔法学院遍地开花,但拿得出手的骑士学院却基本没有几个,甚至联盟内大部分人在发现自己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之后干脆放弃了进修,转而进了贵族的私军之中。反正在那里也照样能锤炼斗气,学习武技,还有装备穿,有钱拿,比如罗夏在星殿中遇见的约翰就是如此。 在这种环境下,罗夏就算有着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卓越级级天赋,但由于不能学习魔法,仍然出现了无处可去的窘境。 对于这种情况罗夏也无可奈何,联盟内那几个摆设一样的骑士学院他压根没考虑过,他可是亲眼见过里面的骑士光天化日在训练场上赌钱的,进去这种地方无异于在浪费时间。 既然无可奈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大不了自己就去家族领地上当个领主算了。不过兜兜转转这一大圈,似乎一切又回到了——除了左眼里似乎多了个所谓的瞳力天赋。 “好了杜佛斯,我说你真该去光辉王朝当个神神道道的布道牧师,你嘴巴就不能闲一会儿么?”听了他一路絮絮叨叨,奥兹终于无奈的打断了他。 杜佛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兴奋了,连十年后跨入魔导师这种大话都说了出来,于是有些讪讪的低头笑了几声。 奥兹合上了上车之后一直在翻看的那本书,对罗夏说道:“其实我对你的天赋倒是挺好奇的,我刚才查阅了一下大陆上自古以来的天赋,发现关于瞳术类的天赋似乎只有过和,如果不算有人故意隐瞒的话——当然这几乎不可能——你应该是历史上头一个能将精神力通过眼睛转化为瞳力的,说来也算是创造历史了,你有想过为你的天赋取个什么名字吗?” 罗夏摇摇头,自己这瞳力来得甚是奇怪,在被罗威尔逼出来前自己竟然丝毫没感觉,甚至连效果也是听罗威尔说的,当时他只感到左眼一热,然后抓住自己的手就松开了。 “那不如叫好了。”奥兹热心的给出了建议。 罗夏还没做出反应呢,倒是乔茜一拍板,“这个名字不错!就这个吧。” 罗夏无奈点点头。奥兹面上升起一片狂热之色:“太好了!那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天赋能力吧。你用瞳力攻击我,不用留手,让我来亲自体会一下这个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天赋。”说完不等罗夏反应,立刻给自己加了个魔法护盾和精神护盾。 乔茜和杜佛斯这时也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对于传说中的暗星天赋,他们也都存在着相当大的好奇心。 罗夏沉默了片刻,答应了下来,他也想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开始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回想着自己之前误打误撞用出瞳力的方式。很快,他感到左眼一热,一股无形的波动朝奥兹射去。 魔法护盾上泛起了一小片波纹,就像在一颗指头大小的碎石子扔进了水面。 如临大敌的三人顿时目瞪口呆,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罗夏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奥兹,我的天赋能力有什么问题?” 奥兹嘴唇无声的开合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杜佛斯再也看不下去,挥起一拳直接朝着奥兹身上砸去,“砰”,魔法护盾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仿佛砸在铁板上的声音,护盾上波纹荡漾。下一刻,魔法护盾应声而碎。 “我的天哪!”罗夏绝望地捂住头。 他清清楚楚看出杜佛斯那一下只是他正常挥拳,他个子小,力道也不重,然而就这样也轻而易举的打碎了那个薄薄的魔法护盾。 空气中一时陷入了沉默,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呃······那个,罗夏,你也不要灰心,要不我们再试试,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掌握这个天赋吧。”半晌后乔茜出声安慰道。 罗夏无力地摆摆手,泄气道:“算了,大概这天赋就是这样的。反正我也学不了魔法,是什么天赋都不要紧。” 三人同情的看着罗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了。好在马车也在这时到达了奥古斯特家族在城外的府邸。 祖宾,艾德蒙和贾巴三家的府邸是连在一起的,一个公爵府一个侯爵府和一个伯爵府。 此时午夜已过,众人脸上都有些疲倦。乔茜不知悄悄和祖宾说了什么,于是祖宾决定今晚所有人先回去休息,罗夏魂识觉醒的问题明天再说。 不过乔茜倒是缠着祖宾说自己要留在侯爵府,离开之前再多在约琳夫人的花园里住几天。乔茜向来很喜欢这个花园,回来之后几乎大部分时间都陪着约琳赖在里面,祖宾也拿她没办法。 伊迪丝因为有事情要和祖宾商量,便一同去了公爵府。杜佛斯本也想进花园里住,被贾巴揪着耳朵拎了回去,准备再同他安排一下去天穹之顶的一应事宜。归处既定,众人也就各自回去了。 穿过门廊和门厅,绕过中央花园水池中霜月女神阿斯特瑞雅的雕像,又拐过昏暗的左侧偏殿,在走廊的重重垂幔被夜风吹起时,罗夏看到月色掩映下自己的房间。 他推开房门,摸着黑一头扎到了软和的床上,把脑袋重重的拱到枕头里,两道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夏格拉缇 罗夏曾一度以为今夜不过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夜梦,可现实那种强大的存在感却在不停击碎着他的自我催眠,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其实今日种种早已令他疲倦不堪,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只是他必须忍着,无条件的承受一切代价。 眼泪浸湿了枕头,房间中却静悄悄的,连呜咽声也没传出一丝。在黑暗中不知哭了多久,一阵疲倦袭来,罗夏在泪水中渐渐进入了梦境。 今夜他的梦变得非常奇怪。他变成了瓦格纳公爵的模样,可他的嘴却还在不受控制的发出瓦格纳公爵的声音,说自己是奥古斯特家族的耻辱。罗夏想要大声辩驳,嗓子却好像出了毛病。艾德莉亚在一旁冷笑的看着他,眼中的厌恶和不屑意味越来越浓。瓦格纳公爵嘴中的话越来越难听了,还不时发出神经质的笑声。 接着,一个奇怪的图案突兀地出现在了所有人之间。图案上是一条衔住自己尾巴的蛇,蛇身是一团翻滚的烟雾,却如黎明将至时一般漆黑;三只金色的竖瞳如裂开的地狱一隅,背上竖着的一排倒刺锋锐得仿佛可划破苍穹。看着这个图案,罗夏忽然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图案竟给了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似乎是烙印在了灵魂深处。 只是还没等罗夏想明白,那条衔着尾巴的蛇忽然转动了起来。 整个空间随着它的转动而开始破碎c消失,艾德莉亚和不知何时出现的乔茜都被湮灭在黑洞中。罗夏也终于在此时抢回了嘴巴的控制权,他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不!”,黑洞中突然浮现出一只布满了老年斑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罗夏躺在床上的身子忽然抽搐似的一震,他猛然把深陷在柔软枕头中的头抬起,发出一声溺水般的呼吸声,清凉的空气被大口大口的吸入,渐渐洗清了肺叶中的浊气,罗夏才把觉得好过了一些。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大口呼吸时一直被刻意忽视的敲门声,说起来还得庆幸正是这阵敲门声让自己从那个险些让自己窒息的梦中醒来。 只是此时敲门者已经在门外不耐烦的大喊了起来:“罗夏,长脾气了是不是?敲半天门也不答应,还不快来给姐姐我开门!” 是乔茜,罗夏听出来了。罗夏看了看窗外,霜月还高高的挂着,位置和他回来时候的位置相比也没移动多少,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猫头鹰正坐在树枝上咕咕叫着。 这还大半夜乔茜过来干什么?罗夏奇怪的想道。不过他还是迅速下了床,从床边的盆里随手抄起一把水抹在脸上。冰冷的水终于让他从那个梦的影响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拉开门,看见门外的乔茜正无聊的站在原地用脚画圈,长而黑亮的秀发上被月光镀上一层银白的光圈。 听到门被打开,倒把乔茜吓了一跳,不满的瞪了罗夏一眼,说道:“你干嘛呢?在里面半天不开门。” 大晚上能干嘛啊?当然是睡觉啊! 这番话罗夏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算了,大事要紧,姐姐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乔茜不等罗夏回答,干脆利落的把他推开闯进屋内,一打响指,房中的照明法阵被激活,柔和的魔法灯光让整个房间变得亮如白昼。 骤然的强光让罗夏眯起了眼,抬手挡住部分光芒,透过手指间的缝隙,他看到乔茜手里还拿着一个卷轴。 “我们不是刚分开一会儿么,有什么事怎么刚才不说?明早说也不行么?”罗夏抱怨道。 “你以为我想大半夜跟个神经病似的来找你啊,少废话,先把门和窗关起来,姐姐我有个大事和你说。”乔茜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房间中唯一一张椅子上指挥着雨果。 “大事?和你手上那个卷轴有关么?”罗夏边关了窗边问道,在关门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大喊—— “等等!” 接着,奥兹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倒像是一路上跑过来的。 “你可来得真慢。”乔茜不满的看着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你就住在约琳夫人的花园里,走几步就到了当然快,我可是从家里跑过来的。” 罗夏无语的看着这两人,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没人了,快点,把门锁上过来。”乔茜边说话边把手一挥,无形的禁制瞬间布满了房间。 罗夏对于乔茜匪夷所思又深不见底的实力早已见怪不怪,木然的插上门栓。 等他转过身来,发现乔茜在看着自己,面容有些严肃:“过会儿的事我不会给你任何意见,一切得凭你自己选择。” 说完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乔茜也不管雨果的反应,转头把手上的卷轴慢慢在桌上铺开。随着卷轴的铺展,卷轴上面绘制的纹路渐渐亮了起来,光芒越来越强烈,最后竟在卷轴上方形成了一块光幕。而随着光幕的出现,一个模糊人影也渐渐出现在了光幕上边。 这幅景象让罗夏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作为大魔导师的儿子,他虽然不会魔法,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这卷轴上的魔法是一个通讯法阵。可通讯法阵一般都是定点设置的,罗夏还没听说过这法阵被做成一张魔法卷轴被人随便揣着走的。 通讯法阵之所以要定点设置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贵,而且不是一般的贵,而是贵到连天穹之顶都会感到肉疼,甚至这个法阵连启动一次都很贵。夜莺王国唯一一个和天穹之顶连通的通讯法阵近百年来也只为眼前这俩人启动过一次。 乔茜打开的这张哪是魔法卷轴,分明就是一个男爵领。那深夜找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答案很快就出现在光幕中,那个人影在罗夏的惊诧中渐渐成型,凝成了一个男性的样子。 无论按什么条件来说,这个男性都是标准意义上的美男子。脸庞俊朗,面容白净,鼻梁高挺,嘴唇上的两撇胡子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油亮的头发统一梳到了脑后,露出整齐的发际线。在他身上穿了一件与本人气质极为贴合的飘逸蓝色长袍,领子上还缀了些好看的蓟草花边,更显出其心思的细腻。若要说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眼角那出现的丝丝皱纹悄无声息的泄露了他的真实年龄。 这个人出现之后便直接盯住了罗夏,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智慧的底色,仿佛一片月光下的大海。罗夏只和他对视了一眼,便感到自己在面对着无穷的虚空,星辰在他眼中生生灭灭,端的是玄奇无比。 但房间中有人却不吃这一套,“老头,大晚上让你来见罗夏,不是让你装神弄鬼的。” 乔茜毫不顾忌的翘着两条长腿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光幕里的中年人。 乔茜的话一出口,中年人的脸上立刻挂不住了,眼神中多了一丝狼狈,恼怒道:“你怎么回事,我和罗夏初次见面,就不能想着留点好印象吗?另外,我说了多少次,别叫我老头,我哪有这么老。”中年人口上是这么说,一只手却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脸,显然对这个“老”这个字极为在意。 “你故意骗我去送死,竟然还想我给你留面子?”乔茜一拍桌子,毫不示弱的回应道。 “哎哎哎,你说话可讲究证据啊,我什么时候骗你去送死了?”中年人也不愿在话语上输了气势。 “我一个刚过十级的一环法师,你让我去取孚里埃的魂珠?你明明知道那可是大魔导师都不一定做到的事,还说你不是骗我去送死?”乔茜恼怒地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鼻子几乎点到了光幕,咬牙切齿的瞪着中年人。 孚里埃魂珠?在一旁看热闹的罗夏忽然心底一动,想起今晚乔茜在马车上和他说的话,心中立刻想到了一个乔茜和奥兹前来可能。 “可当初是你自己选的‘浮世绘’。自己选定的魂符由自己收集材料,学院提供制作,这是学院里的规矩,我也没办法啊。”中年人手一摊,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有一定故意成分的。 乔茜柳眉倒竖,眼看又要再次发飙,中年人急忙举起双手,说道:“你先等等,这个魔法卷轴贵着呢,而且时间有限,我可不是拿来跟你吵架的。我和罗夏还有正事要说呢,你也不想耽搁他吧?” “你······”乔茜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回去再找你算账。” 中年人自动把这个威胁忽略了,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罗夏,开口道:“你好,罗夏。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班绝,夏格拉缇学院的院长。” “夏格拉缇?” “就是乔茜和奥兹学习的地方。” “······您找我做什么?”罗夏发现今天的怪事真的特别多。 “这不是很明显了么,我是来邀请你到我们学院学习的。”班绝在光幕那一头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我收到消息,你似乎刚刚创造了一个觉醒时间最长的记录。” “可那是因为我感应不到元素,因此融合的时间长了些。” “没关系。”班绝干脆的说,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点:“法职修炼不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可以修战职么?这片大陆上战职强者可丝毫不比法职强者来得弱,你们五国同盟被那四个老家伙带得太偏了。” “······”罗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天穹之顶那四位法神殿下叫成老家伙的。但看奥兹和乔茜的样子,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真见鬼,奥兹以前可是最崇拜那四位殿下的。 “似乎还不太习惯我的说话方式?没关系,你以后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班绝说这句话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呃,我不是······” “你们五国同盟内太迷信和倚重魔法的力量了,这不好。魔法固然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却不是唯一,单纯依赖一种力量是愚蠢的表现,那只会让你的弱点无限的放大,当出现魔法无能无力的情况时候你怎么办?当然,你可以说那是他们对魔法的研究还不够深入。但什么才叫足够深入?这本身就是个谬论,即便那四个家伙也不敢说自己就能靠魔法解决所有问题,但却有那么多人相信什么魔法无所不能,真是笑话。”班绝没理会罗夏想说什么,自顾自喋喋不休的说起来,看起来似乎对这种情况颇多怨言,他好像认为罗夏是因为不想学习战职而不去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罗夏再次尝试着开口,却又被打断了。 “当然,我认为最好的力量成长途径时二者兼习,以两种力量体系互相参照,互相弥补,能很好的解决更多的问题。”班绝的脸上有种得意的神情,“不过显然大多数人不那么认为,他们主要觉得精修一样已经占去了大部分精力,两样兼修很可能会导致两者的掌握程度都不高,甚至相互矛盾制约发展。但我认为这显然只是因为他们太笨了,没找到那个平衡的点。因此这也是我创建夏格拉缇的原因之一,我到处寻找大陆上最有资质的那些孩子到那里学习,给予他们最好的条件和资源,让他们能够走出一条前人没走出来的路。” 他这一番话让罗夏瞠目结舌,二者兼修的不合理性哪怕连他这样的小孩都知道,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公理般的存在。虽然班绝他说得好听,“互相参照,互相弥补”,但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极其理想的状态,更多的情况却是二者兼修之后导致的互相矛盾,互相制约。最终,在大量的时间和资源投入后发现二者进展极其缓慢,成就都不高。 而且,以培养一个魔武兼修的大魔法师的时间和资源。足以培养出一个魔导师。但在魔导师面前,任凭你大魔法师手段翻出花来也只有被轰成渣的份。 但这个人明知这些情况,竟然还不切实际到为此专门建立了一所学院,这种行为,似乎有些······疯狂?罗夏想到的只有这个词。 不过他不想和这个疯子辩论,他只想把他想说的话说完:“班绝先生,我······” “当然,现在这个制约的瓶颈已经······” “我也修习不了战职!”罗夏趁他还没展开他的长篇大论时立刻大声打断,倒把光幕前的乔茜和奥兹吓了一跳。 终于把被打断了数次,如鲠在喉的话说出来了,罗夏只觉得心里一阵爽快,至于说完真相后结果会怎么样,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这看看奥兹和乔茜现在就知道了,但他还是不想骗人。现在班绝只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创造了星殿记录的人才来邀请他,可是他却知道自己的情况,从小时候那场病之后他其实连战职都没法修炼到十级,这几乎和没法修炼战职也差不多了。无论他打破了什么记录,肯定不会是班绝希望找的。 罗夏胸膛一阵起伏,眼睛直直的盯着班绝,想象着他目瞪口呆,然后愤怒的做出最后判决。却没想到班绝只把眼皮轻轻一抬,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 罗夏呆住了,第一反应便是这人是骗子。刚才明明说的找大陆上最有资质的孩子······· “你放心好了,夏格拉缇一直在做的事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我并不是骗子,也不是心血来潮,无论如何,你总是创下了星殿的一个历史,不是么?”班绝似乎能看清雨果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微笑着开口解释。 是啊,你们不知道我还创下了另一个历史,就是没有融合任何星辰就被黑洞吞噬了。罗夏心里苦涩的想道。 “既然我什么都学不了,那我还去那里干什么?”罗夏问道。 “这你放心,我会专门为你找一个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来的。”班绝神秘的冲他一笑。 空气沉静了下来,班绝并没有等来罗夏激动的欢呼。 “你说,你能帮我找到了一个能让我学习魔法以及修炼武技的人来?”罗夏说得很慢,眼睛紧紧盯着他,看得班绝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对啊,你难道不高兴吗?” “原来你真的是个骗子。” 罗夏摇了摇头,失望的坐到床上。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班绝错愕的问道。 “你不会还想告诉我,你自己是诸神的化身吧?”罗夏面带讥讽的说道。 “那怎么可能。”班绝立刻否认,“我怎么可能那么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成交 罗夏无语了,转头看向乔茜,问道:“他当初怎么把你们俩骗走的。” “小子,你可别血口喷人啊。”班绝在光幕那边不满的抗议道。 谁料罗夏的问题一出,那个仿佛对一切都无所畏惧的乔茜,竟然一反常态的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呃······这个嘛······” 罗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奥兹,发现奥兹在很辛苦的忍着笑。 “······奥兹他反正没花什么代价,桑德斯一来他就乖乖跟着走了。”奥兹忍笑被乔茜看见,当下就被乔茜把他卖了出去。 “桑德斯?这个名字好熟悉。”罗夏低头沉思了一下,“等等!你说的不会是黑龙骑士桑德斯吧?!” 乔茜轻轻点头,罗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在开玩笑吗?梅法洛斯帝国的上将,毁灭者桑德斯?来骗奥兹?” “事实上,是前上将。”班绝在那边得意地解释道,“自从他决定来学院之后就卸职了。另外我要提醒一下你的用词,这不是骗。” 罗夏没理他,他想起了小时候偷偷从家里跑出去玩时,那个流浪汉约坦给他讲过的桑德斯的故事。 黑龙骑士桑德斯,梅法洛斯帝国上将,帝国第三军团云霄军团军团长,大陆仅有的三个龙骑士之一,曾在死域战场上人族危在旦夕之时,孤身穿越亡灵潮海,进入亡灵行宫中斩杀了当时领军的大巫妖沃姆斯顿,消弭了一场人族的巨大浩劫,如今沃姆斯顿的头骨还保存在帝国皇宫中,为皇宫营造出一片暗黑天幕隔绝外人的探视。桑德斯,一个足以称为传奇的强者,即便不在同一个国度,他的名号仍然为所有人敬仰。 乔茜竟然说这样的人在班绝的学院,罗夏甚至开始怀疑乔茜了。他扭头看了班绝一眼,班绝正洋洋自得的冲他一举杯。 罗夏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向乔茜问道:“乔茜,那你是怎么被骗走的?” “这怎么能说骗呢,我······”乔茜的脸竟难得的红了下去,嫩白的手极为罕见的抓住了衣角。 “她就更简单了,院长为她展示了几款自己新裁剪制作的衣服,再加几瓶市面上没有的香水,她就乖乖跟着走了。”奥兹为了报复刚才乔茜的出卖,立刻一口气对罗夏告了密。 “······”罗夏彻底无语了,自己这个姐姐确实让人想不到。 “哎呀,你不知道,老头他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对设计衣服的品味还是挺好的。而且那香水是真的很棒,有约琳夫人花园里的味道······”一向脾气火爆的她竟一反常态的没有急着报复奥兹,反而讷讷的解释着,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班绝一脸得色的说道:“我的审美向来引领夏格拉缇的潮流,你别不信,要说我年轻时候,那是多少圣阶女法师哭着闹着要嫁给我,一是因为我帅,二就是图我这些小手段······当然,夏格拉缇当然不是教服装设计的······不不,也不是学香水制作的······我的专业领域怎么会是时尚设计!那只是我的小爱好。我说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一阵喧闹之后,班绝疲惫的摇了摇手:“好了小子,你既然那么怀疑我在骗你,不如你亲自到这里看一看,反正就算错了你也没吃多大亏对不对?” 罗夏终于觉得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如果乔茜和奥兹没有骗自己——他们似乎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那么,有桑德斯在的地方,无论如何都值得罗夏一试了,也许真的有创造奇迹的可能——至于班绝说自己比诸神化身还要强这种话已经自动被罗夏当做吹牛忽略了。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然后开口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请不要用那种低劣的借口骗我,我知道自己的状态。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是我?” 听到罗夏的话,班绝也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缓缓开口道:“确实不是那个原因,真正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但那不重要,你只需要选择去或不去。” “这么说是有原因咯,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进入夏格拉缇从来就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难的是在里面活下去。”班绝意味深长的说。 “之所以选择天才,是因为我非常仁慈。不是天才的人,在里面活下去的难度很大,比如你。因此你完全不用觉得这是一件多好的事。”班绝毫不留情的粉碎了罗夏那些美好的幻想。 “我不是在做慈善。我提供优渥的条件,就要看到回报,而你们能给予我的回报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不在乎什么天才,更不在乎你们有什么背景。我更像在和你们玩一个游戏,过不了关的人就是死。现在你听明白了?” 听完他的话后,罗夏没有急着下决定,也没有去看乔茜和奥兹,因为乔茜之前已经说过,全凭自己决定。许久之后罗夏终于抬起头来,笑道:“无论怎么说,这个机会终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不是么?” “这么说你的决定是······” “成交。”罗夏微笑道。 班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成交。” ······ 霜月的清辉盈满了河水,静谧流淌的河流成了一条顺滑的银带,在侯爵府的花园中熠熠生辉。河水两岸开满了月见花,这是一种近乎于透明的花朵,在白天里花瓣是闭拢的,只有在霜月明亮的夜晚才会盛放,它的盛开被吟游诗人称为“伊莲娜的回眸”——伊莲娜是史诗中一个因美貌而引起两国征战的女人的名字。 沿着河水,月见花一路盛放,在霜月的清辉之下伸展着枝叶,月华洒在它身上,透明的花瓣开始呈现出一种璀璨的银辉,在夜风中摇曳得美轮美奂。不单是月见花,在这个霜月明朗的夜晚,整个花园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白天平平无奇的植物在这个夜里展现出了另一种姿态,使整座花园呈现出了一种与白天完全不同的模样,恍若一场盛大而隐秘的舞会。要是此时被那些园艺大师看到,肯定得惊掉了下巴。 多好的夜晚啊,一切值得歌颂的东西在这个熟透的夜晚中发酵,沉醉,让人目眩神迷。 或许唯一与之不搭的只有这座花园的女主人,她对着这梦幻般的景色熟视无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在河边,抱着双腿呆呆的望着头上的月亮,月光照在她心事重重的清丽脸庞,整座花园都因她的沉默而黯淡了下来。 她呆呆的看了不知多久,终于低下了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卷轴。这卷轴赫然是乔茜手上的那种。 她随意把卷轴往河边的草地上一抛,卷轴立刻铺展开,同样的景象在这座花园中出现。 班绝在卷轴形成的光幕里默默看着她,面色没有丝毫罗夏面前那种玩世不恭,两人静默不发一言。 终于还是班绝先开口了:“洛伊,你真的决定了?” 约琳却对这个名字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班绝收到这个答案也是一声长叹,“何必如此呢······在夏格拉缇——起码那里是我的地盘,即便如何我也能保他一命,但你让贝利蒙过来······恐怕他的一切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另外,你付出那么大代价,让他走上这条凶险的路,真的值得吗?我是说,其实他可以像其他贵族少爷那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这样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到你这个阶段,你不觉得再说这些就像一个笑话吗?”约琳的目光虽然凝视着他,却仿佛穿过了他,声音也变得缥缈了起来。 “人类天天嘲笑蛮荒高地上的野蛮人,笑他们茹毛饮血,笑他们粗鲁野蛮,没有规矩和法律,只知道拼杀斗狠,强者拥有一切,而弱者则被肆意宰割。其实人类的世界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所谓的法律,所谓的规则,不过是强者伪善的面具。他们制定法律,自己却肆意践踏法律。他们宣扬和平,却又为一己私利大打出手。他们划定阶级,以更低贱的代价来奴役他人。这就是世界的真面目,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从来没改变过,也许也不会再改变。” 班绝哑口无言的看着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罗夏是个好孩子,善良c倔强,喜欢把一切都埋在心底独自承受,外表却硬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加上他的情况,让他变得有些敏感和自卑,有时候旁人看来无足道哉的涟漪都能让他的心里卷起一片潮汐,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是如何的渴望强大,他想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作为他的母亲,我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帮助他,只要对他好,没有什么值不值的。” 听到这里,班绝刚想说话,突然怔了一下,继而苦笑道:“他答应了,他答应去夏格拉缇了,你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约琳点点头,似乎一点不为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只是这个代价,实在太高了······”班绝长叹,目光复杂的看着约琳,刚想开口,却被约琳抢先了一步。 “不用劝我。”约琳摇了摇头,“我早就已经定下了决心。当初我父亲不知道究竟在血脉当中做了什么手脚,竟让罗夏完全感应不到元素,要想找到根源只能依靠贝利蒙。” 班绝终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两人之间就这么静默下去。 时光和河水一起静静流淌,花园里盛大的舞会渐渐进行到了尾声,随着霜月清辉的减弱,月见花的花瓣也渐渐合拢起来。光幕越来越黯淡了,班绝的影响有些模糊,显然魔法卷轴里的魔力已经难以为继。 在完全消失之前,班绝深深的看了约琳一眼,眼底哀恸之色如此明显。他张开嘴,声音在卷轴能量耗尽下显得虚无缥缈:“你放心,罗夏来到这里,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他。洛伊,你要保重你自己······” 魔法卷轴耗尽了最后一丝魔力储存,化为一道火光,刹那间便烧成了灰烬。约琳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久久地凝望着卷轴存在的地方。 花园中渐渐升起了雾气。 ······ 而在罗夏的房间中,乔茜和班绝的争论一直持续到了卷轴内储存的魔力耗尽,这一场争论也终于让罗夏理解了班绝这个院长称谓的名不虚传。 尽管在气势上他一直被乔茜压得处于下风,结果莫名其妙的,争论到最后,非但把乔茜想到班绝的办公室去偷孚里埃魂珠的想法识破了,并且还委以了乔茜安全把罗夏和艾德莉亚两个月内带到学院的重任。 是的,艾德莉亚,科里昂家族的天才少女艾德莉亚,她也在班绝邀请的名单之中。知道这个消息时乔茜大惊失色,连声表示反对,却被班绝以这是学院的命令为理由堵了回来。 听到艾德莉亚的名字,罗夏心底却隐隐有些激动,艾德莉亚那张绝色的脸又浮现在他脑海中,尽管他知道这不应该,两家还是无法化解的世仇,可他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她。 一直到魔法卷轴燃烧成了灰烬,乔茜的身子仍气得身子发抖,于是前往海格尔城东通知艾德莉亚的重任就落到了奥兹头上,考虑到乔茜那阴沉的脸色,奥兹识趣的一个人出发了。 奥兹走后,乔茜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你放心,到了那里我会罩着你的”之类的话后也匆匆离开了,罗夏苦笑着,心里再次感叹人生的无常,自己这一个晚上似乎总被幸运女神和厄运女神频繁光顾着。 看着两人离开,他忽然感到强烈的疲惫袭来,即便是噩梦的恐慌也无法阻止他睡觉的念头,他一面祈祷着不要再有什么事来打扰了,一面重新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艾德蒙侯爵在发下了一个关于夏格拉缇的保密魔法誓言后便长久的沉默着,眉头间仿佛生了一个化不开的漩涡,将笔挺的双眉紧紧纠结在一起。 祖宾坐在他对面,狠狠的瞪着站在一旁的乔茜和奥兹。他刚大发雷霆把两人骂了一顿,责骂两人太过胡闹,明知那地方危险却没有劝阻罗夏。乔茜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而奥兹则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异常萎靡。 昨天晚上为了赶时间,奥兹一个人骑着马,从城西奥古斯特家穿过了整个海格尔城,来到城东的瓦格里公爵府邸,让佣人去通报艾德莉亚。少女竟然也没睡,看到奥兹之后还破天荒对他露出了个笑容,倒把奥兹弄得一整晚都神魂颠倒。 艾德莉亚似乎是知道什么,对于班绝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整个过程异常的顺利,甚至班绝一开口艾德莉亚就同意了,弄得班绝和奥兹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这次没有罗夏和乔茜添乱,班绝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所有事情,那个魔法卷轴倒还省下大半魔力。事情一了,艾德莉亚又变回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毫不客气的把奥兹请出了府邸,弄得奥兹一头雾水,摇头叹了两句女孩子心事真没法猜,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多亏他这一晚出来时带了两匹马才让他没有被落在半路。即便如此,等到家时也人困马乏,累得奄奄一息。奥兹体力耗尽,把马匹交给佣人,径自回房间躺下了,刚睡没多久,突然被乔茜破门而入,强行把他拉了起来去见祖宾和艾德蒙。 大厅里艾德蒙沉默良久,抬手揉了揉额角,对罗夏说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和想法,对吗?” “是的。” “你也知道那个地方的危险。” “我知道。” “那就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罗夏如释重负吐出了一口气,只要父亲答应了,一切就好办。 艾德蒙用指节轻轻敲着座椅的扶手,又问道:“罗夏,你的母亲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昨晚上就和约琳夫人说过了。”乔茜替罗夏回答道。 “哦?那她对这件事怎么说?”艾德蒙好奇地问道。 “她说你肯定会让罗夏去的,如果你不让,那就让我们带他悄悄溜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送别 待在侯爵府的最后一周里,罗夏和家里的每个人做了告别,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家是多么的不舍。 伊迪丝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表现得分外激动,对着罗夏的头发一顿揉,直把他揉得头昏脑涨,然后大大的亲了他一口,那一天他走路都是飘乎乎的。小胖子在听说之后倒是一反常态抱着罗夏哭了起来,弄得罗夏挺不好意思的,直到听到他呜咽着说道:“你要是混出头了,那我就成了家里最弱的一个了。”气得罗夏一把把他推开了,不过在随后他悄悄把罗夏求了他好久都没给的一颗地精制作的雷火弹塞给了他。 此后第四天,由于要处理杜佛斯进入天穹之顶的一应事宜,伊迪丝带着贾巴和杜佛斯提前赶去了天穹之顶,倒反而成了罗夏先与他们告别。 罗夏前往夏格拉缇的消息被奥古斯特家族牢牢封锁,王都中认识的人都以为罗夏虽然觉醒了一个奇怪的卓越级天赋,但由于依然没有感应元素的能力,被下放到了家族的某个领地进行历练。 同样的消息封锁也出现在艾德莉亚身上,不过借口就变成了外出游历,尽管这些借口错漏百出,却没有人真的会去计较什么,豪门子弟的行踪保密本就是情理之中。 关于夏格拉缇的存在依旧只局限于少部分人知晓,而这些人都和艾德蒙一样,是发过保密魔法誓言的。 一周转眼即过,第七日清晨,两驾马车迎着清晨潮湿的雾气,缓慢向城外一个小镇上驶去。这个镇子是进入海格尔城的最后一站,镇子外便是宽阔的大道。 这两驾马车又宽又大,拉车的马匹都是精挑细选的,尽管不是那么高大雄壮,却胜在耐力悠长。一驾马车上挂着奥古斯特家族显眼的狮子纹章,另一驾则普普通通,就像一般商贾乘坐的马车那样。但若是有识货之人便能发现,那驾看似普普通通的马车上实则经过了多重改装,光是底盘上就叠加了好几层魔法阵,效果便是减少马车行驶时的震动感,让乘坐的人更为舒适。 两驾马车进入小镇后,附近来来往往准备进城的商队看到奥古斯特家的标志早已识相的让到一边,留下了一块空地。接着,从前面那驾马车上车门打开,祖宾c艾德蒙和约琳依次走了下来。而后一驾马车上,即将远行的乔茜奥兹罗夏三人也立刻跃出。 六人才刚下车,甚至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接着又是一驾马车紧随其后破雾而来,直接停在了他们身后。祖宾对此却毫不诧异,冷冷的看着这驾马车的到来。 那驾马车车门打开,瓦格纳公爵率先跳了下来,接着又回过身,搀下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罗夏从来没见过,她绾着一个高雅的发髻,容貌清丽,和艾德莉亚有几分相像。只不过罗夏一眼就看出她的身子有些虚弱,在这温暖的气候中,她竟还披着一件银色大氅。也许是许久不出门了,阳光下她的脸色有种异样的苍白,甚至能看到皮肤下淡淡的血管,她刚一下车就用手绢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瓦格纳公爵小心的半搂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心疼。不过她的目光却看向了马车里,那浓浓的不舍和担忧几乎写在了脸上。最后等她走了下来,马车里的艾德莉亚也探出了头。 一看到科里昂家族,奥古斯特家立刻像一只斗鸡一般。乔茜抱着手,冷眼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艾德莉亚。而祖宾与艾德蒙则和瓦格纳公爵互相瞪着,鼻子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两家人一见面总是如此。 站在瓦格纳公爵身边的那个女人悄悄拉了一下瓦格纳公爵,瓦格纳公爵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奥古斯特家的众人,把头转向艾德莉亚,问道:“我让你带的东西都带上了?” 艾德莉亚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衣裙,金黄的头发编成一个好看的发辫环在头上,只余两绺自然的垂下,辫梢上几颗晶莹的星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一下车就引起了路上其他人的注视,不会被瓦格纳公爵恶狠狠的目光一扫,又吓得连忙离开。 此时听到瓦格纳公爵的问话,她翻起了一个白眼,不满道:“都放家里了,我又不是去打仗,拿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一向霸道无匹的瓦格纳公爵在听到女儿的话后却讪讪地说道:“那不是担心你路上遇到危险嘛,你好歹带几样吧。” 艾德莉亚不耐烦地一伸手,露出了一条雪白的手臂,手臂上戴着一个造型精巧的镯子,“喏,我戴了这个,还有昆西大师制作的那根魔杖,够用了。” 瓦格纳公爵无奈道:“那好吧,其他的一些东西我让博恩带着了,他送你到达之后会住在那地方的附近,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找他······” “瓦格纳公爵。”乔茜忽然开口道:“你让你的车夫回去吧,我们会把她安全送到那里的。” 瓦格纳公爵听到这句话后缓缓抬起头来,不屑地看了乔茜一眼:“你们?两个刚刚脱掉魔法学徒身份的小孩?你可知道从夜莺王国到达堕落者深渊这一路有多少危险,有多少凶狠的异族和强盗盘踞在路上?安全送到?你们恐怕保护住自己都难,哪来的资格说这种话?” 乔茜气得脸色通红,大声道:“就凭这是学院的命令!你要是有意见就把她领回去,正好我还不愿意带她呢!” “乔茜。”奥兹低声提醒道,同时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的声音太大,已经引起了路上其他人的目光。 瓦格纳公爵面上怒色一现,正要说话,身旁那个女人已上前一步,挡在瓦格纳身前率先开口道:“我替瓦格纳公爵向你道歉,我的孩子。既然这是那边的命令,那我们现在就让车夫回去。”她的声音温和柔软,略有些沙哑,说的话却很客气。 “我们也是太关心艾莉的安全了,作为父母,想必祖宾公爵当初送你们时候也和我们一样担心着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那艾莉这一路上就麻烦你们了。我不敢奢望今后你们对艾莉的照顾,但我希望不要因为我们两家的不和而令你们在那个地方互相仇视——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你们能收下。” 一边说着,她一边取出了一个袋子,解开了上面的绳,一颗黑黝黝的石头露了出来。 石头鸡蛋大小,表面看起来极为粗糙,毫无光泽,仿佛就是河床上随手能捡到的那种鹅卵石。可当罗夏眼睛注视到石头上时,却忽然感觉这颗朴实无华的黑色石头正变得剔透起来,让他一眼就能看沉睡在石头里的那个三头鹰身女妖的形象。 “我听说你们回来之后就到处在找孚里埃的魂珠,只是久觅不遇。正好我家里还有一颗,留着也没什么用,希望你能收下我们的一点心意。”那个女人的话也证实了罗夏的猜想,这果然是一颗三头鹰身女妖孚里埃的魂珠,而她话中的意思竟是打算将这颗孚里埃的魂珠直接送给乔茜。 魂珠是魔兽死后灵魂的具象形态,里面藏有魔兽的一丝本源意识,因此能在魂珠中看到魔兽生前的形象。但魂珠如果保存时间过长,里面的本源意识也会逐渐消散,导致其失去制作魂符的功能,只能用来做一些诸如配制魔药之类的事。但她手上的这颗魂珠却还很“新鲜”,显然这只孚里埃是最近才死亡的。 “这······这竟然真是孚里埃的魂珠!”奥兹已经在一边惊呼出声。 祖宾公爵的瞳孔也是一缩,这颗魂珠背后的意义对他触动极大。自乔茜和奥兹回来之后他就发动了家族的力量去搜集孚里埃的魂珠,却没有丝毫消息,没想到科里昂家族却随意就拿出了一颗新鲜的魂珠,看样子很可能就是科里昂家族派人杀死的。 科里昂家族作为夜莺王国内最古老的贵族家族自有其过人之处,虽然在这一代里,强者方面没有能和艾德蒙媲美的人物存在,但这种古老的大家族厉害就厉害在传承丰富,手段众多,从古至今不知暗中潜藏了多少力量。即便这颗孚里埃魂珠是他们买来的,但他们能买到,奥古斯特家族却买不到,足可见这背后还有着祖宾不知道的门路。 这就是奥古斯特家族这种近几十年中新晋崛起的豪门和真正古老家族间的差距,是综合实力和家族传承上的差距,远不是家族中一个突然崛起的强者所能带来的,因此他们或许会暂时沉寂,却永不会衰落。 尽管知道这个女人的举动是在变相的用这颗魂珠来交换艾德莉亚安全的保证,但祖宾深知这颗魂珠对乔茜的重要性,因此也在用眼神示意乔茜收下这魂珠。 “闭嘴,奥兹!”乔茜转头低吼了一句,然后她回过头来,对着那女人说道:“很感谢您的好意,夫人。但实话告诉您吧,无论瓦格纳公爵再如何对我恶语相向,都不会影响这一路我尽力去保护她的安全,毕竟这也是学院给我和奥兹的任务。另外,您也不必担心我们会针对她,学院在大多数时候是不允许学员相互攻击的,而我也不至于下作到要不择手段对付一个比我弱的人。我固然是需要这颗魂珠,但我自会去凭我的本事取。您的礼物我收不起,您还是收回去吧。” “乔茜!”罗夏急切地喊出了声。乔茜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和那个女人对视着。那个女人看到了乔茜目光中的坚定,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那颗价值连城的孚里埃魂珠,然后又向着乔茜轻轻一鞠躬,乔茜也立刻还了个礼。瓦格纳公爵深深的看了乔茜一眼,面色终于凝重了许多。 乔茜不再理他们,指着艾德莉亚说道:“你,待会儿把你的东西拿到那驾马车上去。”说着再一指那辆普通的马车,“十分钟后我们出发。”说完不再理瓦格纳公爵,径自去了祖宾公爵身边说话。艾德莉亚平静的注视着乔茜,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乔茜已经定下了启程时间,两家人也不愿在忙着大眼瞪小眼了。车外,祖宾在低声对乔茜和奥兹说着什么,脸上又是无奈又有些欣慰,神情极为复杂。清晨的微风拂乱了他的头发,藏在黑发底下的白色发丝已是越来越显眼,乔茜轻轻伸手,帮他理顺了发丝。 另一边,艾德蒙也在低声嘱咐着罗夏一些事情:“······夜晚宿营时一定要记得在营地边缘洒下龙粪,龙粪上有残余的少许龙威,能够对周围一带的野兽产生威慑效果。不,龙粪不臭,就是那包白色粉末一样的东西。另外晚上你们应该轮流出来值夜······” 约琳轻轻推了一下他,说道:“这些有什么好说的,交给乔茜和奥兹去处理好了,别忘了他们都来回多少次了。”艾德蒙像孩子一样抓抓头,笑道:“那倒也是。对了,你有什么要对儿子说的吗?” 约琳叹了一口气,轻轻搂过罗夏,抚摸着罗夏的头发,说道:“没想到你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去那个地方,你还这么小,我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竟有些微微哽咽了,落在头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罗夏和艾德蒙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他们还从没见过约琳这个样子。她的脸上挂满了浓浓的不舍和悲伤,那个眼神是如此的哀恸,直欲让人动容,罗夏只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忘不掉母亲这个眼神。 约琳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罗夏,仿佛要把他的身影烙印在自己的心底,“······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答应我,罗夏,到了那里,无论受多大的苦,你一定要坚持下来,这对你会有很大的好处。” 在自己的一生中,母亲一直对自己颇多疼爱,从不愿让自己受苦,甚至连累到自己也会让她心疼很久,今天却破天荒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罗夏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母亲对自己的鞭策,因而望向母亲的目光分外坚毅:“我答应您。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坚持下来的,不会给奥古斯特家丢脸。” 约琳露出了一个无比凄婉的笑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活下来,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 罗夏身体一震,伸手抱住了她。约琳眼中轻轻落下了一滴泪水。 艾德蒙上前安慰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能再见面了,乔茜和奥兹不也回来了么。” 科里昂家族一边同样如出一辙,瓦格纳公爵的脸上竟罕见的出现了一种叫慈爱的神情,但他却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的听着母女两人的对话。那个女人一直在啜泣,拉着艾德莉亚的手一刻不停的说着,有时因为语气太急,还会爆发出一串急促的咳嗽声,每到这时候,瓦格纳公爵的脸色就会出现心疼和慌张。有好几次,他几乎想要强行让自己的妻子歇一歇,但话到嘴边,最终却变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 或许唯一与告别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只有艾德莉亚,无论那个女人怎样的悲痛欲绝,她始终面色漠然,有时甚至还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一丝阳光穿破清晨的薄雾,照在了即将远行的马车顶上,随后薄雾渐渐溃不成军,不多时便消退无踪。奥兹走到马车边上,坐上了车夫的位置,轻轻拍了拍马车上的木板,示意众人启程。 艾德莉亚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瓦格纳公爵夫妇,从科里昂家族的马车上取下了一个不大的包裹,然后率先钻进了奥兹身后的车厢中。 乔茜捧过祖宾的脸重重的亲了一口,随后钻进车厢挥手道:“再见了老头,我下次回来你不准再有那么多白头发了。”祖宾无奈的苦笑。 接着罗夏也替约琳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钻入车厢中挥手作别。约琳在罗夏上车后转过身轻轻将头埋在艾德蒙胸膛,似不忍在看这马车离开。 奥兹熟练的挥舞起马鞭,马车缓缓动了起来。瓦格纳公爵夫人的哭泣声更大了,间或夹杂着一声声咳嗽声,瓦格纳公爵牢牢抱住她不让她追上来,罗夏真担心她晕了过去。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艾德莉亚,她依旧静静的坐着,并没有伸出头挥手告别的意思。 马车转过了弯,离别与送别的人都互相消失在了对方的视线中。瓦格纳公爵夫妇终究没等到艾德莉亚同他们挥手作别,在马车消失的刹那,艾德莉亚的母亲终于一声抽泣晕了过去,瓦格纳公爵似早已料到,一伸手抱着了她,面色复杂的看了一样马车消失的方向,眼神中似有责怪,又带着一丝理解。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将她抱上了马车,甚至没去理会祖宾和艾德蒙。 那辆离开的马车上,乔茜看了眼窗外,已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踪迹。她递过一张手绢到艾德莉亚面前,淡淡道:“他们看不见了,要哭就哭吧。” 原本一脸漠然的艾德莉亚霎时之间泪水盈满了眼眶,无声的滴落在白色的裙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旅途 马车离开海格尔城已有五天了,离别时的悲伤逐渐被冲淡,罗夏的注意力转而被颠沛流离却又新鲜无比的旅途生涯所吸引。作为从小在海格尔城长大的贵族少爷,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家到这么远的地方。 罗夏每天都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时不时还跑到马车前和奥兹或乔茜一起去驾车,精力之充沛连奥兹都惊叹不止。其实对罗夏来说,最让他激动的并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自己行将改写的人生,尽管他不知道前路会是如何,但至少他能肯定,要比抛在后面的过去好得多。 和罗夏的兴奋相反,艾德莉亚似乎与这趟旅途格格不入。自离开那天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之后每天都冷着个脸,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罗夏最开始还有心开解她几句,但每次话到嘴边,一接触到艾德莉亚那个冷得能杀人的目光,立刻就让他熄了一切心思。而奥兹的遭遇也让他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开口。 在启程之后的第三天,奥兹和乔茜换下班来,看到艾德莉亚沉默的坐着,便试图同她说几句俏皮话,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一句话没说完,艾德莉亚的小火球便来到了眼前,虽然没造成任何伤害,却让奥兹心理留下了极深的阴影。自此以后,奥兹都下意识的离她远了一些。每当乔茜和奥兹换班驾车,只留下他们三人同在车厢时,便是气氛最压抑和最尴尬的时刻,奥兹和罗夏不得不每次说话都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耳语。 唯一对此视若无睹的只有乔茜,她就像根本没发现这种情况一般,该大笑就大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因艾德莉亚的存在而避讳什么。当不得不在野外宿营时,她也会毫不客气的支使着艾德莉亚做这做那,甚至在艾德莉亚做错之后,也会收到乔茜大声训斥。 好在艾德莉亚只是对一切妄图与她拉近关系的行为怀抱敌意,对于乔茜安排的正经的事却从不拒绝。这个少女仍对奥古斯特家的众人抱有着宿命般的敌视。 其实艾德莉亚和罗夏一样,都是初次离家。马车虽经过了改装,但终究不可能像在家里一样舒适——艾德莉亚显然极不习惯这种生活。再加上心情低落,短短几天内,身形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但她从没和三人抱怨过一句,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她默默忍受着现在的生活,并倔强的去适应着。与三人的那道看不见的坚冰,似乎永远也没有消融的趋势。 转眼又过了十天,马车终于离开了夜莺王国的地界,进入沃斯比王国的地界之中。 按照奥兹的讲解来看,在从海格尔城到夏格拉缇这段路中,他们必须先从夜莺王国向西出发,经过沃斯比王国南部,再穿过地精沙漠西北部,才能进入辽阔的堕落者深渊地界。 照现在的进度来看,要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准时到达似乎有些来不及,于是为了赶时间,四人不得不选择进入了夜莺王国与沃斯比王国交界的莫雷纳斯山区之中,这条山路能够为他们赢得十天左右的时间。 漫长的旅途让每个人都风尘仆仆,罗夏再不复最初的精力,每天上车之后不是补前一晚上值夜的觉就是坐着发呆。而艾德莉亚如今更是憔悴,本就消瘦的身形足足瘦了一大圈,清丽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些风霜之色,她那花环一样的发辫不知何时解开了,柔顺的金发被她随意扎成一束垂在脑后,就连那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裙上也不时沾着一些尘土。 进入这片山区的第一晚,四人就因时间关系错过了路途中最后一个旅店,而更不巧的是,傍晚时分,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水如注,天地间霎时只剩下一片凄迷雨色,再往回赶已经来不及了,四人驾驶在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驰着,好在乔茜发现了一处山洞,四人才得以在山洞中熬过了这凄惨的一夜。 从第二天开始,从冬至出来的艾德莉亚便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白天时她便靠在车门上,眼睛微阖着,双手一直紧紧的抱着自己,罗夏虽然有些奇怪,却并没敢多问。到了晚上在野外宿营时,她接连着犯了好几次错误,比如捡回一堆湿透了的树枝,以及轮到她守夜时整个人靠在火堆边睡了过去。当然,这换来了乔茜毫不客气的训斥,艾德莉亚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听着。 到了第三天,罗夏终于发现了艾德莉亚的不对劲,那时他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扣着座椅上的皮,忽然发现艾德莉亚整个人斜靠在车门上,脸色变得通红,双眼紧紧的闭着,气息变得极为微弱。 而对面的奥兹由于昨晚值夜,正用一顶毡帽盖在脸上睡得迷迷糊糊。罗夏大着胆子叫了几遍艾德莉亚,发现艾德莉亚竟丝毫没反应,他将手轻轻搭在她的额头上,那柔软的肌肤几乎变得和烙铁一样烫了。 罗夏大惊,一脚踢醒了奥兹,又急忙唤起了乔茜。乔茜停下马车,在看过了艾德莉亚的情况之后,面色竟罕见的凝重了起来。 “必须立刻找到走出莫雷纳斯山区,找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否则她这病即便治好了也会留下很重的后遗症。”乔茜皱眉道。 “多重?”罗夏问了一句。 “会变成白痴。” 罗夏终于明白情况有多严重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山道,由于下过雨,本就崎岖难行的山道变得泥泞不堪,加上雾气萦绕,注定走不了多快,按这种速度,要走出这片山区不知得到什么时候。 乔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对于此刻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她一跺脚,低声骂了一句:“这个傻姑娘,肯定是前天晚上在山洞里冻着了,她就是不愿开口让我帮她驱寒。” 说完后她把马鞭往奥兹身上一扔,“你去驾车,能走多快走多快,不要怜惜马力,大不了马累死后我俩轮流把她背出去,现在我先帮她驱寒。” 奥兹也不废话,接过马鞭便从车厢跳下,片刻后马车便再度飞驰起来。 在这种地方,马车的速度一旦快起来之后颠簸感便成倍提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罗夏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要错位了。马匹嘶喘的声音传了进来,罗夏既担心它们忽然倒了下去,又担心奥兹这样不顾一切的驾车会忽略掉被雾气遮盖住的悬崖。 身边的乔茜将艾德莉亚抱在怀内,一只手握着艾德莉亚的手,双目紧闭着,似乎一点不受马车颠簸的影响。不多时,罗夏就看到丝丝热气正从乔茜的头顶散发出来,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黑发,她睁开眼,面色疲惫。而她怀中的艾德莉亚却依旧脸色通红,身体下意识的缩在乔茜怀内颤抖不止。 也不知她在昏迷中看到了什么,忽然之间两行清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了下来,接着就响起了她模糊不清的声音,她的话断断续续,罗夏只隐约听到了“妈妈”c“不要离开”c“治好”几个词。 乔茜心疼的看了她一眼,替她拢了拢散在脸颊上的金发,转头对罗夏说道:“她的母亲——就是要送我孚里埃魂珠的雪莉夫人,据说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在世的时日已经不多。艾德莉亚之所以在离开前表现那么冷漠,只是想让她的母亲在她走后不要太过想念她,若她真的一去不回,那场离别也许也能让瓦格里公爵夫妇在今后不用那么痛苦。唉,真是难为她了······那时她心里一定很痛吧。” 罗夏也不禁戚戚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约琳,母亲那天那么伤心,是不是出于同样的担心,担心再也见不到自己了。 就在罗夏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忽然紧急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差点让罗夏一头栽倒。而一边的乔茜和艾德莉亚虽然没事,乔茜却已经满面怒容,正想伸出头去问奥兹怎么回事,忽然一个陌生的,带着口音的声音传了进来:“嗬!好小子,竟然没绊上大爷们设下的绊马索,运气真不错。不过你运气也到头了,识相一点,把车上的女人和财物交出来,大爷们赐你个全尸。” 听到这句话,怒气冲冲的乔茜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还真是······运气不错呢。” 感觉只是短短的一会儿,马车再次启动起来。 罗夏将头伸出去看了一眼,发现山道两旁早已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这些人大约有二十来个,身上的衣服都极为简陋,甚至有的干脆着上身,手里的武器一看就是做工粗糙的那种,甚至还有拿着木棍的。马车驶过,车轮碾起的泥水溅在他们脸上,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堆人里唯一还清醒着的,也是刚才说话的那人,现在正战战兢兢的坐到了奥兹身边。 “我问,你答。答得好了,我可以考虑放你一命。”奥兹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人似乎被吓傻了,只是呆呆的坐着。 奥兹皱了皱眉,“听懂了就点头,还是你想从那个山崖上飞下去?” 那人鸡啄米一样点起头来。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爷······噢不,大人,我叫韦恩。” “谁指使你们来拦我车的?” “是毒蝎洛克,大人,我们只是他手底下的人,奉命守在这条山道上的。” “毒蝎洛克?” “是的大人,这片莫雷纳斯山区都是他的地盘,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还迫不得已呢?” “是真的,大人,我本是沃斯比王国一个乡下商人的侍卫,在护送商队经过莫雷纳斯山区时被这里的山匪头子毒蝎洛克给劫下了,我效力的商人被当场分尸喂了狗,我当时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洛克看我还有点用,就逼我归顺他当了山匪,我好多次都想要逃出去,哪怕出去当个乞丐也愿意了。但待的越久我就越绝望,这莫雷纳斯山区大事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无论怎么都逃不出去的。” “哦?那个毒蝎洛克什么等级?” 那人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上位战将,却不知具体的等级。” “你在骗我?区区一个上位战将敢在两国边界毫无顾忌的干这种事?” 那人急忙摆摆手,说道:“我怎么敢骗大人,洛克确实只是一个上位战将,这里每个人都知道。而且他也不是每个人都抢,一般我们的目标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如果商队里带的侍卫够多够强,或是马车上有贵族纹章,那我们就不会动手。而且现在走这条路的人很少了,只要谨慎一些,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这么说,我们是属于好抢那一类了?”奥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呃······据先前的消息回报,这条路上来了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普通马车,车上只有两男两女,而且其中昏倒的那个女孩手上带了一支镶着宝石的镯子,所以······大人,真不怪我们,是洛克逼我们来的。”那人再次重申道,似乎怕奥兹误解一般。 “好,韦恩,你带路,告诉我洛克的老巢怎么走。” 在匪奸韦恩的带领下,马车只花了小半天就来到了洛克的老巢,老巢竟还是一座埋在重重树影之间的简陋城堡。 也许是因为多年不见外敌的缘故,城堡的防卫异常松懈,上面只有一名山匪在值守,然而等他发现时情况不对时,奥兹的火球已经来到面前,他甚至没发出一丝声音就化作了灰烬。 没有了阻碍,奥兹丝毫不减速的驾驶着马车向着城堡大门冲去,紧闭的大门直接被他一个脸盆大的火球砸穿,马车顺利进入到城堡内部。一直到冲进城堡中的空地上时,山匪们才纷纷反应过来,举着做工粗糙的武器向奥兹冲来。 奥兹在马车上站起了身,双臂轻轻抬起,一道道雷光忽然劈头盖脸向山匪们落了下来。等到满场雷光消失,山匪们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全都浑身焦黑的倒在地上,身体不时抽搐着,空气中隐隐升起了一阵焦糊味。韦恩看到这里,不禁下意识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 就在这时,城堡的二层窗子忽然打开,一个人影从空中飞速落下,震得大地一阵晃动。 这是一个着上身的高大男人,浓密的棕红色毛发几乎遮住了脸,只留下一双冰冷的眼睛,在他的脖子上还有着一个蝎子的标记。 “你就是毒蝎洛克?”奥兹问道。 “阁下是谁?为何擅闯我的城堡,打伤我的手下?”毒蝎洛克强忍着怒意问道。 “是你就行了,听着,这个城堡从现在起归我们使用,同时你和你的手下也要义务为我们服务一段时间,不过不要担心,等车里那个女孩病好之后我们就会走的。” 这一番话简直气得洛克脸都歪了,他捏紧了拳头,正要说话,马车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了?不能先打一顿再说么?” 洛克差点吐血,见过嚣张的,就没见过嚣张成这样的。他横看竖看,站马车上那个年轻人也不过是一个刚到十级的魔法师,他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年轻人竟然真的抓了抓头发,说了声:“那行吧。” 接着,洛克忽然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升了起来,一头棕红色毛发在空中胡乱飞舞着。他看了看脚下不知何时出现的龙卷风,那里不断有细小的风刃飞出,在他身上划出道道血痕。虽然不疼,但却让他的身上鲜血淋漓,看起来极为可怖。 洛克冷哼一声,浑身发出一阵白色光芒,整个身体从空中重重坠下,双脚接触地面的刹那,整个人已发出一声音爆声,如离矢之箭般向奥兹弹射而去,一双拳头上已包裹着如有实质的白色斗气火焰。 短短的距离在浩克的高速之下看似眨眼即至,然后就在冲到半途时,洛克忽然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自己身子忽然一麻,飞在半空中的自己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那股自空中降下的电光直接击到地面上。但在巨大的惯性下,他依然保持着往前冲的势头,一路犁到了马车车辕下。 身体终于在此时恢复了知觉!洛克狠狠抹去脸上的泥水,从地上跳了起来,既然被近身了,那么任凭这个诡异难缠的魔法师有多能耐,也别想从自己一个上位战将手底下讨得好。 怀抱着报仇雪恨念头的他一抬头,忽然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绝望的惊恐,他看见奥兹手上赫然举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通红火球,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心中的恐惧和求生的压过了一切,他立刻也不顾一切的回头,拼了命的往回跑。 只是刚一迈步,他顿时打了个趔趄,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腿上不知何时结起了一层冰霜,就在此时,他的背部忽然感受到丝丝灼热。 完了。这是洛克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敲门声 前山匪韦恩相信自己绝对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个躺在地上的前老大洛克,在爬起来之后,竟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极度惊恐的表情,还没等韦恩反应过来,他忽然转身就向后跑去。仿佛是看到了多可怕的事情一般。然而明明才跑了一步,他整个人却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在了地上,看得韦恩心也跟着一提。 然而下一刻,他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一般,整个身子一震,随后直挺挺的倒下去了,明明韦恩根本没看到他受到任何伤害,可他偏偏再也没站起来过,看样子竟是晕了过去。 这算怎么回事? 一个上位战将,好不容易突破到法师身边,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韦恩看奥兹的时候越发觉得他神秘莫测,心中庆幸自己昨天被留了下来。 奥兹没理睬韦恩几乎要冒出星星的眼神,活动了一下胳膊,扭头说道:“一个18级的上位战将,还真是有些吃力,多亏你了。” 韦恩听得一头雾水,难道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力?他刚想开口问明白,忽然听到车厢里那个女声再度传来。 “一个普通的上位战将就让你吃力成这样,真丢脸。” “喂,那可高了我八级。” 韦恩开始怀疑自己早上是不是被人悄悄往自己的粥里放了那种据说会令人产生幻觉的地底幻魔菇。 “好了,别废话了,快先把艾德莉亚弄到床上去躺着。” ······ 城堡最大的房间是洛克的卧室,里面正燃着熊熊的炉火,将整个房间的温度升到一个让人不舒服的程度。艾德莉亚躺在那张铺满了厚厚兽皮的床上,身上盖了三层被子,却仍在不停发抖。眼睛也紧紧的闭着,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韦恩在城堡中来回穿梭,手里拿着一张乔茜给他开的单子,上面写满了各种药材名称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韦恩差不多把城堡翻了个底朝天也只勉强凑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么就是没有现货,要么就是物品太过于珍稀,这个简陋的城堡里有不起。乔茜看着眼前这一小堆放得快发霉的配料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洛克垂手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平静的面容中甚至带着一些谄媚,看起来已放弃了一切抵抗的心思,简直比乔茜从小养到大的宠物还要乖。当然,这个乖巧也是在他醒来后用了半嘴烂牙从乔茜手上换来的。不过对于强者为尊,能屈能伸的山匪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看到乔茜愁眉不展,身后的洛克走上前一步,出谋划策道:“大人,据我新得到的一条情报里说,最近这两天将会有一批运送药材的车从这里经过,不如我们······”说着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乔茜斜乜了他一眼:“姐姐我在这你竟然还敢和我谈论你以前那些肮脏的勾当?” 浩克立刻面色大变,跪倒在了地上说道:“我这也是为大人着想啊,这位小姐的病恐怕不能耽搁太久,错过了这个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找齐那些东西。” 乔茜眉头微皱,看了熟睡的艾德莉亚一眼,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也没说要放过这个机会。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的,不过我们只取药材,找到了就放他们走,听到了没?” “那·····没找到呢?”浩克山匪的思维一时还没转过来。 “没找到你还想干嘛?都找不到了当然也放走啊。”乔茜没好气的说道。 “大人,您真是太仁慈了!”洛克跪在地上高声赞叹。这个荒诞的画面看得奥兹和罗夏在一旁偷偷笑出了声。 “行了你,马屁你都不会拍!”乔茜恼怒地抬起一脚把他踹到在地。 然而洛克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移动到乔茜面前,满面堆笑的说道:“大人,我的每句赞美可都是发自肺腑的。您不习惯还不是因为我跟着大人的时间还太短,如果大人多给我一些服侍您的机会·····” 洛克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乔茜已无奈的扶起了额头,再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出了门。罗夏和奥兹也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个叱咤山林的山匪头子,在醒来被揍了一顿之后竟然还觉醒了马屁精的天赋。 ······ 第二日,乔茜亲自客串了一回山匪,她的运气也实在不错,单子上的大部分药材竟都在车队里找到了。她一高兴还赏了那个商户一些金币,比被抢的药材价值高了十多倍,不过那个商人说什么也不敢接,最终还是洛克出面,声色俱厉之下他才战战兢兢的收下了一个金币作为象征。 现如今单子里还缺的只剩下最珍贵的暴熊胰液和秘苏草了,这两样东西这个山区里都有,只不过都有魔兽守护,一般人不太容易拿到。为了节省时间,乔茜和奥兹决定分头行动。 乔茜和奥兹一走,空荡荡的城堡中就只剩罗夏的艾德莉亚了,两人临走时特意将城堡里的人全带走了,以防备有人趁他俩不在起了歹心。 洛克的房间中,罗夏安静的坐在艾德莉亚身边,呆呆的看着她那堪称绝色的面容。虽然在一驾马车上一起待了半个月,罗夏却从没有机会这样认真打量过她。 她的美几乎是达到了罗夏想象的极限,每一处都那么完美,那么刚好,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可她的美又是灵动的,鲜活的,那份生机却是画中人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无论多伟大的画家也无法将之重现。 就这样看了好久,罗夏却一点也不觉枯燥,相反越看越觉得心情舒畅,在他胸中涌起无数个词汇妄图形容艾德莉亚,但又觉得每个字都是那么臃肿与累赘,根本配不上她。 罗夏一会儿看她薄薄的嘴唇,一会儿看她挺翘的琼鼻,一会儿看她长长的睫毛覆在白皙的皮肤上,不时一颤一颤的,不知又在做什么梦。就连她那因为消瘦而微微陷下去的两颊,在罗夏看来也正好凸显出艾德莉亚五官的立体感。 罗夏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艾德莉亚忽然像是梦到什么害怕的事情一般,面上浮起了一阵慌乱,身子不停扭动着,像是在躲着什么。接着,两只手也在被子中胡乱挥舞起来,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扯到了一边。罗夏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要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只是手才刚伸出,忽然被胡乱扑腾的艾德莉亚一把抓到手中。 血液在耳膜上轰然作响,罗夏唇干口燥,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了。她牵我的手了?罗夏心中不断回响着这一个声音,声音就像烟花一样,在心中升空,爆炸,开出灿烂的花。 罗夏如同一个雕塑般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直到艾德莉亚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罗夏才从那个声音中醒来过来,赶忙替艾德莉亚掖好了被子。 随后他仔细的确认了几遍艾德莉亚仍处在昏迷中,他那颗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些。这只是个意外,他拼命暗示着自己,内心却总有一股力量抗拒着他的自我催眠。于是他的注意力又慢慢转到了和艾德莉亚拉着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冰凉且软糯,握着舒服极了。罗夏轻轻握在手上,内心激烈的挣扎着。一会儿闭上眼睛,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看着艾德莉亚那绝美的侧颜,他怎么都舍不得放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沉浸在幸福中的罗夏心猛地一跳,身体在瞬间绷紧。他明明记得乔茜和奥兹把城堡内所有能动的人都抽调走了的,怎么还有人会来敲门?他心中暗自警惕了起来。 罗夏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艾德莉亚,非常不情愿的轻轻掰开她的手指,让自己的手抽出来,随后慢慢握上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这柄匕首是临走前祖宾送给他的,匕首很轻,刃面是黑色的,开着几道血槽,看起来普普通通。可罗夏知道,自己的大伯可不会随便的送自己一柄普通的匕首。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显得急促多了。罗夏把匕首从鞘中抽出,反握在手上,内心砰砰直跳,他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汗水,好在那匕首的刀柄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竟没有出现滑手的感觉。 那阵敲门声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门外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撞起了门。到现在罗夏已基本确定了,门外的人绝对是不怀好意的,只是眼下却只能靠自己了。他紧张的看着木门被不停的冲撞着,正准备悄悄走到门后阴影处潜伏起来,到时候给进来的人致命一击。 然而他刚一迈步,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万一自己偷袭不成功,被那个人杀死了,那么昏迷不醒的艾德莉亚怎么办?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出现立刻让他流下了冷汗,若自己不能杀死来犯者,那必然要付出两条命的代价。一想到自己在临死前眼睁睁看着那个刽子手走向艾德莉亚床边的场景,罗夏就感到一团火在心中烧着。 不行!绝不能让艾德莉亚遭受毒手。 罗夏顷刻间就下定了主意,他回过身,用一条被子往艾德莉亚身上一裹,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还不算重,罗夏想道),轻轻放进了积满灰尘的床底下。 同一时刻,外面那人忽然狠狠一撞,门锁顿时松开了一些,那道木门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似乎随时会被撞开。罗夏此时要再想跑去埋伏着已经不可能了,说不定才走到一半就得和闯入者面对面了。 万分危急之下,罗夏不得不选择整个人跳到了床上,拉起一条被子就往身上一盖,直盖到头都蒙住了大半个,随后身子一侧,装作艾德莉亚的样子躺在床上。 好在两人个头都差不多,而头又被盖住了大半个,不走近些还真看不出不同。 几乎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那一秒,木门忽然发出一声哀鸣,被一股大力撞倒在了地上。 罗夏侧着身子,透过炉火的倒影,隐约可以看出一个雄壮的轮廓出现在门口。 “就一个?那小子从窗户逃走了?”那个身影在门口站了半天后,忽然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带着浓重莫雷纳斯山区口音的声音。 罗夏庆幸窗子是半开着的,很好的给了这个不认识的闯入者一个答案,也给了自己一个偷袭的机会。 那个人影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低声说了句:“算那小子好运,不过有那个小姑娘也够了。”一边说着,那个雄壮的轮廓已向床边慢慢走来。 罗夏缩在被窝里的身体已经绷得紧紧的,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起来。那柄搭在腿上的匕首传来阵阵寒意,令他的大腿有些生疼,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因为紧张。 那个轮廓已经走到了床前,他拼命压抑着自己提前反击的,想要进一步麻痹着来者。终于,一只大手抓住了他被子的一角。 快了,罗夏心里默念着,只要掀开被子,那个闯入者就要面对一柄准备许久的匕首了。 “咦?”,然而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闯入者者发出了一声代表奇怪的声音。 不好!他肯定发现什么了,罗夏心底一跳,自己头发的颜色和艾德莉亚不一样,这很明显。 已经不能再等了!罗夏一掀被子,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坐起,将握紧的匕首向闯入者的身上划去。 失手了!看到匕首挥过来,那个存了些许怀疑的闯入者立刻后退了一步,正好避过了匕首的刃锋,刃锋离那人的肚子只有一丝距离。但就是这点距离,让罗夏这一击完全落空了。 闯入者吓得接连后退了几步,和罗夏拉开了距离,罗夏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这人的面容普普通通,属于过目就忘的那种,不过身材极为壮实,手臂上筋肉虬结,两只手掌都分外的大,上面带着黑色的指虎。 罗夏忽然觉得自己对这张脸有些隐约的熟悉感,一个画面恰到好处的闯进了罗夏的脑海,那是他们的马车遭遇韦恩一行山匪拦路的时候。罗夏记得奥兹动手非常快,自己探出头时就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随后马车启动,罗夏看到了那一地的山匪倒在泥泞的山道上,其中似乎就有这个人。 罗夏惊诧得脱口而出:“你是昨天拦马车的那群山匪?” 那人狰狞一笑,也不答话,立刻就要向前冲。 然而刚一迈步,那人忽然脸色一变,一只手立刻捂向了腹部。罗夏看到丝丝血水正不断从他的指间流下来,转眼间就在地下滴了一滩,显然创口极大。 罗夏愕然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他明明记得那一下偷袭并没有划到他。 那人死死盯着罗夏手中那柄黑色的匕首,开口道:“好锋利的匕首。”随后他整张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贪婪与疯狂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那柄匕首。 “把匕首拿过来,我饶你一命。”那人说道。 罗夏心中异常奇怪,这人说的这句话就好像两军交战中,其中一方叫另一方立刻自杀一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求,他明知自己根本不可能交出匕首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就在罗夏因疑虑而略有分心的瞬间,那人突然动了,直直一拳向罗夏砸了过来。 他根本就不打算饶罗夏一命,他只想让让罗夏分心。 待罗夏发现时已经稍有些晚了,他只来得及把匕首往要害附近一挥,希望借此逼退那人。却不料那人巧妙的身形一转,那匕首就变成了在他肩膀处空划一记,而罗夏身上却重重挨了一拳。 罗夏轻飘飘的从床上飞出,却重重砸到了墙上,当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衣服。受伤的地方在胸口,这一击竟打得他半天喘不过气来,险些让他昏迷过去。而自己的那一记匕首却紧紧只在他肩膀上拉下一道半寸深的伤口。 那人根本不给罗夏喘息的机会,狞笑一声,又是一拳砸过来。罗夏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旁边一滚,堪堪避开了这一击,眼角余光看见城堡的砖石墙上被那人留下个一个深深的拳印。 那人一击无功,立刻反手横扫过来,躺在地上的罗夏面对这暴风雨一般的攻击却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他只能略微调整身形,用背部来承受了这一拳。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罗夏在地上滑了十多米,直到重重的撞上一个柜子,随后罗夏听到自己的骨骼和那老旧的柜子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现在浑身上下气血翻腾,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和背部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压在那,自己一动就火辣辣的疼。 躺在地上的罗夏正好能够看见漆黑的床底下那个身影,她仍被那条被子紧紧裹着,安静的躺在那里。 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有些难过?罗夏忽然想道。接着他忽然有些黯然,或许对科里昂家族的人来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奥古斯特家族的人死去了。 那人一击得手后立刻捂着腹部的伤口向罗夏走来,他一脚踏在罗夏握着匕首的手上,身子蹲了下来,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狞笑着看向罗夏:“继续反抗啊,我就喜欢看我的猎物在绝望中反抗的样子,那种愤怒的眼神,那种无力的眼神·,不甘心的看着我,仿佛希望用眼神把我杀死似的,太有意思了对不对,人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变成傻子。可我就喜欢这样,那种绝望的味道,你都无法想象有多么的美妙·····”他闭上眼,露出了一个迷醉的表情,仿佛在缅怀着那些时刻。 缅怀了一阵,他忽然面色一变,面容变得无比的怨毒,恶狠狠的看着罗夏。 “只要你比别人强,就能把别人的生命随意处置,是吗?就像我现在这样。”他把踩着雨果手的脚来回撵动了几下,痛得罗夏险些握不住刀柄,“被别人随意处置的感觉很痛苦,对不对?对不对?知道为什么我能这样吗?因为我比你强,我不高兴你就要死,但你不可以,你只能忍受着我施加给你的所有痛苦,尽管你并没有直接得罪我,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了神经质一样的笑声,直笑得整个脸都扭曲了。可罗夏却没心思去分析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因为现在身上疼痛的地方又多了个手。 “你知道吗?就是昨天,我的兄弟们全部死了,二十多个兄弟,只有我一个人从泥潭里醒了过来。二十多个人啊,他们大部分人手上甚至根本没有沾过鲜血。山姆大叔,你一定不记得,那个胖胖的白胡子老头,他甚至连武器都不敢举起来,他当山匪完全是被迫的。还有加力小子,他是穷得快饿死时候才来当山匪,只为求一口饭吃,但是他人很好,常常省下自己不多的口粮,喂给那些被绑来的俘虏们,不然他们根本撑不到家人拿钱来赎的时候。还有列巴大哥,罗亚和吉尔,他们都是好人,是山区里的农夫,那天不过是来找我喝酒的。” “可他们都死了,这些不该死的人都死了。”那人并没有发出罗夏预想中的咆哮,他的语气非常平静,甚至有一种淡然的感觉,仿佛说的都是别人的事。但越这样罗夏就越是心惊,这意味着他完全是抱着死志而来的,这种人就是疯子。“我想了一晚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死?为什么你们动手时不问一问?哪怕杀了我这个恶贯满盈的,把他们都留下也好啊。后来我终于想清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他比我们都要强,他就有权力决定我们的生死,而理由甚至不是必须。” 他低头仔细打量着罗夏的脸:“那个人是你的哥哥吧?肯定是了,你们连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一样的。”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雨果,脚下再次加了些力量。 “瞧,我用的正是你哥哥的方式。我比你强,所以我能决定你的生死。对了,你死了他应该会很后悔吧?那就好。”他自言自语着,“等你死了之后,我再把那个小女孩也找出来。她现在应该就在床底下吧······嗯,你的表情告诉我确实是这样。你倒挺伟大,宁愿自己死也要把她藏着,让她活下来。哈,有意思,不过真可惜啊,多年轻的两条命······” 他叹息着,慢慢举起了覆着指虎的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诅咒 拳头高高举起,正要重重挥下,那只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一般,就这么生硬的僵在半空之中,丝毫动弹不得。 那人被这个诡异的情况弄得一愣,冷不防被身下的罗夏猛地仰身,用额头冲着自己的鼻梁狠狠一撞。 这一下罗夏用尽了全力,直撞得自己头破血流,整个头骨都好像要裂开了一般,额头上针刺一般的疼。 两人同时惨呼一声,那人整个的向后倒了下去,捂着脸在地上哀嚎。罗夏也重新倒在了地板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和旋转着,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但对面那人显然伤得要重得多,他的鼻子被砸断了,歪歪扭扭的挂在脸上,左眼眼窝处也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鼻血混合着眼泪与口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着。 罗夏也疼得几乎无法思考了,但脑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他,千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否则换来的就是自己和艾德莉亚的死亡。 罗夏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看到那人还在捂着脸躺在地上,身子弓得像颗虾仁。罗夏把匕首握在胸前,嘶吼一声,挣扎着向他扑了过去。 凭借着身体的重量,匕首如同一把烧红的餐刀,轻而易举的切开了地上的奶酪,顺畅的没入了对方的胸膛。这一下耗尽了罗夏所有的力气,此时的他甚至连转一转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 躺在地上的那人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胸口多了柄匕首,惊怒交加之下,他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嘶吼,狠狠一拳打在了罗夏身上。罗夏顿时如同一个破沙袋一般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最后撞上了墙根。鲜血从他的七窍渗出,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罗夏艰难的抬起头向那边看去,那人嘶吼着,挣扎着,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鲜血从他胸口的匕首上滴下,在他的脚下汇成一滩小湖。他不再理会那个歪歪扭扭的鼻子,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寻找着罗夏的身影。在确定了他的位置之后一步一步向自己挪了过来。 这都没能杀死他吗?罗夏躺在血泊中遗憾的想道,实在太可惜了。 那人一直摇摇晃晃地走到罗夏身前,再次举起了拳头。罗夏闭起了眼睛。 然而等待中的痛感却没有出现,反而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发现那人整个的瘫倒在了他的身边。 原来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他还没有咽气,他用一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罗夏,狰狞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恭喜你啊孩子,你帮你哥哥那个恶魔解决了最后一个后患,现在,我们这群人终于全死在你们手上了。” 罗夏看着这个一心报仇的将死的男人,满腔怒火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那种感觉似是同情,又似是愤怒,如一根刺一样横在着罗夏心底。 那人说完后便不再看罗夏,他头微微一侧,双眼盯着高高的天花板,目光渐渐发散,脸上升起一种解脱的超然:“兄弟们,山姆大叔,加力小子,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像燃尽的火光,只剩那只完好的眼睛还圆圆的睁着。 罗夏叹息一声,心中百味杂陈,人既死了,那很多东西就没有意义了。他慢慢的爬了过去,想要帮他拢上眼睛。 就在罗夏的手将要覆上他眼睛的时候,那本应死去的人忽然对着罗夏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原本已发散的瞳孔定定转向他。 “我等着你们,我会在冥河中等着你们的到来。” 他的声音怪怪的,一点不似他说话的腔调,让人难受极了,罗夏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根冰冷滑腻的舌头舔在了灵魂上。 不过在罗夏感受到难受之前,他先感受到的是这诡异变化带来的恐惧。罗夏吓得一把将他推开,整个人在地上拼命往后挪着,尽量远离着他。罗夏明明看到他是死了的,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突兀的诈尸一下难道就为了单纯吓唬自己?不对,罗夏忽然浮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到那人留下的那句话似乎带有着某种魔力,罗夏莫名觉得有一圈看不见的索套正紧紧将他套牢,任他如何挣扎也脱不出。冥冥中他有种感觉,那人的话似乎并不是一句单纯的诅咒。 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彻底没了声息,肢体也渐渐变得僵硬了起来。罗夏惊恐的在远处等待了一阵,直到感觉他不会再突然醒来后才壮着胆子再次爬过去,把匕首从他胸口慢慢抽出来。抽出的匕首带起了一蓬冰冷的鲜血,那人依旧毫无反应,罗夏终于确定这次是真的死了。 做完这一切,罗夏终于感到一阵如释重负,整个人疲惫的躺在地板上,他此时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等乔茜和奥兹回来。说起来这还是他这辈子经历的第一次生死相搏,也是最危险的一次,面对着一个抱有必死之心的人,他还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不过总算结局还不错,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终究赢回了自己和艾德莉亚的命。 而且通过这一战,他对奥兹取名的也有了新的认识。确实,左眼的瞳力在平时几乎是鸡肋一般的天赋,罗夏在马车上无聊时也试过好几次,每次它的力量都是那么的轻,连挪动一只杯子都做不到,更别提其他特殊之处了。但似乎每次到在他陷入危险的时候,这个鸡肋天赋总会显露出巨大的威力,帮助他化险为夷。罗威尔上次也许就是基于这个威力才给了他卓越级天赋的评价吧。否则若被他看到自己的平时的表现,说不定罗威尔得特意为他在普罗级天赋之下再开创一个等级了。 罗夏躺在地上胡思乱想着,身上严重的伤势让他一时还无力爬起来,忽然他感到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对了,艾德莉亚!他险些把她给忘了。 他一侧头,正好撞上了床底下艾德莉亚的目光。 罗夏勉强露出个笑容,问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从你把我放到床底下的时候。”艾德莉亚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罗夏很高兴她的语调听起来不再那么冷冰冰了。 “你都看见了?” “嗯······你的伤怎么样了?”艾德莉亚难得的关心了一句。 就这一句差点让罗夏开心得从地上跳起来了,可是他刚挪动了一下身子,身上各处传来了疼痛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龇牙咧嘴的笑着:“没事,死不了······噢,我不是有意要把你塞床底下的,你知道······” “谢谢你。”艾德莉亚快速的说了一句,声音低如蚊呐。 但罗夏还是听见了。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艾德莉亚竟然对他说了谢谢。他心里忽然浮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这种情况再来几次好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回应,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什么,那个,我现在还不太方便,等我能站起来了就马上把你从床底下抱出来。” 艾德莉亚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又问道:“她们呢?她们去哪了?” “给你治病的药里还缺了几样东西,他俩出去给你找去了,应该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艾德莉亚沉默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罗夏也忽然发现俩人间没什么话可说了,不过他对此倒毫不介意,能和艾德莉亚这样待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让他觉得十分美好。 歇了好久之后,罗夏终于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点,他开始尝试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腿上不知何时撕开的伤口碰巧在这时猛地一痛,险些让他再度倒下去。一想到艾德莉亚还在看着自己,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下决心,等这次之后就算自己在战职一途上走不了多远,也一定要好好提升体质,现在这软绵绵的身体和缓慢的恢复速度真是太难受了。对了,这一次能活下来多亏了祖宾送他的匕首,回头得好好问问乔茜和奥兹这柄匕首的来历。 他摇摇晃晃地向着床边走去,从床底下再次抱起了艾德莉亚。只是原本轻松就抱起来的少女这次差点让他脱了手,他脸憋得通红,许多伤口中再次渗出了鲜血,终于咬牙硬是将她送到了床上。 看到艾德莉亚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罗夏不禁脸一红,好在现在满脸血污,艾德莉亚想必也看不出来。 罗夏喘息了一阵,索性就以身体不便的借口,光明正大赖在床边陪着艾德莉亚,艾德莉亚竟也没说什么,自顾自闭上眼睛睡了起来。罗夏在她旁边坐了一会儿,渐渐感到透支体力战斗后的巨大疲倦袭来,于是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睡着了。 ······ “哐”,一个水壶掉在地上的声音瞬间让罗夏从睡眠中惊醒,罗夏猛然直起身子,慌张的向门口看去,一直到看清了站在门口的是乔茜和洛克一帮人才舒了口气。 而门口的乔茜早已面容呆滞,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房间中的一切——血肉模糊的尸体,满地的血水,以及那险些看不出原来面貌的罗夏。乔茜的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山匪们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们自然是认得出地上那个尸首是曾经自己认识的人,但这也因此让事情更加糟糕了,万一这个恐怖的女人怀疑上他们······其中一个刚见识过乔茜恐怖实力的山匪更是吓得没拿稳手里的水壶,将趴在床边的罗夏惊醒了。 乔茜快步走到罗夏面前,纤长的手指颤抖着捧起他的面颊,紧紧咬着的下唇上早已没了丝毫血色。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艾德莉亚,艾德莉亚已经睡着了,白皙的脸上还留着些灰印——那是被罗夏塞到床下后留下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茜沉声问道。 罗夏看到乔茜,终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只是配上他的满脸血污,这个微笑显得尤其恐怖。他慢慢的把这个从乔茜走后发生的事详细解了一遍,听得乔茜数次呼吸急促,面上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一直到罗夏把这个事讲完,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尽管罗夏明明好端端的坐在这,她却忍不住的随着罗夏的讲述而心慌。 待罗夏讲完后,她忽然回头朝门口的山匪们看了一眼,面色冰寒,吓得这群山匪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洛克硬着头皮走上前几步,刚开口说了声:“大人······”整个人忽然像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撞击到一般,瞬间倒飞了回去,砸倒了好几个手下,然后撞到墙上直接昏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山匪们面色大变,立刻就想要逃走,但诡异的是,他们并并不往楼梯处跑,而是一直在房间和走廊上兜着圈,神色之间只是一味的惊恐,喉咙中不断发出害怕的叫声。也许是嫌他们太过吵闹,乔茜眉头一皱,所有的山匪立刻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站在原地拼命用手拉扯着脖子上那只看不见的手,面色涨成了酱紫色,显得极为痛苦。 看到他们这样子,罗夏忽然想起了被罗威尔扼住喉咙的自己,那简直就是一个噩梦,自己和他们一样,同样的挣扎,同样的惊恐。接着,他又想起那个闯入者,想起他提及的二十多个兄弟。他不忍的别过头,面对着乔茜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乔茜回过头来,双眼中白茫茫一片,仿佛雪后的大地。但罗夏已经见惯不怪,只是冲她摇了摇头。 乔茜“看”了罗夏一眼,又转头面对着那群挣扎中的山匪,脸上忽然浮起一阵兴致阑珊的神情。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面前那堆山匪终于不再挣扎,统统跌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罗夏无意中还看到那个本已昏倒在走廊上的洛克眼皮微微动了动,随后悄悄呼出一口浊气。 再睁眼时,乔茜已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面上疲惫之色更加深了。 “行了,不要在装死了,一个18级的上位战将被我一击就打晕了,你骗人都不过脑子吗?”乔茜疲倦的揉着额角说道。 洛克讪讪从地上站了起来,看都不看满地呻吟的手下一眼,一溜小跑来到乔茜面前,满面恭敬的说道:“大人真是慧眼如炬。” 乔茜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朝地上那具尸体一指,吩咐道:“把那具尸体切碎了,喂狗。另外,马上派你的手下们去山里搜查他还有没有同伙活着,若发现了就活着带到这来,万一有人想要隐瞒包庇曾经的同伴”乔茜淡淡的目光落在了洛克,洛克高大的身体忽然如筛子般抖了起来,一道冷汗从额头上流下。 洛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请大人放下,我会带人亲自去搜查,如果他还有其他同伙在,包准活着送到您面前。”乔茜懒懒的挥了挥手。 洛克走了,带走了满地惊惶不安的山匪。乔茜拿了条湿毛巾,细心的为罗夏擦去了脸上的血污。渐渐露出的那张清秀的脸上,如今却在额头处留下了一块大大的淤青。乔茜心疼的看了几眼。又让他来回转动着身体,细心检查了几遍罗夏身上的伤势,发现他身上早已多处骨折,连脏器也受了不小的损伤。乔茜不得不再次唤来韦恩,又递给了他一张单子。 就在乔茜帮罗夏往背上涂药水时候奥兹也回来了,不过看他的情况也比罗夏好不到哪去。据他说他在找到秘苏草时遭到了守卫秘苏草的刺角虎偷袭,那是一只刺角虎中少见的黑虎,几乎快要达到五级魔兽的程度。奥兹也是侥幸才将它杀死,不过代价就是身上无处不在的爪痕,就连脸上也挨了一爪,远远看起来就是个血人。 在看到罗夏的情况后他也大惊失色,后来在问明白原因之后奥兹咬牙切齿的表示:“以后面对这种杂碎时千万不能再有任何疏忽与仁慈。”乔茜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奥兹那满身的伤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接下来乔茜为了照顾他们三人忙得焦头烂额,她现在丝毫不放心那群山匪们。艾德莉亚在喝下乔茜熬制的药后第二天就醒转过来,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必须再休息一段时间。躺在床上的艾德莉亚看着在房间的另一边,那里多了两张床,上面躺着两个缠满了绷带的人,又看了看忙前忙后照顾着自己的乔茜,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四人在城堡中又待了两日,一直到艾德莉亚面色红润起来,才重新坐上了马车准备出发。 洛克终究没找到那人有什么同伙,也许确实如那个闯入者所说,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罗夏特意找浩克问了一下那人的名字,他叫埃文。不知为何,罗夏总有种感觉,埃文临死前那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自己一群人距离那个日子的到来也并不遥远。 临走前,浩克万般恳求继续跟在乔茜身边,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几乎就差嚎啕大哭了。显然他也认识到乔茜和奥兹的来历不简单,因此千方百计的想谋求个靠山。 乔茜烦不胜烦,将他叫到了一旁,对他耳语了几句,浩克的表情渐渐变得丰富了起来,最后可怜巴巴的一点头。乔茜满意的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径自走向了马车的驾驶位。 马车缓缓开动,那座城堡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小,慢慢掩埋进群山之中,再难寻觅。 车内,浑身绑着绷带的奥兹,罗夏与艾德莉亚一同待着,场面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尴尬。直到奥兹发现绷带的一端无意间被夹在了车门里,他尴尬的往外拽了一下,却在无意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一旁的艾德莉亚看见这一幕,忽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艾德莉亚这一笑犹如冬风解冻,看呆了奥兹和罗夏,两人也傻呵呵的附和着笑了起来。此后,三人的关系也渐渐融洽了起来。 奥兹和罗夏不再小心翼翼的耳语,甚至奥兹还会时不时的讲几个冷笑话,但通常这只会让场面变得尴尬起来。艾德莉亚在大多数时候依然不说话,也许这是天性使然,但她却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时不时也会认真的倾听着,并插上一句嘴。 罗夏趁机向奥兹问了一下那柄匕首的来历,奥兹在看到匕首时也意外的惊讶了一下,接着满面的感慨:“没想到父亲竟然把这柄贴身的‘挽秋’都送给你防身了,我当初想要看一看他甚至都不让,真是太偏心了,太偏心了” 随后奥兹给他讲起了这柄匕首的来历,罗夏这才知道,这柄名叫“挽秋”的匕首竟是纯粹以墨祖钢铸成。 墨祖钢是天下最坚硬,也是最轻的金属之一,用它制作的武器只要掺上一点点便能无坚不摧,加上其不反光的特性,一直以来都是刺客们的最爱。 另外,“挽秋”上还附魔了一个锋锐术的魔纹。须知魔纹越小,附着的难度便越大,而锋锐术本就是极难附魔的法术。一般来说,只有在刃面宽阔的大剑上才会附魔锋锐术。而要让锋锐术出现在这窄小的匕首上,难度几乎是提升了十倍。别看祖宾赠送的这柄匕首其貌不扬,但价值却实在难以想象。 罗夏听后也惊叹不止,更深深感动于自己那个一向严肃的大伯对自己的疼爱。要知道祖宾公爵身居高位,仇敌众多,遭遇刺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而这柄“挽秋”能让罗夏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人也变得极具杀伤力,对于祖宾公爵的意义几乎无法衡量,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让他多出一条命。可祖宾公爵就这么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看当初他把匕首扔给自己时那轻描淡写的样子,罗夏下意识就把这柄匕首当做了一般的防身之器带在了身上。 马车在莫雷纳斯山区又走了三天才走出了这片广阔的山区,算上在里面耽搁的时间,乔茜无奈的发现,比起走那绕了一大圈的商路,竟然只省出了一天的时间。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才能在两个月内按时到达了。乔茜狠狠一挥马鞭,再次开始盘算起了沃斯比王国内的近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黄昏要塞 沃斯比王国是五国同盟中最靠南的国度,国境内多山地丘陵,又因为毗邻着地精沙漠,沃斯比王国成了著名的炼金产品出产地。可惜一路行来,罗夏所见的炼金产品大多是一些哄小孩的玩意儿,仿制手段极为粗糙,哪有别人口中说的那般深受地精文明影响的样子。 乔茜为了赶时间,又带他们横穿了几条山区的近路,甚至不乏一些隐秘的走私渠道,终于在二十天之内横跨了辽阔的沃斯比王国,来到他们在人族中的最后一站——“黄昏要塞”。 在这二十天里,罗夏也意外的收获了一个惊喜。 自从上一次与埃文生死相拼之后,罗夏一直就没有用过瞳术。这主要是因为那一次用瞳术偷袭埃文成功令他精神力险些被抽干,害得他头疼了好几天。等到几天之后罗夏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有意的动用了一次,并把目标对准了奥兹绑着绷带的大腿。 没想到奥兹嗷的大叫一声,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差点把车顶砸出个洞。罗夏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瞳术不知为何竟变强了一些。 这个发现让罗夏喜出望外,瞳术威力会增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自己能找到了提升它威力的法子,就能摆脱如今这个尴尬的场面——毕竟自己总不能每次战斗前先让自己濒死。 当然,他永远不会告诉奥兹,那只蛰他大腿的蜜蜂其实根本不存在。 自从有了这个发现之后,罗夏便常常在暗中动用瞳术,比如喝水时候,他故意把手微微撒开,用瞳力托住杯子往嘴里倒水;比如推开车门时,他只虚虚做个样子,门就瞳力之下被推开了。这些尝试让他喜出望外,操练得越发勤了起来,奥兹也开始抱怨车厢里叮人的虫子越来越多,吓得一向害怕虫子的乔茜更不愿待在车厢里了。当然,瞳术也有力有未遂的时候,比如两周前,野外宿营时,罗夏正抱着一块压帐篷的石头走过去,脑子忽然突发奇想,想靠瞳术来让石头浮起来。 现在每当想起这件事时,罗夏总会下意识的缩一缩脚。 随着瞳术的一次一次运用,罗夏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那就是每次把精神力抽空之后,瞳术的力量就能稍稍增强一些。 罗夏总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和魔鬼的交易。 事实上,每一个学习过魔法的人都能告诉你他们学习魔法的第一课,那就是永远不要将精神力抽空。 精神力干涸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将多系魔法元素放在体内共存。精神力和灵魂本身就是息息相关的,灵魂越强,自身精神力也就越强,反之,如果精神力陷入了干涸,那么也会引起灵魂的损伤,乃至不可逆转的破裂。轻则变成白痴,重则直接灵魂破裂而死去,连进入冥河都不能。 但从来没人告诉过罗夏这些知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罗夏是不能学习魔法的。既然不能学习魔法,自然不会出现施放一个魔法把精神力抽干的局面了,所以也没人费这个口舌告诉他。更何况就像人碰到火炉是会缩手的,如果精神力过低,身体自然会启动保护机制,让人头晕c恶心甚至昏迷之类的。哪怕想把精神力抽干也困难重重。只是谁能想到,罗夏偏偏就是那个喜欢用手摩挲火炉的人。 罗夏一直不知道自己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了无数遍钢丝,他一次一次将精神力抽空,之所以还没死,只是因为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他完全触底——只是他并不清楚这股力量的存在。饶是如此,一次次的逼近那个临界点也已经是极度危险的事,和在刀尖上跳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精神力抽空的代价自然是巨大的,首先就是全身上下的骨头中会变得奇痒奇酸,就像有一些细小的东西在骨头中来回爬动,哪怕大脑和下身也不能幸免,每到这时罗夏都恨不得直接死过去,他用那柄匕首一遍又一遍的在手上划着,妄图通过自残的方式来缓解那种感觉。然而等那种感觉一过,又是剧烈的头痛袭来,就仿佛有人拿一只钉子卡在自己的大脑中,然后用一柄重锤狠狠锤着,剧烈的头疼让罗夏好几次都产生了自己被撕成两半的幻觉。 这种痛苦几乎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了,何况罗夏的付出与收获之间根本不成对比。如果说以前的力量是给人挠痒,现在充其量也就是按摩,但那样的痛苦罗夏却几乎每晚都要经历一次。只是对罗夏来说,但凡有一线希望,他就不想放过。 于是他总是在夜里耗空精神力,然后咬牙硬捱着,这样精神力会恢复得快一些,到明晨就能完全回复过来。有时候等精神力恢复过来,意识清醒了一点,他也会为之前的举动感到一阵后怕,但到了下一个夜里,他却又毫不犹豫的继续榨干所有精神力,直到逼近临界点。这一切他都只是下意识的做着,甚至没思考过为什么。 对于一个溺水的人而言,哪怕一根稻草也要牢牢抓住。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潜意识中那个变强的愿望是有多么的炽烈和疯狂,直欲把自己烧得形神俱灭而无怨无悔。 而除了不为人知的瞳力锻炼外,罗夏还要经受着一项特殊的体能训练,那就是挨乔茜的揍。 当初他把想要提升体质的想法告诉乔茜时,本是想让她出出主意,没想到乔茜爽快的拍了拍胸膛,当即表示一切包在她身上。罗夏看后感动异常,自己这个姐姐白天驾了一天的车,晚上竟然还不辞辛苦来帮自己提升体质,罗夏险些热泪盈眶。但从那天之后,罗夏真的做到了双眼常含热泪。 其实按乔茜的说法,她只是陪罗夏对练,以帮助他提升对敌技巧和实战的能力,但情况往往会在后来演变成单方面的殴打。 实际上乔茜带给罗夏的痛苦丝毫不比精神力抽空来得低,不过挨了几次揍以后,罗夏渐渐发现,乔茜那套揍他的手法似乎极为特殊,每次揍完后都会给自己留下巨大的痛苦。但痛过之后,身体却会变得异常滚烫,并且鲜红无比,似乎鲜血要从皮肤里渗出来一样。 这时候乔茜会为他涂上一种绿色的药膏,这药膏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每次涂完后罗夏滚烫的身体就会渐渐清凉下去,全身的伤疤也会消失无踪(他也趁机用来掩饰手臂上自残留下的伤口)。而且这药膏涂到身上后,罗夏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强着,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的吸取着药力。不过短短十几天时间,罗夏竟已隐隐感到了斗气出现的征兆。 乔茜为罗夏的进步高兴不已,不住的感叹着揍他的手感真是越来越好了,于是下手也越来越重,让罗夏每天训练完之后都处于奄奄一息之中。罗夏也终于明白奥兹对于乔茜的畏惧从何而来,根本就是被打怕的。只是罗夏实在舍不得放弃这种飞速的体质提升,于是,他就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每天徘徊,痛并快乐着。 ······ 来到黄昏要塞时已到了日落时分,这里是这趟旅途中最后一个人族的聚集地,也是在沃斯比王国的最后一站。从这里出去后便是荒凉的血红荒原和地精沙漠的北部。 马车停在了离要塞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四人走下马车,遥遥望着远处那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城墙,黄昏的光线镀在城墙上,整座城墙成了一种铁和血的暗红色。 透过要塞内升腾而起的白色烟雾,罗夏仿佛听见无边的杀伐之音自城墙那侧传来,嘶吼声,战鼓声,马蹄声,以及刀刃加身的声音,一声声响彻脑海。他看见无数的异族向要塞下涌来,面目狰狞,以悍不畏死的姿态向城墙攀越。城墙之上,人族兵士与异族勇士厮杀在一起,然后一起从城墙上坠下。无数的战争机器发动,巨大的石块铺天蔽日,飞扬的尘土让日光也变得昏黄。 罗夏久久的看着,自小时候起,他便听了太多关于这座要塞的传说。奥兹转头对着他们,声音中无限感慨:“这座黄昏要塞自建成之日起遭逢战役千百场,要塞之下荒骨百万,砂石皆染血色,却从未陷落,护了我人族千年安宁。如今五国联盟的太平,这座要塞和那浴血之将士,实在功不可没。” 罗夏深以为然。 眼看夕阳将熄,四人也不再耽搁。重新坐上马车向着要塞内驶去。 穿过大门,迎着夕阳走在要塞长长的街道上,罗夏四顾不止,面上难以自禁的激动了起来。他终于看到的进入沃斯比王国之后最想看到的场景。 长而挺拔的烟囱从散布在要塞内的各处工厂里升起,向天上喷吐着不同颜色烟雾,在金黄色的天空下凝成不同形状的图案。造型奇异的炼金工坊四处林立,深黑色的铁皮泛着金属幽冷的光泽,从里面传来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就像一个烦躁的醉汉在吵吵囔囔。 罗夏趴在街道旁一家工坊的橱窗上,两只眼睛闪闪发光,里面都是各种罗夏从没见过的炼金产品,包括能发出声音的黑盒子,会爆炸的羽毛笔以及罗夏最想看到的高大的炼金魔像。街边不断有小商贩胸前挂着一个箱子来回走动,向别人兜售摆在里面的商品,罗夏凑上去一看,发现里面都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比如罗夏易从杜佛斯那要来的雷光弹。每当有执法队路过,这堆小商贩立刻把箱子一盖,向着曲折幽深的小巷子中钻去,炼金工坊中发出的轰鸣声成了他们天然的保护伞。 黄昏要塞最瞩目的地方还包括天空上漂浮着的那艘姜黄色飞艇,飞艇大约是用来侦查敌人动向的,罗夏看到那种被地精们称为望远镜的东西正从里面伸出来。不过那艘飞艇已经有些破旧了,视力好些的甚至还能看到上面裸露出来的零件和管道。在飞艇的头顶上,旋转着一个巨大的金色螺旋桨,当它转起来时就像一顶滑稽的帽子。在飞艇的底部则拴了两条粗大的铁索,使它牢牢的固定在城里。 多么典型的地精风格,罗夏很难想象自己身处在一座人类的城市。 罗夏转头看了一眼,奥兹和乔茜大约是早已来过,此刻脸上波澜不惊。而艾德莉亚虽然也有些惊讶,却更多是好奇。没人像罗夏一般激动。罗夏顿感英雄寂寞。 罗夏之所以如此激动其实是有原因的,这原因主要是源于那一本叫《钢铁与鲜花——埃涅阿斯游记》的吟游诗集。 那是一本讲述大陆历史的神话史诗,是当初他在母亲房间里找到的,作者名字已经不详,里面记载的东西也堪称五花八门,既有波澜壮阔的神话故事,也有大英雄的花前月下,时间跨度从宇宙初生一直到古奥玛斯帝国的衰亡,堪称神奇。不过其中记录的东西大多都很匪夷所思,甚至有许多常识性的错误,但这丝毫不妨碍罗夏从那上面产生对地精炼金文明的痴迷。 在那本书上的人族崛起前一章,讲的就是在远古时期地精和精灵的故事。那时地精与精灵曾一度是这片大陆的霸主,他们以科洛索斯山脉为界,分别管辖着大陆南北方辽阔的地域,并奴役着其他的种族。其中精灵帝国的力量体系以魔法武技为主,而地精倚靠的则是炼金科技。他们的文明都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远远不是如今的人族文明能够企及的——事实上,按那本书上的说法,人族文明发展能发展到如今,无论政治结构c文化艺术或是魔法与武技,很大程度上都是借助于数万年前精灵帝国的文明模型。不过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地精和精灵这两个巨大的势力之间,不知为何忽然起了争执,并且双方都丝毫没有和解的意思。于是在随后的十年间,大陆上爆发了史上仅次于诸神之战的一次旷世大战,战争一开始,双方就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所有的力量,为大陆带来了巨大的创伤,也为所有的种族带来了惨痛的伤亡,其后据说更是连诸神都亲身参加了这次改变大陆局势的恐怖战争。 最终这成了一场没有胜者的战争,地精文明由此而衰落,残存的地精龟缩于沙漠的一角。精灵帝国也土崩瓦解,分散成一个个部落散居在大陆上,甚至传说有一部分还渡海远行,不知所踪。这一站改变了大陆的实力划分,双方再也无法控制手下奴役多年的种族,人族率先进行反抗,由此掀起开了人族崛起的序章。 看完之后罗夏感兴趣的却并不是人族的崛起,而是地精们那神奇的炼金科技。地精们从不学习魔法,矮小瘦弱的身材也注定了对武力的探索有限,却凭借着神奇的炼金科技,与辉煌的精灵王庭分庭抗礼,这对他一个从小深受魔法至上论影响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事实上不止是罗夏感到不可想象,大陆上对于地精称霸大陆这一说法也存在着许多争议。很多学者认为这段历史纯属诗人们出于浪漫天性而进行的虚构,而且他们提出的论据也很充分,那就是从现存的地精科技看来,完全与传说中的炼金体系大相径庭,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发展方向。 如今人族对地精的炼金科技的认识基本来自地精们的首都蒸汽之城迪特里,那里不断出产一些炼金小玩意儿,虽然精巧,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什,甚至商人手下的炼金师们就能轻易破解其原理。哪里有一丝一毫史诗上记载的蒸汽盛景的影子,更别说那些所谓的地精终极炼金产品:歼星炮,泰坦巨像,液态守卫,钢铁战车等等。那根本就是神的造物,怎么会是地精科技的成果。 更何况继承自精灵文明的人类是深知当初精灵帝国恐怖的,那可是一个声称随意挑出两位精灵王都能与神灵一战的精灵帝国,那可是能压下巨龙们高傲头颅,甘心被其驱使的精灵帝国。 这样伟大的文明,怎么可能是那堆连衣服都穿不起的,矮小的,丑陋的,肮脏的生物能敌对的,学者们甚至怀疑这是那些吟游诗人对地精开的一个恶意玩笑。 而且更为关键的一点,到现在为止,仍没有一本真正的史书出来证明那段历史的存在,谈及那段历史的也仅有几本从前流传下来的吟游诗集,而这种诗集一般都是用来哄孩子睡觉的。 甚至连精灵内部都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他们更愿意相信精灵帝国的衰落是由于当初内部不和所引起的,毕竟精灵虽是一个优雅的种族,但更是一个高傲的种族,直到现在也不乏各种形式的内斗。 罗夏倒并不认为这段历史纯属杜撰,没人见过并不代表就没有存在过,罗夏一直坚信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有其原因,他也时常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那些东西重现于世上。 此刻他和乔茜等人漫步在黄昏要塞的街道上,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奇异的地精风格的城市,一边浏览着各个工坊里展出的一些没有流传出去的仿地精炼金的小玩意,在满足了他对炼金文明的痴迷之余,他也渐渐看出了炼金产品在市场上不吃香的原因。 比如地精发明的一种可以在激活后发出亮光的棍子,它能够在黑暗中提供照明,且携带方便,对于那些不会魔法的人而言确实相当实用,可这个产品属于一次性消耗品,能量耗尽之后就不能用了。但只是如此的话,大家为什么不用蜡烛呢?蜡烛虽然亮度比不上它,却比它便宜了一百倍。 又比如一个能为人留下影像图片的机器,每启动一次都要消耗一颗上级魔晶,这样的价钱几乎可以请上三百个擅长写实的画家来为自己肖像了。大陆上有又几个人用得起呢? 地精的炼金产品就是这样,某种程度上来讲它们确实很好用,甚至让人不得不赞叹地精们天才的思维。但它们的产品却又非常不实用,适合的人买不起,而买得起的人却又有更好的方法来替换它,以致于长久以来大家对于地精炼金产品的看法都是“华而不实的小玩意”。 难怪地精会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据说哪怕在它们的首都迪特里,也是饿殍遍地,到处都是饿得直不起身的地精。这固然有被人类的仿制品抢夺了市场的关系,但本身也有它们的产品太过不实用的关系。 不过想到这里,罗夏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地精产品都是这样华而不实,那当初的地精国度又是如何让这类物品普及的?难道诗集上记载的真是一场谎言?罗夏暗暗皱眉,这古怪的炼金体系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走到如今的样子。 可惜他今夜是注定得不到答案了,在长街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他突然被乔茜一拽,拐进了附近幽巷里,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橡木酒馆 橡树酒馆在黄昏要塞西南方位,因其独特的橡木蜂蜜酒而出名。 只是酒馆所在的位置着实偏僻,若不是被乔茜拖进来,罗夏肯定不会注意到长街上还有这样一条小巷子。巷子很窄,仅容三人并肩,幽静而狭长。乔茜带着他们才来到一个破旧的酒馆面前,酒馆大门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的招牌,隐约能看到上头歪歪斜斜的写着“橡木酒馆”几个字。乔茜面无表情的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显得极为熟门熟路。 透过破旧的木门,罗夏发现橡木酒馆内部和外面简直就是截然不同两个世界,光看外表很难想象里面是如此的宽阔与堂皇。酒馆的正中央栽了一棵五人环抱的粗大橡树,让整个酒馆顿时拥有一种旷野上的气息,罗夏真是想破头想不通这个酒馆到底是怎么塞下这棵树却不显得突兀与逼仄的。 橡树下是一条宽敞的橡木吧台,吧台后是一个个高大的木桶,堆了足有三层,看上去摇摇晃晃,随时要倒下来的样子,不过吧台下的独眼老板显然完全不在乎,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吧台里剔着指甲,看到乔茜四人进来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乔茜大步走到吧台前,敲了敲桌面,那个剔着指甲的独眼老板这才抬起头来,瞥了他们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几位顾客想喝什么?” 乔茜托着腮想了想,说道:“碧琪小姐的剪刀和茶壶的曲面。” 罗夏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个酒馆里酒水名字还真是够奇怪的。 不料听到乔茜的话,那位老板却突然眼前一亮,压低声音道:“酩酊者是?” “星辰第二乐章。”乔茜说着已迅速将一个东西往老板眼前一晃,旋即收起。老板的眼神更亮了,神色也恭敬了许多,低声道:“原来您就是老乔克交代的那位客人,请宽恕在下先前的无礼。碧琪小姐的剪刀还留在针线盒子里,茶壶在青蛙手上拿着。我叫多恩,老乔克已经回家了,由我来替换他,”边说着,他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乔茜听完轻轻皱了皱眉,又淡淡在酒馆扫视了一圈,目光在其中一桌上停了一停,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来。叹了口气,显得很不开心的样子,接着又说道:“那送四杯橡木蜂蜜酒过来吧。”,老板轻轻答应了一声,乔茜便准备带着四人向一个空桌子走去。 临走前乔茜忽然又转过头来对独眼的多恩说道:“要你珍藏的那几瓶精酿,别给我耍滑头。”老板的脸瞬间苦了起来。 ······ 三人在楼上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刚坐定,罗夏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碧姬小姐的剪刀和茶壶的曲面?” 乔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在大声一点整个酒馆可就都听到了。” 罗夏立刻噤声,目光却直直的看着乔茜。乔茜被这目光盯得受不了,无奈说道:“好了,别这样看着我了。刚才那些是暗号,这里其实是夏格拉缇一位喜欢到处探听别人的副院长搞出来的一个据点。” 罗夏大惊,不禁脱口而出:“什么?!······啊!”话没说完桌子底下已经挨了乔茜一脚,罗夏的声音已经引得坐在附近的人面色不善的转头看着他们。 乔茜扶着额头道:“你就不能不这么一惊一乍么?” 罗夏可怜兮兮的揉着被踢得淤青的小腿——乔茜那一脚可没留力气,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是说,这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这里可是人族的要塞好不好。异族的据点在这里,那发生战争时候他们做内应了怎么办?” “放轻松,你以为那边就没有人族的暗子吗?这些只是一些基础的情报部门,用来为手下办事的人提供一些方便,本身危险性不高,甚至有的根本就是人族也知道的,双方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这是一种战争上的生态平衡,人族和异族的战争已经那么多年了,你以为还是一见面就要厮杀至死的情况吗,甚至要塞里都有着很多异族。你瞧,那边不还有个地精么?” 罗夏环顾四周,果然远处就有一桌酒客里坐着一个瘦小的地精,被几个穿着皮甲,看起来像佣兵一样的人挤在一起,那个地精看起来正一脸不甘愿地对那几个人类说着什么。罗夏把屁股微微离开座椅,立刻就看到桌上那些东倒西歪的酒杯里摆放着一块银子。 看过一眼之后他又转过头来,不满地对乔茜说道:“可地精和那些异族不一样,你知道的乔茜,不一样。地精没在和我们交战。” “那照你的说法,来进攻的异族里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原来人族中的堕落者们,那这座要塞里干脆也不能进人族了是吗?” 罗夏哑然,总感觉某些地方不对,又反驳不过来,只好换了个问题问乔茜:“那你刚才和酒馆老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组织里的暗语吗?碧姬小姐的剪刀是什么?茶壶的曲面,针线盒子,青蛙,老乔克又是什么?还有那个星辰第二乐章什么的?”他念咒语似的一口气快速说完了这段话,觉得口水都要干了。 “你猜得没错,就是暗语。其实根本没什么用,而且搞得很复杂的样子,可那个副院长偏就喜欢这样,他还说这样才有神秘感······”乔茜的脸上一脸嫌弃,罗夏倒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副院长挺有意思的。随后乔茜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慢慢给罗夏讲解道: “碧姬小姐是鹰身女妖,剪刀就是鹰身女妖的王族——孚里埃,我在问他有没有关于孚里埃魂珠的消息,这是我之前交代给他们办的事情,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消息。茶壶就是在问他附近有什么大事或者新的值得注意的消息。至于星辰第二乐章,那就是姐姐我的身份和权限了,很厉害是不是。噢,忘了你还不了解。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奥兹只是第一乐章就行了,某种意义上来讲可是我的手下呢。” 乔茜得意洋洋的看了奥兹一样,面上全是挑衅,奥兹的脸顿时黑了下去,哼了一声却没答话,显然是默认了。 罗夏虽然对后面的说法听不太懂,不过也猜到应该是那个组织内部的等级权限。他听得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太神奇了,太神奇了,简直和故事里一样······等等,你还没回答我老乔克和青蛙是什么?” 乔茜翻起一个白眼,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说道:“你的问题还真是多。奥兹,我说不动了,你来告诉他吧。” 奥兹皱了皱眉,无奈的开口道:“老乔克就是之前酒馆里的老板,现在应该回总部了。至于青蛙,我猜就是那个地精吧。” 地精?怎么又是它?进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提到它两次了。 罗夏回头再看了一遍,那只地精还是坐在那里,一脸的阴沉的和那几个佣兵说着话。罗夏能猜到那句暗号应该是说某件将要发生的事和那只地精有关,可他仔细的打量了半天,还是看不出那只地精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所有地精一样,那只地精有着大大的招风耳,又尖又长的鼻子和一身青苔似的皮肤。难道它比别的地精要帅一些?罗夏想道,可他实在看不出来,他觉得所有地精都长一个样。 你怎么可以那么笨呢?”乔茜扶住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罗夏那探头探脑的茫然样子全被她看在了眼里。 罗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静静等着听乔茜的解释。乔茜似也认命了,直接对罗夏说道:“虽然城里异族不少,可你见过这样公然和人类搅和在一起的么?” 听她这么一说,罗夏才猛然想起来,要塞里的异族基本都有着自己种族的地盘,很少会在它们地盘之外看见它们,更别说这样一同来到酒馆了。 乔茜接着说道:“你看那只地精身边的那群人,他们全是要塞里著名的血色佣兵团的人,这群人会和一只地精一起来这个酒馆喝酒?这要是没问题我把桌子腿吃了。” 罗夏忽然想起那地精的种种神情与姿态,似乎更像是一种被胁迫之后的反应。这事情看来确实不寻常。 奥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既然和咱们无关,就别管那只地精什么事情了,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我都累死了,我只想今晚好好放松放松,然后找一张软和的床睡一觉。” “有没有关马上就知道了。” 乔茜的话音落下,一个侍者已端着托盘上了二楼,托盘上是几杯金色的橡木蜂蜜酒。 杯中的酒液呈一种暗金色,仿佛熔化的琥珀,远远的就散发出一股让人非常舒服的味道,那是旷野的清香加上蜂蜜的甜馥混在一起后产生的香味。罗夏立刻明白这应该就是多恩私藏的精酿了。 随后那侍者在递酒时悄不声息的将一张纸片也塞到了乔茜手中。乔茜看也不看,先轻轻的品了一口面前的橡木蜂蜜酒,然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多恩确实没糊弄我们,这几杯酒够让他心疼一阵子了。”侍者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却和哭差不多。 罗夏小小的尝了一口,只觉得这橡木蜂蜜酒实在清香扑鼻,在舌尖上仿佛化作一道光,由喉咙一直滑进身体,随后便觉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整个人都舒畅无比。罗夏精神一振,啧啧称奇,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就连艾德莉亚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感兴趣的神色。 乔茜微微一笑,拿起了那张攥在手里的纸片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皱起了眉头,接着面色又变得古怪,仿佛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把纸条往奥兹那里一扔,开口道:“你看看。” 奥兹好奇地打开了纸条,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突然一亮,笑道:“原来是那只地精发现了一条云银矿脉,难怪我说血色佣兵团那群家伙怎么会找上一只地精,原来是想逼问矿脉的位置呢。” 罗夏恍然大悟,这么一来先前说的就对得上了。他抿了一口酒,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慢慢抬起头,皱眉问道:“血色佣兵团怎么会知道它发现了矿脉?那只地精不至于发现后蠢到四处宣传吧?” “唔,确实没有,你能看出这一点真不容易。”奥兹笑着说道,罗夏扭头,嘴里发出一声表示不屑的声音,“那只叫姜克的地精是从城外回来之后,将一块粗加工过的云银矿石卖到了另外一群异族的地盘时被发现的,因为它没想到和它交易的那个暗影氏族竟然是血色佣兵团的一个暗子——多恩这消息还挺详细的。” “原来是这样。”听完之后罗夏忽然没心思喝蜂蜜酒了,“那这地精也太可怜了吧。先是被出卖,又是被威胁,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它?” “帮它?”奥兹冷笑道,“我更好奇的是它为什么想要害血色佣兵团?” “唔?”刚喝了一口蜂蜜酒的罗夏险些被呛到了,他放下杯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奥兹,“你说什么啊奥兹?那地精要害血色佣兵团?你说反了吧?那地精现在可是正被胁迫着说出矿脉的位置。” “奥兹说得没错。”一直沉默着的乔茜忽然开口,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已经保持好一会儿了,“那地精倒挺有心计,故意借血色佣兵团那异族暗子之口来引对方上钩,顺便还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一只可怜的小地精,无意中发现一条矿脉,却因为被其他异族出卖而落入了坏人之手,多么悲伤的一个故事。” “啊?”听到他俩对话的罗夏彻底呆滞了。 “也是,谁会相信一个小小的地精竟然敢坑骗大名鼎鼎的血色佣兵团呢,再加上这所谓的线索还是他们自己找出来的,现在要想说服他们这是一个骗局都难了。”奥兹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从擦得光亮的烛台上看着自己的倒影。 “你们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完全听不懂?”罗夏更加迷茫了。 “噢,可怜的小罗夏。”乔茜满含同情的摸了摸他的头,旁边传来奥兹促狭的笑声。 罗夏无奈地瞟了一眼身旁坐着的艾德莉亚,想要从她那里找到一丝安慰,然而她竟然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罗夏的绝望更深了。 乔茜和奥兹对视一笑,终究还是乔茜开口道:“算了,给他讲讲吧奥兹。这也算是他踏入大陆的第一课——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哦。”最后一句是对着罗夏说的。 奥兹低头把玩着杯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也罢,那就给你上一课——你想没想过,那地精既然发现了矿脉,为什么要把它卖到要塞?” “因为嫌把矿石送回去太远呗。”罗夏答得很迅速,尽管他知道这不是奥兹想要的答案。 奥兹果然不满意地摇摇头:“一条云银矿脉所代表的利润早已足够让它们为此奔波了,就算地精们就地在那里建造一个云银提炼工坊,对于以机械炼金为生的地精来说也并没有多困难,反而将矿石卖到要塞则存在了暴露位置的可能。” “可说不定那只地精自私,只想自己独霸那条矿脉呢?”罗夏犹自不服地争辩道。 “没错,血色佣兵团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奥兹轻轻一笑道,“当然,从人类的角度出发倒没什么问题,尔虞我诈c自私自利这类例子本就比比皆是。不过却并不是所有种族都像人类一样,因此你们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便是不了解地精。你发现了没,越是弱小的,被欺压的势力,便越是团结,因为唯有团结,它们才能从强敌环饲中存活下来。地精现在便是处于这样一种生存境况中,被歧视,被轻贱,被剥削,因此它们也比以往更加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别看它们有的离开了家乡,来到人类城市中谋生,可很少有人知道,它们所赚到的钱却是大部分送往了那座地精之城的。因此如果有一只地精发现了一个尚未被开采的矿脉,可不会像人类那样想着独吞。一个云银矿脉对地精们的意义重大,它们绝对会将消息送回族里,除了它们知道只有自己的种族能够信任外,它们也明白,只有地精一族真正强大了,自己才能强大起来。同样的道理,即便消息泄露了,它们也绝不会为了自己的苟活而出卖消息。” 奥兹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喝了一口蜂蜜酒润了润嗓子,然后才继续说道: “很遗憾,大多数人类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在乎地精怎么想,因为对于人类来说,地精并没有处在和自己等同的地位,人们也没兴趣真正去关注这群地精。一直以来,对它们的印象都固话在贫穷c贪婪与丑陋,却从不会真正去审视过这个种族,因此在思考时也总会习惯性代入自己的想法。就像曾经有一个仁慈的贵族去到迪特里,看到地精们的惨状后深感痛心,然后问它们既然吃不起面包,为什么不吃肉?后来这个贵族就被凶恶的地精暴徒们撕了,倒也确实让它们吃了一顿肉。” 罗夏干笑了两声,脸微微有些红,他想起了自己尽管号称喜欢地精的炼金科技,其实却也对地精们根本没有了解。 “第二个错误,人族与堕落者深渊的异族在此地征战千年,除了几个险地,附近的情况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现一个矿脉,那这个矿脉有极大的可能是充满凶险的。也许是有魔兽盘踞其中,也许是矿脉所在的地方极难抵达,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总之不是一只地精能轻易开采的。更大的可能便是那只地精只是侥幸捡到了几块原矿,但发现很难再继续开采了,因此想要借助血色佣兵团去为它们扫清障碍——不过话又说回来,随便捡几块原矿也能提炼出云银,那个矿脉的云银储量简直难以想象。”说到最后,奥兹已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贪婪之色。 乔茜斜乜了他一眼:“刚才谁说的只想找一张软和的床睡一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地精的阴谋 “呃······”奥兹眼珠转来转去。罗夏看得出奥兹在拼命寻找着借口,他知道奥兹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小时候他就能为十个金币把乔治威尔伯爵家的少爷揍得头破血流。 “其实我算了算,只要我们在一周内解决这件事,我们还是有机会按时到夏格拉缇的。何况这也是黑吃黑嘛。”奥兹一脸谄媚的看着乔茜。 “嗬,还挺会找借口。可别这么说,真吃下去我们不也成你口中的‘黑’了么。”乔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伎俩,丝毫不为所动。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人族的同胞惨遭那些地精的阴谋诡计?”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整个人族的领袖。”乔茜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而且你要弄清楚,这可是血色那群佣兵先不怀好意的,不然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上钩,真要发生了什么也是纯属活该。而且你若真想帮他们,怎么不直接去告诉他们?” 奥兹无言以对,愁眉苦脸的坐在原地,罗夏知道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不过他无意再继续听两人的争论,抬起酒杯将杯子的蜂蜜酒一饮而尽,恰在此时,一阵争吵声正从楼下远远的送过来。 罗夏回头看向楼下,发现正是地精那一桌。那个叫姜克的地精站在椅子上冲那几个佣兵大吼着,表现得无比愤怒,烛光让它的面容半明半暗,尤为狰狞,倒别有一番气势。可惜罗夏一眼就看到它那细棍一样的双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栗抖动着。和它争吵的几个佣兵显然也看出了它的色厉内荏,围着它半是调笑半是戏弄,时不时动手推搡一下,看着它手忙脚乱维持平衡的样子哈哈大笑。 愤怒,无助。这就是地精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它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但罗夏却相信,它的愤怒c它的无助此时无须伪装。 坐在地精对面的一个双目狭长的男人,他一直好整以暇的端着一支酒杯在看好戏,在喧闹中显得尤为特殊。罗夏因好奇而多看了他几眼,不料他感觉却异常敏感,瞬间就抬起头对上了罗夏的目光。 他那眼神中满是警觉,在看到罗夏后,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罗夏心中暗道不好,刹那间罗夏只觉得一柄重锤击打在了自己身上,低哼了一声,慌忙扭过头来,鼻子里已沁出了鲜血。 罗夏的动静立刻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待看清他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乔茜立刻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立刻就要下楼去。 奥兹忽然拉住了她:“等一下!你现在不会是想对血色佣兵团出手吧?” 乔茜奇怪地道:“废话!你没看到罗夏挨了一个精神冲击么。这群家伙竟然嚣张成这样,我非得给他们点教训。” 奥兹大喜道:“这么说来你也同意我的做法了?” 乔茜一愣,随即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奥兹面色平静,那只在桌子底下的手却激动的抓紧了椅子,他已经知道乔茜会怎么选择了。 “也罢,这次就照你说的吧,本来姐姐我还打算不掺和这事,血色佣兵团那群蠢货竟然敢先动姐姐的人,真以为背后有个魔导师就可以目空一切了?”乔茜咬牙切齿的说道。 奥兹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微笑。作为一胎所生的两人,他太了解乔茜了,乔茜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极度护短。别看她欺负起自家人来毫不手软,但谁要敢欺负像她一样欺负他们,那可绝对是触碰到乔茜的逆鳞了。或许这和两人的母亲在生他们时难产而死有关,从小没了母亲的乔茜便开始下意识的继承了这份责任,并且偏执得近乎极端。 既然共同目标已经达成,奥兹也赶忙劝说道:“既然决定了下来,那我们现在最好不要过早暴露。” 乔茜不满地甩开他的手:“罗夏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总想着要怎么去赚取最大的利益。” “这最好的报复不就是从他们手里把那个矿抢回来嘛。”奥兹委屈巴巴地说,“而且罗夏本身有一定的精神力底子,这一下伤得也不算重,那人应该是怕罗夏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因此给了他一个警告。这点精神力损耗睡一觉就补回来了,你说是吧罗夏?” 罗夏点了点头,其实他现在就已经没事了,经过那二十多天的锻炼,他精神力的凝实程度早已远超了他们的预估。不过罗夏这番表态气得乔茜狠狠用手指点了点罗夏的脑门,坐下之后再也不理两人了。 四人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坐着,奥兹好几次想讨好乔茜都被乔茜冷哼一声憋了回去,只好和罗夏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下方那群血色佣兵团的佣兵们传来一阵大笑,罗夏探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大摇大摆的拎着姜克走出了酒馆,面上极为得意。奥兹再次讨好地看向乔茜,乔茜一翻白眼,说道:“谁主张,谁办事。既然你不让我们暴露,那么待会儿跟踪那只地精的事就交给你了。” 奥兹连忙讨好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奥兹早早的出去跟踪了。乔茜三人又坐了一会儿,酒尽杯空,三人也站起身准备离开。临出门前,乔茜去特意找了多恩一趟,多恩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直用一种无比哀怨的眼神看向乔茜,看得罗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很难相信这种眼神会出现在多恩这种充满了彪悍之气的人身上。 乔茜不为所动,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多恩终于不情不愿的再次递出了一瓶今天喝的橡木蜂蜜酒。乔茜眉开眼笑,拍了拍多恩的肩膀,在他欲哭无泪的眼神中潇洒地带着艾德莉亚和罗夏回到了旅馆。 奥兹一直到下半夜才回到旅馆。 他进门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痛骂了一顿姜克的狡诈,情绪之激愤,逼得乔茜不得不加固了一次房间里的静音结界。 在奥兹的痛骂声中,三人渐渐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出门之后,那地精便开始晃晃悠悠地在要塞里到处晃荡,奥兹不清楚它到底要干什么,只好亦步亦趋地在地精后面。其结果就是姜克带着奥兹几乎转遍了大半个黄昏要塞,让奥兹苦不堪言。 然而就在奥兹稍微放松警惕,打了个哈欠的功夫,那地精竟然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丢人!”乔茜毫不留情的评价。 奥兹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被一只地精耍了一夜,说起来确实挺丢人的。 乔茜坐在镜子前,梳着自己瀑布一般的黑发,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地精消失的地方在哪里?” “在要塞东南方向,科德街附近,那里全是一模一样的魔像炼金工坊,我根本找不到它去了哪。” “要塞东南,科德街?”乔茜手上的梳子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说道:“以你的手段,那地精应该发现不了你在跟踪它,那它既然在那里消失,就说明科德街那地方肯定有猫腻。明天你到那附近查一查,看有没有那只地精的消息。” “怎么又是我?”奥兹哀嚎出声。 乔茜把木梳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眉毛一挑,怒道:“你说呢?” 奥兹身子抖了一抖,赔笑道:“义不容辞,义不容辞。” 乔茜哼了一声,又说道:“还有,你明天再去血色佣兵团那里探查一下,搞清楚他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如果他们三天之内还不动手我们就走,我们耽搁不起那么多时间了。” “啊?哦······好吧。”奥兹的样子简直快哭了。 “对了,还有件事情。我在跟踪那地精时发现竟然还有人在跟踪它,那个人隐匿和追踪的本领倒还不错,我好几次险些被他发现。可惜在地精消失后他就迅速离去了,我又没法暴露自己,最终也没发现他的身份,他应该看到那只地精的去向了。”奥兹闷闷不乐的说道,不知道是为乔茜的命令还是因为自己没能发现另外那个跟踪者, “哦?这就有意思了。敢和血色佣兵团打擂台的?我想想,多半是铁犀或者黑炽这两家佣兵团吧。他们怎么也知道了这件事······”乔茜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地精早就考虑好的?” “要塞里这些佣兵团相互渗透本也属于正常,大概是血色佣兵团内部自己走漏了消息,看起来倒像是意外。但有了前车之鉴,我总觉得地精是考虑过这一点的。”奥兹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起来,声音中有了一丝担忧,“如果真是地精设计的,那这个矿脉的情况可有些复杂了。那矿脉里到底有什么,竟需要鼓动两个佣兵团的力量去对抗。这两个佣兵团的实力你是知道的,他们头上可是两个魔导师坐镇。我们真的能从他们那里虎口夺食?” 乔茜白了他一眼,嘲讽道:“现在知道不好办了,当初做决定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个?” “就区区一个魔导师,哪能是你的对手。”奥兹恭敬的送上了一句奉承。 乔茜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双手托着腮,入神的看着墙角的蛛网。蛛网上已经落网了一只飞虫,飞虫最开始还拼命挣扎着,但很快便精疲力竭,一只白色条纹的蜘蛛缓缓从黑暗中爬出来,将毒牙伸进飞虫的身体。 乔茜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放心好了,等不到我们出手的。无论出现的是哪一家,血色佣兵团都不会坐视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两个佣兵团拼了个两败俱伤,被地精捡了便宜。但实际上我更担心的是那群地精,它们到底是凭什么作为底气,敢去设计坑害两个拥有魔导师的血色佣兵团。” 气氛再次沉默了起来,乔茜和奥兹绞尽脑汁在思索着答案。一旁的艾德莉亚也饶有兴致的听着,少女对于阴谋诡计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罗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对这一切兴致索然,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反正他和艾德莉亚都帮不上什么忙。他索性翻出了一个今天进入黄昏要塞之后买的炼金小玩意儿摆弄了起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色方形盒子,人族仿制,功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别人说过话给记录下来,可惜只有短短几句——地精制作的倒是可以长一些。罗夏在奥兹进门时悄悄把它打开了,此时那个小盒子里一直在重复着乔茜那句话:“丢人···丢人···”。 乔茜听得心烦意乱,轻轻一巴掌拍在罗夏头上:“你快点让它闭嘴!它一说话我就觉得有人把我锁到了这盒子里。” ······ 第二天一大早,乔茜便将众人叫了起床分配任务。虽然昨天说的是让奥兹一个人包完所有活,但乔茜却不可能真的这样做。最后还是决定了兵分两路,由奥兹带上艾德莉亚负责去血色佣兵团打探消息,乔茜自己则带上罗夏前往科德街。 白日里的要塞是热闹的。各个工坊中响起了富有节奏感的齿轮咬合声,滚滚浓烟和白色的蒸汽从要塞各处升起,空气中充斥了一种呛鼻的味道。天空上那艘飞艇忽上忽下的悬浮着,金色螺旋桨在阳光下闪动着炫目的光辉。怀抱着各自目的的人挤进这个城市,熙攘声与轰鸣声此起彼伏。 科德街是黄昏要塞著名的商业街,大小工坊众多,主营炼金魔像。 炼金魔像是地精炼金物品中唯一的战斗兵种。不过炼金魔像虽然冠以战斗兵种之名,可它和地精其他造物有着一样的毛病,不实用。在战斗中,由于它笨重的身躯和呆板的战斗方式,常常会被比它等级低不少的人类利用这两点轻松战胜。加上其造价高昂,一直鲜少有人问津,只有一些法师看中它们的特点,买了回去做一些笨重而不需要用脑子的活计。至于其他的买家,多半只有一些不开眼的乡下贵族财主和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时的军队了。 说起来罗夏家里其实就有一台老式的炼金魔像,叫罗伯特。那是他父亲以前用来研究的。罗伯特战力大约有5级,不过罗夏从来没见它活动过,他从生下来时罗伯特就坏了,被扔进了杂物间吃灰。只是小时候看完那本书之后的罗夏一直对其非常痴迷,尤其是炼金魔像那种特殊的充满力量的外型,因此常常爬到它身上玩耍。他曾经央求过父亲把它修好,不过艾德蒙侯爵只皱了皱眉,告诉罗夏这种东西没用,让罗夏别去钻研它。 罗夏和乔茜混迹在科德街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尽量把自己装得像普通的商客一样,一面搜索着可疑的线索,一面悠闲地参观着各个工坊里展出的新款炼金魔像。当然,后者主要是罗夏在负责。 这些所谓新款的炼金魔像其实都大同小异,最高战力也不过堪堪八级的魔像,不过在造型上却极尽夸张之能事,一家比一家威猛,一家比一家华丽,有的为魔像配上了等高的巨斧,有的为魔像加装了一对翅膀,甚至还有一家工坊,竟为一台炼金魔像镀上了金,镶上了五颜六色的宝石。看上去闪闪发光,奢华至极。 这些改装对战力根本没什么提升,有的甚至还影响了原本功能的发挥——比如那对宽大的翅膀,除了让魔像更加笨重,罗夏看不出别的用处。不过价格却卖出了天价。罗夏猜这是专门为那些乡下的小贵族和土财主们准备的。 虽然罗夏自己是买不起的——这里最便宜的一台都要上千金币。但这丝毫不影响罗夏的热情,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走入风月场的寻欢者,对着目之所及的每一台魔像垂涎。哪怕被乔茜拖走了,他也保持着那个恋恋不舍的样子一步三回头,让乔茜一阵无语。于是在有了罗夏的情况下,两人的行进速度被极大的拖慢了,本来不长的一条街,走到一半时竟已日头高悬。 乔茜饿得没精打采,终于忍不可忍,强行把他拉到附近一个餐馆,而罗夏仍兴致高涨的同她谈论着今天所见的炼金魔像。 乔茜没好气的将一块南瓜馅饼狠狠的塞进了他的嘴里,哀叹道:“我真傻,真的。我为什么就没把你扔给奥兹,把那个科里昂家的小姑娘换过来。” 罗夏费力的咽下那块馅饼,反而安慰乔茜道:“别急嘛,我们有一整天时间呢,我们这样不是搜的细一点么。” “你还知道我们只有一天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才走了一半,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找到,该死,奥兹肯定要抢在我们之前了。而且你那是细一点吗?你都快把脸凑到那些傻乎乎的炼金魔像上了,这你还能搜到什么。要不是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乔茜抱怨到一半,忽然发现罗夏在痴迷地看向窗外,神色像极了海格尔城里看到美女的贵族少爷。乔茜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火,罗夏说道:“乔茜,你快看,那家工坊说他们家的魔像可以” “噢,我的天哪!”乔茜绝望的仰起脖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奇怪的弟弟。” “唔?喜欢魔像很奇怪吗?”罗夏扭过头来奇怪地问道。 “当然奇怪了!像炼金魔像这种又笨重,又昂贵,战斗力还低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嘛,真搞不懂你喜欢它什么。”乔茜郁闷地切着面前煎得金黄的小羊排,一面继续教育罗夏:“之前你沉迷那些炼金小玩意儿我就不说什么了,但炼金魔像你想都别想,这东西根本没任何发展空间,过度依靠这种东西,只会影响你自身的修习。”乔茜的语气和艾德蒙简直一模一样。 “可我听说天穹之顶里的梅森布斯大师还举办了魔像角斗士大赛”罗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 “我就知道你要提那个顽固的老家伙。”乔茜放下了刀叉,对于罗夏的争辩有些生气,“梅斯布森那个老家伙简直就是魔法界的一个笑话。堂堂一个大魔导师,却像中了失心疯一样,放着好好的魔法不去研究,非要跑去研究炼金科技,真是不可理喻。可研究了那么多年,除了把大部分学生们吓跑外,他研究出了什么?他的炼金魔像不照样没能突破十级的瓶颈么。说实话,要不是他的老师是天穹之顶里的一位殿下,他早就被请出那里了,还办什么魔像角斗士大赛。” “至于那个所谓的魔像角斗士大赛,也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靠这个比赛能够引起大家对炼金的关注,可惜一直反响寥寥,除了他的学生都被逼着参加外,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去凑这个热闹。他也不想想,要是炼金科技真那么有用,地精们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正午的阳光轻轻踱进餐馆,柔和地贴在乔茜的左边脸颊上,让她面庞上的那丝愠怒如此鲜活。罗夏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生气,但在这种形势下,若是再与乔茜纠缠这个问题无异于自寻死路了。罗夏唯唯诺诺的坐着,低着头摆出了一副认真悔过的姿态。一直到乔茜说完了,他才想起乔茜的话中有一句重要的信息。 “打不过十级的战将?” 罗夏挠挠头,又看了一眼窗外仔细确认了一遍,然后朝那里一努嘴道:“可外面那家炼金工坊说他们的魔像能轻易击败一个十级的战将啊。” 唧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乔茜再次放下刀叉,拿起餐布轻轻擦了一下嘴唇。“商家宣传的惯用手法罢了。”乔茜面无表情的说道,接着她取出几个金币放在桌上,然后站了起来:“不过正好,既然让我看到了,我就让你看看你所痴迷的炼金魔像到底有多大的能力。顺便也让一些商家知道,虚假宣传可要不得。” “喂!乔茜!等等”话没说完,罗夏已经被乔茜一把提着出去了,临走前罗夏似乎看到那个盛着小羊排的餐盘从中间整齐的断作了两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炼金魔像 罗夏心里一阵发苦,他本来只是想顺口转移个话题,没想到正好撞上了乔茜犟脾气发作。眼下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着那家工坊的原谅,但转念一想,这明明是他家自己说出的话,那倒也怪不得自己了。 那家夸下海口的炼金工坊就在餐厅对面,只是直到罗夏站在了这家工坊前才猛然惊觉,这家炼金工坊似乎有种与它那宣传格格不入的寒酸与卑微。 与这条街上其他的炼金工坊相比,这家工坊格外的小,而且非常破旧,就像一个瘦小的流浪汉夹在一排盔甲铮亮的禁军武士中间。粗重的管道与简陋的铁皮歪歪斜斜的挤在一起,落满了厚厚的铁锈,屋顶上挣扎着透出几根冒着黑烟的长烟囱,里头偶尔传来一声艰难的齿轮转动声,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挂在门口的招牌已经被烟熏得发黑,罗夏费了一番力气才认出上面的“喷嚏炼金工坊”几个字。 肮脏,逼仄,破旧,沉默。这是一个非常容易被忽略掉的地方,罗夏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注意到这里的。若不是他无聊时看的那一眼,他想他绝不会进去这种地方。这里太不起眼了,他应该像街上偶尔有注意到的人那样,因为它那不讨喜的外形而远远避开,随后在记忆中将它像污渍一般擦除。 只是如今他已别无选择,他无奈的看着那块罪魁祸首的牌子,上面写着“本店推出新款炼金魔像,足堪与一位十级战将一较长短,欢迎列位进店参观”。 真是好主意,用这种手段来吸引客户,为什么不直接写能干掉一个魔导师呢?罗夏在心中讽刺着。 乔茜冷冷看了一眼这座“喷嚏炼金工坊”,丝毫不为那糟糕的外型所阻,毫不犹豫地踏上台阶,一伸手推开了那扇连图案都模糊了的大门。 大门发着不情愿的声音吱吱呀呀的打开,一股陈旧的味道裹着灰尘扑鼻而来,罗夏厌恶地捂上了鼻子,再次纳闷闹市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处地方。 即便现在是正午,工坊里依旧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罗夏正要迈步走进去,一阵尖利的铃声忽然在两人头顶上叫了起来,本就因这奇怪的布置而神经紧绷的罗夏立刻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个有客到来的提示。 随着铃声一响,房间四面的蜡烛忽然同时亮了起来,昏黄的烛光勉强填满了这片空间,罗夏和乔茜走进了房间当中,身后的门自动关了起来。罗夏下意识的靠近了乔茜一些,这才感到安定了许多,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起了这个房间。 客观来说这工坊里还算宽阔,远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狭仄,但在可见的范围内,这里却拥挤了一个高到奇怪的柜台,两个堆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台子,以及三面几乎抵住了天花板的黑色柜子,柜子外还架着几把木梯子,以方便到高处取东西。本还算宽阔的空间,在这种布局下便显得拥挤了一些。 这里看起来平平常常,甚至根本看不出在卖什么东西。于是罗夏的目光盯向了那在光线找不到的地方,罗夏凭直觉感到了那里仍有空间,于是他的目光继续顺着柜子继续往前探索,一直延伸到深处没被烛光照亮的黑暗中,紧接着他的瞳孔一缩,随即面色露出一阵狂喜。 里头虽然光线昏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看到了黑暗中那一具高大的银白色炼金魔像。 这具炼金魔像要比平常所见的魔像高大一些,几乎达到三米左右,体型也要庞大得多,不过虽然大,但这台炼金魔像却并没有什么臃肿的感觉。这台魔像无论身体比例还是整体线条,都和其他魔像有着一些差别,然后就是这些差别,让这台魔像拥有了一种独具特色的美感。这是一种因力量和简洁带来的美感,而不是靠夸张的造型或某种噱头,和它一比,罗夏觉得外面那些造型夸张的魔像简直像一场不堪的笑话。 它那仿照人族设计的身体上覆着厚厚的铁甲,在铁甲上,一片片铁叶子却以肉眼难见的幅度微微开阖着,仿佛在呼吸一般。一只粗大的手臂上直接连了一柄巨大的大剑,罗夏注意到剑刃上似乎有着许多锯子一样的尖刺。而它的另一只手臂上则是空荡荡的,只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 虽然这只是一台炼金魔像,但罗夏看着它一动不动的庞大身影,无形中却从那个没有灵魂的钢铁躯体上感到了一种压迫,以及一丝凌厉的c冰冷的杀意。他完全能够感受到这个钢铁巨人动起来会有怎样恐怖的场景。 一个完全为了杀戮而生的机器,这一刹那间罗夏突然明白了炼金魔像真正的意义。而此前见过的那些魔像,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像一堆笨拙而粗糙的废铁。 罗夏几乎下意识地便向那个杀戮机器走了过去,他想要在好好看看这不凡的炼金魔像到底还能带来什么惊喜。刚迈出一步,他的左肩立刻被一只手按住了,他回头,发现乔茜也正看着那具炼金魔像,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奇怪的光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另一侧的黑暗中响起,声音不紧不慢,频率却有些怪异。紧接着,罗夏就看到一个矮小的绿色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浮出。 一只地精?! 这个喷嚏炼金工坊竟然是一个地精开的?! 罗夏眼睛一眯,心中快速活动起来,猜测着这个地精与姜克的关系。 那只地精从黑暗中出来之后也不理两人,径自向着那柜台走去。那柜台是如此的高,站在上面已经可以平视那具魔像的眼睛了。柜台后面放了一把同样高的四脚椅子,椅面不大,四只椅子脚为了保持稳固却异常的长,看起来怪异无比。 罗夏正好奇这地精要怎么上去,却看到了地精走到了椅子的另一边,正艰难的通过一架隐蔽的梯子慢慢向上爬,看那梯子的外形,显然是为这只地精准备的。 罗夏心中暗笑,地精果然是骨子里极高傲的种族,尽管身材矮小,却偏偏喜欢站得很高,通过俯视来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那地精虽然看起来爬得异常艰难,但实际速度确实非常快,只片刻间那地精就爬上了那高高的柜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两人,用一种迟缓而傲慢的语调开口道: “请问两位贵客到喷嚏工坊需要买些什么?”地精的声音很尖,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极为刺耳。 罗夏首先想到的就是问问它那个魔像怎么卖,然后乔茜先了他一步开口:“我看到你门口的牌子了,上面说你们的魔像能够打败一名十级的战将,对吗?” “没错。”地精的语气冰冷。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是一名十级的战将,不如让我来检验一下这个魔像的威力,如果真如你们说的那样,那我就把它买下来怎么样?”乔茜微笑着说道。 罗夏一脸惊诧的看着她,刚才她明明还说炼金魔像这种东西没前途,不准自己碰炼金魔像,怎么转眼就自己准备买一个了? 女人啊······罗夏心中暗叹。 “不允许检验。要么买,要么······出去。”地精听到乔茜的请求,面上露出了一种厌恶的神情,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那个“滚”字咽了下去。 乔茜脸色渐渐变了,冷笑道:“既然有本事在外面夸下海口,凭什么不敢让人检验,难道你们的魔像是假货吗?” “假货?!”地精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乔茜:“你竟敢说我们卖的是假货?!蒸汽在上,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污蔑······从来没有!地精出品的炼金产品从来不屑于弄虚作假,你们人类才擅长这样,仿制地精的产品不说,还在其中偷工减料,简直是在亵渎伟大的炼金科技!” “可伟大的炼金科技并没有帮助你们从底特里走出来,不是么?”乔茜耸耸肩,并没有因为地精的说法而生气。因为这地精说的确实是事实,可乔茜没兴趣在这个问题上和它辩论下去。她的目的是来打架的,于是干脆利落的直戳了地精的痛处。 地精果然暴跳如雷,大吼道:“那是因为那群卑鄙的精灵,炼金科技的光芒不会永远尘封于黑暗······”说到这里地精忽然略带慌张的住了口。然后猛然开始对着乔茜大骂道:“出去!你这个恶毒的人类,你的心灵和你的外表一样丑陋!快和那个人类小子一起滚出去,喷嚏不会和你们做任何生意!” “你,说,我,丑?”乔茜几乎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双好看的眼睛如今仿佛要喷出火焰,身后缎子似的黑发无风而扬。 罗夏虽然有一丝奇怪这地精怎么火气忽然那么大,但不得不说,这地精确实很清楚如何激怒一个女人。 乔茜直直指着地精,面上杀气腾腾:“老青蛙,我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那地精面色突变,陡然站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乔茜,“你这个丑陋的母货,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对喷嚏说出那个词?!” “是吗?我就是说了,老青蛙。”乔茜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你会后悔的!”地精尖利的嗓音颤抖着,显然气得不轻。它恶狠狠的看了两人一眼,往黑暗中一招手,尖声道: “桃心!我的宝贝,快醒过来,让这两个人类滚出我的工坊!” 随着它的呼唤,黑暗中那个高大的魔像眼中忽有红光亮起。乔茜不易察觉的一笑,伸手将罗夏推朝了一边。 罗夏被推到了柜子边上,还没等他站稳,便感到地上有些晃动,接着便听到一阵阵钢铁摩擦的声音混合着齿轮咬合的声音响起。他伸手扶住了柜子,一抬头,看到黑暗中涌起一堆白色的蒸汽,随后那台炼金魔像渐渐从蒸汽中走了出来。 乔茜静静的站在原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台炼金魔像,样子就好像罗夏在科德街上观赏那些炼金魔像那样。 地精不知何时爬上了那高高的柜台,得意的对着乔茜笑道:“人类,怎么样,你现在还想检验吗?哈哈哈哈······现在仁慈的喷嚏也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只要你立刻向喷嚏道歉,向伟大的炼金科技道歉,然后滚出工坊,喷嚏就不追究你们的无礼。” “要打就打,你这老青蛙话怎么那么多?”乔茜懒洋洋的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你······你简直······你一定会为你的自负和无礼付出代价的!桃心!把他们都给我拿下!”地精的脸完全扭曲了,变成了深深的暗绿色,不知道为什么,罗夏忽然想起了河边树桩上的苔藓。 那台炼金魔像动了,一瞬间就冲到了乔茜面前,然后重重的将那把巨剑斩下。 好快!这是罗夏唯一的感觉,他甚至能看到炼金魔像拖出的道道残影。只是如此庞大的一台魔像,怎么会如此迅疾和轻盈,这种突兀感就好像完全重量一样,罗夏没见过炼金魔像战斗,但他下意识的觉得那些炼金魔像绝不会有这种速度。 等那势大力沉的一剑斩下,乔茜却不见了踪影,罗夏完全看不清她是如何移动的。再出现时,乔茜来到炼金魔像的身后。 乔茜淡淡一笑,手上升起一层红色光芒,看样子正要进行攻击。然而下一刻,她的脸色猛地一变,整个人急剧向后退去。 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突然一道巨大剑影横扫而过,势若千钧。刚才若是退得慢一些,只怕已经被拦腰斩断了。 罗夏看得面色煞白,他清楚的看见那台炼金魔像先前那一剑并没有完全斩下,而是在落到一半时忽然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动作突兀的转向,横着扫了过去,这才造成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这哪里还是那些呆板笨拙的魔像,明明就是一个狡猾的高手。 逼退了乔茜的炼金魔像再度发起进攻,一时间,罗夏只见那台银色魔像以一种完全以体型不匹配的灵巧,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暴风骤雨似的攻击着,房间中全是大剑挥砍的破风声,绵密得像一场大雨,但只要轻轻被擦到一下,那绝对是身死命陨的下场。 更让人惊怖的是,那个魔像竟如一个真正的武者一般,攻势连绵不绝,甚至还会刻意露出一个破绽,等乔茜想要利用破绽反击时,却总会遇到那突如其来的大剑。而乔茜也进行过数度反击,但每到她那白皙的拳头击中的瞬间,炼金魔像的身上的铁甲总会如海潮般起伏了起来,将那一拳的劲卸下大半。 情况凶险至极,罗夏紧紧靠着身后高高的柜子,手心中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看着乔茜不停的闪躲退避,心中陡然升起一个让自己感到害怕的念头,难道连乔茜也不是这台炼金魔像的对手吗?这台魔像的恐怖实力他已经有了直观的认识,说能战胜10级的战将简直是太谦虚了,而且他可记得这台魔像另一只手上的武器可还是动用呢。 “怎么样?桃心的味道不好消受吧,你不是要检验它的战斗能力吗?你不是看不起伟大的地精科技吗吗?哈哈,现在你投降可还不晚,待会儿你的小命可就不一定留得住了。”地精悠闲的坐在那个高高的柜台上,一双细细的腿在空中晃荡着,神色中说不尽的得意。 “哼!”乔茜冷哼一声,闪身避过了炼金魔像的一剑,却并没有再往后退了。清冷的脸庞上升起一道寒霜,整个人气势猛然攀升,随后竟向炼金魔像冲了过去。只是她的身形比起炼金魔像实在太过渺小,几乎就是婴儿与巨汉的区别,罗夏很怀疑就算被她打到了,痛得会不会是那坨大铁块。 砰!房间中猛地一晃,无数灰尘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呛得罗夏直咳嗽。烛光在墙壁上摇摇晃晃,似乎转眼就要熄灭一般。与此同时,罗夏头上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罗夏挥开浮灰,抬头一看,震惊的发现乔茜那一击竟将整台炼金魔像打到了那个同样高大的柜台上,刚才的震动赫然是那台炼金魔像撞到柜台上引起的。罗夏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乔茜,再看了一眼那个双眼红光熄灭,状若萎靡的炼金魔像,喉结猛地一动,心中再次坚定了以后千万不能惹她的念头。 那柜台不知究竟什么材料做的,在这种冲击下竟没被直接撞碎,只是多了一些凹痕。不过在上面坐着的地精就惨了,在这恐怖的撞击下,它差点被从上面直接震了下来。幸运的是千钧一发之际,它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柜台的边缘,这才避免了摔死的命运,只是如今它整个身子在空中坠着,样子凄惨无比。 乔茜笑嘻嘻地看着地精在空中挣扎,说道:“哎呀,看来你那伟大的炼金科技一点都经不起检验嘛。” 地精哪有功夫搭理她,一边尖叫着,一边奋力的往上爬。 乔茜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坠在半空的地精,忽然露出一个坏笑,背着手,迈着舞蹈一样的步伐慢慢走了过去。 “原来你还有喜欢挂在高处这种爱好啊?真是少见,不过这个柜台才三米高,恐怕不能让你尽性吧。要不我帮你一把?”乔茜抬起头看了一眼工坊上高高的横梁,“我看天花板上就很不错。” “不!不要!你别过来!你这个魔鬼!”地精拼命挣扎着,身子颤抖得厉害,显然有些体力不支了。 就在这时,罗夏忽然看到坐在地上的炼金魔像眼中红光一闪而逝,随后一只手悄悄举了起来,露出那个黑洞洞的洞口对准乔茜。罗夏心中顿时一阵心悸,大叫道:“小心!” 话音未落,洞口中红光乍起,一道细细的火舌猛地从那个洞口喷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火焰的高温让罗夏即便离得老远也感到一阵热浪袭来。而那时的乔茜离它不过短短数米。 就在火焰即将扑到乔茜身上时,乔茜身影再度消失了,火苗直蹿到了门口,在地上烧出一道长长的焦痕。而在这时天上亦有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那只地精终于支持不住,手一滑从高大的柜台上落了下来。 高大柜台的劣势此时显露出来,这一下若摔到地上,那地精大概下半辈子得在床上度过了了。 就在它快要落地的片刻,一个鹅黄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它的下方,双臂一伸,准确的接住了地精,正要刚逃过一劫的乔茜。 即便被乔茜接住了,可过度惊恐之下地精竟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那因惊吓而变得惨白的脸挤作一团。更要命的是它那尖叫声一直不停,尖细且悠长,刺得罗夏耳膜生疼,天知道这么小的身体到底哪来的那么大肺活量。 “吵死啦你!”乔茜毫不客气的将它直接扔到了地上,随后一闪身来到了那台炼金魔像身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那台炼金魔像突然头一歪,眼中红光再次黯淡了下去。那道火舌失去了后力,转眼消失无踪,那个烧红了的洞口中只有一缕轻烟冒出。 被从手中扔下的地精发出最后一声尖叫,随后戛然而止,也许是最后的落地让它意识到了什么,它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疑惑的坐了起来。结果一抬头正好看到乔茜在它面前笑嘻嘻的看着它。 地精啊的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的往后缩了一段距离,“别过来!你别过来!” “喂!姐姐我可是刚救了你一命,你们地精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乔茜的话让地精明显怔了一怔,随后在它的眼中渐渐露出回忆与思索之色,它不确定的看了乔茜几眼,接着目光又盯上了乔茜衣裙的一角,那里有一道手臂长的焦痕,就好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终于,它面色复杂的移开目光,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面对着乔茜,嘴唇几次张开又合拢,显然内心颇不平静,乔茜也面有得色的看着它,一点也不着急。 就在这时,门口那尖利的铃声忽然再次响了起来。大门不情不愿的再次打开,一道光亮透了进来,却又在下一刻被一堆身影牢牢堵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留音盒 房间里两人一地精同时向门口看去,门口传来“咦”的一声,随后七八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罗夏看到在他们衣服的胸口都绣着一只铁背犀牛的图案。 最先走进来的那个男人越众而出,戒备地看向了房间中的众人,显然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这么热闹。他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在看到乔茜和那台炼金魔像时停了一停,最后落在了地精身上,眼睛微眯。 罗夏也看清了他的样子,他那黑黑的脸庞上有一截醒目的刀疤,三角形的眼睛小小的,带着一股子凶戾。 门口的铃声还在尖利地叫个不停,刀疤脸眉头一皱,忽然一转身,朝那个响个不停的门铃虚劈了一掌。随着他的动作,那个门铃忽然从中间裂开来,掉到了地上。 地上的门铃犹自挣扎着,为自己敲响了最后的几声丧钟,然而没待它奏完。一只脚已重重踏上,脚掌一拧,那道尖利的铃声再也听不见了。 房间内几人的面色同时凝重了起来,喷嚏更是满面怒容,直视着刀疤脸。刀疤脸却丝毫不在意,背着手大声对着几人问道:“谁是喷嚏?” 虽是问话,小小的三角眼却一直盯着地精,显然他是知道的。 “是喷嚏大师。”椅子上的地精阴沉着脸纠正道。 “很好。”刀疤脸笑了,那道刀疤显得更加狰狞。他伸出手来,对着地精隔空一抓,一股强大的力量立刻拽着地精向那只手掌飞去。 刀疤脸掐着地精的脖子,趾高气扬地看了它一眼,随即一脸嫌弃地将它扔在了一旁,不屑地说道:“我不喜欢一只地精对我说话时还那么放肆。” 喷嚏眼中仿佛要喷出怒火,但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刀疤脸,终于还是放低了身段,恨恨地开口道:“不知铁犀佣兵团来我的工坊有什么事?” “事自然是有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问这两人是谁?还有——”刀疤脸说着用手一指那个坐在柜台前的魔像,“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是问喷嚏,但目光却带着质询的意味看向了乔茜。 “这个人类的女人和这小子来我这里买炼金魔像,想要先检验一下炼金魔像的战力。” “嗤——”刀疤脸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声,“这小姑娘也就一个十级的战将,却把你的炼金魔像拆成了这样,你们地精的东西还真是够弱的,竟然还敢在门口挂出那种牌子。” “也是想招徕些客人。”地精低声说。 刀疤脸不再理会地精,转头把目光在乔茜身上打量着。罗夏心道要糟,依乔茜的脾气怎么能忍受这种无礼的举止。 却不料乔茜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她虽然有些愠怒,却没发作。盯了乔茜一会儿,刀疤脸皱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沃斯比皇家学院的。”乔茜声音中明显有着些许怒意,“奉西里尔导师之命前来采购一具实验用的炼金魔像,没想到这老青蛙欺人太甚,如果我们在这里出了什么······” “好了,我没工夫听你们的来意。既然你们不是要塞里的人,那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刀疤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乔茜的话,然后侧身让过了通往门口的路。 乔茜面上闪过一丝愤怒,深深看了刀疤脸一眼,刀疤脸无所谓地任她盯着,甚至还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乔茜低下头,快步走过来牵起了罗夏便走,仿佛一刻也不愿停留,在两人出门时还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哄笑声。 炼金工坊外阳光灿烂,猛烈的光照让罗夏不适应的眯起了眼。就这么······出来了?罗夏突然有一种荒诞的感觉,今天这一切好像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这似乎一点也不像乔茜的风格。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乔茜,乔茜有几缕细长的黑发被微风吹得扬了起来,发丝落在她洁白的面颊上,罗夏只看见她好看的眉头在微微皱着,似在思索着什么。 罗夏先忍不住了,向乔茜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乔茜,那个人很厉害吗?” “嗯?谁?哪个人?”乔茜像是刚从梦里醒过来,一头雾水地问道。 “呃······”罗夏一时有些无语,他不知道怎么向乔茜说,他是看出了乔茜对刀疤脸的忌惮之意的,但又怕说出了伤了乔茜的心。 “刚才有什么厉害的人?”乔茜一脸惊奇,“难道是我没看见?” “······就是那个刀疤脸。”罗夏说道。 “他?厉害?”乔茜再度一惊,“我怎么没看出来,难道他隐藏实力了?” “······” “噢——我明白了,你是看我很怕他的样子吧?”乔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一般,罗夏只好点点头。 “你这笨蛋,我不这样演的话我们怎么能这么顺利就出来。”乔茜抬手往他头上敲了一下。 “演?!” “废话,你看他进来时候那戒备的样子,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他们也在找那只地精。这么说来昨晚的派去跟踪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的了,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还恰好找对了地方。” “所以你就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减轻他们的怀疑?”罗夏郁闷地问道。 “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还以为你看出来了,没想到你这么傻。”乔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回到旅店时已到了下午,门一打开便看到奥兹和艾德莉亚正坐在一起讨论着,乔茜脸色一垮,点了点罗夏的脑袋,气恼道:“都怪你瞎耽误时间,看吧,果然被他们领先了。”罗夏心中暗自嘀咕,不知道是谁非要跑去打架。 奥兹一看到乔茜和罗夏回来倒颇为开心,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拿到了两个重要的消息。” 乔茜径自坐到奥兹的椅子上捶着腿,闻言耸了耸肩:“那你们很厉害。我们只拿到一个重要消息。” “那你们先说吧。” “不,你们先。听完之后我再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好吧。”奥兹也不再推辞,得意地说道:“我们拿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佣兵团将在明天出动。” “大概猜到了一些,不过这消息还不够。”乔茜面色平静,“你们搞清楚地精所说的矿脉到底在哪了吗?” 奥兹和艾德莉亚对视了一眼,沮丧地摇了摇头:“他们对这个矿脉的位置很重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且保密性很强,应该是担心有其他佣兵团的奸细,因此只让佣兵团的人明天在城外聚集。” “出了城就是一片平原和沙漠,我们要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会被发现的。”乔茜皱眉道。 过了片刻,她又说道:“算了,这个问题待会再说,你继续说你的第二个消息。” “第二个消息就是,那天跟踪我们的人找到了,那小子今天竟然又和我一起去潜伏了,被我发现之后反跟踪了一下,没想到他是——” “铁犀佣兵团?” “你怎么知道?!”奥兹大吃一惊。 乔茜耸了耸肩,接着便把今天发生的事给奥兹和艾德莉亚讲了一遍。 “不可思议!竟然让10级的炼金魔像战力生生拔高了三级,地精对于炼金上的创造力实在让人惊叹,这消息要是被梅森布斯那可怜的老头知道不知是他要哭还是要笑了。”奥兹听完后一脸惊叹。但更吃惊的是罗夏,他现在才知道那个恐怖的魔像只有十级,可十级的人类战将和魔法师哪有这等实力。 “没用的。”乔茜摇了摇头,“它们依然没突破十级的瓶颈,这只能算一次优化。虽然也是个很大的进步,但我相信梅森布斯研究了那么些年,不可能连这都做不到。只是这也已经到极限了,根源问题不解决,做再多的优化也是无用,有十级瓶颈卡在那,炼金魔像终究潜力有限。”乔茜说着斜乜了罗夏一眼,意思很明显,这就是说给他听的。 奥兹忽然凑过头去:“哎,对了,你说那些地精准备的后手是不是就是这些炼金魔像了?” “不——太可能。”乔茜皱眉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把话说死,“这东西作为杀戮机器,用来对付实力弱的或许非常可怕,但对付实力强些的就完全没用了,两个佣兵团精锐尽出的话不会有太多弱手,很难对他们形成威胁。” “可地精除了炼金魔像他们能依靠什么?斗气?魔法?高傲的地精们可不在乎这些东西。”奥兹烦恼的说道。 “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乔茜站起身来,开始无意识地在房间中踱着步。 罗夏的头随着乔茜转来转去,一直到自己都头晕了,房间里依旧沉默如谜。 “呃······那个,既然我们猜不出来,那不如听听他们的计划好了。”罗夏怯怯地打破沉默道。 “罗夏,我说了多少次,想问题要全面,你没听奥兹说他们对这件事极其保密吗?”乔茜一面烦躁地踱着步,一面不耐烦地顺嘴教育着罗夏,“而且你也不能总使唤奥兹,窃听是很危险的,尤其对方还是有魔导师在坐镇” 罗夏好不容易捱到她喋喋不休的话说完,再次发言道:“可我在喷嚏那里塞了个留音盒。” “你看,你还顶嘴。东西落在别人那里就当丢了,别想着······” 乔茜忽然停住了脚步,空气寂静无声,三人无奈地看着乔茜。 乔茜猛地一个箭步蹿了过来抓住罗夏的肩,声音越来越高:“你说什么盒子?是昨天那种会录音的盒子吗?落在喷嚏那了?” “不是落在那,是我偷偷塞在那里的,我看你当时面对那个刀疤脸时反应有些奇怪,就顺手塞了个盒子······乔茜,我的肩膀疼。”罗夏痛苦地叫道。 “天哪!罗夏,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乔茜欣喜若狂,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冲着他的脑袋一顿揉,“太好了!如果能直接从他们那里听到线索,比我们在这里瞎猜可就靠谱多了。” 奥兹坐在一旁,忽然一阵不好的预感浮现,他一抬头,乔茜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奥兹,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奥兹心里咯噔一声,无奈道:“罗夏,你到底把那个该死的盒子塞哪了?” ······ 奥兹进门时全身都是黑乎乎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焦糊味,冷不丁还以为是一堆煤渣放在那里。开门时差点吓得艾德莉亚一个火球砸了过去,这要走在外面几乎是完美潜行了。 乔茜皱眉望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住了去捏鼻子:“你这是怎么搞的?要你去取个盒子,你怎么跟钻了烟囱似的——” “——你不会真是钻烟囱进去的吧?!” 奥兹抹了一把脸,露出愤怒的五官,对着乔茜吼道:“不然呢?那个该死的地方密不透风,我除了钻烟囱还能有什么办法?” 乔茜也不在意他的大呼小叫,笑嘻嘻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盒子到手了吗?” 奥兹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拍在了桌上,略带骄傲地说道:“我出手哪有拿不回来的道理。” 看到盒子出现,三人立刻围了上去,然而却并没有急着播放里面的录音,而是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奥兹。 奥兹纳闷地看着她们,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盒子已经在这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要不,先去你的房间洗个澡?”乔茜努力憋着笑回道。 奥兹一愣,随即怒道:“好哇,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我千辛万苦为你们取回了这个盒子,你们居然还嫌弃我” 只是他话是这么说着,双眼却骤然像失了神一般看向了别处,身子一转,已向门口走去。 艾德莉亚见状瞳孔一缩,忽然出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乔茜微微一笑道:“一点小手段罢了。”随即吩咐罗夏打开了录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录音 片刻后,两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刀疤脸粗犷的声音从盒子里传出。 “来这个工坊的,通常都是来买炼金产品的客人。”紧接着是喷嚏尖细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我们也是客人,不过需要的不是炼金产品。” “那铁犀佣兵团的贵客们需要的是什么?” “一个位置,一个关于云银矿脉的位置。” “最近的云银矿脉在缇灵王国境内,大约是图雅城附近。” “可我要的是附近的,是黄昏要塞附近的云银矿脉。” “黄昏要塞的云银都靠从其他地方送过来的,附近还没有云银矿——” “好了地精,我们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没工夫陪你装傻。” “我不明白。” “啊——”喷嚏的惨叫声猝然响起。 “现在明白了吗?少他妈给老子装蒜,那只叫姜克的地精昨晚和血色佣兵团的人见完面之后就是回到了这里,别给我说你不认识。” “姜克······已经被血色佣兵团的人带走了,咳咳······”喷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微弱。 “我们没找它,它既然和你在一起,你自然清楚它在干些什么勾当,我们只要位置。如果你再给我们装傻,你就先想想你这肮脏的身体能捱得住几刀。” “咳咳······”伴随着咳嗽声的沉默持续了许久,喷嚏始终一言不发。刀疤脸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吩咐道:“先卸它一条腿。” “不要!我说!我说!”喷嚏惊慌的声音在刀刃出鞘声中响了起来。 “快一些,地精,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刀疤脸声音冰冷。 喷嚏长叹了一声,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我确实知道一些姜克的事情。姜克是我炼金工坊的伙计,在几个月之前,我让它回了迪特里一趟,帮我采购些材料。然而它在回来时,却不巧遭到暗影氏族在扫边,姜克被迫跑进了夜乌之森······咳咳······我本以为它死在里面了,谁料后来,它竟意外从里面走了回来。” “这不可能!”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它的话。 “闭嘴!拉图,听它说下去。”刀疤脸的声音响起。 “可事实就是如此,大人——回到要塞以后,它便一直有些兴奋,时不时还会发笑,开始我以为它只是因为幸存而高兴,也就没理睬,只是后来我发现,自回来后它便经常看着一张地图,一看就很久,而且那地图几乎时刻不离身,我开始怀疑······” “好了,废话不必多说,我对那只卑贱的地精并不感兴趣。”刀疤脸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喷嚏的叙述。 “是,大人。”喷嚏的声音平静了许多,“总之后来那晚,它临时要出趟门,只是它才刚迈出门口我便看到血色佣兵团的人把它带走了,我直觉感到这肯定和那张地图有关。正巧它走得匆忙,身上并没有带上那张地图,于是我搜了它的房间,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那张地图。那是一张黄昏要塞附近的地图,我看到它在地图上面画了一个圈,我猜那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了。” “那地图呢?”刀疤脸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显得有些急切 “地图被它昨晚回来时带走了。” “你耍我?!”刀疤脸的声音有了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不不。”喷嚏连忙解释道,“但那个位置我已经记了下来了。它就在要塞西南方向的夜乌之森里,看地图上的标记,应该是在血雾沼泽当中。” “血雾沼泽?难怪这个云银矿一直没被发现。不过血雾沼泽那么大,你这样说让我们怎么去找?” “我所知道的只有那么多了,毕竟我没有亲自去过。”喷嚏无奈说道。 似乎是察觉了对方的不满,它又加赶忙解释了一句,“只有姜克亲自去过那地方,它肯定知道怎么走,可惜它在血色佣兵团手上。” “血色佣兵团。”刀疤脸的语气有些起伏,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方法,“我们在那边倒是有内应,只是血雾沼泽那么大,能不能收到他发出的信号先不说,我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内应也不想就让他这么废了。” “原来大人在担心这个。如果有内应就好办了,我的工坊里正好有一种炼金产品,叫信号传感器。这个信号传感器分为两份,只要双方各执其一,这样即便两人离得很远,只要主方发出信号,客方的传感器就会指引主方所在的位置。”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刀疤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听起来倒不错,不过那可是血雾沼泽。” “不然您以为姜克是怎么走出夜乌之森的?” 随后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的声音——罗夏终于知道那几面柜子里装的是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喷嚏的声音传来。 “找到了!唔,还能用——大人,这就是信号传感器。”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出来,罗夏猜测应该是地精在为刀疤脸演示着。 “很好!很好!”刀疤脸满意的连说了两遍很好,随后一阵张狂的大笑声传出,震得桌上的盒子嗡嗡作响。 “大人,如果你们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打折,这传感器只收你们80金币。”喷嚏的声音忽然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笑声戛然而止,盒子里忽然沉默了起来。 “80金币?很便宜啊。”刀疤脸的声音变得古怪起来,语气中带着戏谑的味道。 “这是因为我给你们打了折扣,如果你们喜欢的话下次······啊——”喷嚏的惨叫声再次传了出来,随后又传来“砰”的一声落地声。 “一只卑贱的地精,竟然还想找老子要钱?”刀疤脸不屑的说道,“你们几个,去把它绑起来。” “我都告诉你们位置了······咳咳······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地精尖着嗓子叫道,声音听起来无比凄厉。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你说了位置我就放过你?”刀疤脸冷冷地回应道,“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劳烦你跟我们一同走一程吧。” 一阵混乱的声响,这阵混乱一直持续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才结束,至此,这个黑黝黝的盒子终于完全陷入了沉寂之中。 ······ 三人沉默地坐在了桌前,乔茜望了两人一眼,对罗夏道:“说说吧,听出什么了?” 罗夏摇了摇头,听录音时他只觉得喷嚏有些太惨了,而且他能感觉得到,对于地精的这种歧视几乎已经融进了铁犀那群人的思想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就像呼吸和喝水一样自然,如此看来,地精在人类国度的生存状况确实很糟糕。 于是他被乔茜狠狠瞪了一眼。 “喷嚏似乎有些古怪。”艾德莉亚忽然开口,然后又皱着眉补充了一句:“它好像在诱导着铁犀佣兵团。” 乔茜点了点头,然后再度瞪了罗夏一眼,说道:“说得不错,这地精确实有意引导着谈话的方向,我猜铁犀佣兵团那个脸上有疤,脑子里也有疤的蠢货现在肯定沾沾自喜自己能找到突破口。” “不过——”乔茜又托起了腮,下意识向墙角那张蛛网看去,蛛网上的飞虫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几片因挣扎而破碎的翅膀残片颤悠悠地挂着,“这也倒证实了一件事。那群地精确实有将这两家都吃下的打算······这可是两个拥有魔导师的精锐佣兵团,真不知道那群地精哪来的自信。” “那个夜乌之森和血雾沼泽到底是什么地方?听喷嚏和刀疤脸的说法似乎很是忌惮。”罗夏收起了桌上的盒子问道。 “我只去过夜乌之森——那片森林在要塞外的西南方向,邪门得很,一向被要塞外各类种族视为一个禁地般的存在,里面极度危险,上次我进去时都受了不小的伤。至于血雾沼泽,班绝那老头当时不许我们进去,我也只听说过它的传说。据说那里终年笼罩着一种被称为血雾的红色雾气,生物一进入到里面就会受到血色雾气的压制,不但魔力和斗气无法恢复,就连身体也会变得虚弱无力······”乔茜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双眼却越来越亮。 “原来是这样。”她失神地喃喃道,“难怪那群地精这么大胆,那简直就是它们的主场,而且还离迪特里那么近,怪不得。” 罗夏瞬间明白了乔茜的意思——这是他少有的跟上了乔茜思维的时候。 就像数万年前辉煌一时的地精帝国一样,地精作战从不依靠魔法或斗气,它们依赖的是炼金科技。而作为现在它们主要战力的炼金魔像,在血雾沼泽中几乎不受影响,那么此消彼长之下,炼金魔像威胁更增,足以成为它们手里的王牌。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乔茜心底高悬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她喜笑颜开地站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睡衣下身材曼妙的曲线彰显无余,随后迈步向着床边走去: “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好了,现在各回各处吧,姐姐要睡觉了。” “那奥兹怎么办?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罗夏对乔茜的背影喊道。 “不用管他,他已经睡着了,明早再告诉他好了。”乔茜整理着床铺,头也不回地说道。 “既然知道了地精的手段,那你们要怎么对付炼金魔像呢?”纹丝不动坐着的艾德莉亚忽然开口。 骤闻此言,乔茜整理床铺的动作忽然僵了一僵,但随即又将声音传了过来:“你放心好了,姐姐自然有办法。” “那就好。”艾德莉亚轻轻点头,整理了一下边角微微皱起的白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在即将开门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了件什么事,转过身向罗夏问道:“我记得昨天你的盒子只能记录几句话,今天这个怎么存了那么久。” 罗夏抬起头,取出那个黑黝黝的小盒子在手中一晃,咧嘴笑道:“地精出品,必属精品。” ······ 第二日,晨曦之时,天穹的颜色向着地尽头延展,越来越浅,在城墙之上的天空中,已有一片稀薄的紫意。 清晨的空气干冽,光线还有些隐约,高耸的城墙像一个沉默的巨人,暗红色的表面冰冷生硬,抵挡着来自平原上的冷风。 罗夏四人已在一个距要塞大门不远的炼金工坊背面站了许久,目睹着血色佣兵团的人在迅速的集结,大约三十余人,彼此间来回走动,有条不紊地做着出发前的准备。几辆马车排成一列停在他们身侧,马匹备足了料,打着响鼻,烦躁不安的看向面前两扇高大的城门。 “你明明答应过,不再用幻术对付我的。”奥兹幽幽地看着乔茜说道,神色间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姑娘。 “你烦不烦啊,一早上说多少遍了。”乔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将晨风吹起的发丝撩到耳后,“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我那哪是特殊情况了。”奥兹急切地争辩道,“我爬烟囱还不是为了······” “别说话,大门要开了。”乔茜打断了他。 天空的颜色不觉间已经转成了淡淡的绯红,仿佛情人温暖的面颊。被城墙遮住的地平线上太阳想必已探出了个头,天地间金光逐渐充盈。 高大的城墙上,一面被众人目光聚焦着的红色旗帜被重重挥下,一道嘹亮的号声奏响,紧紧闭合的大门在这昂扬激越的号声中敞开,露出了城门外辽阔的暗红色大地。 一阵冷风倒灌进来,血色佣兵团的几匹马发出尖锐的嘶鸣声,站在队伍前一个背着阔刃大剑的健壮男子率先跳上了第一辆马车,冲后方的人比了个手势,顿时佣兵团众人也钻入了车中,向着城外驶去。 “一个上位战将和两个三环大魔法师,上位战将18级,两个三环法师17级。三个二环法师和一个中位战将,还有七个下位战将和一环魔法师,连随行佣兵都是九级的即将突破的法侍和武师——这血色佣兵团也算是精锐尽出了。”奥兹报数一样喋喋不休的念着他们的实力。 “不是说有魔导师吗?”罗夏转头问道。 “大人物一般都不用下车。”奥兹转过脸来,“就像一路上的你和艾德莉亚。” 罗夏没有理会奥兹的冷笑话,转过头看向乔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铁犀佣兵团的人现在肯定在盯梢,昨天那帮铁犀佣兵团的人见过我们,现在出发可能会被发现。”乔茜四顾眺望,目光锁定了一个同样掩藏在建筑阴影之下的小个子。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些地精?夜乌之森离迪特里可不远,如果没猜错的会应该会有很多地精把炼金魔像埋伏在了那,你真的有把握在实力下降的情况下还能对付那些魔像?”奥兹把手抱在胸前斜睨着她。 “不知道。”乔茜耸了耸肩,“昨晚太困了,只想先把他俩打发出去,其他的没来得及想就睡着了。” “什么?!”奥兹差点跳了起来,连一旁的罗夏和艾德莉亚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都没想好就让我们跟过来了?这不是去送死吗?你看吧,要不是昨天你非要用幻术对付我,起码我还能给些意见,现在可好······” “现在怎么了,不是你自己眼馋那条云银矿脉么?这些问题当然得你自己考虑了。”乔茜干脆蛮不讲理的说道。 奥兹顿时蔫了下去,苦笑道:“那你总有点想法吧。还好这段路够长,我们还有时间制定一个计划。” “想法嘛——”乔茜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走一步看一步呗,大不了我们就不争了。” “看来你是真的没想过。”奥兹一拍脑袋哀叹道。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做那么周全干嘛,何况我们现在也只是猜测,不如到了之后再随机应变。”乔茜满不在乎地说。 奥兹认命地看向了天空,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天空中绯红色开始大片褪去,露出发白的穹顶,看天气倒是个好日子,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不停的有人在进出着。 血色佣兵团走了没多久,街上再次驶来了一列马车车队,车队的领头一辆马车上,车夫在不停呼喝着让行人避让,时不时也亲自挥舞长长的马鞭,赶走了一个个拦在面前的障碍。罗夏甚至不用抬头,光听声音就认出了那个嚣张无比的车夫,正是昨日所见的刀疤脸。 三人都看向了乔茜,乔茜面色平静地注视着铁犀佣兵团的车驶过街道,驶过城门,驶在暗红色的荒原上,直到变成了地平线上一个小黑点,她终于开口:“准备上车,去捡便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夜乌之森 德卡疲惫不堪的驾驶着马车,他恍惚中觉得,屁股底下的马车仿佛行驶在一片宽阔的海面,不断随着波涛不停起伏着。 两天的跋涉仅仅休息了三个小时,自己的身子几乎被颠散了架,但更要命的是,从身后的车厢一直连绵不绝的传来呼噜声,呼噜声高亢嘹亮,组成了一部杂乱的乐曲,让德卡越来越烦躁,他忍不住暗骂车厢里的人都是一群猪,明明这么颠簸竟也能睡得着。 只是他这小小的不满却一丝一毫也没流露出来,哪怕现在并没有人会看得到。 这是他一贯的原则,也是他能成功在血色佣兵团潜伏到今日,并活得还算滋润的保障,否则以他十级都不到的实力,又怎么能加入这次重要的行动之中,为车厢里那群战将驾驶马车呢。 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自己也能回去了吧,铁犀佣兵团团长斯托曾亲口答应过自己的,在这次任务完成之后,自己便能成为他的学生。 一位魔导师的学生。 一想到这个,德卡的心就忍不住痒了起来,就像有只爪子在里面轻轻的挠着。他下意识的将手指伸进了衣服的一个口袋中,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金属表面,他轻轻摩挲着,一颗躁动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关于如何启动这件炼金物品的方法他早已烂熟于心,方法并不难,只是每当他想起这件炼金物品所代表的意义时,他便情绪复杂,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把攥住,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背叛带来的恐惧还是魔导师的承诺带来的激动。 前方的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而陷入了思考中的德卡却还丝毫不察,直到眼看要撞上了,骤然醒觉的德卡才猛地一拉缰绳,两匹拉车的马几乎人立而起,总算在最后关头避免了撞上的命运。 身后车厢里的高亢嘹亮的呼噜声戛然而止,几声重物撞击的声音夹杂着惊呼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串暴躁的喝骂。德卡长叹一口气,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方才的走神会带来怎样的后遗症了。 一个铮亮的光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上面还有着一个灰灰的印子,看起来像是一个鞋底。光头面色涨得通红,一钻出来就立刻对着德卡破口大骂,声音比呼噜声还要高亢,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转眼就覆盖了德卡八代以内的直系亲属。 德卡配合的换上一副惊恐的样子,跳下马车对着那个伸出来的光头不停鞠躬道歉,神态恳切无比。 “所有人做好准备,前方二十里便是夜乌之森,所有战职者注意保护中间的法职者。”最前方的马车上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德卡和光头同时错愕了一下,不约而同向远方看去。 在这片荒原尽头果然出现了一片色调偏冷的森林。森林中的树木高大阴冷,类人型的树瘤爬满了树身,令它们以种种叵测的姿态彼此虬结着,既像一只只指节扭曲的手愤怒的伸向天际,又像一片布满涡流的暗绿色海域。 仿佛是感受到了佣兵团即将到来,最外层的黑色树冠在众人的目光中呼啦啦一声炸成了一把破碎的黑色,鸦群嘶哑地叫喊着,在众人头顶绕了一圈,又向着黄昏深处飞去。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积蓄着危险的枝干,等待着判决来者的命运。 ······ 夜乌之森的天空似乎和别处是不一样的,被赤地荒原上的大风洗刷得发白的天空,在进入夜乌之森后仿佛陡然暗了下来,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灰意,就像有人在天幕上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夜乌之森就像一个孤僻古怪的主人,对外来者冷眼相加,分外刁难。 这里没有鲜花,到处都是阴冷的,单色调的植被,森林里几乎没有成型的道路出现,每走一步都要靠佣兵们用魔法或斗气砍开枝干和蔓草,行进速度异常迟缓,然而当佣兵们走过之后,来路总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除了招呼地上的路,佣兵们还得防备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整片林子中,没有一样是不危险的,无论是毫不起眼的植物,或是温顺乖巧的动物,要是稍有大意,它们立刻便成为索命符。 种种意想不到的攻击从更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这不长的一段路中已经死了一个12级的战将和一个10级以下的武师了。死法都不一样,最离谱的是那个武师,走着走着忽然脑袋就是熟透的浆果一样轰然炸开的,众人检视之后才确定,引起他自杀的原因不过是被一片锯齿状的树叶在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佣兵们既要开路,又要防备这些攻击,简直称得上身心俱疲,这半天的路程竟让德卡疲累得仿佛连续驾驶了一周的马车。然而德卡还算状况不错的了,他是一个九级的烈火法侍,在这里还算有些用处,被其他佣兵保护在了里边,但即便如此身上也挂了几道伤,更遑论那些在外面开路的战职者了。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佣兵团里唯一轻松的大概只有那只叫姜克的地精了。它被众人保护在中间,浑身没受到一点点伤,而且只需用手指一个方向,立刻就有佣兵上前去开路,如果不看它那破抹布一样的衣服和那充满了恐惧的神情,简直就是一副贵族老爷的做派。 天知道这既不会魔法又不会斗气的地精当初是怎么进到血雾沼泽又出来的。 走了没多久,夜乌之森里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浓墨般的黑暗几乎到了点上火把都化不开的程度。血色佣兵团团长福斯特忽然喝令大家停下,借着微弱的火光,德卡看到福斯特走向了地精,平静地问道:“距离血雾沼泽还有多远。” 话一出口德卡就发现他的平静其实只是伪装,德卡从他的声音里已听出了淡淡的威慑和恼怒之意。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走到现在,血雾沼泽依旧不见踪影,手下的人却损失了一小半,这些可都是佣兵团的精锐,由不得他不窝火。 “如果照这个速度的话,应该再有两天时间就能进入血雾沼泽当中了······”面对着一个愠怒的魔导师,姜克的声音低如蚊呐,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但一听到还需要半天的路程,每个佣兵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确定你没带错路?”福斯特的眼睛很亮,即使火光照不到他的面容,德卡却依然有这种感觉。 “我怎么敢骗各位大人。”地精尖声辩解,“血雾沼泽在夜乌之森的中央地带,就像这片森林的心脏,我们从夜乌之森的西北边进入的,自然要一路向东南方走,您瞧,我可一直没乱指路。” 地精说着已递过去了一个小小的星盘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一根指针正朝一个方向指着,无论星盘往那边转,那根指针就是定定的指向那个方位。 看到这东西,德卡的瞳孔一缩,这和他那个信号感应器有些相似,只不过他的信号感应器上那根指针暂时还不会动。 福斯特看了一眼,又抛回给了地精,脸上带着淡淡的不屑——魔法师们总是不太看得上炼金物件。 “就地扎营。” ······ 鉴于白天的教训,这漫长的黑夜里几乎没有人敢睡觉,大家都警惕地围坐在帐篷里冥想着,近半数人被派遣值夜。然而夜乌之森的凶名并没有因夜晚的到来而蒙尘,一夜过去,众人所经历的凶险丝毫不比白天少。 最危险的一次是一只透明的羽蛇悄悄钻进了营帐,然后在瞬息间钻入了一个冥想中的战将身体中。 羽蛇一进入体内,那个战将立刻如同石像般僵在了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接着,他的身子就像被煮熟的泥浆一般,不断胀出了一个一个的肿囊,看上去整个人都粗大了一圈,无比骇人。 后来德卡才知道这是羽蛇在借助宿主血肉孕育后代,如果一旦让肿囊破裂,便会有无数细小透明羽蛇飞出,届时整个营地的人都将被变成宿主。 就在肿囊肿至透明,里面细小的羽蛇即将钻出时,冥想中的福斯特终于察觉到了那个佣兵的异常,直接在指尖弹出了一点火星。 那火星一离开福斯特的指尖,他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气息顿时萎靡下去。 火星钻入那个被羽蛇寄宿的战将口中,帐篷中陡然升起一团耀眼的火光,当火光熄灭时,那个战将连同体内的羽蛇都已不见了踪影,仅在原地留下一个黑色印记。 最终,在黎明到来时,又有三名佣兵永远的离开了他们,而余下的人也个个带伤,面色疲惫。好在虽然经历了生死洗礼,佣兵团的士气并未消沉下去,未知的才是可怕的,当神秘的面纱被渐渐揭开时,众人也就有了无畏的资本。因此在短暂的整理之后,血色佣兵团又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 在往后的两天里,为了减小队伍的伤亡,福斯特直接站在了队伍最前方,用强大的个人实力强行为队伍打开了一条通路。虽然越往夜乌之森的深处走,所遇到的危险就越多,但有了一个魔导师作先锋,很多危险都被他事先察觉了,因此伤亡竟不算高,一路行来仅仅有一个9级的武师死在了一次意外当中。 但代价就是福斯特非常狼狈,不但那件法师袍变得破破烂烂,连身上也多了好几个伤口,有的伤口上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黑气阻碍着伤势的恢复。 ······ 在进入森林的第三天傍晚,天色终于不再那么黑,有了一个黄昏该有的色泽,甚至远处的天空边缘还带了淡淡的粉红。血色佣兵团一行也终于来到了血雾沼泽的边缘。 只是血雾沼泽虽近在眼前,但那里的一切都被浓郁到仿佛可以信手揪下一团的血色雾气深深遮盖住了,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树林里没有风,那些浓若实质的血雾在空气中不断搅动着,彼此卷到一起,形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 在单调又阴暗的森林中走了那么久,终于来到了血雾沼泽,血色佣兵团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激动。只有福斯特暗暗皱了皱眉,他在第一时间就感到了这些血雾的不寻常。 越往这边走,危险似乎少了许多,连带着视野也开阔不少,但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凶名在外的夜乌之森。出现这样的反常之事,唯一能说明的只有血雾沼泽本身的不寻常,以致于让其他生物都感受到了威胁。 福斯特制止住了两个想要直接走进血雾中的佣兵,转头向地精姜克问道:“说说你上次进入血雾沼泽之后的感觉?” 姜克畏畏缩缩地从一个高大的佣兵身后走了出来,站在福斯特面前回答道:“回大人,我跑进去之后便感到脑子一阵眩晕,眼前鲜红一片,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一样,连腿都迈······” “好了,你说的这些外面都有记载,我问你的是外面的资料上没说过的。”福斯特眼神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耐下性子问道。 “我本事低微,其余的我也便不清楚了。” 福斯特眼睛微眯:“那你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靠的是地精发明的信号感应器,在里面什么方位都分不清,还好那个信号感应器没受影响,我就朝着它指引的方向一直走,然后莫名其妙就出去了。” “这么说你还在矿脉那里留了一个,所以这次你才能依靠这玩意再回到矿脉那里?” “是的,大人。”地精微微一鞠躬。 “把它拿出来。”福斯特冷冷命令道。 地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在福斯特的威慑下颤抖着拿出了那个信号感应器,刚一拿出来,便被福斯特一把夺了过去。 福斯特来回看了几眼信号感应器,露出了一个笑容,“地方也走到了,你也确实没骗我们,这么说的话其实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周遭传来了其他佣兵的哄笑声,这么多天来大家都处在危险之中,如今终于能开怀一次,因此个个都笑得肆无忌惮,戏谑的眼神在地精身上不停的扫来扫去。 “不要!求求你,大人,我还有用!”地精惨嚎道。 “给我们当食物吗?可你们地精的肉都是又酸又臭的,我可咽不下去。”一个佣兵出声道,顿时又引来了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地精突然面露惊骇的看着众人身后,双眼瞪得大大的,绿油油的脸上瞬间透出一种惨白。 地精的反应让众人不由得一愣,刚想回过头看看,却又担心这是地精低劣的计谋。就在犹豫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声,几天以来的危险生活让一众佣兵面色大变,下意识便各施手段,以尽量离响声出现的地方远一些。 福斯特听后也是一惊,他本就觉得这附近有些反常,因此也是下意识的一回头。 然而当福斯特转头时只看见众人身后不远处升起了一阵白色浓烟,浓烟中却并没有什么危险存在。福斯特顿感不妙,重新回过头来时正好看见地精的身影被血雾吞没。 “该死!”一时之间几个佣兵立刻意识到上了当,那阵浓烟和响动多半是那地精弄出来的。 “团长,它肯定没跑远,我们现在快进去把它抓起来。”一个佣兵急切喊道。 “没机会了,进入血雾沼泽之后视线受阻,再加上会迷失方位,它一心要逃,我们很难抓到它了。”福斯特摇头道。 “之前把它带上是为了防止它随便说个地方骗我们,不过现在都走到这里了,那个信号感应器也到了我们手上,有它没它都差不多。至于那只地精跑了就跑了吧,没有这个东西谅它也只能死在里面。”福斯特晃了晃手上的信号感应器。 话虽这么说,但每个佣兵心里仍然感到愤怒,被一只地精给骗了,这对于他们而说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好了,别再管那只地精了。”福斯特出声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要找到那条云银矿脉,现在我们离那个目标就差最后一小步了。打起精神来,只要我们成功找到矿脉,我们这些天来所受的苦难就都是值得的,到时候我们血色就将成为黄昏要塞真正的主人,让铁犀和黑炽那些家伙跪在我们的脚底下哀嚎乞怜,你们也必将会是佣兵团每一个佣兵的骄傲。” 佣兵们一齐欢呼了起来,德卡脸上挤满了兴奋,嘴里同他们一起高兴的欢呼着,心里却冷冷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惊变 铁犀佣兵团团长斯托静静的望着眼前翻滚不休的血雾,目露沉思之色,在他手上,赫然拿了一个和德卡手上的一模一样的信号感应器,那上面的指针直直指向了血雾中。 考虑了片刻后,斯托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的铁犀佣兵团众人立刻毫不犹豫的进入了血雾之中。 佣兵团的每个人腰上都系了一圈绳子,这条长长的绳子将所有人都串到了一起。 斯托在绳子的尾端,直到最后一个人走了进去,他才迈步跟上。 一进入血雾之中,斯托的眼前立刻被血雾盈满,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感到周围的空气陡然紧缩,仿佛想要将他扣在原地。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迈出这一步却用了比平常多得多的力气。 果然如此,斯托心中暗道,进去血雾之后自己的力量确实小了许多。 接着,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发散开,覆盖了周遭三丈之内,三丈之内的一切立刻呈现在了他的感知中。在确认了一遍人员都齐全之后,他也不再耽搁,看了看手中信号感应器的指向,带着众人向血雾沼泽伸出走了进去。 进入血雾沼泽后地面变得湿滑,踩上去极软,斯托发现这里其实很开阔,即便走了很久,在精神力的感应中也只遇到寥寥几棵树散落着。如果不是这些翻涌的血雾,想必这里会是极为空旷寂静。 而那无处不在的血雾既填补了这些空白,同时斯托也感应到它在悄不声息地蚕食着自己的魔力,尽管相比起他庞大的魔力总量,这被蚕食的一部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让他感到无法接受的是,在这片血雾里几乎感应不到任何元素的存在,这样一来,每多待一刻,自己的实力便会下降一分,面对这未知的土地便危险一分。 为今之计只能加快行进的速度,尽量在力量耗空之前找到血色佣兵团,这样自己这边人多的优势才能发挥出来。 他正想催促队员们走快一些,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改口道:“那个地精呢?进来之后谁看见它了?” “不清楚,我们进来之后光忙着适应这里了,那地精一直没有特别注意,难道它自己跑了?”血雾中传来一句回话。 斯托发现自己问了也白问,既然自己都无意中忽视了,他们远没有自己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在一片混乱中又如何察觉那地精的逃跑。 想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那地精倒也狡猾,知道我们肯定不会放过它,竟然趁这个机会竟然跑了。” “它肯定还没跑远,要不我们找一找?”一个声音问道。 “在这片血雾里你还能找到它?”斯托冷冷的回道,“算了,没了这个信号感应器,它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话是这么说,但斯托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团长说的是,只要我们抢到那个云银矿脉,黄昏要塞都是我们的,还在乎什么地精。”一个讨好的声音迅速接话。若是乔茜四人在此,一定能听出这是刀疤脸的声音。 斯托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带领着众人朝着感应器显示的方向追了过去。 ······ 血雾沼泽中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不断翻滚着的血色雾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明晃晃的红,时间似乎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血色佣兵团的众人木然地迈着步走着,一颗心都渐渐麻木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迈步的动作重复了多少次,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沼泽里空旷安静,异常压抑,但除此之外,竟是意外的平安。一路行来非但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便是连生物都不曾见到一只。 只是这种寂静也在折磨着每个人的心灵,加上视觉的缺失,每个人心中都有些茫然和恐慌,也早就熄灭了谈话的心思。 就连福斯特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佣兵们,朝指针所指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在这茫茫血雾中,这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可是久走不至,他的心里也渐渐有些焦躁。 也许当初没放跑那个地精就好了,福斯特暗暗想道。 可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相信手上这件炼金小玩意,期盼着它真如那地精说的那样,将他们带入矿脉之中。福斯特紧紧的盯着它,就像一艘迷失在海上的船紧紧跟随着一座灯塔。 就在这胡思乱想当中,手上的炼金物品忽然发出了滴滴声,福斯特一愣,继而才发现前面的血雾似乎薄了一些。 他的心加速跳动了起来,快步带队向血雾的薄弱处走去。 血雾越来越薄,被血雾遮住的地方也渐渐露出了轮廓,终于,在穿透了最后一丝血雾后,福斯特看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那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洞口极大,仿佛一只巨兽张开的嘴,呼呼风声从里面吹出来,夹带着丝丝腥气——正是这阵风将洞外的血雾吹开了不少。 当所有人站在这个据说是云银矿脉的洞口时,内心都生出了一丝不真实感。这无休无止的磨难,终于到头了么? 他们呆呆地站在那,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直到不知谁先开始第一声啜泣,大家才不顾一切的释放起情绪来,有的抱在一起大声哭泣着,有的大声唱着歌,还有的一直在打自己耳光,好像在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福斯特的手也微微颤抖着,这么多的苦难和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他等众人都释放得差不多了,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口道:“先别急,洞内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万一只是个贫矿······” 话音未落已被一个激动的声音罕见地打断了:“那怎么可能!那地精当初只是随便捡了几块矿石都验出了那么高品质的云银。这么大一个矿洞啊,里面的云银简直能堆满总部的仓库了!手指大小的一块云银便要上百金币,这可是一仓库的云银啊,我们甚至可以买下整个黄昏要塞了!” 福斯特微微一笑,心里也认可了这个佣兵的说法,不过此时总归要拿出一些做团长的样子来,因此说道:“奥尼恩斯,别激动了,再怎么堆满仓库也是以后的事。夜乌之森那么危险,开采和运输的问题还没有任何着落呢。” 话音落下,众人这才从激动中稍微冷静下来。 确实,照他们一路走来所遭受的危险来看,恐怕血色佣兵团中只有福斯特才能顺利将云银运出去,但总不能每次都让福斯特过来当运输工。 佣兵团需要他主事,需要他坐镇,而且他也是需要修炼的。 眼看众人哑然,福斯特再次笑了出来,安慰道:“好了,那些事回去之后再说,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先进去洞里看看。趁这次人来得多,我们多带一些云银回去。而作为这次行动的补偿,你们带多少回去,就能得到其价值三分之一的报酬。” 这实实在在的奖励比任何语言都好用,瞬间就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三分之一的报酬。他们还记得,那只地精带回去的云银原矿,经过提炼后价值也足有近千金币。而这群佣兵的体力要远胜地精,最终的报酬自然也不会比这更低,这对于每年只能挣几十个金币的佣兵来说,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巨款。 佣兵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山洞的眼神里都出现了一丝兴奋与贪婪。不需要福斯特招呼,已自觉向洞内进去。 ······ 洞内漆黑一片,洞壁上微微有些潮湿,加上这无休止的凄厉风声一直在身边呼啸,带来的火把完全点不起来,不过众人有了先前在血雾中行走的经验,所有人都将精神力辐散开,用以取代自己的双眼。这样虽然只能观察到自己身周的状况,但行路却是不成问题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福斯特停了下来,并掌如刀,将一块洞壁上突出的石头砍了下来,双手覆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石粉簌簌掉下,转眼间福斯特的手中便只剩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晦暗银块。 福斯特摇摇头,继续带领着众人向洞穴深处进发。 随着众人越走越深,洞内的阴寒也随之重了起来,有几个实力低微的佣兵已抵抗不住这严寒,开始耗用体内的斗气与魔力在支持着。 不过福斯特脸上却激动了起来,现在这里的矿石中云银的含量和质量都比刚才有了显著的提升。 他已经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条罕见的富矿,其储量之多,成色之纯,简直超乎想象。非但如此,只需听一听这风声就知道,这个洞还远远不到尽头。 福斯特大步向洞穴深处走了进去,他的内心抑制不住地狂跳着,连日来的疲劳都在这令人震撼的财富面前一扫而空。 矿石,越来越多的矿石。 福斯特双眼发红,越走越快,越走越深。 在他的感应中,这不再是那个黑黝黝的洞穴,而是闪烁着金币美妙光芒的宝地。透过沉沉的黑暗,他发红的双眼仿佛穿透了未来,一幅幅光明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福斯特脸上带着一种如痴如醉的神色,不停估算着这个矿脉中蕴藏的财富,他觉得激动的心脏已经把胸口撞得生疼,他恨不得一步走到洞的尽头,却又矛盾的希望一直走下去。在他的心底,现在每走一步,自己的财富都在进行一个飞跃的增长。 不知不觉间,他已远远甩开了身后的手下,独行在黑暗中。 洞穴深处刮来的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他呼出的空气已经变成了一层淡淡的白气。可福斯特还在继续往前走,与心头的燥热相比,这点寒冷已经不算什么了。 于是他继续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渐渐的他也感到吃不消了,吹来的风已经如刀子一般冰冷锋利,吹在脸上生疼,眉毛和胡须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到现在为止,已经到达福斯特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但这个洞穴却依然像没有尽头一般。好在福斯特是一名魔法师,他面色不变的随手祭出了一个烈火护盾套在身上。 火元素的温暖立刻隔绝了风里带来的阴寒气息,让护盾中的福斯特如释重负,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过来,他满意的一笑,继续大步向深处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成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走了一阵,一声夹杂在风声中的哨音引起了福斯特的注意,这哨音极为尖锐,面前的魔法护盾竟完全不能阻隔分毫,听在耳中犹如针刺一般。 福斯特心中一惊,他已经意识到这声哨音是一种精神攻击手段。不过威力似乎不强,这样的攻击即便来上十次也难以对他造成伤害,只是不知为何,福斯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下一刻,第二声哨音在风声中响了起来,接着就是第三声,第四声······无数声哨音从洞穴深处响起,层层叠叠,汇成了一道刀锋般的音浪,从洞穴深处呼啸着直行而来。 福斯特脸色变了,在刹那间,那无数的尖锐哨音猛然刺入福斯特耳中,就像一万把尖刀同时扎进了他脑子里。 他的精神之海中瞬间升起万丈波涛,原本扩张到极限的精神领域立刻缩到了身体中,灵魂一震颤动,甚至隐隐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福斯特发出一声惨嚎,抱着头痛苦地跌倒在地,两道血线从耳中缓缓流了出来。 好在那些尖锐的哨音出现过一次后也消失了,但下一刻,一股隆隆声又从洞穴深处传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驰着。 福斯特再不顾灵魂上的疼痛,挣扎着强行站起身来,在这刹那的接触,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面对着的是什么。起身后的福斯特还没等站稳,立刻就抽出身上的魔杖,嘴里低声吟唱着。 随着福斯特的动作,数道火光忽然凭空在半空中出现,随后彼此穿插移动,眨眼间就结成了一张火网,炽热的火光让整个洞穴都亮了起来,也照亮了福斯特惨白的脸。 法术完成,福斯特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接着他再也不顾其他,转身便向着身后跑去。 一边奋力奔跑着,一边不断挥舞着魔杖,在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出现了四个金环。那些金环每亮起一下,就有一个魔法被福斯特加持在了自己身上。 短短时间内,福斯特把每个能想得起来的增益魔法统统加在了自己身上,不管有用没用。 ,,,······ 好在他还尚存了一丝理智,在为自己加持时猛地反应过来,强行中断了魔法。否则那个魔法一加持在身上,奔跑就要立刻变成爬动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这阵声音杂乱不齐,既有翅膀挥动带起的风声,也有声声尖锐的厉鸣之声,但听起来数量众多。 一股腥臭之气已钻进了福斯特的鼻子之中,福斯特没有回头,一味地往回跑着。 就在这时,福斯特看到洞穴墙壁上猛然一亮,身后传来一阵炽热,接着便是阵阵凄厉的哀鸣声响起。不用说,福斯特知道自己仓促间布下的火网起到作用了。 一声接一声的哀鸣响起,一阵羽毛的焦臭混合着腥气在洞内弥漫,直教人闻之欲呕。福斯特趁这个机会微微侧首,借着炽热火光用眼角余光一瞥,看清了身后仿佛乌云一般压来的生物。 那是一种奇怪的半人半鹰的生物,浑身上下覆满了油亮的羽毛,长着一对宽大的鹰翅,鹰翅边缘的羽毛仿佛刀刃般锋利,脚下是一双细长而尖锐的爪子,爪尖微微弯曲,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脑袋,那是一张酷似人类的面容,只是脸上羽毛密布,神色狰狞,口微微张着,牙齿细密而尖锐。 尽管在第一次精神力碰撞时便已猜到,但亲眼看到这种生物的瞬间,福斯特的心沉了下去,血也渐渐发冷。 “鹰身女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孚里埃 福斯特无意识的念着这种生物的名字,心神一阵恍惚,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着那么多的鹰身女妖藏在洞中。 这么多的鹰身女妖,乌云一般,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洞穴,即便冲在最前方的一批被火网收割了,但立刻就有更多的鹰身女妖填补了上来。福斯特的那个法术仅仅为他们带来了一丝混乱,却根本没有起到伤筋动骨的效果。 这一瞥之后,福斯特心中一阵绝望,那么多鹰身女妖,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对抗的了,即便再加上其他人都未必够。 虽然鹰身女妖只不过是二阶魔兽,正常来说一个十级左右的法侍或武师都能轻易将一只鹰身女妖杀死。但鹰身女妖从不单打独斗,它们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底洞穴,白日沉睡,夜晚出外捕猎。 遇到难缠的对手则一拥而上,利用天赋精神攻击手段“女妖之嚎”令对方失去反抗能力,然后用尖锐的利爪将其撕烂。 凭借着可以无限叠加威力的“女妖之嚎”,鹰身女妖成了所有高级强者的噩梦。而当它们上了数量时,即便是福斯特这样的魔导师也只能落荒而逃。 可看这密密麻麻的数量,这岂是一般的上了数量,这些鹰身女妖不知在此处生活了多少年,竟是繁衍出了这么可怕的数量。 福斯特一阵绝望,这怎是自己这个初入20级没几年的魔导师可以对抗的,即便是比他高一级的大魔导师也得落荒而逃。 现在福斯特唯一的想法只有逃,一直逃。逃到自己的血色佣兵团众人中间,借着众人合力,或许还能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只是先前只顾自己往里走,不知走了多远,现在回头竟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这帮废物!”福斯特心中暗骂道。 福斯特一边亡命狂奔,一边掏出细长的魔杖不断挥舞,魔导师的极速施法被发挥到了极致,四个拳头大小的黯淡火球被悄无声息的撒在地上。 火网阻挡了片刻之后终究被鹰身女妖们冲散开了,转眼间一只尖锐的爪子已落到了福斯特的后背。 利爪被狠狠一道明黄色的魔法护盾挡了下来,两相接触下却发出了铁器碰撞的声音。 福斯特借着这个力量向前冲了几步,结果还未等他站定,更多的利爪雨点般落在了魔法护盾上。魔法护盾的颜色越来越黯淡,越来越薄弱,终于轰然破碎。 前路依然没有半个人影,福斯特的心沉了下去,面色骤然升起一阵狠厉之色。 他猛地拧身,将手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颜色近乎白炽的火球朝鹰身女妖们丢了过去,那火球已被他的天赋能力压缩到了极致,那磅礴的毁灭性力量几乎让他掌控不住。 在火球离手的瞬间,福斯特打了个响指,随后一拍胸前的那个挂饰,一个新的魔法护盾骤然出现在了福斯特身上。 四声恐怖的爆炸声同时响起,炽烈的火光瞬间充满了整个山洞,将福斯特和鹰身女妖们一起吞没。 爆炸的火光袭来,刚出现的魔法护盾还没支撑片刻就再度破碎,不过在这个魔法护盾破碎之前,狂野的能量风暴已将福斯特远远推开了爆炸中心。 福斯特眼前一白,随后便觉得整个世界骤然颠倒,并剧烈震颤着,在能量风暴冲击之下,福斯特头晕目眩,所有的内脏似乎都在身体间移了位,说不出的难受。 五颗经过了福斯特天赋能力下布置的火球,在经过法力延迟之后同时爆炸开,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战果简直惊人。 第一波赶来的这些鹰身女妖几乎全部死在了这场恐怖的爆炸当中,勉强还活着的几只身体已大半化为了焦炭,大半张近似人类的面容水泡和血水密布,躺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凄鸣。 到处都是烧得萎缩焦糊的身体和化为黑灰的羽毛,整个洞穴里都散发着一种难闻的羽毛焦糊味,被腥臭的洞穴风一吹便极为恶心。 福斯特勉强站了起来,虚脱地向前跑着,刚跑了一步脚上便一软,整个身子栽倒在地向前滚了过去。这时,一个惊骇的声音忽然在他身边响起:“见鬼!哪来的这么多鹰身女妖?!” 面对这粗犷的声音,福斯特险些喜极而泣。他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血色佣兵团的副团长,一个十八级的上位战将斯图亚特。 借着精神感应,他发现在这个战将身后不远处还有着两个模糊的身影,显然三人也是凭着自己高强的实力走到了其他人之前。 福斯特连忙挣扎着喊道:“快!斯图亚特,快扶我起来!里面还有鹰身女妖过来,快带我跑回去和其他人汇合,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 斯图亚特一听,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多年的忠诚让他不再细问,慌忙将福斯特背在自己身后向着后方跑去,那两个身影听到福斯特的话也往后撤着。 福斯特此时已经认出,这两人正是这次出动的,除他和副团长之外佣兵团里实力最高的两个三环法师,都达到了17级水准。 眼看两人要走,福斯特连忙喊道:“你们两个,快趁那群鹰身女妖没过来之前布下地火法阵!”说着已抛出了一个魔法卷轴过去。 两人一愣,下意识将魔法卷轴接了过去,转头再看福斯特,他已被那个上位战将背着跑远了。 于是两人互看一眼,眼中同时闪过犹豫之色。 刚才福斯特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两人虽没亲眼所见鹰身女妖的恐怖,但从洞穴深处传来的爆炸声和那记女妖之嚎的余波已让两人胆战心惊,而这个地火法阵可是个四级魔法卷轴,即便两人合力也需要布置半天。 可听远处的黑暗之中已有细碎的声音传来,这声势恐怕又是一波不下于刚才的鹰身女妖。 两人在那对视的一眼中早已了然彼此的心意。 佣兵虽是刀口上舔血的职业,但他们早已是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的老手了,见惯了人心的叵测,若没有一丝临阵应变的机灵如何能活到现在,因此两人只是稍一犹豫便毅然决定向身后逃去。 谁知才刚迈步,便一头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上,反震力重新将两人震了回来。 两名三环法师一怔,随即面色大变,刹那间已明白了福斯特的意思——那个混蛋想用两人的生命加上那个地火法阵来为自己的溃逃拖延时间。 洞穴深处传来的响动已越来越大,然而福斯特这个无形屏障虽是仓促设下,但他本身是魔导师,跨过了20级的天堑,实力已晋到了另一个境界,这个屏障即使凭两人合力,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击破。 可这点时间恰恰是要命的时间,两人即便打破了屏障也注定逃不脱赶来的鹰身女妖的扑杀。 要么选择打破屏障后死在逃亡的路上,要么激活地火法阵卷轴,与鹰身女妖们同归于尽。 “福斯特!”愤怒的嘶吼从两人口中发出。 身后涌动的黑暗越来越近,声势若雷鸣一般滚滚而来。两人面露绝望之色,终于还是打开了手上的魔法卷轴。 随后两人各执一端,手上的魔力不停涌入魔法卷轴之中,魔法卷轴上繁复而华丽的花纹渐渐亮起,一道毁灭的气息从上面传来。 洞的温度渐渐升高,潮湿的地面转眼便变得干燥了,甚至还有微微热气从上面发出,坚硬的黑石地上也出现了和卷轴上相同的花纹。 就连不断涌来的黑暗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微微迟滞了一下。但由于鹰身女妖的数量太多,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潮水般向前涌来。 两个三环法师如潮水中的礁石,直直的屹立着,手上的魔法卷轴已宛如一颗小太阳,照亮了整个洞穴,照亮了那片黑暗中无数飞来的鹰身女妖,也照亮了两人苍白的脸。 两人转头,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来路,那里黑漆漆的,远不如身前的卷轴光亮,但两人都知道,真正代表着希望和生命的光亮却是在这片黑暗之中。 两人叹息一声,随后纵身跃起,朝着身前那片黑压压的黑暗扑了过去。 ······ 福斯特伏在那个上位战将的背上,近乎完全脱力,本就消耗甚大的魔力再设下那道屏障之后更是消耗一空。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瓶魔药,直接用牙咬掉了木塞,然后一口灌进了口中,脸上满是心疼。 这是一瓶高等魔力补充剂,光是这瓶魔药便花了他一千五百金币,但他却别无选择,谁让血雾沼泽里的元素之力那么稀薄,几乎就是一片元素的荒原。 身下的副团长斯图亚特一股脑背着他往外跑着,战职者身体素质的优势此时彰显了出来,即便是背着福斯特,他的速度也远远快过了先前福斯特的亡命奔逃。 这一路狂奔很快就将那两个三环法师甩在远远看不到的身后,就连那两个法师发出的怒吼待传到耳边时也是模模糊糊听不真切,福斯特心下稍微宽慰了一些,有了那两个三环法师的命,加上自己视若杀手锏的地火卷轴,应该还能再消耗一些鹰身女妖的数量。 这样的话待自己和手下汇合,便能将那些鹰身女妖分割,这样它们的威胁便大大下降了。就算打不过,只要逃到那片血雾弥漫的沼泽当中,女妖之嚎的威力也会下降许多,更重要的是自己也能借此独自逃出去。 至于这个矿脉,只要知道了位置,下次做好准备一定能再次拿下。 远处已模模糊糊能看见几道身影,斯图亚特心中一喜,背着福斯特迅速朝着那几道人影冲了过去。 然而背上的福斯特此时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前方的人影似乎有些过于多了。 他连忙一拍斯图亚特,吩咐他远远的停了下来。 一声清脆的拍掌声孤单地在洞穴中响起,福斯特瞳孔一缩,心中涌起一阵极为熟悉,但却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感觉。 但无论他怎么想,一个熟悉却又让让他无比厌恶声音已经响起:“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福斯特大人还有这么狼狈的一刻,趴在下属的背上,哈哈,就像一只落了水的狗。可惜啊,可惜这里没有太多旁观的人,不过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一定替你好好宣传宣传。噢——我都忘了,对一个死人而言还浪费精力去宣传什么。” “斯托!” 福斯特铁青着脸,看着身前这个和他争了十多年的对手,用愤怒掩饰着自己的恐慌。 对于他到底是如何知道消息,又是如何跟过来的,福斯特已经不关心了,因为此时有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他已经通过精神领域看到,自己的人全部被铁犀佣兵团的人制服了,此刻正命悬于钢刀之下。此外地上还躺着三句尸体,应该是起冲突之时杀的。 “是的,福斯特,我的老朋友,你真是太慷慨了。没想到距离上次你的人借我铁犀佣兵团追杀悬赏恶徒之机,将他们全部截杀在科莫山谷的血仇,这么快就给我机会来报仇了,而且还送了我们那么大一个云银矿脉。这么大的礼,我简直没法用语言表达我的兴奋了,此刻我真恨不得化身成行吟诗人,用一万首诗篇来赞颂你的慷慨。” 福斯特眼皮微微一跳,阴沉地说道:“斯托,我说过了,你的人在科莫山谷发生的事和我无关” “我知道。”斯托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姿势,“但你也清楚,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我们总需要一个借口不对吗?” 福斯特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斯托,你真是无耻。” “哈哈,我能理解为你在夸我吗?” “也许你还不了解我们现在面对着什么危险。”福斯特继续说道,此时体内的魔力还没回到全盛时的三分之一。 “是鹰身女妖吧?老实说,我也没想到这个矿脉里藏了一群这种东西,还好有你先进去了不过我们要想占据这个矿脉,总要面对的它们的,不是么?既然将你堂堂一个魔导师都被逼成了这样,可见这些鹰身女妖的数量确实不少,不过我不相信你在逃跑时候没有尝试着反击一下。即便你的战果不如人意,只要待会儿它们过来时候,我把你和你的人往那群鹰身女妖身边一丢,哈哈,那些东西可不在意你们怎么想,等你们为了活命挣扎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再以逸待劳,解决剩下的鹰身女妖。” 福斯特听完他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同时也伸手轻轻按住了斯图亚特因愤怒而发抖的身子,平静地开口问道:“是谁向你泄露了我们的秘密?你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作为一个要死的人,你的问题真的很多。” “但你已经十拿九稳了不是吗,你还担心什么?” 斯托装模作样的转了转头,咧嘴笑道:“也对,告诉你也没关系,德卡,过来让你的老团长看看。” 德卡战战兢兢地从几个佣兵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斯托身边,却不敢抬头看福斯特一眼。 福斯特却深深的看向德卡,尽管在这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的眼睛却很亮,亮到仿佛变成两把尖刀,深深插进德卡的心窝。 “原来是你,终归是我看走眼了,一直觉得你很机灵,因此这次我故意将你带来,原本是打算等回去之后就助你突破法侍等阶,然后为你在佣兵团里谋个好职位的。我也不年轻了,终究也是要收个学生来替我执掌血色佣兵团的。” “好了福斯特。”斯托已笑出了声,“你的许诺来得太晚了,德卡现在已经是我的学生了。” 斯托话音刚落,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整个洞穴都因此而晃了起来,从洞穴中吹来的风里竟有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丝丝热气,仿佛有一座火山在里面喷发。 无数道凄厉的鹰唳声同时鸣响,带着痛苦与不甘,化作一道精神洪流向洞口处涌来,瞬息间便冲刷过众人的身体。即便隔了那么远,众人依旧感到脑海中一阵眩晕,而如德卡一般的修为低一些的,已抱着头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斯托微微色变:“地火卷轴?没想到你竟然带了出来。”一想到这地火卷轴丢在自己脚下的情景,斯托也不禁阵阵发寒。 不过看样子福斯特已经用在了那些鹰身女妖身上,而且显然一举灭杀了大量的鹰身女妖,这对他而言可是件大大的好事。 想到这里斯托又笑了起来,刚想借机再嘲讽福斯特两句,三道不同寻常而又尖锐无比的鹰唳声忽然响起,与刚才的女妖之嚎不同,这三声愤怒鹰唳声直接响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一听到这三声鹰唳声,斯托和福斯特的脸色骤然大变,同时脱口而出:“孚里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配合 那响彻在脑海之中的三声鹰唳声像是一个昭告,接下来,又有三个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与鹰唳不同,这三个声音更像是人声,绵长激扬,一声叠一声,三个音部梯次重叠,乍听起来竟有种宏大之感,仿佛一个唱诗班在全神吟唱着一组咏叹调。 这三个声音一起,便直接响彻了每个人的精神之海。 扭曲着,牵动着,搅动着,在平静的精神之海中生出了一个万丈漩涡,直欲将整个精神世界撕碎。 所有人的表情都已扭曲了,拼命调到着自己的精神之力进行抵抗,但要在漩涡中再度调动出精神力却绝不是这么容易。 接连几道闷哼声响起,几个被修为弱一些的已是直接闷哼一声死了,而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去,鲜血从他们的五官之中流出,看上去极为凄惨。 转眼间咏叹调已经进行到最高亢的时刻,越来越多的人抵抗不住精神的撕裂感而身亡。 其中大多是被俘虏了的血色佣兵团成员,他们被斯托抓住之后便禁锢了力量,在这精神攻击之中几乎没什么自保能力,转眼间就死了九成,仅余下修为最高的几人还在苟延残喘。 而铁犀这边也好得不太多,低于十级的武师和法侍死得只剩下了德卡,而德卡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斯托分担了部分他的压力。 眼看所剩不多的属下就快全军覆没了,斯托一咬牙,原本为了防御而全力缩紧的精神领域猛然张开,替手下完全承受了这一波最猛烈的精神攻击。 下一刻,斯托整个人吐血倒飞了出去,就像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落地后整个人神情萎靡,气若游丝,一时竟站不起来,好在那阵恢弘的咏叹调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与斯托一比,福斯特就好得多了,虽然先前的女妖之嚎令他的精神之海受了创伤,但这一次,当那三个声音响起时他便果断做出了反应。 他瞬间引爆了先前逃跑时深藏在斯图亚特精神之海中的种子。 仿佛一点火星落入油海,斯图亚特的精神之海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没等斯图亚特反应过来,他又立刻引动着斯图亚特的精神之力离体,将自己覆盖。替自己承受了这波恐怖精神攻击。 而代价就是斯图亚特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孚里埃尚未现身,一击之威竟已恐怖至此。 侥幸活下来的众人脸上没有任何轻松之色,反而愈加绝望,他们望向前方的洞穴深处,那里正传来阵阵轰鸣的闷雷声。 就连斯托和福斯特也面若死灰,如果说面对着成群的鹰身女妖打不过还能逃的话,面对孚里埃却根本连逃都逃不了。 孚里埃,三头鹰身女妖,鹰身女妖中天生的王者。 关于孚里埃的资料很少,因为它本身的存在就很罕见。并不是每个鹰身女妖的聚落都能有孚里埃出现,孚里埃的出现毫无规律,每一只都堪称天赐,但只要它出现在哪个聚落中,附近的所有鹰身女妖都会自动聚集到它身边,受它驱使。 而且它的罕见也源于它本身就是五阶魔兽中的翘楚,除了恐怖的身法速度,淬了毒的利爪之外,它还有着近乎媲美低级禁咒的精神攻击手段——孚里埃的咏叹调。 这样的魔兽即使单对单面对着一个大魔导师或天位圣域武者也能令其手忙脚乱,何况孚里埃还有着无数鹰身女妖的力量可以借用。 孚里埃出现的速度远远比众人想象得要快,闷雷声似乎才出现片刻,一道巨大的灰白影子已极速掠过众人,并在众人之中抓起了一个佣兵。 随后天空中一篷血雨落下,被抓走的人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声便被孚里埃撕碎。 三个头的孚里埃冷冷地悬浮在众人身后,巨大的灰白色鹰翅张开,挡住了通往洞穴外的道路。 它的三个长着羽毛的脑袋挤在一起,神色样貌各不相同:一个妩媚,一个冷漠,一个怨毒。三双眼睛来回扫视着,眼中的怒火一览无余。 其实相比起鹰身女妖那种更酷似于魔兽的面容,孚里埃的脸要生动得多,更近似于人类的审美,甚至在还说得上美貌——只要不看它的身子的话。 她的身体要比其他鹰身女妖大得多,双翼展开足有一只狮鹫大小,线条充满了一种力量和野性。两只利爪锋利如刀,爪尖上闪着绿芒,有些不符合常理的大,但却极有威慑力,上面还挂着一些血肉碎末。 当孚里埃在打量众人时,众人也在注视着它。 斯托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孚里埃,他看到孚里埃那掩藏在灰白色蓬松羽毛下的身子微微起伏着,显然刚才以雷霆手段瞬杀一个佣兵的攻击也让它消耗不轻。 斯托的心在惊恐与绝望中忽然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一丝疑惑,他转头看向了福斯特,发现福斯特也同样看了过来,眼中闪烁着相同的疑惑之意。 不该是这样的,斯托心中无数念头翻涌着。 尽管他此前并没有见过孚里埃,但也有过耳闻,他从来没听说过羽毛是灰白色的孚里埃。 正常的孚里埃羽毛都是油亮的黑色,每一根羽毛都如刀锋般锐利且坚硬,而眼前这只孚里埃,却只有羽毛的根部还泛着一丝黯淡的黑光,其余地方早已化成了死寂的灰白色,而且蓬松异常,哪有传说中刀锋般的锐利。 虽然无论是先前的“孚里埃咏叹调”,还是那无可阻挡的瞬杀一击,都已经清晰无比的显示了它作为五阶魔兽的恐怖实力,但在斯托和福斯特这种战斗经验极丰富的老手看来,这却有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嫌疑。而它此刻选择了调息而不是再度出击也说明了这一点。 这只孚里埃有问题! 斯托和福斯特同时在心里一动,眼神不善地看了过去。 孚里埃顿时被两人的这种眼神激怒了,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再次掀起一阵狂风,向着福斯特抓了过去。 它一眼就看出福斯特受伤要更严重,而且他也是这些人中实力最强的两个人之一,杀他的收益绝对不小。 福斯特面色一变,迅速将瘫倒在地的斯图亚特往那尖爪上一推,细长的爪子立刻在斯图亚特身上扎穿了三个窟窿。 被疼痛一激,斯图亚特也自昏迷中醒了过来,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丧失,下意识抽出了藏在腰间的匕首狠狠的刺了过去。 匕首被灌满了斗气,竟轻易的破开了孚里埃的防御。斯图亚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转一拉,匕首上的倒刺立刻带出了大块血肉,鲜血喷了斯图亚特一脸。 强烈的痛苦让孚里埃的三个脑袋发出一声尖锐的厉鸣,被这样的偷袭伤到也是它没意料到的,它愤怒的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了,于是它把另一只利爪也插入了斯图亚特的躯体之中,两只利爪勾进身子,奋力向外一扯,一蓬血雨落下。 斯图亚特一个上位战将的坚硬身躯,竟在孚里埃的两只利爪之下干脆利落地被撕成了两半。 在这充满腥气的漫天血滴中,一粒不起眼的火星悄然混杂在其中,并不显眼,却似缓实疾的向着孚里埃身上点去。 一种危险的感觉让孚里埃第一时间察觉,并迅速向后退去。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却被一堵不知何时出现的冰墙挡住了。 于是就这么一个刹那的功夫,那粒火星已粘附在了孚里埃身上,恰好就在先前被匕首捅入的伤口之中。 时间似乎静止了刹那,孚里埃三个脑袋上同时露出了一种惊骇欲绝的表情,一只利爪迅速向着伤口处抓去,看样子竟是打算撕下那块血肉。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响起,孚里埃动作一滞。 下一刻,一道火光从孚里埃身上冲天而起。混合着孚里埃三个脑袋同时发出的凄厉哀鸣,直震得洞顶的碎石块纷纷落下。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孚里埃身上一片焦糊,蓬松的灰白色羽毛漫天纷飞,不断有鲜血从羽毛底下渗出。 那个原本的伤口已经不见了,那里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透过窟窿,直接能看到身体里的骨骼和内脏,在那窟窿的边缘,外翻的血肉已成了一种毫无生气的死白色,甚至不再有鲜血涌出。 电光火石之间一场凶险的战斗已经结束,斯托和福斯特尽管是两个不共戴天的敌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次默契的配合:以上位战将为饵,以冰墙阻其后路,再以福斯特的天赋为杀招,一举重创了孚里埃。 两人也更加肯定了,这只孚里埃不知什么原因,正陷入虚弱中。如果依正常情况而言,那柄匕首是断不可能刺进它身体中的。 而且魔兽生命力本就强大,即便那粒凝聚了福斯特几乎所有力量的火星也不可能对它造成如此伤势。 但这对两人而言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事。 无须多言,两人再度发起了攻击。 趁孚里埃还未从先前的伤势中缓过神来,斯托双手一合,身上四个金环骤然亮起,与此同时,孚里埃所在的数丈之内气温猛然降至冰点。 起伏不平的地面结出了冰霜,空气中凝出无数细小的冰粒,又在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片美轮美奂的雪花。雪花极薄,边缘锋利无比,在斯托的指引下绕着孚里埃飞舞,不断切割着孚里埃的身体。 孚里埃的身上不时有血线飙出,然而那血液不等落地,又在瞬息间被极寒化作另一片雪花,飞舞着,切割着。 孚里埃发出一声愤怒的厉鸣,连续两次重伤非但没有让它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它的野性,三张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愤怒形容了,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它的眼睛狠狠瞄向了福斯特,正是这个人类给他造成了这么重的伤势,而此时他似乎已经力竭了,正闭着眼在一旁坐着。 于是它不顾自身伤势,发疯一般向着福斯特冲去,却立刻被三个铁犀佣兵合力挡了回来。 福斯特坐于冰雪绝域边缘调息着,当孚里埃向他冲去时众人都以为孚里埃想要逃跑。 若就这么放它跑了,以后可就不好对付了,难得它此时身受重伤,每个人都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一击不成,孚里埃变换目标,抓向了斯托,却再次被挡下。 一次次扑击,却又一次次被挡住,孚里埃也终于看出来了,这些人分明就是不想让它逃走。 斯托的冰雪绝域随着时间的延长,对孚里埃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首先就是孚里埃惊人的速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其次便是它的攻击也受到了寒冷的影响,有些僵硬缓慢了起来,最后便是那无时无刻不在造成伤害的雪花了,虽然雪花的伤害对于孚里埃的恢复速度而言不算很大,但扛不住这无休无止的切割啊。 渐渐的,佣兵们不再是被动的抵抗,甚至已经开始做出反击,魔法和斗气不断的倾泻出去,虽然造成的伤害不大,却让孚里埃处处带伤,动作越发不灵便起来。 此时再想逃走已是不可能了。孚里埃三个脑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鸣,声音里满是绝望。 它灰白色的羽毛早已被鲜血浸透,黏到了一起,全身上下处处是伤口。六只眼睛怨毒地盯着众人,却无法挽回眼前生机逐渐减少的局面,眼看已活不过多久。 就在这时,刚站起来的福斯特忽然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 他轻轻一抬手,一个巨大的火球从身前飞向了孚里埃,这本可作为终结孚里埃生命的最后一击,却在即将在它身上炸响时微微转向,在孚里埃惊恐的目光中擦身而过,轰向了它身后的德卡。 眼看一个巨大的火球向自己射来,德卡怪叫一声,慌忙向后逃了出去。他这一逃不要紧,却露出了身后维持着冰雪绝域的斯托。 铁犀佣兵团的佣兵终于发现了福斯特的不怀好意,但当务之急却是得救下他们的团长。 佣兵们正要向先前一般,合力拦住那个火球,一道精神冲击陡然出现。 孚里埃的智慧本就不低于人类,此刻人类自乱阵脚出现破绽,它自然要大加利用,因此不顾生命的消耗也强行发出了这一击精神冲击。 出手拦截的几人如遭重击,法术顿时反噬,而失去了这片刻的机会,火球已无可阻挡的轰向了斯托。 就如同先前与斯托的联手一般,这次福斯特也和魔兽孚里埃也做出了一个精彩的配合。 斯托也受到了孚里埃精神冲击的影响,虽然对他而言,这只是短短的瞬间,但就是这瞬间,让他错过了防御的最好机会。 生死关头,斯托拼着法术反噬,强行中止了整个冰雪绝域的施法,法术反噬带来的魔力震荡让他在只来得及在身前施放一个薄薄的魔法护盾和反射盾牌,火球就带着死亡的气息降临了。 火光与轰响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一次却发生在了刚才还同仇敌忾的两人中间。 斯托两只手和一只左脚直接被炸断,整个人被强大的爆炸推得倒飞了出去,砸到洞壁上掉了下来,整个人伏在地上,面若金纸。 刚才的法术反射盾牌救了他一条命,让他没有立刻死去,但这也让在他身边的佣兵们遭了秧,大部分人几乎当场就阵亡了,而没死的也比斯托好不到哪去,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正是因为跑得够远而幸免于难的德卡。 法术反射盾牌自然也伤到了孚里埃,孚里埃早已重伤,但却在此时气势陡然一盛,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趁周围铁犀佣兵团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痛下杀手,瞬间将剩下的几人击杀,泄愤似的全部撕烂,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洞穴里飞去。 福斯特没完全躲开孚里埃临走之前在他身上留下的一爪,那一爪在他肚子上划出了三道寸余深的伤口,但最麻烦的还是孚里埃爪子上的毒,他的伤口已开始腐烂,散发着阵阵恶臭,就像一块放坏了的臭肉。 但他依然顽强的站着,并在刚才用最后一点力气,亲手拧碎了最后一个还没死透的三环法师的头。他的表情此时有些狰狞,也有些疯狂。看着躺了一地的人,他忽然笑了起来。 “斯托,最后还是我赢了。” “你······卑鄙!”斯托面若金纸,咬牙挤出一句话。 “我们彼此而已。”他冷冷地看向斯托。 “······为什么?杀了我们你也不能活着出去!” “难道不杀你们我就能活?”福斯特冷笑道。 “至少现在我还有机会,等我回去之后自会······” 他话音未落,两声惨嚎忽然从黑暗中传来,福斯特的表情顿时一僵,张开的嘴再也合不拢。 他已听出这两声惨嚎正是那两个在“孚里埃的咏叹调”中活下来的血色佣兵团俘虏。只不过刚才这两人一直被绑在地上,并未参与对孚里埃的围攻。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阴了铁犀佣兵团一手后便是想要借助两人的力量带他逃回去的。 然而惊诧还没有完结,下一刻又是另一声惨叫响起。 这次斯托和福斯特都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德卡。 “不会有机会了,福斯特团长大人。”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在这空旷的洞穴中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白花 随着那个尖细声音的落下,在黑暗中,又是一阵奇特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像蜂鸣,又有些像绸缎被撕裂。 这个声音一响起,作为在黄昏要塞里居住了多年的老人,福斯特和斯托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炼金魔像移动时特有的机械声。 随后,数个无比巨大的身影正从黑暗中僵硬而平缓地浮出,整个地面都随着它们的行动而不停的颤抖。 它们走到了三人不远处,停了下来。 下一刻,它们同时从身上射出了道道强光,瞬间将整个黑暗的洞穴照得如同白昼。 福斯特急忙用手遮住了眼睛,在黑暗的洞穴中待久了,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他眼睛针扎一样疼。 模模糊糊中,福斯特似乎看到好几个矮小的身影从那巨大的炼金魔像身上走了下来,围作一堆站到了两人面前。 刚才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充满不屑:“人类啊······哪怕命悬一线都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内斗的机会,该说你们是让我高兴好呢,还是应该说你们让我感到了恶心。” 福斯特努力睁开双眼,在模模糊糊中盯了面前的身影半天,骤然惊呼道:“是你!你是那只逃跑的地精!你怎么会在这?!” 话一出口,一阵不安的感觉流过心头,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都在脑海中浮掠而过,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他的心底骤然变得雪亮。 于是他全身忽然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似乎走入了刚才的冰雪绝域中,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嘴唇哆哆嗦嗦,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哦?发现了吗?可惜,你发现得实在太晚了,真让我没有一点成就感。”姜克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得不说,你们确实没让我失望。原本在我们的计划中,当我们进来之后站在我面前的,应该还有两个保存了小半力量的魔导师,以及一堆让人头疼的手下。” “但你们又太让我失望了,你们竟然连那只虚弱的孚里埃都杀不了。”姜克摇摇头,无限惋惜的样子,“也许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吧,不过这一点小意外还不至于影响我的计划。”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地精的阴谋,哈哈,真是有趣极了,没想到我们两个佣兵团互相斗了十多年,谁也没奈何得了谁,到头来全栽到了一群地精手中,说出去谁会相信呢。哈哈哈哈······”躺在血泊中的斯托也猜到了这个阴谋的过程,不过也许是因为将死的缘故,他反而释怀了,“福斯特,你不惜代价和我拼了个两败俱伤,结果呢,还不是在劫难逃,这矿脉的财富也一梦成空了,这滋味不好受吧?啊?哈哈哈哈······” “你闭嘴!”福斯特愤怒的大吼道,脸色无比难看。 “哈哈哈哈,我偏不闭嘴,我要看着你这个无耻之徒和我一起下地狱。”斯托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声音中却透出一种疯狂。 “啧啧,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吵来吵去呢?”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喷嚏?!原来也有你的一份力。”斯托惊诧道,“也是,怎么能少了把信号感应器卖给我们的你呢。” “卖给你们?”喷嚏的声音古怪。 就在这时,福斯特突然面向着地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倒把身前的几只地精吓了一跳。 斯托听见声响,从血泊中艰难的抬起头,看到福斯特的这番动作,立刻大惊:“福斯特!你干什么?!” 福斯特没理斯托,带着哭腔的开口道:“姜克大人,喷嚏大人,还有各位地精大人们。之前是我不识相,被贪婪蒙住了双眼,我吃的亏我认了,现在只求各位地精大人饶我一命,等回到要塞我愿意支付给各位地精大人一万枚金币,这个矿脉的事我也绝不会说出去,真的,只要你们放过我,我愿意立下魔法誓言保证!” 等他的话一说完,一时之间洞穴里竟沉默了下来,斯托和地精们都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斯托侧头狠狠对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大骂道:“福斯特,你这猪狗不如的小人,整个人族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真让老子恶心!” “你懂什么?!”福斯特的声音高了起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你自己反正都快死了,自然能在那装装硬气,骗自己绝不会是这种人。但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多高尚了,你就是一个虚伪的小人,你现在还能假惺惺的嘲讽是因为你不在老子这个处境,老子还能活!” 斯托被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鲜血不停地从断肢处流出,他的嘴唇哆嗦着,“你······你······” 福斯特还在愤怒的大骂,说得越来越难听,地精们抱着手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斯托忽然愤怒地大喝了一声,仿佛想要将胸中的愤懑之气随着这一声一吐而出,声音在洞穴中回响了数遍,吓得福斯特连忙退了一步。 然后却见斯托在发出了这一声之后忽然伏地不动了,竟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生生让福斯特给气死了。 看到斯托死去,福斯特忽然感到一阵颓靡,整个人再度坐倒,呆滞的看着斯托的尸体。 “精彩!真是精彩!福斯特大人真是见解独到。”姜克拍着手,面露讥讽。 “不过——对我们地精求饶很丢你们人族的脸么?福斯特大人没反驳这一点,想必是心里默认了吧,既然福斯特大人这么注重脸面,我看其实为人族尊严而死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福斯特面色大变,又立刻跪了下来,左右开弓抽着自己的耳光,边抽边骂自己:“在下该死!在下该死!我绝没这个意思,各位只要饶我一命,我愿意出去后再加一万金币·····” “然后再亲自杀了我们是么?”姜克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发下魔法誓言······” “只要愿意付出些代价,魔法誓言也不是不可违背的。地精虽然不涉猎魔法,但也不会被这种低级的手段骗下。而且福斯特大人先前的手段实在是让我们感到害怕啊。”姜克冷笑的看着福斯特面色变为惨白,脸上布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不过——”,姜克忽然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道:“你想活下来也不是没机会。” 福斯特的眼中重燃起了希望,满面热切的看着姜克,脸上渐渐升起一丝笑容。 “只要你交出一份你的灵魂本源,我就让你活下来。” 还没凝结的笑容忽然僵了下来,挂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仿佛命运的一个无声嘲讽。灵魂本源便是生命之根本,灵魂本源一碎整个人就再也救不活了,将灵魂本源交给一个人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道了那人的手上,这通常只有主人对付奴隶时才会这么做。而照姜克的意思,竟是要福斯特堂堂一个魔导师,给一个地精当奴隶。 “没办法,福斯特大人实在是太过狡猾了,我们可没忘记斯托大人用生命给我们的教训。您的任何承诺我们都无法相信,只有当你的灵魂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晚上才能睡得着。” 福斯特的脸色灰败了下去,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地上,眉头紧紧拧着,陷入了巨大的内心挣扎之中。 正在这时,整个山洞里所有生物的心忽然集体停滞了一下,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时间的流淌。 下一刻,无比浓郁的芳香忽然布满了洞穴之中。 地精们齐齐直起了身子,看向洞穴的深处,神色中有些激动,又似乎有些担忧。 几只地精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随后伸手一挥,身后那浩浩荡荡的魔像军团立刻动了起来,整齐地迈着大步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福斯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被一只细细的胳膊揪住了衣领,用尖细的声音在他脸上吼道:“没时间给你浪费了!现在,要么交出你的灵魂本源,要么立刻死!” 虽然不明白这群地精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声音中的急切与决绝让福斯特毫不怀疑,他要是拒绝了这个提议,下一秒就是他的死期。 因此福斯特识相地摊开了手,手心中冒出了一点晶莹的光芒。 光芒刚一出现,立刻就被一只绿色的手掌抢了过去,在光芒被抢走的瞬间,福斯特立刻一哆嗦,心头无端升起了无尽的空虚之感。 他明白,从此刻起,他失去了不仅仅是那一份灵魂本源,同时也是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尊严。 命运和自己开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在这不久前,自己还沉浸在未来的美梦中,转眼自己变成了地精的奴仆。 或许自己还不如陪斯托一起死去呢,福斯特忽然想到。 然而还不等他的后悔生长出一个芽,一记击在后颈的重击已让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 姜克将福斯特击晕之后便向着他嘴里塞进一颗蓝色的药丸,药丸一入口便即消失,随后福斯特身上那道被孚里埃毒爪抓伤的创口也不再散发恶臭。 随后姜克也不再管他,任他躺在地上,自己一记纵跃,跳上了正从自己身边行过的一台魔像,随后向着洞穴深处驶去。 这群炼金魔像军团看起来浩浩荡荡,但实际上不过十台而已,而同来的地精也不过七个。只是因为魔像体型巨大,在这洞穴中倒显得有些拥挤。 越往深处走,风声也就越大,温度极为冰寒,几只地精躲在魔像身后,身上裹着一种银色的不知是何材料做出的斗篷,倒也没什么反应。 魔像胸前的光源射出道道光柱,将嶙峋的岩壁和起伏跌宕的地面照得一清二楚,越往深处走,洞穴就越宽阔,两侧的洞壁上隐隐泛着一层银光,显然此处的云银矿已是纯到了极致。 然而这群地精却头都不偏一偏,只是定定地望着洞穴深处,又尖又长的鼻子不时嗅着,前方仍是黑黑一片,只有那清幽的芳香正随着洞穴深处的风吹来。 炼金魔像的速度比之福斯特进来时不知快了多少,不多时,魔像便顶着洞穴里吹出的冷风,来到了一个宽阔的空间之中。 这个空间足足有一个城堡那么大,地形高低起伏着,最低处是一条地下暗河,光河面便有两丈宽,水流湍急,不知流向了何处。 稍平一些的地面上堆满了山一般高的白骨,有几具腐烂了一半的魔兽尸体掺杂在其中,发出阵阵臭气。 地势再高一些则是形状各异的石柱和一些山体裂缝,裂缝中还能看到有许多双暗黄色的双眼闪烁着,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这个空间的各处,仿佛天上的繁星。 然而借着炼金魔像的光线,地精们清晰的看见,这些暗黄色眼睛赫然全是鹰身女妖,数量依然很多,只是大多都是老得羽毛都快掉光了的,以及个头极小的鹰身女妖。 这群鹰身女妖大概是恐惧着魔像发出的强光,只是低沉的发出声声低鸣,却根本不敢下来攻击。 面对着这恐怖的一幕,地精们却没有没有畏惧,它们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暗河边。那里有一只浑身浴血,重伤垂死的三头鹰身女妖,静静地趴在了一朵正在盛放的幽白色七瓣花朵旁。 无论周围的环境多么幽暗,那朵幽白色的花却是如此的清晰,仿佛无视了时空的距离,直接映在了脑海当中,连花瓣徐徐打开的幅度也清晰可见。 眼看这朵幽白色的花即将要完全开放,姜克再不迟疑,转身跳下了魔像,一挥手,身下银白色的魔像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向孚里埃冲过去。 同时出动的还有另外六台魔像。七台魔像合在一起,那巨大的身躯加上恐怖的速度,排山倒海一般,令整个空间都随着它们的动作而颤抖。 而余下的三台魔像则分三面站立,将七个地精牢牢地保护在了身后,同时在它们身上缓缓升起了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光罩覆盖了地精们一丈之内的范围。 就在炼金魔像出动时,躺在地上的孚里埃忽然发出了一阵如泣如诉的声音,三张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极为哀伤的神情,它的眼睛紧紧闭着,一道道血泪从眼眶淌下。 仿佛在应和着孚里埃,整个山洞内,所有的鹰身女妖突然发出了悲鸣声。这巨大的声浪顿时让那个蓝色光罩上一阵波动。 随后,无数的黑影猛地从高处的巢穴中迅速俯冲而下,带着一种悲壮的气势,挡在了魔像和孚里埃之间。 炼金魔像不为所动,它们没有任何自我意识,既然命令是斩杀那只孚里埃,那么当面前有东西挡路时,它们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战斗。 下一刻,七台魔像以一种无可阻挡之势撞上了那无数的鹰身女妖,伴随着鹰身女妖的哀鸣之声,无数断肢羽毛随血花纷飞。 七道锋锐的剑光仿佛死神的命镰,毫不犹豫地收割着面前的生命,每一剑挥下都会将一只鹰身女妖被斩为两半。 然后这些鹰身女妖却像根本不知道畏惧与疼痛一般,不断地向七台魔像扑来,硬生生用自身的身体将七台魔像阻在了路上。 可怕的女妖之嚎自刚才就一直没停过,在这半封闭的空间之中威力更是倍增,然而炼金魔像本是死物,女妖之嚎对它们根本没有用处。 但对于几只地精而言便是致命的伤害了,不过此时那七只地精统统躲在了那些蓝色光罩中,光罩上似水波一般,荡起了层层涟漪,里头的地精却毫发无伤,只是眉头深锁地望向了前方正奋力冲破阻挡的炼金魔像。 不过片刻功夫,在孚里埃和七台魔像的短短距离之中,已经铺了不知多少层鹰身女妖的尸体。七台炼金魔仿佛死神降临一般,不知疲倦地疯狂收割着鹰身女妖的生命,它们的杀伤能力在对上低阶的敌人之后凸显得淋漓尽致,那流出的鲜血即便流到那湍急的流水中依旧那样鲜艳,浓郁的血腥味几乎盖过了那浓郁的芬芳。 七台炼金魔像的大剑上,锯齿开始飞速转动起来,只要稍微被擦到便可能被撕开身体,而鹰身女妖们悍不畏死的攻击却连一丝损失都没给炼金魔像造成,这恐怖的威力比之与乔茜作战那一台不知高了多少。 面对这样一种恐怖的屠戮机器,任何人都会本能的产生畏惧,但鹰身女妖们却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无论是老得几乎飞不动的,或是羽毛都没长完全的,通通将自己挡在了那个绞肉场上,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拖延片刻时光。 然而这样一场单方面的屠戮终究有尽头,从高处飞下的鹰身女妖越来越少了,七台炼金魔像的身前不再是密密麻麻的鹰身女妖。鹰身女妖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稀疏,眼看再有片刻时间就能杀穿这个血肉城墙。 就在这时,那无处不在的浓郁芳香忽然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干了。 与此同时,在七台魔像前方,一道白光冲天而起,漆黑的空间中仿佛升起一轮太阳,甚至魔像胸口的强光光柱也融进了那灿烂无比的光芒中看不清了。 那一刻,所有生命都变成了半透明状的,每个生命都看见了自己藏在躯壳下的那一团纯净的灵魂。在白光的照耀下,灵魂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唯一与这幅场景格格不入的只有那七个地精,在淡蓝色光罩的笼罩下,它们清晰地看见了那一团团灵魂在白光的照耀下迅速融化着,仿佛阳光下的积雪,瞬间就只剩下了羸弱的一片灵魂在摇摇欲坠。 而这个蓝色光罩也在此时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明暗不定,转眼就薄了一层,维持着光幕的三台魔像眼中的红光也黯淡了许多。 然而它们毫不在意头顶上光罩的变化,它们紧紧地盯着那朵无比绚丽,仿佛梦幻一般完美的七瓣白花,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比的激动与狂热。 姜克忽然感到几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这边,它把眼神从白花上移开,愕然发现那只重伤垂死的孚里埃正带着笑意看向了自己。 此时的它已形貌凄惨,由于离得最近,在白光的照耀下,它身体中那团比其他鹰身女妖大了许多的灵魂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然而它的笑容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与快慰。 姜克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心思如电的它猛然想到一种可能,它的瞳孔骤然紧缩,脸色转为了惊骇。 “不!” 姜克大喊,声音因为过度尖利甚至有些破了音。 姜克看到孚里埃的翅膀仿佛化为了一只人类的手臂,伸向了那朵梦幻般的白花,她轻轻地将手指搭在花茎上,在地精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一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漫天的白光骤然熄灭,炼金魔像发出的光束在黑暗中显得是如此空洞黯淡,盈盈的幽光凝到那枝被折下的白花上,美得不可方物。 孚里埃将它举到嘴里,微微张口,那朵白花立刻碎成无数幽白的光点,进入了孚里埃身体当中,再无存在的痕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孚里埃女皇 白花消失后,凝固的时间仿佛重新流动了起来,炼金魔像将最后一只挡在身前的鹰身女妖腰斩,再度向孚里埃发起冲锋。 只是远处,七只地精已经颓然坐倒在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巨大的大剑上锯齿飞速转动着,带着尖锐的破风声从空中斩下。 而那只孚里埃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睛紧紧的闭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刚才的折花一幕仿佛是场幻觉,当幻觉消失,孚里埃又变成了最初看见的那副凄惨样子。 它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被鲜血浸泡得蔫软的羽毛紧紧粘在身上,掩盖着下面的累累伤痕。翅膀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断折处还在不断渗着鲜血。 大剑轰然斩落,发出巨大的声响,碎石纷飞。 孚里埃消失了。 就这么突兀的,突然的,在原地消失了。没有丝毫移动的轨迹,仿佛它从来没在那里出现过。 这突然的变故令炼金魔像也有些呆滞,骤然失去了目标,它们只得原地不动的站在那里。几只瘫坐在地的地精骤然起身,目瞪口呆地注视在它消失的地方。 “这······这怎么可能?”姜克惊呼出声,它踮起脚尖,头拼命向前伸着,似乎想要从那不存在的空地上找出孚里埃的影子。 没有。它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消失了,一阵寒意爬上了地精们的背上,姜克四下环顾了起来。 便在这时,一道恐怖的气势陡然从暗河的不远处升起,随之出现的还有一种荒凉而死寂的感觉。 姜克转过头,震惊的发现,那只孚里埃不知怎么出现在了暗河中的一块礁石上,那阵恐怖的气势赫然是从它身上传了出来。 它站立得还有些勉强,身形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掉进水中。然而地精们已经看到,在它身周,有着几道空间裂隙倏然而逝。 它的面孔上,三双紧闭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那睁开的眼睛中已是一片死寂的阴翳,仿佛月光下孤单的坟茔。 “空间之力······”一只地精无意识地喃喃道。没有地精接话,所有地精都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 而孚里埃的变化还在继续着,它眼中的白翳似乎从它的眼中蔓延开来,那身灰白色羽毛渐渐脱落,新的泛着幽光的白羽重新长了出来,不再是从前的蓬松状,每一根新羽的线条都清晰优美,表面泛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仿佛一套纯白色的铠甲。 三张像人一样的面孔越加深邃与美丽,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威仪,额头上,一圈白毛仿佛长成了一个皇冠的形状。 虽然仍是三头鹰身女妖的形象,但在感觉上却已经完全不再是先前的孚里埃。 “这······这是什么?”一只地精声音干涩地发问道。 “孚里埃——女皇。”喷嚏的声音同样干涩无比,“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能遇到这种生物” 变成了孚里埃女皇的三头鹰身女妖,身子渐渐从礁石上升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地精和炼金魔像,三个头高高仰起,陡然发出三声清亮的鹰唳声。 鹰唳声响彻了山洞,尽管这三声鹰唳声不是任何语言,地精们却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包含在这三声鹰唳声中的复杂感情——惊喜,激动,愤怒,怨毒······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姜克呆呆的看着空中不可一世的孚里埃女皇,嘴里喃喃地自语着。 “我们不是一直奇怪这只孚里埃为什么会这么虚弱么?”喷嚏的声音无比低沉,姜克转头看向了它。 “我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它一直在用自己的精血浇灌那朵花,因为那朵花是它晋阶成孚里埃女皇的唯一机会······”喷嚏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它长叹一口气,“就差这么一点。” 在地下暗河的河床上,一击无功的炼金魔像默默提起了大剑,面对这怪异的情况没有丝毫多余的反应。对于没有自主意识的炼金魔像来说,眼前的任何变化根本无关紧要,既然目标重新出现,自己只需要忠实的执行命令就足够了。 于是它们毫无犹豫地走入了冰冷刺骨的暗河中,河水仅及大腿,丝毫不影响它们的行动。 在确认了那个礁石上的生物依然是它们的目标后,数道火焰已直奔孚里埃女皇而去。 眼看炼金魔像再度冲过来,孚里埃女皇精致的脸庞上怨恨之色一闪,在武器及体的瞬间再度消失在了原处。 再出现时,便是突兀出现在半空中,俯冲而下,将利爪深深的插在了一个炼金魔像的头颅。 “砰”的一声,西瓜大小的钢铁头颅竟在两只利爪的挤压下生生抓爆,冒出一串炫目的蓝色电光火花。 孚里埃女皇仍不停手,三个头同时口唇微启,陡然发出三声尖锐的鹰唳声,鹰唳声化作一道恐怖的精神狂潮向着一个魔像冲去,从威力上来看比之先前的不知大了多少,仅仅是这声鹰唳的余波,便令地精头上的淡蓝色光罩颜色猛然一暗。 然而,若是换作一个人类,在失去了头颅之后自然死得不能再死了;若是换作一个人类,要想直面这一记精神攻击而不死,除非实力已达天位。 只是炼金魔像却恰恰是个异数。魔像的要害本就不在头部,即便头部被毁也依然不会影响战斗力。而作为炼金产品,它们本就也没有灵魂,自然不会受什么精神力攻击,因此那一记蓄势而发的精神攻击竟是半点作用都没起到。 孚里埃女皇虽智慧不低于人类,却空有智慧,而欠缺了知识结构。 在头颅碎裂的瞬间,一个拳头大小的蓝色电浆球从那台头部被毁的魔像颈部喷出,似缓实疾地向着孚里埃女皇飘去。 面对这个蓝莹莹的电浆球,孚里埃女皇却发现得有些迟了——它本以为那台魔像已经被毁灭了的。 待发现时它已经感受到了电浆球的巨大威胁,于是它不顾翅膀已断折,奋力一挥,总算在最后时刻躲过了这恐怖的电浆球。 但与此同时,另外那台中了自己精神攻击魔像却已将那锋锐的锯齿剑砍到了自己身上,不停旋转的锯齿斩在新生的白色羽毛上,发出了金属碰撞一般的闷响,白色羽毛在这一剑之下被斩断了两根,另外还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孚里埃女皇防御之强悍可见一斑。 虽然看似没造成什么伤害,孚里埃女皇却在此时发出了一声痛鸣。 它本就因重伤而生命垂危,虽成功进化,生命层级迁跃,生命力被增强,但伤势却还没得到根治。 而那势大力沉的一剑虽没造成直接伤害,但它所带来的震荡却引发了先前的创口再度迸裂,鲜血转眼便晕红了伤口附近,白色羽毛下也隐隐渗出了血迹。 这一变化没逃过姜克的双眼,它那满脸愁容骤然转喜,用尖细的声音激动的叫了起来:“太好了!它身上有伤!它身上还有伤······” 姜克话音未落,孚里埃女皇猛然怒鸣一声,整个身体陡然化作一道白色虚影,冲向了那个击伤自己的魔像,狠狠一爪从天上落下。 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出现从利爪上,就如同一柄烧红的餐刀切进奶酪一般,孚里埃女皇的利爪毫无阻拦的将整台炼金魔像切开,利爪再一震,无数空间裂缝闪进炼金魔像的驱壳中,一眨眼的时间,原地只剩下冒着电火花的一地碎铁块。 既然不知要害在何处,索性将其全部毁灭。 姜克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地碎块,没说完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孚里埃女皇冷冷的看了它一眼,转身再度向剩下的六台炼金魔像冲去。 借助着迅捷的速度,炼金魔像的攻击很难落到它身上,而它的每一击之下,却都有着恐怖的效果。 一簇簇鲜艳的电火花伴随着轻微的爆炸声不断冒起,一块块破碎的零件和被拆卸下来的肢体武器四处乱飞。虽然失去了精神攻击这一重要手段,但孚里埃女皇依旧展现出了进阶后的恐怖一面,刚才的屠戮机器在孚里埃女皇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那些炼金魔像的攻击手段也是层不出穷,往往看起来已彻底报废的魔像,却又有一记出人意料的攻击发出,在铁甲片之下,在断肢之处,甚至在了被拆卸下来的碎铁块上,有的甚至也能对孚里埃女皇造成威胁。 在孚里埃女皇状若疯狂的进攻下,它自身也不好受,白色的羽毛已经掩盖不住伤口破裂后飞溅的鲜血,流出的鲜血在高速的移动下化作了淡淡的血雾萦绕在战场中央,血腥气中隐隐带着一丝白花的幽香。 终于,白色的身影停了下来,剩下的七台魔像也化作了一地废铁。 孚里埃女皇站在原地,用一只完好的翅膀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剧烈起伏着,三张美丽的脸上满是痛苦与疲倦之色。 它的整个身体因伤口破裂而大片被染红,本就已折断的翅膀在刚才的拼命催动后扭曲成了一个夸张的角度,其中一只翅膀的翅根处更是被扯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创口,想要再飞行却是无比艰难了。 而过度的动用空间之力也使得孚里埃女皇的气息降了下去不少,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会倒下去。 经此一役后,孚里埃女皇的气势仿佛更强了,带着浓浓的杀意,三双眼睛恶狠狠的盯向了光罩之下的七个地精。 仿佛是被天敌盯上一般,几个地精同时感到从灵魂中涌起一阵寒意,尽管有淡蓝色光罩护体,但实力与位阶上巨大的差距却压得它们连脚步都迈不开了。 拖着一副残破的躯体,孚里埃女皇威仪不减,三个头微动,将满地的尸骸尽收眼里。它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切,但很快就被复仇的火焰取代。它努力用翅膀支撑着直起身子,仰天悲鸣。 鹰唳声未歇,孚里埃女皇身影再度化虚,百余米距离眨眼而至。 “砰”! 白色的虚影撞上了淡蓝色的光罩,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淡蓝色的光罩上陡然出现了一丝裂纹。 光罩中的地精全部吓得坐倒在地,脸色吓得有些寡白,虽然蓝色光罩还没破,但那种恐怖的气势却压得它们喘不过气。 又是一声闷响响起,一击无功的孚里埃女皇再度冲了过来,蓝色光罩上的裂纹再度扩大了一些,支撑着光罩的三个炼金魔像眼中的红光再度灰暗了一些。 孚里埃女皇的三张精致的脸上此时透着一种疯狂之色,浑身鲜血在撞击下不停飞溅,将它的浑身白羽完全染成了血红色,孚里埃女皇却好似不知道一般,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冲撞着蓝色光罩。 面对着孚里埃女皇狂风暴雨一样的撞击,地精们脑中一片空白。姜克呆滞的把目光转向了三台炼金魔像,魔像眼睛里的红光一闪一闪的,仿佛一道萎缩的火苗,它在心中木然的进行倒数,倒数着魔像身体中剩余的能量。 三成,两成,一成,半成······ 随着心中默念的数字归零,三台魔像眼中红光同时消失,淡蓝色的光罩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从空气中消失。 所有地精在光罩破碎的瞬间同时闭上了眼,等待自己的死亡。 ······ 寂静,漫长的寂静,地精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在等死的时候时间会那么的漫长。漫长到足以消磨地精心中对死亡的无畏感。几只地精的屁股底下甚至出现了一滩液体。 喷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它仅存的理性让它忽然意识到,这漫长不仅仅对于等死的自己,即便是客观的时间里,也显得有些长了。 于是它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 一张脸,一张白皙清丽的女人的脸,正在离自己半尺左右的距离注视着自己,由于离得太近,喷嚏甚至能看清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黑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就在喷嚏睁眼之后,那张脸忽然动了,她轻轻张开了嘴,朝着喷嚏吹了一口气。 “啊!”喷嚏大声尖叫着,手脚并用的往后缩了一段距离。忽然,它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仿佛有些似曾相识。 “哈哈哈哈哈哈!”一串清脆的笑声划破了寂静,笑声中有种说不出的张扬得意。 “喷嚏,你怎么还是那么胆小?” “是你?!” 喷嚏坐倒在地上,看到那张脸的主人缓缓直起了身子,背着手盈盈站着一旁,正是乔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救命之恩 喷嚏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乔茜,死里逃生的喜悦已经完全被乔茜出现带来的震惊给取代了。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震惊之下喷嚏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舌头似乎在不停和它作对。 “我当然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啊!”乔茜理直气壮地说。 随后她轻盈地往左边迈开了一步,露出了身后的孚里埃女皇,方才状若疯狂的孚里埃女皇此时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三颗脑袋低垂着,翅膀上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 骤见孚里埃女皇,被吓惨了的地精们一阵骚动。它们畏惧的看了看地上孚里埃女皇,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看乔茜,显得非常谨慎。 它们不像喷嚏一样,早早就认识乔茜,在它们看来,这个神秘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又不声不响的收拾了那只孚里埃女皇,可见绝不是什么善类。 乔茜一怔,还以为它们是不相信自己的话,疑惑的说道:“真的死了啊,不信你们自己看看。” 一边说着,乔茜一手提起巨大的孚里埃女皇的尸体扔了过来,正好扔到一只地精身上,将它砸到在了地上,吓得它尖叫不止。 叫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危险,它壮着胆子睁开了眼,正好看到两只发白的眼睛瞪着自己,两道血线正从眼眶里流出,于是这只地精相当干脆的晕了过去。 “真是够可以的。”乔茜无语的再次将那具孚里埃尸体提开。 “总之,姐姐我说死了就是死了,不准反驳,听到没有?”她提着身躯庞大的孚里埃女皇轻松得就好像提着一只鸡一般,她一说话,所有地精都下意识点了点头。 姜克看了看孚里埃女皇其中一张发白的脸,上面还保持着最后时刻的狰狞与疯狂。虽说趁它重伤再将其斩杀有取巧之嫌,但看它的死法,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生命,可见这个神秘的少女实力也绝对弱不到哪去,因此姜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个······” “嗯?你也想确认一下?” “不不不!”姜克连退了几步,一边使劲摆着手,生怕她也像刚才那样把孚里埃的尸体扔过来让自己“看看”。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姜克连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我想说的是,多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阁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哦,我就路过的,看到这里有个山洞就进来了,没想到里面还是条矿脉呢。”乔茜大大咧咧地说着,丝毫没有说假话的不好意思。 这话听得几只地精脸上一抖,你逗我们呢?这里是随便逛得进来的吗?你怎么不说你家住这呢? 不过看她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显然她也没指望地精们相信。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乔茜那本就无意遮掩的意图已是呼之欲出。但无奈这个矿脉对于地精一族也异常重要,姜克心底暗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实在抱歉了阁下,这片矿脉已经被我地精一族占下了。” “哈,这可真有意思,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山洞,你们怎么就占下了?写了你们地精的名字了吗?”乔茜蛮横地说道。 可也没写你的名字吧,地精们心里怒吼道。 姜克无奈地回答:“这里是我地精一族花费大力气才发现的矿脉,里面有我们放下的信号感应器以方便我们寻来,更何况我们此时也在里面开采着呢。” “放屁!你们明明就是来杀鸟的,哪有半点开采的样子。”听到对面同样瞎话连篇,乔茜顿时气得眉毛倒竖,再也不顾什么矜持。 “再说了,要不是我出手你们不得全死在这啊?就算以后你们的族人过来,有这只鸟在这你们还开采得了么?也罢,我吃点亏,你们的救命之恩就拿这条小矿脉来还······第一批吧。”论起蛮不讲理,乔茜确实没怕过谁。 地精们险些吐血,救命之恩竟还有分批次索要的?一条云银矿脉换救命之恩······第一批,还吃亏?! 地精们纷纷怒视着乔茜,转眼间对她救命的好感就消失无踪,论起憎恨度说不好还要略高过孚里埃女皇。 总算姜克还有些理智,深知能无声无息杀死一只孚里埃女皇的人,要对付几只没有魔像可依靠的地精实在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而且对方本可等孚里埃女皇杀了它们之后再动手的,能救地精们一命已是很善良了。 姜克既然是交涉者,最开始就清楚这条矿脉多半不可能留得住,因此略一思索就决定了下来,说道:“即是如此,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不过我们之间也就两不相欠了。” “姜克!” “殿下!” 众地精纷纷有些急了,先不说这条矿脉对地精即将开展的计划有着多大的影响,光就这条矿脉代表的财富对于穷怕了的地精而言可以说极为重要了,否则姜克也不会明知不能也要强行试一试。但姜克心意已决,已不打算理地精们的劝阻,低沉地对地精们说道:“准备回家。” “等一下!”乔茜忽然出声阻挠。 姜克眉头一皱,问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你们出去之后再找族人来占领这里怎么办?我可打不过那么多大铁块。”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地精哗然,若不是深知打不过,恐怕立时就要上来拼命了。 饶是姜克也忍不住了,面色一沉道:“你放心,地精从来不会像你们人类一样,干一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事。”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没想到乔茜却不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那就好,不过你们也别忙着走,我有说过我要独占这矿脉吗?” 姜克一愣,说道:“那阁下到底是何意?” “那么大一个矿脉,还在这种地方,我可没功夫守在这慢慢开采。听说你们地精的提炼技术还不错,如果你们愿意合作的话我倒不妨把这里的利益分一部分给你们。” 眼看事情有转机,准备拼命的地精纷纷停住了脚步,地精们面面相觑,脸上逐渐露出了喜悦之色。 这时喷嚏忽然问道:“在人类的世界里,以你这个年纪能拥有这般实力,身份想必不会低,为什么你不和其他人类合作?” “这么大一个云银矿脉,若放到人类世界里就像举着一块肉走进狼群中,我可不想引火上身。而且你们地精既然设下这个圈套,说明你们肯定有后续开发的计划。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互相合作,各取所需,这个秘密也不会外传,所以你们觉得如何?” “太好了······呃,我是说,开采和提炼是个苦活儿,关于利益的分配上······” 喷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克打断了,姜克一脸深意地望着乔茜道:“这个矿脉按理来说就是我们地精的,以后虽是合作,实际却成了倾我族之力为您办事,阁下就不怕到时候我族中有人不服来找您麻烦吗?” “我当然怕了,按史诗里的记载,你们可是连远古精灵帝国都不怕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不知道藏了多少。”乔茜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克,“而且就我目前看来,你们根本就不是你们表现出的那种无害模样,否则那两个佣兵团怎么会全军覆没了。” 地精们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又隐隐有些骄傲,乔茜继续说道:“所以作为合作的基础,我要知道你们的一些事。” “什么事?”姜克的声音忽然有些尖了起来。 “我要知道,你们的炼金魔像是怎么回事。”乔茜盯着姜克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止是姜克,所有的地精都愣住了,神色中的惊惶再也掩饰不住,齐齐看向了中间的姜克。 姜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炼金魔像很复杂,涉及很多基础炼金知识,讲起来比较麻烦,不过既然阁下感兴趣,等回去之后可以让喷嚏给您详细讲讲炼金魔像制作过程中的······” “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清楚我问的是什么。”乔茜冷冷地打断了它的话,“我原先以为你们仅仅只是优化了魔像的战斗系统,却还没攻破那个瓶颈,现在看来,我当初还是小瞧你们了。” 乔茜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炼金魔像被拆卸的地方:“这一地的废铁,生前的各项参数应该都达到人类15级战职者的水准了吧,加上优化过的战斗系统,相当于有了17级的实力了——这可比10级瓶颈线高多了。” 姜克一脸急切,似乎想要说话,乔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冷笑着继续说道:“你想说这是因为你们在炼金科技上有了突破吗?这种话,你借着摆在喷嚏那的那台10级破烂去骗骗外面的人就算了。短时间之内既优化了战斗系统,又突破了参数瓶颈?抱歉,姐姐我恰好知道,炼金科技比寻常的力量体系可不一样,它的每一点进步都需要坚固的基础理论以及无数的实验数据来作为支撑,换句话说,炼金魔像的蜕变绝对是一点一点来进步的。不可能不久前还卡在10级参数瓶颈,一转眼就出现了15级的炼金魔像外加优化过的战斗系统。这有违世界的基本规则。另外,恕我直言,我可不认为你们地精的经济基础能支撑着你们短时间内做完那么多实验。” 随着乔茜的叙述,地精们的神色越来越惶恐,厚厚的嘴唇嗫嚅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身体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它们哪怕在面对着孚里埃女皇扑来的时刻也没有这般无措过。 一只地精忽然歇斯底里大叫了一声:“我杀了你!”,然后举着一把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锋利小刀向着乔茜冲了过去,乔茜微微皱眉,一挥手将那只地精扇了回去。 其实乔茜的心底也很惊讶,她本只是好奇的一问,作为钳制地精们的手段,没想到这些地精的反应却如此大。 那只地精还待再冲上去,姜克忽然喝止道;“够了!油水!” 那只被叫做油水的地精陡然回过头来,双眼微红,它激动地冲姜克喊道:“她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不能让她走出去!” 姜克面色阴沉,说道:“难道我们就能拦得住吗?” “我不惧一死!”油水兀自激动地叫道。 姜克不再理它,而是对着乔茜一鞠躬,说道:“抱歉,这涉及到族中的一些隐秘,恕我们不能告之。如果阁下还有合作的意图,我保证绝不会有地精来为你们找麻烦,而这矿脉的利益我们只占三成就够了,只希望阁下能不将您的所见传出去。否则,地精就算因此遭灭族大难也绝不会妥协。” 乔茜深深地看了姜克一眼,忽然掏出了一根精巧的魔杖,平举在胸前,平静地说道:“我,乔茜奥古斯特,愿以魔法起誓,只要地精一族履行其承诺,我便不会将今日之所见外传。”话音落下,魔杖尖忽而一亮,一点莹莹白光从里头飘出,落进了乔茜心口,同一刹那,乔茜身上也有一道隐约白光一闪而逝。 魔杖在放下的瞬间悄然消失,不知被藏到了哪,乔茜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够了吗?” 在乔茜掏出魔杖的时候,所有地精都吓得退后了一步,直到乔茜发完魔法誓言,地精们才神色复杂地面面相觑。姜克忽然上前一步,感激地看了乔茜一眼,再次鞠躬,长长的鼻子几乎贴到了地上:“您赢得了地精的友谊。” 其他地精也纷纷效仿姜克弯下了腰,只有喷嚏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最终也只得不情不愿的低了下头。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哈。”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乔茜却非常不淑女的笑起来,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山洞里阵阵回荡。 就在这时候,一声巨大的心跳声骤然响起,突兀地横亘在阵阵笑声当中,乔茜的笑声戛然而止。同一时刻,乔茜和地精们的心脏都不由自主的随着那声心跳齐齐跳动了一下,众人胸口一窒,闷哼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冥河 罗夏百无聊赖的一屁股坐在了死去的斯托身上,忽然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伸手往斯托衣兜里一掏,摸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水晶瓶子,瓶子里盛着蓝盈盈的液体,握在手中有隐隐的潮汐震荡感。 “奥兹,这是什么东西?” “你小子运气不错,那是高级的魔力恢复药剂,喝下去之后能增加魔力的恢复速度,即便是魔导师也就一刻钟便能回满魔力了,在外面可是卖1500金币呢。”奥兹一边摸索着另一具尸体,一边解释道。 罗夏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把它往奥兹那一抛:“归你了,反正我也用不上。” “算你小子有良心。”奥兹也不推辞,笑嘻嘻地将这瓶高级魔力恢复药剂装进了衣兜,然后又去翻检起了另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浑身焦黑,看起来是中了一个火系魔法,被烧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异常骇人。奥兹却毫不在意,一边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一边伸手细细的在尸体上摸索着,看起来颇为自在。 可惜最终只摸出来几个金币,奥兹看了看手上的收获,叹了声气,把金币塞入口袋,继续向着下一个尸体走去。 这一幕看得站在一旁的艾德莉亚一脸鄙夷,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奥古斯特家的双子星也会在意这几个金币?” “金币谁不爱啊。”奥兹顺口接着话,手底下却是丝毫不停,“而且这可是我们的战利品,我拿得名正言顺。时间就是金币,我的朋友,现在对于这句话你是否有更深刻的理解了?” 艾德莉亚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索性不再理他了,奥兹却还在兀自不停地念叨着:“我也不想待在这啊,但乔茜让我在外面保护你俩,与其干坐着,不如来这里动动手,还有钱赚,多好。”说话间又将一小瓶浅蓝色魔药扔进了兜里。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都过了那么久了,现在那群地精和鹰身女妖肯定两败俱伤了,哪有时间管我们。”罗夏提议道。 “想都别想!光凭那洞里回荡的女妖之嚎都足够杀你们十多次了,我可没有那群地精的本事弄个光罩保护你俩,再说要是被乔茜知道我得被扒层皮。” “我看你就是怕乔茜。”罗夏嗤笑一声。 “怕乔茜丢脸吗?”奥兹丝毫不以为耻地反问道。 罗夏一滞,细细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垂头丧气的闭上了嘴。奥兹理解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气氛安静了下来,奥兹和罗夏默契地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艾德莉亚看了两人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巨大的心跳声出现时,奥兹刚从一具尸体当中搜出了一小袋金币,拿在手上惦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心跳声响起,奥兹整个人顿时一滞,抛起的金币竟忘了接住,从他手上滑落,落到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接着,奥兹面色遽然大变,转身四下环顾。 方才那声心跳声仿佛就响在了耳边,然而通道中空空荡荡,那心跳声的源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 “你听到了吗?”罗夏有些慌乱的声音响了起来。 “当然。”奥兹简洁的说道,他看到艾德莉亚的脸上也有着些微的惊诧与慌乱。 奥兹眉头紧紧皱起,这是一个无比诡异的情况,即便是他也闻所未闻。 他心头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地方似乎正随着那声心跳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他扫了一眼两人,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慌乱,等待着那阵心跳声再次响起。必须再次等心跳的出现,他才能证实一些自己的想法。 片刻之后,那阵巨大的心跳声再次响起,响在了三人耳边,也响在了灵魂之中,三人的心脏随之共鸣一震,浑身血气翻涌。 这一次奥兹的感觉要清晰得多,他连忙内视自己体内,发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果然悄无声息的放慢了许多,隐隐向着那个巨大的心跳声的频率靠拢,然而若真的达到那一个频率,恐怕所有人都要心血衰竭而死了。 可怕的事情却还没完。 洞穴外的血雾不知怎么出现在了洞穴中,并且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深处涌来。 涌进洞中的血雾变得更加厚实,翻滚不休,仿佛一堵沸腾的血墙。 血雾转眼间压近,吞没了不远处的尸体,随后那血雾里便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好似指甲划在铁板上一样。 血雾中最前端的几缕血雾突然弹射而出,就像油锅中溅起的油滴一样,粘附在了奥兹刚刚搜检完抛下的那具尸体上,下一刻,被血雾粘附上的地方忽然蒸腾起了一阵血色烟雾,附着在上面的血肉瞬息被腐蚀干净,露出的白骨转眼间颜色变深,最终化为了黑色粉末。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三人都呆滞住了,而血墙却速度不减的继续推进,奥兹忽然扭头,拼命大吼了一声:“快跑!” 带有精神冲击的声音立刻让罗夏和艾德莉亚惊醒过来,随后不顾一切的洞穴深处跑去。眼看两人跑走,奥兹也急忙转身跑去,血雾离他已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里面的腥臭味。 刚跑两步,他忽然听到脚下传来一声闷哼,一具尸体似乎动了一下。奥兹低头一看,发现这个人他竟然还记得,正是血色佣兵团那位魔导师团长福斯特。 血雾已迫近到他身边,眼看下一秒就要被血雾吞没腐蚀,奥兹一咬牙,俯身抓住了他,把他往身上一扛,险险从血雾边缘救出。 也许是恼怒奥兹夺食,一缕血雾忽然飞溅而出,粘附到了奥兹右手手背上,转眼间,奥兹手背上一块血肉完全被腐蚀一空,只剩下森森白骨。 白骨上斗气光芒连闪,总算遏制住了血雾的侵蚀力量,只是若想彻底抵消掉这残余血雾的力量,斗气消耗的比例实在可怕。 钻心的疼痛让奥兹面容扭曲,但他还是奋力迈步朝前跑着。肩上的福斯特似乎正要醒来,身子开始晃动挣扎。奥兹怒意一闪,又是一掌甩在他脖子上,福斯特双腿一蹬,再次晕倒过去。 当奥兹三人冲进山洞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乔茜忧心忡忡的眼神,奥兹和她对视了一眼,互相看到了彼此眼中深深的忧虑。 奥兹走了过去,将福斯特随手抛下,随意扫了一眼远处残酷的战场和地精们,并不显得惊讶。 “我们有麻烦了。”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连奥兹也觉得麻烦,乔茜也有些面色微变。 奥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言简意赅向乔茜和地精们讲述了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末了还举起了右手,那个伤口依然狰狞。 当奥兹的话音落下,山洞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气氛似乎凝固了起来,没人想要说话。 从目前已知的局面来看,这已近乎一个必死之局,毫无生还的可能。 一只地精忽然哀嚎了一声,随后便抱头在一旁哭泣了起来,声音中满是绝望。被它一哭,所有人心中都心有戚戚,几只地精也跟着哭了起来,对它们来说,死里逃生之后又进了另一个死局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闭嘴!”奥兹烦躁地吼道。地精们没理他。 心跳声再次响起,仿佛一记丧钟,奥兹无奈,不再理会那群地精。 时间紧迫,血雾随时可能会出现,若再无主意,到时每个人都会被血雾吞噬。 一想起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和那化作黑灰的白骨,罗夏就脸色泛青,险些呕吐出来。 每个人都在竭力思考着对策,罗夏也偶尔想出一个主意,可话还没到嘴边,立刻发现了不妥之处。 似乎大家都有着这种情况,如此往复,面对着这几乎必死的困境却依旧一筹莫展。 这时艾德莉亚忽然打破沉默,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从进夜乌之森开始,我们一共在里面待了几天?”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不过喷嚏还是拿出了一个炼金产品看了一眼,回答道:“如果你们和两只佣兵团一起进来的话,那到现在为止,正好是五天。” “正好?所以现在是第六天凌晨?”艾德莉亚继续追问道。 “刚过了一刻钟。”喷嚏答道,忽然它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惊呼道:“五天!那今天是” “霜月更迭,血月当空。”姜克接口道,随后懊恼地抱住了脑袋,“原来我们偏偏赶上时候了。” 一提到血月,众人心中一沉,不自觉就仰头看向了天空,似乎目光能够穿过山腹,直抵天穹。 罗夏脑海中立刻闪过关于血月的说法。 霜月和血月是大陆夜晚的两种状态,霜月皎洁如霜,血色昏暗若血,在一年的大部分时候,夜空都是霜月高悬。 但每年总有一段极短的日子,霜月会隐去,血月高悬夜空。 只是这两者的更迭却绝不是天象变化那么简单,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在血月出现的日子里,崇拜血月的狼人c血族以及暗夜精灵等黑暗种族的力量总能得到显著强化,因此黄昏要塞之外的异族入侵,有八cd发生在血月降临期间。 血月对于黑暗的眷顾,加上黑暗种族中臭名昭著的血月祭典,使得血月每次出现都会为人间带来无数的血腥与杀戮,因此血月又被称为凶月,人族当中普遍认为血月本身代表着不祥。 当血月出现的时刻和眼下的困境重叠在一起时,不幸似乎也顺理成章了。 “难道这个现象和血月有关?”罗夏疑惑地问道。 “只有这种解释了。”艾德莉亚平静地回答。 “好吧,可即便猜对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奥兹烦躁不安地看了眼洞口。那里一片安静,但不知什么时候血雾总会漫进来的。 “不,有用的。“乔茜忽然插话道,“说明这种怪象并非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出现,而是一种血雾沼泽的常态,每逢血月出现便会如此。而如果这是常态,那么在这里生存繁衍的那些鹰身女妖们肯定有应对的方法。甚至这个应对的方法是此处独有的,否则无法解释血雾沼泽的其他地方为何会是一片死寂,偏偏这里却有那么大一群鹰身女妖聚落。”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条地下暗河,在这一片环境中,这条河是如此的突兀。 罗夏也看向了那条河,但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巨大的心跳声再次响起,一个地精忽然大叫到:“来了!红色的魔鬼来了!” 众人转头看过去,厚实的血雾无声无息之间已迫近洞口,宛如一堵墙在慢慢压过来,那极具压迫力的威势让每个人下意识都向那条地下暗河挪去。 奥兹再度将福斯特扛在肩上,而乔茜则是提着孚里埃女皇的尸体,与众人一起慢慢退到了河边。 望着湍急冰冷的河水,罗夏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接着他左眼忽然一热,眼中场景骤变。 他看到了河水中多了一层淡淡的白气,白气冰寒,透出一种死寂的意味,而罗夏的所有不安正是来自于这些白气。 罗夏刚想说话,却听到扑通一声,一只地精在血雾的压力下终于忍受不了,率先向河里跳去。 地精落入河水之中却并未下沉,瘦小的身体随着水面载浮载沉,之前炼金魔像曾在和孚里埃女皇打斗时走进河中,水深只到炼金魔像大腿,按理来说是要淹过地精的。 那只地精漂在水面上,身体缩成了一团,眼睛和嘴巴紧紧闭着,仿佛睡了过去。这诡异的一幕终于让准备跳下去的第二只地精停下了脚步。 接着,水中的地精忽然已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整个身体的皮肤皱了起来,绿色的身体变得惨白,仿佛浸泡了很久,丝丝缕缕的白气从它身上散出,罗可它却像熟睡了一般没任何反应。 罗夏要看得更准确一些,他看到那只地精落入水中之后,白气立刻如捕食的野兽一般,一拥而上钻到了它的体内,随后地精身上的白光便慢慢黯淡,化作丝丝缕缕的白气融入到河水之中。 “那是灵魂碎片!”奥兹指着那散逸出的白气惊呼道。 所有人惊惶的看着地精的变化,终于意识到了这条暗河有问题。 “这河水中有股死气。”罗夏艰难地开口,他的直觉终于给了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是冥河。”乔茜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心头血 罗夏心中骤然一跳,他想起了埃文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他在冥河中等着我们?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必然会死在这里?罗夏背上升起了一阵寒意。 “这这怎么可能?!冥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奥兹难以置信地看着乔茜。 “我不知道冥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乔茜烦躁地说,“但从种种特征来看这条河就是冥河。” “如果真是冥河,那些鹰身女妖又是怎么躲过去的?”奥兹问道。 乔茜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众人面色一白,身后的血雾已经进了洞口,最多不过数十息便会吞噬众人,而眼前却是一条本不该出现的冥河,在这可怕的危机下连那不时响起的心跳声也下意识忽视了。 “会不会和那朵瑟拉之泪有关?”姜克忽然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话。 “瑟拉之泪?!”乔茜和奥兹同时惊呼着看向姜克,“你说那朵白花是瑟拉之泪?” “没错,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它,不过在它成熟的一刻却被那只孚里埃吃了,令它得以进阶成孚里埃女皇。”姜克说得又急又快,在血雾的威胁下它生怕耽搁时间。 “我知道了!”乔茜说完,忽然举起那只孚里埃女皇的尸体,伸手直接划开了孚里埃女皇的腹腔。 哪怕在这种关头,乔茜这个举动也看得地精们一惊,它们清楚的记得孚里埃女皇身体之坚韧可是炼金魔像用武器都砍不破的,而看似瘦弱的乔茜却用一双纤手轻松将其开膛破肚了。 乔茜没时间理会地精们的目光,干脆利落的伸手从腹腔之中掏出了一个心脏。 孚里埃女皇的心脏大约有婴儿脑袋大小,呈一种深紫色,由于死的时间不算太长,心脏上还有着丝丝热气冒出。乔茜用小指往心脏上一划,上面顿时开了个小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乔茜不顾血污,立刻用嘴接住了这股心头血。 鲜血入腹,乔茜身体陡然一颤,她紧紧闭上双眼,面上似有痛苦之色。 片刻后她睁开了眼睛,将心脏往奥兹手上一抛,转身便走入河中。 罗夏吓得心脏猛跳,惊呼声已经到了嗓子眼,然而他却看见乔茜真的走入了水中,并未向那只地精一般伏在水面上。 看着乔茜的动作,众人的心崩得紧紧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水中的乔茜身子忽然一抖,众人的心头顿时跟着一颤,却只见乔茜回头说道:“水很冷。那些血,快喝。” 众人闻言险些激动得落泪了。 奥兹先把心脏抛给罗夏,罗夏接住迅速喝了一口,血液入喉,带着一股恶心的腥气,令他险些吐了出来。他努力咽了下去,血液如一条粘腻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喉咙划入腹中,此后便再没什么感觉。 他看了一眼身后,血雾已不过十米之远,且逼近速度极快。他咬了咬牙,迈步走入了河水之中。 在身体接触到河水的刹那,他忽然感到灵魂一震,似乎有一团火光在身体里爆开,火花瞬间密布了身体表面,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套上了一层铠甲,那些死气拥挤到自己身边,却并没有钻入自己的身体当中。 只是死气虽无法钻入自己体内,却仍然弥漫在自己身周,似乎是被自己的生气所吸引,一直在做着尝试。只是死气原本便冰寒无比,这一大堆鼻涕一样珍珠白的死气拥挤在自己身边,冰寒刺骨的程度让罗夏觉得自己好似掉进了冰窟窿中,有无数的冰刀在自己身上刮着。 他艰难的迈动双腿向乔茜走去,走到乔茜身边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肢体已经被冻得麻木,没有知觉了。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自己此时一定是嘴唇青紫,满脸煞白。 他勉力朝着乔茜挤出一个笑容,借着自己强化过的目力,他发现乔茜也满脸煞白,好在这种白他还能看得出是被冻的,而不是和那只浮在水面的地精一样失去生机的惨白。 水底下乔茜抓住了他一只手,一点温暖逐渐从乔茜手中传了过来,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罗夏总算觉得体内那些仿佛结了冰的血管化开了一些,血液重新流动起来,麻木的肢体也有了些感觉。 罗夏转身看向身后,艾德莉亚紧闭双眼,应该是已经喝下了孚里埃女皇的心头血。随后奥兹又将那颗心脏递给了地精们,看得罗夏直皱眉头。此时时间不多了,奥兹竟还发扬什么精神。 等待心脏回奥兹手上的时间分外漫长,当心脏重新还给奥兹手上时已经皱巴巴了,颜色黯淡无比,仅在表面上还挂着几条血丝。 血雾已经逼临河岸,离奥兹已近在咫尺,然而奥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福斯特,忽然俯身将心脏一挤,断断续续的几滴血珠流到了福斯特嘴中。 “奥兹,你干什么?!”乔茜惊呼道,连同地精在内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昏迷的福斯特虽然是个魔导师,但在此时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即便醒来,重伤在身的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奥兹此时的选择却几乎是用自己的命来保下他,即便是掌握了福斯特灵魂精髓,成为福斯特主人的地精姜克也觉得这样颇为不值。 艾德莉亚呆呆地看着他,实在想不通先前那个为了几枚金币便是摸索尸体的人会有这样的一面。 奥兹没时间理会这些,血雾已经贴到了他的背后,他一手提起福斯特往水里一丢,一手将那个惨白的心脏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胡乱嚼着,随后纵身一跃跳入水中,总算在血雾将他彻底吞没前逃了出去。 血雾已漫延到河岸,众人屏息看着血雾的动向,艾德莉亚和乔茜的猜测即将被验证,能否活下来就看这血雾能不能压进河水中了。 血雾一直压到了水边,顿了顿,又继续向着水中流动过来,众人心中一沉。然而下一刻,厚重得几乎凝为实质的血雾却被从水面上缓缓抬起,一直到离水面三尺多高才止,这河水中却似有什么力量在阻绝着血雾。 血雾在众人三尺之上继续翻腾着,眨眼间便充斥了整个洞穴,好在与水面的这点空间足够众人换气呼吸了,众人这才将心放下,这一次看来是赌对了。 血雾的威胁是躲开了,但罗夏等人遇到的困境却又多了一个寒冷。 艾德莉亚被冻得嘴唇乌青,两只手紧紧抱在身上,本就白皙的面色更加白了,看起来柔弱无比。 奥兹游到他身边,像乔茜一样牵着她,带领着她走了过来,和罗夏乔茜手拉手结成一个圈。罗夏和艾德莉亚有乔茜与奥兹的帮助还好一些,那剩下的几只地精干脆完全抱成了一团,互相用所剩不多的体温温暖着对方。 福斯特早已在被抛下水中时便醒来了,当他得知了现下的处境时,他整个脸色变得异常精彩,谁能想到呢,自己只不过昏迷了一会儿,醒来后整个世界都变得不认识了。 无论是乔茜等人的突然出现,还是突兀的心跳声,血雾的来临以及冥河的出现都让他难以在一时之间消化。不过在得知自己被奥兹两度救下之后,饶是他生性无情,看奥兹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许感激。 他接过了奥兹递过来的一瓶高等魔力恢复药剂,灌下后便静静地恢复着魔力。他的魔法精研的是火系,正适合眼下的情况,何况自己的灵魂精粹还在地精们手上,自己必须得像乔茜与奥兹一样帮助地精们活下去,否则地精们一死自己也活不了。 有了福斯特的帮助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但这却不是长远之计。这些血雾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消退,但可以肯定的是,乔茜等人的魔力却没法长久的维持下去。 “你还能维持多久?”在一片牙齿的打颤声中,乔茜率先开口。 “半个小时左右吧,这里几乎是一片元素的荒原,消耗掉的魔力根本没法得到补充。”奥兹皱眉说道,“不过刚才我摸了那些佣兵团的尸体,找到了几瓶魔力恢复药剂,应该能多支持一会儿。” 不远处的福斯特听到这句话眉头一挑,这才发觉自己喝下的那瓶魔力恢复药剂似乎是几个月前斯托在一个拍卖会上从自己手中抢下的。 当时福斯特在拍卖场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报复斯托,如今,这瓶魔药却被自己喝了下去,只是谁能想到,昔日在黄昏要塞中的两个大人物如今却一个死去,另一个成了地精的奴隶。 “这样不行。”乔茜摇摇头,“你把剩下的那几瓶魔力恢复药剂给福斯特吧,他是火系大魔导师,在他手上这些药剂的作用能更大些,而且他要帮助那六只地精,消耗也更大。” 奥兹点点头,将身上仅剩的几瓶不大的魔力恢复药剂全扔给了福斯特。福斯特伸手接过,不动声色的收下了。接着他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就不怕我收下之后不帮助你们吗?毕竟多死一个人我们就能多撑很长时间。” 乔茜看了他一眼,冲他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奥兹却笑了起来:“一个重伤的大魔导师而已,不过几刀的事情罢了要不是给他们驱寒魔力转化成斗气损耗太大,我” “奥兹!”乔茜陡然喝道,打断了奥兹的话。 奥兹也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声音立刻低了下去,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即便身体在这冰冷刺骨的冥河之水中泡着,福斯特额头上却已渗出了冷汗,他无意去计较什么对魔导师的不敬,因为他清楚的听到了那句没说完的话——“魔力转化成斗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瑟拉之泪 福斯特太明白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义了。 魔武士之路早就被验证是一条死路,可魔法与斗气,法职与战职,两种职业特性和力量属性互补所拥有的卓越效果,依旧吸引着无数人去做着尝试。 虽然他们力量的道路尽头也许来得有些过早,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没办法晋入圣域,事实上就连达到中位战将或二环法师水准已经屈指可数了。 但他们在同一级中战力却是可怕的,而且在许多的情况下,单纯的一种力量并不足以支撑起复杂而多元的环境。但依靠他人的互补显然不如自己将这种力量掌握在手上。 可如果真像奥兹口中所说的,“转化”,那就不存在什么死路一说了。尽管听起来这种转化间会有损耗,但这对于到达圣域的魔法师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还是得有这个方法。 或许唯一需要操心的,只有法师老爷们得费心去练练战技了。 若真有这种方法,自然是不传之秘,这一手段哪怕是放在梅法洛斯帝国帝室,相信也足以和他们恃之为傲的古奥玛斯帝国传承之秘相媲美了。 福斯特相信这种手段绝不是面前这一对年轻男女创造的,能做出这种创造的绝不是个简单的人,起码在斗气和魔法两道上都得有极高深的了解。 难道他们的老师是尤因斯坦那个疯子?福斯第一反应立刻想到。 但下一秒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太可能,那个武痴天天都跑去打架,行踪从来不定,哪有时间收学生。 又或者是大巫妖波洛普?深红女伯爵?还是灾厄使徒克劳迪斯? 福斯特身为在外的大魔导师,眼界向来极广,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人,然后又一一摇头否定,这些人或许自身实力已极为可怕,但离能创造出这种手段还是差一些。 想不出创造者,福斯特又在猜测这时手段到底是如何实现,是魂符?还是魔纹装备?亦或是魔药? 但这几项他都只是稍加了解,凭他的水平更是思索不出。 于是他索性不再想了,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把魔力转化为斗气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而在眼下这个封闭空间里,无论他们的老师到底是哪个恐怖人物,只要自己能拿下他们,就能逼迫他们说出这个秘密。这确实值得自己冒险。 然而福斯特面色复杂地看了乔茜和奥兹一眼,无奈的发现在自己的直觉中,奥兹那句嚣张至极的话竟有很大概率并不是在说谎。 自己确实打不过他们俩。 也许自己全盛时期能拿下他们,但也只是也许。 在福斯特眼中,这两人的实力是如此的明白,就是两个刚到十级的三环法师而已,而其中那个女的甚至还没有装载新的魂符,但两人的实力又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先不说那只进化之后的孚里埃女皇是怎么莫名其妙死的,只是每次一在脑海中模拟打斗的过程,他的灵魂竟有一种隐隐刺痛的感觉。这是直觉对危险的示意。尤其是当他想到那个连魂符都没装载的女孩时,这种感觉更为严重。 绝不能冒这个险! 这是福斯特多年以来的直觉给出的答案。 作出放弃的决定福斯特只花了一秒钟不到,虽然自己是魔导师,年纪也大了两人太多,但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潜意识中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乔茜再次淡淡的瞥过来一眼,这一眼却让福斯特的魔力运转陡然一滞。 他感到了深深的威胁,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般,灵魂深处无由来的发寒。 他终于明白自己先前危险到了什么地步。于是他勉强对着乔茜挤出了个笑容,乔茜照样冲他笑笑,没有说话。 这一次,福斯特开始老老实实的为地精们渡起了魔力,他不需要像乔茜与奥兹一样进行斗气转化,他的火系魔力本身就有驱寒效果,从实用角度来说,确实将魔力恢复药剂留给他用处要大得多。于是他更加仔细的调整着魔力的输出,使之达到一个最佳的比例,以延长输出时间。 但这依然只是救急之法,在没法回复魔力的窘境下,即便是他也无法支撑太久,当魔力恢复药剂用完之时便是宣告大家死亡之时。 而且那一直响动着的心跳声也在影响着所有人,心跳的频率比起最初那声心跳声出现时,已经能够明显感受到变缓了很多。 罗夏越来越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全身乏力,胸口处一阵阵的发痛。 心脏跳动频率的衰减也让寒冷更加的刺骨,身体里的丝丝温暖完全来自乔茜和奥兹手上,然而那里传来的温暖微弱得像雪地里的一丛小火苗,仅仅能保证自己不被冻死而已。 他能看到,聚集在他身边的死气分外的多,仿佛猎食的鲨鱼一般,只得他失足从生命的船上掉落下来。他似乎能看到死气化作了一张张模糊的,没有五官的脸,脸围着他不停旋转,在在他耳边私语和窃笑,嘈嘈切切,听不清楚。 尽管他已经虚弱无比,以致于连嘴都不想张开,但他觉得必须得想办法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能暂时忘记那些脸和水中酷烈的冰寒。 因此他虚弱地开口道:“乔茜,瑟拉之泪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茜满含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她明白罗夏的意思,罗夏是在借着问话来转移注意力。她又将斗气多输送了一些,但这终究是饮鸩止渴。 待到罗夏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她才仔细解释道:“瑟拉之泪是冥河之花,据传它绽开在冥界的边缘,由游魂的泪水和对人间的眷恋凝聚而成,千年破土,千年成熟,待成熟时可庇护着无数游魂破界而归——当然,这只是传说,传说总有些浪漫化的部分。” 乔茜停了口气,发现不但奥兹和艾德莉亚看了过来,另一边的几只地精也虚弱无比地支开双眼盯着乔茜,于是乔茜继续说道:“瑟拉之泪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传奇的效果,事实上它也不仅只长在冥界边缘——不过稀少却是真的。庇护游魂破界而归的传说我猜大概是来源于瑟拉之泪拥有的守护效果,就像现在一样,它能帮我们隔绝冥河中死气的侵蚀,想必以前鹰身女妖们在这种时候,便是靠着瑟拉之泪的庇护才渡过血雾来临的困境的。 不过瑟拉之泪最厉害的地方并不在于抵挡冥界的力量,它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能让人在传说中可以消解一切的混沌物质中来去自如。” 乔茜讲到这里,旁的几只地精忽然神色大变,乔茜似有若无的看了它们一眼,地精们立刻闭上了双眼。 “消解一切?那这些血雾是混沌物质吗?”艾德莉亚开口问道。 乔茜沉吟了一会儿,还没有开口,奥兹突然出声道:“不是混沌物质。这些血雾的消解性似乎只针对了生命物体,和真正的混沌还是有区别的,否则这条冥河又如何能挡得住它们。不过里面倒隐隐有些毁灭规则的影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弱化了的混沌物质。” 福斯特突然抬头看了奥兹一眼,又立刻低头做自己的事,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刚才听从了直觉的指引,没有做出什么傻事。 在这个年纪便能感应到毁灭规则,这预示着魔导的大门完全是向他敞开着的,想合都合不上。也许全盛时的自己能勉强压制住他,但只要再过几年,自己落到他手上想跑都跑不了。福斯特想了想,这种程度的天赋似乎也就战狂尤因斯坦能够和他一比了。 “这么说我们可以直接出去了?”罗夏试探着说道。 “恐怕不能。”奥兹苦笑道,“即便你吃下了一整株瑟拉之泪,也不过能让你短暂的在混沌物质里停留,虽然这些血雾不是混沌物质,也许能在里面多撑一段时间,但我打赌这点时间绝对不够你走出洞口的。” 罗夏听了不再言语,不是他不想再说话,而是冷到已没力气再开口,体内的血管似乎已从漂满冰碴的河流凝结成封冻的河道。 身周的死气如有实质一般在他身周缠绕,他恐惧得想大声尖叫,身体却迟钝得无法反应。 罗夏渐渐有些意识模糊,似乎又回到了命运觉醒的那个晚上,回到了那个噩梦中,回到了和埃文搏命的那一刻。 他看到了,那些死气凝成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幻化做了埃文,幻化作了那些死在车外的人。 埃文脸上写满了快意和恶毒,似乎在对他说:“看吧,你迟早要来的。” 无尽的狞笑声在身周响个不停,仿佛在嘲笑着他终究逃不出命运的窠臼,嘲笑着他不自量力的挣扎。 生机似乎有了溃散的先兆。 一切早已注定了吗?罗夏在心中无力的发问 奄奄一息之际,那个奇怪的图案终于到来,它倒映在罗夏的瞳孔中。 刹那间,罗夏瞳孔的边缘化为一条背上布满倒刺,衔住自己尾巴的蛇,而瞳仁则变作了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洞。 随着图案渐渐清晰,那条蛇似乎活了过来,三只暗金色的眼中有光芒流转,一圈黑色的火焰出现在了身周。 它开始衔着尾巴游动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灰色斗气 随着奇怪图案的出现,缠绕在罗夏身周的死气仿佛受到了牵引,开始顺时针旋转了起来。 埃文和其他的脸变得无比惊恐,嘴巴大张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似乎罗夏变成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拼命在想要远离他。但在一股莫名力量的支配下,脸开始被拉长,被扭曲,随后变得虚幻,变为空白,那些死气又回到了最初鼻涕一样的状态。 在罗夏身边转了几圈后,死气中忽然浮起了几点光点,刹那间便没入了瞳孔中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随后在他身周的死气就像失去了骨架一般,陡然消散无影。 就在这时,罗夏忽然发现身体当中忽然多了一缕灰色的,不知是气体还是液体的东西,在不停流动c散逸c旋转,像化为液体的光,又像是凝成固体的风。最后它们聚集在身体中下腹部位,结成螺旋状缓缓流动。 螺旋状一成型,罗夏的心脏陡然跳动了一下,身上所有毛孔同时紧缩,又重新舒张,令他剧烈的抖了一抖。 随后,身体中的寒意竟退下去了几分,尤其是那缕灰色出现的地方,甚至有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这阵暖意终于为奄奄一息的罗夏带来了力量,他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陡然惊醒,继而惊疑不定的内视着身体中那个螺旋。 片刻之后,他喉咙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度惊喜的闷响。 血脉涡流! 这是战职者身上用以贮存斗气的血脉涡流! 恰在此时出现了血脉涡流?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拥有斗气了么? 自己总算是踏上了修炼的第一步!这对罗夏来说确实意义重大,从小就因感应不到元素而被看低一眼的他来说,太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这也多亏得前段时间乔茜对他的蹂躏,那时便已经让他的体质有了很大的提升,只差最后一步,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会在这种时候突破了。 ——所以那缕灰色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斗气吗? 看起来似乎很稀薄——嗯,自己刚刚开启了血脉涡流,稀薄一些倒也正常。 不过灰色的斗气 罗夏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没听说过灰色的斗气。 大陆上大部分的战职者,天生的斗气都是无属性的白色斗气。 只有少部分的战职者天生斗气便带有一些属性,如火属性斗气,雷属性斗气等等。这些属性斗气能令战职者在某一方面得到强化,属于可遇不可求,不过带有属性也意味着能被克制,就像火属性斗气战职者遇到同级冰属性斗气战职者或是法职者就多少有些吃亏。 而且斗气的属性也并非不可改变,通过某些特殊的方法,比如魔药,魂符,附魔装备等等都可更改或附加特定属性。 但灰色的斗气似乎和什么属性都对不上号。至少罗夏是没听说过。 不过世界之大,没听说过也属正常,罗夏不再纠结。倒是那个奇怪的衔尾蛇图案——竟能炼化死气,助自己破开血脉涡流,这就有些令人心惊了。 只是这个天赋来得莫名其妙,效果也莫名其妙,一直让罗夏既欢喜又忧愁,实在是琢磨不透。 而且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就在他沉浸在惊喜之间时,血脉涡流中的灰色斗气已经又壮大了几分。 尽管看起来依然稀薄无比,似乎随时都会散逸而去,但这些稀薄的斗气,却令罗夏感到血脉涡流处有些胀痛与灼热,而且这种疼痛似乎还在扩大到全身的趋势。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澎湃和震颤着,这具身体随时要破碎一般。 罗夏怀疑这样下去自己还没等用出斗气,就要先被自己的斗气害死了。 别人刚修炼出斗气时候也这样吗? 罗夏郁闷地想着,却得不到答案。他只好用精神力操控着那缕灰色,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提出——他想要按乔茜斗气游走的方式将它们引入身体的其他地方。 然而刚从血脉涡流中扯出一小丝灰气落入体内,罗夏便圆睁着双眼,不声不响的痛晕了过去,整个过程异常干脆与安静,甚至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在昏迷的前一刻,罗夏大脑中只来得及掠过一个问题,那丝灰色的东西到底是斗气还是毒液飞龙的口涎? 毒液飞龙的口涎具有极强的腐蚀性,那一丝灰色斗气自然不可能是毒液飞龙的口涎,然而它的效果却比毒液飞龙的口涎要恐怖得多。 自灰色斗气从血脉涡流中被扯出后,罗夏只觉得一股由利刃组成的湍流在身体内部来回奔涌,身体里每一寸都是剧烈的疼痛,那疼痛感直欲将他撕碎,捣烂。 而且灰色斗气也确实这样做了,在它掠过的地方,疼痛之后,便是身体的一部分莫名消失,包括血肉脏器,甚至骨骼,就像被腐蚀了一样。 身体内部转眼间就变得千疮百孔,甚至连他的心脏也小了一半,看起来分外恐怖。 而这诡异的一切出现得极快,罗夏甚至来不及进行反应与阻止,转眼间身体内就如败絮一般。与其说罗夏是因为剧痛难耐而晕过去的,不如说是被吓晕的。 然而罗夏在晕过去之前,却并没有想过,身体如此千疮百孔,为何生机却反而更强盛了一些。 他也没有看见,在那些千疮百孔的地方,都有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淡薄灰气在维持着其基本功能运转。 那丝灰气在体内游走一周,让罗夏的身体千疮百孔之后,终于力量耗尽,越变越小,最终完全消失。 在它消失之后,体内那些原本破损的地方转眼间便长出了新的部分,并完美的契合在了原本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最初时一样。 随后那些新生长出来的肌体上隐约出现了一层灰光,那是漂浮在上方的一些极为细小,肉眼难见的符文,符文一闪而逝,融入了肌体之中。 如果此时有一个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的亡灵巫师将罗夏解剖,便会发现那些新生长出来的血肉肌体,在微观层面上已和原本完全不同了,而且每一个微小的细胞和每一根肌肉中,蕴含的能量都大大超过了先前,只是具体的数值却还无法确定下来。 当那缕灰色斗气消失的时候,新的一缕灰色斗气又自动从血脉涡流中飘出,再次绕着之前的路线走了起来,重复着和刚才一样的过程,对刚才幸免于难的部位来了一次大清除。 这些灰色斗气就像技术高超的工匠,有条不紊地一点一点改造着身体,就这样周而复始,直到几乎把整个体内翻新了一遍。 当罗夏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忙用精神力检视起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当精神力反馈结果回来时,他差点以为自己疯了。他发疯一样重新检视了几个来回,妄图再翻找出千疮百孔的证据,然后身体简直正常得可以拿去做标本了。 他呆滞的看着前方,歪了歪头,似乎是想说服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身体中那千疮百孔的一幕却是如此清晰的映在脑海中。 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完好如初呢? 罗夏觉得自己要疯了。 体内是如此的平静,一切正常无比,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着,血液在血管中奔腾不息,一缕稀薄的灰色斗气安静的龟缩在血脉涡流中。 现在办法只有一个了。 他收回目光,面色犹豫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再次试着从血脉涡流中扯出一缕灰色斗气。 在灰色斗气扯出的瞬间,他的心砰砰直跳,心里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吓晕的准备。 然后让他大吃一惊的结果出现了,那缕灰色斗气竟温顺得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小猫,静静地徜徉在血脉中,没有任何异动。被它流过的地方都暖烘烘的,转眼间身体也热了起,再也感受不到冥河的寒冷。 然而罗夏没有放松警惕,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它在体内游走,甚至冒险让它流进了心脏中。 结果运转完一圈下来,还是没发现它有什么动静,既没有脱离控制到处乱窜,也没有出现吞噬血肉这种恐怖的事情,倒是自己因为过度紧张,精神力消耗太大而一阵头晕。 罗夏真的要疯了! 他闭上眼睛,连连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暂时相信那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反正自从命运日之后身自己似乎就一直在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相伴,既然一切都正常,那他决意不再纠结这事了。 再把注意力移开之后,罗夏忽然发现冥河中似乎暖和了许多,那种无处不在的寒冷几乎消失无踪了,虽然河水照样冰冷彻骨,但全凭河水的冰冷的话自己还扛得住。 他奇怪的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其他人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觉。 乔茜紧闭着双眼,紧咬着已经失色的嘴唇,几缕被河水浸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面颊和脖颈上,看样子极为疲惫。奥兹满头卷发耷拉下来,盖住了跳动的眼睑,脸上血色尽失,表情也极为吃力。 但情况最差的还是艾德莉亚,她那精致的小脸上肤色已近乎透明了,心跳几乎难以感应。 罗夏看到聚集在她身边的死气是最多的,几乎笼罩住了她的全身,那些死气就像择腐而噬的秃鹫,只等她一坚持不下去就钻入她身体。 艾德莉亚是天生的魔法师,拥有元素之体的她在魔法一途上可以说前途无量,但她的体质同样也继承了法师特点,异常的柔弱。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她是最吃亏的。 地精和福斯特那边要稍好一些,福斯特毕竟是火系的魔导师,他的魔力本身便可以直接起到作用,不用像奥兹和乔茜一样需要经过转化,而且效果也要更好一些,因此那几只地精一时半会倒还死不了。 罗夏自己身周也有着厚厚死气的存在,并不比其他人来得少,但这些死气却并不能再给他那种冷得灵魂都要结冰的感觉。罗夏猜想,也许这正是他能轻易扛下来河水冰寒的问题所在。 四下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艰难的捱着,希望盼到血雾消失,或是其他的什么奇迹。 罗夏已经发现,乔茜和奥兹输送过来的斗气效果远远不如自己的灰色斗气,自己的灰色斗气尽管数量不多,效果却非常明显。 但即便知道这个情况,罗夏却不敢轻易的将自己的灰色斗气输导到别人体内,那可怕的一幕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但他还可以做一件事,就是替乔茜和奥兹省下些力气。于是他松开了牵着的手。 这个举动让两人陡然一惊,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直视着罗夏,待看到罗夏并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两人的神情才缓和了些。 乔茜费力地开口道:“怎么了罗夏?” 乔茜一开口,大家都看向了他,唯有艾德莉亚依旧一动不动。 “我不冷了,你们不用帮我了。” 这句话在此时说出来分外奇怪。乔茜本以为他是担心拖累自己,结果抬眼一看,却发现他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几乎比入水前还好一些。 乔茜奇怪地皱眉:“你怎么会这样?” “没没什么,我好像修炼出斗气了。”罗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此话一出,大家看他的神情都满是怪异。所有人都在这冰冷的河水中泡着,努力和死亡做着斗争,结果他倒来了个猝不及防的突破。 只是现下众人都没心思计较这些,事实既然已发生,而且也不是什么坏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唯有这时,艾德莉亚忽然睁开了眼睛,失落地看了罗夏一眼。 这一幕落在罗夏眼中,心里霎时有些哭笑不得,都到这生死关头了,科里昂家族这小姑娘的好胜心还是那么强。 奥兹不确定地问了他一句:“你才刚修炼出斗气,能扛得住吗?” 罗夏点了点头。乔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艾德莉亚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既然罗夏看起来没什么异样,那就先暂时让他自己去扛一会儿,少了罗夏分流一部分斗气,艾德莉亚也能好受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触底 站在齐胸深的冰冷河水中,罗夏开始继续凝练着自己的斗气。 血脉涡流缓缓转动起来,一丝一丝比蚕丝还要细微得多的灰气凭空从上面生出,随后,新生的灰气自行跃出血脉涡流,在体内游走一圈,又回到了涡流当中。 每一次灰色斗气行过,罗夏都觉得自己体内一些杂质被清除吸收了,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慢。 非常缓慢,从血脉螺旋开始转动,到灰色斗气运行一周,几乎就要花费一刻钟时间,罗夏从没听说过谁运转周天要花费这么久的。 而且这对于精神力的消耗也是巨大。尽管身体里还充满了活力,精神上的疲累却几乎压垮了罗夏,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天一夜没睡觉一样,整个人都萎靡不堪。这种灵与肉的巨大的矛盾感让罗夏极不适应。 而且不光过程慢,斗气的增长也很缓慢。尽管已经经过了两轮的修炼,血脉涡流中的灰色斗气还是那么稀薄,丝毫不见变化,罗夏甚至担心它们会因为太过稀薄而自行消散了。 此时他终于知道先前这一小团稀薄的灰色斗气有多来之不易了,估计还是沾了的光。那个衔尾蛇图案一出现后,立刻便把身周的死气都炼化吸收了,这才有了如今的基础。 想起冥河中这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死气,罗夏心中痒了起来,若能全部炼化吸收,自己说不定就立刻达到圣域境界了。 可惜自己这天赋真不是自己控制得了的,自从自己脱离了危险之后,那个衔尾蛇再次消失无踪。罗夏后来试了几次,自己的瞳术除了能搅动起一些水花外再也没有什么用处,甚至连死气都影响不到。 除此之外罗夏还发现,自从苏醒过来以后,血脉涡流处也再没出现过之前那种胀痛与灼热感。不过罗夏已经麻木了,既然千疮百孔的身体都能完好如初,这又算什么呢? 让血脉涡流运转了两轮之后,罗夏忽听到身旁乔茜闷哼一声。罗夏睁开眼睛,看到她的唇边竟挂了一丝鲜血。 他眉头一皱,发现此时乔茜正独自一人抱着艾德莉亚,双手紧紧贴在她的背上,而乔茜自己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气息微弱至极,似乎随时会坠入水中。这正是力竭的表现。 而在她怀中的艾德莉亚情况分外诡异,艾德莉亚的脸上出现了异样的酡红,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眉头舒展着,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看到这里,罗夏心中陡然一颤,艾德莉亚这情况分明是糟到了极点,几乎可以说随时会死去。她的眼睑微微颤着,却不再睁开,整个人的气息已微不可察,生命之光有如风中烛火,随时都要熄灭。 奥兹呢?! 罗夏一转头,便看到奥兹已双目紧闭地挨到了那群地精中间,依靠着福斯特的力量在硬捱着。他脸上同样血色尽去,身体还在不断发抖,显然已是耗空的一切力量。 在他身后的福斯特也同样满脸疲倦,挣扎着掏出一瓶小小的魔药,不舍地看了一眼才喝了下去。罗夏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瓶魔法学徒级的魔力回复剂,是奥兹交给他的那堆魔药中最差的一瓶,对魔导师级别的魔力总量来说堪称杯水车薪。 短短半个小时,情况竟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而就在这时,那声巨大的心跳声再次响起,乔茜怀中的艾德莉亚身体突然一振,然后整个人就这么瘫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乔茜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 一瞬间,罗夏只感到脑中轰地一声,所有意识转眼间空白一片。全身的血液仿佛倒灌进了头顶,拍击着他的耳膜,乔茜哭泣的声音显得那么遥远,那么的不真切。 他呆呆的看着瘫倒在乔茜怀中的少女,半天才有一个念头浮起。 艾德莉亚,死了? 一股冷意从他的脊椎处蔓延开来,转眼间让他全身冰凉。罗夏身子发颤,喉咙处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冥河之水从未像如今这般冰冷。 他多想告诉自己艾德莉亚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可那个念头却明晃晃的,针一样刺进心中,挑破心头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于是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乔茜的饮泣声清晰可闻,艾德莉亚还保持着那丝微笑,只是那不正常的酡红却消失了,露出苍白而消瘦的脸颊。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乔茜身边的,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乔茜因抽泣而不停耸动的背,从她手中接过艾德莉亚。 他的手此时异常的稳,异常的小心,仿佛抱着一件易碎的器物。 然而当再次看着这张绝色的脸时,关于艾德莉亚的一幕一幕,深深刺进罗夏的心中。 从初见少女时,为她的绝色所倾倒。到随后她在星殿中替罗夏训斥伯恩子爵家后裔。再到一起踏上共同的旅途,经历许多波折。艾德莉亚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到了已经完全避之不及的程度。 即便是科里昂家的人又能如何呢? 这个骄傲的,倔强的少女。 明明充满了对父母的眷恋,却要以绝情来掩饰。明明极不习惯旅途的苦,却从不肯抱怨一句。这个喜欢用冰冷将自己隔绝的少女,原来她是那么瘦,那么脆弱,原来只有在掀起掩饰的面具之后,才能看到背后流着血的柔软与孤独。 罗夏握着她冰凉纤细的手,无意识地将体内的斗气慢慢度进她身体中。 若此时还能有什么方法,罗夏能想到的只有那个神秘而诡异的衔尾蛇图案。它曾数度救自己于危难,却不知这次还能不能有奇迹出现,救下艾德莉亚。 罗夏木然地将体内斗气一股脑渡进艾德莉亚体中。灰色斗气本就稀薄,很快,罗夏灰色斗气就被消耗一空,血脉涡流空空荡荡,再无一丝灰色斗气存在。 阵阵冰寒重新攀附上了罗夏的身体,罗夏看到方才因自己过来而散开的死气重新聚集了起来,然而那些渡给艾德莉亚的灰色斗气却如石沉大海,丝毫不见任何作用。 罗夏深深地看了艾德莉亚那张绝色的容颜一眼,转眼间便下定了决心。 他将艾德莉亚紧紧抱在身前,用自己的心脏贴住她的心脏,然后闭起了眼睛,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血脉涡流上。 随后,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催动着即将干涸的精神力。 血脉涡流缓缓转动了起来,一丝一丝稀薄无比的灰气艰难的出现,稀薄得几乎无法被感应到。但只要稍有一丝灰气出现,便立刻被罗夏控制住输入艾德莉亚的身体中。 一旁的乔茜泪眼朦胧地看着罗夏,几次伸手想说什么,却哽咽着没说出来,这时奥兹轻轻游到乔茜身边,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到福斯特那边。 而罗夏对这一切一无所觉,他只是拼命地催动着精神力让血脉螺旋转动起来。 精神力干涸引起的后遗症立刻出现了,他的骨头中酸痒无比,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骨头中来回爬动,难受至极。罗夏额头上青筋绽起,他咬住牙齿,依旧一意孤行地转动着血脉螺旋。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中忽然流出血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撕开,大脑中仿佛有一只针在细密的凿着,每一下都足以令人疼昏过去。 这种疼痛在旅程里罗夏已经经历了太多,通常每到这时他已经疼到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咯嘣。” 罗夏的后槽牙竟在此时被他咬碎了。他的双眼凸起,布满血丝,一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剧烈的头痛几乎将他撕成了两半。他微微转了转身子,不让乔茜和奥兹看到他满面鲜血的狰狞样子。 随着他孤注一掷的催动精神力,他终于突破了那股神秘力量的保护,隐约感受到了精神之海底部的存在,此时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并未真正触底过。 只是自从发现底部的存在后,他的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心悸,随后便被深沉的绝望与恐惧所笼罩,这阵心悸几乎要令他撒手。这是他的身体对自己的保护,目的便是为了阻止他的疯狂举动。 罗夏也忽然间了然,触底之后,等待自己的大概就是灵魂的破裂和崩解。 只是他别无选择,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别的办法再唤醒那条衔尾蛇。 近了! 精神之海已无限接近于干涸,罗夏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和扭曲,浑身的毛孔中逐渐渗出了细密的血珠,几乎要将他全身染红。他的灵魂因精神力的干涸而产生了损伤,上面密布裂纹,即将步入了崩溃的边缘。 在触底临界点前,罗夏面上狠色一闪而逝,他闭上眼睛,全身心保持住仅剩的清明不被恐惧吞没,然后用上全部意志,奋力一催精神力。 终于,精神之海完全干涸。 他触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假死 触底的刹那,罗夏平静地睁开了眼睛,一条衔尾小蛇盘踞在他左眼的瞳孔中。 在衔尾蛇出现后,缠绕在他们身周的死气便迅速聚合成的一张张充满恐惧的脸。挣扎着,呼喊着想要逃走。 罗夏无声狞笑,衔尾蛇猛然转动起来。 死气绕着他们开始同步旋转,一张张脸被撕碎,化作白气重新没入死气中,随后一点点的光点慢慢从厚重的死气中浮起,向着蛇身盘起的黑洞中钻去。 罗夏只感到左眼一热,接着,体内那个血脉涡流再度旋转了起来,速度比之先前几乎是飞快,不过片刻时间,一丝清晰的灰气已凭空出现。 身周磅礴厚实的死气转眼间便化作光点没入了罗夏眼中,随后消散无踪。体内血脉涡流全力运转,化作灰色斗气,又再注入艾德莉亚体内。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罗夏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的河水,河面密布着死气。在罗夏这一眼之后,越来越多的死气被一股无形力量拉扯着,向着罗夏汇聚。 这些死气再度被他牵引,统统化作光点吸入左眼中。 还是不够! 罗夏心中有些焦躁,每多耽搁一会儿,艾德莉亚的情况就要更糟糕一些。 他疯狂的往四处牵引死气过来,渐渐的,在他身周几乎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好在这是冥河,死气源源不断的从黑暗深处流出,近乎无穷无尽,瞳孔中的衔尾蛇也难得的配合着他,对河中的死气全盘接收,一时不知多少魂魄化作了罗夏血脉涡流中的斗气。 不知如是重复了多少次,直到冥河中补充的死气已经有些跟不上消耗了,一声极为微弱的心跳声,终于从贴着罗夏的艾德莉亚胸口处传来。 罗夏整个人一震,几乎要掉下眼泪,这一声犹如叹息的心跳声对于他而言无异于雨霁天开,圣音乍现。 面上的疯狂之色退潮般消退,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浮在了罗夏脸上,当奇迹真的出现之后,罗夏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不得不放缓了死气的转化效率才稳定住了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 心跳声以一种缓慢的节奏跳动着,虽然微弱,却很坚决,那微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像是响在罗夏灵魂中的惊雷。罗夏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轻轻握着艾德莉亚的手,将斗气缓缓输过去。 周围的死气已经稀薄了很多,已经有些供应不上了,即便有衔尾蛇的帮助,罗夏也开始觉得吃力起来,好在这时,手上的那只纤手忽然紧紧握住了他。 罗夏心防一松,瞳孔中衔尾蛇瞬间消失了,他把身子微微后仰,拉开一些距离,向怀中的艾德莉亚看过去,发现艾德莉亚也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罗夏露出了个笑容,开心地说道:“你醒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像被刀刮过一样疼,而且声音微弱沙哑,自己都险些没听清,应是精神力过度透支时候伤到了。 艾德莉亚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罗夏,水底下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倒把罗夏吓了一跳,暗想不会是自己那斗气有什么问题吧,别要人是救活了,却变成了个傻姑娘。 被一个漂亮的姑娘这样一直看着,即便是认识的人,也把罗夏看得心里发毛。这时艾德莉亚忽然双唇微启,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嘴唇嗫嚅了几次,最终声如蚊呐地说了一句:“你的脸?” 罗夏先是一怔,接着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还是满脸血污,难怪她要这样看着自己了。不过罗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没变傻就好。 他把头埋进水里,又用手抹了一把,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准备把这事告诉奥兹他们一下,顺便问问自己这斗气是怎么回事。 当时接过艾德莉亚时候下意识就将斗气输过去了,没想到还真的把人救了回来,虽说这里有那个衔尾蛇图案的功劳,不过那只是起到了一个加快速度的作用,最终输入艾德莉亚体内的还是自己的灰色斗气。 这么说来,是靠斗气将人复活? 这说起来就有些吓人了,罗夏是打死都不信的。他更愿意相信当时艾德莉亚是处于一种罕见的假死的状态,碰巧被自己的斗气激活了而已。 罗夏的嗓子还是很疼,于是打算游过去告诉奥兹他们,身子刚转,便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被艾德莉亚牢牢牵着。罗夏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放开,艾德莉亚却对此视而不见,仿佛还没回过神来,那只纤细白嫩的小手牢牢的拉着他,力气出奇的大。 罗夏没办法,只好用另一只手拍击水面,将声音传过去。 那边的几人加上地精现在似乎好了许多,连面色也正常了些,毕竟死气几乎被罗夏抽空,河里也就不会再那么冷了。 听到响动,众人睁开了眼睛。 “艾德莉亚?!”乔茜双眼圆睁,满脸的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看着不可能罗夏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茜破天荒的语无伦次地起来,一只手指指艾德莉亚又指指罗夏,清秀的脸上表情异常精彩,又是高兴,又是震惊,深锁的眉头中还藏着无尽的疑惑。 其余的人也都呆呆地看着两人,方才奥兹和乔茜的伤心并不像作伪,而且他们也根本没有作伪的必要。 那么这难道说艾德莉亚被罗夏复活了?这更加不可能了,复活已经涉及到了灵魂最深层面的律令规则,而灵魂一直是众神的领域,绝不容凡人亵渎,即便被称为圣辉之主在人间的代言人的教皇倪下也做不到这一伟迹,换句话说,这就是众神与凡生的区别,罗夏一个刚刚才修炼出斗气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但无论众人再如何疑惑,事实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于是本该庆贺的气氛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了下去,还是奥兹首先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欢呼,其余人才稀稀拉拉的勉强应和了几声。 奥兹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曾经听那些行走在阴影中的刺客们说过,他们中间据说有一种高超的暗杀技巧,能让人屏气敛息,停止心跳,进入一种假死状态潜伏下来,然后在合适的时候一击致命。这个技巧的训练非常艰难,训练人需要经历各种极端环境,甚至几度经历濒死体验,死亡率非常高,因此现在渐渐已经失传了。也许艾德莉亚刚才碰巧进入了那个状态,被乔茜误当成了死去也说不定。” 这一说法倒确实能合理的解释刚才的情况,地精们和福斯特都深以为然,唯有乔茜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罗夏深以为然,内心也深深地信服奥兹的解释,这正好和他猜的一样。不料转头向艾德莉亚看去,却看到她神色漠然,既没有释然也没有困惑,似乎根本没听见奥兹的话。 乔茜忽然开口道:“你们俩过来,罗夏,让我看看你新练出的斗气。” 罗夏也正打算过去,于是他牵着艾德莉亚涉水而行,所过之处原本稀薄的死气纷纷散开。 罗夏把这一切尽收眼底,面色忽然有些古怪,这不会是害怕了自己吧? 来到乔茜面前,罗夏伸出一只手,将血脉螺旋中残余无几的斗气逼出一缕,一阵淡淡灰意瞬间缠上了他的手。 就在灰意出现的刹那,头顶的血雾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翻腾,就像一锅煮沸的血汤,附近的死气在灰意出现的瞬间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灰意出现不过片刻便已消失,罗夏疲惫的放下了手,体内斗气太过稀薄,还不足以支撑外现太长时间。 估计在一段时间之内,如果想要靠斗气来战斗的话还有些艰难。 灰色斗气消失的瞬间,头顶上的血雾也回复了正常,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罗夏手上,这瞬间的变化竟让众人都没注意。 “灰色?” 乔茜皱眉道,拉过罗夏的手来来回回看了几眼,转头向奥兹问道:“你听说过吗?” 奥兹苦笑着摇摇头,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罗夏,说道:“刚沟通了暗星,又修炼出这种从来没听说过的斗气,你身上奇怪的事情还真是挺多的。” “我感觉,这个斗气似乎挺不一般的,那丝灰气出现时候连我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如果能出去的话还是去问问老师吧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现在似乎没那么冷了?” 姜克用尖细的声音回道:“好像从他走过来之后水里面就没那么冷了。”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福斯特也忽然开口道:“那声心跳声本该在这时候响起的。” 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那声无处不在的心跳声似乎确实任何迹象了,众人等了一会儿,依旧没等来那声心跳。 “难道现在天亮了?” “不可能,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 一阵沉默过后,一只地精哆哆嗦嗦地开口道:“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来吧?” “油水,你给我闭嘴!”姜克用刺耳的声音怒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逃离 好在众人终究等来什么不好的事情,放眼望去,除了身下的河水便是头顶的血雾。血雾依旧浓得如同一滩煮沸的血水,在众人头顶缓慢地翻滚着,扯出各种奇怪的形状。这条不知从哪流出来的地下暗河,河水照旧流得湍急,冰冷刺骨。 唯一不同的是,那声压抑着众人的心跳声不见了,河水虽然冰冷,却也回到了可接受的范围,一切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要照这样下去,捱到明天早上并不是什么难事,到了那时,血月消失,也许这些血雾就该退去了,众人心中都充满了希望。 或许唯一有异议的就是罗夏了,因为他清晰的看到死气并没有消失,毕竟冥河还在,死气自然是源源不断的。只是不知为何,死气却统统浮游在远处,就是不过来。至于那声消失的心跳罗夏在心中苦笑一声,也许在他们听来是消失了,可事实上它并没有消失,而是一遍一遍响在罗夏脑海中,看起来这阵心跳声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仅仅只针对自己了。 罗夏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决定了不告诉其他人,罗夏不想让其他人担心,尤其是在他们刚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时候。既然只针对自己,那就算自己死了,能换来他们活下去,罗夏自认为也是不错的结局。 而且就目前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脑海中那阵心跳声就仅仅是在响,却没有令他心跳变缓,也没有其他的影响,罗夏只当它是一只烦人的苍蝇。 虽然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依然不好受,不过有了先前的对比,现在众人都觉得自己仿佛活在天堂。奥兹和乔茜已经不需要福斯特的帮助,两人径自走开,在一旁闭目冥想着。虽然在这里冥想无法恢复魔力,却也能节省些体力渡过这个长夜。那几只地精有样学样,也在一旁闭目节省着体力,只有实在受不了时候才去找福斯特,现在火系魔导师的一丝附着了火焰规则的魔力足以帮助它们支撑很久了。 艾德莉亚直接在罗夏旁边闭起了眼睛,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一只手还牵着罗夏,只是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还会偷偷掀起,微眯起眼睛偷偷打量几眼身边的罗夏,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遇到这种好事,罗夏早已心中窃喜,一颗心都快欢喜得顶破胸膛了,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装傻充愣,谁也不提起,任两只手在水下紧紧牵着。 不过暂时没了危险之后,罗夏也感到一阵无以伦比的疲倦浮上心头。 这一晚确实是有生以来最惊险的一晚,自己两次险些身死。尤其是后一次,这是罗夏第一次主动激活衔尾蛇,为了激活衔尾蛇,他甚至抽干了自己的精神力,让自己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虽然衔尾蛇的及时出现免去了他身死的命运,但先前的一系列疯狂做法的后遗症也渐渐凸显。尤其是灵魂上密布的裂纹,极大的影响了他精神力恢复的速度,而且他还不得不忍受着不时的灵魂撕裂的阵痛,这也是堪比精神力被抽干时的痛苦。 他估计要想靠自己的身体完全恢复的话起码也得三个月。 大概这就是主动唤醒衔尾蛇的代价吧,否则以后若自己每逢遇到困难就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唤醒衔尾蛇,那自己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眼看还剩漫漫长夜,罗夏也被迫进入了冥想状态中,力图加快一些灵魂修补的速度,同时冥想也能适当减轻一些阵痛来临时的痛苦。 也许是因为今天几度刺激下自己实在太累了,冥想不到一会儿,罗夏竟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衔尾蛇图案再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不过这一次它的出现却不再让罗夏感到心安,它变成了一个绳索,牢牢的绑缚在罗夏身上,绳索越收越紧,罗夏拼命挣扎,但每挣扎一次,那个绳索却收得更紧了一些,把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终罗夏是被奥兹摇醒的,奥兹抓住他的双肩死命的摇着,罗夏的口水都快摇出来了,当他手拿走时罗夏的肩膀还疼了好一会儿,可见他叫醒罗夏时的力气之大。 看着奥兹激动的脸,罗夏心中猛地一跳,一抬头就看到悬浮在头顶的血雾正缓缓收缩,向着洞外退去。他再低头看向河面,目之所及,已看不到一丝死气。 罗夏难以置信地用一只手搓了搓脸,又揉了揉眼睛,再看时血雾已经退出了洞穴之外。 身旁地精喜极而泣的尖利声音传到耳中,至此,罗夏心中的垒块终于落下,那如剑悬顶,如芒在背的感觉也消失了。 紧绷的心弦松开,罗夏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向后一倒,又被河水的浮力托起,漂浮在了水面上,呆滞地看着洞穴顶部的嶙峋和起伏。 就在罗夏发呆时,耳边忽传来艾德莉亚清脆的笑声,他转头看去,艾德莉亚正一边看着他呈一个大字浮在水上,一边毫不掩饰的笑出声,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他们的手此时还牢牢的牵在一起。罗夏也憨憨地跟着她笑了起来。 乔茜走了过来,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罗夏头顶:“你还傻站在水里干嘛?还想在这泡一会儿啊?” 说完也不理罗夏,一只手拎着罗夏的后领径自向岸边走去。 艾德莉亚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恰到好处的放开了紧牵着的手。手上一空,罗夏心中顿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忽然有些想告诉乔茜,自己确实想再泡一会儿。 然而不待他说出这句蠢话,他就已经被乔茜拖着丢到了河床上,摔得七荤八素不说,嘴里还啃了一嘴泥。 一直待众人都上了岸之后,福斯特用仅剩的魔力替大家烘干了衣服,再干这件事时,魔导师的脸上充满了委屈。 这种不情不愿总算在轮到乔茜和艾德莉亚时好了一点,刚伸出手,却被乔茜一巴掌拍到了地上,随后乔茜命他们出去,自己来帮艾德莉亚弄干衣服。 在等了约半个小时后,容光焕发的乔茜和艾德莉亚终于出现在了雄性们望眼欲穿中,然后一齐向着洞口走去。 这洞穴里还是和刚进来时候一个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两个佣兵团的尸体都已完全消失了,就连一点腐蚀后的焦痕都没留下。福斯特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 出口就在眼前,已隐隐有亮光透出,众人走到洞口,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座给他们留下深刻回忆的洞穴,随后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洞外回复了常态的血雾之中。 自进入血雾之后,罗夏发现直接响在自己脑海中的那声心跳声跳动得越来越快了,尤其是当他们越往某一个方向走时,那阵心跳声几乎和擂鼓一样在罗夏脑海中轰鸣着,似乎在引导着他向那个方向走去。但此时的罗夏一心只想走出血雾外,加上昨夜的遭遇一直让他心有余悸,他提都没向其他人提这件事,反而压制着体内躁动的感应,紧紧跟着地精们的步伐。 地精们的信号感应器确实非常实用,即便在血雾沼泽这种地方仍丝毫不受影响,事实上这里的血雾都只对血肉生命有所影响,地精们倚靠的炼金产品反而不受任何限制,这也是乔茜提出共同开采的原因。 若是让他们自己找人来开采,先不说矿脉泄露的问题,恐怕光听说在血雾沼泽就不愿意来了。现在和地精联手,这最难的问题反而解决了,炼金机械一开动,他们只需要坐等收钱就行。 行路中,奥兹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乔茜,挤眉弄眼地低声说道:“那个孚里埃女皇身上的魂珠,你应该拿到了吧?” 听到这话乔茜微微一笑,手腕一翻,一颗小巧玲珑的白色的石头已出现在手上,在石头的表面上似乎还蒙着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光晕。 从白色石头出现的那一刻,奥兹的眼睛就仿佛完全附着在了白色石头上,一刻都舍不得挪开,一张脸上满是艳羡,头也不偏地啧啧感叹道:“原来这就是圣阶魔兽的魂珠,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呢,真是难以置信,你竟然真的杀死了一只圣阶魔兽。光凭这颗魂珠咱们这次受的苦也值了,要是把它融入进你的‘浮世绘’里,恐怕能”说到这里奥兹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什么,眉头渐渐皱起,转头看着乔茜道:“等等,这可是圣阶的魂珠,我记得你的承载力好像不够吧?” 乔茜掂了掂手上的白石头,得意地一笑:“这要是圣阶我还真用不了,不过妙就妙在这颗可还不是真的圣阶魂珠。那只孚里埃在晋阶时受伤太重,晋阶时间也仓促,若不是‘瑟拉之泪’之前全靠它的血浇灌而成,晋阶恐怕都不会成功。所以它虽然最终侥幸晋阶,却还达不到圣阶的地步,至多算半圣,而且真实战力还有不如。若不是这样,你真以为凭那几台魔像加上我能挡得住吗?圣阶是质变,即便是一只垂死的巨龙也够灭杀我们几个来回了。” “这么说这颗魂珠你能用了?” “恐怕还得回去麻烦老头改进一下‘浮世绘’。” 奥兹点点头,显然已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不是什么问题。但这话若是福斯特听见恐怕又要吓一跳了。魂符的改进难度本就不低,尤其是对已经成熟的魂符模型进行改进,难度已经不亚于重新设计。 重新设计“浮世绘”?这已经超出了福斯特的想象极限。 “可惜了那句孚里埃女皇的身体。”奥兹叹了一口气。 上岸后奥兹还特意搜寻过,却没有任何结果,估计在血雾的强烈腐蚀之下孚里埃女皇的身体和那些尸体一样,被吞噬得干干净净了。 “好了,人要学会知足,最珍贵的魂珠我已经拿到了,心脏也救了大家一命,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乔茜安慰道。 “那可是上万金币。”奥兹低声嘟囔,显得极为遗憾。当初命悬一线,他只来得及将福斯特丢下河中,却没来得及把孚里埃的身体也丢下去。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前面福斯特的背影,暗暗盘算着要怎么让福斯特来偿还自己的损失。前面的福斯特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烤肉 从血雾中穿出来时已近傍晚。 夜乌之森不像血雾沼泽那样,总是有一层淡淡的血色可做光源。在离开血雾的之后,天色立刻就黑了下来,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罗夏在离开血雾的瞬间,脑海中时刻不停的心跳声也就此消失了。 眼看脱离了血雾,众人都觉得一阵疲惫袭来。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和进食,所有人的体力都到了极限。 乔茜当即决定原地休息,这里虽处夜乌之森深处,但也许是因为血雾的关系,魔兽都本能的离这里远远的,倒反成了森林中少见的宁静地带。 众人寻一处干燥一些的开阔地方作为落脚营地,奥兹和福斯特通过冥想恢复满魔力之后,便即出去狩猎了,乔茜则带领着其他人捡了些干燥的树枝生起火来。 不多时,奥兹和福斯特便脸色惨白地拖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四级魔兽棘背野猪回来,往火堆边一丢便径自去冥想了。即便以两人之能,在夜乌之森的中央狩猎也是件危险的事,而同奥兹出去一趟之后,福斯特看奥兹的眼神中已多了一些敬畏。 那头棘背野猪被乔茜娴熟地处理了,架在火上翻烤着,罗夏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以前没少做这类的事。片刻之后,肉上的脂油滋滋作响,处理干净的野猪表面逐渐转为了金黄,尽管没有任何调料,浓郁的肉香依旧四溢飘散,对饿极的几人来说,那香味简直无孔不入,轻轻一闻,身子都好似飘了起来。 奥兹和福斯特的冥想都坚持不下去了,两人乖乖围坐在火堆边,和其他所有人(地精)一起看着火光中金灿灿的野猪在上下翻转,气氛安静异常,唯有口水吞咽声和肚子中的“咕咕”声不时响起。 终于,大家总算等来了乔茜一句“可以吃了”,奥兹和福斯特自恃实力深厚,一伸手便向着那油光闪闪的烤肉抓去,却听得“啪啪”两声,乔茜拿着一根手指粗的树枝打在两人的手上。 “争什么争!没见过吃的啊?这里就属你俩年纪最大,真是一点不害臊,全让你俩抢了大家吃什么?都给我等着。” 乔茜细细的眉毛倒竖,满面煞气地对着两人喝骂,两人被骂得脖子一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乔茜慢里斯条地撕下两只喷香的后腿,分别递给了罗夏和艾德莉亚。然后又用地精的刀切下一些烤肉,用洗干净的树叶包着递给地精们,自己也同样拿了一包烤肉。 最后才指着所剩无几的烤猪,大手一挥,说道:“剩下的归你们了。” 两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苦兮兮地看着所剩无几的烤猪,相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福斯特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正待伸手取过属于自己的份时,忽然感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了自己,他心中一惊,转头便看到奥兹那满含威胁的目光,福斯特苦笑一声,连忙说道:“您先拿。”奥兹满意地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撕下了肉最多的前腿。 艾德莉亚从乔茜手上接过油脂作响的后腿,饿极了的她连忙低头咬下,却“啊”的一声抬起头来,薄薄的嘴唇微微泛红,原是被烫着了。 罗夏正吹着手上烤肉的热气,听闻艾德莉亚的叫声,笑着把手上的肉递给了她:“这个给你,已经吹凉了。” 艾德莉亚一愣,怔怔看着递过来的烤肉,面上神色极为古怪,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罗夏无奈地一笑,和她换过了烤肉,吹了一吹,发现烤肉上还有她小小的牙印,罗夏也没往心里去,埋头吃了起来。 热气腾腾的烤肉虽然没加任何调料,但魔兽的肉质本就极佳,这么一烤也是香气扑鼻,加上罗夏本就饿极,再不管吃相,狼吞虎咽起来,就差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这时,他眼角忽然瞥见艾德莉亚还在呆呆的坐着,他纳闷地抬起头,嚼着烤肉含糊不清地问道:“喂,已经凉了,你再不吃就冷了。” 艾德莉亚这才慌乱地应了一声,转身小口地吃着,罗夏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她的耳根红得发烫。 罗夏摇摇头,心里微微有些郁闷,这小姑娘,从被自己救醒之后就愈发古怪了。 转眼间那一大只烤野猪就被消灭一空了,即便是艾德莉亚也吃得干干净净。本来这只棘背野猪也算身形庞大,足够二十多个人的口粮,但在饿急了的众人面前却依旧不够看的。 罗夏摸着圆圆的肚皮,眼皮就开始打架,棘背野猪是四级魔兽,体内精纯的能量进补进了身体,身体自动强制着他入睡已消化这股能量,迷迷糊糊中,他看见那几只地精早已躺倒一片,鼾声大作,而艾德莉亚也倚在一棵树下也进入了睡眠。 他隐约听到乔茜在安排着值夜,由她自己值守上半夜,奥兹和福斯特轮换值守下半夜,奥兹似乎还在和她争抢着值守上半夜,让她去休息。接着,罗夏已抵抗不住睡眠的诱惑,脑袋一歪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夜酣眠,数日来的疲倦都被这一觉深深化解,早晨醒来时罗夏只觉得全身都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他侧头一看,旁的人都早就醒了,只剩自己和几只地精还在呼呼大睡。待自己醒来后乔茜过去一人给了它们一脚,把它们叫醒后继续赶路。 在出夜乌之森的路上,福斯特郁闷的发现,和自己进来时的凶险相比,出去的这一路上跟在乔茜他们身边,简单得就像郊游一般。 她和奥兹简直就对这座丛林了如指掌,哪里有什么危险,哪里的路好走,哪里又是哪只魔兽的领地,都能如数家珍的报出来,熟悉得就像从小在这长大一般。后来他再问才知道,原来乔茜一行人最初就是跟在他们血色佣兵团后头的,后来嫌他们走得太慢了,干脆提前来到了血雾外等着他们。 就连那六只地精也都显示出了对夜乌之森的深深了解,虽然它们此时没有了炼金魔像作为依靠,却总能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助众人化解难关。喷嚏在他们不小心遇到了一只意外路过的半人高的红头巨炽蝠时,便直接拿出了一个菱柱状的东西放在手上,那菱柱状的东西一出现,巨炽蝠立刻瘫倒在了地上抽搐着,后来被奥兹拉着尾巴甩了出去。 罗夏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喷嚏故意等他问了好多遍后才得意洋洋的告诉他,那个菱柱状的东西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声波,声波能够对蝙蝠类的魔兽造成极大的伤害,然后又给他解释了一遍原理。 虽然喷嚏的话罗夏能听懂的大概不超过十句,而且这十句全是吹嘘炼金科技怎么厉害的,却照样听得罗夏两眼放光,不住点头。喷嚏也难是得有个这么配合的听众,不住感慨自己多年所学终于能一吐为快,于是对罗夏所问真是知无不言。 这一路走下来一人一地精培养得感情甚笃,就差互诉衷肠了。喷嚏连声感叹它们是不打不相识,对当初自己的无礼连连道歉,倒让乔茜脸红不已。 ······ 两天后,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夜乌之森,站在辽阔的血红荒原上。 荒原上的天很干净,就像被刷子刷过一般,不用再面对那些扭曲压抑的树木,叶不再有随时可能遇到的危险,众人的心都无比舒畅。回想起进入此地后遭遇的一切,每个人的内心都百味杂陈。 “这么说,你们要回去底特里了?” 乔茜双手抱在胸前,看向了南方。 “是的。”姜克微微躬身,“我们必须就此次任务向族内禀报,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会遵守洞内的诺言,最迟一个月内便可进行开采,届时还您派几个心腹过来,作为您的代表对矿洞收益进行监督。” “我会的。我没追问你们一族的隐秘,不过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地精靠着这笔钱做出什么对人族不利的事情,可别怪我翻脸了。”乔茜斜乜着姜克,淡淡地说道,话里的冷冽让姜克情不自禁一颤。 姜克苦笑中带着一丝哀伤,说道:“已经没这个可能了。” 随后姜克从那个似乎永远也掏不完的兜里取出了四块看似普通的黑铁皮,分别赠给了四人,说道:“今后四位只要进入地精的地盘,只需向它们出示这块牌子,便能受到上宾的礼遇,而且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的要求,一般都能得到满足。” 罗夏拿着那块铁皮仔细打量了一番,左看右看都是普普通通的一块铁皮,实在不知那些地精们要怎么区分出来,不过心中虽然奇怪,却还是收了起来。 乔茜又和姜克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一刻钟后,双方终于正式分道扬镳。 福斯特紧紧挨在乔茜四人中间,一脸渴求的望着四人,这几日他一直在讨好着乔茜,便是渴望他们能给地精说说情,话中明里暗里的暗示着只要他们把灵魂本源从地精手上要过来,自己宁愿给他们做仆人,一个魔导师的仆人。 只是事到临头,四人中真正做主的乔茜却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奥兹虽然有些遗憾——这几日他倒被福斯特哄得很开心——却只能无奈的一摊手。 艾德莉亚和罗夏也走开了,自从知道了福斯特的种种作为后,罗夏很难对这个卑鄙自私的人有什么好感,或许让他给自己最看不起的地精们当奴仆才是这位魔导师最合适的归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堕落者深渊 马车如离弦之箭飞驰在血红荒原上,坐在车内也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屁股底下没一刻是安歇的。 自从在夜乌之森耽搁了一周后,原本的赶路时间更显得紧凑了,奥兹几乎是不管不顾的驾车飞驰,这就苦了马车内的众人,每个人都被颠得愁眉苦脸,话都说不利索。只是他们还不能抱怨什么,若非如此赶路,还怎么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夏格拉缇。 但对于罗夏来说,坏消息不仅仅来自颠簸,还有艾德莉亚。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往夜乌之森里出来之后,艾德莉亚忽然又开始对他疏远了,神色间充满了冷淡,似乎有些在刻意地躲避着他,两人的关系比上车前还不如。 对此罗夏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两人还曾手牵手渡过了一夜,这还没几天呢,怎么就翻脸了,自己也没得罪过她啊。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的献殷勤,少女就是不愿理睬他,明明他有时也会发现少女总是装作不经意一样,把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只是当罗夏真的傻傻的去问她时,却险些被她恼羞成怒地一脚踹下了车。 最终罗夏也只好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每当看到艾德莉亚晚上抱膝一脸忧愁地看着夜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时,心中还是泛起浓重的疑惑,这个还不是女人的少女,心思怎么就那么复杂。 乔茜倒常常面带笑意的看着两人,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罗夏总觉得那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只是每次当他看向乔茜时,乔茜又立马正襟危坐,罗夏一问她,她就立刻就顾左右而言他,弄得罗夏好不郁闷。以乔茜的聪慧自然是猜得出什么的,只是她要打定主意不说的话,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 七天后,罗夏怀揣着满腹的愁闷,终于踏入了堕落者深渊的地界。据乔茜的说法,夏格拉缇便是在堕落者深渊之中。 若说起堕落者深渊的历史,也是相当的不凡。 堕落者深渊本来不叫这个名,最初它是叫荒野峡谷,指的是横贯大陆西南部地域那条巨大的裂缝峡谷。这里环境恶劣,生存艰难,危险众多,人族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数万年以来,都只有一些凶恶的本土异族在这里生活,这里一度是大陆的几个禁区之一。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光辉王朝率先借着光辉之主仁慈的名义,将一些棘手的罪犯流放至此地,声称让他们在此处静心忏悔,实则是任其自生自灭。但在异族和环境的威胁下,这些人基本都活不下来。这种假惺惺的行为后来被各国度纷纷效仿,成了常用的一种手段,专门用于处理一些棘手的人,新皇上台后也常将一批死刑犯流放此地,作为显示宽仁的一种手段。于是这里才开始被称为堕落者深渊。 随着这个名号越来越广为人知,堕落者深渊这一称谓也不仅仅指荒野峡谷那个地方,而是代指大陆西南部的这一片广阔而贫瘠的地域,甚至广义上的堕落者深渊一直可以包括到黄昏要塞之外,但正常来讲一般只把异族城市伊士昆以西包括在堕落者深渊中。 只是随着被流放到此地的亡命之徒越来越多,其中自然也有许多能力卓越的人,在生存压力的逼迫下,他们开始联手对抗这糟糕的一切,以求在这里生存下去。 人类的潜力是巨大,联合起来的堕落者们非但活了下来,还在此地渐渐站稳了脚跟,聚拢了一批人。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他们的势力慢慢壮大了起来,从最初的小打小闹,到最后耸然成了一支可怕的力量。而他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从最初小心翼翼的掩盖组织形迹,到最后干脆大摇大摆的袭杀押送官兵。 这自然有违了惩罚的初衷,也触怒了各国,于是在光辉王朝的号召下,人族和精灵族开始集结起军队,对此地进行了一次号称“神罚”的浩大清剿战争。 联军最初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了堕落者深渊最西段,无奈堕落者们在此地早已根深蒂固,他们干脆化整为零,借着此处地势的复杂,环境的险恶,硬生生拖垮了补给艰难的联军军队,而且这些亡命之徒甚至还联合了深渊本土的种族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自卫战争。 在四处皆敌的情况下,联军只在这里坚持了十五年,随后抛下了百万尸首,灰溜溜的退出了堕落者深渊,至此,“神罚”战争宣告失败,堕落者深渊正式宣布独立。 时至今日,堕落者深渊已发展成了一个独立于大陆各种族之外的大势力,由于其独特的历史背景,这里种族混杂,势力众多,且极为混乱。 无论什么种族都能在此处找到安生之地,许多被大陆其余种族所敌视的所谓黑暗血统种族,如血族和狼人等等也来到这里定居。每一个种族几乎都是一个堕落者深渊中不可小觑的势力,彼此间虽有小摩擦,但却从没有大的战争,这是堕落者深渊创建时定下的规矩。同样的,无论你在外面犯了多大的罪,都可以自由进入堕落者深渊之中,追击的部队是决不允许进入堕落者深渊中的,但若你同样触犯了堕落者深渊的规矩,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且堕落者深渊如今还是大陆知名的“聚宝盆”,这里的繁荣和富裕据说已经到了走在街上都能听到金币流动的声音,随意一座城市的货物吞吐量都可媲美五国同盟的一座王都。在这历史向来以贫瘠闻名的地方,却出现这种状况,实在让人感慨。 出现这个原因,主要源于最初那批人族堕落者们对于贸易的重视,这里可以说是大陆上贸易最自由和最公平的地方,它有着一整套完善的商业保护制度,且税率低到吓人,只要成功能做成一笔生意,基本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或许商人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这糟糕的商路环境,得益于堕落者深渊的混乱,这里杀人越货和拦路抢劫实在不要太频繁了,商人们不得不依靠大佣兵团的保护才能保证货物和自己的安全——当然,这也侧面带动了佣兵行业的繁盛。 总之,这就是被称作“混乱与自由之地”的堕落者深渊,这里充满了罪恶,也充满了机遇,既是大陆上最富饶的地方,也是大陆上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走在号称堕落者深渊桥头堡的伊士昆街上,罗夏似乎有些明白了班绝将学院设置在堕落者深渊的目的,这里才是大陆真正的样貌。 他看到穿着佣兵服装的人族男子和暗影氏族的男子在街上勾肩搭背的走着,看到互为宿敌的血族和狼人在一家商店里大声讨价还价;他看到蛛人女子和暗夜精灵女子倚在一座旖旎的建筑上,媚笑着招呼来往的各个种族;看到体型庞大的巨魔正和来自蛮荒高地的野蛮人在角斗场内角力。 不可思议。罗夏长那么大,他也只在海格尔城一位伯爵的晚宴上见过一个精灵侍女,除此之外便是前不久刚分别的地精。他很难想象这么多奇奇怪怪而且大多都有宿怨的种族能同时出现在一起,平和的共存着,共同构成一幅极不和谐的美满画卷。 感受到他惊奇的目光,奥兹低下头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别信你眼前看到的,你看他们在这里亲密无间,可一旦离开了城里,说不定马上就变成生死仇敌了。” 罗夏一愣:“为什么?” “伊士昆是克蕾娜夫人的地盘,这座城的规矩就是禁止打斗,不过在城外可就没人管了,不然你以为那只大狗和那只蝙蝠为什么还能好好说着话。” 奥兹指的正是那对讨价还价的狼人和血族,罗夏看过去,正好看到那只灰色皮毛的狼人耳朵动了动,似乎察觉了奥兹在说它的坏话,不过它也显然没听到什么,疑惑的看了四人一眼便不再理会了。 “克蕾娜夫人又是谁?”罗夏充分发挥着不懂就问的优点。 话一出口他便被奥兹蒙住了嘴,奥兹戒备的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后才呼出一口气。 “别在城里说这个名字。”奥兹如临大敌般低声吩咐道,“在这里你这能称她为深红女伯爵。” 罗夏用力掰开那只快让自己窒息的手,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问道:“好吧——深红女伯爵是谁?” 待走过了那个繁华的路口,街上行踪渐少之后,奥兹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差点被你害死了,我们回家之前刚好在这里教训了她一个手下,要是被她发现我们可就完了。” 罗夏耸耸肩,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奥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开口解说道:“深红女伯爵你没听说过也正常,这个名字在人族也是个禁忌。克蕾娜夫人本来是人族,是缇灵王国一位伯爵的夫人。但悲哀的是,她却爱上了一个血族,一个被伯爵带人猎杀了一年,刚抓到并关在城堡里的血族。那血族不知用什么方法迷惑了她的心,为了救他脱困,克蕾娜夫人自愿帮他下毒毒死了伯爵的一家。不料伯爵在死前对她发动了诅咒,让她变得奇丑无比,形貌骇人。于是原本准备给她永生之拥,带她双宿双飞的那个血族立刻无情地抛弃了他,独自离开了。此后她便疯了,被抓住之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极大的震惊了缇灵王国的贵族。但由于她母族力量太大,以她疯了为借口,流放到了堕落者深渊。此后她便消失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时,她又突然出现,并且成了一个真正的血族,身形样貌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随后她又展现出了恐怖的实力,当上了伊士昆的城主,自称深红女伯爵。在她规矩里的第一条便是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她从前的名字。” “你刚才不也提了吗?”罗夏斜睨着奥兹问道。 “那是跟着老师说习惯了,现在只有我们在这里,一百个我可都不都她杀的。”奥兹苦笑道。 “那后来抛弃她那个血族怎么样了?被她杀了吗?” “没有,也许这辈子她都没机会了。”奥兹淡淡叹了口气,目光中也带上了些许怜悯,“那个血族如今已是鲜血原谱中第一个皇帝——路易一世。” 两人之间一时静了下来,罗夏也被这个结局弄得说不出话来。 “哼!男人!” 艾德莉亚不知什么时候偷听了两人的谈话,在这时终于忍不住,气愤的评了一句。可她说归说,那双美丽的眼睛却狠狠盯向罗夏,仿佛他就是那个没良心的路易一世。 罗夏愕然,和奥兹面面相觑,丝毫不懂少女这一肚子气从哪来的。 乔茜在一旁扑哧笑了出声,笑容又变成了那种熟悉的古怪,于是气愤无比的少女忽然间在这笑声中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一张清丽无双的脸渐渐红到了耳根。 晚上他们住到了一家奥兹强力推荐的旅店,这旅店时一个魅妖开的,说是旅店,可入夜之后种种奇怪的响动声音就没停过。罗夏没办法,再次借这个机会练起了斗气。 如今灵魂破损,曾经那种极限锻炼提升瞳术的法子却是不能再用了,好在经过了上次触底之后,自己的瞳力似乎强了许多,一击之力也和自己全力一拳差不多了,若将瞳力凝作针状,造成的伤害还能提升一些,总算是可堪一用了。恰逢血脉涡流初开,神奇的灰色斗气还很稀薄,于是他也就不再自虐了,专心修炼起了斗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伊莎贝尔 第二天一起来,乔茜和艾德莉亚都怒气冲冲的瞪着奥兹,看样子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生吞活剥了,只是却始终没有说因为什么原因。而奥兹双眼眼圈黑黑的,仿佛一夜没睡的样子,看起来无精打采。 出了伊士昆之后,罗夏果然看到城外铺了许多尸体,眼尖的他还看到了一具灰色皮毛的狼人尸体,赫然便是昨天和血族讨价还价那个狼人的。 尸体被一队城里出来的血族卫兵直接拖走,和其他许多尸体摞到了一起,浇上油,一把火直接烧了。 马车继续向堕落者深渊深处走去。 乔茜和奥兹一直没告诉过两人夏格拉缇到底在哪,只是据说还要进入堕落者深渊很深的地方。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又经过了守望领,什帕克,心房冢,尤瑟,伊伦唐 一路走来罗夏终于明白瓦格纳公爵所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在进入堕落者深渊之前,罗夏一直认为所谓的路上的危险不过尔尔,毕竟在五国同盟境内时,最多便是一些小山贼来拦路抢劫,三下两下就被乔茜和奥兹轻松摆平了。可来到堕落者深渊罗夏才知道,“混乱与自由之地”的称呼不是白叫的,混乱是真混乱,自由中原来也包含了百无禁忌的自由。 这里大多没有法规,即便有也只像伊士昆那样局限在一个城内,而且各地的法规还各不相同,因此各类恶劣的事件简直是分外的多,像拦路抢劫这类事,在城外简直像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路上看到的那些商队通常都是几家联合在一起,雇请佣兵团来保护他们出行。 而像他们四人这样一辆小马车就敢走在路上的几乎没有,于是他们自然成了劫掠的首选目标,尤其是当看到驾车的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虽然那些劫匪常常被乔茜和奥兹杀得丢盔弃甲,可刚杀跑一队,马上就有两队想要过来捡便宜,似乎永远没个尽头,这样频繁的拦路大大拖延了他们的赶路速度。 而且拦路的也并不是全都是些小孬贼,有几次遇上大的劫掠团,情势一度危急到罗夏和艾德莉亚都不得不上阵了。 这还是罗夏自练出斗气之后第一次和人动手。 只是他的斗气实在太稀薄了,不管怎么练都是那样薄薄一层,远不能像别人那样将斗气灌满长剑,甚至连自己的手掌都覆盖不满。 于是他只能把灰色斗气集中到指尖,借着出其不意的攻击来掩护,一下一下用手指去戳,看起来可笑无比。 然而被他指头戳到的人却一点不觉得好笑了,罗夏那灰色斗气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要被戳到,无论那人穿的什么衣甲,用什么斗气魔法护体,通通都挡不住罗夏一指。而且只要被戳中,立马便是一个硕大的血窟窿,附近的血肉都会被灰色斗气腐蚀一空,伤口看起来异常骇人,几乎立刻便能让人丧失战斗能力。 如是几次后罗夏发现这可比那柄挽秋好用多了,为了训练战斗技巧,他每次都赤手空拳嗷嗷叫着往前冲,看起来气势无双,只是终究自己不过一个刚练出斗气的孩子,战斗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在接连几次被打得乔茜都差点认不出后,他也开始转变了战术,现在专注于在乱战中偷袭,成果喜人。 艾德莉亚则是一副标准的学院派法师派头,拿着一根一看就便宜不了的银色魔杖,一边移动着,一边见缝插针的挥出几个自学的一级法术。 虽然都是一些一级小法术,但她对战场的把握却异常的准确,借着泥潭术,寒冰箭,落雷等等这些小法术的附带效果,往往能起到些意外的效果,比如冲锋过来的蛛人正好一脚踩在她的泥潭术里,顿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随后还来不及起身就被身后的同伴踩踏得失去了战斗能力,而蛛人的身体还很好的打乱了来袭者的进攻节奏。 只是这样打下去终究没有个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几周下来除了艾德莉亚外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罗夏很是英雄救美了几回,只是却连笑脸都没捞着一个。而且这不分白天黑夜的劫掠还大大影响他们的赶路,眼看规定的时间即将到来,众人心急如焚,最终还是奥兹想了个残忍的办法,他将那些有点名气的劫匪的脑袋都穿起来,挂在马车顶上,随着脑袋越挂越多,他们的路也越走越平安,终于在大半个月的奔波后,众人来到了一座叫塔拉辛的城市。 塔拉辛在堕落者深渊中部,往西再走两百里便是赫赫有名的荒野峡谷,这里和伊士昆一样,都隶属自由城市,不偏属堕落者深渊内的任何势力,不过城主血吻媚莲却分属了两个大势力,她既是黑暗法师协会的副会长,又是一个暗影氏族的女酋长。 不过罗夏早已没兴趣再去考究这是为什么,他疲惫地躺在马车上,任这辆穿越了千山万水,伤痕累累的马车吱吱呀呀的将他送进城门。 刚进入城门奥兹就把车停下了,随后马也不拴,过来替他们拉开了车门,接着乔茜也面色如常的下了车,径自走向了一个酒馆。 罗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车上可还放着他们的行李呢,乔茜总不会粗心到连这都忘记吧? “发什么愣呢?赶紧下车,我都快饿死了。”奥兹久久不见两人下来,抱怨地催促了一下。 艾德莉亚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包裹,犹豫了一下,也下了车向酒馆走去。 罗夏吃惊地问道:“马车呢?车上的行李呢?被偷了怎么办?这里的规矩难道是不准偷盗?” 奥兹哈哈一笑,说道:“你就别管了,行李不会有事的。”话音刚落,一个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人已坐上了驾车的位置,熟练的拉起缰绳就要走。 “喂喂,我还在车上呢?”罗夏不满的抱怨着,从开动的马车上一跃而下。 “真不管了?这人哪来的?” “少废话。”奥兹一拍他后背,“先吃东西去。” 奥兹半拖半拉将他拽进了那个酒馆。 这个酒馆倒没橡木酒馆那么特别,一切都普普通通,大白天也坐满了各个种族的宾客,显然生意很不错。 见到摆得满满当当的食物,罗夏当即就把所有疑问都抛在脑后了,直到把嘴里塞满了黄油面包和肉卤,又喝了一碗蘑菇浓汤,他猛然才想起来,这酒馆上食物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明明乔茜不过比自己早几分钟来到这里,自己进来时就已经摆满了一桌的食物了。 在咽下满嘴的米布丁后,他慢里斯条地开口道:“我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怎” “几位也是去夏格拉缇的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打断了罗夏那慢悠悠的问话,话里的内容却让罗夏惊得险些咬到了舌头。 罗夏猛然转头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隔壁桌坐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这少女穿着亚麻制的素色衣服,看起来很朴素,若配上衣服上那些脏兮兮的破洞和大块大块污渍的话,甚至称得上邋遢了。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像是刚从谷堆里钻出来的,露出来的肤色有些微黑,不过并不像天生如此,倒像是很久没洗过脸的造成的。一张脸平平无奇,几乎是丢到大街上就找不到那种,但罗夏知道他肯定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把这个女孩挑出,因为她右眼上那个海盗船长一样的眼罩实在是醒目了。 不止罗夏惊奇的看着她,事实上其他三人也在看着她。她就坐在罗夏他们隔壁的桌子,面前摆了一个碗,碗里干干净净的,依稀还能看得出原本盛的是黑糊糊的粥。碗边摆了一个同样空空荡荡的碟子,里面有些黑面包的残渣。 若不是她主动打招呼,罗夏已经下意识将她当做一个在酒馆里打杂的小姑娘了。 似乎早已猜到众人会惊奇,戴眼罩的小姑娘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伊莎贝尔,来自梅法洛斯帝国,班绝找到我时告诉我,在今天的这个时候来这里等四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你们是乔茜,奥兹,艾德莉亚和罗夏吗?” 她每说一个名字,就用眼神注视着那人。 “呃新生?”乔茜的脑袋似乎也有些迟钝了,似乎以前从来没见过混得这么惨的新生。 “真的是你们?太好了!我等了你们半个月了!”伊莎贝尔开心的说道,那笑容让罗夏想到了很多词语,淳朴,天真,阳光。 “那个,伊莎贝尔,你好。”奥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来了半个月,都在这里干了些什么?” “就在这个酒馆里打杂啊,我没钱,不打杂我就要饿死在街上了。汤姆大叔人很好,不但给我吃的,还让我在店里,就是这里生意很好,工作的时间有点长对了,你们要是准备出发的话能不能先等我把早班干完了,不然拿不到钱。”伊莎贝尔边说着边把碗碟都收拾好了,拿起靠在桌子上的那柄大扫帚就准备开始工作。 她这一番话差点让四人的下巴都惊得掉在了地上,尤其是乔茜和奥兹,他们似乎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等等,梅法洛斯帝国那么远,你又是怎么过来的?”奥兹像是发现了什么漏洞一样,又急又快的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提起这个问题,伊莎贝尔停下了扫地的动作,面色忽然有些黯然:“原本是一个叔叔送我过来的,但在来到堕落者深渊之后,他遇到了一个以前的仇人,叔叔为了保护我,拉着他的仇人同归于尽了。接下来我就悄悄躲在一个商队运粮食的车里,一路来到这的。” 这也太可怜了吧!四人心中同时浮上这个念头,伊莎贝尔简直就是悲剧这一词的具象化身啊。四人也是一路走过来的,光想一想便能知道这个和罗夏一般大的女孩得受多少苦。他可不像罗夏艾德莉亚一样有乔茜奥兹保护。藏在运粮食的车里就这么走了一路,显然吃的也只能是那些生的粮食,还得时时担心着被人发现,就这么一直坚持到了塔拉辛,这可是大半个月啊,简直难以想象。 乔茜忽然站了起来,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她那好看的眉毛紧紧绞在了一起,银牙紧咬,面上满是愤怒,接着她便大声吼了起来:“老汤姆!你给我滚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怪力少年 乔茜话音落下,聒噪嘈杂的声响顿时安静了下来,无数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谁不知道敢在城里开一家酒馆的人是绝对惹不起的。 “谁在老子的酒馆里大声嚷嚷?都他妈活腻了吗?”一个满脸横肉,提着菜刀的光头大汉掀开了帘子从后厨走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环顾了一圈,被他目光扫到的客人顿时低下了目光。 光头大汉的目光很容易的锁定了乔茜,因为酒馆里目前只有乔茜和扫地的伊莎贝尔还在站着。 在看到乔茜的刹那,光头大汉满脸的横肉仿佛流动了起来,他把那把巨大的菜刀往桌子上一插,菜刀被深深的剁进了桌面,发出一声令人惊惧的声响,令所有人心中一颤。 完了。那些看向乔茜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怜悯,仿佛已经预见了这个美丽的人族姑娘悲惨的未来。 光头大汉迈开大步向乔茜走来,在他那壮硕的身体面前,乔茜的身躯娇弱得仿佛一朵鲜花。 一边走着,满脸的横肉一边继续流动着,却渐渐转化成了最柔和的角度,走到乔茜面前时,大汉脸上已堆满了谄媚的笑: “您终于回来了!可想死小人了!” 酒馆中顿时响起了一片盘子摔碎的声音,大汉回头淡淡扫了一眼:“摔碎酒馆东西的,十倍赔偿,谁在多看一眼,眼珠子就留下来吧。” 所有酒客立刻低头干起了自己的事,聒噪声再次响起,力图表现出自己对于那边的事情毫不关心的样子。 “嗬,威风得很嘛。”乔茜双手抱在胸前,斜睨着大汉。 罗夏看到光头大汉的头顶堆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把手心的汗在衣服上擦了一擦,媚笑着说道:“我哪敢在您面前耍威风” “不敢?”乔茜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许多,“我看你快要不把我们放在眼睛里了。” 大汉的面色顿时变得惊恐起来:“这,这话从何说起呢?小人一直安守本分,哪敢在小姐面前逾矩。” “那她是怎么回事?”乔茜一指伊莎贝尔,“你怎么敢?!你就这么对待老头的学生?你让她在你的酒馆里打了半个月的杂?” 乔茜越说越激动,目光灼灼的盯着大汉,满是质询之意。 “冤枉啊小姐!”光头大汉摆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这都是班绝大人吩咐我做的,我也迫不得已。” “见鬼!又是老头!”乔茜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果然早就知道!他就不能提前让人把他们领进去吗?” 大汉恭敬的陪着笑,却不敢接乔茜的话。 罗夏也终于听明白了,闹半天这原来都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班绝安排的,只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何在? “莲姨也知道吗?”乔茜问道。 “这是自然。” “这群人,就爱搞些古古怪怪的玩意。”乔茜嘟囔着坐了下来。 看到大汉欲言又止的样子,乔茜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老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都一起说了吧。” “大人还说了,等小姐回来后让您城西仓库那看一看,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小姐”看到乔茜面色垮了下来,大汉忽然紧张的吸了口气,把剩下的话又急又快全说完了:“大人说次元之门开一次太贵了,现在财政紧张,最好一次全带进去。” 乔茜的面色简直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大汉喉结艰难的动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出。 “这老混蛋!”乔茜一字一字的说道,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奥兹和罗夏见势不妙,连声安慰了起来,虽然罗夏也知道乔茜无论如何都会按照班绝说的做,看他们在自己房间里那一次争吵就知道了,但还是费了老半天劲才让乔茜气消了一些。 在这段时间里,伊莎贝尔竟也手脚利落的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安静的站在一旁。 看到她这样,乔茜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磨蹭了,狠狠瞥了大汉一眼,随后站起身准备出发。 伊莎贝尔从光头大汉处接过几枚铜板,感激地对他鞠了个躬,说道:“这段日子多谢汤姆大叔照顾,我要走了,大叔再见。” 谁料汤姆也深深的鞠了个躬:“能与公主殿下共处半月,鄙人不胜荣幸。” 刚要迈出大门的四人忽然一个踉跄。 奥兹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伊莎贝尔:“他叫你什么?公主殿下?你说你来自梅法洛斯帝国,你是帝国的公主?” 看起来比乡间姑娘还要质朴的伊莎贝尔微微点了点头,面上波澜不惊。 “” 在得知伊莎贝尔的真实身份后,四人可谓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随便在小酒馆里捡了个人,竟然是流落民间的公主,而且还是梅法洛斯帝国的公主,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大陆上的人族公主并不少,但如果说真正有资格被称为公主的,也许只有梅法洛斯帝国。因为它的前身正是人族历史上第一个帝国——古奥玛斯帝国,同时他也是人族唯一一个皇权至上的国家。 梅法洛斯帝国雄踞于大陆北方,绵延千里,人口众多,面积几乎是五国同盟的两倍,同时也远远超过了隔在五国同盟和帝国之间的光辉王朝。 而和光辉王朝神权与王权分治不同,和五国同盟必须仰天穹之顶鼻息也不同,梅法洛斯帝国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这么一比的话,伊莎贝尔身份之尊贵也显而易见。帝国公主,几乎是同时代里身份最尊贵的一人。 真论起身份的话,这四个夜莺王国大贵族的后裔是拍马都及不上的。 四人对着伊莎贝尔左看右看,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出公主两个字来。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个朴素得近乎邋遢的小姑娘,这个在酒馆里打了半个月杂的小姑娘,竟会是梅法洛斯帝国的公主,而且这个公主竟还是独目的。 好在伊莎贝尔面对着有些失礼的举止却一点都不生气,就这么任他们看着,时不时撞上他们的目光,还对他们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其实公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父皇还有着十三个儿子,我还有着七个姐妹,而且我只是最不得宠那一个。” 也许是被看得太久了,在半个小时之后伊莎贝尔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但这一解释实在很难得到众人的认可。再怎么不得宠也是公主啊,公主不该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的么,很难想象一个大帝国的公主,竟然会躲在商队的运粮车里来到塔拉辛,还在一个小酒馆里打了半个月的杂,说出去谁信啊。 看到他们的样子,伊莎贝尔淡淡一笑,也不再继续解释。 在对伊莎贝尔时刻不停的打量中,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来到城西,站在了一个商行的仓库面前,四人也终于得以将目光从伊莎贝尔身上移开,看向了仓库外一个披着兽皮的瘦弱少年。 商行的仓库在一条街的背后,四人也不知道怎么拐到这来的,这里停了长长的马车队,车厢被压得很低,一个个苦力正辛苦地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搬进仓库里。 罗夏几乎一眼就认定了那个披着兽皮的瘦弱少年正是自己一行要找的人。 他实在太醒目了,比独目的伊莎贝尔还要醒目得多。因为他一个人的工作量几乎超过了其他所有苦力加起来的工作量。 旁的几个苦力都是将麻袋背在背上,佝偻着身子,艰难的迈着步向仓库里走去,而在他的两只手上,举起的麻袋快有两层楼这么高了。 摞得高高的麻袋好像两根土黄色的石柱,他矮小的身影立在石柱底下几乎可以被忽略,可就是那个矮小的身影,却好像举着两根羽毛一般,轻盈地走来走去,这反差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那些苦力把货物从马车上卸下来,堆在地上,他端着那两层楼高的麻袋走过去,用一只脚轻轻往地上的麻袋一勾,那个麻袋立刻飞了上去,稳稳的落在了那堆麻袋的顶端,而他的手连颤都不曾颤动一下。 手上的麻袋一直堆到快要超过仓库的穹顶了,他才面无表情的快步走进仓库,弯下腰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摞,再度走了出来。在他那黑色岩石一般肤色的脸上,连汗都不曾流下一滴。罗夏一度怀疑那些麻袋里其实装的是一些棉花,后来转念一想,即便里面是棉花,堆起那么高的棉花那也是足以将他压成肉饼了,何况他很清楚的看见,麻袋里装的是麦子。 那个少年正打算继续干下去,忽然瞥见了在一旁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五人,他怔了一怔,面上忽然露出了一种与他的行为非常不符的羞涩? 接着,他用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到众人身边,还未开口,面上的羞红已透出了那黑黑的肤色。 他仿佛在鼓起勇气一样,握了握拳,深呼吸了一口,开口却是一种低若蚊呐的声音:“你们那个,你们是去夏格拉缇的么?” 几个人来回对视了一眼,目光都有些呆滞,明明前一秒还热火冲天,力拔山河的瘦弱少年,现在忽然用一种这样的姿态来说话,众人的脑子一时都被这怪异的反差搞得有些发懵。 看到这一幕,少年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脸上的红一直烧到了耳根。 “怎么会这样?班绝大叔明明告诉我今天会有五个人过来的啊。”少年的声音带了些焦急的哭腔。 这一下险些令五人慌了手脚,忙不迭的点起头来,生怕被他误解。 看到他们的确认,少年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急切地开口道:“那那能带上我吗?” 一个小男孩那晶亮的眸子忽然流露出这种浓浓的渴望和哀求,让人简直无法拒绝,五个人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在这里卸货了!” 激动之下小男孩的声音忽然高了一些,也许是意识有些过于开朗了,于是他又立刻低下了头去,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显得极为兴奋。 五人再次呆滞的点了点头。 带小男孩离开的路上,乔茜总算率先回过神,面色复杂地开口问道:“嗯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凯撒。” 瘦弱少年似乎一说话就会脸红,很不自在的样子。 “呃凯撒,那个,你今年几岁了?”乔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 “十二岁。”凯撒声若蚊呐。 他说完之后奥兹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看他的个子,足足比罗夏三人矮了一个头,而且瘦弱得几乎能看见他凸起的肋骨了。 “你是来自蛮荒高原么?”乔茜看了一眼他身上披的兽皮问道。 “嗯” 乔茜每问他一句,他总是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似乎特别不适应和别人说话,到现在已远远坠在众人的身后了,罗夏真担心再问的话他就得捂着脸跑开了。 这可真是,太内向了吧。罗夏心中震惊的想道,这天下之大,真是什么人都能有。刚刚才找到一个流落酒馆打杂的公主,转眼又捡到一个容易害羞且瘦弱异常的怪力少年,班绝这找的都是什么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争吵 罗夏有心想问问凯撒多一些的事情,例如莽荒高原上是否在黄沙与岩石下真的藏了足有百丈高的莽荒巨兽,是否那整个高原上都插遍了野蛮人部落的图腾,是否高原上生存着不少隶属于远古种族的山岭巨人。 在罗夏的想象中,野蛮人应该都是粗壮的,有着茂密的胸毛和络腮的胡子,古铜色的脸上涂着各色的油彩。虽然凯撒的出现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想,但他还是对那个与大陆鲜少交流的神秘高原充满好奇,但看凯撒那害羞的样子,罗夏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乔茜带着他们向城外走去,饶是罗夏再迟钝,也知道塔拉辛肯定和夏格拉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路过来,随着夏格拉缇神秘面具渐渐被揭起,露出了庞大力量的一角,他心中那丝质疑也打消了许多,也许班绝真的能为自己解决感应不到元素的问题。罗夏心中砰砰直跳,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地方充满了向往。 就在即将出城时,他忽然发现出城的地方不知何时拥挤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包围圈,挡住了来来往往的人。 这是出城唯一的一条路,可照这拥挤的程度看,要想出城只能飞出去了。 一行人眉头一皱,被人潮身不由己的带向了那个包围圈之中,远远的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吵架声。 “我不想在这里惹麻烦,最后劝你一遍,你现在立刻把那个女的送到我面前来,再跪下磕个头,我就当没事发生过,饶你一条命。”一个有些阴沉的声音在熙熙攘攘中显得很清晰。 “你做梦!只要我还站着,就绝不允许你这样把她抢走。” 罗夏踮起脚,努力从缝隙中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包围圈中央是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人数多一些,最前面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和罗夏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身材修长,身着精致的黑袍,淡褐色的头发,长长的鹰钩鼻,面上还有着少许雀斑,他看着前方,面色虽然平静,一双眼睛中却满是阴沉的怒火。 在他身后是一个同样穿着黑袍但带了兜帽的少女,兜帽遮住了少女的脸,她很安静的垂手站在一旁,丝毫不引人注意,虽然她似乎只是随意一站,但似乎站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位置,光线在她身周有些微微的扭曲,罗夏总觉得她随时会消失在这拥挤的包围中。 在这两人身后则是四个身材壮硕的大汉,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少年的侍卫,他们一边狞笑的看着对面,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脚。 而他们的对面则势单力薄了很多,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的灰色长袍的少年英勇的挡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身前,这个少年一看就是血族,他的五官仿佛雕塑一般深邃,瞳孔是深红色,面色极为苍白,口中的两颗犬牙依稀可见。虽然衣物破旧,但穿在他身上却自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被他挡在身后的女孩同样衣物破旧,只是和他那打满补丁的衣服不同,这个女孩的衣服上没有补丁,那些破开的洞里隐隐透出无限的春光。这是个人族女孩,面目清秀,皮肤细腻,脸上有着许多道浓淡不一的灰印,看起来楚楚可怜。 看过几眼之中,罗夏基本就确定了这是一个纨绔少爷强抢少女的戏码,虽然他没干过这种事,但这对他一个贵族少爷来说并不稀奇。不过敢把这一套用在堕落者深渊的,那就和他认识那群贵族纨绔不一样了。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为她做主了?”那个黑袍少年的声音愈发阴沉。 血族少年一言不发,两只拳头紧紧攥着,毫不示弱的回瞪着对面。 “蠢货。”黑袍少年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不屑,“到现在还自我感动着呢,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正义?别闹了,你们血族饮了那么多年人族的血,圈养了无数血奴,没见你出现过,现在却来惺惺作态了?你这么保护这个女的,不会是打算把她也圈养成血奴吧?” “住嘴!你少血口喷人!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现在我还没能力管,等以后我会管的。而且我从来没有饮过人族的血,更别说圈养血奴了。”血族少年怒不可遏。 围观的看客里发出一片笑声,仿佛血族少年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 “哦?一个不饮血的血族”黑袍少年拉长了声调,面上挂满了讥讽,此举又赚来一片笑声。 血族少年面色不变,对哄笑声熟视无睹。 待哄笑声停止,黑袍少年把讥讽的微笑一收,又变回了冷厉和阴沉:“我不管你这个血族是喝水还是喝奶,总之也是一个喜欢自诩正义,处处多事的蠢货。既然你不滚,那就留下来吧。” 说完后,黑袍少年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懒得和他再多话,随意挥了挥手,身后四个壮硕的大汉立刻狞笑着冲了上去。 看着四个冲过来的大汉,血族少年却露出了个不屑的表情。 “只有这点本事吗?” 话音落下时他的身形似乎微微晃了一晃,等身形稳定下来时,刚迈步走来的四个大汉忽然停下了脚步,随即齐齐直挺挺地倒在了黑袍少年面前。 同一时间,乔茜,奥兹,凯撒,和黑袍少年同时瞳孔一缩,就连那个用兜帽遮住了脸的少女也微微抬起了头。 太快了! 若不是同样强化过动态视力,罗夏还真看不出来。就在那一瞬间,血族少年以一种罗夏从没见识过的恐怖速度出现在了四个大汉身后,将他们一一打晕,然后又回到了原地。做完这一切不过短短一眨眼的功夫。 围观者同时大哗,他们只看到四个大汉一迈步便立刻倒了下去,而他们甚至没看到是谁出的手。当然,围观中的也不全是平庸之辈,凡是看到血族少年那恐怖速度的,此时都皱着眉闭上了嘴。 “原来还有这一手,难怪做起缺德事来有恃无恐。” 黑袍少年的脸色在微微一变之后又恢复了正常,从始至终他都没对倒下去的四个手下看上一眼。 “你说什么?”血族少年面色骤变,突然迈向前一步。 “怎么?还想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我吗?”黑袍少年哂笑道。 血族少年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面色变化不定。 “喂,要是想让我带走你,你也该做点表示了吧?”黑袍少年直接无视了血族少年,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年轻血族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罗夏却看见那个被他挡在身后的姑娘突然抬起了脚,一脚踹在了他后腰上。 她这偷袭的一脚速度并不快,显然是没修炼过的,但那个刚才表现出了恐怖的年轻血族却没能避开,被一脚踢了个踉跄,显然是没想到偷袭会来自自己保护的那个人。 他猛然转过身来,面上充满了震惊与不解:“你” 那个小姑娘本来踢出这一脚后也有些惊慌,但一看到黑袍少年那坏笑的脸,底气立刻足了起来,挺直了腰杆,大声骂道:“你什么你?老娘的事要你管?真是倒霉,今天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个蠢货,本来好好的事差点被搅黄了。” 不止那个血族吃惊,罗夏也感到极度的不解,面前的情势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了?在他旁边伊莎贝尔倒是面色平静,凑过头来给罗夏低声解释道:“没看出来么,她脸上那些灰印和身上的破洞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做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要真是那么落魄得是我这样的。” 罗夏一愣,再看向那个姑娘时,果然觉得那副装扮与她本身格格不入,脸上有些灰印非但没遮住她清秀的容貌,反而给了她一种奇异的诱惑,而且除了脸上外,其他露出来的如脖子和手腕上的皮肤,都是又白又细腻,根本不像过着贫苦日子的人。甚至连那些破洞都是精心设计的,她现在一直起身子,顿时春光无限,引得无数双眼睛沾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姑娘骂完之后往地上啐了一口,直接越过年轻血族,跑到了黑袍少年身后。那个血族却还保留着刚才转身的姿势,看着那个姑娘原先站着的位置迟迟不动,任凭围观看客指指点点,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黑袍少年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声,看了看年轻血族的背影,不屑的说了句:“原来是个傻子,真是浪费我时间。” 说完便不再看他一眼,径自带上身后的黑袍女子向城外走去,前方的人立刻为他分开了一条道。那个背叛了血族的少女独自站在原地,有些彷徨,黑袍少年走时候并没有叫上他,眼看人群即将合拢,她狠狠一跺脚,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唐吉和罗丹 黑袍少年一走,水泄不通的道路顿时就通常了起来,没人去理会倒在地上的四个大汉,都对着颓然站在原处的年轻血族指指点点。 人潮一松动,罗夏一行人也终于可以活动起来。罗夏看到乔茜走到了那个血族少年的身旁,拍了拍呆立不动的他。 血族少年僵硬的转过脖子,看了乔茜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是来取笑我的吗?”顿了顿,他又挺直了脖子,露出一种坚毅的神情:“笑吧,随便你们,反正以后看到这种事我还是会去管的。” “我才懒得管你以后怎么样呢。”乔茜懒洋洋地说道,“你是去夏格拉缇的吧?” “你怎么知道?!”血族少年猛地叫出了声。 “唉,一言难尽走吧。”说完乔茜径自向着城外走了去。 “喂,喂,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年轻血族不依不饶的跟在她身后。 乔茜没理会她,向两边东张西望的看着,像在找什么东西。 年轻血族还待继续追上去问,却立刻被罗夏和奥兹夹在了中间,奥兹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看着他:“年轻人,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最好别上去问了。” “我不是人,我是血” 罗夏打断了他的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吉,我说,快告诉我她是怎么” “你当时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女孩需要你保护?”奥兹继续问道。 一提到这个问题,唐吉顿时安静了下来,沉默片刻,他开口道:“唉,说起那个,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蹊跷,哪有穿成这样跑到这里乞讨的。”伊莎贝尔和艾德莉亚都凑了过来,竖起一只耳朵安静的听着,只有凯撒似乎更加的害羞了,离他们离得远远的。 “可当时我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我刚走到那,就看见她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那个穿黑袍的人旁边跪下向他乞讨。嗯,我知道,这很正常。然后我就看见那个男的把她下巴抬了起来,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会儿,接着,他就拉住那女孩的手,想要把她带走,那女孩抵抗了几下——现在想来应该也是故意的吧,为了激起那人征服的。”唐吉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接下来呢?”罗夏问道。 “什么?” “抵抗了几下,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们就看到了啊,我冲了上去,抢下了那个姑娘护在身后。” 罗夏看到边上的几人都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那是一种拼命憋着笑,不想笑出来的样子,罗夏还惊奇的发现,就连离得远远的凯撒脸色也涨得通红。 “笑吧,你们随便笑吧,反正我也习惯了,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我的母亲告诉我,我的名字就是从古代一个像我这样的傻瓜那里取来的。”唐吉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这么一说众人反而不好意思笑了,于是罗夏决定换个话题:“你说你从来没喝过人族的血,真的是这样吗?那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唐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们应该都是我的同学吧,怎么能到那个地方的人连这都不知道?血族吸血是为了抑制体内血毒的沸腾,人族的鲜血相较于其他生命来说对血族具有更好的调和与抑制作用,这才使得人族成为血族食物的首选。但事实上用别的血也能替代,只是口感不是那么纯而已。” 罗夏被他第一句话说得非常郁闷,心道能去夏格拉缇怎么了,自己还是班绝求着来的呢。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艾德莉亚开口了:“你不是没喝过人血么,你怎么知道要纯一些。” “呃”这句话一下把唐吉问住了,他挠挠头:“小时候不懂事,被强行喂了一些,但自从我决定为世间维护正义之后就再也不碰了。” 罗夏心底翻起了白眼,这种话被一个以人类为食的黑暗种族说出来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说话间众人已出了城,被乔茜带领着向着城外一座山上走去,随着越走越远,周围已经人迹罕至了。 罗夏四处眺望,怎么看这都不像有一所学院的样子。他看向了脚下的这座山,莫非那个学院在山腹之中? 又或者是在远处那个瀑布后面? 他的想法越来越荒诞,在看到一个洞穴后他忽然想到,不会那个所谓的夏格拉缇就是一个山洞吧。 正想着,前方的树丛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众人停下了脚步,看向响动的地方。片刻后,一张脸从树叶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张仿佛带着阳光的脸,一出现便让罗夏顿觉眼前一亮,全副身心都被吸引了过去,心底某处柔软似乎被触动了一下。那张脸冲大家一笑,那一瞬间,似乎有一束光穿破了罗夏心中的阴翳,直射进他的心底,让他所有烦恼都被荡涤一空,升起一种懒洋洋的舒服,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便是久久的盯着那张脸,那张脸似乎成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随后那个脑袋从树叶中钻了出来,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 少年有着和艾德莉亚一样鲜亮的金色长发,仿佛在散发着光芒,他的五官有些模糊,说不上哪好看,但就是有一种亲和力,让人无端想要亲近一些。整个人站在那里,给罗夏的感觉就像一团和煦的光团,温和,亲切,圣洁。他想要走近他,聆听他的教诲,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一丝想要膜拜他的念头。 那人又笑了一笑,用一种极富磁性的声音开口:“请问你们是” “没错,是我们,跟上。”乔茜没好气的说着。 怎么能这样?罗夏有些愠怒的看向乔茜,她怎么可以如此无礼的对待这样一个完美的人。 不待罗夏发问,乔茜冷淡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要是再把教会里哄骗信徒那一套拿出来对付他们,我就扭断你的脖子,把你扔进丛林里去。” 唔?乔茜这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罗夏看到白衣少年浑身颤了一颤,面色苦了起来,他伸出手打了个响指。随后,罗夏忽然感到他身上那无时无刻散发着的亲和力和吸引力消失了,仿佛磁石消磁了一样,再也没法吸引罗夏的目光,同样消失的还有那层隐约的淡淡圣光,他整个人逐渐清晰了起来,就像褪下了一层厚厚的伪装,再不是那个不可触及的象征。 虽然白衣少年本人长的依然极富有亲和力,但明白了原因的罗夏顿时对他好感大跌,一想到刚才浮起的那些傻念头,罗夏的脸一下冷了下来。其实不止他这样,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伊莎贝尔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带了些愠怒的看着他。 白衣少年讪讪地笑着,朝众人挥了挥手。 一行人再次出发,没人理会这个新加入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却先找上了艾德莉亚。 “赞美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美丽的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内心的激动了,所有赞美的字词在遇上了您之后都会变得黯淡无光,您是主最完美的造物!但请准许我这么说,美丽的小姐,能让我遇见您真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您花光了我的运气,在见到您之后我真的开始担心我下辈子再也遇不到其他姑娘了呢。”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神色中激动无比,像在唱一首咏叹调。罗夏虽觉得他表现得实在太过夸张与肉麻,但心里却也不禁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学习一下了,艾德莉亚还是不理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或许正是少了不会哄人这一项? 只是他心里此时酸溜溜的,像有谁在里面捏碎了一个青色的柠檬,他偷偷瞥向了艾德莉亚。 艾德莉亚在听完白衣少年的咏叹调一般的赞美后,忽然转过头来,罗夏的心在此时不争气的跳了起来,接着,却只见艾德莉亚淡淡的对他说了个:“滚。” 白衣少年没办法,转头四顾,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了乔茜的背影,然而刚盯上乔茜,他忽然浑身一颤,立刻移开了目光,随后又锁定在了伊莎贝尔身上。 他还没开口,伊莎贝尔便微笑着说道:“闭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省省口水吧。” 白衣少年颓然地转过头,又在剩下的几个男性里扫了一圈,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轻盈地游窜到凯撒身边,一把搂住了凯撒瘦弱的肩膀,亲热地笑道:“嘿,朋友,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学了。既然是同学,肯定要互相了解一下对不对。” “嗯。”凯撒细若蚊蚋地应了一句,脸上的通红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那好,我先说吧,我叫罗丹,来自光辉王朝,你呢?” “我我叫凯撒,来自血旗部落。” “哇,酷哦。”罗丹吹了声口哨。 一通完名字,他的话立刻多了起来:“凯撒,你是部落里的萨满吗?看你这么瘦弱,应该就是了,可你的发辫上怎么没有小贝壳?算了,你们走到这也很累了,要不你唱一曲你们部落的战歌给大家鼓鼓劲吧,我早就想听听了,听说祭祀们在唱完战歌后你们的战士都跟吃了药似的,你说要是把这种战歌用到床上,哇”一边说着,罗丹把另一只手也环在了凯撒身上,毫不客气的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挂了上去。 听罗丹的话,罗夏等人实在想不到刚才那个圣洁无比的形象背后会有这么一个猥琐的灵魂。被他环住的凯撒本就通红的脸顿时更红了,就连脖子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接着,他猛烈地摇了摇头,忽然双手一捂脸就向山路旁的密林了跑去了。 罗丹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更想不到瘦弱的凯撒力气会有这么大,他此时可还整个身子挂在凯撒身上呢。 他还来不及说一句话,整个人就被捂着脸的凯撒拖着走了,那个猥琐的表情还凝在他脸上,没来得及化开,看起来无比的滑稽。更要命的是凯撒捂着脸的手还刚好压在了他环在一起的手上,在凯撒的怪力下,他连想要解开都做不到,他欲哭无泪,他就像一只孤立无援的小船,被大海颠得一上一下,求救的声音卡在他喉咙里,半天都喊不出来。 罗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手从凯撒钢铁般的双臂中抽开,然而还来不及高兴,他一抬头就看到一根平行于头部的树枝在他眼中越来越大。 “梆!” 罗丹结结实实的用额头迎上了那根手臂粗的树枝,而身材矮小的凯撒正好逃过了一劫。他摔得七荤八素,呈一个大字型躺在那里,他看到其他人渐渐围了过来。 乔茜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罗丹,你一直都是这么惹人讨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