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钱给我折现》 正文 1.楔子 虞安等在超市门口的时候,超想打人。 有人说去上个厕所,上到掉茅坑了吗。 终于,虞孟清的脑袋出现了。 她从人头攒动的超市生鲜蔬菜区挤出来,兴奋地冲出超市大门口,像颗炮弹一样冲向虞安。 “姐姐姐姐姐姐,你看!” 虞孟清左手紧紧抓着单肩背的书包带子,右手献宝似地递出去,张开,掌心中躺着白色塑料袋,塑料袋绑着一小捆菜。 芹菜根c白菜帮子c几根香菜c上海青的叶子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虞安没答话,双手插在外套衣兜里,转身就走。 虞孟清蔫儿不拉几的跟了上去。 她当然知道她今天犯错了。 她在课堂上看小说看得太入迷,被班主任当场抓包,放学后直接被找了家长。 现在家长火很大。 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进超市,但似乎今天这种懂事并不奏效。 虞孟清本来就长得圆眼睛圆脸,白白净净的扎两个小辫子,活脱脱一个摘了眼镜的阿拉蕾,此刻辫子随着低落的心情也耷拉了下来。 她离小升初还有一年呢,现在成绩也没掉下来,怎么这么生气呢。 “虞孟清,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来啦!” 虞孟清声音陡然一亮,下一秒她就像个得到特赦的小黄雀一样,扑棱着翅膀冲过去了。 虞安虽然生气,但走过老城区的边界,街边的商店c陈设与路人的变化随之像电影翻篇的默然过渡一样发生了变化,她根本不放心让虞孟清脱离视线范围,遂扭头去牵虞孟清肉呼呼的小手。 几十年前s市被划出来,借着东风与优越的地理位置势头渐猛,高楼大厦也逐渐拔地而起。只是有一片边缘区域,迟迟没有完成开发,早先是县上的一个小镇,后来成了循梦而来却无处落脚的人,暂安一隅的地方。 尽管这地界跟安字没有半毛钱关系,所有人都在姿态凶狠的求生存,赌场和地下室遍地开花,破旧低矮的居民楼久经风雨,外层几乎要剥落了。但能住居民楼里,总归是比花十块去地下室跟老鼠和潮斑待一夜要好多了。 已经是初秋,街上或游荡或靠在路边长椅上的男人依旧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迷茫懒散,偶尔警觉。 虞安右手抓紧了虞孟清,快步沿着路沿走,快走到头的时候,向左一拐,沿着两栋建筑中间的窄道走了小路。 “姐,我想吃个绿舌头,”快走出去的时候,虞孟清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抬头刚巧撞上虞安的目光,她又缩了缩脑袋道,“但现在天气快冷了,吃冰激凌肯定不舒服。” 虞安牵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恍若未闻。 五分钟后,虞孟清喜滋滋地舔着绿舌头,吃到满口清凉甜爽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 虞安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被猛地拽了一下,颇有些不耐地侧了侧身子,问道。 “我的菜呢?” 虞孟清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懵懵的。 那些可都她辛辛苦苦挑出来的好苗子! 在架子上长得好的菜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地上能长得不磕碜,还能被她捡起来,那得要多少缘分啊! 虞安都没拉住她,眼看着虞孟清嗖地就反方向冲出去了。 到了刚刚左拐前的地方,虞孟清冷不丁地停住了步子。 虞安等了五秒,还不见她动弹,不由得有些火冒三丈:“虞孟清你不要找了,没有就算了,回来。” 虞孟清没动。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虞安拔高了声音。 虞孟清还是没动。 不过这次好歹说话了,话里带着点生怕惊动什么的犹疑:“姐,你过来。” 这片区曲里拐弯的,有不少乱长瞎长的歪脖子树,胡乱矗着的电线杆,漫天飞的小广告粘得到处都是,像顽固不去的牛皮癣。 虞安不想过去的,但眼看着虞孟清一头朝对面的巷子扎进去,背影迅疾如风,虞安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拔腿追过去。 “你听没听见——” 虞安也就一米六出头,但这身高追起虞孟清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没两步她就赶了上去,等赶到虞孟清身后时,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风从四面八风灌入,吹进所有缝隙,也堵住了她的嗓子。 这巷子竟然死人了。 死状还挺瘆人。 虞安站在虞孟清后面,人还没有完全踏进来,能照到太阳的右半边身子暖烘烘的,另一半却过分阴凉。 这一条纵深不过二十来米的巷子安静而昏晦,坑坑洼洼的地上,蜷着一个很高的男人,他身下暗红色的血迹几乎跟泥土融到一道,身上的衣服勉强能看出是浅色的,黑色长裤也蹭的面目全非,很难分辨出哪里是伤,因为好像到处都是伤。 瘦削的胸膛有刀伤的痕迹,手腕上和脖颈都有极深的勒痕,看着已经彻底嗝屁了。 “他死了吗?” 虞孟清站得稍微靠近一些,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秒,轻问道。 “好像是。” 虞安回答的声音更轻,贴着手的裤兜,明明能感觉到手机,却僵硬地不知道怎么把它拿出来。 她还没遇到过这种只在法制现场出现的画面。 “姐,”虞孟清回头看她,一瞬间,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同时闪过疑惑与惶恐。 虞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身后有人推着自行车路过,人在右边,刚好被虞安挡了道,哎了两声,见人还不动,路人不耐烦地搡了把她肩膀:“大白天你他妈眼瞎啊,挡什么道——” 虞安懒得理,往前走了两步,给那路人无意撇过来的一眼腾出了空间。 几秒后,虞安和虞孟清同步捂住了耳朵,两个长相完全不像亲姐妹的人,只有这个时候才显出了一点相似之处。 ——这种情况,先叫救护车,还是先叫警察?上课好像没讲过。 虞孟清想。 —— 看看尸体凉没凉,找人埋了就行了吧。 虞安想。 巷子背阳,夕阳回光返照的刺目余晖半点也没洒进来。 虞安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看来太阳也很任性,该照的地方不照,不该照的地方瞎照,真够操蛋的。 刚要掏出手机报警,虞孟清短促而意外的叫声让虞安神色一凛,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虞孟清跟前。 虞孟清则是睁大了眼,呆愣地低头,看见那双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得以搭在她鞋面上的手,指关节较一般人修长些,满手血污的样子,活像惊悚片里从地狱爬上来的生物。 而且眼睛明明是闭着的。 虞安从背后一把捂住了虞孟清的眼睛,视线跟着扫了扫,眉间不着痕迹的皱一皱,随即用脚尖踢开了男人的手,低声跟虞孟清道:“我已经短信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走吧。” 虞孟清没想那么多,轻轻哦了一声,一眼也没敢回头看,乖乖跟着她走出了街口。 橙红的夕阳彻底坠入了天际线,掠去最后一丝光辉。 虞安应着降落的残阳,牵着虞孟清快步朝家走去,在心里彻底把这胡同拉进了黑名单。 永世不得翻身那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Ch.1 九月之于奚清楷,是个很特别的月份。 他在沿海一带出生,数不清几岁的时候没了父母,印象里早早就离开了家乡混日子。离开的时候就是九月,他记得清楚倒不是因为多有值得纪念,是因为离开时满城挂的都是有关开学的横幅,大都是红色的,写着和现实完全不符的‘喜迎开学’之类的屁话。 而后来,每当在什么重要的节点,奚清楷无意间回头去看日历,时间好像大都停在九月份。 出事之前,奚清楷倒数第二次出现在新闻上,是因为事业上迎来了一个高峰。 一是霂远集团以35亿美元收购了申城江边的费尔蒙酒店,二是以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三千万买下了一个创业期的公司。 霂远于大部分人来说,留下的印象就是起家颇早的私营企业,作风低调,第一次弄得全城皆知c震动商界,正是拜这新闻所赐。 新闻播出当晚,合伙人付明浩十分兴奋地扑到了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眼满意地听着背景的新闻音,在沙发上滚了两圈后,四肢舒展地长舒一口气:“我操,总算他妈告一段落了,以后不用再累死累活了,再多一天我都得死的透透的靠,不提了,走走走,vcent那边说让你去庆功宴呢,新收的那刺头也去,你不就是为了那个人才硬把他的公司挖来吗?” 等了很久,付明浩没等来回答,只等来了偌大的办公室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 奚清楷从窗前离开,调暗了感应灯,走到衣架旁边,取下深灰色的大衣挂在臂弯里,声线淡淡:“你去吧,我没兴趣。” 付明浩在沙发上半支着身子,抬眼时看见倚在墙边的男人取下细框眼镜,低头细细擦拭,雾一样的淡色暖光打散在他身上,斯文禁欲的绝色下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他暗自操了一声,刚想撑起身子,不料手滑了,从沙发上直接滚了下去。 “我警告你——”付明浩艰难地拒绝了奚清楷伸来扶他的手,一脸警惕地抵御诱惑:“色|诱也没用,分成我不会让步的。” “滚。”奚清楷的手压根不是朝付明浩伸过去的,他单膝跪地,俯身捡起了掉在沙发下的什么东西。 捡之前他扔了块手帕盖住,所以付明浩也没看清他捡了个什么,随手放进了西装内衬的兜里。 付明浩的性取向是双,十年前他们在码头边刚认识时,奚清楷就知道了。 不过这么多年合作相处过来了,付明浩是嘴上说说还是真动了心思,他还是能分清的。 付明浩要是后者,他们不可能在一条船上绑这么久。 付明浩从地上爬起来,之前脸上混不吝的调笑神色淡了些,他坐在沙发上,两手张开搭在边沿上,看着奚清楷的背影。 操,这人的腿长分他点多好。 一米七五的付明浩混乱的想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大步朝奚清楷走去,在他开门之前堵住了路,随之一手按着奚清楷的肩,一手伸进他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 奚清楷站着没动,任他拿走。 两条红杠。 付明浩摇了摇手里的验孕棒:“是盛时那个女学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边?” 奚清楷抱臂靠在门上,眼都懒得抬,只有唇角似有若无地一翘。 “唉,你有点分寸,别成天见的给自己惹事,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付明浩定定看着他,“我是爱玩,但我绝对不会玩出人命。不要把风险留给自己,你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你准备怎么解决?” 奚清楷接过付明浩手里的东西,干脆地一掰,将断成两节的验孕棒扔进了一米外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他这人的脾性,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 付明浩咬了咬后槽牙,才勉强收回心里汹涌滔天的情绪。 奚清楷显然不在乎。 但付明浩知道,两条杠的主人是谁。 她的名字是他故乡开得最盛的花,到了季节开得是漫天遍野。 那是付明浩离开家乡前喜欢过的一个人,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奚清楷是南方人,斯文高挑,偏瘦。 他近视,一只两百度,一只一百五十度,却不常戴眼镜。睫羽很长,眼睛总是带着温淡的笑意。 是有钱的人,绅士风度,家教极佳的男人,最优秀的一点,是他还未成家。 这是故樱知道的全部。 还有,是她在盛时午夜兼职时,第一个翻她台的人。 后来大概每过几周,只要他来盛时,除了跟旧友老板娘打招呼,多半会来找她,在她指名了自己不过夜不□□的前提下,他依然出手阔绰。而且都说男人是石头做的,她却鲜少见到一个人这样克制而通透。到后来,她想通了后,曾经红着脸想要献出自己,他却常在最后一刻推开她。 故樱失望,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也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他把她当人看。 平心而论,奚清楷除了不谈他自己,话有些少外,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她差点爱上他,但知道绝无可能,只能早早掐了这念想。后来故樱决定半隐退了,半个月后交了个男朋友,一不小心怀了孕,她既不敢让父母知道,也不想让懵懂的男友为难,生怕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夭折了一急之下竟找了奚清楷,他们在他办公室谈了十分钟。 奚清楷后来出了钱,找手下陪她去了医院,从此后也就断了联系。 他再没去过盛时。 故樱没太在意,她不再固守原先的准则,因为缺钱,跟男友也分了手,后来跟过两个老板,虽然他们有家室,但只限于肉体关系,她也不太在乎。故樱借此机会攒了不少钱,从盛时慢慢退出后,也开始了新生活,只把这段记忆当成一段值得回顾的邂逅。 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后再遇到,他会毫不留情地推翻所有他曾留下的印象。 故樱从申城每半个月飞回临安老家一次,把攒下来的钱带给她妈补贴家用,忙的话帮家里看两天店,这半年来她们一直在努力和劝拆迁的开发商的人周旋,家里不敢缺人。 但是那晚上故樱回去,店被要债的人砸了,她妈妈受了伤,还在死命护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对方是专业讨债的,站在边缘踢了一脚东倒西歪的货架,嘿嘿一笑,目光阴冷。 “五十二万,我上周就说了只给你三天,现在六天了,徐姐,你既然没有钱,那你给我个手指,我也好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为首的示意了下,身后两个马仔立刻上前去摁住了故樱母亲的肩膀,对她们的绝望和惊恐视而不见,故樱眼看着那刀要落下,脸色惨白地闭紧了眼睛,刚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结果冲反了方向,给人轻松被掀到了一边,额角连着耳朵磕在了柜台上,撞她左耳嗡嗡作响,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这样,”那人突然蹲了下来,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还吧,也行,用你身后这店赔,怎么样?” 徐丽啐了口唾沫在对方脸上,气得声音直发抖:“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多大的老板请我我都不走,你们算个屁,有本事你杀了我!” “大姐,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为首的抹掉脸上的口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不屑地笑了。 猝不及防地,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徐丽的脖子,扬手极快地给了她三个巴掌:“操|你妈,敢吐老子,自己欠的赌债自己还,还不上你牛逼个什么劲?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嘴上牛逼的货!” 故樱尖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护在她妈身前,却在那之前就被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带走了神志模糊的徐丽。 他们刚走,她就颤抖着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但是在摁下0之前,故樱想到了什么,又把号码删掉,重新拨通了另一个她偷偷存过的号。 那边接通了。 故樱一个激灵,泣不成声地赶在对面开口前把所有事情倒了出来:“求求你,奚总,我只能想到你了,救救我妈好不好,我只有她了,我真的只有她了。” 那边不发一言地挂断了。 然后发来一个信息,只有三个字。 — 知道了。 事情在两天后解决的,她妈没有受什么伤,但看上去精神恍惚,而且一开口,那声音好像就要化成一把灰散了。 “樱子,我们该搬家了。” 故樱刚要开口,想说这不是她爸留下来的店铺和家,就被徐丽歇斯底里的大吼震得说不出话:“我说走!走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我丢不起这人!” 搬家前,故樱发了短信,想在离开前亲自道谢。 对方发给她一个地址,她在网上查了查,是霂远集团的总部。 故樱最近没有回申市的打算,可她还是订了票,去盛世收走最后一点东西,顺便想去见一次奚清楷。 前台说没有预约,但后面有人轻推了推她,示意她往前走。 故樱听见前台恭敬叫了声‘付总’。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甚至不太敢扭头看对方。下意识地,她对这些阶层的人都带着畏缩的惧怕,就像蚂蚁不知道人走过时是无心,导致自己被踩死也是无心。 “故樱。对吗?” 身后的男人声线微沉,问道。 其实那根本不是问句。 但故樱还是怯怯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抬起头来。 “我说,你也真的是天真的有点可怕。你觉得是奚清楷帮了你,” 付明浩的声音沾了一丝笑意:“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故樱一愣,看向站在前面的付明浩。 很快,她知道了什么是‘别的可能’。 那几个人的背影,走进总裁办助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他们化成了灰她恐怕都忘不掉。 故樱站在门外,透过磨砂玻璃妄图看清里面的景象。 什么都看不清。 她忽然有些全身发冷。 付明浩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进她耳膜,伴着近在咫尺的烟雾。 “故小姐,以后离他远点吧。我活了也差不多三十年,”付明浩低语道,“见过了不少人,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心狠手辣的。不知道你们聊过什么,不过以他的背景,从一无所有打拼到今天,你不会以为靠得是人品好吧?靠得是谁更没下限。” 付明浩用指尖掐灭烟,脸部肌肉牵动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我一直以为我够不择手段了,在我遇见奚清楷之前。我知道你在盛时待过,从他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他大概是为了今天,为了这块地皮的完整。” 故樱像个被掏空的木偶,想起母亲之前说的话,很轻的笑了笑:“他想建房子做生意,所以把什么都告诉我妈了,对吗?” “不是,他只是想转手,也不是特意去找你的,可能是刚好遇见了。” 故樱噢了一声,说了句我去找他。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天天来霂远报道。但付明浩不再带她进来了。 她终于堵到了一次奚清楷,在抱住他的小腿时,她一低头,便能透过大理石地板看见自己面无人色的样子。 “真的是你吗。逼我妈的,是” 奚清楷径直打断她的话:“是的。” 他蹲了下来,温柔地掰开了故樱的手指,面上一丝波动也无:“我请他们,把你母亲请来。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如果有冒犯的地方,” 奚清楷撇开她的手,缓缓直起身,标致而温和的笑了笑,好看极了,那斯文背后却是无尽寒冬的冷意。 “多担待。”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奚清楷!你没有母亲c没有家人是吗!!” 故樱猛然提高了声音,冲上去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忍不住全身的颤抖:“你知不知道” “好赌成性,一周欠下五十万的家人,我确实没有。”奚清楷目光下滑,落在她握住自己的手腕上,再次礼貌地把她的手拂开,并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拭了拭被碰过的地方,语调冷漠:“从这点来看,故小姐,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故樱如遭雷劈。 那一晚,故樱爬到了写字楼48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当晚也正逢奚清楷去云南出差,翻到这个新闻时,半点停顿都没有就滑了过去。 但鬼他妈知道,七十二个小时后,循环头版的人就成了他。 被人绑架,在盘山公路处翻车,汽油泄露,起火,警察赶来。 因为奚清楷为人作风低调,多年来从没有照片流出在媒体上过。所以闻风赶来的媒体扛着长|枪短炮,冒死越过警戒线却连奚清楷骨灰都没拍到,众人不是不沮丧的。只能转头深挖它背后的霂远,但是一定体量的c完全干净的企业大概只存在于梦里,所以各种税务问题c曾经违法的招标c已经去世的奚清楷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证据都被翻了出来,群龙无首,引来了彻底的封查。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疾,于他二十九年的人生相比,短的就好像一瞬间。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现在新闻里。 右下角的时间,正好是九月十六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Ch.2 “你是姐姐,多顾着点家里。” 父母出行前,像以前的一万多次一样叮嘱她。 虞安其实能看出来,对于暂时离开临安这件事,他们的欣喜溢于言表。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早已习惯了懂事的大女儿帮忙操持家里,帮他们分忧解难,她偷偷在周末把攒了好久的废品卖了,十块都要给家里九块五。 关心是关心的,只是每天都听的叮嘱里,没有一句是她可以送给自己藏起来的。 昏暗破旧的两居室,墙上瓷砖缝里的污垢,斑驳剥落的墙皮,对虞安而言,这是跟家这个字连在一起,最直观的三个画面。 虞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把一切都抛给她。 她初二下学期的那次数学月考上,正做到最后一道几何证明,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刚写下一个解,就有教导主任匆匆冲进教室,高声喊她。 “虞安,出来,别做了,你家出事了!” 监考老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行,那你就先别” 虞安握住笔尖的手一顿,垂下的眼里一片冷清。 “让我做完吧,就一道题了。” 写完的那道证明,仔细想想,就像一道楚河汉界,在棋盘上悠悠隔开,把大局划的泾渭分明。 把她的生活清楚分出了界限。 虞安凌晨一点多才睡着,一大早被歪脖正疯狂敲窗给吵醒了。 前一晚要给虞孟清辅导作业,两个人跟六年级的英语阅读大眼对大眼,痴情互动半小时后,虞安败北而归,胡填了一堆。 等把书包收好,把虞孟清拎到板床上睡下,她才发现第二天虞孟清要穿的礼服还在盆子里泡着。 明天是周一,周一有升旗仪式,虞安记得这一天不穿礼服是要扣分加抄课文的,扣分她倒无所谓,不过后面那个重任最后肯定会分摊到她身上,毕竟虞孟清的脑子和手速,那是相当的同步。 等洗完衣服,用吹风机吹到半干,抬眼一看,客厅的钟已经接近一。 虞孟清一般早上会自己收拾好去上学,不用她操心。所以虞安本来准备睡到个八|九点,结果七点不到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咣咣砸她家玻璃,不知道是什么硬物,听着像石头。 虞安用枕头捂了会儿耳朵,然而没卵用,她隐约感觉到脆弱的玻璃快不行了。 终于,虞安掀开被子,暴躁地翻身而起,从床铺二层上一跃而下,身手敏捷地扑到虞孟清的床上,飞快抬手拨开了窗沿上的开关。 “敲敲敲敲,继续敲,我他妈卸下来送你你带回家慢慢敲!!!” 虞安一把推开了窗户,白皙的脸上印堂发黑,眼窝发青,歪脖正手上还握着石头,看到一个月没见的虞安这一脸肾虚的样子,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哈哈哈哈笑开:“圆子,你丫肾虚啊脸那么黑!!!” 歪脖边说话边像以前一样,把她脖子大咧咧一揽,虞安被揽得翻了个大大的眼白。 要死,她身子还在里面虞安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会向鸵鸟看齐。 歪脖正大名叫陈勇正,和虞安是小学初中同学,都住这片区,高中不在一起,因为虞安读到高一就没继续了。但他们从小玩到大,平日里来往还是很多。陈勇正后来考去了隔壁省的一个大专,现在毕业回了清阳市,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 陈勇正脖子其实不歪。他初中时个子瘦小,尴尬的变声期却来得比别人早一些,加上个性老实胆小,这样的娘娘腔最好欺负,自然成了那所初中里不良少年的攻击对象。不幸的是,陈勇正家里有个谢逊附体的妈,在家在学校没有一天安生的。 虞安也就看到他,才会偶尔生出‘爸妈都英年早逝也还没有那么惨’的想法。 在这样的纠结中,陈勇正走路越发缩头缩脑,老师直接说他走路鬼鬼祟祟的,那副神态,远远看上去就是个歪脖。 但后来性格也就慢慢扭过来了,只是这姿态习惯性地刻进了骨子里,再难改掉了。歪脖正这次休了工假三天,连着周末一共五天,放的不算少。 “走走,去西街口吃小馄饨,狗子也快回来了,他说让我们多照顾他家生意。” 歪脖正松开虞安的脖子,杂乱的眉毛和大眼睛看上去相得益彰,圆圆的鼻头才真是像狗。 虞安翻个白眼,把自己的头收回来,反手关窗:“不吃,滚。你不就是看狗妹长大了,有贼心没贼胆的货。我要去找西施,没时间陪你玩。” “哎别介啊老大——”歪脖正赶忙抬腿挡住那扇窗,“我爸上次在家试着打板新产品,顺便做了两条裤子给你,怎么样” 虞安知道,陈家是开裁缝店的,最近这几年除了走高端路线的定制,一般人都买成衣或者网购去了,陈家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少,基本都是来改长短,或者嫌不合适的。 虞安想了想,从窗户里跳出来,用弯腰用墙根下的半截微弯的铁丝把窗扣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西街口不在那边,走反了!”歪脖正走了两步看见身边没人,急了。 “不去西街口,西施还欠我钱,我收利息去,你裤子记得给我。” 虞安说。 “我靠,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啊,你腿那么短”陈勇正在虞安回头的一眼里,声音越来越低。 虞安冷笑了一声:“你赶紧去找猴子吧,他最近失业呆家,瘦成纸片了,你找个翻盖的棺给他厚葬了吧。” 早晨七点钟的晨光肆意地发光,照得虞安眸像波光粼粼的河水,浅棕色的柔和,倒映着微光。虞安的长相随了个性,清透干净的琉璃,带着棱角。 歪脖正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脑海里表扬她,下意识一阵反胃。 操操操,回去让他爸把裤长做长点! 这方圆二里地就一个大的菜市场,要走三条街,跨一条杂草丛生的铁道。 临安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无数混乱的商店c低矮的楼房c违建物点缀在网上,纵横交错的电线杆覆着整个城区。清阳市评卫生城市都没把这区算进去,它就像一块单独长着的牛皮癣,面积不大,看着心烦,但又刚好长在了背上,没人去注意,也就当它不存在。 鱼龙混杂的人群窝在临安,外来的和本地的各占一半,每天撕扯着打架抢劫偷东西的破事太多,到现在,不闹到见血官方都不会管。 虞安接过林西施的五十块时,顺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条去鳞的草鱼,往后一扔,看都不看,正正好好甩到了客人的菜篮子里。 菜市场这时候正是高峰期,虞安也无意堵路,挪到一边,顺便把钱小心收到口袋里: “对了,歪脖回来了,你有时间带他去看看猴子,你们有时间吃个饭什么的,赶在你回申城之前?” 林西施本名林瑜雯,绰号叫西施,因为长得漂亮。全国难得统一的,好像就是不问行业,长得好看就是xx西施。 但西施不是当下网络流行的那种少女元气风,是十岁长得像二十岁,二十岁长得像三十岁,三十岁像三十岁,四十岁还像三十岁的,先行一步风。 一般人称熟女。 比起熟女,先行一步显然多了两个字,但敢叫西施熟女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西施的爸进货去了,她手起刀落,把一个客户的要求落到了实处,顺便腾出嘴来回答虞安:“老娘真没时间,我票是明天晚上的,都订好了,最近是生意高峰期,你知道的。” 说到最后一句,西施自嘲笑了笑,把嘴里口香糖吐到了脚边的红垃圾桶里。 虞安应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个大白兔剥开,塞到她嘴里:“好,我让歪脖自己去找猴子吃吧,这两个人一脸衰样,看到对方的瞬间就能感到宽慰。” 西施无语地翻着眼看她: “你以为你不衰——哎切好段了,给,您走好——啊?而且我也挺衰,长成这样,都不敢走夜路。”西施拨了一把头发,上扬的眉眼里写满了肆意的美,看得几个路过的人都都凑了过来,指明要哪哪哪条鱼。 虞安被那几个人挤到更边角,索性走到了里边和她并排,笑了笑:“哪能呢,您老脸上的高光绝对能照亮你回家的夜路。” “就你屁话多,我可给你提个醒,”西施瞪了她一眼,声贝放低:“你妈家那个亲戚,之前来这住过的,好像知道你那事了,说不准最近就来” “哎哎,那个!” 西施的话被粗暴打断了,她不爽地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卡,朝罪魁祸首望去。 那小警察这才注意到西施,被这极有气势的一眼瞪得一个哆嗦,忙扯开笑:“雯姐,您别气,我妈昨晚还输给阿姨了好多钱呢,她说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虞安勾了个椅子坐下,从兜里摸出瓜子嗑,边磕边笑。 小警察以前住西施隔壁,和虞安还真不算熟,但他仔细打眼一看,的的确确没看错,这就是师傅让他按监控找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前天下午是不是报过警?还牵了个小孩?” 虞安嗑瓜子的手顿住了,她捏扁瓜子壳,点头:“是我,怎么?” “跟我走一趟吧。” 小警察一听,没错了,朝她招了招手。 虞安早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她心一沉。 不是怕跟着走一趟什么的。 是突然有一种梦回初二月考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Ch.3 他们没去警局,小警察骑着电驴突突地把她载到了医院。 “到了,就这。” 虞安把安全帽摘了,随手扣在座位上,抬眼看了看第一医院几个字,迈开步子汇入了拥挤的人群。 “说起来我找了你一天呢,你知道你报完警要跟我们回去做笔录的,而且你看看这人现在躺” 小警察在锁车的间隙叨叨,一回头,人不见了。 他吓得一路狂奔进医院,在人群里艰难地搜索着虞安的背影,悲愤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万种可能。 逃了?难道她是凶手?还是目击证人,被收买过了? 虞安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奇怪地瞥了小警察一眼,嘴角抽了抽:“你找什么呢?走啊,我看过了,五楼是太平间。” 小警察松了一口气,但被说得一愣:“五楼?去五楼干嘛?” 虞安把手往深灰色夹克外兜一插,微眯着眼笑了:“那你来医院干嘛?” “不是,为什么去太平间?”小警察把歪了的帽子干脆取下来,一脸不解地挠了挠头:“人又没死。” 虞安: 做情况说明的医生像长脸版林永健,说话时飞沫四溅,盯她的时候,眼神像在控诉是她把这人弄得‘从里到外没一块好皮’的。 “好我知道了。”虞安做了个停的手势,双手交放在胸前,转向小警察:“你带我来是想干嘛?在这做笔录?” 没等小警察说话,医生先出离愤怒了:“没人来负责啊,我们总不能把人扔到外面等死吧!?现在好容易暂时稳定下来了,知不知道啊这医药费都是我们先垫的!” 虞安不置可否地点头,礼貌笑了笑:“高风亮节,医者仁心。” 再度转向小警察,她的微笑转成了淡嘲:“是要我来给他付医药费?” “我们家还吃了上顿少下顿,当我圣母吗?” 虞安越过他朝门口走去,却被小警察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刚才没听完吧。医生说他胃里洗出来大|麻残余。” 虞安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冰凉的门把手,几秒过后,又收回了手。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紧紧咬住了牙,把手在衣兜里缓缓蜷缩成了拳,但那些被一个词触发开关,穿过往昔而来的浓墨般的黑暗在一瞬间扑向她的面门。 沉默了几秒,虞安道:“行,那你带我去看看他。” 她那天没怎么细看。 为什么要看一个濒死的人长什么样?为了以后的噩梦更加翔实生动? 虞安掀开白色床单的那一秒,当即反手给人盖了回去。 伤成这样都没死,这哥们命真他妈硬。 傍晚的粉蓝色天际把夕阳的余晖渡进了窗户, 虞安靠在窗沿边上,把笔录做完,看着小警察合上笔,她想了想,又道:“我真的不认识他,如果你们觉得他牵扯到什么案子的话,就把人治好,等人醒来以后再问。” 小警察抿唇,郑重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跟师傅说。谢谢配合。”他犹疑了下,朝虞安伸出了右手。 虞安也伸手跟他握了握,转身看见围着病床的五个人还在观察,头疼地提高了分贝:“喂,你们几个看两眼差不多行了,看猴呢,有病吧。” 西施鱼也不切了,歪脖和猴子也不自抱自泣了,纷纷赶来围观她参与的大事件。 她拜托狗成去接下虞孟清,结果这个平时最老实憨厚的哥们 直接把她妹拉医院来了。 五个脑袋仿佛五支向日葵,嗖地一个猛回头,齐齐对上了虞安的眼睛。 她觉得脑子都要炸了,一个下午耗下来,昏昏沉沉的还吊着一个晚上九点的兼职,压根不想管这些破事,那天就不该给虞孟清买什么绿舌头。 绿舌头,虞安幽怨地想,都怪绿舌头,杀千刀的绿舌头。 “我曹,大圆儿你行啊,说不定就带着我们一起上了明天的法制大事件了!!” 猴子激动地海豹鼓掌状,眼晶晶亮看小警察:“我看了他好久了,我能算目击证人了吗?也能上电视吗?” 小警察: 虞安麻木脸把小警察请出了病房,揪着猴子和歪脖正的耳朵,一脚踹狗成一脚蹬西施,剩下一个虞孟清小盆友默默咽口水,刷刷刷退到了墙角。 “你们别瞎掺和,走了。”虞安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等会儿就有值班的来守了。” 床上的人来历不明,医生说的‘没块好皮’算是说轻了。那些七七八八的伤,血肉模糊上叠加着烧烫的痕迹,多处骨折的肿胀,器械造成的贯穿伤口,这不知道是多久的人为暴力,还要多大的恨意和经验才能如此准确地,把人折磨成这样。 临安的混子多,大都没什么文化,打着短工,一天挣着一天的口粮,耐心够的话,攒钱一周去店里找个小姐,活一天是一天,爽一秒算一秒。其中拉帮结派的也不少,散兵游勇式的做些蹲局子的坏事,痞气重的刺头约架斗殴也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谁谁失手重了,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结果之一。 但虞安知道,这不一样。 她从狗成那里接过亮粉色运动外套,扬手扔给了虞孟清:“穿上,外面风大。” “哎,不是我说,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西施往电视机旁边的墙上一靠,纤长的手指一指床上:“多新鲜啊,脸也新鲜,事也新” “我靠,西施你真是蛇蝎心肠,”歪脖正一脸警惕:“我要裹紧我的小棉袄,离你远一点。” 狗成和虞安对视一眼,他挺身而出用身高压制了猴子和歪脖正:“你俩见好就收吧,我看到护士正从十米之外往这里狂奔过来。” 西施对着他们做了鬼脸,扭头对床边的虞安道:“那走,刚好都在,等会儿去吃点东西——” 她话音陡然而止,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圆了眼看着虞安身后,其他三个人包括虞孟清的动作全顿住了。 虞安看了眼他们,疑惑道:“怎么了?” 西施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她已经先一步得到答案了。 虞安分明能感觉到,第一步刚走出去,自己衣服的下摆,就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扯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重病患还真睁眼了。 对方看人的眼神安安静静,湿润地蕴着一层水光,沉默间像放了一根带银钩的无形细绳索,勾得她莫名一愣。 虞安也不知道怎么,脑子短暂地断了一瞬的弦,她没在第一时间甩开他,只下意识先问了句:“醒了?” 问完虞安才意识到什么,皱着眉心赶忙退后了两步,让那只手虚弱无力地滑了下来,那男人随即又闭上了眼睛,但起伏的胸膛频率已经跟之前昏迷时不一样了。 护士在此时冲了进来,把他们赶出去的同时,朝门外大吼着叫医生来——! 那一声很突然,把正踏出门的虞孟清吓得不轻。 虞安跟在虞孟清身后,默不作声地捂住了她的耳朵,眼睫低垂时颤动了一瞬。 虞孟清的眼生得像父亲,杏眼温柔多情,把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盛在这一双眼里。 虞安低头时,正对上虞孟清黑白分明瞅过来的眼睛,清澈干净,一汪潭水似的。 “别想了,”虞安捏了捏她的脸蛋:“回家好好做作业,姐晚上不在,你吃昨天那碗蛋炒饭,行不?” 他们几个人一排靠在病房外面,谁都没有先踏出第一步离开。 狗成和西施听到她跟妹妹说的话,几乎同时开了口:“去我那吃吧。” 西施说:“我明天就走了,再见我梦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带她吃饭吧,你去忙。” 虞安想了想,嗯了声:“那我到你那直接接人。” 周三c五c六晚上,是去仓库帮忙卸货,这份是一个月前开始的,那时候就估摸着做不长久,听说那中转站的老板要换了,但好在工资是日结的,钱也不算低了,一百五四个小时,身边一起做活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大都是做个两三天就跑了,有怕累的,有嫌太晚的,有跟晚上的赌局冲突了的。 对虞安来说,体力活除了辛苦一点,没什么缺点。又没有风险,需要爬的地方不是很高,做的事也很单一稳定。 结束的时候,虞安先给西施去了个电话。 “喂,她睡着啦,我爸帮她把作业检查了,你放心吧。” 西施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困倦。 虞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把手机装进裤兜里,继续往前走。深夜的路上,一家家相似的小店嵌在路的两旁,天边的月色散发着柔和的奶白色光芒,与稀疏的星点交相辉映。 虞安觉得凌晨时分是个神奇的时间点。 人很容易脑子糊涂。 她站在病房门口,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想了十秒,虞安深刻认识到了,‘既来之则安之’肯定是刻在每一个中国人骨子里的倔强。 她悄无声息地拉开门,告诉自己就一眼,总得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羊癫疯。 白天那个眼神,在她心上留下很深的痕迹。 是个成人,却还有那么亮而温润的眼神,底色深重而彻底的绝望,好像连求救都懒得。 或者说,绝望的成分其实不够重,是毫无挣扎的灰败。 真是矛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Ch.4 虞安根本没能靠近床,她离床八百里,就被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揪住了领子拽了过去。 吕明来接班守夜,今天是他来临安分局的第一天,被下放到这个破地方,他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可论做警察,吕明是老油子了,直觉告诉吕明这个女人没什么威胁。吕明在病房里站着的时候,是眼看着门缝一缕一缕透出光的。 来者刚开始的影子投在墙上,还是微微躬着背的,不过很快对方就挺直了腰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那个心态的转变显而易见。 ——这么晚了我进来干吗这样不太好吧艹我也没干什么怂个屁! “叫什么?” 吕明松开了手,在黑暗里问。 “虞安。” 她目光迎上去,镇定答道。 “来干嘛的?” “我不知道。” 虞安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这让吕明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人。 白皙秀美,五官像是工笔画斟酌过的细腻,略微下垂的眼角与天生微笑唇形成奇异的和谐。 这也有点太坦然了。 吕明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梦游呢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吕明有点恼火,脸色一沉:“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跟我回趟警局吧。” 虞安沉吟了一会儿,应下来:“行。” 病房凉飕飕的,她本来没觉得的,现在觉得这都有点像冬天的意思了。虞安有点不舒服,而且不爽。每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难捱,她非常不喜欢,虞孟清也不喜欢。 吕明还觉得自己是个油子,没想到转头遇到个更油的,这种人比刺头难打交道多了,绝不能搁他们跟前食言,不然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吃了吐。 “那走!” 吕明立马转身去拿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快的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忍不住有点火,气得暗自操了一声,同时注意竖起耳朵听了听,背后很安静,好像没有笑声。 虞安背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觉得困,又困又累。 又一阵不知哪吹来的凉气,她把卫衣袖子拉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户,道:“麻烦顺便把窗关关严。” 吕明边穿警服外套边哼了声:“你这人说话也逗,挺横。” 虞安心想算了,自己来吧。 她哪还有力气说话,平时回去还会饿,兑碗蛋花疙瘩汤喝了再睡,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缝隙合严实,虞安转身,正好对上病床,她眼神自然落下去,静静地注视了几秒。 吕明一早注意到了,他扣衣扣的手一顿,犀利无声地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他脸,好奇长什么样,没问题吧。”虞安转过头冲吕明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意味。 “看呗,怎么样?”吕明问。 “也就那样,伤太重了,灯暗,看不清。” 虞安边说边凑近去看,本来准备应个景抽身就走的,但却看到了额角边缘被乱划开的几道痕迹,是刀痕,很小,细看不像是乱划的,似乎是某种符号。 她眯起眼,想要就着倒映进来的月光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她突然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静水流深的幽暗无声。 最刺激的是,虞安还没尴尬完,就听到了一声微弱而委屈的,从喉头酝酿许久唤出来的, “妈。” ??? 吕明喷了。 虞安脸绿了。 谁他大爷的是c你c妈?! 跟吕明扯完皮,虞安去了西施家,她家也住一楼,一家五口住的地方和开的店前后连着。虞安本来想走窗户,但想想不太合适,从门口的垫子下摸出钥匙,悄悄开了门。进去脱鞋的时候,虞安注意到鞋比平时多了两双。 她看了眼西施家客厅的钟,都快两点半了。 虞安进屋,拉开了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个人,虞孟清在中间和饼干夹心没两样,西施和西施她表姐各睡一边,紧紧贴着中间的虞孟清,窄床显得很拥挤。虞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拖鞋拖了,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揪了两把虞孟清的小辫,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一醒,走了。” 虞孟清和声控娃娃似得,砰蹬一下坐直了,眼睛艰难地睁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她把手臂直直伸出去,虞安看她方向都反了,也没及时纠正她,只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一点,把毛衣从窗台拿过来,反着给虞孟清套上。穿衣服的过程中,西施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 “醒了?”虞安看了西施一眼:“你继续睡,别管我,我带她回去。” 西施见她在给孩子换衣服,一下急了:“都睡到现在了,大晚上的你吵醒她干什么啊你?” “抬下右手——没,你家今天不是,来人了吗,我早上想给她洗个澡,不想太打扰你们了。” 西施愣住了,大脑当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操他大爷的,他们还要点b脸吗。” 她狠狠抓着自己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眼里很冷:“所以我只回来一周,见到他们都恶心。” 西施家是早年从主城区拆迁过来的,拿了一大笔钱,然后搬来了临安。如果当时他们预料得到清阳以后的发展,在主城区住进垃圾桶都不会来临安安家。 当然,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确实不算小。而分的钱在五年内就被西施父母c周边亲戚挥霍而空。西施也想弄明白,精明又贪婪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c再而三的给那些亲戚借钱,还任由他们拖债拖到天荒地老。但无论怎么说,西施家都是不欠人情的。 虞安把虞孟清掉了个个,背在背上,走到西施这一边的床沿边缘,拍了拍西施的肩,然后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很用力,勒得西施都疼。 “睡吧,晚安。” 虞安走到房间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明天的飞机吧?一路平安。” 西施嗯了一声。 西施家房子虽然大,隔音效果显然不怎么好。站在玄关,右侧两个客卧里的旖旎声响听得很清楚。她给虞孟清换鞋前,撕了一小块纸巾团成团,塞进她耳朵里。 虞孟清环着她的脖子,侧着脸枕在她瘦削肩上,肉嘟嘟的脸硌得估计很不舒服,总是换方向。 虞安拧开门离开,门啪嗒合上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忘了跟西施说了,今天有人叫她妈。西施可能会笑死。 踏着落叶的碎声,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想到这一点,有点懊悔。 他们五个总是互为爸爸,她在那一分钟里多了个儿子,相当于大家都多了个儿子。 不过那一声妈,真的饱含感情,他闭着眼都抱住了她大腿,好像真把她看错了。 虞孟清迷迷糊糊转醒,隐约感觉到姐姐在笑,不自觉抬手用手指头轻戳了戳虞安的笑涡:“姐。” “嗯?” 虞安侧了侧头,笑意明显。 “什么事,那么开心?” 虞安扭过头,右脸蹭到了虞孟清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她背虞孟清还很吃力:“天气不错。” 夜色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清月。 这晚过后,她再没去过医院,也没有警察来找过她。 快一个月后,猴子在隔壁市找到了工作,走之前,他和歪脖正上蹿下跳的把她架去喝酒烤串,一直想套她的话,想知道那个病患到底怎么样了,到底会不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他们能不能用那张帅脸抛头露面bb 虞安盘着腿坐在塑料椅上,啃着骨肉相连装聋,她今天刚给了虞孟清四百五补课费,以后周一到周六都要补数学和英语,到晚上八点半以后。 虞安算盘打得很响,反正这顿她没钱,吃完就走。 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正逢周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火红并着烟雾,袅袅上升,映着一张张陌生面孔。 猴子见虞安不理他,愤怒地探头过去,一口咬掉了她手里最新那串最上面的羊肉。 “回答啊啊啊我操——!” 虞安抬腿把猴子椅子掀翻了。 她扭头把羊肉串塞到了笑倒的歪脖正手里:“给给给,你俩吃,我先走了,喏,这是我份子。” 歪脖正笑得东倒西歪:“圆你好歹再多给几块凑个整数吧!” 虞安切了一声,把六块钱收了回去:“不要就算。” 猴子哀哀切切地躺在地上望天:“你们两个混蛋,没有一个问我的,我死了算了——” 歪脖正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滚滚,你他妈站过的桩比老子打过的桩的都多,装什么b!” 猴子家开武馆的,门派不明,生意一般,搞得猴子他爸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儿子身上。虞安刚出学校那段时间,年龄不够找正规打工的地方,去的就是猴子他们家。 猴子愤而跃起,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肚子直接撞上了桌子:“那只能说明你生活淫|乱,还能说明” 他俩时而相爱时而相杀,虞安已经习惯,她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走。但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好几个人反向跑过来的时候,把虞安撞到了一旁。尖叫声陡然四起,众人都在满世界找声源,这时不知道谁高声一句—— “他大爷的,煤气罐要爆炸了,快跑!!!!”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像沸水倒进了油中,谁都不知道要往哪跑,一堆人跟无头苍蝇似得。 猴子和歪脖正也傻了,他们往哪跑啊?煤气罐又在哪? 虞安本来准备拉着他俩跑路,想想不对,三下两下爬上桌子,朝他俩吼道:“帮我扶稳!” 她四处看了一圈,见两三百米外有一小块包围圈空了出来,那里有个男的闷头拎着煤气罐,跑得飞快,没多久就从她眼皮底下窜过去了。 煤气罐瓶身起着火,危险的火光熊熊燃着,没有半点要灭的意思。 虞安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双手拢成喇叭状朝对方喊道:“瞎跑什么!朝东边,两点钟方向,有河!” 那条河是护城河的分支,河边垃圾成堆,污水口也往那边排,两厢夹击散发着恶臭,久而久之也没人会往那边去了。对大部分人来说,刻意忘掉的东西,是可以当做不存在的,那样活多久算多久,才能更坦然心安一些。 她看到那人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虞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她手撑着桌子,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虞安始终远远落五十米,直到那拉着煤气罐的人把它掷入了河里,煤气罐重重落在水面上,在水面缓慢地打着旋。 她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余光瞥见对方转身踱步走来,步子不快不慢,走得很闲适,目光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虞安本来准备走人的,但被这么不礼貌地看着,她实在有点不爽,立马精神地回瞪了过去。 对方身上系着咖啡色的围裙,上面印着‘罗记烧烤’几个字,看来是是在那打工的。她以前待过,老板实在是很琐碎的人,每天嘟嘟囔囔,时时刻刻嫌弃全世界,做的是服务生,但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帮忙刷碗加算账,可以说相当的善于挖掘员工天分了,她当时一周只在罗记帮四天,回家累得小拇指都动弹不了。 她把自己从回忆里的那段日子丢出来,目光离开了围裙,抬眼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男人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个子很高,整个人修挺如竹,肤色很苍白,长得相当打眼,比她见过的人看着都顺眼,不像是临安的水土能养的出来的人。本地的帅哥不少都以恋爱为生,年纪轻轻,肆意飞扬,其中当然也有学习好的,体育好的,女孩子们会逃课去看他们打篮球,但是自恋太过,用力过猛,虞安觉得油腻。 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眉峰与眼角的弧度清冷凛冽,眼神却透着不相符的安静与随和,甚至带着些乖巧。 “你到底在看什么?” 虞安看累了,脖子酸肩膀痛,遂移开了目光,话里也掺了几分冷淡与不耐烦。 “我在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他唇角微勾,眼里波澜不惊,声线和淡笑却无声无息的惑人耳目。 虞安怔愣住了,定定神,她终于知道,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错觉。 她平时生活庸庸碌碌,虽然只在临安这巴掌大的乱地方,但因为这地界流动率太高,她又得装着雷达,不停地扫射着新机会,为自己和虞家扩出一条生路来。有时候虞安觉得自己像一个仓鼠,永远在奔跑,可一步都没有前进,连带着周围的风景也没有变过。 “想不起来吗?” 奚清楷问道,话里并没有失望的情绪。 虞安却倏尔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略含深意地望过去,直直撞进他眼里:“我记得。毕竟是我人生第一个儿子,怎么能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Ch.5 跟奚清楷见第一面的人,对他印象都非常好。他慢条斯理又温和,行事作风翩翩又得体,手腕作风又是出了名的稳准狠,圈里的人都知道,跟霂远合作几乎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奚清楷早年怎么混上来的,没人知道,只是他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时候,情商c能力c手段,无一不精,商业上的天赋更是让他一路顺风顺水。 京城的何家和奚清楷交往甚深,何家的小公子是个浪|荡货,后辈里几乎都靠何家的二女儿何瑰撑着。她在豺狼虎豹如云的大家族内长起来,跟霂远合作前把这个公司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透。摸底进行的悄无声息,却在第一次和霂远老总奚清楷见面的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言笑晏晏的接待了她,没有传闻里的阴晴不定,谁料五分钟后,奚清楷挂着笑扔出一沓资料,上面是何家麾下房地产相关的税务问题,漏洞一二三,明明白白撂在台面上。他笑着说,只要何总信任,我保证它们不存在。何瑰一身冷汗,权衡利弊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他签了合同。 合作三年,何氏与霂远也算彼此成就。 渐渐地,她半隐退的父亲试图撮合她和奚清楷。何瑰暗地里觉得好笑,奚清楷明面上半点新闻没有,私底下她却是撞到过几次的,奚清楷身边的人从来没有重复过,有她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明星歌手,也有圈内的集团千金,最多的是盘靓条顺的素人,查无此人的那种。其中至少四次,她见女人缠着他,苦苦哀求不想分手,奚清楷头都不抬请酒店或会所的保安把人架出去。商场上对对手则更是,有了经验,何瑰发现他所有的慢条斯理看上去都是虐杀猎物前的闲情逸致。 这些何瑰都不是很关心,她只看利益。但扪心自问,对奚清楷,她是欣赏的。 她欣赏他的能力手段,也欣赏他骨子里的狠毒冷漠。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奚清楷有种同类惺惺相惜的感情。而他那样快速的陨落,警方匆匆结案的翻篇,让何瑰本能的觉得不对。 在奚清楷离开后的三个月里,他原先的合伙人付明浩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资产重组,经过彻查后,付明浩进行的合并与新结盟都是大换血。何瑰也没有废话,直接找上了门,开门见山的对着礼貌接待她的付明浩道:“我觉得奚清楷的事不太对,他的葬礼是你操持的,尸体你真看到了吗?” 付明浩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的一僵。 “当然。” 何瑰笑了,拎起包起身就走:“那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付明浩坐在真皮沙发上没动。 在何瑰开门离开前一秒,付明浩叫住了她:“我承认,我没见到。但你也知道,车子起火爆炸了,现场一片狼藉,就算他还活着,你觉得他回来能继续工作吗?” 何瑰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在哪里,你知道么?” “你想调查这件事?我已经” “比起你,我更想跟奚清楷合作。”何瑰居高临下睥睨了付明浩一眼,精致的妆容下满是高傲:“要么接受撤资,要么你找出他真正的死因或者活着的他。” 打死谁都想不到,奚清楷正在一脸淡定的认妈。 他当时意识不清醒,加上小时候有类似的场景出现过,所以他一时之间确实是‘认错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梦到她了。” 虞安说:“这个你随便叫,你也没摁头让我喂奶养你,我无所谓,但是以后我们就不要出现这种状况了,一k?” 他们站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有不知名的细长条草状物随着风飘进她嘴里。 “呸呸呸。” 虞安吐了半天,迎着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被震了一瞬。 他低眉去摘手腕上的黑色腕表,神态温顺寂寥,五官好看的不像凡人,风好像在那一刻也吹得更大了些,茂盛的芦苇荡一丛丛吹弯了腰,吹得她心神微震。 鬼使神差的,虞安问:“你整过吗?” 奚清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眼眸抬起看着她:“我该整下吗?” 虞安觉得好笑,心想这哪跟哪啊,忙摇手:“不不,不是。” 奚清楷没说什么,捉过她手腕,把表塞她手里。 “我能在你家吃晚饭吗?” 虞安怀疑自己的耳朵和他的脑子之间,一定有一样出错了。 “不是,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不太想见你,”虞安思忖了下怎么说合适,最后还是直白道:“我一看见你,就会想到那天的场景,我怕做噩梦。” 她没说是哪天,但奚清楷知道,是自己被她发现那天。 奚清楷攥了攥手,把手表又缓缓地取了回去,低落失望的样子很扎眼。 “那你从哪来的啊,你家人或者朋友在临安吗?他们都接你出院了,为什么不接你走呢?” 虞安立刻心软了,如果不是客观原因,她是那种自己有十块会给云恋爱的小哥哥偶像花八块的少女。但是少女时期过早的过去了,她也没什么时间去发展自己的闲暇爱好,只有攒钱买唱片是可以承受的爱好,可现在喜欢的歌手却基本都是女的。 “我没有。” 奚清楷的声音微冷。 “没有?” 奚清楷这次隔了很久,才道:“我忘了。” 虞安呆在了原地,眨了眨眼,震惊到一半刚想追问,就被来电铃声打断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虞孟清学校的老师,忙不迭接起来:“喂,您那边已经下课了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按理说补课还没结束。 老师惊讶又无奈:“虞孟清的家长吧?我们早放学了,她一直躲在学校里自行车棚后面,这天都黑了,你放心让孩子自己回去吗?” 虞安:“不是说,晚上有补”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夺走了。 “您好,家里因为一点事情耽误了,就来接她。” 奚清楷听着电话,温和道:“嗯,知道了,谢谢。” 虞安等他挂了电话,拿回自己的手机放在兜里,才礼貌地微笑问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其实她又气又疑惑,不知道这是哪一出,但到底该从哪问起?! 奚清楷双手插在工装裤的口袋里,率先转身离开:“七点四十了,先去接你妹妹吧,路上说。” 虞安气得站在原地半天,还没有半分钟奚清楷已经快离开她视线了。 “靠,你他妈要解释你也慢点吧!” 虞安跺了跺脚,拔腿追了上去,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奚清楷立马听话的放慢了步子,带着歉意无辜地对上了她的眼:“对不起。” 虞安头疼地扶了扶额:“你,能不能转过去说话,不要看我。” 在去学校的路上,奚清楷把事情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出院后他在打工时遇到了来买烤串的虞孟清,她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做作业,对着同一页很久,才能写一个解字。所以他就帮她辅导过几次,相关章节的内容也顺便给她讲了,虞孟清后来想请他一直给自己补,周末也能去家里的那种。 “她给了我四百多,”奚清楷把钱递给她,“我知道这是你给她的,但我不知道你不知情。” 虞安说:“那你粘上我要来家里吃饭是因为什么?” 奚清楷一直认认真真看着她白皙清秀的侧脸,感觉到了她面无表情传递的怒火。 “我在医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在打工的时候,厨房外面有一面优秀员工墙,贴着你的照片。我想,”奚清楷挪到了更靠窗边的最里边,和虞安之间相隔的间隙更大了一些,但他话里淡淡的苦涩与无奈却一点不落的进了她耳朵。 “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好。” 奚清楷迷茫地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和街道,游离在大街上那些失意落魄,凶狠又无家可归的人,他这些天和他们抢长椅,但根本抢不过,只能随便找家棋牌室,睡在外面的过道里。 去哪都好。至少不是这样,不停地漂泊,天地之大,他却像被缚在茧里,既弄不清自己是谁,也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虞安是他转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小姑娘跟她说,她姐姐嘴硬心软,他们家里正好有个杂物间没收出来,因为虞安一直都懒得收拾,他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他们家,但是要从补课慢慢开始熟悉了才行。 虞安想了一路,在虞孟清学校门口下车前,她扭头对奚清楷说:“晚饭没吃的话,去我家下碗面,帮我妹看看英语。主要看看你饭量大不大,太大就早滚。” 奚清楷笑了笑:“好。” “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虞安跳下车,双手放在衣兜里,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奚清楷顿了两秒,眼神清凌,干脆地回答:“顾凯。我叫顾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Ch.6 “顾凯。” 虞安在昏暗的夜色里往校门口走去,嘴里喃喃念了一遍这名字,又问:“你当时的衣服里有证件吗?” 奚清楷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脚印,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 虞安哦了声,从衣兜口袋里摸了摸,意外地掏出了两片绿箭,已经被压得有些皱巴巴了,她递给他一个:“要么?” 奚清楷接过来:“谢谢。” “不用客气,”虞安剥开外层,塞进嘴里时囫囵轻笑了下:“反正也过期了。” 她说话的时候,不加掩饰的盯着奚清楷。 来历不明,受了不明不白的重伤,随便一条就够人逃也似的远离了。 如果他真是什么流落民间的娇贵人士,那她绝对敬谢不敏。 奚清楷没看她,剥开就扔到嘴里了。他把绿色的外皮和银色糖纸一点点叠起来,叠成了个很小的星星。 虞安这才挪开目光,望向校门,正巧对上有人磨磨蹭蹭从那儿一点点挪过来。 她刻意压下的怒火噌地就冒上来了,在胸腔里来回翻滚,虞安没料到虞孟清这么小竟然学会了撒谎,还是关于钱的事,这当然也怪她自己没有找学校核实,虞孟清拿着张通知纸条她就信了! “过来。” 虞孟清远远地就看到姐姐身旁站着个人,本来她还稍微松了一口气,想着有外人在她应该暂时逃过了当众吊打,结果虞安那没什么起伏感情的声音给她吓得开始疯狂打嗝。 她要是吼自己倒好了!虞孟清最怕虞安这样,不骂也不打,就像落不下的最后一只靴子。 虞孟清打着嗝,眼眶里已经渐渐蓄上了泪水,但她死活都没让眼泪掉下来,心里总觉得掉下来就太丢人了,憋着的话,总有种自己在s江姐的错觉,还能坚强点。 虞安无语:“我他妈说什么了吗你就哭,哭有什么用啊?” 虞孟清余光瞥到了姐姐左侧身后的男人,五秒过后,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从对方的暗示里明白过来,冲过去一把抱紧了虞安的大腿,把眼泪全蹭到了虞安裤子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让这个哥哥给我补补课,他讲的东西我很容易就懂的,但是我怕你不同意” 虞孟清开始嚎了以后眼泪反而变少了,她只能把脸埋得更深,以免暴露了自己干嚎的事实。 此时虽然周围人不多,但来来往往的只要有路人经过,无一不是用谴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虞安扒了几次没把虞孟清扒下去,正准备使用暴力把人怼出去,有人却先了她一步。 奚清楷单膝跪下,和虞孟清刚好能平视的高度,他垂眸看了眼女孩扎着马尾的头顶,温柔地笑了笑:“给你别颗星星,你抬起头和姐姐说话,好吗?” 他把叠过的那颗银色星星卡在了虞孟清的发圈上。 修长冰凉的手指动作起来熟练而细致,虞孟清抽噎着把脸仰起来,忍不住好奇伸手摸了摸那颗头发里的星星。 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虞安:“姐,好看吗?” “世上哪有不好看的星星,”奚清楷道,抬头看着虞安,目光安静:“对吗?” 虞安看了他一眼,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对,都好看。” 这一‘好看’,一路虞孟清都在喜滋滋地摸星星,虞安好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她这么发自肺腑的开心,怎么也没法把苛责的话说出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虞安扭头狠狠瞟了一眼走在一旁的奚清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口型一字一句:吃个屁,吃|屎算了你。 她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白皙面容上,出现了这种威胁与恶狠狠兼有的神色,看着实在是有些喜感,奚清楷差点没忍住笑。 但那一点笑意还是透过嘴角露了几分意思。 虞安懒得理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和虞孟清并排走着,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这顿晚饭不好食言,这顿以后他就有多远滚多远,她再瞎同情心泛滥她就把头砍了给歪脖正他们当球踢! 落在后面几步的奚清楷面上极淡的笑容不变,黑眸里却涌上几分冷淡的漠然。 这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这两周他也走过,只是,今天是第一次有了目的地。 晚饭虞安提前打过招呼,说就是家常,平时她们吃什么今晚就吃什么。 奚清楷当时只点头说好,到了后二话没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给虞安打下手,洗菜切菜都很快,刀功细致漂亮,那刀明明很钝,他随手抄过碗翻过来,刀刃在瓷碗底迅速磨了十来下,切长得颇有些磕碜的胡萝卜都变得快而锋利。没多久后,三个大碗里的胡萝卜c土豆和茄子切得整整齐齐,漂在清水里微荡。 “要我来炒吗?” 奚清楷说话的时候没看着她,抬头在狭窄的空间里找着调料,油腻老旧的橱柜半开着,隐约能看见一瓶酱油。 虞安反应过来,这反客为主简直了 说实话,这么勤快的客人没什么主人会讨厌,但说好了请他一顿,全让他做了,吃完还怎么赶人?虞安赶忙道:“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奚清楷也没坚持,把围裙卸下来给她,转身离开时刚好撞上虞安往里走。 厨房不过七八平米,刚才两个人都站着不动还好,一活动起来,空间就显得十分狭窄。 虞安额头正正撞进他胸膛,她捂着额,视线自然顺着往下,看见自己左脚踩在了他的右脚上。 狭小的空间陷入微妙而短暂的沉默。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在人心里拉出一道警戒线。 从奚清楷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她的发旋,淡淡的香皂味袭来,是很廉价的一种多功能皂,因为虞孟清的衣服上也有过这种略刺鼻的复合香味。 虞安受到惊吓似得把脚猛地移开,低声道:“抱歉。” 奚清楷垂眸看着她,声线也低沉了几分,在闪着昏暗橙色灯泡的昏暗厨房里像一线暗香,极其惑人:“没事。” 说完,他错身而过,率先弯腰走出了厨房。 晚饭很快就弄好了,三菜一汤,她用红薯切了小块,勾了点面糊和糖做出一锅甜汤。 这一顿饭吃的很安静,除了虞孟清一开始报自己月考分数,接下来没人再说话,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家里的饭桌在客厅偏右的位置,正好对着两个房间的门。奚清楷在她做菜的间隙已经把家里的格局摸透,面积不大,装修陈旧,沙发椅子都用了很久的样子,全是深色系的摆设。屋里浮沉着一股久而久之出现的霉味,因为时间太久,墙皮也在簌簌分批掉落,虞孟清做作业做累了就起身去扫掉落的墙灰。 “那个。”虞安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准备好了合适语气拒绝他的请求,这才放下了筷子。 奚清楷为了活命,打小就有眼色,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本领修炼的出神入化,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尚能靠敏感杀出一条活路来,即使后来身居高位,不用再去小心翼翼讨好谁,但习惯已深埋骨血。 虞安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差没把拒绝写在紧锁的眉头里。 “我仔细考虑了下你的提议,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虞安说话时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中没有带着为难诉苦,只是单纯的叙述。 奚清楷点了点头,夹了一块红薯:“我知道。” 虞安看他毫无意外的反应,心头的挣扎和不忍莫名其妙地开始跳脚,手舞足蹈的小人在委屈的叫唤,一周吃一次饭又没什么的 没什么个鬼没什么! 虞安暗暗骂了自己八百遍,能不能坚定点,什么玩意儿! 餐桌上的第二次安静比第一次要尴尬一些,还是一个电话把她解救了。 不过那是在接电话之前。 虞安刚摁下通话键,李建成——就是狗成,一反常态地在电话那头炸了,语气急翻了天,活像要从话筒里钻出来似得:“圆子,你怎么才接电话啊?!西施上次提没提醒你,那破老太又回来找你了,之前是去你店那,没找到人,现在估计会去你家,你快躲着点!” 虞安腾地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眼里一片寒冰。 她攥着手机就往门口走。 郑禧是她妈姐夫的堂妹,这曲里拐弯的关系,从郑禧帮衬着她家渡过难关开始,便发生了变化。 在他们家连下个月的物业水电费都交不出来的时候,郑禧给了她爸一份大厦保安的工作,借了她家三千块钱。中国人讲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虞安她妈是个过分善良又软弱的女人,因为没能好好报答倍感愧疚,后来郑禧家里出了变故,她老公在水利局的工作被撤了,又急又气,脑溢血就过去了,只剩郑禧和十七岁的儿子相依为命。虞家立刻为他们母子俩收拾出来一个位置,虞父在客厅摆了一张折叠床,睡在客厅里,房子腾出来让他们暂时住下。 谁知这一住就是两年半,其中一年包括了她父母去世后。虞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做的了什么主,也不能把郑禧赶出去。 但她那个儿子看着阴沉话少,背地里却是个嗑药的主,跟着临安当地一个帮派混日子,小打小闹的抢钱偷窃,渐渐误入歧途,从摇|头|丸|,到大|麻,没了钱便开始以贩养吸。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打开郑禧和儿子暂住的客卧衣橱,搜出来整整七斤毒|品。 这件事上了电视,闹得人尽皆知,采访里郑禧哭的声泪俱下以头抢地,说自己孤儿寡母,没有管教好孩子云云,镜头一扫,带过了站在客房门口,脸色苍白的虞安。 那年她初三。 从那以后,学校里躲她的人上到老师下到清洁工,天天有人写匿名纸条劝她早日滚进戒毒所,家里犯罪还有脸来上学她一张张收起来,放学往垃圾桶一撂,全当没看到。 虞安转头就把郑禧赶了出去,她拎着一把菜刀,把郑禧的行囊踢了出去,把人逼到了门外,说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滚到天边,别再让她看见。 时隔快九年,噩梦竟然重现在眼前。 她拿着手机,一脸阴沉地拉开了门,正准备穿鞋,低头却看见了一双黑色布鞋,一路顺上去,那张饱经风霜的熟悉面容挂着一脸苦相,哀切地看着她。 狗成那头还在说着什么,虞安径直摁断了通话键,踏出门外,把门半合着堵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郑禧。 “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Ch.7 郑禧变了很多,她老了。但虞安一点感觉都没有。 虞安心没她妈那么好。如果善良会反噬到自己,虞安实在不明白,这种善良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它只会不停的提醒世人,这就是你选择善良的结果。 父母那年抽中了一次三日的游轮旅行,刚开始被通知中奖的时候,都以为是骗人的。等游轮公司找上了门,狂喜的同时忧虑也随之而来,这是双人行,他们一家人决不可能一起去,但到底哪两个去?虞安她妈说抽签吧,孩子她爸肯定得去,剩下那个大家抽签。 虞安当时听着,一个白眼就翻上天了,她朝客厅里坐着商议的父母喊道,我看家,你们俩去就行了,别墨迹了! 虞安她妈晚上吃饭的时候责备她性子急,但虞安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 游轮出事了以后,游轮公司给上了险的游客一家赔七十万。中奖的船票里保险费用是自理的,虞安父母没有选人身意外险。但这件事闹得很大,一船人在风浪里无一生还,迫于压力公司给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赔了款。 他们家没花那两百块,虞安本来没期待得到什么赔偿。最后有二十万打到家里的□□上,到账的当天,郑禧就连夜找上她促膝长谈,想要借五万走。 父母对郑禧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思来想去后还是借了这笔钱。最后才知道,五万里一大半都变成了她儿子的毒|资。 虞安实在实在是无法理解。 那钱里带血,她怎么花的下去。 郑禧拖着一个大蛇皮口袋,缩着肩膀脑袋站在门外,憔悴地想要前进一步,被虞安直接堵了回去。 “要说什么就在那说吧。” “虞安,你们原来没换地方啊,真好,真好,”郑禧讪讪道,左手的袖套滑下去了一些,她又把袖套拉上去,冲虞安挤出一个笑来:“我们能不能谈谈?” “钱我没有,你要谈什么。” 虞安抱臂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和嫌恶。 “能不能,让我在这住两个月?” 郑禧的眉头没怎么皱,就被皱纹挤出了一个川字,她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散钱,两张一百,几张二十和五块块:“我我会再给你钱的,先给你这么多,行吗?” 虞安扫了一眼,说:“不用了,我怕不干净。你另找旅店吧,我能让我们家人勉强活下来就了不得了。” 眼看她转身就要进屋,郑禧一下急了,说话连珠炮似的:“你忘了当年你们家那么难,是谁在那时候搭了一把手的?没有我,你们早都喝西啊!” 虞安一把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抡到了墙上,用小臂横亘在郑禧脖颈处卡着,眸中闪着冷冷的怒火:“我他妈最后说一次,别给脸不要脸。我只提醒你一次,别把我当我妈,我初三开始就他妈的想打你,那五万我喂狗,都比给你强。” 郑禧发现形势不对,以前任打任捏的小鸡崽翅膀硬了,连忙服软,眼泪簌簌地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我真的,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没钱住旅馆啊,两个月后我肯定离开临安,我发誓,不走我天打五雷轰。” 虞安语气放轻:“是吗?听着不错。但很可惜,我们家最后一间房间已经有人住了。” 她蓦地松开郑禧的毛衣领子,朝屋里喊了一声,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顾凯,出来。” 没有多久,男人推开门,从那黑洞洞的屋里出来,像从一团深雾里走来的人,高又瘦削,肩膀很宽,黑眸沉沉,像冰凉的玉石,整个人光华内敛,却依旧能第一时间抓住旁人的视线。 郑禧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他们家竟然多了个陌生男人。 “你,你,年纪轻轻就跟人同居吗?” 虞安右手轻拦了一把他,示意别说话,转头跟郑禧笑道:“这是我家的房诶,我想跟谁住就跟谁住吧,与你何干?” 说到最后四字的时候,虞安唇角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奚清楷站在门沿上,头顶堪堪过了最高那条线,他只得继续向前一步,眼神却落在虞安攥得死紧的拳头上。 她不太高,顶多一米六出头,在他肩膀下一点。 所以奚清楷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看着她拦在他身前那只手。 这种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姿势是要怎样? “走了走了,进去!” 虞安扭过头来,把他往屋里推,两个人刚踏进屋里,她那边便飞快关上了门。 门一合上,虞安背顺着门板就滑下去了。她蹲在地上,用手掌的掌根抵住额头,挡住自己的脸,不过两三秒,她就飞快抬起头来朝客厅望了一眼。 奚清楷站在旁边,低着头道:“她洗完碗就回房了。” 虞安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再度把脸埋进了手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谢了。” 奚清楷说:“客气。” 她用长袖蹭了两把脸,很快就抬起头,撑着地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朝奚清楷伸出了手:“四百五。” 在车上他递给她了,那时候虞安正在气头上,没接。 奚清楷把钱给她,她装了三百五在兜里,递了一百过去:“我妹下个月月考,如果英语进步十分以上,以后以后的补课费再商议。” 他微微愣了愣。 虞安被盯到不自在的扭过头,转身就往厨房里钻,留下一句:“吃饭你自己看着办,想来提前说一声,午饭我不负责,我都不吃。” 奚清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手上的一百块。 这人还真是善变啊。 但对他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好事。 “对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个。” 虞安从厨房里冒了个头,问道。 “我没有手机,以后发了工资才能买。”奚清楷说。 虞安本来想着有一个月了,结果转念一想,反应过来他在医院还待了一段时间。 “行吧,买了告诉我。那就这样说定了。” 变化就这样发生了,每周一的晚饭,家里都会多一双碗筷。有时候周六日也会来,是需要突击补课的时候。 虞安并没有全盘接受他的说法。她抽空去了趟警局,找了吕明,问他知不知道顾凯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身份c年龄c怎么给人弄成那样的c医药费谁付的等等。 吕明说你当我12345市民热线吶,问她要知道这个干嘛。 虞安:“那天不是我报的警捡的人嘛,你就当我售后回访吧。” 吕明烟都笑掉了:“回你p的访哦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何况我们调查了什么都是保密的,不能随便对外公布。”末了,吕明故意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把她彻底堵了回去。 虞安回家吭哧吭哧扎了个小人,头上写了个‘吕’,身上写了个‘明’,看店时没事就用针气哼哼戳几下。 哦,对。她家还留了个店面,在东街口的最边儿上,最开始她妈想做成早餐摊来的,但手艺太稳定了,稳定的烂:锅贴出一锅糊一锅,后就来给改成杂货店了。 郑禧要回来的事,虞安其实比西施知道的要早,在她听说了这事的第一时间,就把杂货店关了,白天出去找临时工,好在都是日结,也不会耽误家里的生计。 因为时隔这么多年,郑禧不一定能找到已经搬过一次的家,但一定能找到街口的店。 某种程度上来说,虞安想躲的不止是郑禧,而是她身后那段时光,她避之不及的一段漫长无尽的时光。 她想要生活安定一些,把家建在牢固的地上,四个角钉死了,十级大风也吹不走。现在虞孟清上小学还算好,等以后越来越大,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遑论还有外面那个虞安其实早都发现了,她害怕太多的改变,可事实就是没有新变化来冲击,待在原地,她只会越来越疲惫,跑死在转轮上。 令人愉悦的事也有,比如补课确实卓有成效,虞孟清最新一次单元考,一向拖后腿的英语考了九十四分。 顾凯真的是个优秀的老师,他教人时极有耐心,而且条理清晰,虞安有两三次正好在旁边听,零零散散的都记下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打下手渐渐变成了掌勺的人。 厨房的天花板对他来说其实有点逼仄了。 虞安观察了很久他的头顶和天花板间的距离,忍不住开口:“顾凯你小心点,头别碰到了。” 他正在放盐,闻言嗯了一声,即使沾着油烟系着围裙,男人却依旧温润如玉,略微清冷,从骨子里透着莫名的矜贵。 “对了,别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凯就行,”奚清楷头也不回地道:“店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顿:“阿凯?” 会不会有点太那什么了。 奚清楷刚好要冲手上迸溅的油点,顺便看了她一眼:“对,不想吗?” 虞安吧,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哪不对,现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临安,狗成也去外地进货了,他们暂时没人知道这几周家里这点细微的变化,要不就可以问问大家意见了。 奚清楷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并不是说他多会活络气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没人说话,也不会显得很尴尬。她或者虞孟清谁要无意开启了什么话题,他也能很快地接过,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绝无半点废话。只是,越是这样,虞安越觉得,好像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网,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全名吗?”虞安把菜里的水甩甩干:“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一个很淡也颇冷的笑。 “顾是我妈的姓。” 虞安甩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秒后就恢复了正常,她把菜扔到筛子里递给他,没事人一样的转身离开了。 看来是伤心事。她可没有想戳人痛处的习惯。 奚清楷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略靠着橱柜,方才眼里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一丝觉得可笑的若有所思。 虞安后来才发现,有的话是可以说一半藏一半,任人去想象的。听的人随时可能被带到迷子地里,在误解的路上狂奔八万里还觉得自己ber他妈善解人意。遇到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不要瞎猜,不做任何延伸,二是把喜欢误导别人的人早早踹到天边。 “姐——” 虞孟清在屋里喊了她一声:“哥的电话。” 虞安正在摆筷子,听到后眼睛一亮,飞快跑进了屋里,一把接过了电话,虞孟清刚好也闻到了饭香,笔一扔就扑棱到客厅了,奚清楷给她递了一碗饭,顺势抬眼看了眼屋内。 白色的台灯柔和地照亮了半个屋子,虞安撑着写字台跟人讲电话,眼睛不自觉笑眯成了月牙,唇角的弧度翘得颇深,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听着跟平时不太一样。 虞安注意到了门是半掩着的,遂上前几步把门一把关上了。 奚清楷坐下,给虞孟清夹了小炒青菜,抬眸扫了眼紧关的房门,淡淡问道:“是你姐姐的朋友吗?” 虞孟清非常意外地发现今天桌子上有广式香肠,开心的就着青菜米饭吃嗨了:“朋友?不是啊,怎么可能。朋友的话,”虞孟清咬着筷子吃吃笑了,“我姐会高兴成那样吗?” 奚清楷哦了一声,温和地笑了笑:“是她男朋友吧。” 虞孟清突然呛了一下,是被香肠卡住了,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香肠也没呛出来,眼见脸色涨的越来越红,痛苦地说不出话。 奚清楷第一时间就去给她倒了杯水来,从背后大力帮着疏通,但看上去没有半点好转。 听到声响的虞安无意开门探头看了看,呆住了,摁断电话就冲过来了:“怎么回事啊!” “吃太急,卡到了。” 奚清楷回答很简短,他冲虞安道:“你从背后抱着她,交叉在胃这里,用点力,虞孟清你自己抠着喉咙往外吐!” 就这么弄了老半天,虞孟清终于眼泪汪汪地把香肠吐了出来,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虞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被椅子绊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摔得倒不重,但扶着电视柜起来的途中,她忽然咦了一声,又趴下身去撅着屁股看了半天,摸出来一个满是灰尘的遥控器。 这东西自从丢了以后,她就没找到过,明明当时也趴下来了虞安挺高兴的,找了张纸巾把遥控器上的灰擦干净:“以后就能边看电视边吃饭了。” 平时家里也没什么娱乐,她虽然有个手机,但是白天看店,晚上兼职,连上网的时间都很少。虞孟清更不要说了,她连手机都没有,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弹珠看漫画。 虞安检查了下电源,摁下遥控器,电视闪了两下,真的亮了起来,几十秒后转进了中央一台。她连着换了好几个,停在新闻台的时候,转头跟同样兴奋的虞孟清以及没什么反应的奚清楷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回放电影c好看的电视剧。” 虞孟清欢呼雀跃地觉得今天简直太幸运了,桌上有肉,对面有电视,以后回来会感觉到更加更加的幸福了,她兴奋地眼里都在晶晶发亮。 “不过姐你换个台嘛,这个新闻好无聊。” 虞孟清歪着身子看了眼电视,虞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视线,赶忙让了位置。 电视刚好在放财经新闻,新闻上显示的是一个盛大的签约仪式,签约的一方里有个女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就河南贵的白色套装,精干高傲,长得也是极有特色的美,她坐下来的时候,屏幕里打了名字。 “何瑰。”虞安在舌尖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笑:“这人看着很厉害啊,名字也这么好听。” 虞孟清补充了一句:“玫瑰的瑰。” 她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身后传来了突如其来的碎裂声。 虞安见是碗打了,奚清楷正推开椅子蹲下准备捡,忙制止了他:“别用手,会划了的,我去拿扫把。” 奚清楷蹲下身,捡起几个最大的碎块,答非所问道:“不用,我手滑了抱歉。” 收拾完残局,奚清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说今晚太饱了,想去外面散散步再回来,让虞孟清自己先做剩下的完形填空,他回来会帮忙看对错。 虞孟清目瞪口呆:“饱?” 奚清楷打掉那碗饭,他动了有没有三口都不知道,整个就是一碗满满的饭。 虞安看了眼地上,拿了外套转身就往门外走。 “先进屋,我出去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Ch.8 奚清楷大步流星地走在她前头,没有特意加快步子,但虞安还是跟不上。 她见距离越拉越大,下意识地小跑了几步,虞安跑起来忍不住就问自己:为什么要追? 这样想着,她又停住了脚步,此时奚清楷已经快走到了路沿边缘,要往空荡荡的马路对面走去了。 虞安站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她一开始是干什么跟出来来着? 她收了收心思,一抬眼,无意撞上奚清楷回眸的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本没有存着让人发现的心思,因此没有掺半点水分,冷然狠辣,月色光华下清晰得要命。虞安被盯得心脏猛地一跳,忍不住屏息,止不住地朝后连退两步。 那双眼睛生得细长好看,内双形成优雅的弧度,原来是多情含笑的表,寡淡薄情的里。 奚清楷知道她跟在身后,但以为她已经转身离开,心绪来不及收起,被窥了个分明。 他没有半分被发现的尴尬,只是眼神敛了一瞬后,再抬起来已经平静不少:“怎么出来了?” “啊?噢,” 虞安几乎有错觉,刚刚那是她看错了吗?但还是照常答道:“你外套忘拿了。” 奚清楷:“嗯,”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虞安顺着他眼神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尴尬地挠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层破烂小楼:“在家里,我就顾着拿我自己的了,忘了。” 奚清楷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晌,他忽然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虞安眼见他越走越近,人直往后退,几乎要退到身后的灌木丛里,当然,脸上还是得摆摆正表情的。 大义凛然?临临死不屈? 男人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短袖,在已经渐凉下来的秋天显然是不合适的,遑论那看颜色就知道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旧货色,身|下是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色长裤,他白天在罗记工作,想也知道跟她当时一样,分身乏术的工作,那衣服裤子上免不了沾油点,但这一切都没能折损他的气势风度,奚清楷站定的时候,双手插在裤兜里弯下腰与她对视,斯斯文文地一笑,笑得她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你跟警官打探我的事?” 虞安心下一个粗口远程寄送给吕警官,忍不住道:“什么打,打探,我就是正常问” 她口气很硬,双颊却是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点点,连带着耳根一起。 奚清楷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眼前的人,慢悠悠从兜里掏出眼镜,用衬衫下摆摩挲了两下镜片,低沉动听地笑了笑:“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想说,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他顿住话头,抬手将虞安散下的几缕柔顺黑发别到了耳后,动作轻柔。 虞安不服输地回视,第一千零一遍劝自己看看这sb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奚清楷捋完她的头发,修长有力的指节顺势扣住了虞安的后脑,让人猝不及防地靠近了自己,他嘴角笑意也随之淡了下来:“请你直接来问我。” 虞安静静听着,没说话,遥远的月色溶在她眼里,柔和又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 而在奚清楷要撤身离开的时候,虞安轻摁住了他那只手,柔弱无骨地手轻覆在男人的手背上,奚清楷没有留恋地准备抽出来,但虞安又用力地把他一捉,像是想要说什么似得,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虞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虽然眉眼清秀隽永,但一家之主做惯了,早把眉间心上那一点软弱磨掉了,平时娇羞更是少有:“顾凯,你有多重?” 奚清楷没答,她自言自语地倒先答了:“看着不重。” 虞安说话的同时,右手飞快抓住了他相反方向的手腕,往前送了送身,右肩切入贴了进去,脚下回转的同时快准狠地弯腰,送了奚清楷完美一个背投。 她甩了甩膀子,面无表情道:“调戏,是另外的价钱。现在算你付了。” 奚清楷背部着地,一直蜷着没起来,听到话也没什么反应,虞安走之前有那么一点担心,但很快,又被她心底的不安冲散了——怎么都觉得,允许这么个人闯进生活,有点冒险了。 “虞安。” 他撑着地坐直,安静叫了她一声,低头隔着一层薄薄布料捏了下后背开裂的伤口。 虞安回头看了眼他:“干嘛?” 路灯下蝇虫飞舞,在光雾里彼此冲撞着,那灯影的光晕照出灰色寂寥,奚清楷坐着的样子提醒了她,刚才她追出来是因为看他情绪不太对 是那个新闻吗? 她有些懊恼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之前跟那个女人说过的吧,说我暂时住在你家。” 奚清楷的声音分贝不大,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着她,自顾自地单手解了颗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隐约露出斜入的锁骨。 虞安听他提起郑禧,心头一阵翻滚的烦躁,连带着语气也不大好:“怎么了?”c 奚清楷抬眸扫了眼她,一时之间突然也无法判断她是聪明还是蠢了,反应时快时慢,脑袋时而工作时而生锈。 “那人是从别的地方赶来找你的吧,她不像轻易会放弃回去的人。” 虞安:“所以呢?” 她还要把人找回来,供到家里点三炷香吗? 奚清楷撑着地起来时有些没站稳,靠在了路灯细长的杆子上上微微喘着气,闭着眼半嘲讽半无奈地勾了勾唇:“所以,我刚才没过马路,因为马路对面,她就在两点钟方向,灌木丛外,那个地方,可以清楚看到你家所有动态。” 虞安视线转到对面,又默默转了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儿,认命地走到奚清楷身边,把人一点点扶回了家。 虞安飞快权衡了利弊,被郑禧这么阴魂不散的盯着,不如就这么让她看着,他确实是住进来了。 她不信郑禧每晚都敢守在这里,临安这地方要在不安全里排危险区域名次的话,她家附近妥妥的能上前五。 回家后虞孟清已经早早洗完睡了,她让奚清楷坐在餐桌旁,自己去收变成杂物间的客卧。刚进去就被灰尘呛了个半死,她刚搬了个散架的板凳出来,一转头人就堵门口了。 虞安可不想和他在屋里延续角力,忙不迭跳开了:“我还没收完,你等会儿。” 奚清楷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把虞安扒开,推到了门外,吃力地指了指角落里堆叠下的一张床:“我先睡那,你改天再收拾。” 虞安还没同意,人已经自己挪了几步走过去,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虞安: 行吧,客人自觉挺好的,反正也做了两周饭了,睡一晚就睡吧,钱改天补课费里扣就好了。 她晚上翻来覆去在上层睡不着,下层的虞孟清用脚踹了踹虞安的床板:“姐,你干嘛呢,要塌了你砸我身上就惨了好吧。” 虞安切了一声,啐道:“你知道我有多轻吗你!小兔崽子!” 虞孟清睡得迷迷糊糊,呵了一声:“你也不看看有多矮,我们学校有个外教女老师,黑人,她的腿估计能到你胸。” 虞安恼羞成怒,爬下床来掐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爬上去睡觉。 第二天她被狗成一个电话叫了出去,说是回来了,让她陪着一起去进货。他们家开面食店的,她进杂货的批发市场跟狗成去的地方很近。 虞安出去晚了几分钟,狗成骑着蹦蹦在门口等着,把安全帽甩给她,无意问了句:“你起晚了?” “哪儿啊,做早饭呢。” 虞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说是早饭,也就用热水把剩米饭泡开,昨晚的剩菜热开了扣在桌上。 “早饭?你什么时候有吃早饭的习惯了?”狗成笑了:“你自己说的,开始吃早饭就来支持我们家生意的哎花姨您好啊,有时间去我们那吃馄饨!孟孟今天去补课了吗?你不是说要补什么课?” 虞安揉了一把随风飘进眼睛的沙子:“没,不是给我妹的。她出去找同学了。” 她把奚清楷的事掐头去给狗成说了。 狗成边开车边石化在风里:“那,那,那,现在有个男的睡在你屋里?!” 虞安从后面拍了一把他的头,面无表情道:“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诶诶等等,停一下,罗记门口停一下。” 她翻身下车,把帽子扔给狗成,朝里面走去。 罗老板正好在跟着后厨一起忙得热火朝天,见到她刚开始没认出来,认出来后立刻热情地把她拥了一把:“哎呀!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那谁嘛!我的前员工啊!怎么,你想回来了?!” 虞安礼貌地假笑,把头发用皮筋扎起来,免得沾太多油,扎完了才开口:“我还有事,老板我长话短说,你这那个员工顾凯,我帮他请一天假。” 老板被她说的一愣:“顾凯?” 虞安:“对,他今天” 好像还起不来 “你说的那个阿凯吧?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呀,但他老早就不在这干了。” 虞安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Ch.9 狗成见她迟迟不出来,进来找她:“圆子你完了没?去晚了货就没” 话音还没落,就见虞安冷着一张脸掉头就往外走。 老板在后面叫了半天:“哎,小虞啊,你回不回来啊,给你加薪三百!” 虞安刚出烧烤店门口,又猝不及防地转身走到狗成那,伸手往他夹克里一掏,把电瓶的钥匙摸出来:“我来开吧。” 狗成讪笑着一摸后脑勺,盯着她手上的钥匙,想起她老人家以前车速太快的悲剧,轻咳了声:“还是,别了,别了吧,我,我来,稳点” 虞安把帽子已经扣上了,朝他一扬下巴:“你太慢了,我有事要办。” 批发市场离罗记烧烤六七公里,她开得飞快,狗成人憨又老实,吓得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腰,跟小媳妇似的,但力气又很大,虞安迎着风飞奔,快到的时候才瞥了眼腰前的手:“我腰快断了。” 狗成啊了一声,忙不迭松了力道。 虞安把安全帽扔给他:“晚上七点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没接你就让我妹去你那吃,随便凑合弄点就行。” “你去哪啊?” 虞安丢下一句:“不知道。” 转头就走远了。 奚清楷每周去四次,每次她有意无意问起他现在还在罗记做事吗,他都说是,点头回答的样子诚恳的要命。 她跟他说,罗记老板太坑,在那做挺累的,他看上去不像是结结实实扛得住的人。奚清楷都是笑笑,说这个强度刚好,他不想轻易换地方。虞安在临安生临安长,对这熟,也能推荐几个稍微合适点的地方有可能的话,她其实不建议他在临安待。但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嘴了。 奚清楷很高,有没有一九零不一定,但肯定超过一八五了。他这身板看着高实则弱,来个台风都得把自己捆杆上免得吹走了,被人欺负都是面的。临安里混日子的没人是吃素的,非黑即白原则用的一套一套,你敢抢我生路,我敢砍你全家。很多人都是做短工,赚一点是一点,像奚清楷这么吭哧吭哧在一个地方磕上个把月的,真是很少。 比起被骗的愤怒,她更有种这人怎么不讲江湖道义的失望—— 失望是比生气更难处理的情绪。虞安从很早前就学会了,为了不失望,她很少对什么事情提前抱有期待。失望的余韵像在湿漉漉的泥土里下一场大雨,要很久才能抹去痕迹。 虞安一下午找了六家地下赌场,这个举动有些冒险,那些地方甚至都算不上‘场’但她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非要证实什么似得,可能证明了他是个堕落而放肆的人,她就能顺理成章c堂堂正正地撒手了。 虞孟清的英语成绩是一回事,他们一家人安全稳定是更重要的事。 不知不觉过了五点半,她看了眼表,给晚上仓库打工的地方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的假。 已经踏过那条铁路,走到了临安区最西边的区域。虞安家附近还有点正常居民,哪怕破落一些穷点都没事,遇到晃着膀子苟且而活的人躲开就是了,但西边,河的另一边则不是靠躲就能安全的事。乱七八糟的景象,穷凶极恶的,赌徒混子抢劫犯玩命的年轻人,可谓是五毒俱全,什么类型的都不缺。 这里的棋牌室和红灯区几乎自成规模,一般不闹出什么轰动的大事来,警察都不稀得管。 虞安在东边问了找了,把吕明翻过来倒过去的榨也没榨出个答案,人就是没影。早从她家走了,饭也没动一口。 他要走便走,是不关虞安什么事。她怕的是如果奚清楷全是装的,那来来回回这么多次,家里就真的危险了。谁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当时医院里,小警察说过大|麻冷不丁出现在她脑海,虞安一背的冷汗。 怕是引狼入室了。 虞安越想越气,心一横,就着天边晕染的玫瑰金暮色走到了鲜少踏及的地方。 低矮的建筑跟临安其他地方没有两样,典型的城郊风格,灰暗的霓虹灯牌挂了一路,xx洗浴cxx棋牌一间隔着一间,还有铺天盖地到处张贴的小广告,猎奇表演c地下拳赛,电线杆c大路上到处都是,几步就能踩一张。 “小姑娘,来来,要不来玩两把,本金20,包你赢两百回去——!” “来我这吧,哥哥带你,今天五百不成问题!” 生意不好的赌家直接在大街上揽客,虞安肤白看着又安安静静的,满脸都写着好骗,又是新鲜面孔,此起彼伏的让她过自己那边的人不少。 虞安不理也不行,强撑起个淡笑拒绝后,连忙避着避着走,结果还倒霉地被迎面而来飞奔的男人冲撞到一边,是个抱着包的抢劫犯,对方速度太快,把虞安狠狠冲撞到了一边。 “x你妈你他娘的眼睛瞎了挡老子路操” 抢劫的青年风一样的跑走,还有空回头恶狠狠地骂她,但其实回头骂的时候,虞安已经没影了。 青年一愣,掉头继续飞奔离开了。 虞安这波有点衰。 小店之间有的夹着需要下楼梯的地下室,楼梯也不长,十来阶的样子,但她刚才正走到了边缘,被人直接撞了下去。 她扶着后脑勺,整个人半卧在狭窄的楼道之间,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一片黑。 虞安刚才就差了一秒,没看到牌子上写的字,她怕误闯了地方看了不该看的,闷头晕晕乎乎地就往楼上爬。 还没有两阶,她后衣领被一双大手猛地捏住拖了过去,对方好像是在吸烟,呛鼻的烟雾直往她面上扑。 “哎哎,这来了个生面孔,是不是老餮派来的间谍啊?” 虞安眼前一黑,想着完了,出门前没查黄历,大意了。 路绪唇上有伤口,还是裂开的状态,大力点说话都疼,但最近跟对了人,赚钱又赚的太爽了,连带着头上的红毛都透着舒爽,看到什么间谍也不急,他往脸色苍白的虞安脸上吐了口烟,没有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兴趣缺缺地把她拎到墙角:“你是老餮的人?看我们业绩好眼红来挖人?” 虞安扶着自己的脑袋坐直,即使明显地感觉到里面还是浆糊,她说话很慢,边说边用余光把这环境粗粗打量了一遍:“我不是,你们这里做什么的?” 路绪嘁了一声,扯着上唇的伤口笑了:“吃喝嫖赌看人打人,你来做吗?” 做字的重音拖得又长又暧昧,虞安摸不清深浅,但看这场地中央的擂台,傻子也知道这是赌什么的。 地下黑拳。 路绪虽然混得吊儿郎当,非难女人的事他没什么兴趣,正想把人揪到里面屋子里让别人来辨别,突然有人远远叫他名字。 “路绪,老大快来了。” 路绪脸色一凛,连带着神情也顺从了许多,只是开口依然很凶:“擦,说了别叫人老大!叫哥!” 带他们的人年纪看着就不大,短短时间攒的局找的选手把这里最火的场子都压了一头,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平时浪是浪的,但是要有人肯带着他们赚钱还可靠的话,谁不想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路绪跑到里面的小屋子,没见到人。 叫他来的小弟跟着进来也愣了:“凯哥刚刚还在这里的。” 虞安见那人竟然落下她就跑了,第一反应不是这是个机会,而是他故意的吧? 但不管怎样,继续待在这里跟待宰的鱼也没两样,她轻摇了两下头,试图甩开晕眩感,左手扶着墙慢慢立了起来,朝楼梯口一步步挪过去。 她还没走上第一格,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双长腿,对方从楼梯上走下来,把去路挡了个严实,外面此时已完全黑了下来,虞安仰着头,一开始没看清来者的脸。 在看清的刹那,男人也垂眸望着她,声线微沉道:“你怎么来了?” 虞安闭了闭眼,笑得很淡:“顾凯,你在这里打工?” 奚清楷看着她,点头,黑眸微眯扫了眼里面:“嗯。” 虞安:“你不是说,你在罗记烧烤吗?” 奚清楷当然自知理亏,他沉默了一瞬,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道:“这里,工资高。” 她正要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一阵脚步声随着高喊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女的呢!靠!转个脸就不见了?!” 路绪冲出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冲太猛差点撞虞安身上,他定睛一看,哼笑了声:“还没跑远呢,腿是断的啊你” 路绪话音还没落,就见虞安忽然短暂地腾了几秒钟的空,她腰上横过一双手,将她轻轻松松一把抱起,放置在自己身后。 路绪顺着那双手看上去,正想发火,看到奚清楷的瞬间就颓了。 他刚想开口叫人,就见奚清楷在虞安看不见的地方冷然俯视着他,极具压迫性的威胁,震得他一个哆嗦。 虞安皱眉,上下打量着路绪,自几分钟前知道他算奚清楷同事(?)后,她像从空中触到了实地,心里的忐忑恐惧也散得七七八八。 “你在这能多赚多少?” 奚清楷回头,刚好与她平视,他又朝后倒退了一个台阶,微微抬眸,眼里闪着温文尔雅的光:“多两倍。” 路绪还愣在几秒前,奚清楷那举重若轻的一抱上。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路绪对奚清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禁欲c牛逼这种粗浅的层面,冷不丁见他弯腰姿态温柔地抱人,没太反应过来。 很久以后路绪才发现,大哥大嫂的第一抱,竟然被他围观了。 感!天!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Ch.10 “两倍?两倍是多少?” 虞安双手抱在胸前,白皙秀美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带着浓重的嘲讽意味。 奚清楷平静答她,语气不疾不徐:“五千。” 虞安点了下头,唇角轻巧上翘,勾出个笑来:“挺多啊。” 奚清楷站在第三节阶梯上,仰头淡淡看着她。 他看人鲜少走眼。这以尖刺护一方小家,内里的芯是完全软的,而且真落到险境中,也献得出一腔孤勇。 利用也好,不道德也罢,这件事说到底也就是找了个落脚点,以她家为跳板多了解了点临安。 奚清楷真是半点负罪感都不会有,但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把面具继续戴下去。 瞎子才会忽视她被谎言刺痛的样子,比想象的要 奚清楷难得费神,从心里拂去了‘脆弱’这个词,与其说是脆弱,不如说是, 天真。 与涉世未深无关的天真,与其说是相信他,不如说是她太相信自己。 奚清楷敛去眸中情绪,拾阶而上,走过她身旁时,拉过她手肘将人一并带上了楼梯。 “我送你回去。” 重新站在秋风萧索的街头,风吹乱她的头发,虞安一把挣脱了他,拢住黑发将其散散一绑:“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奚清楷看着她转身要走的潇洒背影,没拦,站在原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烟是普通的烟,只是在他的指间唇边,仿佛要更耀眼夺目一些。男人垂下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松散夹着烟,淡淡道:“你来的时候很顺利吗?” 虞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一眼,刚想说什么,手机开始在兜里不要命地作响,她只能先接起再说。 “小安,我是你郑姨。” 电话那头是郑禧,虞安二话没说就要挂电话。 “你认识林喻雯吧,给你看个东西。” 那头郑禧的声音透过听筒隐隐传来,带着一丝得意。 林瑜雯是西施的大名。 虞安瞥见手机屏幕上亮一亮,最上方跳出视频的通知。 她打开迅速拉着看完了,立马重新拨了回去,郑禧很快接起。 虞安叫了她大名,语气乍冷,带着怒气与狠意。 “郑禧——” 可一切已经朝着无法控制的局面滑去,她知道自己必然会妥协。 那视频要是流传开,以西施的性子,人等于死了。 奚清楷将烟踩在脚底碾灭,将她的神态一点一滴都收尽眼底,心下清明无比,虞安展示出的狠意是最后的挣扎,是朝天打的空枪,子弹从未上膛。对方捏着她的死穴,要么是情谊,要么是道义,都不是一朝一夕可卸下的担子。 他陪着虞安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个字都没说。当晚,郑禧便欢欢喜喜地搬着行李挤进了家里。 虞安把好奇探出头来看的虞孟清摁了回去,重重关上了房门。 客房之前是给奚清楷腾的,杂物她已搬了近一半走,小是小,至少是个房间的样子。 郑禧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自得的欣慰笑容:“小安,我真住不了多久,你看你给我个位置,我随便睡睡就好,我们两家么这么久的交情” 虞安面无表情地抵着门框,灯下那张脸上扭曲油腻的笑容让她反胃:“住不了多久,是多久?” “给个位置,随便睡睡?” 一道微沉懒然的声音响起。 在房间昏闪的灯色里,虞安看到奚清楷在门口处站着,心下有些怔住,他没走吗? 奚清楷人高腿长,在旁人发呆的间隙,已经闪进了那客房,他环视一圈屋子,俯身从角落里拖出一张折叠担任床,撂在客房门口,转头朝二人一笑,要命的眩惑。 “那在客厅睡吧,位置大。这屋子是她帮我收出来的,我每月定时交租金。” 奚清楷无视掉郑禧难看脸色,生怕刺激不够似得,见她不说话,上前两步,抬腿把折叠床干净利落地踹到了对面墙角:“就那,你看怎么样?” 郑禧脸色青转白转红,权衡利弊后恨恨抱起了自己的行李,走向了墙角的床。 奚清楷看向虞安,冲她极轻地颔首,转身进了屋,将门一把甩上。 郑禧再度进驻了她的生活,完美重现了虞安的噩梦。 唯一算得上好的,是她可以重新顾店了。因为郑禧关掉的,现在没什么必要继续关着了。 虞安看店的时候勤快话又多,嘴甜的跟蘸了蜜似的,来来去去的客人不管买不买,和她聊上两句也笑得跟开花似得。 跟以前倒有些不一样。 因为多了个人,没事就来店里蹭着,话不多,她赶也赶不走,人算账清货整理都比她快,往那一杵,还能吸引不少女性来店里买点小东西,就为多看收银小哥两眼。 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奚清楷聊天不在行,但客观来看,他要说话做什么,笑一笑就够了。 虞孟清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偶尔一次写到很晚,难得看到虞安坐在床沿上发呆,问她:“姐,你怎么了?” 虞安让她好好做作业,别问那么多。 虞孟清嘟囔着转过头继续写作业:“不就是因为顾老师的事吗,你想让他住还是不想啊到底,其实老师也没很打搅我们” 虞安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这状况不大对,好像太放任自流了一点,但莫名其妙的,他们配合的自然又迅速,奚清楷不是每天来,一周三四天,但几乎每晚都会回来住,毕竟郑禧对那个客房虎视眈眈,都过了大半个月,依然每晚去观察那屋里有没有睡人。 她没再去西边看过,也不再过问任何他打工的事,他要帮忙就帮,她从不在饭点和他打照面,回家也一样。 忙碌的间隙,虞安挪出了时间看成人自考的教材。她高一退学那年,就是那样反反复复劝着自己,这世界上不止一条路,还有无数途径,这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奚清楷是重伤稍微好转了一些出的院,出院第二天便开始在临安谋生存的,毕竟那头还给医院赊着账。所以状态一直没算调整好,持续的低烧和伤口开裂的情况经常发生。但这些比起糟糕透顶的睡眠,好了千万倍。 他持续性地做噩梦。边境的大山里,暗无天日的二十七天——并不是怕回忆痛苦,是真的睡不好。 刚开始帮她看店理货是顺手,但几次后,奚清楷发现在她那巴掌大的百货店里,他要是因为太累睡着了,梦境是空空荡荡的,哪怕十五分钟眯起来,也比晚上睡五个小时质量要好得多。 所以除了周六周日忙场子里的事,奚清楷基本都会过去。 他发现,她似乎在避着他走。 这不是什么新奇的事,避他不及的人如过江之鲫,但要是在奚清楷不愿意的情况下,对方还持续地甩脸,这情况就得另说了。 又是个周五,她准备关店面走人,奚清楷却径直过去,先她一步把门拉下来关死。 哗啦一阵的声音,虞安看着他,神色凝重:“你什么意思?” 他这是,要宣战吗? 奚清楷抓住她手腕,把人带到小店的里间,是临时办公室,这里有张小桌子,暖黄色的台灯下照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吃饭。” 他把虞安摁在椅子上,自己也坐在另一边,将脸半埋在热气中吃面。 虞安没动筷子,就那么看着他吃,额发,眉眼,下颚,隐起不见的眼神。 她看见他额前黑发有几缕掉下来,快要碰到碗沿上的汤了。 虞安没再看下去,一下站起来:“不饿,我走了。” 她走到门口,听见男人的声音如荒野上一道风,细密撞进她耳膜。 “虞安,你生气要多久?你觉得我骗了你?” 虞安听见他放下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的。 “转头。” 虞安扭头看了他一眼,想着就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奚清楷从椅子里起身,将狭小的空间变得更逼仄。 男人抬手将薄薄的灰色t恤从身上除去,动作利落干净。 虞安目瞪口呆。 说话就说话,解释就解释哥们你脱个仙人掌的衣服啊? 为什么还有腹肌? 不是。 虞安心想,深呼吸深呼吸,我他妈要镇定。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流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Ch.11 灯光昏暗朦胧,男人没有想象中的羸弱,他的宽肩与劲瘦腰身在光影下暗然蓄力,牛仔裤勾挂在窄胯上,但吸引虞安目光的是那分不清哪是哪的可怖伤疤,它们彼此连结,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有的暗红色伤口已经结痂,从肋骨到腰背的一道深重刀伤却没有愈合,歪歪曲曲的缝合线上有隐约迸裂的痕迹,血珠凝在伤口上,奚清楷手指随便点一点,声线没什么起伏:“我要赚医药费,现在我是赊帐的。” 虞安哑然,她完全转过来对着他,道:“你医药费欠了多少?那医院能赊账?” 她其实想问,你到底怎么伤的。可估计他也不会记得,即使记得,这个问题也太伤口撒盐了些。 奚清楷把衣服重新套上:“四十五万,吕警官帮忙先垫的。” 虞安:“吕明?” 她震惊的神色被奚清楷尽收眼中,他垂眸,意义不明的轻笑了声:“对。要还。” 奚清楷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背脊抵着门框又再度看向她:“虞安。” 平时身边的人大都把她名字连起来叫,圆子圆圆大圆。 家里人是叫称呼,点头之交的供货商c老板多叫她小虞。 爸妈叫哎,偶尔是安安。需要她的时候是安安。 虞安,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仿佛带着隐秘的魔力,不由分说将她定在原地。 明明奚清楷的声音极度的平静。 “我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不知道我以前有些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能剩下什么。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像在一座桥上,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虞安看他半晌,把手插在衣兜里便闷头往外走。 “你周末回去早一些,郑禧喜欢在你房里待。” 奚清楷跟在她身后,经过单根衣架时拿下自己大衣,唇角弧度微妙一弯:“待就待吧,她不拿房间当厕所就行。” 虞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正撞上奚清楷不知道哪里摸出眼镜,在短袖衣衫的一角上细细擦了擦,他戴上细框眼镜,柔和的眼角荡漾着微微的笑意,深邃温和:“不过,会早点的。” 虞安把门完全拉下来,听到他这样讲,耳根无故地有些发烫。 当晚回去,奚清楷有了眼镜视力更清晰精准,把房间里里外外整了一遍,床缝隙都不放过,最后他发现少一瓶消毒液。 奚清楷站在床边,直起腰来,缓缓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冷笑了声。 他出门的时候,正撞上虞安。她被冬天的大风推进了屋,整个人还冒着冷气,小巧精致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手上紧紧捧着一叠海报,背面朝上。 虞安指了指屋外:“你要出去?” “嗯,买点东西。” “十一点多了,外面没什么商店是开着的。” 闻言奚清楷歪头看了看她手上的一沓海报:“那你这是在哪买的?” 虞安转了转眼珠子,把海报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一些:“不是买的,捡的。” 奚清楷哦了一声,懒得戳穿她,越过她出了门:“去找找,没有就没有了。” 虞安:“不信就算。” 她在临安待了多少年,经验不比他多多了。 “小安,这热水你自己过来看下好吧,还能不能出水了,冷的咧,我手都快断了,你这个月交了费没啊?” 只要她在家,郑从来不闲着,需求多如牛毛。 听见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从厕所里传出来,虞安从胸口吐出一口气,她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卷起来的海报扔到床上,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奚清楷站在门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关门走人。 门背后隐隐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水!!水喷我头上了——” 他唇角弧度浅浅一翘,真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啊。 奚清楷去了趟西区,没过午夜,场子还没热起来,观众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在席上。 他换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衫,袖子挽至肘关,肤白而出尘,挺直鼻梁上金丝边眼镜后面黑眸淡然,好看的令人侧目。 奚清楷走到后台,路绪一看到他立马散了手下人,到了跟前,低头恭敬道,凯哥。 他没看路绪,朝台上淡淡扫了一眼:“今天那个签了生死状?” 这是第二次。黑市的地下拳赛也有相当一段时间没玩这个了,主要是老板也怕承担风险,改天查到自己头上,罚款坐牢都是小,以后永远被盯着出来还做狗屁生意。但第一天,他就请动了久不出山的泰国散打选手一rnd一,不知道奚清楷与他谈了什么,总之那晚他愿意和对手同时裸拳上场,加签生死状。四周城市闻风奔来临安的人不少,那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馆子一夜爆红。 路绪答道:“是,今天其中一个是新人,没签到其他地方,最近成绩不错。” 他自己一开始吊儿郎当,答应和奚清楷一起做事时,不大上心的敷衍着,准备第二天先翘班来个下马威,奚清楷当时二话没说,抬手就把路绪的唇环扯了下来,淡淡道,身上别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路绪疼地嗷一声一蹦三尺高,捂着流血的嘴一拳就揍上去了。 后面的事嗯他不大想回忆。 总之对这个人,他是服气的。眼光毒辣,镇得住场子,气场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别人没被凯哥生生扯掉过唇环。 反正路绪是有些怵。 奚清楷没再多问:“有消毒液吗?” 路绪刚想说话,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意思。 就是你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这算哪门子问话路绪泪流满面。 总之这天晚上,奚清楷带着消毒液回了家,到家时狭小的客厅已一片黑暗,他没开灯,正准备进屋,眼角余光瞥见他旁边的主卧灯影隐隐透缝而亮。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无声息地进屋关门。 与此同时,客厅的角落里一双眼无声打开,阴沉地朝客房望去。 那该是她的位置的。 奚清楷连着十天半夜三点去看,虞安那房间的灯永远亮着。 虞孟清的作业不可能坐到那么晚,一般十一点半之前虞安就会给她热杯牛奶,把人早早赶上床睡觉。她白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入了冬后生意要比上个季难做了不少,虞安不得已,只能捡起不久前辞掉的仓库工作,想着多一点是一点。奚清楷发现,她虽然赚钱不行,存钱还是可以的。就跟把食物存到腮帮子里的松鼠似得,只进不出,当然进的也不多。 奚清楷当面跟她说也没在怕的,一边咬着盛满菠萝炒饭的勺子,一边诚恳地说完他的看法。 虞安气得跟烧开的水壶差不多,冷着脸将他的碗夺走了,死死护在自己手边,愤然道:“给狗吃也比给你吃强。” 奚清楷左手拿着勺子,右手屈成拳乖乖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我觉得我还是强一点,我交钱的。” 在旁边默默扒饭的虞孟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小心呛的满脸通红。这两个人,搞什么啊。 当她偷偷打电话跟哥哥汇报了这事以后,对方很坚定地让她把什么两字去掉。 虞孟清惊呆了,对面的人沉默片刻,说:“我快放假了,会尽快回去,等我。” 虞安对此一无所知,她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上街溜一圈连去西街馄饨店的力气都没有,在店里整理东西整理着整理着靠着货架就能睡着。 有天狗成正好带着他妹来买饮料,顺便看她,一踏进来就见虞安头摇摇晃晃,坐在没有椅背的椅子上,头一歪就要栽下去。 “哎——” 狗成妹妹急的叫了声,奈何手短,赶紧推了把兄长:“倒了倒了——!!” 狗成一个箭步准备冲上去,结果从背后的架子上忽然闪出个人来,他右手还拿着一盒没放好的饼干,左手已稳稳当当接过她的脑袋,把人重新小心搁回柜台上。 奚清楷这才看向他们,礼貌颔首:“要买点什么吗?” 最近也不是没见过面,这声音比他平时要轻了不少。 旁的人不知道,奚清楷是知道她一天睡多久的。 是为了考个什么试。 奚清楷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学历基本可以算没有,初中没有读完就出来讨生活了,后来学习倒是没停过,语言天赋尤其高,他一开始最大的机会就是去香港和过境的鬼佬谈生意,英文粤语德文来回切换,脑子转的比语速还快。 他趁虞安白天去店里,特地折返回去她屋子里,看桌子上的都是些什么书,一进卧室就被她墙上挂的帅哥海报震得沉默三秒,一屋子帅哥涵盖欧美中日韩,含情脉脉注视着他。 奚清楷翻了翻她在复习的考试参考书,心里有了底。 出了房间,他听见卫生间有声响,看到个穿花色棉裤的女人蹲在地上。 郑禧? 奚清楷走过去,看到郑禧正在用牙刷刷马桶。 他一眼便看到了浅鹅黄色的小牙刷,那是虞安的。 奚清楷眼里有什么幽幽沉下去,他抬手,曲指扣了扣开着的门。 郑禧吓了一跳,眼下的眼袋里都写满了惶恐,但一见是奚清楷,她提起来的气又松下去了。 这男人在虞安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从来不顶嘴,给虞孟清补作业也是温声好语的,平时低着头进出家门,都是早出晚归。 幸好是他。 郑禧甩了甩牙刷上的水,撑着边缘敲了敲酸涨的腿,抬了细眉:“你们都不擦这个马桶的?脏死了。” 奚清楷看她两秒,忽然淡淡笑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用脚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Ch.12 “谁的?” 奚清楷俯身,一把抽走了郑禧手上的牙刷,问道。 郑禧目光一顿,眼神瞟向了别处,她颤巍巍地扶着马桶边缘站直:“我看没人用” 奚清楷拿在手里把玩了下,悠悠转了两圈,笑了:“没人用?” 他递过去,说:“你来刷牙,不就有人用了吗?” 郑禧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强硬,脸色一沉,佯装气狠了,翻起眼睛瞪他一眼,却还是因为心虚少了七分底气。 她推开奚清楷就往门外走,下一秒却被一把抓住手臂甩了回来。 郑禧‘哎哟’一声,就着湿漉漉的地板滑倒在地上,痛苦地哼了两声。 奚清楷也跟着蹲了下来,左手扣住她的下颚,右手将牙刷猛地捅进了郑禧的口腔,随之站起身来,拎着她的领子把人不由分说推到了洗脸池旁。 他脸上的神态始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但站在那里,仅仅是瞟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郑禧的上颚被牙刷划出了一道血口,她能感觉到血丝的铁锈味蔓延开来,只是反击和叫骂的勇气全都软在镜子里的一个对视里。 “刷十次,就现在。如果没满的话,” 奚清楷短暂地停了停,扬起唇笑了,眼眉冰冷:“你要不想后悔,应该没有如果。” 这天晚上,虞安意外地发现他七八点的时候在家。 准确地说,她是绕到家后面的巷道里丢垃圾,在那遇到的。 “顾凯?” 他靠在墙上,月光静静洒在男人身上。虞安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抛着泡泡糖,听到她叫名字才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虞安愣了下,把厚羽绒服的外套帽子拉起来,解锁了手机递给他。 “你还没买手机吗?” 她之前问过几次,奚清楷要么就笑笑说还是没钱啊,要么就懒懒应一声,声音清淡的强行回答‘用不到’。时阴时晴的。 但他这次没回答也没理她。 虞安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放到音量键上,把声音一格格调低。 等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奚清楷把手机朝向她,指了指视频里不甚清晰的影像,即使偷拍画质不好,也能看出里面的女人风情万种的漂亮。 “你——!” 虞安脸色一变,把手机夺了回来,咬紧了后槽牙:“你这人怎么这样?” 奚清楷将手重新放在裤兜里:“我直接问,你会告诉我?这就是她威胁你的源头?” 他逾矩了。可还是一副从头到脚都放松的姿态,全然没有自己做了过分事情的自觉。甚至,虞安能感觉到奚清楷那一丝隐藏都懒得的冷笑与不屑。 虞安嘴唇微微颤抖着,脸颊不知是都冻得还是气的,像腮红打多了,颜色压在白皙的皮肤上,透出一股子生气:“有你这样的人吗?顾凯,你他妈有病是吧?” 他靠着墙打量了她半晌,低垂着眸心平气和地笑了笑。 奚清楷起身离开:“随便吧。” 虞安艹了一句,拽住他手腕:“随便个屁,你说清楚” 没有任何预兆地,奚清楷反手把她抵到墙上,有些粗暴地拉下了她戴好的帽子,无限接近地低头靠近她。 月光如练,周围熟悉而破落的场景都虚化远去,虞安的瞳孔里只有他的倒影。 “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受伤,” 奚清楷低低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得到的声音大小道:“你以为我忘了,其实我记得。我帮了别人的忙,所以不管我死在了什么地方,警官们都得好好收尸。但是我挺幸运的,被你发现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因为我觉得你很聪明,识相,触觉也灵敏,能把自己的东西保护的很好。” 奚清楷为她将散落的一缕发缓缓勾到耳后,像含着万分柔情。 “好像不是的。虞安,这个建议算我这个月额外缴的费。” 他的声音静水流深般的冷。 “遇到没有把握的对手,一个字废话都不要多说,只要知道你必须先出手,” “把他们往死路上逼,直到他们求饶为止。” 屈服是没有尽头的。 奚清楷比谁都清楚,他跑码头长大,离开家乡时没有任何留恋,因为在那儿的每一天都是无尽煎熬。他可以低声下气c嘴甜微笑地讨好客人,只为了他们离开时随意洒下的小费。尽管那些日子远得仿佛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远得每当他想起都像在脑海里看一场旧电影。 但他就这么在很久前学会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眼里唇边有多少笑意,胸口永远都放着一把利刃。 尖刀随时可以出鞘。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虞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垂眼了一瞬,复又抬起迎上他漆黑平静的眸:“那该怎么做?” 奚清楷退开一些,清冽的气息在冬夜却没有半分减少。奚清楷目光依然留在她身上,说不清的静然复杂。 “我教你。” 他话音刚落,巷口突然蹦出来几道人影,其中一道清亮阳光的声音在兴奋地大喊:“surprise!” 虞颢被歪脖正和猴子夹在中间,三个人被虞孟清指路知道她来后面丢垃圾,准备在这堵人,却齐齐静止在了当场。 虞颢率先回过神来,少年血气方刚,火冒三丈地上前狠狠推了奚清楷一把:“你他妈谁啊,堵着我姐想干嘛哎呀我操|你|亲什么亲谁准你亲了!!!!” 奚清楷和虞安本来就是相对站着的,虞颢这么火上浇油不带脑子的一推,奚清楷没有防备地往前一个错身,虞安下意识地要扶往自己这边倒的人,两个人忘了自己离对方已经很近,一个靠着墙微微昂头,一个跌了过去,垂首的时候,失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她的嘴唇很软,在外边待久了有些冰凉。 奚清楷黑眸对上她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同一时间,有人在冬日夜里失误打啵,有人在为了不知所踪的奚清楷忙到焦头烂额。 “何姐,奚总是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怎么帮忙啊?” 和霂远短暂合作过的v财团资深经理人兼大小姐笑了笑,看到何瑰递过来的资料一瞬间沉默了。 “我草,这么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Ch.13 何瑰: 秦呈祤轻咳了一声:“不,这不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吗。” 之前分明听一个前资深媒体人朋友说过,秦呈祤记得清清楚楚,说他本人和名字完全不配。 奚清楷,一个不算常见的姓,父母也是用心,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秦呈祤当时还觉得有点可惜,但转念一想,虽然上天没给他好的外表,至少给了他能力啊,别的不说,霂远成长的速度和当年同期相比简直是碾压式的,她在家里老听父母提。 什么破朋友,大骗子! 秦呈祤收敛起心中的愤怒,正直的拍了拍桌子:“必须要帮忙!他当时那个事我看过报道,是车祸对吗,现在人在哪?” 何瑰:“我不知道,有可能死了。” 秦呈祤: 她小脸刷地垮下来:“那我怎么帮啊。” 顺手又瞧了眼资料上男人的半身照,浅色衬衫,黑色长裤,修长高挑,戴一副细边框眼镜,笑时斯文好看的要人亲命 :“当时报道里是不是说车祸,车爆炸了?你说吧,要我出钱还是出力,我没问题。” 何瑰:“什么都不用,出你哥就行。” 秦呈昀,v现任董事,秦家唯一的儿子。 虽然v跟霂远合作过,但是风传两人非常,非常的不对付。 秦呈祤清楚,这不是风传,这是真的。 她还记得新闻出来那天晚上,她刚好去会所找他哥,他刚结束视频会议,正在办公室里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他指的到底是她哥自己,还是出事的奚清楷,她不知道,只知道秦呈昀不喜欢奚清楷,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说他手段太极端,活得像个下等人。 秦呈祤疑惑地看着资料,怎么都觉得他跟极端两个字,挂不上关系啊。 她发了个短信,问她哥,什么叫下等人。 到了晚上秦呈昀才回复她。 极不极端虞颢不知道,怂是肯定的。 十五岁的少年对很多事已经门清,他气得扑上去就把男人拽下来,追着十几分钟,街区里回荡着他喊打喊杀的叫骂声。 “你你他妈有种别躲我姐身后!囊不囊啊你!” 虞颢转着圈去抓他衣袖,死活抓不着,脸色黑如碳:“你无不无耻啊,跟我姐什么关系啊你?梦梦电话里说的野男人是你吗你他妈张嘴!!说话!” 猴子和歪脖正本来想劝架的,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虞安和这男人是不是逗虞颢玩儿呢?这躲人的c追人的架势,跟老母鸡抓小鸡差不多,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 奚清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沿着隔壁巷口跑出去,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虞安踢了一脚,示意他先躲进去。 虞颢气喘吁吁的小脸离他们没有十米了。 奚清楷停住了脚,看她一眼:我们为什么要逃?” 虞安无语地回望:“因为我弟解释不通的。” 虞颢在临市上寄宿中学,小学的时候是个刺头,本来读到了初一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要跟着虞安一起养家,虞安软硬兼施才把他一脚踹到了中学里,劝了很久才劝得他好好向学。人是天真,说白了有点傻,性子也容易急,可能谁家的萝卜谁家疼吧,她怎么看都觉得挺不错。 奚清楷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碍眼的小屁孩,大脑怕是没发育完全那种。 他懒得废话,眼眸微垂的瞬间滑过一丝不耐,顺手将在身前一些的虞安捞了过来,随性慵懒地搭住了她肩膀,右手环过去,还够捏了捏她的脸。 奚清楷冲着虞颢笑了笑:“想过来是吗?” 虞颢没想到还有这操作,一边暗自思忖着这人怎么不逃呢,一边皱着眉头怒道:“你想对我姐怎么样?!” “我希望你走近一点。” 奚清楷诚恳万分地微勾唇角:“反正也是被打,我多亲一次,你攒着一并打了,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个鬼啊怎么样? 虞颢脸涨红了,耳朵也爆红。他正要为了男人的尊严冲过去,两只手就分别被猴子和歪脖正拽住了,两个人在耳边低声安抚他。 “别别,咱等再长长吧,你看你现在跟人差十七八厘米呢!” “你以后不去上学了?你打了他,赶不走他你姐怎么办?” 虞颢挣脱了半天,差点没气哭,朝着虞安一声哭腔浓重的:“姐——他们欺负我!” 本来在路边打架就够引人侧目的了,虞安见他这一声吸引了更多路人目光,无奈走了过去,揉了揉男孩刺猬一样的短发:“吃红烧肉不?我昨天刚好买了点五花。” 虞颢还没回答,猴子和歪脖正一脸严肃地把人架起来:“走,帮你把人送回家!” 奚清楷没理他们几个人的互动,径直走过,虞颢火炬一样的目光立刻瞪了过去,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奚清楷只好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轻捏了捏他的脸:“等会儿饭也是我做,要不你自己下口面?” 虞颢出离愤怒了:“姐?!他住哪?!” 住家里。 “为什么!” 因因为家里有个硬挤进来的人。 虞安回家,发现除了虞孟清没别人了,有些奇怪。 “孟孟,家里一直没人吗?” 虞孟清听到声响立马从厨房蹦跶出来,先开心地抱住了虞颢的腿,坐在虞颢的脚上点头:“嗯嗯,我回来的时候就没人了。” 郑禧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蹭饭,白天有时候出去,但晚上能热下他们所剩无几的饭菜都是好的。 虞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她在翻冰箱里的东西,肉菜都是生的,但郑禧翻到五花肉的时候,明显多停留了几秒,很是满意的样子。 奚清楷注意到她好像在找什么,知道她找的那个人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遂走上前拍拍她的肩,低眉小声道:“你要帮我忙吗?今天人比较多。” 虞安先是迷茫了短暂几秒,而后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好。” 她拽着奚清楷袖子口走进厨房,临踏进去前,冲着猴子歪脖正做了个切脖子的威胁手势。 少,吃,点。 他们用一顿饭明确了目前的现状,猴子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新鲜,不停问东问西,虞孟清早习惯了,只有虞颢,悲壮的像自尽前的虞姬。 奚清楷饭量不大,他把几块肥瘦相间的肉夹到虞安碗里,抬眸顺便看了眼虞颢:“你不吃吗?” 虞颢砰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眼神也凶狠的紧:“我死都不会吃你做的饭!你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虞安一巴掌拍他背上了,低声道:“他图什么啊?图家里有钱还是图我漂亮?” 虞颢看着自己姐姐,深深觉得她傻到家了,以全桌都听得到分贝“小声”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乱了,有的人管你多丑,是个女人他都动贼心——” 虞安黑着脸踹他膝窝里,虞颢一时不防,啊一声跪到地上,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大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了他打我?!” 猴子往嘴里扔了颗干煸四角豆,一脸看好戏的安慰着虞颢:“不,你姐是为了你那句话打你,别想多了。” 歪脖光明正大地观察了会儿吃饭姿态慢悠悠的男人,也跟着安慰:“你看看,你姐这个租客靠脸都能日赚三千,你觉得他会是坏人吗?” 虞颢已经灰心了:“坏人两个字难道会写在脸上?” 话音刚落,一块香味微甜勾人的肉送到了嘴边,虞颢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 奚清楷也就顺手往下一喂,跟以前在酒店公寓里喂养的那只哈士奇没区别,他只是没想到,虞颢还真吃了。 他能怎么样,只能挑一挑眉,收回筷子,换一双新的继续吃饭。 一个小时后,虞颢撑得肚子圆圆,沉重无言的拖着脚步进房间睡觉了,虞孟清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哥,我帮你拉床出来,在小阳台那!” 虞安把猴子和歪脖正送出门,临关门前,歪脖正忽然把住门框:“圆子,我爸上次不是说给你做裤子吗?你穿了没?” 虞安回想起那条裤子的裤腿,心平气和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陈叔对我的腿是有什么误会?” 歪脖正嗨了一声,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我爸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我上次也觉得长来着,不然这样,你拿回来给我,我让他重弄,弄好干脆就给你家里这个人,我看他裤子下面都破口了。” 他们听虞安讲了,这人重伤没钱什么都忘了只能去西边街区打工的凄惨经历。 虞安想了想,说好。 她关门回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客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变得宽敞了一些。 是刚才太挤了吗? 正对着家门的是一块小阳台,窗帘半拉着,虞安透过半拉的窗帘看到奚清楷站在那里。 她看了几秒,进房去查看两个小鬼头床弄好没,过了快半小时才抱着两本书出来,无意间一回头,他竟然还在阳台上,低着头在吃什么东西。 “吃什么呢?” 她拉开门,被冷风冻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坚强地探进了头去看,看到一包奥利奥。 “饼干,要吗?” 虞安摆手:“不用,我晚你晚饭没吃饱吗?”她话到最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奚清楷咬了口饼干,一点碎屑都没洒下来,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在等你。” 他指了指她手上抱着的书:“我帮你看看吧,介意吗?” 虞安刚开始涨红了脸,下意识把书藏到身后:“你什么都记不得了,怎么还记得那么多?” 奚清楷捏着饼干袋子口,慢慢眨了下眼睛,抬眼往外看了看夜空,那里一颗星星也没有。 过了会儿,他才道:“经历,和记忆,是两回事,iplicit 一ry,不需要记忆。” 虞安看着他,心里有点气,为什么那么多好看的海报,一点屁用都没有。 她的回答顺嘴就滑出去了:“好吧,那你看看。” 那以后的连续很多个夜晚,午夜后西区的地下拳市都会出现抱着课本的凯哥,他重新长时间戴起了眼镜,本来的清隽漂亮上覆了一抹利色。 虞安虽然睡的还是很晚,但她在两点以后会去阳台上等人,看着那人从路灯下踱步回来。 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一个短篇,结局悲伤的比生活还要苦,但她记得里面的一个细节,那句话说,主角从漆黑一团的帐篷里望过去,对方就像是一簇夜火,一星绽放在大山深处的火花。 远远地,虞安觉得,夜色下灯影里,好像她也看到一簇火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Ch.14 虞颢的学校只放一天假,他多请了两天,三天后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踏上了回校的路。 走之前,他抱了抱虞安,离开时被一把抓住手臂。 虞安把他偷偷塞进衣兜里的钱拿给他:“你干嘛呢?” “不是,姐,你就收着吧,我我攒的。”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低头道:“行了啊你,别恶心我,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来救济吗,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自己有分寸点。” “哎,孩子给你嘛,你就拿着,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但不是现在,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那个男的,”虞颢狠狠道,“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你一定要监督他,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冻的通红。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交带你钱。” 他每个月给她三百,虞安让他主要先给吕警官医院那边还账。 “钱能攒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不会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弯了眼睛,转头的时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惫压得舒展不开的表情。 虞孟清c虞颢的学费都是这样一分分挤出来的。 收回思绪,她摘掉手套,从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短信声响起的手机。 虞安看到页面上弹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她打开的时候,那条消息却显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门帘被掀开,她下意识抬头:“欢迎——” “你怎么来了?” 虞安微微睁圆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镜冲她笑了笑:“来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题目做了吗?” 这一个来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的下午给虞孟清补英语,一周六天还要带她复习。 虞安以前数学就不错,高一离开学校之前,数学自己已经翻完了高二的课本,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很多内容靠她自学肯定不行,但在临安的三家教辅书店她都没买到成人高考的题目,最后还是奚清楷给她带回来的。 她觉得他以前肯定是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没跑的。 奚清楷似乎并不认同,她有意无意的会提到以前,想让他努力回忆起些以前的事,但他从来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出笔的同时拿了管护手霜和冻疮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给我。” 虞安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长冻疮,也不是没抹东西,但是抹了也没什么用,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没说话,把她的手拉过来低头认真上药,距离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见男人垂眸的时候眼睫微动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几秒,视线不由得转到男人的手上。 那双手白净修长,指腹与她相触的地方带着薄茧。她眼眸闪了闪,突然有种闷而窒息的难过,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属于临安。 “顾凯。” 她低低叫了他一声。 奚清楷动作没停,应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尽管护手霜还没抹匀,她看着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奚清楷的手顿了下,不紧不慢地把盖子拧上,一把好声线既平静又莫名的诱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杂货店里狭小昏暗,一管寿命即将到头的灯泡在他们头顶亮着,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虞安把手拿出来,自己抹匀了手上的霜体,看似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来了,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奚清楷没回答,他起身去门口冰柜拿了瓶脉动,给了虞安五块钱,眼神清亮温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给钱。”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只爬过的虫子。 “你做生意要亏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对,虞安淡淡道:“不会的,大不了涨月租。” 后来断断续续补到九点多快关店,她也没给狗成打电话让虞孟清去蹭顿饭,下午后者打电话回来说在同学家住一晚,那个同学她也认识,嘱咐她早点睡后就收了线。 “走吧。” 过了九点半,虞安把门拉下来,夜里清冷的街道人烟稀少,对面的洗浴中心大门也紧闭,霓虹牌都无精打采的熄灭了,只有门口聚了一群闲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骂街,骂自己攒了几天的钱结果他妈的关门了,日p的破地方! 她听到后,扭头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离开,说话太急猛地灌了两口冷风:“咳——我们快点走。” 平时这地方都是开着的,出来时里面正热闹,几乎遇不到这群人。 奚清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跟着虞安要离开。 那些找不到乐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拧了开关似得,互相对视了几眼,有默契地凑上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虞安心里操了一声,几年前她自己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了,现在怎么反而迟钝了,早该跑的! “哎,美女,你是开店的吧?借点钱花花咯哟,还有个小白脸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两声,挽起了长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纹身,冲着奚清楷挑衅地笑了笑:“原来烧烤店的那个打工仔嘛?现在怎么混得吃女人软饭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Ch.15 奚清楷没答话,反手拉过她想走。 “哎——” 几人把包围圈缩小了点,为首的那个挠了挠前额,摸了把自己圆圆的寸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就随便借点,有这么难吗?” 虞安知道是躲不过,她思忖着身上钱也不多,犹豫了短暂瞬间便准备掏钱。 她就算一个人在这,也跑不掉。遑论还多带一个,看他这架势虞安暗自轻叹一声,想着破财消灾吧。 没成想,奚清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温热手心有力地覆住她手背,让人半分动弹不得。 “要钱可以,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身高虽有优势,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他尖厉的叫声渐弱。 奚清楷穿的鞋是黑色短军靴样式,漆皮色暗,漫不经心地踩在寸头已断的手关节上,看似不轻不重地一碾,四下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淡而清晰。 “你可以说实话,不过等你出来了,我会再请你过来,直到你学会说谎的那天。” 奚清楷神色没有半分不悦,容貌在明暗的阴影里更显出几分要命的惊艳,他唇角勾了勾,寸头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吕明离津门还有五公里,从窗外看到救护车呼啸而过,与他擦身而去,吕明二话没说,车屁股一掉头迅速跟了上去。 哄乱的医院拥挤又嘈杂,惨白的灯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吕明出示证件,在急诊室没有找到奚清楷,倒是看到几个不久前才出拘留所的熟面孔,正翻滚在床上一声声哼叫。 他没空散播爱心,烦躁地转身出去,走到一楼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就更没找到那人的可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明觉得奚清楷精的要命,根本不会允许自己陷入太危险的境地。潜意识地就没觉得他会出事,现在找不到人,看来只好回津门看看,据说他在那打工。 临离开前,吕明没抱什么希望的随便拨出了奚清楷当时给他留的手机。 那边竟很快接起,喂了一声。还没等吕明说话,奚清楷说:“吕警官在找我?” 那声音似乎有两重。 吕明愣了愣,回过神来,环绕四顾,很快发现一个在人群中极显眼的人影。 他冲电话道:“顾凯你没事啊?” 奚清楷看到他,直接收了线走过来,头一句就问:“虞安打的电话?” 吕明啊了一声,暗暗打量了眼他,恢复的真好。 虽然是板上钉钉求证过的事实,但吕明怎么看都觉得奚清楷太不像线人。 没转来临安分局之前,他最好的旧友在禁毒组工作,东南亚那个大案吕明有所耳闻,光布署就两年,在边境抓的人,当场缴获了近五百斤货,这还不算端掉那群畜生老巢的收获。 顾凯竟然曾是其中隐秘的一环,被那头目和手下关押了许久,最后还给他逃出来了。 他接触过的线人,少有这样的。这男人身上有典型上位者的气定神闲,看似清淡不在意,实则心思太深,看那双眼睛便可知一二。 “我说。”奚清楷又问了一遍,看出吕明在观察自己,并不在意:“虞安给你打的电话,她人在哪?” 吕明挑眉:“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倒是你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啊!” 奚清楷掉头就走。 他反锁了门,她大概还在那狭小寒冷的店里。 吕明跟上他,在奚清楷身后意味深长地道:“你又是她的谁呢?这么急?” 奚清楷脚步停都没停,在快踏出门口的时候,被一颗从远处冲来的小炮弹扑了个满怀。 他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她原来这么轻。 奚清楷弯腰,在虞安急促地喘息和目光里安抚她,不动声色的温柔:“急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吕明在身后看到男人俯身时半拥住她的姿态,心下明了几分。 虞安在确定他没事后,突然仰头,眼眸晶亮地看他,冒出一句:“顾凯,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家里你能帮我顾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Ch.16 人来人往, 虞安被来去进出的人群挤得太靠近他,她自己有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却被奚清楷抓得很紧。 “我们出去说。” 虞安说完那句话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失言了,家这个概念在他们交流时鲜少被提起, 搭伙这个词要精确很多。 而‘我们’更是令虞安的大脑短暂瞬间地陷入空白,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 清明温和,像一汪幽深湖水。 他话音落下, 拉着她手腕便出了医院大厅。 医院外除了冷一点黑一点风大一点, 人和车更多,一眼望不到头外, 跟里面没什么区别, 人们进进出出,无论多晚, 人流不减,将医院变成一口沸腾的锅。 “去哪?” “找西施。”虞安吸了吸鼻子, 垂着眼:“有纸巾没。” 奚清楷在衣兜里翻找了下, 递给她:“找她?去她工作的地方?” 虞安也不确定, 她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两个人在外面随便找个小餐馆聚也可以。西施工作的地方入场费她都付不起。 “不确定呢。” 她踢弄着脚下的石子, 想一想忽然又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但总归要过去的, 她最近状态不太好, 也不肯回来, 我就去看看呗。” 奚清楷静静看着她, 问道:“远吗?” 虞安顿了一两秒,渐渐收了笑意:“申城那边。” 要坐飞机,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你有钱吗?” “我查了查机票,便宜的” 虞安终于想起她隐隐约约忘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对了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奚清楷拔腿往前面走去,边走边道:“警察刚好来了,给什么。” 虞安噢了一声,跟上他,踩着长长的影子边缘,轻咳了咳:“那个机票,就是,三点五折,四百二,硬座没票了,硬卧四百五。” 奚清楷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 估计他会误会,虞安疯狂摆手:“没没我有钱,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我应该去吗?然后应该坐什么火车回程要便宜五十多呢。” 言谈间,两人已走到了公交站,奚清楷站在发光的广告牌前,广告牌里的女星捧着饮料笑得一脸甜美。 “你想听真实意见吗?” 虞安靠在广告上,扭头看了眼他如画的侧面,一时间有了自己也像画中人的错觉,她很快回过神来:“嗯,当然,你说。” “我说的话,” 奚清楷两手放在裤兜里,身上一件单薄长袖加深色外套,姿态闲适,说话时语气很淡:“我根本不想你走。” 他说完抬头看了看天,雨丝极淡的飘下来,伸手去触,细细地化在手心里。 虞安失语的间隙,身上已被披上他的外衣。 “下雨了,会冷。” 奚清楷看着薄薄雨雾中的长街,车灯打亮了一半的夜,不远处他们要坐的公交也来了。 “走了。” 车上人很少,路上虞安一直没说话,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位置,可以发呆,可以睡觉。奚清楷坐在她前面,他好像也是喜欢靠窗的。 “虞安,”奚清楷侧头看着窗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她刚好能听得清楚,很小地嗯了一声。 “我给虞孟清补课可以,但我平时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有什么事怕不能及时赶到,如果你能找到朋友搭把手,我没问题,看店的话,可能得早两个小时关门。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是我太胆小,怕承担责任。”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你不要多想。 虞安心下明白,语气也是四两拨千斤的淡:“我知道。” 知道什么呢,也许是知道。 晚上,虞安碾转反侧地躺在床上,把底下的虞孟清都翻醒了,长腿一蹬床板,迷迷糊糊地:“姐你安静一点,要不我们俩以后换换得了。” “不要。”虞安道,“你很快就能彻底安静了。” 虞孟清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压着慌乱问:“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虞孟清问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脑海里飞奔过几万种可能性。 “一段时间就不长,去看看你西施姐,回程没定” “姐。” 虞安听到虞孟清安静的话里带着隐约的哭腔,立马支起身来:“你怎么了?” 虞孟清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吓得虞安差点从缝隙里翻下床:“不走不行吗?”虞孟清大眼里挂着泪珠:“走也要很快回来,我们说好。” 虞安哄她睡觉到快两点,哄完了自己那点本来就少的睡意彻底没了。 她出去倒水,却发现厨房门底下透着一线暖光。扭头看了眼客厅,角落里的郑禧睡的正香。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虽是预料之中,但虞安的心还是预料之外地跳得更快了些。 站在炉灶前的男人高大修长,显得这空间异常的低矮和狭小,他听见声响,回头看她:“没睡吗?” 虞安嗯了一声,显得不太清醒,带着点鼻腔哼出来的奶音,她当然听到了,继续装着不清醒,脸不守控制地通红烧了起来,连着小巧的耳垂也红得快要滴血。 她突然觉得,这场景,好像婚后多年的老夫老妻。 “你在做什么?”虞安赶紧问道。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掀开锅盖,是挂面,白挂面。 “你饿吗?” 虞安回想了下他以前晚饭做的炝锅面,坚定地点头:“我想吃,还有吗?” 奚清楷没有废话,干脆地拿了另一挂新面出来,把现在这锅捞出来,香油c酱油c醋c香菜葱花,现泼了辣椒油淋了一层,把剩菜里的肉末都拨到碗里,拌匀了递给她。 虞安答话的时候其实没那么饿,但这碗面塞到手里是真饿了,她仔细回想了下晚饭吃了什么,发现自己想不太起来,好像就在店里随便吃了点,补课补得都没胃口。 “那我先去桌上” 等你两个字还没出口,奚清楷揪住她领子:“不介意的话在这吃吧。去客厅你不是得开灯。” 虞安心里的泪淌成河:你不介意我介意好吗!不能在密闭空间多待,会出事的! 但有贼心没贼胆,虞安只能佯装淡定地缩了缩脑袋,乖乖低头吃面。 吃饭的速度比平时也就慢个百分之七十。 奚清楷调完了自己的,她三分之一都还没吃完。 “不好吃吗?” 他注意到面没下去多少,下意识皱眉尝了口自己的:“太咸了?” 虞安:“没,就有点烫。” 奚清楷看了她一眼,安靖低头:“嗯,慢慢来。” 除了吃面的声音不对,是除了她自己的吃面声,身边的人比平时还要沉默。 “那个,你现在工作强度大吗?” “还好。” 反正不是他干活。 “每天都是午夜去,会累吗?” “嗯。” 抽出时间来看题目挺累的。 “你同事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暂时没人敢,以后应该也没有吧。虽然他个人来讲挺期待的。 三个问题下来,虞安低头乖乖吃面。 她到底为什么要开启尬聊新篇章。 “明天会下雨,你选个天晴的日子订票。” 奚清楷比她动作快很多,把碗放池子里的时候,他说:“你吃完放里面就行,我明天早上来洗。” 虞安点头,在他开门的时候,又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我有点事要问你。” 奚清楷回头,先看了眼被她伸手拽住的地方,才抬眼看她:“什么?” 她放下右手的那碗面,暗自咬紧了牙关,迅速上前了两步,把他衣服往上掀了掀,露出一截劲腰来。 虞安飞快指了指他腰间偏后的一道伤疤:“那是什么伤?” 奚清楷确实愣住了,他没想到虞安胆子这么大。她掀开衣服的左手,指尖一片冰凉触在他皮肤上。厨房窗外的夜雨敲在窗上,她尾音的微颤像羽毛,单薄又轻巧地落在心上。 他知道她指的是哪里,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是道旧枪伤,已经过去很久了。 虞安的手离开他,她抵着流理台,没有看他,很轻地说道:“顾凯,我总觉得,你好像记得,至少没有全部忘记。如果你真的都忘了,对枪伤不会好奇吗?好奇的话” “我说过,”奚清楷道:“我应该没做什么正经事。贩|毒杀人,帮派斗争,都有可能,我托吕警官查了查,我是不是在逃嫌疑犯,他说不是。” 奚清楷继续上前一步,越过她的肩头把窗关死,若有若无地自嘲笑笑:“走在路上,有时候我谁都羡慕,因为每一个人,好好坏坏,都有自己的人生。我记得好几年前的事,但就是这段时间,跟这些伤,”奚清楷随意朝自己指了指,“有关的,我想了这么久,才确定我都他妈忘了。” 虞安看了他很久,目光微微闪动,直到奚清楷离开厨房,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安抚了下疯狂跳动的胸口。 虞安很激动,激动到跟西施见面。 五星级的顶楼旋转咖啡厅,俯瞰下去是繁华夜色。虞安根本没来得及看自己被西施带到哪,只顾着抒发着在家压抑着的兴奋:“我第一次听他说脏话!我从认识他那天起,到现在都几个月了,他从来没有脾气失控过,但是前天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竟然说,他c妈c的!诶卧槽,这是哪?!” 虞安一脸懵逼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夜景,西施翻了个无力的白眼,把一盘巧克力慕斯递给她:“你终于肯歇会儿了?” “这里应该挺贵的。”虞安隔着一张桌子靠近她,小声认真道:“我们去吃李记,我来之前查过了,那里的粉超好吃——” “得了,”西施精致面容上的疲惫被她的笑冲散了一些,女人捏了捏虞安又软又白的脸颊:“我在家你给我做了多少次饭啊,我的主场你就不要管了。” 虞安拿着叉子在甜品和西施间看了看,露出一嘴小白牙愉快笑了笑:“听你的。” “不过,圆子,这人靠谱吗,”西施喝了口苏打水,若有所思道:“他本名叫什么?顾凯?” 虞安囫囵吞枣地嗯了声:“别光说我,你”她咽下一口甜腻的蛋糕,干脆起身坐到了西施那边,托腮睁圆了眼:“你就把我当垃圾桶,心情为什么不好,放心大胆地跟我说!” “跟你差不多。”西施轻笑,“我也喜欢上一个人,不该喜欢的人。” 她没再说下去,虞安也就没问。两人扯闲聊,六盘甜品虞安吃了五盘,下半场被西施拐去酒吧时已经是个死人了,她抱着胃哭丧着脸:“我真的喝不下喝不下了,你喝你喝对对对我不讲义气,我真的要吐了,太甜了我靠” 最后西施在喝醉跳了两轮后,被虞安半背被拖拉回了酒店。西施比她高不少,虞安费了很大劲才把她安置到床上。 “喝这么疯,”虞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毛巾替她擦掉额间的汗。 西施虽然不发酒疯,但也不安稳,跟条鱼似的拱着身子翻来翻去,最后死死圈住要起身的虞安,低声啜泣:“我不要钱了,你偶尔来一次吧,求你了。” 虞安拿毛巾的手顿住了。 到了半夜,西施突然自己爬起来冲到了厕所,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捂着胃晕乎乎地直喊疼。 虞安找了半天只找到芬必得,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吃,床头上西施的手机铃声响起,响到自动挂掉,虞安看了眼正准备走,铃声却很快再次响起。 虞安只好接起:“喂,林瑜雯不太舒服,找她什么事?” 这种时候打电话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虞安说话的语气颇冷。 那头二话没说,问了酒店名字就道来接她去医院。 医院是私立医院,干净明亮整洁,虞安的脑海里不自觉浮起临安的医院,说的直白些,那里待久了简直是噩梦。 虞安的手机响起,她看也没看的接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有些熬夜后的沙哑:“喂。” 那边的声音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没睡?” “你!你不是没手机吗?”虞安忙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那边的背景音隐隐有些嘈杂,“这是你的电话吗?” 奚清楷轻笑了笑:“不是,我借别人的。觉得你可能还没睡,那里是出了名的不夜城,怎么样,好玩吗?” “哪能啊,”虞安苦笑,头往后靠在墙上:“我在医院呢,西施她急” 她低头专心说话时,一道人影大踏步走到她面前,扣住她手臂急切问道:“麻烦,请问林瑜雯是你朋友吗?” 虞安朝里面一指:“急性肠胃炎,在检查呢你是?” 她暗暗打量了眼,这人看着一表人才,穿着正装,西装外套扣子解开了,刚从公事中抽身的样子,虽然看着比西施高不了多少,但气质长相都算相当不错的了,西施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会喜欢这种类型的,虞安倒不意外。 “我姓付,付明浩,瑜雯的,”付明浩卡壳一样想了几秒,有些黯然地阖了阖眼,“朋友吧。” 这两个字可信度有多低,虞安心里明镜似的,但她也无意插手该西施自己处理的事,于是举起手机冲他示意了下:“我打个电话,您先坐会儿。” “顾凯,你还在吗。” 虞安踱步到走廊尽头,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圈,问道:“今天都还顺利吗?虞孟清听话吗?” 她不想挂电话的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虞安问完就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这尼玛是什么鬼话题。 他一开始没说话,背景也从方才的嘈杂变得安静。 “都挺好的,除了她很想你,一直念叨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声线似乎比平时低沉,却莫名带着抚慰人的力量,虞安轻晒:“下次等她放假,我想带她出来看看。之前也出去过,都是省内。这里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想让她去大城市读书吗?” 虞安仔细想了想:“看她自己吧。我的话,觉得这好是好,但未必会有她的位置。” 奚清楷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透过听筒淡淡传进她耳膜:“未必没有。” 虞安笑了笑:“也是。对了,你说,”她不自觉地绞紧衣角,“孟清很想我吗?” “嗯。” “那你呢?” 她没等那边回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紧张地心砰砰跳,像刚跑完四百,不止心跳得快,腹部紧张的都有些绞痛。 付明浩等她走过去,说让她先回去休息,他来等西施。虞安不想当电灯泡,便应了下来。 “我让助理送下——” 虞安背对着他潇洒摆摆手:“不用。” 但虞安是回了酒店才发现门卡落在房间里了,登记的名字也不是她的,是西施的。她裹紧了棉猴走出旋转门,走了没多久便晃荡到了江边。 江水被夜色与灯影照的好耀眼,建筑群也好看。 虞安觉得怎么都好,凝神看着,竟觉得空中有幻影,渐渐化成他细致又暗藏高傲的眉眼。 顾凯,比起临安的灰败不起眼,要更适合这繁华世界,合适不止千百倍。 这晚她合衣在长椅上坐着,想着也没多久就天亮,反正就能给西施打电话了,看今晚这架势,虞安觉得自己再多待纯属就是给她添麻烦了。 正有些困倦地想着,余光忽然瞥见空无一人的栏杆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正攀爬上去的人影,动作很是急切。 自杀?! 虞安脑子一下就清醒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带着那人往后狠狠一倒。 “哎卧槽——你干嘛啊!” 祝亦又急又气的回头,撞上一双清亮的眼,女生年纪看着很轻,裹着很厚的棉衣,更显的脸又白又小,长相是适合被人捧在手心的那种乖巧好看但眼神里却全然没有天真柔软的意味,里面沉沉的怒火让人心头一凛。 “我还要问你,大半夜的你在干嘛?” 祝亦也有点懵:“我干嘛?我我干嘛我也没想着跳江啊!” 祝亦明白过来了,有点好笑的拉她起来,指了指下面:“那下面不是江,还是行人道,我耳机掉下去了。” 虞安往下一看,还真是的,这高度跳下去骨折都难。 “再说了,我一大好青年,就算怎么着了吧,喝点酒跑两步就过去了,再没事我去扶老奶奶过马路啊,”祝亦笑嘻嘻地冲虞安道:“不过,还是谢谢啦。” 虞安丢脸的不想多说话,讪笑着瞎点了点头,转头飞快离开了。 她一边反思自己怎么那么蠢,一边郁闷地给方才的号码敲了个信息。 虞安忘了奚清楷说的,那不是他的电话,自然也没等来立即回复。 可能已经回去休息了吧。毕竟都 她抬腕看了看表,三点多了。 刚看完,肩膀突然被拍了下,虞安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回身就踹了一脚。 祝亦没防,小腿胫骨狠挨了一脚,他哭笑不得地抱着腿:“哎,您看看行吗?!” 虞安定睛看了看,声音是刚才那个跳江没错,脸刚才没看清楚,现在灯下一看,悬鼻星目,眼睛亮亮的,是当下很流行的那种干净阳光的好看,一眼能望到底。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没看清楚,现在太晚了” “没事没事,女孩子有这个意识非常好,”祝亦倒着走路,笑眯眯地看她,“我刚才忘了一件事,你能留个电话号码吗?要是改天骨头断了,我好来找你。” 虞安无语:“” “我保证,”祝亦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这真是我第一次跟女孩要电话。因为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管我的闲事。” 虞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里的别有深意,她想了下,大不了以后再删掉,现在留一个先脱身再说。 她从包里翻出笔来:“纸呢?” 祝亦愣了下,才意识到对方以为他没带手机,他自己身上也没纸,便赶紧伸出了手:“写这。” 奚清楷每天只在津门待三个小时,尤其是这段时间挖角了个管理人后,他看上去更清闲了些。 已经走出了场子,路绪突然追上他,把手机递给他,低声道:“这是刚刚打电话那个号码。” 奚清楷扫了一眼,信息只有一行, 他接过手机,直接摁下了回拨。 响过好几声那边才接起。 “喂?顾凯,你先等等好吧,我哎你手别老动,我这个7都写歪了,那还怪我啊我等会儿给你打过来噢,现在有点事!” 路绪眼看着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心里哀嚎了一声,想着干脆把手机留这,他走行不行? 奚清楷把手机抛还给他,声音沿着风送入路绪耳朵。 “帮我订张票,今早最早去申城的。” 付明浩现在的形势不会好。三方夹击,以他的能力应付到哪一步,没人会比奚清楷更清楚。何氏跟他签的大单算是能勉强救下今年,而他们谈的条件奚清楷不用想都知道。 现在出去无异于送人头,所以不露面,看一眼就走。 重要的是他莫名的感兴趣。 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到底谁能让她半小时不到就留下联系方式,他真是好奇的不得了。 但最后奚清楷还是没去成,他在机场碰到了虞安。 她改票直接去了机场,早上八点多就落地了,撞上奚清楷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怎么来了?”虞安眼眸一亮,几乎是很快笑弯了,忍不住的笑意,“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奚清楷把登机牌揉在手心,温淡一笑,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欢迎回来。比想象的要快一点。” 虞安轻叹了口气:“这才两天一夜,我看她的问题也不是我能解决的了的,能解决的人也去了,就用不着我了啊。” 奚清楷自然而然接过了她的行李,挑眉:“哦?” 虞安想了想:“就那个,我在医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来了一个人吗?好像是个上班族吧,看着挺正式的。”她笑着回想了下,突然拍了拍他,“哎,你别说,男人穿正装真的好看诶。” 奚清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半开玩笑道:“我穿也很好看的。” 虞安扬起脸看他,笑意更深了一些:“我信,改天穿一次看看。” “行,那以后晚饭你做可以吗?” 奚清楷问得很认真,虞安思索了几秒,也给了个很认真的回复:“一你做,二四六天我来。” 时间就这么平淡而漫漫地流淌过去,如水一样抚平所有空隙。 虞安依然不会插手过问他的工作,但他们在生活上的配合也越来越熟稔。 等春天的时候,奚清楷终于攒钱买了手机,她第一时间要了号码。表面上波澜不惊,转身就在店里给来买零食的小学生免费送棒棒糖,背着书包的男孩女孩嘴也甜的要命,说谢谢安安姐,你真好看! 虞安笑眯眯地回,说我知道啊。 她很喜欢沉迷当下,每一点快乐都是快乐。虞安的状态也因为春暖花开变好了不少,没有冬天的紧张和吊心,变得舒展了不少,一方面,钱渐渐攒了起来,经济上有了小积存,家里在角落里住着的郑禧甚至也开始给她交住宿费,钱是不多,虞安确实意外。另一方面,奚清楷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 到夏天的时候,吕明已经跟她很熟了,两人关系的转折点是之前吕明去店里买烟,发现了自己被扎了小人。 虞安检讨写了三千五百字,吕明威胁她说写不到就去关局子。虞安把我错了写了1166遍,其中有1150遍是奚清楷写的,1150遍里有1150遍是路绪和手下分摊的。 虞安有事没事去问吕明,奚清楷钱还完了没。 还完了没。 还完了没。 老实说,吕明怀疑她是想逼疯自己。 到了立夏那天,吕明兴高采烈地给她打了电话,说还完了还完了,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虞安喜滋滋地挂断电话,晚上拎着虞孟清,堵住要回家的奚清楷,把两人拽出去吃饭。 她感觉自己跟全世界的关系都在进展,包括家门口树上的蝉。除了最应该进展的。 西施跟她说,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要是负债状况的,他自己都负责不了,怎么可能愿意进展一段新的关系呢。 又教训她胆子太大,说退一万步讲,虞安真栽到租客手里,改天分手了得多难看啊。 虞安从来不在乎也不怕失败,她只是觉得,喜欢是真的喜欢,那就去试试呗。她觉得只要自己不是妄想症,奚清楷那个意思,应该不是完全没意思。 但开始一定不能自己提,这是她的底线。 他们吃了鸡公煲,加了很多香菜c土豆和粉条,这家店在临安很火,她要了两听冰啤酒,在如火如荼的喧闹声中冲他道:“顾凯,听说你医药费还完了,恭喜啊。” 奚清楷把啤酒打开递给她,自己拿起茶水跟她和虞孟清分别碰了碰,轻笑了笑:“谢谢。” 一顿饭下来,聊了很多不痛不痒的事,天气,环境,口味,这个月进货价涨幅,猴子家的武馆突然火了,歪脖正又送了她两条过长的裤子。 除了聊他们自己。 虞安喝了两罐又叫了两罐,想再叫的时候被虞孟清和奚清楷分别摁住了。 “走了,把你姐抬回去。” 说是抬,奚清楷最后一拉就把她背到了背上,三个人吃的热气腾腾,走到更潮热的安静夏夜里,湿闷的人更加难以忍受。蚊虫在灯光下飞舞,虞孟清透过路灯的光抬头看了眼男人,他背着姐姐,侧脸好看又沉默。 “顾老师,不好意思,我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是我添麻烦。” 虞孟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姐,就跟她直接说了吧,她看着聪明,其实可傻。但还是喜欢喜欢听实话的。” 醒酒后,虞安一整周都没大理他。 是一个周一,她把虞孟清送走,自己也准备出门,被奚清楷拉住了,他说你昨天是不是买了豆芽,今天弄出来吧。 虞安哦了一声,搬了两把小椅子,离得很远的小椅子。 “我三十了。” 奚清楷坐在小椅子上,小椅子横跨在门槛上,他说话的时候,虞安低头,盯着那和他格格不入的小椅子。 这椅子怎么活像一个被扯开前后腿的小京巴。 他手上握着一大把豆芽,奚清楷择着豆芽,语气就像谈论天气阴晴一样,一样的轻松,事不关己。 这天气是晴是雨,有什么关系呢。 晴就去接受照耀,雨就打上一把伞。 奚清楷把择好的豆芽扔进盆子里:“我走了很长的路,但是走到最后,发现都没人了。” “都走了,他们大部分连声招呼都不打。”奚清楷低着头时的轮廓好看的不像话,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自嘲,这点自嘲挂在他脸上,扎在她心上,用的不是锋利的小刀,是一根细细的银针,来回反复地戳刺。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妈的,虞安你真的太没出息了。 她咽了口口水,在心里狠狠唾骂着自己。 “虽然,我走的时候也没跟谁说过,”奚清楷把豆芽在水里过了过,“所以我并不是在怪谁,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一开始就是不想挨饿,怕饿死。” 奚清楷突然看了眼她,“你上过一段时间高中。” 虞安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囔囔的,她嗯了一声:“是,我学校一般。” “那你们会有月考吧。就像每次考试,考之前谁都想努力想给自己一点自信,如果每次结果都不错,自信也就慢慢起来了,如果次次都不尽如人意,长此以往你自己都会怀疑自己,” 奚清楷短暂地停顿了一秒,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没怎么上过学,但我觉得我真的遇上了很多次考试,每次考试都标着‘定生死’三个大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这样的人生,不想拉上任何人。” 奚清楷温和道:“我已经欠你太多。” 虞安揉了揉眼皮,轻笑了笑:“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垂眸俯视着他:“我知道了,顾凯,那就这样吧。” 虞安从他身边走过时,奚清楷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我有一个弟弟。” 她停住脚步。 奚清楷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是以前了。” “现在呢?” 虞安不想开口破功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死了。” 他身上的黑色短袖下摆溅了些水渍,奚清楷随意攥着一拧,没有看她。 “怎么死的?”奚清楷先她一步自问自答,平静道:“我害死的。” 虞安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我胆小吧。” 奚清楷忽然很轻地自言自语道,右手圈过她的腰,把人轻轻松松一提,跨了两步进到背后的厨房里。 他把虞安压在流理台上,长腿侵入她两腿之间,绝对压制的姿势。 “那晚你来这里吃面,其实我一点都不饿,而且很想问你一件事,”奚清楷垂下双眸,流光微闪,唇边笑意清浅,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为什么你的耳朵能那么红,会烫吗。” 虞安睁大了眼,呼吸的声音很重,她看了他半晌,笑了。 踮起脚,她靠近他,声线很稳。 “自己来试试啊。” 奚清楷不含糊地把她抱上了台子,扣下她的后脑,用极轻的力道咬了咬她通红微热的耳垂。 咬耳朵,无端暧昧的一个词。是贴近的距离,是传递的温度和信息,是不设防。 虞安微微抖着的手刚四下无措地抓紧男人t恤,唇便被吻住了。 “闭眼。” 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Ch.17 厨房潮热难当, 平时做饭拿个土豆出来再洗完都会落得一身汗,不过三四分钟的功夫。 她穿短袖, 背后湿了一片,听话的闭着眼。 这个吻好漫长, 漫长得虞安思绪坠在空白里,又想了很多额外的事。 温热的纠缠与清淡的薄荷味冲撞在唇齿间, 他吻得娴熟而温柔,半点空隙不留。 虞安不算一张白纸, 但曾经最多就是牵手, 后来也没空发展个人问题。 她隐约有感觉,奚清楷这表现, 绝对不是无师自通。 虞安不敢沉浸太深, 等意识到自己在发什么疯时,一把推开了他。 她很冷静地跟奚清楷对视了十秒。 口齿清晰地吐了个字出来。 操。 奚清楷: 虞安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转身踹门大步走出了厨房。 奚清楷转身靠在灶台上,非常确定, 这个反应在他人生里还真是第一遭。 他跟着出去, 听到出来倒水的虞孟清吃惊问道:“姐, 你嘴怎么肿了?!” 虞安没好气地用手背一蹭:“鸭脖吃多了。” 虞孟清倒水的手顿住了, 震惊:“你有鸭脖都不给我留两个的吗” 话音还没落, 虞孟清无意中看到了奚清楷, 整个人颓了下来, 一手水杯, 一手英语作业, 生着闷气回房了:“两个人偷吃东西都不带我啊,哼。” 虞安火很大,脱了拖鞋就要赶上去抽她屁股:“你这死小孩怎么这么自私,我爱吃什么吃什么,你小小年纪吃那么多辣的干嘛,不怕便秘吗?马上考试了,快回房复习去!” 她在心里算了算,二十多秒,够他转身离开了吧。别杵那了,她一回头再看到他,得多尴尬。 虞安默数了五个数,转身绝望地发现奚清楷一步都没动,站在原地。 说不上深情,也没有面无表情,他就是在这偏昏暗的屋子里,低头看着她,仅此而已。 虞安有脑子,她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个吻是因为什么,如果为了一时冲动,他这时突然说什么,试一试吧,她真的会觉得是个笑话。 好在,奚清楷任她从身边经过,并没开口说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泥泞不堪的沼泽里,天上还给下了一场大雨,暴雨倾盆的那种雨,怎么挣扎身上都是黏的。 周末,虞安下午两点就早早回了家,今天请了吕明来家里吃饭。两周前虞孟清放学路上被社会青年找茬要保护费,吕明正好遇见,车一停把几个人揪进了局子,还买了十根棒棒糖安抚她。虽然虞孟清一脸冷漠,压根没哭。吕警官跟虞安感慨,看孩子都吓傻了。 提着一兜菜进厨房的时候,郑禧期期艾艾地挤到了厨房,堵住了虞安的去路。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脸上的肉堆到一起,从里到外地透出窘迫和心酸来:“小安,阿姨帮你打个下手呗,我能不能也吃一点?我不做到桌子上,随便舀点就走。” 虞安知道她的,估计身上的钱已经赌到山穷水尽了,最近半夜总听厨房有声响,多半是她小心翼翼地翻找剩菜的声音。 她想了几秒,扭头进了厨房。 声音虽然轻,但肯定的回答清楚落进了郑禧的耳朵,她捂了捂饿得直抽的胃,微微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跟着虞安进了厨房。 青椒炒豆干是最后一个菜,姜葱蒜下锅爆香,吕明人在外面就闻到了香味,笑着踏进家里:“还挺香啊,有肉没?” “不缺你——” 虞安端着盘子踏出厨房,说到一半便僵住了。 “刚好遇见了,顾凯今天下班挺早的,是吧?”吕明把制服外套脱下来,冲后面努努下巴:“能一顿吃就吃了呗。” 吕明说完就进屋了,没顾着身后两个人有些尴尬的碰面。 奚清楷像没看出来她的不自然似得,黑眸似有若无往厨房里一扫,完全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但虞安觉得他根本不是在看厨房本身。 “放那儿,等会儿我洗碗的时候一起收拾。” 这是家里约定俗成的,谁做饭另一个人就负责洗碗。 奚清楷说完就往餐桌上去了,虞安走在身后,声音不大不小道:“本来也是你收拾啊。” 吕明虽然习气又痞又爆,但熟了的都知道,他平时不炸的时候完全一人形噪音污染器,话痨的飞起。饭桌上他跟虞孟清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虞安有种自己在看刘老根大舞台的错觉。 她和奚清楷默默吃饭,她偶尔应和一句,奚清楷吃饭连头都不抬。 虞安不知道的是,吕明还是渐渐敏锐地发觉了不对。 他们俩摆明了在闹矛盾,说话言谈间却是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虞安一边捧场一边还能淡淡回奚清楷的话。 奚清楷也是突然就想起来了,问她:“你那过了,怎么打算?” 她之前自考的分数下来了,很高。 “你查了?”虞安把碗里的花椒挑出去,“我都忘了。” 奚清楷:“嗯,分数挺高的。” “挺好,说明我聪明啊,”虞安轻勾起嘴角笑了笑,淡淡抬头看他一眼:“还能怎么?”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给她碗里夹了一片回锅肉,连着蒜苗一起,虞安把肉吃了把蒜苗扔还给他,一句话都没说。 吕明还是有一点点震惊的,他本来想着两人这么久都没变成一对狗男女,肯定是不合适呗,要按正常人的频率,俩有意思的话,这时候虞安可能都在安胎了;而巧就巧了,他基本没和他俩同时待在一起过,这气氛啧啧。 关键是,奚清楷也太t乖了吧,垂着头说话时全是对着虞安,一盘回锅肉,他还没怎么夹,小半盘感觉都被奚清楷这sb夹给虞安了。 吕明那个心塞,就这道菜辣一点带劲好吗! 饭吃到过半,大门开了,郑禧走进来,递给虞孟清一沓彩色纸,满头大汗地道:“晚了点,你作业应该还来得及吧?” 虞安刚刚炒最后一个菜前她出去的,见虞孟清要买东西做手工课作业,她忙自告奋勇地去帮忙。 这时候的温度,不管什么时候出去其实都是一头大汗,但虞安觉得,怎么都是去帮忙的,递给郑禧碗的同时,又从桌子下拉了个塑料椅子给她,示意她坐下。 郑禧受宠若惊地接过碗和勺子,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一次性铺了点菜,把椅子调了调,离自己近一些,准备坐下来。 虞孟清和吕明都在抢着要夹排骨汤里的玉米,虞安趁着他俩河蚌相争,一筷子下去把玉米夹走了,还没送到嘴里,一声清脆而响亮的碎裂声止住了她的动作。 奚清楷低头吃饭,余光半点都没分出来,却抬手把郑禧那碗饭掀到了地上,米饭和菜洒了一地。 三个人都愣住了。 郑禧半弯着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奚清楷则淡淡抬眸看了眼郑禧:“你坐错地方了。” 虞安把筷子搁到桌上,努力心平气和地转向他:“奚清楷,你有病吧?” 奚清楷微笑着看向她,笑意颇深,眼里却压着冷意:“有可能。” 她从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什么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虞安气得手都有些抖,突然有种推翻从前对他全部印象的冲动。 他指责虞安。或者说,那语气谈不上指责,只是话很不好听。 “你同情别人随便心软之前,能不能先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是听少了是吗?” 她以为她见过奚清楷发火的样子,但现在才觉得之前算个屁,他恶劣起来真是眉角眼梢都落着冰雪寒意。 “对啊,本来就是圣母,这点你不应该最清楚吗?不然我当初是脑子被夹了才让你住进来?你真的缺什么温暖吗?那你来我这干嘛,我家跟温暖挨得着他妈半点边吗!” 虞安冷冷道。 奚清楷看了她几秒,沉默把桌上碗叠起来,收到怀里朝厨房走去。 吕明本来想劝架,毕竟虞孟清镇定地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还没来得及劝呢,局势急转而下,奚清楷神t安静地去洗碗了?! 社会社会。吕明有种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的震惊。 这是怎么样的操守和刻在血液里的和平啊? peace and l一ve代言人吗? 虞安拽着郑禧就往外走,去外头找了家面店给她点了碗牛肉面,把八块往收账的那一拍,虞安直接就要出店。 “小安,你们不要因为我这么” 郑禧心里一半忐忑一半复杂滋味,她实在不想被赶出去啊。 就手里握得那个视频,她一是也不可能真放出来,二是就那个男人,绝对不怵她这点小威胁。 虞安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框,她侧了侧头:“他脾气没有那么坏。” 郑禧:“” 虞安看了郑禧一眼,语气沉了三分,带着漠然的冷硬:“所以他发现了,而我不知情的事,不应该再出现在家里。如果叫我再发现了的话,你大可以试试,”她微眯着眸,笑了笑:“瑜雯的视频你播到全世界去好了,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这家面馆离家里直线四百米,她从反方向绕了个大圈回去。 虞安本意是不想带着坏心情回家,免得又莫名其妙的吵架。转念一想他们莫名奇妙的吻都接过了,怕毛线。走起路来速度也更快了,这条路上住着猴子和狗成,两个人住对门,她想到猴子最近这段时间长住临安,在重新兴起的武馆帮他爸的忙,而狗成家也在秀树街开了分店,这时候两人应该都在家吃晚饭。 街上的无名树没有一点自觉,树叶被夏夜的风吹一吹,落一地。 其实天还没黑,她抬头看到两家的灯都是亮着的,猴子和他爸笑闹的声音很大,他们家在炒腌鲜肉,很香。狗成和父母c妹妹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不知道谁说了什么笑话,狗成好看的妹妹笑弯了腰,伸了长腿踹了狗成一脚。 虞安犹疑了一会儿,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画面其实很熟悉,她曾无数次的走过这条街,看到其乐融融,看到生活本来也可以过得这么开心。他们都很好,从朋友的角度来说,她觉得认识他们真的好。但矛盾的是,她离热闹欢愉幸福越近,作为旁观者就越残忍。 她多想家里有个家长,太难的时候可以给人靠一靠,但虞家的家长很早前就是她了。 初中时写作文,什么磨难令生命绽放,她后来想想,都是狗屁。 为了抵抗这命运,虞安想,我他妈筋骨都快折断了。从那一年开始每天走在路上都是提心吊胆,每天早上起来先向四方神明祈祷不出幺蛾子,弟弟妹妹都不好带。 虞安就这样揣着更加烦躁难过的心情回了家,想做点家务,发现水槽和厨房都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吕明已经走了,发了个短信说谢谢招待,有空聊聊。虞孟清在房间里做作业,说不需要她帮忙,又递给她一个牛轧糖。 虞安知道她需要安静,遂关门出去。 他不在家里了。 她刻意不去想,闷头把脏衣服都收到盆子里,开门去后院洗衣服。 说是后院,反正就是个公共的窄空间,有个水池。只要从一个颇挤的过道穿过去,但水池旁就是下水道,这破楼里好几家人都愿意来这的水龙头下洗东西,反正不用自己家里的水都挺好。 虞安拿肥皂打衣服,搓的时候越搓越火大,回想起刚才每一个争论的细节,懊悔着明明有更有力的回击方式,怎么就说了那句不痛不痒的呢! 回忆着回忆着,不小心回忆到他在饭桌上问的事。 考试他说分数挺高。她知道啊,她想报的专科和专业肯定没问题。可虞安在当时考完后其实就冷静下来了,她九月如果去读书,虞孟清怎么办?那个在外地上中学的小兔崽子又怎么办? 想的脑壳疼,除了放弃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她低头用力地揉着衣服,好像要揉掉她所有的异想天开。 在虞安视线触及不到的身后,男人本来正垂眸面无表情地抽烟,懒懒靠在墙上,一抬眼却看到了她。 她穿着纯白棉质短袖,灰色运动裤,沾到些水的中段贴合着腰部曲线,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腰线好细。人身后背景一半是沉坠的夕阳,一半是渐渐侵上的深蓝夜色,颜色浓重下衬得她肤色极白。背上那对沾翅欲飞的蝴蝶骨透过布料微凹出来,几乎是瞬间抓住了奚清楷的目光,他黑眸不着痕迹的一暗,轻度近视让他不得不微眯着眼看她。 所以有句话说的没错来着,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动心动性。 奚清楷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摁灭了烟,正要走过去,听见闷热风里有一阵好轻歌声。 断断续续,是粤语,有些轻快又带痛意。 任旧日路上风声取笑我,任旧日万念俱灰也经过毋用再争取更多。 珍贵岁月里,寻觅我心中的诗 令奚清楷停住脚步的,不是虞安唱歌这件事。 是他能清楚看见,她哼着唱着,不时吸吸鼻子,眼泪直直从眼眶里掉进满是泡沫的水盆。 奚清楷见过人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跪,在他面前死。 他任别人捅过他刀,掀过他场子,毁过他尊严,他从前只要赚钱,聪明得可以拨开重重雾,自顾自的走路。 彼此都知道交手是定生死,手下不留情,即使伤亡又怎么会有悔意。 所以,奚清楷从来都不知道,眼泪竟能比枪比刀还要锋利夺人。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是捂着额头,咬紧了牙关,直到沿着水池滑下来,蹲坐在地上。 虞安没能完全蹲下去,在那之前,她被一把捞起来了。 奚清楷单腿蹲在地上,让她斜靠在自己怀里,说话时很轻柔,月色溶溶,更加衬出男人温文淡然,垂眼的一刹那好看的令人心神震荡:“虞安,有时候你真是虚伪的很讨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Ch.18 她注意到了, 奚清楷两次跟她提到了同一个词, 用来形容自己。 他说胆小。一次是她之前去申城,在晃动的公交车厢里, 雨滴淅淅沥沥砸在玻璃上, 她听见他自言自语道, 是我胆小。在厨房吻她前, 奚清楷说就算我胆小吧。 在虞安内心深处,她存下的胆小惧怕不比任何人少。 七岁以前, 她是个哭包, 有点风吹草动的咧嘴就哭,经常比孟姜女哭长城还声势浩大。下意识觉得眼泪是武器,可以载她到目标彼岸。刚开始她妈还会哄一哄的, 直到有次她在床头磕着了脚,大拇指上一块指甲掀掉了,妈妈却将她推进了储物间,冷冷地说你哭完了再出来。后来他们不再惯着她,爸妈把原因也摆得很清楚, 她是姐姐,是要照顾弟弟妹妹的。 她只能把胆小藏起来。所以虞安比谁都清楚, 这类人要做出什么突破性的改变, 都是要咬咬牙,才能横下一条心的, 而且过后, 百分之九十九会后悔。尽管她不认为奚清楷真的胆小, 但无疑,他亲她是处于冲动,而她不需要这样的冲动。 虞安想,你自己知道你做了些什么破事儿,把一切推到这么尴尬的境地,你还在这说我虚伪,你他大爷的要不要脸。 她毫不掩饰地把心情摊开在脸上,奚清楷也看得分明,他用大拇指轻拂过她泪痕未干的面颊,右手还牢牢地握住她的肩,男人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虞安身上。 “我就问你一句,缺钱,缺时间,还是都缺?” 虞安定定看着他,顷刻间明了了一件事。 他猜到了。 虞安犹豫着想要否认,可鬼使神差地,她开口却没有转移话题:“我就随便考考,我不喜欢上学。” 奚清楷低头看她,淡淡道:“虞安,你连自己都能放弃,还有什么不敢扔的?” 虞安登时就火大了,从他怀里弹出来,站得笔直盯着他,眼眸沉沉,一字一句道:“顾凯,我要放弃什么,留下什么,都是我的事。如果我真想放弃,你早就见不到我了。” 奚清楷说:“我知道。” 她手腕上有一道很浅的疤,年代久远,不仔细盯着看不出来,但位置很敏感。自杀时划到静脉要死很难,划动脉却很难抢救。早在春末夏初,虞安换下长袖的第一天,他就看到了。 奚清楷捉过她细瘦白皙的手腕,翻过来,轻摩挲着那道极浅的疤痕,在她抽回手之前,唇角牵出很浅的弧度:“我不想问,不是不想问,或者觉得没必要,是因为问了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他放开虞安的手,将自己的左手手腕送出去,和她并排,手腕上的疤痕可以连成一条线。 虞安就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你” 奚清楷:“因为不管你什么时候问我,我都不会谈。” 他笑得更深:“可今天想了。跟你说过的,我弟弟。我还跟我爸住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吸粉,他每天最开心的娱乐活动是把我弟绑起来打。有次卖他白面的人带了只很凶的狗,用很细的绳子拴着,他当时就花五十块买了下来,把狗带回家,跟我弟丢到一个单间里那时候附近也没卫生所,为了打疫苗,我们走了挺久。”奚清楷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唇角弯得很好看,“你介意我抽根烟吗?” 虞安摇摇头,想了一秒又抬头看他,静静道:“你介意分我一根吗?” 奚清楷抽一根给她,把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火光一闪而过,很快燃起细细的烟,她垂眸夹烟的姿态娴熟而冷淡,眉骨眼窝下巴,皆生得小巧精致。但最吸睛的,还是下一秒她呛个半死的白眼。 虞安皱了皱鼻头,瞪他一眼,责备里不自觉带三分娇嗔,是个男人恐怕都会万分受用。奚清楷依旧老神在在,不自觉地接过她手指间夹得那支烟,失笑道:“尝一口就知道了,不要染上瘾。” 他自然地低头抽了一口虞安的烟,在她阻止之前。 虞安愣了下,干笑道:“大哥你是不是用错了?” 他漫不经心看了眼,完全不是才意识到的样子:“哦,是啊。算了,就这样吧。” 是到很久以后,虞安才知道,算了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彼时的奚清楷已是高处不胜寒,和从前一样,他讨厌别人靠近他,洁癖极度严重。 除了曾经共用一支烟的人。 例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往回走的时候,虞安跟他并排,只到他的肩膀。她觉得好玩,把步伐和迈腿的动作调到与他同步,不经意问了一句:“最近你有没有自己攒点钱什么的?” 虞安早去精神科问过,不知道成因医生也没法给出相应的建议,可能还得去省城才能找到靠谱的呢,那治疗方案也是要钱的,没有个万备着 她等了会儿没等到回音,踏进门里的时候余光才扫到他。 “杵那儿干嘛?不进来?” 奚清楷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她:“能再走一会儿吗?” 虞安扶着门把凝视了他几秒,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盆子扔到地上,一脚踢远,抓过他的手就往外走去。 一直走到离家两三百米的一家米粉店旁,店倒是差不多关门了,香味还在。 虞安这人一被香味分心就没法好好说话,又大步流星地把他拉到对面人行道上,两个人站在树下,她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树上有什么东西掉在她头发里,虞安揪了揪头发,气哄哄地把揪出来的小虫子捏碎扔到地上,嘴里念叨着‘丁点儿大还来烦老娘’。 奚清楷虽然这半年都快看习惯了,但每次都还是忍不住想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有趣吗?也就那样吧,犯傻犯的比较清新脱俗。难得的是清醒时够清醒。 其实他从前都会忍住,但最近发生的那个小曲折突然打碎了他曾经的努力——不在一个注定会离开的地方动感情。这点怕是太难了。 “顾凯,我问你,你就回答我,是,不是!”虞安手指头点了点天上,“对着月亮,你不许说谎。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发问相当有力,但奚清楷能看出来,她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紧张和颤抖。 他想了很久,在虞安心灰意冷的前一刻,从兜里掏出了个牛轧糖,塞到她手里。 奚清楷看着她,渐渐地,眼神变得柔和而无奈:“我非常,不想离开你家。我以为我是不舍得家,因为习惯了。但现在,我发现我应该是舍不得你。所以就算我攒了钱,我都给你,糖也给你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感情可以是快乐,愉悦,享受,人c事c物,寄托着所有短暂或漫长的情绪,非得是爱吗? 奚清楷最开始只是想看她多笑笑,到现在就算不笑,也想看着她。 就这样吧,奚清楷想,又没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可喜欢,总归是无法推诿的。 云层在天边滚动,把月亮包裹起来,深蓝色天幕像海洋,虞安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多想,踩在他脚上,踮起脚,一下拉过了奚清楷的脖颈。 他只诧异了一秒,很快俯身,圈起她的腰加深这个吻,吻得虞安脸红缺氧,奚清楷撤离的时候笑了:“你不会一直在憋气吧?”虞安一脸绝望地看他:“我还得练练。” “好。”奚清楷捏起她脸颊上的肉,轻晃了晃,眼里不自觉地染上笑意:“慢慢练。” 生而为人,要尽量快乐。抓住吉光片羽也是好的。 他俩这个事刚开始还想瞒一阵。 但是发现行不通。 奚清楷去了趟津门,最近去的少了。因为有一笔注资进来,数额比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几十上百万高太多,他本来已经懒得费心,在考虑转让事宜。这个场现在是香饽饽,有人愿意接手,给的钱做过桥资金绰绰有余。但这注资来的蹊跷,他想先去弄清楚。 路绪不在主场,他让一个麻利的手下小戚跟着奚清楷,那小助理同奚清楷打交道的少,虽然敬,但少了几分畏,说话也很会看眼色,上车后就从副驾驶转身笑道:“凯哥,您有喜事啊?” 奚清楷挑眉:“喜事?” “可不嘛。”小戚道,“是我们有大嫂了吗?” 奚清楷敛眉,不咸不淡一笑,抬眼扫了扫他:“你平常去赌场玩吗?” 小戚呆了一呆,他半年都没打麻将了,这尼玛怎么发现的。 奚清楷看出来这是没玩过,遂跟司机打了个招呼,黑色轿车掉头朝环城高速驶去。 开到最近的码头买船票,五个小时后到了澳门。 他把注资人的见面直接黄了,因为觉得不对窍。 他让小戚放开了玩,一次性买足筹码。小戚以为这是要赶他走人的意思,慌神了,忙推脱着,说他真的不会。 奚清楷随意指了指老虎机:“那个简单,试试。” 小戚正要拒绝,就见男人淡着一张好看面孔,唇角懒懒一翘:“不会才让你来。” 改天要带人来的,看看不会的人放开了洒能造到什么地步,他心里有个底,到时候直接带现金过来。 看她每个月数钱的时候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第一次约会就来这吧。奚清楷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数个够好了。 另一边,虞安精心为生活的新篇章做好了准备。 她网购了一套新被褥,刚好跟虞孟清同步到家。虞孟清正准备进屋,一下被虞安拆开的包裹吸引了眼球。 望着那粉嫩的不能再粉的hell一 kitty,两个人都石化了。 “我不需要。” 虞孟清警惕地疯狂后退,直到贴墙。 虞安:“滚,本来也不是给你的。” 虞孟清看着自家姐姐那表情,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若有所思地回房了。 虞安一下午就忙着怎么退货了,还没扯完皮客服就飞快下线,说要下班了。 于是奚清楷踏进家门的时候,就看到虞安失意地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被子里,耷拉着脑袋。 他走过来,把人提起来挪到沙发上,顺便把掉了的拖鞋给她穿上:“怎么了?” 虞安研读了一本恋爱学的著作,上面说一段长久而幸福的关系必定是从互相体谅开始,要对对方尽你所能的好。她就想着存一套厚被子给人秋冬用,结果默认了图案和颜色 奚清楷了解原委后,把被子团起来压缩到抽真空袋里,放进了房间柜子里。 “就这个吧,挺好的。”他笑弯了眼睛,凑下来很快地亲了口她额头:“快睡觉去。” 这个被子日后搬家了也还在,吕明后来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五个客人来家里做客五个都会觉得奚清楷是深柜。 奚清楷理都懒得理,不屑地笑笑,所以吕警官是单身且会长长久久地单下去。 他懂个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Ch.19 说来是奇怪, 天也没变, 地也没变, 燥热没变,环境没变, 还有那么多的槛拦在眼前, 但虞安就是觉得什么都变了。 她去店里的时候, 都忍不住蹦跶着去的。蹦跶了会儿发现不对,立刻收回上一刻的荡漾。 对,荡漾。 虞孟清对这点感受最深。 她在灯下复习做卷子,虞安跟往常一样对账,货物清单和一日收入对不起来, 想了一会儿虞安记起来了, 一拍大腿。虞孟清看了她一眼:“姐怎么了?” 虞安的铅笔在手指间来来回回,用带橡皮那一头戳了戳头:“忘了,今天收了张五十的假币。” 虞孟清:“五十?!” 她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见虞安捂着额头笑了,笑得莫名其妙:“我靠, 我怎么这么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我真的太蠢了。” 虞安笑完了无奈摇摇头,划掉几个数字:“算错了算错了,重新算。” 洒脱的不像她。 虞孟清瞠目结舌。 但这点毕竟没影响到她, 令她崩溃的是顾老师也明显智商下降了,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不跟她一边了。 这段时间虞安心疼虞孟清小升初的考试, 除了伙食上下血本, 她还在白天蹲店时研究出来音乐对人精神的影响。虞孟清经常八九点的时候,写着写着砰倒头变睡着了,因为白天实在太累,晚上也睡不饱。所以虞安想出来一个好办法:买了个扩音器和小音箱,bg响彻整个家。 放音乐刺激刺激其实没什么的,主要是虞安对背景乐和刺激的理解都有点偏差。 她放《雏鹰起飞》。 无限循环那种。 虞孟清听得差点哭了,她终于抓到了机会趁奚清楷在的时候投诉,然而她敬爱的顾老师完整的,淡定的听完了不说,竟然赞同虞安这sb选曲。 “旋律提神,背景乐抓耳,男声很有特点,和你的学校生活也息息相关,很适合。” 神他妈息c息c相c关。 虞孟清哭都找不到地方,眼看着虞安非常满意且喜滋滋地去开电视了,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创意很天才。只是男人收碗的时候,奚清楷路过那一刻往她手里不着痕迹地塞了一个小物件。 虞孟清溜回房一看,一对耳塞。 行吧。 经过这事后,她是十万分确定了。 绝对有猫腻。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虞安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哪天她做饭,那她吃完后把碗一搁,绝对不会再进厨房的。可现在不管虞安西部洗碗,她都会去厨房帮着收拾。 虞孟清有一次偷偷看过的,他们俩的背影倒是正常,站在水池边一个洗碗一个洗抹布,时不时搭两句话,虞安有时候会扭头看着他,倾听的很认真,被逗笑的时候就不自觉地仰头大笑,头会自然倾到奚清楷肩上,笑得人都在抖,奚清楷偶尔会很轻地回蹭一下,眼里和唇角也熠熠生辉。 他们甚至不用站在一起,或靠的很近,虞孟清只要抬眼,十次里八次他都在看虞安。 带她出去吃雪冰的时候,接她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给她辅导作业的时候(所以为什么一道题要两个人一起想果然姐姐不可能是她的了虞孟清真的想哭),而奚清楷以前很少在家里吃晚饭的,最近不仅吃晚饭,还会跟她一起看饭后新闻。 虞孟清在临考前半个月真的想确定这件事,挑了个奚清楷不在的晚上,把英语试卷做完以后认真地跟虞安说了她的想法。 虞安没有装傻充愣,但确实意外,她笑得前俯后仰,从床上坐直:“虞孟清,你观察的这么仔细啊?” 很快,虞安唇边的笑意变淡也变温柔了一些:“你知道为什么吗。” 虞孟清问出了这晚她最后悔的一个问题。 愣愣地问了为什么。 虞安婉约而沉默地低头,背着台灯,昏黄的灯光下,她眉目惊人的动人,明明没变,但有什么明确的变了。 下一刻虞安刷地把住了二层床的杆,娴熟而迅速地翻到自己的床上,半跪坐在床上,左手叉腰,右手手指抵着天花板——天花板太矮,虞安屈尊地弯了弯手指头,语重心长地宣布:“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敢相信吗?” 虞孟清:“” 虞安笑得像只储存够了冬天食物的松鼠“我敢!” 说完后,虞安猛地躺平,抱着枕头又不自觉地傻笑了一会儿,可能笑得声音略大略持久,二楼传来叫骂声和用石子丢窗户的声音。 “一楼!有病啊你!” 虞孟清不忍直视地转过头,继续写作业。 在她们看不到的窗外,路灯下立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他靠着一旁粗粝的树干,屋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奚清楷在树下抽了很久的烟,直到屋里渐渐归于平静,他才轻的不能再轻地低头笑了笑,闭了一瞬眼。 虞孟清期末考完,出来放飞了自我,奔回家的路上在书店租了十本书,飞奔到床上就开始废寝忘食地看,等看到累了再睡起来,家里没有以往的饭菜香味,屋里一片黄昏逝去的暗淡,她走到门外,只有郑禧窝在墙角打毛衣的身影。 “郑姨,你看到我姐了吗?” “没有。可能是去找你老师了吧。她留了条子在桌上,让你自己煮面。” 郑禧头都没抬。 虞安确实走了半小时去找他,她是凭着记忆,趁下午三四点天还亮着,走到铁道另一边,找到了才发现上次没看清的牌子,上面竟然刻了两个字,是津门。 她运气很好,撞上了奚清楷正往外走。 虞安攒钱之余还给自己存上了小金库,数额够了就去给奚清楷买了个礼物,今天刚好是三十天。她以前认识的朋友里有很爱秀恩爱的,各种纪念日c节日,一个都不会忘,吃饭买礼物吃饭买礼物 吃饭他们是做到了,每天吃呢。礼物他经常不做声地给家里添东西,吃的用的,小食品柜里放个巧克力,换个吹风机之类的,老实说巧克力齁甜,吹风机竟然是中空的,圆洞洞的,盒子上刻的都是外文,dy还是diy开头的,虞安被吹风机的简陋惊呆了,转念一想人辛辛苦苦赚钱,买什么都是心意,用用用。 光收算什么事,她看上这礼物很久了,钱终于攒够了,飞快给买了。 虞安一看到他,惊讶之余刷地把礼物递过去,笑得很灿烂:“你今天这么早下” 班字还没出来,她的手便僵在了空中。 和奚清楷并肩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女人,盘靓条顺的,大夏天的穿着长长的阔腿裤,头发颇短,耳环很有特色,用猴子的话说,“一看就不是本地的,洋气牛逼不敢靠近”。 奚清楷没想到她在门口,但也没有很惊讶,平静地指了指她,冲女人道:“女朋友。” 又给虞安介绍:“木什么。” 虞安回过神来,礼物飞快塞到奚清楷手里,一把握住女人的手,热情地晃晃:“嘿您好,我是虞安。名字真有特色,木什么,您父母很有文化啊,古典主义的洒脱。” 奚清楷手虚握成拳,挡了挡遮不住的笑意。 那美女忍俊不禁,回握住,更热情地晃晃:“诶您好,我叫木彤,你男朋友记不住我名。” 虞安尴尬倒不是因为自己听岔了。 木头,这尼玛怎么夸还不如木什么呢 下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木彤才发现奚清楷的话原来也不少,跟刚才她在津门找他用个字打发的态度完全不同。 木彤是体育记者,在市中心cbd的一家报纸供职,听她表哥说这里有家地下拳馆,正规嘛肯定是不正规,但奖金够高,比赛的质量也是实打实的,有过把偷偷买通裁判的选手当场踢出津门的壮举。 但她副业和爱好是摄影。在比赛还没开始前,她就发现人群里一个惊为天人的侧脸,冷淡地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身高腿长,一身简简单单的浅色细格纹衬衫加纯黑休闲长裤,仅一个背影,微妙又热烈地燃点人的眼睛。 “你劝劝你男票呗,这模特是兼职,就两天,一天一个小时都不到,我保证,他不想露脸我拍侧面都行,”木彤给虞安又倒了一杯酒,“圆圆,钱能顶他做两个月工呢,真的,他这个”木彤在嘈杂的面店里,转头看了眼专心吃大排面的男人,由衷感慨道:“不拍太浪费了,我都对不起我的相机。” 中途奚清楷去找老板,帮虞安换上错了的面。她才犹豫着问木彤:“他算很好看的吗,依城里人的标准,也算吗?” 木彤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拉国际秀场看秀都难挑到的好吗,长得好看现在也不算难了,毕竟整容技术那么发达,但你男人真的很有记忆点,气质绝了。” 虞安觉得这美女有一丢丢浮夸,但她也不会越俎代庖为他乱答应什么,便说还是问他自己吧。 在快吃完面的时候,奚清楷提前考虑完毕,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下来。 他们俩走回家的,刚好消食。 虞安想表现的大度一点,爽气一点,但她悲伤地发现自己原来是有点小气的。 而奚清楷一反常态地在她问之前解释了。 “她说把底片和成片都给我,也不会外传,我想留下来看看。留下,”奚清楷把即将绊倒她的石子踢掉,继续道:“一点影像吧。”他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我弟的名字特别怪,叫耒沙,我们没有留过照片下来,所以我跟你说他,只有语言,没有图像。” 踏过杂乱的铁轨另一边,他眼神清亮而淡然地看向她。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不知道你会记我多久,但我希望能记得一点。忘记我长什么样的话,可以拿出来复习下。” 谁说这话都相当自恋了。 但虞安没说什么,点头表示知道的同时附赠了个大大的笑容。 她的不满是在一周后才爆发的。 虞安抽到了一张免费酒水券,跑到临安区隔壁的武明区的连锁酒吧,为了不浪费畅饮的机会,给狗成打电话让他一小时后来接自己,抱着瓶狂吹。 她后来爬到台上要求dj放《月亮之上》的时候,虞安曾经的高中同学认出了她,愕然之余看到女人深灰色铅笔裤下笔直纤细的腿,她弯腰脱鞋的时候露出很小一截雪白的腰来,垂下来的黑发刚开始挡住了脸,但她直起身来,那秀丽漂亮的轮廓便一览无余。 于是善心大发,上去把人半拖半拽了下来,拉到卡座里,拍她的脸:“诶,虞安吗?我是肖礼桀啊,嘿,你喝太死了吧?!” 虞安手里本来把玩着酒杯,懒洋洋地靠着软软的座垫,闻言却抬手把杯子砸到了座位上,气呼呼地站到了座位上,语气又软又凶,嘴角委屈地撇一撇:“我不想让你去你知道不,她太好看了!” 肖礼桀没想到当年那个灰头土脸c家境奇差的学霸变成了这样要命的勾人,怔了怔,正要伸手捞她坐下,却捞了个空。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酒吧里摇晃的暗灯落了他满身,他动作很快也很强硬,将虞安直接打横抱起,回到自己怀里后,他才退后了两步。 奚清楷抬眸扫一眼肖礼桀的手。 那一眼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却压得肖礼桀一个哆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Ch.20 气氛一时冻结, 奚清楷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意思像是把他划入死人的范畴。 “我们走了。”奚清楷贴到她耳边道:“还能起来吗?” 虞安哼哼两声,明显不清醒, 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床上, 人往深处一滚, 手臂挂到他肩处, 又软绵绵地垂下来。 肖礼桀很快回过神来,感觉到周围零零散散有些目光投来, 显然是察觉到了方才的好戏。 他本来面子就薄,这几年工作了,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 当下真觉得失了面子。立刻从沙发里横跨了出来,恼羞成怒地拦住了奚清楷。 “你是她谁啊?谁他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等她醒来再说吧!”肖礼桀指了指睡得昏天黑地的虞安:“她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吗?” 奚清楷心情本来就差极, 他上午去见了投资人,意料之中是个熟人。姓陶,手下有一家公司,曾经被霂远收购过,在他出事前, 奚清楷花了大价钱, 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陶意浓, 这人是个天才, 也是个蠢货,绝对的理想主义者。当时梗着脖子死活不屈服,谈了三轮,霂远和他拉扯很久才拿下。 奚清楷不知道他怎么摸到自己消息的,也不是很想知道。 对方抱着三分质疑的想法,真看到他时反而惊得椅子都倒了。 谈话正常进行,陶意浓看到男人公事公办时的冷淡样子,才完全清醒过来。 确实是他。他对奚清楷的感情很复杂,不可否认霂远在公司垂危之际拉了一把,给的条件诱人到无法拒绝,可奚清楷狠戾阴毒的手段也给陶意浓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犹记得当时在谈判桌上,公司的副经理跳起来骂他耍阴招,把奚清楷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男人坐在主位上,听了十分钟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你有指责我的自由,在法律的准绳之内,我也有无视你的自由。 奚清楷不是怕陶意浓把他活着的消息带给谁,他现在回去没有任何问题。最慢一个月内,何瑰的人就能找到临安了。他就是莫名地烦躁,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踏出这一步是个灾难,而见陶意浓是。 好巧不巧,肖礼桀完全是送上门的沙包。 但奚清楷没有理他,走了两步弯腰把人放到隔壁的卡座里,拿了两个靠垫扔到地上,防止人摔下来。 肖礼桀这时候脑子已经完全转过来了,虞安最近一次有消息还是班委在群里偶然一嘴提的,她借了虞安钱,一千都不到,听说是拖着虞安那弟弟还是妹妹有什么事,而且那时还在临安待着。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算这人真的认识她,甚至是她男朋友,肖礼桀想,都是同一个阴沟里的鹅。 “我问你呢?我靠,不会真是人贩子哎哎你干嘛你唔!” 奚清楷半个字废话都没有,转身一把扣住肖礼桀手臂往后折了个九十度,将人摁到透明桌子上的时候,还腾出手来将几块曲奇一并塞到了人嘴里。 他弯下身来,面上半点波动都没有,语气中甚至透出些温文尔雅的礼貌来:“刚才,你哪只手要碰她?” 问是问得文雅,开口的时候又重了三分力道,肖礼桀呜呜嗯嗯了半天,眼睛蓦地瞪圆了,疼得额上薄汗一层,双腿一直扑腾着,挣扎着想要反击,膝窝却被奚清楷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跪得相当脆。 服务生本来想上来劝架,但这两个都不是常客,看起来也没多大动静,或许只是人家闹着玩呢? 直到靠得近些的听见了一声响,那个嘴里塞着饼干的人脸色灰败得不成样子,有人才发觉出事了,赶忙去叫了经理来。 这一叫不仅把经理叫来了,还惊动了难得来自己家产业借酒消愁的许家二公子。他的风流事迹说不完道不尽,成名作是集邮超模。但在圈内口碑一向不错,一是他聪明情商高,从没有跟大哥争家业的心,二是他自认痞中带雅,气质跟一般花天酒地的富二代还是不一样的,他如果约个聊天局,十分钟一个人帮人排忧解难,能连排三年不带歇。 许西朗本来在三楼唯一的贵宾里和两个好友喝酒,听到门外动静,带着酒意和醺劲就跟着下去了。 本来是想看热闹的,结果途中一听,有客人被拧折了手臂,他当时就把身旁的经理批评了一顿,什么这种事要防患于未然,掐在襁褓里。 “不管是什么人,你们都不能给他们在这里兴风作浪的机会,知道吗?”许西朗摇了摇头,从经理手中再度取过自己的酒,像古代公子哥的摇扇一样,好像只要拿在手里就有底气似得,他拨开几个服务员,指着暴风眼中间,笑笑:“这位先生,你这么暴力是要给jc叔叔带走的” 没有回答,两个肇事者都背对着他坐在卡座里,稍外面那个似乎更悠闲些,两条长腿踩在桌沿上,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 许西朗抓过一个服务生低声问:“不是说有人骨折还是脱臼了吗?” 服务生笑了下,比哭还难看,指了指卡座里面:“在那呢,等救护车来。” “这么坚强的。”许西朗惊奇地看了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晃荡着步子走到沙发对面,但之前调笑的意思已经消失殆尽,他对这么没有分寸,还毫无悔意的客人已经相当火大了。 “这位大哥,您惹事也要看噗——” 许西朗不经意地对上那人的眼睛,一口还没咽完的酒全吐了。 他咳了个天昏地暗,扯了扯领口,从西装裤里掏出眼镜来戴上,又仔细看了一遍,才不确定地歪头道:“奚” 奚清楷在他呛酒的时候就躲了躲,许西朗话还没说完,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躺在隔壁沙发上的人,截下了对方的话:“许西朗,这么久你还没变吗?小孩吐奶你吐酒?” 许西朗我靠了一声,轻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小心翼翼地伸手捉起奚清楷一个手指晃了晃:“你是真的还是我|操楷哥??” 全场静默,窒息。另一边的人突然一个僵尸打挺坐了起来,半个身子趴过来,眸子亮晶晶地盯着许西朗,又慢慢视线下移,盯上了许西朗的手。 啪! 虞安忽然伸长了手臂,一记手刀,从中间分开了他和奚清楷。 又精神抖擞地瞪着许西朗:“摸哪呢你。” 许西朗:“” 没空管她,许西朗觉得就算在梦里也值了,不止是他哥的偶像也是他的偶像啊,之前看到新闻他伤心了两个月又十三天,偶尔听到有风声说人可能没死,但一个可能也可太远了,施瓦辛格还可能改行比利海灵顿做同事呢,都t没影的事。 可亲眼所见就不一样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奚清楷站起身来,刚才他抓住了虞安砸过来的手,现在走到虞安这边,只消顺势将人往自己脖子上一挂,抱起来就可以了。 “许西朗,今天就麻烦你了,”奚清楷给虞安调准了下位置,让她靠得舒服些,抬头看了眼许西朗,余光不着痕迹地在周围滑了一圈:“我不希望留下影像,不要跟认识的人提起我。” 许西朗下意识应了下,很快又为难地拦了拦他,示意了下肖那边:“那他执意要报警,我这边怎么跟警察交代。”许西朗看了眼奚清楷,又道:“这样,你跟我说个原因,我好知道你们大概什么情况” 奚清楷垂眸开口,一把声线清越极了,甚至带点不经意的笑意,乖戾懒散:“因为我今天很不开心。” 许西朗哑然。 而男人走出几步却又停下,不咸不淡道:“实在搞不定,让警察来临安东区西民路二十七弄7号找我,一楼。” 身旁的经理左右为难,眼看着对方踏出了门,斗胆上前一步问:“许少,人就这么您不先周旋下?” 许西朗方才的神色渐渐变了,他点了支烟在唇边,眼眸冷冷一抬,轻笑:“你听不懂那人意思?他根本不怕坐牢。” “那” 明显是拿准了他。 用这点小事就能让奚清楷欠下人情,傻子才会推拒。 “下次小心点,杀神不要随便放进来,”许西朗郁闷地吐了口烟,转身往回走,“这个场子太烂了,竟然有这种蠢货,这位爷他大爷的从里到外都写着谁惹谁死,还给我瞎j|8找事,惹一身骚。”他烦躁指了指疼晕的肖礼桀:“赶紧地,别等救护车了,找黎姐联系谷医生。膀子还没断呢吧,谁没脱过臼啊。” 虞安半夜两点醒来的,忽冷忽热的,头上大汗淋漓地,跟从水里捞上来差不多。朦朦胧胧地,她觉得很不舒服,也知道额头上一直冰着的温度不是梦。 她其实也喜欢吃冰激凌,但也是真的不舍得。以前有一次,虞孟清七八岁的时候,她咬牙在麦当劳买了个甜筒,小孩儿喜滋滋地可开心了,但还没出门,冰激凌就啪叽,奶油斜着滑到了地上。虞孟清呆了,虞安也呆了,过了没几秒,虞孟清的眉毛打着结,嘴一咧,哭了。哭得可伤心可伤心,虞安只能蹲下好生安慰,让她吃剩下的蛋筒皮,下周来再买。安慰着安慰着,虞安戳了下地下的冰激凌部分,给虞孟清讲道理,说你看它都化了,拿不起来了,我们买别的。下意识地,她就把戳冰激凌的手指送到唇边吮干净,又冰又甜。虞安抿了抿唇,忽然想起那天是她生日,十九还是二十来着。她看着泪水涟涟的虞孟清,知道孩子的难过不是一天两天的,但她有什么办法。 妈的,是操|他|妈的真没办法。 弟弟感冒的时候她带去医院,眼看着隔壁诊断肝癌的大叔放弃——他们曾在一个仓库碰过面,虞安和他聊过天,知道他有项目的时候在工地上一个月能赚七千多,儿子快高考了。那天他妻子陪着他,听到诊断后,他二话没说,站起来朝医生感谢又无力地鞠一躬,又拍拍妻子的肩,说走吧,不治了,你和林子还得生活。 以前她爸什么好话没有,就一句听着有点道理,说虞安你要好好努力学习,现在不努力点,以后会活得很累了。 她还不够努力呢,还得多努力呢? 为什么来到了以后,以后还是对她这么坏呢。 奚清楷让她睡到自己床上,除了一遍遍给她换毛巾外,就坐在床边看着。 体温计测出来39度7,可就算是在睡梦里,也一声没吭。 上次她从货架上不小心摔下来磕破了一大块,伤口看着都骇人,结果虞安没事人一样,自己用碘酒和纱布,面色未改的消毒贴纱布,完了一蹦一跳,哼着歌去继续收点货物。 奚清楷在黑暗里用目光将她描绘得很清晰,安静的,无声的。他几乎想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是傻的吧。不知道疼,不知道累,不知道有些担子不该她来背。 或者说,知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就是傻。 他打从心里不屑心软的人,他们太理所当然,总觉得怀着一颗真心飞奔,人生会回以同样的优待。 骗鬼呢。 奚清楷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她,心情差得简直要起杀意。 他真的是花了一晚上喂药c换毛巾,想这个问题,想起她这么磕磕绊绊地过来,这样外强中干的撑着,还要逞强的样子。 奚清楷用食指大力戳她的额头,弯下身来无限靠近她,温柔却又不无恶意道:“虞安,你以为你是偶像剧女主角吗?还抱着原则和底线生活呢?嗯?去跟生活抢啊,不抢谁会送到你手里?你那点脑积水都用来养鱼了吗?” 虞安艰难睁眼,见是奚清楷,费劲力气把他指头挪开,悲戚地气若游丝道:“我一直,想问你。你就不喜欢我吧你,你个衰货。” 奚清楷没想到她突然转醒,愣住了。 虞安心道,在梦里都这么死,看来他们真的是缘分已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着他,手心的热度贴在他手臂的皮肤上,奚清楷无奈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标准渣男答法。 “你别跟我玩乾坤大罗移,”虞安气得呜呜抽泣,在被窝里想撒泼打滚,奈何奚清楷给她裹太紧了,她打起滚来像一只巨型蚕蛹,裹着hell一kitty的蚕蛹:“你自己数数,这个月亲了我几次,我出去一次在街角能撞到三次晓虹和她男友打啵,你每次bia一口就走了,以前邻居家的哈士奇亲我都比你认真呜呜呜呜呜” 奚清楷: 他没想到发烧的附加功效这么牛逼。 奚清楷嘴角溢出笑意,挪到床边坐,把她扶到九十度坐起,虞安人裹在里面,远远看起来就像被褥成了精。 “我普通话没你标准,不知道什么叫打啵,”奚清楷把被子拉到她脖子,垂眸来深深看进虞安不大清醒的眼里,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平时大不一样:“我不想跟你接吻,因为你还没有想清楚。” 男人的手指冰凉,滑过她纤秀小巧的下巴,挠小猫一样,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奚清楷靠近,唇贴着她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黑眸里沉沉盛着一簇火苗,静然蛊惑道:“亲了,我要做的。” 虞安看了他许久,吧唧了下嘴,不自觉地又啵一口,奚清楷真的操气,她真是不把他当男人,也不想管她是不是发烧了,刚要把人从被窝里弄出来,下一秒虞安砰地一声,倒头又睡了。 梦里的顾凯好凶哦。现实里也这么有魄力就好了。 奚清楷: 几个小时后日上三竿,虞安才迟迟转醒,她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后,在家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是收拾好准备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背后的玻璃突然被砸响了。 她以为是歪脖正那个对她家玻璃情有独钟的傻逼,冷着脸走过去一开窗,低头却看见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夏日天光下,明媚的烈日骄阳简直照到了她心上。 奚清楷从防盗窗的竖格中递给她一根苦咖啡。 “问你个事。” 虞安嗯了一声,挑眉看他,藏着开心撕冰棍包装纸。 “虞安,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活得非常认真努力,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奚清楷微微皱着眉,好像真的有些疑惑的意思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种不符合他们阶层的问题,但虞安想了会儿,点了下头:“应该吧。我也不太清楚。” 他低头,唇角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身上萦绕着浓烈凛然的烟草味,虞安有点看不懂,但稍微一想,隐约知道他的意思。 奚清楷很给面子,没有明着说出傻这个字,他温和又无奈道:“那你这么认真,生活给你什么回报了吗?” 虞安停下咬冰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谁说我没有回报的?我不是遇见你了吗?” 他看了她很久很久,阳光下闪烁着晃动,好像被太阳微晃花了眼睛,直到虞安反问他:“不是吗?” 奚清楷才笑了,说是的。 唐代有位家喻户晓的诗人,他在小学的时候认识的。不知道为什么,奚清楷人生中第一次可以抛掉许多许多的束缚与恶意,看着她,毫无缘由的想起了那个诗人。纵然有人能孤篇压全唐,但真正被记住的,活得似不在人间的那位,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而她偏偏就有有一天的难处一天当的才华。 奚清楷看着虞安靠着窗户边吃雪糕边瞄自己的样子,忽然就走开了。 虞安莫名其妙,探头探脑了看一会儿,兴趣缺缺地耷拉着脑袋继续舔冰棍。 怎么没打声招呼呢? 而等她听清脚步声,再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到她眼前。 奚清楷扣住她的腰,几乎是有些凶狠地把人摁在窗上,大手握住她后颈固定住,不由分说地吻住她,衔着她舌尖轻磨,攻城略地地扫荡着她口中清甜带微苦的咖啡味,虞安反应都没来得及,只下意识呜咽了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一丝音也被他尽数堵了回去。男人结实的背脊和胸膛像铜墙铁壁,压得她不能动弹。 虞安整个懵了。 这剧本跟说好的不一样。 怎么比梦里还凶呢?? 这人想什么呢??? 奚清楷其实也没太想别的,他只是觉得,既然她的昨日之日他无权插手,那她的明日之日,必须要有他的存在。 还有,他要问清楚是哪只哈士奇被她亲过,还认真,是哈士奇成精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Ch.21 奚清楷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有父母。 只是没有见过母亲, 在家如果那破壁残垣能被称之为家的话,那就是家中角落里找到过一张单人照片,是位年轻女性秀美的侧面,背景是苍茫的山峦。她太好看了, 跟他的生活格格不入。 照片大概算是他人生前几年岁月里里唯一诗意的色彩, 除此之外,毒赌皆沾的父亲对待他弟的方式, 实在不像父亲对儿子不,甚至不像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类能做得出的。 他出生的时候在海边, 后来搬家了。搬到了西南边陲,接壤东南亚,想要掉进坑里很容易, 但想出去没那么简单。 男人没钱, 就带着两个儿子上街讨。在那里的人都长一双鹰眼,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瘾君子。所以要不来钱。男人想了个办法, 他怀里揣一个破旧的录音机,让小儿子在一旁表演倒立,自己则拉着奚清楷扯着嗓子跟着录音机唱歌。 那首歌奚清楷记得清楚, 唱的是我的家在松花江上。 后来他北上去了歌里的的地方, 刚好是十一月, 既没有青山绿水, 也没有大白杨, 只有无穷无尽的低温, 大风经过,冰雪天地,一片白茫。 说不清他是多大的时候踏入旋涡的,奚清楷自己真不大不记得了。似乎从记事起,就在为生计奔波,他都数不清辗转过多少地方,做过多少工作。刚开始钱难赚,后来慢慢摸清了门路,一有脑子二有心,路也就渐渐打开了。 虽然父亲不是个人,但好歹对大儿子比对小儿子好,好歹残存点人味。 秦呈祤听完他的事,忍不住感慨了这么一句,顶楼露天咖啡座里其他两人不由抬头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何瑰轻声嗤笑了下,端起拿铁抿了一口。付明浩则短暂地用指头捏捏眉心,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因为他爸缺了个小拇指。” 秦呈祤惊讶:“少了个手指所以打不动了?” 付明浩:“不是。奚清楷十岁跟他爸打架打的,直接抄刀了我那时听说有爸爸把儿子告到警局,结果因为年纪太小和家暴前科,不了了之,就在本地新闻里,后来才知道是他们家的事。” 何瑰把空咖啡杯往桌上一搁:“呈祤,你说你出了钱,要听故事,现在听也听完了,赶紧回去吧。我和付总还有事要谈。” 秦呈祤在离开之前,突然又回头问道:“何姐,你跟我说实话,奚总这次如果是因为惹着了那毒|枭,真活着的话,不还得被卷进去吗?”她虽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但在秦家那样精明的氛围长大,再怎么天真也是有限度的,遑论秦呈祤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他还是活下来了,在被人三方围剿的情况下,”何瑰慢腾腾道,有意无意淡淡扫了眼付明浩:“在出事之前几个月,他还做过股权让渡。怎么都觉得奇怪,他就像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最后并没有刻意避开。” 付明浩知道自己这锅算是背定了,他现在真是比谁都希望奚清楷活着。 最好活得好好地,头脑清醒,只要他还是他,事情总会有明了的一天。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他们并没有共享着这件事的进度。 何瑰是在秋天发现的。她抓着了许家二少爷最近的死穴,对方负隅抵抗了一阵,抵不过诱惑,把事情跟她摊牌了。 许西朗愧疚是有那么一咪的,但他知道,奚清楷会选择出现在他面前,就做好了会被人发现的准备。 不过这一回,不管是聪明的还是老奸巨猾的,统统都错了。 奚清楷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但他打定了主意,他骗她的所有事,一定得瞒得更牢一些。 虞安就像个刺猬,背面的刺又尖又硬,正面肚皮又软又白。 她喜欢夏末秋初的过渡段,所以露出肚皮晒太阳的日子也要多点儿。 除了耍赖的顾客c给假|币的傻|逼c水电费偶尔的超支c虞颢那小兔崽子愈发频繁地要生活费以外,虞安最讨厌的就是奚清楷。 他们闹矛盾了。 那天其实都好好的,他亲完了又低头来咬她咖啡味的雪糕,结果晚上就冷战了。 起因是奚清楷说想让她去读书,九月开学就去,家里他来看着。还要让郑禧离开,她因为弹尽粮绝,在家蹭饭且无所事事一个多月了。虞安想着等郑禧手里的视频完全销毁再赶人,但关键是前面那个 也太无厘头了。 结果奚清楷说的话更无厘头。 他说因为想搬家,搬到更大一点的地方。 虞安把手里削土豆的刀一撂,抬了抬下巴冷笑:“搬家?你拿什么搬?首先得有家吧?” 奚清楷说有,说完了还自然接过了她的削皮刀和土豆。 这时正逢虞孟清欢快地跑来厨房,端着自己手工课的作业求表扬。虞安一看,是折纸作品,打开后就是3d的楼房。 “顾老师帮我做的嘿嘿~我就差涂——” 虞安脸色一凛,转身甩手出了厨房。 虞孟清不明所以的愣在了原地。 奚清楷无奈温柔地笑了笑,长睫盖住了静水流深的黑眸:“你先去写作业,我跟你姐出去会儿。” 他拉她到客房,解释到一半,虞安听都没听完就挣开了,定神看着他:“奚清楷,你觉得我是很好哄吗?你一直说什么家不家的,到时候要怎样?送个模型给我吗?” 奚清楷竟然说,他中奖了。 她觉得他脑子坏了抽到神经病院一日游可能性比较高一点。 狗成带着表妹来让奚清楷帮忙补课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在吵架冷战,这才意识过来一些事。 “我靠!你你你你们俩”狗成一米九的大个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时动静蛮大的,他对面的虞安和奚清楷倒是很淡定。 “哎圆子!你骗我们!”他绝望地喊了声,瞬间觉得是认知崩塌了,世界也崩塌了。 友情为什么这么脆弱! 虞安没说话,只把他小表妹的数学书一合,走到狗成身后,拍了拍肩:“走了,去你家店吃馄饨,我要带虾的。” 狗成出门的时候小小声嘟囔了句:“虾现在涨价了,可贵呢。” 虞安白净的小脸一沉,凶巴巴地给了他背上一掌:“你话什么时候比猴子还多呢你!” 狗成四年级小表妹路馨问六年级预备虞孟清同学:“表哥喜欢虞安姐姐吗?” 虞孟清闻言赶紧抬头看了眼划重点的顾老师,他看上去面色正常,就是没什么表情:“你说什么呢,都从玩到大的啊!你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 小孩懵懵懂懂跟着看了眼奚清楷,见男人温和朝自己微笑,同时把英语书推了过来。 “让妹妹背下来,你帮忙监督,我去打个电话。” 奚清楷拍了拍虞孟清的头,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他在打电话前,忽然眯眼看了看远方,近的是黑夜,远的是更暗的黑夜。在更远的地方好像有个造船厂,那里袅袅的飘着烟,即使在临安的边界处都看得到。 那造船厂是新行区的,靠近中心位置了。 因为新房子就在那里,最近在装修。 黑市的钱是好赚,但全款一套房下来,剩了不到三分之一。 “凯哥,设计师请的最好的,顶合适了,你就放心吧,上次你给我看的图啊,我给人家看了,说肯定能做的更好看呢!” 奚清楷嗯了一声,低头弹了弹烟灰,又碾了脚散落的烟灰:“名字没错吧?” 路绪卡了一两秒,无奈地笑了:“我确认了五遍,咱嫂子名字哪能错啊。” “行,你看着点,给施工的人也发些红包,”奚清楷最后朝窗外看了眼:“从昨天我给你那张卡上划。” 另一头狗成还在一边吃一边盘问她,翻来覆去都是心酸的口气,说虞安怎么能这么不够朋友,虞安闲着也是闲着,给他统计了下,说了有十七遍。 “不过,不说别的,”狗成给自己碗里加了点辣椒,熏得脸色通红道:“以你为圆心化个两米的圆,他老在你半径范围内,看来你们” “我靠,”虞安瞪圆了眼睛,惊道:“你竟然还记得圆心和半径是什么?” 狗成一头黑线,刚想说什么,从热腾腾的碗里一抬头就笑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你看咯。” 她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立刻让人加了六颗馄饨。 但是没有用,最后还是得一起回家的。 奚清楷根本就没来刷存在感,他只是等在那里,她只要踏上回家的路,就必定会撞上的地方。 散云中漏出银月的光辉来,他们的影子拉长在路灯下,沉默了很久。 还是虞安先开的口,她说:“奚清楷,我真的讨厌你。” 知道她的心结和痛点,不戳痛死不舒服。 奚清楷轻笑了笑:“那怎么办啊。”他停住脚步,虞安也下意识地跟着停了片刻。 他垂眸看着她,黑眸很亮,眉目柔和,抬手将她唇边残留的一点油星和香菜末揩掉。 “我真的喜欢你。” 奚清楷微微俯下身,看进她眼里,很慢地,这样说。 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可笑的喜欢。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一点也不想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Ch.22 虞安默不作声了好久, 久到奚清楷以为她是被施了魔法定住了,她才冷不丁伸出手,握住他的小拇指,把他的手提起来一点点, 将额头低低埋进了他的掌心。 从奚清楷的角度, 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发旋,柔顺的头顶。 “我也是。” 她声音微低, 却像很重的力量击在他心上, 她握着他的手晃了晃, 垂眸道:“我会好好赚钱的, 我们好好赚钱,你能赚就赚,不能赚就算,把你的病治清楚了, 我再唔” 奚清楷捞起她的腰,吻得很慢也很深, 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透过布料传到她皮肤, 虞安正在思考回吻是怎么一回事, 腰侧便被男人轻挠了一把。 “啊, 痒。” 她笑着逃开, 踢了奚清楷一脚,整张脸热扑扑地, 从里到外透着粉色, 她跳到几步之外, 看着他,道:“你不要上网乱看,我不像其他女孩那么好,所以要求也不像她们那么严。房子我有现在的就很好了,但我真的想要大一点的,我会努力,我们总有一天可以离开临安,去外面看看。” “你会记得带上我吗?” 奚清楷想了一会儿,低低笑了,拉过她来拥在怀里,报得很紧,虞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很认真,便重重点了头:“会的,去哪里都会,去月球也会。” 月球很远,中国很大。 虞安回吻固然不熟练,回抱还是很熟练的,反正只要用力就好了。 她想,中国再大,我也不会弄丢他的。 老天对她这么好,她也会很珍惜很珍惜。 “但是,我还是要提,你不要生气,”奚清楷把她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道:“既然考上了,就去吧,不放心的话选个市内的学校,每周回来。我这存了点钱的。考虑一下好吗?” 虞安犹豫了下,很轻地点了点头:“我想想,暑假前跟虞颢和孟孟商量下。” 暑假虞颢回来了。 他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天打雷劈,什么叫人生黑暗,前路惨淡。 “姐!!学校你可以去!!”虞颢悲愤地扔掉书包大吼,“这个人你绝对不能!!绝对不能相信!!他要是我姐夫我现在就去跳河!!!” 他说这话时,奚清楷和虞安一个在洗菜一个在切洋葱,虞孟清非常冷漠地从暑假作业里抬头看了虞颢一眼,就像看着一个智障。 奚清楷温柔无缝地接上了下一句:“最近的护城河上8路车,坐到西街,下去后从小吃街往东走400米,那里够深。” 虞颢怒瞪着奚清楷:“你!” 奚清楷微笑:“不用谢。” 虞颢发现敌方太强,实在gang不过,索性把校服礼服外套一脱,小心翼翼地往椅子上一挂,就地开始抱着椅子腿哭。 虞安一边流泪一边喊:“顾凯给我擦擦我操虞颢你干嘛呢,虞孟清拿我手机给他录下来,让他学校女生看看告白信都给了这种弱智” 虞颢在学校可是戏剧社的扛把子,他最近一次剧目演的是麦克白。 他悲戚地抱着椅子腿,哭是没哭出来,撒泼打滚的架势倒很足:“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在非礼我姐!我这次回来你变成了我姐夫!下次回来你们是不是准备给我个小侄子!” 奚清楷看都没看他,拿纸巾湿了点水,敷在虞安眼睛上,让她去旁边,他来切洋葱。 间隙还抽空回了句:“好主意。虞安,”奚清楷一把将她的手拨开,“别碰眼睛。你弟想要侄子。” 虞颢震惊了:“无耻!你怎么能这么无耻!你拿什么娶我姐?!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还有一堆仇家你!呜呜呜呜呜!” 虞孟清一把往他嘴里塞了八颗麦丽素,拽着虞颢进屋了,嘴里还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着,真丢人虞家怎么有你这么丢人的存在! 虞安听见动静,笑了笑,扯了下他的衣服下摆,头靠过去轻蹭了蹭他肩膀:“哎,你说你今年多大来着?” “三十。”奚清楷说完,扭头看到她两个眼睛上都盖着沾湿的纸巾,头微仰着,小嘴一张一合,傻里傻气的。 “跟我差快八岁,真的老了你。” 虞安感慨着,然后嘴就被堵上了,当然不是用麦丽素。 奚清楷咬了咬她耳垂,把人压在门背后,低声在她耳边道:“就你话多。” 虞安不怕死地迎上他黑眸,梗着脖子扬眉:“怎样?我都没找过小鲜肉呢,你要是跑了,我就找个年龄小的,试试年轻人的活力啊!” 奚清楷将她一把抱起,虞安腾空了想要下来,下意识地用腿在奚清楷腰上打了个结。 他一只手揽着她腰,另一只手放在她后颈上,防止人掉下去,懒懒笑了笑,黑眸里透出点危险来:“可你还没试过我呢,嗯?” 一道门板之隔,虞颢在地上恸哭,敲着门:“你做个饭还锁门,要不要脸了!你放开我姐!你再调戏她我就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虞孟清拉不住他,抱臂在一旁冷冷道:“我们家在一楼。” 虞颢:“” 虞安无奈地埋在他肩窝叹了口气:“我弟就是这样,戏精。从小就活泼。” 奚清楷虽然喜欢她这样靠着自己,但还是有些辛苦的,赶在某些部位失礼前把她放下来,扶着腰道了句:“可爱的。是你们家遗传吗?” 他摊平手掌心,从旁边矮一点的地方比划了下,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比划了下,大概分别是虞孟清和虞颢的身高,最后是虞安,他手掌轻抵在她头顶,低头吻了吻虞安鼻尖:“这样,可爱以立方递增。” 虞安看着他,突然踩了踩他脚背:“你,以前有几个女朋友!” 这道送命题奚清楷选择跳过。 “你想说你记不清了?你不是说再早一些的事记得住吗?” 奚清楷还没开口,厨房门就被破开了。 说实话,他第一次那么感激虞颢这个废话喷射机。 事实就是,虞颢再怎么全身心用力拒绝这个事实,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怎么演,虞安都会当笑话一样无视。 他郁闷归郁闷,是万万没想到事情那么快有转机的。 虞安说要去上学了!成人本科,那至少有三分之一时间都会待在学校里,她去新地方认识了新的人,就会有更宽更广的眼界!可喜可贺! 虞颢上蹿下跳地忙着帮虞安收拾行李:“姐姐姐,我们班女生好像有流传个撩汉指南,趁他没回来,我传给你吧!” 虞安觉得好笑,弹了弹他脑门一个爆栗:“我让你去好的住宿学校,就是为了让你学这个的?” 虞颢委屈地捂着头:“那不是为了你吗,我上学期第四名好不好!全年级第四!四百多个人我排第四呢!” 虞安捏了捏他的脸:“哇哦,超厉害哦你。”她塞了一百块给他:“拿着,奖你的,省着点花啊。” 虞颢得到了鼓励,继续上蹿下跳:“那里认识了新的男生,你不要看长得好不好看,这不重要,只要比那个谁谁好看一点,再老实一点就好了” 虞孟清一直在旁边叼着棒棒糖写读书笔记,闻言嗤笑了声:“你觉得可能吗?” 虞颢梗着脖子倔了半天,终于像只战败的公鸡一样败下阵来:“没。”那人看着废柴又小白脸,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张脸了。 她提前半个月整理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心情。 去报道那天,虞颢和虞孟清都没开学,和他俩道别完,奚清楷在门口拿着行李等她。 她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奚清楷轻笑了笑,眉目舒朗地朝她张开了怀抱。 虞安忍住嘴角的笑,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紧紧揽着他的腰,轻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的,每周五。” 奚清楷摸了把她的头发,好整以暇地笑道:“那你可不要忙着找比我好看比我年轻的小鲜肉。” “你” 虞安忙回头看家里,是不是被他装了监控还是窃听器,头很快被奚清楷一把扭回来了。 “我的摄像头叫虞孟清。” 奚清楷勾唇,牵着她走了出去:“走吧。” 车站很远,他们聊了一会儿,终点市中心的车终于来了,虞安上车时朝他用力挥了挥手,拉开窗说,手张成喇叭:“孟孟就麻烦你啦,每天我都给你们打电话哦!” 车驶出很远,她才定下心来整理背包,准备看书,结果掏出一本新的笔记本,封面素色,a5大小的本子,纸张顺滑,她翻开第一页,看到一行字,笔迹干净有力。 一一 家门外的风景和天色很好,只要你愿意去看,多远我都等着你,就在这里。 奚清楷看着车远离的时候,并没有很感伤的情绪。 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顾凯这个人,好像已经融入了血液。 他温和守礼,爱着一个人,长久地住在她的家里,她的家人也是他的。 但这个角色能存在多久呢? 奚清楷回去的路上抽掉了半包烟。 沿着路缘走到了下一站,天光已然转暗,他余光瞥到不远处有几个青年在围殴一个人,其中一个还拿着一把亮锃锃的水果刀,却迟迟不敢捅下去,只是下了死力气踹地下的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话很难听。 零零碎碎的,他听见‘叫你他妈多管闲事’‘你这x话不是很多吗,继续bb啊’类似的话,猜到了大概。 但奚清楷毕竟不是虞安,什么事都管,他只是从那几个人身边路过,立刻那几人警觉地抬起头来虎视眈眈盯着他,威胁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连多分一个眼神都懒得,抬腿就要经过。直到一个虚弱男声从地上飘进他耳朵。 “顾老师?” 虞颢觉得浑身都疼,他抱着头,觉得隐隐约约看见了男人的轮廓,那一身衣服很像奚清楷今天出门时的衣服。 奚清楷愣了愣,插着兜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缝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人,真的是虞颢。 “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 奚清楷是真的诧异,他记得他们出来前,虞颢和虞孟清还趴在窗户上目送呢。 虞颢疼得直抽气,哪顾得上说话,围着他的青年艹了一声,堵到奚清楷跟前:“老子让你滚开你听不清??找死啊你啊!” 奚清楷懒得废话,手掌扣上他下颚两边的关节,谁也看不清他怎么使劲的,只听见一声惨叫,对方捂着自己的下巴,双目圆整睁,嘴里说不出一个字来,疼得额上直冒汗。 “闭会儿嘴吧。烦不烦。” 奚清楷冷冷道,言语间动作更快,俯身卸了另一个人手上的水果刀,反手将对方脖子卡在手臂间,收紧了力气。 他的同伴眼看着人在他臂弯里呼吸困难,对视了一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冲上去。 奚清楷右手的利刃也没闲着,抵着手中人的肩就要刺下去,他特地把人拉到了背对着公交站牌,也是背对着摄像头的地方。 “你们最好一起过来,看看他能不能活着回去。哦,我知道你们也不介意死一个,反正人多嘛,”奚清楷轻笑了笑,谦和道:“那就慢慢来。希望你们的兄弟情谊能让你们同生共死。” 奚清楷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将刀推进,刀尖没入了人的肩头。 俗话说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几个小偷本来也只是想给这中学生一点教训,没想着要见血,没想到突然间形势会这样急转直下。 他们权衡利弊后,拉着那掉了下巴的人风一样跑走了。 奚清楷看着他们消失,好一会儿才把那人松开。 男人跟一滩泥似得滑在地上,虞颢目瞪口呆地咳了两声:“没没死吧?” 奚清楷淡淡瞥他一眼:“你还有空管他死活?你死没死?” “你说话怎么?”虞颢捂着肋骨处,表情痛苦地嘶了两声。 奚清楷没法,总不能把人撂这,认命地背起他来。 回家路上虞颢又确定了好几遍:“他真的没死吧?” 奚清楷面无表情:“不知道,死了。” 他压根没用力,缺个氧,划破点皮就能死,那小偷一天能死上八百次。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蠢?想来送你姐直接跟她说啊。” 虞颢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知道什么。我要跟着她,我怕她不肯走了。” 奚清楷也顿了很久,答道:“你明显高估了你自己的影响力。” 虞颢怒道:“放我下来!别以为救我一次你就哎哎哎哎!你怎么能真的抛下我不管!” 奚清楷单手插兜,回头似笑非笑地一弯嘴角,月色下显得闲适极了。 “你话太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Ch.23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虞安把安全帽摘了, 随手扣在座位上,抬眼看了看第一医院几个字,迈开步子汇入了拥挤的人群。 “说起来我找了你一天呢,你知道你报完警要跟我们回去做笔录的, 而且你看看这人现在躺” 小警察在锁车的间隙叨叨, 一回头,人不见了。 他吓得一路狂奔进医院, 在人群里艰难地搜索着虞安的背影, 悲愤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万种可能。 逃了?难道她是凶手?还是目击证人, 被收买过了? 虞安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奇怪地瞥了小警察一眼,嘴角抽了抽:“你找什么呢?走啊,我看过了,五楼是太平间。” 小警察松了一口气, 但被说得一愣:“五楼?去五楼干嘛?” 虞安把手往深灰色夹克外兜一插,微眯着眼笑了:“那你来医院干嘛?” “不是, 为什么去太平间?”小警察把歪了的帽子干脆取下来, 一脸不解地挠了挠头:“人又没死。” 虞安: 做情况说明的医生像长脸版林永健, 说话时飞沫四溅, 盯她的时候, 眼神像在控诉是她把这人弄得‘从里到外没一块好皮’的。 “好我知道了。”虞安做了个停的手势,双手交放在胸前, 转向小警察:“你带我来是想干嘛?在这做笔录?” 没等小警察说话, 医生先出离愤怒了:“没人来负责啊, 我们总不能把人扔到外面等死吧!?现在好容易暂时稳定下来了,知不知道啊这医药费都是我们先垫的!” 虞安不置可否地点头,礼貌笑了笑:“高风亮节,医者仁心。” 再度转向小警察,她的微笑转成了淡嘲:“是要我来给他付医药费?” “我们家还吃了上顿少下顿,当我圣母吗?” 虞安越过他朝门口走去,却被小警察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刚才没听完吧。医生说他胃里洗出来大|麻残余。” 虞安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冰凉的门把手,几秒过后,又收回了手。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紧紧咬住了牙,把手在衣兜里缓缓蜷缩成了拳,但那些被一个词触发开关,穿过往昔而来的浓墨般的黑暗在一瞬间扑向她的面门。 沉默了几秒,虞安道:“行,那你带我去看看他。” 她那天没怎么细看。 为什么要看一个濒死的人长什么样?为了以后的噩梦更加翔实生动? 虞安掀开白色床单的那一秒,当即反手给人盖了回去。 伤成这样都没死,这哥们命真他妈硬。 傍晚的粉蓝色天际把夕阳的余晖渡进了窗户, 虞安靠在窗沿边上,把笔录做完,看着小警察合上笔,她想了想,又道:“我真的不认识他,如果你们觉得他牵扯到什么案子的话,就把人治好,等人醒来以后再问。” 小警察抿唇,郑重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跟师傅说。谢谢配合。”他犹疑了下,朝虞安伸出了右手。 虞安也伸手跟他握了握,转身看见围着病床的五个人还在观察,头疼地提高了分贝:“喂,你们几个看两眼差不多行了,看猴呢,有病吧。” 西施鱼也不切了,歪脖和猴子也不自抱自泣了,纷纷赶来围观她参与的大事件。 她拜托狗成去接下虞孟清,结果这个平时最老实憨厚的哥们 直接把她妹拉医院来了。 五个脑袋仿佛五支向日葵,嗖地一个猛回头,齐齐对上了虞安的眼睛。 她觉得脑子都要炸了,一个下午耗下来,昏昏沉沉的还吊着一个晚上九点的兼职,压根不想管这些破事,那天就不该给虞孟清买什么绿舌头。 绿舌头,虞安幽怨地想,都怪绿舌头,杀千刀的绿舌头。 “我曹,大圆儿你行啊,说不定就带着我们一起上了明天的法制大事件了!!” 猴子激动地海豹鼓掌状,眼晶晶亮看小警察:“我看了他好久了,我能算目击证人了吗?也能上电视吗?” 小警察: 虞安麻木脸把小警察请出了病房,揪着猴子和歪脖正的耳朵,一脚踹狗成一脚蹬西施,剩下一个虞孟清小盆友默默咽口水,刷刷刷退到了墙角。 “你们别瞎掺和,走了。”虞安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等会儿就有值班的来守了。” 床上的人来历不明,医生说的‘没块好皮’算是说轻了。那些七七八八的伤,血肉模糊上叠加着烧烫的痕迹,多处骨折的肿胀,器械造成的贯穿伤口,这不知道是多久的人为暴力,还要多大的恨意和经验才能如此准确地,把人折磨成这样。 临安的混子多,大都没什么文化,打着短工,一天挣着一天的口粮,耐心够的话,攒钱一周去店里找个小姐,活一天是一天,爽一秒算一秒。其中拉帮结派的也不少,散兵游勇式的做些蹲局子的坏事,痞气重的刺头约架斗殴也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谁谁失手重了,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结果之一。 但虞安知道,这不一样。 她从狗成那里接过亮粉色运动外套,扬手扔给了虞孟清:“穿上,外面风大。” “哎,不是我说,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西施往电视机旁边的墙上一靠,纤长的手指一指床上:“多新鲜啊,脸也新鲜,事也新” “我靠,西施你真是蛇蝎心肠,”歪脖正一脸警惕:“我要裹紧我的小棉袄,离你远一点。” 狗成和虞安对视一眼,他挺身而出用身高压制了猴子和歪脖正:“你俩见好就收吧,我看到护士正从十米之外往这里狂奔过来。” 西施对着他们做了鬼脸,扭头对床边的虞安道:“那走,刚好都在,等会儿去吃点东西——” 她话音陡然而止,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圆了眼看着虞安身后,其他三个人包括虞孟清的动作全顿住了。 虞安看了眼他们,疑惑道:“怎么了?” 西施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她已经先一步得到答案了。 虞安分明能感觉到,第一步刚走出去,自己衣服的下摆,就被一股极微弱的力道扯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重病患还真睁眼了。 对方看人的眼神安安静静,湿润地蕴着一层水光,沉默间像放了一根带银钩的无形细绳索,勾得她莫名一愣。 虞安也不知道怎么,脑子短暂地断了一瞬的弦,她没在第一时间甩开他,只下意识先问了句:“醒了?” 问完虞安才意识到什么,皱着眉心赶忙退后了两步,让那只手虚弱无力地滑了下来,那男人随即又闭上了眼睛,但起伏的胸膛频率已经跟之前昏迷时不一样了。 护士在此时冲了进来,把他们赶出去的同时,朝门外大吼着叫医生来——! 那一声很突然,把正踏出门的虞孟清吓得不轻。 虞安跟在虞孟清身后,默不作声地捂住了她的耳朵,眼睫低垂时颤动了一瞬。 虞孟清的眼生得像父亲,杏眼温柔多情,把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盛在这一双眼里。 虞安低头时,正对上虞孟清黑白分明瞅过来的眼睛,清澈干净,一汪潭水似的。 “别想了,”虞安捏了捏她的脸蛋:“回家好好做作业,姐晚上不在,你吃昨天那碗蛋炒饭,行不?” 他们几个人一排靠在病房外面,谁都没有先踏出第一步离开。 狗成和西施听到她跟妹妹说的话,几乎同时开了口:“去我那吃吧。” 西施说:“我明天就走了,再见我梦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带她吃饭吧,你去忙。” 虞安想了想,嗯了声:“那我到你那直接接人。” 周三c五c六晚上,是去仓库帮忙卸货,这份是一个月前开始的,那时候就估摸着做不长久,听说那中转站的老板要换了,但好在工资是日结的,钱也不算低了,一百五四个小时,身边一起做活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大都是做个两三天就跑了,有怕累的,有嫌太晚的,有跟晚上的赌局冲突了的。 对虞安来说,体力活除了辛苦一点,没什么缺点。又没有风险,需要爬的地方不是很高,做的事也很单一稳定。 结束的时候,虞安先给西施去了个电话。 “喂,她睡着啦,我爸帮她把作业检查了,你放心吧。” 西施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困倦。 虞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把手机装进裤兜里,继续往前走。深夜的路上,一家家相似的小店嵌在路的两旁,天边的月色散发着柔和的奶白色光芒,与稀疏的星点交相辉映。 虞安觉得凌晨时分是个神奇的时间点。 人很容易脑子糊涂。 她站在病房门口,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Ch.24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老板在后面叫了半天:“哎, 小虞啊,你回不回来啊,给你加薪三百!” 虞安刚出烧烤店门口, 又猝不及防地转身走到狗成那,伸手往他夹克里一掏,把电瓶的钥匙摸出来:“我来开吧。” 狗成讪笑着一摸后脑勺,盯着她手上的钥匙,想起她老人家以前车速太快的悲剧, 轻咳了声:“还是, 别了,别了吧, 我,我来, 稳点” 虞安把帽子已经扣上了,朝他一扬下巴:“你太慢了,我有事要办。” 批发市场离罗记烧烤六七公里, 她开得飞快, 狗成人憨又老实, 吓得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腰,跟小媳妇似的,但力气又很大,虞安迎着风飞奔, 快到的时候才瞥了眼腰前的手:“我腰快断了。” 狗成啊了一声, 忙不迭松了力道。 虞安把安全帽扔给他:“晚上七点你给我打个电话, 我要没接你就让我妹去你那吃,随便凑合弄点就行。” “你去哪啊?” 虞安丢下一句:“不知道。” 转头就走远了。 奚清楷每周去四次,每次她有意无意问起他现在还在罗记做事吗,他都说是,点头回答的样子诚恳的要命。 她跟他说,罗记老板太坑,在那做挺累的,他看上去不像是结结实实扛得住的人。奚清楷都是笑笑,说这个强度刚好,他不想轻易换地方。虞安在临安生临安长,对这熟,也能推荐几个稍微合适点的地方有可能的话,她其实不建议他在临安待。但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嘴了。 奚清楷很高,有没有一九零不一定,但肯定超过一八五了。他这身板看着高实则弱,来个台风都得把自己捆杆上免得吹走了,被人欺负都是面的。临安里混日子的没人是吃素的,非黑即白原则用的一套一套,你敢抢我生路,我敢砍你全家。很多人都是做短工,赚一点是一点,像奚清楷这么吭哧吭哧在一个地方磕上个把月的,真是很少。 比起被骗的愤怒,她更有种这人怎么不讲江湖道义的失望—— 失望是比生气更难处理的情绪。虞安从很早前就学会了,为了不失望,她很少对什么事情提前抱有期待。失望的余韵像在湿漉漉的泥土里下一场大雨,要很久才能抹去痕迹。 虞安一下午找了六家地下赌场,这个举动有些冒险,那些地方甚至都算不上‘场’但她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非要证实什么似得,可能证明了他是个堕落而放肆的人,她就能顺理成章c堂堂正正地撒手了。 虞孟清的英语成绩是一回事,他们一家人安全稳定是更重要的事。 不知不觉过了五点半,她看了眼表,给晚上仓库打工的地方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的假。 已经踏过那条铁路,走到了临安区最西边的区域。虞安家附近还有点正常居民,哪怕破落一些穷点都没事,遇到晃着膀子苟且而活的人躲开就是了,但西边,河的另一边则不是靠躲就能安全的事。乱七八糟的景象,穷凶极恶的,赌徒混子抢劫犯玩命的年轻人,可谓是五毒俱全,什么类型的都不缺。 这里的棋牌室和红灯区几乎自成规模,一般不闹出什么轰动的大事来,警察都不稀得管。 虞安在东边问了找了,把吕明翻过来倒过去的榨也没榨出个答案,人就是没影。早从她家走了,饭也没动一口。 他要走便走,是不关虞安什么事。她怕的是如果奚清楷全是装的,那来来回回这么多次,家里就真的危险了。谁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当时医院里,小警察说过大|麻冷不丁出现在她脑海,虞安一背的冷汗。 怕是引狼入室了。 虞安越想越气,心一横,就着天边晕染的玫瑰金暮色走到了鲜少踏及的地方。 低矮的建筑跟临安其他地方没有两样,典型的城郊风格,灰暗的霓虹灯牌挂了一路,xx洗浴cxx棋牌一间隔着一间,还有铺天盖地到处张贴的小广告,猎奇表演c地下拳赛,电线杆c大路上到处都是,几步就能踩一张。 “小姑娘,来来,要不来玩两把,本金20,包你赢两百回去——!” “来我这吧,哥哥带你,今天五百不成问题!” 生意不好的赌家直接在大街上揽客,虞安肤白看着又安安静静的,满脸都写着好骗,又是新鲜面孔,此起彼伏的让她过自己那边的人不少。 虞安不理也不行,强撑起个淡笑拒绝后,连忙避着避着走,结果还倒霉地被迎面而来飞奔的男人冲撞到一边,是个抱着包的抢劫犯,对方速度太快,把虞安狠狠冲撞到了一边。 “x你妈你他娘的眼睛瞎了挡老子路操” 抢劫的青年风一样的跑走,还有空回头恶狠狠地骂她,但其实回头骂的时候,虞安已经没影了。 青年一愣,掉头继续飞奔离开了。 虞安这波有点衰。 小店之间有的夹着需要下楼梯的地下室,楼梯也不长,十来阶的样子,但她刚才正走到了边缘,被人直接撞了下去。 她扶着后脑勺,整个人半卧在狭窄的楼道之间,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一片黑。 虞安刚才就差了一秒,没看到牌子上写的字,她怕误闯了地方看了不该看的,闷头晕晕乎乎地就往楼上爬。 还没有两阶,她后衣领被一双大手猛地捏住拖了过去,对方好像是在吸烟,呛鼻的烟雾直往她面上扑。 “哎哎,这来了个生面孔,是不是老餮派来的间谍啊?” 虞安眼前一黑,想着完了,出门前没查黄历,大意了。 路绪唇上有伤口,还是裂开的状态,大力点说话都疼,但最近跟对了人,赚钱又赚的太爽了,连带着头上的红毛都透着舒爽,看到什么间谍也不急,他往脸色苍白的虞安脸上吐了口烟,没有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兴趣缺缺地把她拎到墙角:“你是老餮的人?看我们业绩好眼红来挖人?” 虞安扶着自己的脑袋坐直,即使明显地感觉到里面还是浆糊,她说话很慢,边说边用余光把这环境粗粗打量了一遍:“我不是,你们这里做什么的?” 路绪嘁了一声,扯着上唇的伤口笑了:“吃喝嫖赌看人打人,你来做吗?” 做字的重音拖得又长又暧昧,虞安摸不清深浅,但看这场地中央的擂台,傻子也知道这是赌什么的。 地下黑拳。 路绪虽然混得吊儿郎当,非难女人的事他没什么兴趣,正想把人揪到里面屋子里让别人来辨别,突然有人远远叫他名字。 “路绪,老大快来了。” 路绪脸色一凛,连带着神情也顺从了许多,只是开口依然很凶:“擦,说了别叫人老大!叫哥!” 带他们的人年纪看着就不大,短短时间攒的局找的选手把这里最火的场子都压了一头,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平时浪是浪的,但是要有人肯带着他们赚钱还可靠的话,谁不想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路绪跑到里面的小屋子,没见到人。 叫他来的小弟跟着进来也愣了:“凯哥刚刚还在这里的。” 虞安见那人竟然落下她就跑了,第一反应不是这是个机会,而是他故意的吧? 但不管怎样,继续待在这里跟待宰的鱼也没两样,她轻摇了两下头,试图甩开晕眩感,左手扶着墙慢慢立了起来,朝楼梯口一步步挪过去。 她还没走上第一格,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双长腿,对方从楼梯上走下来,把去路挡了个严实,外面此时已完全黑了下来,虞安仰着头,一开始没看清来者的脸。 在看清的刹那,男人也垂眸望着她,声线微沉道:“你怎么来了?” 虞安闭了闭眼,笑得很淡:“顾凯,你在这里打工?” 奚清楷看着她,点头,黑眸微眯扫了眼里面:“嗯。” 虞安:“你不是说,你在罗记烧烤吗?” 奚清楷当然自知理亏,他沉默了一瞬,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道:“这里,工资高。” 她正要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一阵脚步声随着高喊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女的呢!靠!转个脸就不见了?!” 路绪冲出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冲太猛差点撞虞安身上,他定睛一看,哼笑了声:“还没跑远呢,腿是断的啊你” 路绪话音还没落,就见虞安忽然短暂地腾了几秒钟的空,她腰上横过一双手,将她轻轻松松一把抱起,放置在自己身后。 路绪顺着那双手看上去,正想发火,看到奚清楷的瞬间就颓了。 他刚想开口叫人,就见奚清楷在虞安看不见的地方冷然俯视着他,极具压迫性的威胁,震得他一个哆嗦。 虞安皱眉,上下打量着路绪,自几分钟前知道他算奚清楷同事(?)后,她像从空中触到了实地,心里的忐忑恐惧也散得七七八八。 “你在这能多赚多少?” 奚清楷回头,刚好与她平视,他又朝后倒退了一个台阶,微微抬眸,眼里闪着温文尔雅的光:“多两倍。” 路绪还愣在几秒前,奚清楷那举重若轻的一抱上。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路绪对奚清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禁欲c牛逼这种粗浅的层面,冷不丁见他弯腰姿态温柔地抱人,没太反应过来。 很久以后路绪才发现,大哥大嫂的第一抱,竟然被他围观了。 感!天!动!地。 小警察在锁车的间隙叨叨,一回头,人不见了。 他吓得一路狂奔进医院,在人群里艰难地搜索着虞安的背影,悲愤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万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Ch.25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 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 低头道:“行了啊你,别恶心我, 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来救济吗, 想吃什么就吃, 想买什么就买, 自己有分寸点。” “哎, 孩子给你嘛,你就拿着, 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 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 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 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 但不是现在,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 那个男的, ”虞颢狠狠道,“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 你一定要监督他, 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 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冻的通红。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交带你钱。” 他每个月给她三百,虞安让他主要先给吕警官医院那边还账。 “钱能攒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不会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弯了眼睛,转头的时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惫压得舒展不开的表情。 虞孟清c虞颢的学费都是这样一分分挤出来的。 收回思绪,她摘掉手套,从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短信声响起的手机。 虞安看到页面上弹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她打开的时候,那条消息却显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门帘被掀开,她下意识抬头:“欢迎——” “你怎么来了?” 虞安微微睁圆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镜冲她笑了笑:“来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题目做了吗?” 这一个来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的下午给虞孟清补英语,一周六天还要带她复习。 虞安以前数学就不错,高一离开学校之前,数学自己已经翻完了高二的课本,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很多内容靠她自学肯定不行,但在临安的三家教辅书店她都没买到成人高考的题目,最后还是奚清楷给她带回来的。 她觉得他以前肯定是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没跑的。 奚清楷似乎并不认同,她有意无意的会提到以前,想让他努力回忆起些以前的事,但他从来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出笔的同时拿了管护手霜和冻疮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给我。” 虞安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长冻疮,也不是没抹东西,但是抹了也没什么用,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没说话,把她的手拉过来低头认真上药,距离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见男人垂眸的时候眼睫微动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几秒,视线不由得转到男人的手上。 那双手白净修长,指腹与她相触的地方带着薄茧。她眼眸闪了闪,突然有种闷而窒息的难过,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属于临安。 “顾凯。” 她低低叫了他一声。 奚清楷动作没停,应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尽管护手霜还没抹匀,她看着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奚清楷的手顿了下,不紧不慢地把盖子拧上,一把好声线既平静又莫名的诱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杂货店里狭小昏暗,一管寿命即将到头的灯泡在他们头顶亮着,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虞安把手拿出来,自己抹匀了手上的霜体,看似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来了,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奚清楷没回答,他起身去门口冰柜拿了瓶脉动,给了虞安五块钱,眼神清亮温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给钱。”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只爬过的虫子。 “你做生意要亏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对,虞安淡淡道:“不会的,大不了涨月租。” 后来断断续续补到九点多快关店,她也没给狗成打电话让虞孟清去蹭顿饭,下午后者打电话回来说在同学家住一晚,那个同学她也认识,嘱咐她早点睡后就收了线。 “走吧。” 过了九点半,虞安把门拉下来,夜里清冷的街道人烟稀少,对面的洗浴中心大门也紧闭,霓虹牌都无精打采的熄灭了,只有门口聚了一群闲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骂街,骂自己攒了几天的钱结果他妈的关门了,日p的破地方! 她听到后,扭头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离开,说话太急猛地灌了两口冷风:“咳——我们快点走。” 平时这地方都是开着的,出来时里面正热闹,几乎遇不到这群人。 奚清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跟着虞安要离开。 那些找不到乐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拧了开关似得,互相对视了几眼,有默契地凑上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虞安心里操了一声,几年前她自己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了,现在怎么反而迟钝了,早该跑的! “哎,美女,你是开店的吧?借点钱花花咯哟,还有个小白脸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两声,挽起了长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纹身,冲着奚清楷挑衅地笑了笑:“原来烧烤店的那个打工仔嘛?现在怎么混得吃女人软饭啦?” ——这么晚了我进来干吗这样不太好吧艹我也没干什么怂个屁! “叫什么?” 吕明松开了手,在黑暗里问。 “虞安。” 她目光迎上去,镇定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Ch.26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要钱可以, 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 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 身高虽有优势, 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 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 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 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 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 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 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 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 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 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他尖厉的叫声渐弱。 奚清楷穿的鞋是黑色短军靴样式,漆皮色暗,漫不经心地踩在寸头已断的手关节上,看似不轻不重地一碾,四下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淡而清晰。 “你可以说实话,不过等你出来了,我会再请你过来,直到你学会说谎的那天。” 奚清楷神色没有半分不悦,容貌在明暗的阴影里更显出几分要命的惊艳,他唇角勾了勾,寸头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吕明离津门还有五公里,从窗外看到救护车呼啸而过,与他擦身而去,吕明二话没说,车屁股一掉头迅速跟了上去。 哄乱的医院拥挤又嘈杂,惨白的灯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吕明出示证件,在急诊室没有找到奚清楷,倒是看到几个不久前才出拘留所的熟面孔,正翻滚在床上一声声哼叫。 他没空散播爱心,烦躁地转身出去,走到一楼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就更没找到那人的可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明觉得奚清楷精的要命,根本不会允许自己陷入太危险的境地。潜意识地就没觉得他会出事,现在找不到人,看来只好回津门看看,据说他在那打工。 临离开前,吕明没抱什么希望的随便拨出了奚清楷当时给他留的手机。 那边竟很快接起,喂了一声。还没等吕明说话,奚清楷说:“吕警官在找我?” 那声音似乎有两重。 吕明愣了愣,回过神来,环绕四顾,很快发现一个在人群中极显眼的人影。 他冲电话道:“顾凯你没事啊?” 奚清楷看到他,直接收了线走过来,头一句就问:“虞安打的电话?” 吕明啊了一声,暗暗打量了眼他,恢复的真好。 虽然是板上钉钉求证过的事实,但吕明怎么看都觉得奚清楷太不像线人。 没转来临安分局之前,他最好的旧友在禁毒组工作,东南亚那个大案吕明有所耳闻,光布署就两年,在边境抓的人,当场缴获了近五百斤货,这还不算端掉那群畜生老巢的收获。 顾凯竟然曾是其中隐秘的一环,被那头目和手下关押了许久,最后还给他逃出来了。 他接触过的线人,少有这样的。这男人身上有典型上位者的气定神闲,看似清淡不在意,实则心思太深,看那双眼睛便可知一二。 “我说。”奚清楷又问了一遍,看出吕明在观察自己,并不在意:“虞安给你打的电话,她人在哪?” 吕明挑眉:“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倒是你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啊!” 奚清楷掉头就走。 他反锁了门,她大概还在那狭小寒冷的店里。 吕明跟上他,在奚清楷身后意味深长地道:“你又是她的谁呢?这么急?” 奚清楷脚步停都没停,在快踏出门口的时候,被一颗从远处冲来的小炮弹扑了个满怀。 他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她原来这么轻。 奚清楷弯腰,在虞安急促地喘息和目光里安抚她,不动声色的温柔:“急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吕明在身后看到男人俯身时半拥住她的姿态,心下明了几分。 虞安在确定他没事后,突然仰头,眼眸晶亮地看他,冒出一句:“顾凯,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家里你能帮我顾着吗?” 她从人头攒动的超市生鲜蔬菜区挤出来,兴奋地冲出超市大门口,像颗炮弹一样冲向虞安。 “姐姐姐姐姐姐,你看!” 虞孟清左手紧紧抓着单肩背的书包带子,右手献宝似地递出去,张开,掌心中躺着白色塑料袋,塑料袋绑着一小捆菜。 芹菜根c白菜帮子c几根香菜c上海青的叶子 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虞安没答话,双手插在外套衣兜里,转身就走。 虞孟清蔫儿不拉几的跟了上去。 她当然知道她今天犯错了。 她在课堂上看小说看得太入迷,被班主任当场抓包,放学后直接被找了家长。 现在家长火很大。 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进超市,但似乎今天这种懂事并不奏效。 虞孟清本来就长得圆眼睛圆脸,白白净净的扎两个小辫子,活脱脱一个摘了眼镜的阿拉蕾,此刻辫子随着低落的心情也耷拉了下来。 她离小升初还有一年呢,现在成绩也没掉下来,怎么这么生气呢。 “虞孟清,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来啦!” 虞孟清声音陡然一亮,下一秒她就像个得到特赦的小黄雀一样,扑棱着翅膀冲过去了。 虞安虽然生气,但走过老城区的边界,街边的商店c陈设与路人的变化随之像电影翻篇的默然过渡一样发生了变化,她根本不放心让虞孟清脱离视线范围,遂扭头去牵虞孟清肉呼呼的小手。 几十年前s市被划出来,借着东风与优越的地理位置势头渐猛,高楼大厦也逐渐拔地而起。只是有一片边缘区域,迟迟没有完成开发,早先是县上的一个小镇,后来成了循梦而来却无处落脚的人,暂安一隅的地方。 尽管这地界跟安字没有半毛钱关系,所有人都在姿态凶狠的求生存,赌场和地下室遍地开花,破旧低矮的居民楼久经风雨,外层几乎要剥落了。但能住居民楼里,总归是比花十块去地下室跟老鼠和潮斑待一夜要好多了。 已经是初秋,街上或游荡或靠在路边长椅上的男人依旧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迷茫懒散,偶尔警觉。 虞安右手抓紧了虞孟清,快步沿着路沿走,快走到头的时候,向左一拐,沿着两栋建筑中间的窄道走了小路。 “姐,我想吃个绿舌头,”快走出去的时候,虞孟清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抬头刚巧撞上虞安的目光,她又缩了缩脑袋道,“但现在天气快冷了,吃冰激凌肯定不舒服。” 虞安牵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恍若未闻。 五分钟后,虞孟清喜滋滋地舔着绿舌头,吃到满口清凉甜爽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 虞安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被猛地拽了一下,颇有些不耐地侧了侧身子,问道。 “我的菜呢?” 虞孟清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懵懵的。 那些可都她辛辛苦苦挑出来的好苗子! 在架子上长得好的菜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地上能长得不磕碜,还能被她捡起来,那得要多少缘分啊! 虞安都没拉住她,眼看着虞孟清嗖地就反方向冲出去了。 到了刚刚左拐前的地方,虞孟清冷不丁地停住了步子。 虞安等了五秒,还不见她动弹,不由得有些火冒三丈:“虞孟清你不要找了,没有就算了,回来。” 虞孟清没动。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虞安拔高了声音。 虞孟清还是没动。 不过这次好歹说话了,话里带着点生怕惊动什么的犹疑:“姐,你过来。” 这片区曲里拐弯的,有不少乱长瞎长的歪脖子树,胡乱矗着的电线杆,漫天飞的小广告粘得到处都是,像顽固不去的牛皮癣。 虞安不想过去的,但眼看着虞孟清一头朝对面的巷子扎进去,背影迅疾如风,虞安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拔腿追过去。 “你听没听见——” 虞安也就一米六出头,但这身高追起虞孟清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没两步她就赶了上去,等赶到虞孟清身后时,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风从四面八风灌入,吹进所有缝隙,也堵住了她的嗓子。 这巷子竟然死人了。 死状还挺瘆人。 虞安站在虞孟清后面,人还没有完全踏进来,能照到太阳的右半边身子暖烘烘的,另一半却过分阴凉。 这一条纵深不过二十来米的巷子安静而昏晦,坑坑洼洼的地上,蜷着一个很高的男人,他身下暗红色的血迹几乎跟泥土融到一道,身上的衣服勉强能看出是浅色的,黑色长裤也蹭的面目全非,很难分辨出哪里是伤,因为好像到处都是伤。 瘦削的胸膛有刀伤的痕迹,手腕上和脖颈都有极深的勒痕,看着已经彻底嗝屁了。 “他死了吗?” 虞孟清站得稍微靠近一些,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秒,轻问道。 “好像是。” 虞安回答的声音更轻,贴着手的裤兜,明明能感觉到手机,却僵硬地不知道怎么把它拿出来。 她还没遇到过这种只在法制现场出现的画面。 “姐,”虞孟清回头看她,一瞬间,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同时闪过疑惑与惶恐。 虞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身后有人推着自行车路过,人在右边,刚好被虞安挡了道,哎了两声,见人还不动,路人不耐烦地搡了把她肩膀:“大白天你他妈眼瞎啊,挡什么道——” 虞安懒得理,往前走了两步,给那路人无意撇过来的一眼腾出了空间。 几秒后,虞安和虞孟清同步捂住了耳朵,两个长相完全不像亲姐妹的人,只有这个时候才显出了一点相似之处。 ——这种情况,先叫救护车,还是先叫警察?上课好像没讲过。 虞孟清想。 —— 看看尸体凉没凉,找人埋了就行了吧。 虞安想。 巷子背阳,夕阳回光返照的刺目余晖半点也没洒进来。 虞安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看来太阳也很任性,该照的地方不照,不该照的地方瞎照,真够操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Ch.27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奚清楷, 一个不算常见的姓, 父母也是用心, 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秦呈祤当时还觉得有点可惜, 但转念一想, 虽然上天没给他好的外表,至少给了他能力啊,别的不说,霂远成长的速度和当年同期相比简直是碾压式的, 她在家里老听父母提。 什么破朋友, 大骗子! 秦呈祤收敛起心中的愤怒,正直的拍了拍桌子:“必须要帮忙!他当时那个事我看过报道,是车祸对吗, 现在人在哪?” 何瑰:“我不知道, 有可能死了。” 秦呈祤: 她小脸刷地垮下来:“那我怎么帮啊。” 顺手又瞧了眼资料上男人的半身照,浅色衬衫,黑色长裤, 修长高挑, 戴一副细边框眼镜, 笑时斯文好看的要人亲命 :“当时报道里是不是说车祸,车爆炸了?你说吧,要我出钱还是出力, 我没问题。” 何瑰:“什么都不用, 出你哥就行。” 秦呈昀, v现任董事, 秦家唯一的儿子。 虽然v跟霂远合作过,但是风传两人非常,非常的不对付。 秦呈祤清楚,这不是风传,这是真的。 她还记得新闻出来那天晚上,她刚好去会所找他哥,他刚结束视频会议,正在办公室里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他指的到底是她哥自己,还是出事的奚清楷,她不知道,只知道秦呈昀不喜欢奚清楷,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说他手段太极端,活得像个下等人。 秦呈祤疑惑地看着资料,怎么都觉得他跟极端两个字,挂不上关系啊。 她发了个短信,问她哥,什么叫下等人。 到了晚上秦呈昀才回复她。 极不极端虞颢不知道,怂是肯定的。 十五岁的少年对很多事已经门清,他气得扑上去就把男人拽下来,追着十几分钟,街区里回荡着他喊打喊杀的叫骂声。 “你你他妈有种别躲我姐身后!囊不囊啊你!” 虞颢转着圈去抓他衣袖,死活抓不着,脸色黑如碳:“你无不无耻啊,跟我姐什么关系啊你?梦梦电话里说的野男人是你吗你他妈张嘴!!说话!” 猴子和歪脖正本来想劝架的,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虞安和这男人是不是逗虞颢玩儿呢?这躲人的c追人的架势,跟老母鸡抓小鸡差不多,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 奚清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沿着隔壁巷口跑出去,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虞安踢了一脚,示意他先躲进去。 虞颢气喘吁吁的小脸离他们没有十米了。 奚清楷停住了脚,看她一眼:我们为什么要逃?” 虞安无语地回望:“因为我弟解释不通的。” 虞颢在临市上寄宿中学,小学的时候是个刺头,本来读到了初一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要跟着虞安一起养家,虞安软硬兼施才把他一脚踹到了中学里,劝了很久才劝得他好好向学。人是天真,说白了有点傻,性子也容易急,可能谁家的萝卜谁家疼吧,她怎么看都觉得挺不错。 奚清楷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碍眼的小屁孩,大脑怕是没发育完全那种。 他懒得废话,眼眸微垂的瞬间滑过一丝不耐,顺手将在身前一些的虞安捞了过来,随性慵懒地搭住了她肩膀,右手环过去,还够捏了捏她的脸。 奚清楷冲着虞颢笑了笑:“想过来是吗?” 虞颢没想到还有这操作,一边暗自思忖着这人怎么不逃呢,一边皱着眉头怒道:“你想对我姐怎么样?!” “我希望你走近一点。” 奚清楷诚恳万分地微勾唇角:“反正也是被打,我多亲一次,你攒着一并打了,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个鬼啊怎么样? 虞颢脸涨红了,耳朵也爆红。他正要为了男人的尊严冲过去,两只手就分别被猴子和歪脖正拽住了,两个人在耳边低声安抚他。 “别别,咱等再长长吧,你看你现在跟人差十七八厘米呢!” “你以后不去上学了?你打了他,赶不走他你姐怎么办?” 虞颢挣脱了半天,差点没气哭,朝着虞安一声哭腔浓重的:“姐——他们欺负我!” 本来在路边打架就够引人侧目的了,虞安见他这一声吸引了更多路人目光,无奈走了过去,揉了揉男孩刺猬一样的短发:“吃红烧肉不?我昨天刚好买了点五花。” 虞颢还没回答,猴子和歪脖正一脸严肃地把人架起来:“走,帮你把人送回家!” 奚清楷没理他们几个人的互动,径直走过,虞颢火炬一样的目光立刻瞪了过去,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奚清楷只好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轻捏了捏他的脸:“等会儿饭也是我做,要不你自己下口面?” 虞颢出离愤怒了:“姐?!他住哪?!” 住家里。 “为什么!” 因因为家里有个硬挤进来的人。 虞安回家,发现除了虞孟清没别人了,有些奇怪。 “孟孟,家里一直没人吗?” 虞孟清听到声响立马从厨房蹦跶出来,先开心地抱住了虞颢的腿,坐在虞颢的脚上点头:“嗯嗯,我回来的时候就没人了。” 郑禧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蹭饭,白天有时候出去,但晚上能热下他们所剩无几的饭菜都是好的。 虞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她在翻冰箱里的东西,肉菜都是生的,但郑禧翻到五花肉的时候,明显多停留了几秒,很是满意的样子。 奚清楷注意到她好像在找什么,知道她找的那个人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遂走上前拍拍她的肩,低眉小声道:“你要帮我忙吗?今天人比较多。” 虞安先是迷茫了短暂几秒,而后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好。” 她拽着奚清楷袖子口走进厨房,临踏进去前,冲着猴子歪脖正做了个切脖子的威胁手势。 少,吃,点。 他们用一顿饭明确了目前的现状,猴子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新鲜,不停问东问西,虞孟清早习惯了,只有虞颢,悲壮的像自尽前的虞姬。 奚清楷饭量不大,他把几块肥瘦相间的肉夹到虞安碗里,抬眸顺便看了眼虞颢:“你不吃吗?” 虞颢砰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眼神也凶狠的紧:“我死都不会吃你做的饭!你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虞安一巴掌拍他背上了,低声道:“他图什么啊?图家里有钱还是图我漂亮?” 虞颢看着自己姐姐,深深觉得她傻到家了,以全桌都听得到分贝“小声”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乱了,有的人管你多丑,是个女人他都动贼心——” 虞安黑着脸踹他膝窝里,虞颢一时不防,啊一声跪到地上,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大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了他打我?!” 猴子往嘴里扔了颗干煸四角豆,一脸看好戏的安慰着虞颢:“不,你姐是为了你那句话打你,别想多了。” 歪脖光明正大地观察了会儿吃饭姿态慢悠悠的男人,也跟着安慰:“你看看,你姐这个租客靠脸都能日赚三千,你觉得他会是坏人吗?” 虞颢已经灰心了:“坏人两个字难道会写在脸上?” 话音刚落,一块香味微甜勾人的肉送到了嘴边,虞颢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 奚清楷也就顺手往下一喂,跟以前在酒店公寓里喂养的那只哈士奇没区别,他只是没想到,虞颢还真吃了。 他能怎么样,只能挑一挑眉,收回筷子,换一双新的继续吃饭。 一个小时后,虞颢撑得肚子圆圆,沉重无言的拖着脚步进房间睡觉了,虞孟清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哥,我帮你拉床出来,在小阳台那!” 虞安把猴子和歪脖正送出门,临关门前,歪脖正忽然把住门框:“圆子,我爸上次不是说给你做裤子吗?你穿了没?” 虞安回想起那条裤子的裤腿,心平气和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陈叔对我的腿是有什么误会?” 歪脖正嗨了一声,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我爸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我上次也觉得长来着,不然这样,你拿回来给我,我让他重弄,弄好干脆就给你家里这个人,我看他裤子下面都破口了。” 他们听虞安讲了,这人重伤没钱什么都忘了只能去西边街区打工的凄惨经历。 虞安想了想,说好。 她关门回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客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变得宽敞了一些。 是刚才太挤了吗? 正对着家门的是一块小阳台,窗帘半拉着,虞安透过半拉的窗帘看到奚清楷站在那里。 她看了几秒,进房去查看两个小鬼头床弄好没,过了快半小时才抱着两本书出来,无意间一回头,他竟然还在阳台上,低着头在吃什么东西。 “吃什么呢?” 她拉开门,被冷风冻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坚强地探进了头去看,看到一包奥利奥。 “饼干,要吗?” 虞安摆手:“不用,我晚你晚饭没吃饱吗?”她话到最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奚清楷咬了口饼干,一点碎屑都没洒下来,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在等你。” 他指了指她手上抱着的书:“我帮你看看吧,介意吗?” 虞安刚开始涨红了脸,下意识把书藏到身后:“你什么都记不得了,怎么还记得那么多?” 奚清楷捏着饼干袋子口,慢慢眨了下眼睛,抬眼往外看了看夜空,那里一颗星星也没有。 过了会儿,他才道:“经历,和记忆,是两回事,iplicit 一ry,不需要记忆。” 虞安看着他,心里有点气,为什么那么多好看的海报,一点屁用都没有。 她的回答顺嘴就滑出去了:“好吧,那你看看。” 那以后的连续很多个夜晚,午夜后西区的地下拳市都会出现抱着课本的凯哥,他重新长时间戴起了眼镜,本来的清隽漂亮上覆了一抹利色。 虞安虽然睡的还是很晚,但她在两点以后会去阳台上等人,看着那人从路灯下踱步回来。 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一个短篇,结局悲伤的比生活还要苦,但她记得里面的一个细节,那句话说,主角从漆黑一团的帐篷里望过去,对方就像是一簇夜火,一星绽放在大山深处的火花。 远远地,虞安觉得,夜色下灯影里,好像她也看到一簇火花。 来者刚开始的影子投在墙上,还是微微躬着背的,不过很快对方就挺直了腰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那个心态的转变显而易见。 ——这么晚了我进来干吗这样不太好吧艹我也没干什么怂个屁! “叫什么?” 吕明松开了手,在黑暗里问。 “虞安。” 她目光迎上去,镇定答道。 “来干嘛的?” “我不知道。” 虞安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这让吕明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人。 白皙秀美,五官像是工笔画斟酌过的细腻,略微下垂的眼角与天生微笑唇形成奇异的和谐。 这也有点太坦然了。 吕明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梦游呢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吕明有点恼火,脸色一沉:“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跟我回趟警局吧。” 虞安沉吟了一会儿,应下来:“行。” 病房凉飕飕的,她本来没觉得的,现在觉得这都有点像冬天的意思了。虞安有点不舒服,而且不爽。每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难捱,她非常不喜欢,虞孟清也不喜欢。 吕明还觉得自己是个油子,没想到转头遇到个更油的,这种人比刺头难打交道多了,绝不能搁他们跟前食言,不然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吃了吐。 “那走!” 吕明立马转身去拿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快的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忍不住有点火,气得暗自操了一声,同时注意竖起耳朵听了听,背后很安静,好像没有笑声。 虞安背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觉得困,又困又累。 又一阵不知哪吹来的凉气,她把卫衣袖子拉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户,道:“麻烦顺便把窗关关严。” 吕明边穿警服外套边哼了声:“你这人说话也逗,挺横。” 虞安心想算了,自己来吧。 她哪还有力气说话,平时回去还会饿,兑碗蛋花疙瘩汤喝了再睡,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缝隙合严实,虞安转身,正好对上病床,她眼神自然落下去,静静地注视了几秒。 吕明一早注意到了,他扣衣扣的手一顿,犀利无声地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他脸,好奇长什么样,没问题吧。”虞安转过头冲吕明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意味。 “看呗,怎么样?”吕明问。 “也就那样,伤太重了,灯暗,看不清。” 虞安边说边凑近去看,本来准备应个景抽身就走的,但却看到了额角边缘被乱划开的几道痕迹,是刀痕,很小,细看不像是乱划的,似乎是某种符号。 她眯起眼,想要就着倒映进来的月光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她突然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静水流深的幽暗无声。 最刺激的是,虞安还没尴尬完,就听到了一声微弱而委屈的,从喉头酝酿许久唤出来的, “妈。” ??? 吕明喷了。 虞安脸绿了。 谁他大爷的是c你c妈?! 跟吕明扯完皮,虞安去了西施家,她家也住一楼,一家五口住的地方和开的店前后连着。虞安本来想走窗户,但想想不太合适,从门口的垫子下摸出钥匙,悄悄开了门。进去脱鞋的时候,虞安注意到鞋比平时多了两双。 她看了眼西施家客厅的钟,都快两点半了。 虞安进屋,拉开了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个人,虞孟清在中间和饼干夹心没两样,西施和西施她表姐各睡一边,紧紧贴着中间的虞孟清,窄床显得很拥挤。虞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拖鞋拖了,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揪了两把虞孟清的小辫,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一醒,走了。” 虞孟清和声控娃娃似得,砰蹬一下坐直了,眼睛艰难地睁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她把手臂直直伸出去,虞安看她方向都反了,也没及时纠正她,只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一点,把毛衣从窗台拿过来,反着给虞孟清套上。穿衣服的过程中,西施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 “醒了?”虞安看了西施一眼:“你继续睡,别管我,我带她回去。” 西施见她在给孩子换衣服,一下急了:“都睡到现在了,大晚上的你吵醒她干什么啊你?” “抬下右手——没,你家今天不是,来人了吗,我早上想给她洗个澡,不想太打扰你们了。” 西施愣住了,大脑当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操他大爷的,他们还要点b脸吗。” 她狠狠抓着自己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眼里很冷:“所以我只回来一周,见到他们都恶心。” 西施家是早年从主城区拆迁过来的,拿了一大笔钱,然后搬来了临安。如果当时他们预料得到清阳以后的发展,在主城区住进垃圾桶都不会来临安安家。 当然,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确实不算小。而分的钱在五年内就被西施父母c周边亲戚挥霍而空。西施也想弄明白,精明又贪婪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c再而三的给那些亲戚借钱,还任由他们拖债拖到天荒地老。但无论怎么说,西施家都是不欠人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Ch.28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之前分明听一个前资深媒体人朋友说过,秦呈祤记得清清楚楚, 说他本人和名字完全不配。 奚清楷, 一个不算常见的姓, 父母也是用心,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秦呈祤当时还觉得有点可惜, 但转念一想,虽然上天没给他好的外表, 至少给了他能力啊,别的不说,霂远成长的速度和当年同期相比简直是碾压式的,她在家里老听父母提。 什么破朋友, 大骗子! 秦呈祤收敛起心中的愤怒,正直的拍了拍桌子:“必须要帮忙!他当时那个事我看过报道,是车祸对吗, 现在人在哪?” 何瑰:“我不知道,有可能死了。” 秦呈祤: 她小脸刷地垮下来:“那我怎么帮啊。” 顺手又瞧了眼资料上男人的半身照, 浅色衬衫,黑色长裤, 修长高挑,戴一副细边框眼镜,笑时斯文好看的要人亲命 :“当时报道里是不是说车祸,车爆炸了?你说吧, 要我出钱还是出力, 我没问题。” 何瑰:“什么都不用, 出你哥就行。” 秦呈昀,v现任董事,秦家唯一的儿子。 虽然v跟霂远合作过,但是风传两人非常,非常的不对付。 秦呈祤清楚,这不是风传,这是真的。 她还记得新闻出来那天晚上,她刚好去会所找他哥,他刚结束视频会议,正在办公室里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他指的到底是她哥自己,还是出事的奚清楷,她不知道,只知道秦呈昀不喜欢奚清楷,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说他手段太极端,活得像个下等人。 秦呈祤疑惑地看着资料,怎么都觉得他跟极端两个字,挂不上关系啊。 她发了个短信,问她哥,什么叫下等人。 到了晚上秦呈昀才回复她。 极不极端虞颢不知道,怂是肯定的。 十五岁的少年对很多事已经门清,他气得扑上去就把男人拽下来,追着十几分钟,街区里回荡着他喊打喊杀的叫骂声。 “你你他妈有种别躲我姐身后!囊不囊啊你!” 虞颢转着圈去抓他衣袖,死活抓不着,脸色黑如碳:“你无不无耻啊,跟我姐什么关系啊你?梦梦电话里说的野男人是你吗你他妈张嘴!!说话!” 猴子和歪脖正本来想劝架的,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虞安和这男人是不是逗虞颢玩儿呢?这躲人的c追人的架势,跟老母鸡抓小鸡差不多,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 奚清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沿着隔壁巷口跑出去,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虞安踢了一脚,示意他先躲进去。 虞颢气喘吁吁的小脸离他们没有十米了。 奚清楷停住了脚,看她一眼:我们为什么要逃?” 虞安无语地回望:“因为我弟解释不通的。” 虞颢在临市上寄宿中学,小学的时候是个刺头,本来读到了初一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要跟着虞安一起养家,虞安软硬兼施才把他一脚踹到了中学里,劝了很久才劝得他好好向学。人是天真,说白了有点傻,性子也容易急,可能谁家的萝卜谁家疼吧,她怎么看都觉得挺不错。 奚清楷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碍眼的小屁孩,大脑怕是没发育完全那种。 他懒得废话,眼眸微垂的瞬间滑过一丝不耐,顺手将在身前一些的虞安捞了过来,随性慵懒地搭住了她肩膀,右手环过去,还够捏了捏她的脸。 奚清楷冲着虞颢笑了笑:“想过来是吗?” 虞颢没想到还有这操作,一边暗自思忖着这人怎么不逃呢,一边皱着眉头怒道:“你想对我姐怎么样?!” “我希望你走近一点。” 奚清楷诚恳万分地微勾唇角:“反正也是被打,我多亲一次,你攒着一并打了,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个鬼啊怎么样? 虞颢脸涨红了,耳朵也爆红。他正要为了男人的尊严冲过去,两只手就分别被猴子和歪脖正拽住了,两个人在耳边低声安抚他。 “别别,咱等再长长吧,你看你现在跟人差十七八厘米呢!” “你以后不去上学了?你打了他,赶不走他你姐怎么办?” 虞颢挣脱了半天,差点没气哭,朝着虞安一声哭腔浓重的:“姐——他们欺负我!” 本来在路边打架就够引人侧目的了,虞安见他这一声吸引了更多路人目光,无奈走了过去,揉了揉男孩刺猬一样的短发:“吃红烧肉不?我昨天刚好买了点五花。” 虞颢还没回答,猴子和歪脖正一脸严肃地把人架起来:“走,帮你把人送回家!” 奚清楷没理他们几个人的互动,径直走过,虞颢火炬一样的目光立刻瞪了过去,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奚清楷只好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轻捏了捏他的脸:“等会儿饭也是我做,要不你自己下口面?” 虞颢出离愤怒了:“姐?!他住哪?!” 住家里。 “为什么!” 因因为家里有个硬挤进来的人。 虞安回家,发现除了虞孟清没别人了,有些奇怪。 “孟孟,家里一直没人吗?” 虞孟清听到声响立马从厨房蹦跶出来,先开心地抱住了虞颢的腿,坐在虞颢的脚上点头:“嗯嗯,我回来的时候就没人了。” 郑禧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蹭饭,白天有时候出去,但晚上能热下他们所剩无几的饭菜都是好的。 虞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她在翻冰箱里的东西,肉菜都是生的,但郑禧翻到五花肉的时候,明显多停留了几秒,很是满意的样子。 奚清楷注意到她好像在找什么,知道她找的那个人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遂走上前拍拍她的肩,低眉小声道:“你要帮我忙吗?今天人比较多。” 虞安先是迷茫了短暂几秒,而后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好。” 她拽着奚清楷袖子口走进厨房,临踏进去前,冲着猴子歪脖正做了个切脖子的威胁手势。 少,吃,点。 他们用一顿饭明确了目前的现状,猴子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新鲜,不停问东问西,虞孟清早习惯了,只有虞颢,悲壮的像自尽前的虞姬。 奚清楷饭量不大,他把几块肥瘦相间的肉夹到虞安碗里,抬眸顺便看了眼虞颢:“你不吃吗?” 虞颢砰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眼神也凶狠的紧:“我死都不会吃你做的饭!你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虞安一巴掌拍他背上了,低声道:“他图什么啊?图家里有钱还是图我漂亮?” 虞颢看着自己姐姐,深深觉得她傻到家了,以全桌都听得到分贝“小声”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乱了,有的人管你多丑,是个女人他都动贼心——” 虞安黑着脸踹他膝窝里,虞颢一时不防,啊一声跪到地上,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大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了他打我?!” 猴子往嘴里扔了颗干煸四角豆,一脸看好戏的安慰着虞颢:“不,你姐是为了你那句话打你,别想多了。” 歪脖光明正大地观察了会儿吃饭姿态慢悠悠的男人,也跟着安慰:“你看看,你姐这个租客靠脸都能日赚三千,你觉得他会是坏人吗?” 虞颢已经灰心了:“坏人两个字难道会写在脸上?” 话音刚落,一块香味微甜勾人的肉送到了嘴边,虞颢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 奚清楷也就顺手往下一喂,跟以前在酒店公寓里喂养的那只哈士奇没区别,他只是没想到,虞颢还真吃了。 他能怎么样,只能挑一挑眉,收回筷子,换一双新的继续吃饭。 一个小时后,虞颢撑得肚子圆圆,沉重无言的拖着脚步进房间睡觉了,虞孟清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哥,我帮你拉床出来,在小阳台那!” 虞安把猴子和歪脖正送出门,临关门前,歪脖正忽然把住门框:“圆子,我爸上次不是说给你做裤子吗?你穿了没?” 虞安回想起那条裤子的裤腿,心平气和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陈叔对我的腿是有什么误会?” 歪脖正嗨了一声,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我爸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我上次也觉得长来着,不然这样,你拿回来给我,我让他重弄,弄好干脆就给你家里这个人,我看他裤子下面都破口了。” 他们听虞安讲了,这人重伤没钱什么都忘了只能去西边街区打工的凄惨经历。 虞安想了想,说好。 她关门回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客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变得宽敞了一些。 是刚才太挤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Ch.29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何瑰: 秦呈祤轻咳了一声:“不, 这不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吗。” 之前分明听一个前资深媒体人朋友说过,秦呈祤记得清清楚楚, 说他本人和名字完全不配。 奚清楷,一个不算常见的姓, 父母也是用心,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秦呈祤当时还觉得有点可惜,但转念一想, 虽然上天没给他好的外表, 至少给了他能力啊, 别的不说, 霂远成长的速度和当年同期相比简直是碾压式的, 她在家里老听父母提。 什么破朋友, 大骗子! 秦呈祤收敛起心中的愤怒, 正直的拍了拍桌子:“必须要帮忙!他当时那个事我看过报道,是车祸对吗, 现在人在哪?” 何瑰:“我不知道, 有可能死了。” 秦呈祤: 她小脸刷地垮下来:“那我怎么帮啊。” 顺手又瞧了眼资料上男人的半身照, 浅色衬衫, 黑色长裤,修长高挑,戴一副细边框眼镜, 笑时斯文好看的要人亲命 :“当时报道里是不是说车祸, 车爆炸了?你说吧, 要我出钱还是出力, 我没问题。” 何瑰:“什么都不用,出你哥就行。” 秦呈昀,v现任董事,秦家唯一的儿子。 虽然v跟霂远合作过,但是风传两人非常,非常的不对付。 秦呈祤清楚,这不是风传,这是真的。 她还记得新闻出来那天晚上,她刚好去会所找他哥,他刚结束视频会议,正在办公室里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他指的到底是她哥自己,还是出事的奚清楷,她不知道,只知道秦呈昀不喜欢奚清楷,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说他手段太极端,活得像个下等人。 秦呈祤疑惑地看着资料,怎么都觉得他跟极端两个字,挂不上关系啊。 她发了个短信,问她哥,什么叫下等人。 到了晚上秦呈昀才回复她。 极不极端虞颢不知道,怂是肯定的。 十五岁的少年对很多事已经门清,他气得扑上去就把男人拽下来,追着十几分钟,街区里回荡着他喊打喊杀的叫骂声。 “你你他妈有种别躲我姐身后!囊不囊啊你!” 虞颢转着圈去抓他衣袖,死活抓不着,脸色黑如碳:“你无不无耻啊,跟我姐什么关系啊你?梦梦电话里说的野男人是你吗你他妈张嘴!!说话!” 猴子和歪脖正本来想劝架的,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虞安和这男人是不是逗虞颢玩儿呢?这躲人的c追人的架势,跟老母鸡抓小鸡差不多,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 奚清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沿着隔壁巷口跑出去,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虞安踢了一脚,示意他先躲进去。 虞颢气喘吁吁的小脸离他们没有十米了。 奚清楷停住了脚,看她一眼:我们为什么要逃?” 虞安无语地回望:“因为我弟解释不通的。” 虞颢在临市上寄宿中学,小学的时候是个刺头,本来读到了初一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要跟着虞安一起养家,虞安软硬兼施才把他一脚踹到了中学里,劝了很久才劝得他好好向学。人是天真,说白了有点傻,性子也容易急,可能谁家的萝卜谁家疼吧,她怎么看都觉得挺不错。 奚清楷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碍眼的小屁孩,大脑怕是没发育完全那种。 他懒得废话,眼眸微垂的瞬间滑过一丝不耐,顺手将在身前一些的虞安捞了过来,随性慵懒地搭住了她肩膀,右手环过去,还够捏了捏她的脸。 奚清楷冲着虞颢笑了笑:“想过来是吗?” 虞颢没想到还有这操作,一边暗自思忖着这人怎么不逃呢,一边皱着眉头怒道:“你想对我姐怎么样?!” “我希望你走近一点。” 奚清楷诚恳万分地微勾唇角:“反正也是被打,我多亲一次,你攒着一并打了,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个鬼啊怎么样? 虞颢脸涨红了,耳朵也爆红。他正要为了男人的尊严冲过去,两只手就分别被猴子和歪脖正拽住了,两个人在耳边低声安抚他。 “别别,咱等再长长吧,你看你现在跟人差十七八厘米呢!” “你以后不去上学了?你打了他,赶不走他你姐怎么办?” 虞颢挣脱了半天,差点没气哭,朝着虞安一声哭腔浓重的:“姐——他们欺负我!” 本来在路边打架就够引人侧目的了,虞安见他这一声吸引了更多路人目光,无奈走了过去,揉了揉男孩刺猬一样的短发:“吃红烧肉不?我昨天刚好买了点五花。” 虞颢还没回答,猴子和歪脖正一脸严肃地把人架起来:“走,帮你把人送回家!” 奚清楷没理他们几个人的互动,径直走过,虞颢火炬一样的目光立刻瞪了过去,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奚清楷只好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轻捏了捏他的脸:“等会儿饭也是我做,要不你自己下口面?” 虞颢出离愤怒了:“姐?!他住哪?!” 住家里。 “为什么!” 因因为家里有个硬挤进来的人。 虞安回家,发现除了虞孟清没别人了,有些奇怪。 “孟孟,家里一直没人吗?” 虞孟清听到声响立马从厨房蹦跶出来,先开心地抱住了虞颢的腿,坐在虞颢的脚上点头:“嗯嗯,我回来的时候就没人了。” 郑禧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蹭饭,白天有时候出去,但晚上能热下他们所剩无几的饭菜都是好的。 虞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她在翻冰箱里的东西,肉菜都是生的,但郑禧翻到五花肉的时候,明显多停留了几秒,很是满意的样子。 奚清楷注意到她好像在找什么,知道她找的那个人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遂走上前拍拍她的肩,低眉小声道:“你要帮我忙吗?今天人比较多。” 虞安先是迷茫了短暂几秒,而后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好。” 她拽着奚清楷袖子口走进厨房,临踏进去前,冲着猴子歪脖正做了个切脖子的威胁手势。 少,吃,点。 他们用一顿饭明确了目前的现状,猴子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新鲜,不停问东问西,虞孟清早习惯了,只有虞颢,悲壮的像自尽前的虞姬。 奚清楷饭量不大,他把几块肥瘦相间的肉夹到虞安碗里,抬眸顺便看了眼虞颢:“你不吃吗?” 虞颢砰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眼神也凶狠的紧:“我死都不会吃你做的饭!你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虞安一巴掌拍他背上了,低声道:“他图什么啊?图家里有钱还是图我漂亮?” 虞颢看着自己姐姐,深深觉得她傻到家了,以全桌都听得到分贝“小声”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乱了,有的人管你多丑,是个女人他都动贼心——” 虞安黑着脸踹他膝窝里,虞颢一时不防,啊一声跪到地上,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大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了他打我?!” 猴子往嘴里扔了颗干煸四角豆,一脸看好戏的安慰着虞颢:“不,你姐是为了你那句话打你,别想多了。” 歪脖光明正大地观察了会儿吃饭姿态慢悠悠的男人,也跟着安慰:“你看看,你姐这个租客靠脸都能日赚三千,你觉得他会是坏人吗?” 虞颢已经灰心了:“坏人两个字难道会写在脸上?” 话音刚落,一块香味微甜勾人的肉送到了嘴边,虞颢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 奚清楷也就顺手往下一喂,跟以前在酒店公寓里喂养的那只哈士奇没区别,他只是没想到,虞颢还真吃了。 他能怎么样,只能挑一挑眉,收回筷子,换一双新的继续吃饭。 一个小时后,虞颢撑得肚子圆圆,沉重无言的拖着脚步进房间睡觉了,虞孟清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哥,我帮你拉床出来,在小阳台那!” 虞安把猴子和歪脖正送出门,临关门前,歪脖正忽然把住门框:“圆子,我爸上次不是说给你做裤子吗?你穿了没?” 虞安回想起那条裤子的裤腿,心平气和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陈叔对我的腿是有什么误会?” 歪脖正嗨了一声,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我爸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我上次也觉得长来着,不然这样,你拿回来给我,我让他重弄,弄好干脆就给你家里这个人,我看他裤子下面都破口了。” 他们听虞安讲了,这人重伤没钱什么都忘了只能去西边街区打工的凄惨经历。 虞安想了想,说好。 她关门回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客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变得宽敞了一些。 是刚才太挤了吗? 正对着家门的是一块小阳台,窗帘半拉着,虞安透过半拉的窗帘看到奚清楷站在那里。 她看了几秒,进房去查看两个小鬼头床弄好没,过了快半小时才抱着两本书出来,无意间一回头,他竟然还在阳台上,低着头在吃什么东西。 “吃什么呢?” 她拉开门,被冷风冻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坚强地探进了头去看,看到一包奥利奥。 “饼干,要吗?” 虞安摆手:“不用,我晚你晚饭没吃饱吗?”她话到最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奚清楷咬了口饼干,一点碎屑都没洒下来,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在等你。” 他指了指她手上抱着的书:“我帮你看看吧,介意吗?” 虞安刚开始涨红了脸,下意识把书藏到身后:“你什么都记不得了,怎么还记得那么多?” 奚清楷捏着饼干袋子口,慢慢眨了下眼睛,抬眼往外看了看夜空,那里一颗星星也没有。 过了会儿,他才道:“经历,和记忆,是两回事,iplicit 一ry,不需要记忆。” 虞安看着他,心里有点气,为什么那么多好看的海报,一点屁用都没有。 她的回答顺嘴就滑出去了:“好吧,那你看看。” 那以后的连续很多个夜晚,午夜后西区的地下拳市都会出现抱着课本的凯哥,他重新长时间戴起了眼镜,本来的清隽漂亮上覆了一抹利色。 虞安虽然睡的还是很晚,但她在两点以后会去阳台上等人,看着那人从路灯下踱步回来。 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一个短篇,结局悲伤的比生活还要苦,但她记得里面的一个细节,那句话说,主角从漆黑一团的帐篷里望过去,对方就像是一簇夜火,一星绽放在大山深处的火花。 远远地,虞安觉得,夜色下灯影里,好像她也看到一簇火花。 虞颢的学校只放一天假,他多请了两天,三天后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踏上了回校的路。 走之前,他抱了抱虞安,离开时被一把抓住手臂。 虞安把他偷偷塞进衣兜里的钱拿给他:“你干嘛呢?” “不是,姐,你就收着吧,我我攒的。”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低头道:“行了啊你,别恶心我,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来救济吗,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自己有分寸点。” “哎,孩子给你嘛,你就拿着,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但不是现在,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那个男的,”虞颢狠狠道,“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你一定要监督他,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Ch.30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游轮出事了以后, 游轮公司给上了险的游客一家赔七十万。中奖的船票里保险费用是自理的,虞安父母没有选人身意外险。但这件事闹得很大,一船人在风浪里无一生还, 迫于压力公司给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赔了款。 他们家没花那两百块, 虞安本来没期待得到什么赔偿。最后有二十万打到家里的□□上, 到账的当天, 郑禧就连夜找上她促膝长谈,想要借五万走。 父母对郑禧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思来想去后还是借了这笔钱。最后才知道,五万里一大半都变成了她儿子的毒|资。 虞安实在实在是无法理解。 那钱里带血, 她怎么花的下去。 郑禧拖着一个大蛇皮口袋, 缩着肩膀脑袋站在门外, 憔悴地想要前进一步,被虞安直接堵了回去。 “要说什么就在那说吧。” “虞安, 你们原来没换地方啊,真好,真好,”郑禧讪讪道, 左手的袖套滑下去了一些,她又把袖套拉上去, 冲虞安挤出一个笑来:“我们能不能谈谈?” “钱我没有, 你要谈什么。” 虞安抱臂看着她,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和嫌恶。 “能不能, 让我在这住两个月?” 郑禧的眉头没怎么皱, 就被皱纹挤出了一个川字,她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散钱,两张一百,几张二十和五块块:“我我会再给你钱的,先给你这么多,行吗?” 虞安扫了一眼,说:“不用了,我怕不干净。你另找旅店吧,我能让我们家人勉强活下来就了不得了。” 眼看她转身就要进屋,郑禧一下急了,说话连珠炮似的:“你忘了当年你们家那么难,是谁在那时候搭了一把手的?没有我,你们早都喝西啊!” 虞安一把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抡到了墙上,用小臂横亘在郑禧脖颈处卡着,眸中闪着冷冷的怒火:“我他妈最后说一次,别给脸不要脸。我只提醒你一次,别把我当我妈,我初三开始就他妈的想打你,那五万我喂狗,都比给你强。” 郑禧发现形势不对,以前任打任捏的小鸡崽翅膀硬了,连忙服软,眼泪簌簌地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我真的,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没钱住旅馆啊,两个月后我肯定离开临安,我发誓,不走我天打五雷轰。” 虞安语气放轻:“是吗?听着不错。但很可惜,我们家最后一间房间已经有人住了。” 她蓦地松开郑禧的毛衣领子,朝屋里喊了一声,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顾凯,出来。” 没有多久,男人推开门,从那黑洞洞的屋里出来,像从一团深雾里走来的人,高又瘦削,肩膀很宽,黑眸沉沉,像冰凉的玉石,整个人光华内敛,却依旧能第一时间抓住旁人的视线。 郑禧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他们家竟然多了个陌生男人。 “你,你,年纪轻轻就跟人同居吗?” 虞安右手轻拦了一把他,示意别说话,转头跟郑禧笑道:“这是我家的房诶,我想跟谁住就跟谁住吧,与你何干?” 说到最后四字的时候,虞安唇角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奚清楷站在门沿上,头顶堪堪过了最高那条线,他只得继续向前一步,眼神却落在虞安攥得死紧的拳头上。 她不太高,顶多一米六出头,在他肩膀下一点。 所以奚清楷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看着她拦在他身前那只手。 这种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姿势是要怎样? “走了走了,进去!” 虞安扭过头来,把他往屋里推,两个人刚踏进屋里,她那边便飞快关上了门。 门一合上,虞安背顺着门板就滑下去了。她蹲在地上,用手掌的掌根抵住额头,挡住自己的脸,不过两三秒,她就飞快抬起头来朝客厅望了一眼。 奚清楷站在旁边,低着头道:“她洗完碗就回房了。” 虞安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再度把脸埋进了手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谢了。” 奚清楷说:“客气。” 她用长袖蹭了两把脸,很快就抬起头,撑着地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朝奚清楷伸出了手:“四百五。” 在车上他递给她了,那时候虞安正在气头上,没接。 奚清楷把钱给她,她装了三百五在兜里,递了一百过去:“我妹下个月月考,如果英语进步十分以上,以后以后的补课费再商议。” 他微微愣了愣。 虞安被盯到不自在的扭过头,转身就往厨房里钻,留下一句:“吃饭你自己看着办,想来提前说一声,午饭我不负责,我都不吃。” 奚清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手上的一百块。 这人还真是善变啊。 但对他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好事。 “对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个。” 虞安从厨房里冒了个头,问道。 “我没有手机,以后发了工资才能买。”奚清楷说。 虞安本来想着有一个月了,结果转念一想,反应过来他在医院还待了一段时间。 “行吧,买了告诉我。那就这样说定了。” 变化就这样发生了,每周一的晚饭,家里都会多一双碗筷。有时候周六日也会来,是需要突击补课的时候。 虞安并没有全盘接受他的说法。她抽空去了趟警局,找了吕明,问他知不知道顾凯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身份c年龄c怎么给人弄成那样的c医药费谁付的等等。 吕明说你当我12345市民热线吶,问她要知道这个干嘛。 虞安:“那天不是我报的警捡的人嘛,你就当我售后回访吧。” 吕明烟都笑掉了:“回你p的访哦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何况我们调查了什么都是保密的,不能随便对外公布。”末了,吕明故意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把她彻底堵了回去。 虞安回家吭哧吭哧扎了个小人,头上写了个‘吕’,身上写了个‘明’,看店时没事就用针气哼哼戳几下。 哦,对。她家还留了个店面,在东街口的最边儿上,最开始她妈想做成早餐摊来的,但手艺太稳定了,稳定的烂:锅贴出一锅糊一锅,后就来给改成杂货店了。 郑禧要回来的事,虞安其实比西施知道的要早,在她听说了这事的第一时间,就把杂货店关了,白天出去找临时工,好在都是日结,也不会耽误家里的生计。 因为时隔这么多年,郑禧不一定能找到已经搬过一次的家,但一定能找到街口的店。 某种程度上来说,虞安想躲的不止是郑禧,而是她身后那段时光,她避之不及的一段漫长无尽的时光。 她想要生活安定一些,把家建在牢固的地上,四个角钉死了,十级大风也吹不走。现在虞孟清上小学还算好,等以后越来越大,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遑论还有外面那个虞安其实早都发现了,她害怕太多的改变,可事实就是没有新变化来冲击,待在原地,她只会越来越疲惫,跑死在转轮上。 令人愉悦的事也有,比如补课确实卓有成效,虞孟清最新一次单元考,一向拖后腿的英语考了九十四分。 顾凯真的是个优秀的老师,他教人时极有耐心,而且条理清晰,虞安有两三次正好在旁边听,零零散散的都记下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打下手渐渐变成了掌勺的人。 厨房的天花板对他来说其实有点逼仄了。 虞安观察了很久他的头顶和天花板间的距离,忍不住开口:“顾凯你小心点,头别碰到了。” 他正在放盐,闻言嗯了一声,即使沾着油烟系着围裙,男人却依旧温润如玉,略微清冷,从骨子里透着莫名的矜贵。 “对了,别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凯就行,”奚清楷头也不回地道:“店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顿:“阿凯?” 会不会有点太那什么了。 奚清楷刚好要冲手上迸溅的油点,顺便看了她一眼:“对,不想吗?” 虞安吧,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哪不对,现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临安,狗成也去外地进货了,他们暂时没人知道这几周家里这点细微的变化,要不就可以问问大家意见了。 奚清楷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并不是说他多会活络气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没人说话,也不会显得很尴尬。她或者虞孟清谁要无意开启了什么话题,他也能很快地接过,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绝无半点废话。只是,越是这样,虞安越觉得,好像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网,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全名吗?”虞安把菜里的水甩甩干:“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一个很淡也颇冷的笑。 “顾是我妈的姓。” 虞安甩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秒后就恢复了正常,她把菜扔到筛子里递给他,没事人一样的转身离开了。 看来是伤心事。她可没有想戳人痛处的习惯。 奚清楷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略靠着橱柜,方才眼里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一丝觉得可笑的若有所思。 虞安后来才发现,有的话是可以说一半藏一半,任人去想象的。听的人随时可能被带到迷子地里,在误解的路上狂奔八万里还觉得自己ber他妈善解人意。遇到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不要瞎猜,不做任何延伸,二是把喜欢误导别人的人早早踹到天边。 “姐——” 虞孟清在屋里喊了她一声:“哥的电话。” 虞安正在摆筷子,听到后眼睛一亮,飞快跑进了屋里,一把接过了电话,虞孟清刚好也闻到了饭香,笔一扔就扑棱到客厅了,奚清楷给她递了一碗饭,顺势抬眼看了眼屋内。 白色的台灯柔和地照亮了半个屋子,虞安撑着写字台跟人讲电话,眼睛不自觉笑眯成了月牙,唇角的弧度翘得颇深,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听着跟平时不太一样。 虞安注意到了门是半掩着的,遂上前几步把门一把关上了。 奚清楷坐下,给虞孟清夹了小炒青菜,抬眸扫了眼紧关的房门,淡淡问道:“是你姐姐的朋友吗?” 虞孟清非常意外地发现今天桌子上有广式香肠,开心的就着青菜米饭吃嗨了:“朋友?不是啊,怎么可能。朋友的话,”虞孟清咬着筷子吃吃笑了,“我姐会高兴成那样吗?” 奚清楷哦了一声,温和地笑了笑:“是她男朋友吧。” 虞孟清突然呛了一下,是被香肠卡住了,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香肠也没呛出来,眼见脸色涨的越来越红,痛苦地说不出话。 奚清楷第一时间就去给她倒了杯水来,从背后大力帮着疏通,但看上去没有半点好转。 听到声响的虞安无意开门探头看了看,呆住了,摁断电话就冲过来了:“怎么回事啊!” “吃太急,卡到了。” 奚清楷回答很简短,他冲虞安道:“你从背后抱着她,交叉在胃这里,用点力,虞孟清你自己抠着喉咙往外吐!” 就这么弄了老半天,虞孟清终于眼泪汪汪地把香肠吐了出来,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虞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被椅子绊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摔得倒不重,但扶着电视柜起来的途中,她忽然咦了一声,又趴下身去撅着屁股看了半天,摸出来一个满是灰尘的遥控器。 这东西自从丢了以后,她就没找到过,明明当时也趴下来了虞安挺高兴的,找了张纸巾把遥控器上的灰擦干净:“以后就能边看电视边吃饭了。” 平时家里也没什么娱乐,她虽然有个手机,但是白天看店,晚上兼职,连上网的时间都很少。虞孟清更不要说了,她连手机都没有,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弹珠看漫画。 虞安检查了下电源,摁下遥控器,电视闪了两下,真的亮了起来,几十秒后转进了中央一台。她连着换了好几个,停在新闻台的时候,转头跟同样兴奋的虞孟清以及没什么反应的奚清楷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回放电影c好看的电视剧。” 虞孟清欢呼雀跃地觉得今天简直太幸运了,桌上有肉,对面有电视,以后回来会感觉到更加更加的幸福了,她兴奋地眼里都在晶晶发亮。 “不过姐你换个台嘛,这个新闻好无聊。” 虞孟清歪着身子看了眼电视,虞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视线,赶忙让了位置。 电视刚好在放财经新闻,新闻上显示的是一个盛大的签约仪式,签约的一方里有个女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就河南贵的白色套装,精干高傲,长得也是极有特色的美,她坐下来的时候,屏幕里打了名字。 “何瑰。”虞安在舌尖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笑:“这人看着很厉害啊,名字也这么好听。” 虞孟清补充了一句:“玫瑰的瑰。” 她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身后传来了突如其来的碎裂声。 虞安见是碗打了,奚清楷正推开椅子蹲下准备捡,忙制止了他:“别用手,会划了的,我去拿扫把。” 奚清楷蹲下身,捡起几个最大的碎块,答非所问道:“不用,我手滑了抱歉。” 收拾完残局,奚清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说今晚太饱了,想去外面散散步再回来,让虞孟清自己先做剩下的完形填空,他回来会帮忙看对错。 虞孟清目瞪口呆:“饱?” 奚清楷打掉那碗饭,他动了有没有三口都不知道,整个就是一碗满满的饭。 虞安看了眼地上,拿了外套转身就往门外走。 “先进屋,我出去一下。” 这样想着,她又停住了脚步,此时奚清楷已经快走到了路沿边缘,要往空荡荡的马路对面走去了。 虞安站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她一开始是干什么跟出来来着? 她收了收心思,一抬眼,无意撞上奚清楷回眸的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本没有存着让人发现的心思,因此没有掺半点水分,冷然狠辣,月色光华下清晰得要命。虞安被盯得心脏猛地一跳,忍不住屏息,止不住地朝后连退两步。 那双眼睛生得细长好看,内双形成优雅的弧度,原来是多情含笑的表,寡淡薄情的里。 奚清楷知道她跟在身后,但以为她已经转身离开,心绪来不及收起,被窥了个分明。 他没有半分被发现的尴尬,只是眼神敛了一瞬后,再抬起来已经平静不少:“怎么出来了?” “啊?噢,” 虞安几乎有错觉,刚刚那是她看错了吗?但还是照常答道:“你外套忘拿了。” 奚清楷:“嗯,”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虞安顺着他眼神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尴尬地挠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层破烂小楼:“在家里,我就顾着拿我自己的了,忘了。” 奚清楷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晌,他忽然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虞安眼见他越走越近,人直往后退,几乎要退到身后的灌木丛里,当然,脸上还是得摆摆正表情的。 大义凛然?临临死不屈? 男人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短袖,在已经渐凉下来的秋天显然是不合适的,遑论那看颜色就知道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旧货色,身|下是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色长裤,他白天在罗记工作,想也知道跟她当时一样,分身乏术的工作,那衣服裤子上免不了沾油点,但这一切都没能折损他的气势风度,奚清楷站定的时候,双手插在裤兜里弯下腰与她对视,斯斯文文地一笑,笑得她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Ch.32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之前分明听一个前资深媒体人朋友说过, 秦呈祤记得清清楚楚, 说他本人和名字完全不配。 奚清楷,一个不算常见的姓, 父母也是用心,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秦呈祤当时还觉得有点可惜,但转念一想,虽然上天没给他好的外表, 至少给了他能力啊,别的不说,霂远成长的速度和当年同期相比简直是碾压式的, 她在家里老听父母提。 什么破朋友,大骗子! 秦呈祤收敛起心中的愤怒,正直的拍了拍桌子:“必须要帮忙!他当时那个事我看过报道, 是车祸对吗,现在人在哪?” 何瑰:“我不知道,有可能死了。” 秦呈祤: 她小脸刷地垮下来:“那我怎么帮啊。” 顺手又瞧了眼资料上男人的半身照, 浅色衬衫,黑色长裤,修长高挑,戴一副细边框眼镜, 笑时斯文好看的要人亲命 :“当时报道里是不是说车祸, 车爆炸了?你说吧, 要我出钱还是出力, 我没问题。” 何瑰:“什么都不用, 出你哥就行。” 秦呈昀,v现任董事,秦家唯一的儿子。 虽然v跟霂远合作过,但是风传两人非常,非常的不对付。 秦呈祤清楚,这不是风传,这是真的。 她还记得新闻出来那天晚上,她刚好去会所找他哥,他刚结束视频会议,正在办公室里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他早该知道的。 这个他指的到底是她哥自己,还是出事的奚清楷,她不知道,只知道秦呈昀不喜欢奚清楷,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说他手段太极端,活得像个下等人。 秦呈祤疑惑地看着资料,怎么都觉得他跟极端两个字,挂不上关系啊。 她发了个短信,问她哥,什么叫下等人。 到了晚上秦呈昀才回复她。 极不极端虞颢不知道,怂是肯定的。 十五岁的少年对很多事已经门清,他气得扑上去就把男人拽下来,追着十几分钟,街区里回荡着他喊打喊杀的叫骂声。 “你你他妈有种别躲我姐身后!囊不囊啊你!” 虞颢转着圈去抓他衣袖,死活抓不着,脸色黑如碳:“你无不无耻啊,跟我姐什么关系啊你?梦梦电话里说的野男人是你吗你他妈张嘴!!说话!” 猴子和歪脖正本来想劝架的,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虞安和这男人是不是逗虞颢玩儿呢?这躲人的c追人的架势,跟老母鸡抓小鸡差不多,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了然。 奚清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沿着隔壁巷口跑出去,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虞安踢了一脚,示意他先躲进去。 虞颢气喘吁吁的小脸离他们没有十米了。 奚清楷停住了脚,看她一眼:我们为什么要逃?” 虞安无语地回望:“因为我弟解释不通的。” 虞颢在临市上寄宿中学,小学的时候是个刺头,本来读到了初一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要跟着虞安一起养家,虞安软硬兼施才把他一脚踹到了中学里,劝了很久才劝得他好好向学。人是天真,说白了有点傻,性子也容易急,可能谁家的萝卜谁家疼吧,她怎么看都觉得挺不错。 奚清楷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碍眼的小屁孩,大脑怕是没发育完全那种。 他懒得废话,眼眸微垂的瞬间滑过一丝不耐,顺手将在身前一些的虞安捞了过来,随性慵懒地搭住了她肩膀,右手环过去,还够捏了捏她的脸。 奚清楷冲着虞颢笑了笑:“想过来是吗?” 虞颢没想到还有这操作,一边暗自思忖着这人怎么不逃呢,一边皱着眉头怒道:“你想对我姐怎么样?!” “我希望你走近一点。” 奚清楷诚恳万分地微勾唇角:“反正也是被打,我多亲一次,你攒着一并打了,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个鬼啊怎么样? 虞颢脸涨红了,耳朵也爆红。他正要为了男人的尊严冲过去,两只手就分别被猴子和歪脖正拽住了,两个人在耳边低声安抚他。 “别别,咱等再长长吧,你看你现在跟人差十七八厘米呢!” “你以后不去上学了?你打了他,赶不走他你姐怎么办?” 虞颢挣脱了半天,差点没气哭,朝着虞安一声哭腔浓重的:“姐——他们欺负我!” 本来在路边打架就够引人侧目的了,虞安见他这一声吸引了更多路人目光,无奈走了过去,揉了揉男孩刺猬一样的短发:“吃红烧肉不?我昨天刚好买了点五花。” 虞颢还没回答,猴子和歪脖正一脸严肃地把人架起来:“走,帮你把人送回家!” 奚清楷没理他们几个人的互动,径直走过,虞颢火炬一样的目光立刻瞪了过去,意思是你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奚清楷只好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轻捏了捏他的脸:“等会儿饭也是我做,要不你自己下口面?” 虞颢出离愤怒了:“姐?!他住哪?!” 住家里。 “为什么!” 因因为家里有个硬挤进来的人。 虞安回家,发现除了虞孟清没别人了,有些奇怪。 “孟孟,家里一直没人吗?” 虞孟清听到声响立马从厨房蹦跶出来,先开心地抱住了虞颢的腿,坐在虞颢的脚上点头:“嗯嗯,我回来的时候就没人了。” 郑禧平时有事没事都喜欢蹭饭,白天有时候出去,但晚上能热下他们所剩无几的饭菜都是好的。 虞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她在翻冰箱里的东西,肉菜都是生的,但郑禧翻到五花肉的时候,明显多停留了几秒,很是满意的样子。 奚清楷注意到她好像在找什么,知道她找的那个人今天晚上不会回来,遂走上前拍拍她的肩,低眉小声道:“你要帮我忙吗?今天人比较多。” 虞安先是迷茫了短暂几秒,而后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好。” 她拽着奚清楷袖子口走进厨房,临踏进去前,冲着猴子歪脖正做了个切脖子的威胁手势。 少,吃,点。 他们用一顿饭明确了目前的现状,猴子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新鲜,不停问东问西,虞孟清早习惯了,只有虞颢,悲壮的像自尽前的虞姬。 奚清楷饭量不大,他把几块肥瘦相间的肉夹到虞安碗里,抬眸顺便看了眼虞颢:“你不吃吗?” 虞颢砰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眼神也凶狠的紧:“我死都不会吃你做的饭!你这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虞安一巴掌拍他背上了,低声道:“他图什么啊?图家里有钱还是图我漂亮?” 虞颢看着自己姐姐,深深觉得她傻到家了,以全桌都听得到分贝“小声”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乱了,有的人管你多丑,是个女人他都动贼心——” 虞安黑着脸踹他膝窝里,虞颢一时不防,啊一声跪到地上,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大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了他打我?!” 猴子往嘴里扔了颗干煸四角豆,一脸看好戏的安慰着虞颢:“不,你姐是为了你那句话打你,别想多了。” 歪脖光明正大地观察了会儿吃饭姿态慢悠悠的男人,也跟着安慰:“你看看,你姐这个租客靠脸都能日赚三千,你觉得他会是坏人吗?” 虞颢已经灰心了:“坏人两个字难道会写在脸上?” 话音刚落,一块香味微甜勾人的肉送到了嘴边,虞颢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 奚清楷也就顺手往下一喂,跟以前在酒店公寓里喂养的那只哈士奇没区别,他只是没想到,虞颢还真吃了。 他能怎么样,只能挑一挑眉,收回筷子,换一双新的继续吃饭。 一个小时后,虞颢撑得肚子圆圆,沉重无言的拖着脚步进房间睡觉了,虞孟清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哥,我帮你拉床出来,在小阳台那!” 虞安把猴子和歪脖正送出门,临关门前,歪脖正忽然把住门框:“圆子,我爸上次不是说给你做裤子吗?你穿了没?” 虞安回想起那条裤子的裤腿,心平气和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陈叔对我的腿是有什么误会?” 歪脖正嗨了一声,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我爸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我上次也觉得长来着,不然这样,你拿回来给我,我让他重弄,弄好干脆就给你家里这个人,我看他裤子下面都破口了。” 他们听虞安讲了,这人重伤没钱什么都忘了只能去西边街区打工的凄惨经历。 虞安想了想,说好。 她关门回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客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变得宽敞了一些。 是刚才太挤了吗? 正对着家门的是一块小阳台,窗帘半拉着,虞安透过半拉的窗帘看到奚清楷站在那里。 她看了几秒,进房去查看两个小鬼头床弄好没,过了快半小时才抱着两本书出来,无意间一回头,他竟然还在阳台上,低着头在吃什么东西。 “吃什么呢?” 她拉开门,被冷风冻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坚强地探进了头去看,看到一包奥利奥。 “饼干,要吗?” 虞安摆手:“不用,我晚你晚饭没吃饱吗?”她话到最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奚清楷咬了口饼干,一点碎屑都没洒下来,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在等你。” 他指了指她手上抱着的书:“我帮你看看吧,介意吗?” 虞安刚开始涨红了脸,下意识把书藏到身后:“你什么都记不得了,怎么还记得那么多?” 奚清楷捏着饼干袋子口,慢慢眨了下眼睛,抬眼往外看了看夜空,那里一颗星星也没有。 过了会儿,他才道:“经历,和记忆,是两回事,iplicit 一ry,不需要记忆。” 虞安看着他,心里有点气,为什么那么多好看的海报,一点屁用都没有。 她的回答顺嘴就滑出去了:“好吧,那你看看。” 那以后的连续很多个夜晚,午夜后西区的地下拳市都会出现抱着课本的凯哥,他重新长时间戴起了眼镜,本来的清隽漂亮上覆了一抹利色。 虞安虽然睡的还是很晚,但她在两点以后会去阳台上等人,看着那人从路灯下踱步回来。 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一个短篇,结局悲伤的比生活还要苦,但她记得里面的一个细节,那句话说,主角从漆黑一团的帐篷里望过去,对方就像是一簇夜火,一星绽放在大山深处的火花。 远远地,虞安觉得,夜色下灯影里,好像她也看到一簇火花。 话音还没落,就见虞安冷着一张脸掉头就往外走。 老板在后面叫了半天:“哎,小虞啊,你回不回来啊,给你加薪三百!” 虞安刚出烧烤店门口,又猝不及防地转身走到狗成那,伸手往他夹克里一掏,把电瓶的钥匙摸出来:“我来开吧。” 狗成讪笑着一摸后脑勺,盯着她手上的钥匙,想起她老人家以前车速太快的悲剧,轻咳了声:“还是,别了,别了吧,我,我来,稳点” 虞安把帽子已经扣上了,朝他一扬下巴:“你太慢了,我有事要办。” 批发市场离罗记烧烤六七公里,她开得飞快,狗成人憨又老实,吓得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腰,跟小媳妇似的,但力气又很大,虞安迎着风飞奔,快到的时候才瞥了眼腰前的手:“我腰快断了。” 狗成啊了一声,忙不迭松了力道。 虞安把安全帽扔给他:“晚上七点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没接你就让我妹去你那吃,随便凑合弄点就行。” “你去哪啊?” 虞安丢下一句:“不知道。” 转头就走远了。 奚清楷每周去四次,每次她有意无意问起他现在还在罗记做事吗,他都说是,点头回答的样子诚恳的要命。 她跟他说,罗记老板太坑,在那做挺累的,他看上去不像是结结实实扛得住的人。奚清楷都是笑笑,说这个强度刚好,他不想轻易换地方。虞安在临安生临安长,对这熟,也能推荐几个稍微合适点的地方有可能的话,她其实不建议他在临安待。但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嘴了。 奚清楷很高,有没有一九零不一定,但肯定超过一八五了。他这身板看着高实则弱,来个台风都得把自己捆杆上免得吹走了,被人欺负都是面的。临安里混日子的没人是吃素的,非黑即白原则用的一套一套,你敢抢我生路,我敢砍你全家。很多人都是做短工,赚一点是一点,像奚清楷这么吭哧吭哧在一个地方磕上个把月的,真是很少。 比起被骗的愤怒,她更有种这人怎么不讲江湖道义的失望—— 失望是比生气更难处理的情绪。虞安从很早前就学会了,为了不失望,她很少对什么事情提前抱有期待。失望的余韵像在湿漉漉的泥土里下一场大雨,要很久才能抹去痕迹。 虞安一下午找了六家地下赌场,这个举动有些冒险,那些地方甚至都算不上‘场’但她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非要证实什么似得,可能证明了他是个堕落而放肆的人,她就能顺理成章c堂堂正正地撒手了。 虞孟清的英语成绩是一回事,他们一家人安全稳定是更重要的事。 不知不觉过了五点半,她看了眼表,给晚上仓库打工的地方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的假。 已经踏过那条铁路,走到了临安区最西边的区域。虞安家附近还有点正常居民,哪怕破落一些穷点都没事,遇到晃着膀子苟且而活的人躲开就是了,但西边,河的另一边则不是靠躲就能安全的事。乱七八糟的景象,穷凶极恶的,赌徒混子抢劫犯玩命的年轻人,可谓是五毒俱全,什么类型的都不缺。 这里的棋牌室和红灯区几乎自成规模,一般不闹出什么轰动的大事来,警察都不稀得管。 虞安在东边问了找了,把吕明翻过来倒过去的榨也没榨出个答案,人就是没影。早从她家走了,饭也没动一口。 他要走便走,是不关虞安什么事。她怕的是如果奚清楷全是装的,那来来回回这么多次,家里就真的危险了。谁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当时医院里,小警察说过大|麻冷不丁出现在她脑海,虞安一背的冷汗。 怕是引狼入室了。 虞安越想越气,心一横,就着天边晕染的玫瑰金暮色走到了鲜少踏及的地方。 低矮的建筑跟临安其他地方没有两样,典型的城郊风格,灰暗的霓虹灯牌挂了一路,xx洗浴cxx棋牌一间隔着一间,还有铺天盖地到处张贴的小广告,猎奇表演c地下拳赛,电线杆c大路上到处都是,几步就能踩一张。 “小姑娘,来来,要不来玩两把,本金20,包你赢两百回去——!” “来我这吧,哥哥带你,今天五百不成问题!” 生意不好的赌家直接在大街上揽客,虞安肤白看着又安安静静的,满脸都写着好骗,又是新鲜面孔,此起彼伏的让她过自己那边的人不少。 虞安不理也不行,强撑起个淡笑拒绝后,连忙避着避着走,结果还倒霉地被迎面而来飞奔的男人冲撞到一边,是个抱着包的抢劫犯,对方速度太快,把虞安狠狠冲撞到了一边。 “x你妈你他娘的眼睛瞎了挡老子路操” 抢劫的青年风一样的跑走,还有空回头恶狠狠地骂她,但其实回头骂的时候,虞安已经没影了。 青年一愣,掉头继续飞奔离开了。 虞安这波有点衰。 小店之间有的夹着需要下楼梯的地下室,楼梯也不长,十来阶的样子,但她刚才正走到了边缘,被人直接撞了下去。 她扶着后脑勺,整个人半卧在狭窄的楼道之间,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一片黑。 虞安刚才就差了一秒,没看到牌子上写的字,她怕误闯了地方看了不该看的,闷头晕晕乎乎地就往楼上爬。 还没有两阶,她后衣领被一双大手猛地捏住拖了过去,对方好像是在吸烟,呛鼻的烟雾直往她面上扑。 “哎哎,这来了个生面孔,是不是老餮派来的间谍啊?” 虞安眼前一黑,想着完了,出门前没查黄历,大意了。 路绪唇上有伤口,还是裂开的状态,大力点说话都疼,但最近跟对了人,赚钱又赚的太爽了,连带着头上的红毛都透着舒爽,看到什么间谍也不急,他往脸色苍白的虞安脸上吐了口烟,没有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兴趣缺缺地把她拎到墙角:“你是老餮的人?看我们业绩好眼红来挖人?” 虞安扶着自己的脑袋坐直,即使明显地感觉到里面还是浆糊,她说话很慢,边说边用余光把这环境粗粗打量了一遍:“我不是,你们这里做什么的?” 路绪嘁了一声,扯着上唇的伤口笑了:“吃喝嫖赌看人打人,你来做吗?” 做字的重音拖得又长又暧昧,虞安摸不清深浅,但看这场地中央的擂台,傻子也知道这是赌什么的。 地下黑拳。 路绪虽然混得吊儿郎当,非难女人的事他没什么兴趣,正想把人揪到里面屋子里让别人来辨别,突然有人远远叫他名字。 “路绪,老大快来了。” 路绪脸色一凛,连带着神情也顺从了许多,只是开口依然很凶:“擦,说了别叫人老大!叫哥!” 带他们的人年纪看着就不大,短短时间攒的局找的选手把这里最火的场子都压了一头,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平时浪是浪的,但是要有人肯带着他们赚钱还可靠的话,谁不想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Ch.32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奚清楷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背脊抵着门框又再度看向她:“虞安。” 平时身边的人大都把她名字连起来叫, 圆子圆圆大圆。 家里人是叫称呼,点头之交的供货商c老板多叫她小虞。 爸妈叫哎, 偶尔是安安。需要她的时候是安安。 虞安,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 仿佛带着隐秘的魔力,不由分说将她定在原地。 明明奚清楷的声音极度的平静。 “我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不知道我以前有些什么, 也不知道以后能剩下什么。只要待在你身边, 我就像在一座桥上,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虞安看他半晌, 把手插在衣兜里便闷头往外走。 “你周末回去早一些,郑禧喜欢在你房里待。” 奚清楷跟在她身后,经过单根衣架时拿下自己大衣,唇角弧度微妙一弯:“待就待吧, 她不拿房间当厕所就行。” 虞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正撞上奚清楷不知道哪里摸出眼镜, 在短袖衣衫的一角上细细擦了擦, 他戴上细框眼镜, 柔和的眼角荡漾着微微的笑意, 深邃温和:“不过, 会早点的。” 虞安把门完全拉下来, 听到他这样讲, 耳根无故地有些发烫。 当晚回去, 奚清楷有了眼镜视力更清晰精准, 把房间里里外外整了一遍,床缝隙都不放过,最后他发现少一瓶消毒液。 奚清楷站在床边,直起腰来,缓缓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冷笑了声。 他出门的时候,正撞上虞安。她被冬天的大风推进了屋,整个人还冒着冷气,小巧精致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手上紧紧捧着一叠海报,背面朝上。 虞安指了指屋外:“你要出去?” “嗯,买点东西。” “十一点多了,外面没什么商店是开着的。” 闻言奚清楷歪头看了看她手上的一沓海报:“那你这是在哪买的?” 虞安转了转眼珠子,把海报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一些:“不是买的,捡的。” 奚清楷哦了一声,懒得戳穿她,越过她出了门:“去找找,没有就没有了。” 虞安:“不信就算。” 她在临安待了多少年,经验不比他多多了。 “小安,这热水你自己过来看下好吧,还能不能出水了,冷的咧,我手都快断了,你这个月交了费没啊?” 只要她在家,郑从来不闲着,需求多如牛毛。 听见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从厕所里传出来,虞安从胸口吐出一口气,她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卷起来的海报扔到床上,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奚清楷站在门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关门走人。 门背后隐隐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水!!水喷我头上了——” 他唇角弧度浅浅一翘,真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啊。 奚清楷去了趟西区,没过午夜,场子还没热起来,观众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在席上。 他换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衫,袖子挽至肘关,肤白而出尘,挺直鼻梁上金丝边眼镜后面黑眸淡然,好看的令人侧目。 奚清楷走到后台,路绪一看到他立马散了手下人,到了跟前,低头恭敬道,凯哥。 他没看路绪,朝台上淡淡扫了一眼:“今天那个签了生死状?” 这是第二次。黑市的地下拳赛也有相当一段时间没玩这个了,主要是老板也怕承担风险,改天查到自己头上,罚款坐牢都是小,以后永远被盯着出来还做狗屁生意。但第一天,他就请动了久不出山的泰国散打选手一rnd一,不知道奚清楷与他谈了什么,总之那晚他愿意和对手同时裸拳上场,加签生死状。四周城市闻风奔来临安的人不少,那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馆子一夜爆红。 路绪答道:“是,今天其中一个是新人,没签到其他地方,最近成绩不错。” 他自己一开始吊儿郎当,答应和奚清楷一起做事时,不大上心的敷衍着,准备第二天先翘班来个下马威,奚清楷当时二话没说,抬手就把路绪的唇环扯了下来,淡淡道,身上别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路绪疼地嗷一声一蹦三尺高,捂着流血的嘴一拳就揍上去了。 后面的事嗯他不大想回忆。 总之对这个人,他是服气的。眼光毒辣,镇得住场子,气场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别人没被凯哥生生扯掉过唇环。 反正路绪是有些怵。 奚清楷没再多问:“有消毒液吗?” 路绪刚想说话,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意思。 就是你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这算哪门子问话路绪泪流满面。 总之这天晚上,奚清楷带着消毒液回了家,到家时狭小的客厅已一片黑暗,他没开灯,正准备进屋,眼角余光瞥见他旁边的主卧灯影隐隐透缝而亮。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无声息地进屋关门。 与此同时,客厅的角落里一双眼无声打开,阴沉地朝客房望去。 那该是她的位置的。 奚清楷连着十天半夜三点去看,虞安那房间的灯永远亮着。 虞孟清的作业不可能坐到那么晚,一般十一点半之前虞安就会给她热杯牛奶,把人早早赶上床睡觉。她白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入了冬后生意要比上个季难做了不少,虞安不得已,只能捡起不久前辞掉的仓库工作,想着多一点是一点。奚清楷发现,她虽然赚钱不行,存钱还是可以的。就跟把食物存到腮帮子里的松鼠似得,只进不出,当然进的也不多。 奚清楷当面跟她说也没在怕的,一边咬着盛满菠萝炒饭的勺子,一边诚恳地说完他的看法。 虞安气得跟烧开的水壶差不多,冷着脸将他的碗夺走了,死死护在自己手边,愤然道:“给狗吃也比给你吃强。” 奚清楷左手拿着勺子,右手屈成拳乖乖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我觉得我还是强一点,我交钱的。” 在旁边默默扒饭的虞孟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小心呛的满脸通红。这两个人,搞什么啊。 当她偷偷打电话跟哥哥汇报了这事以后,对方很坚定地让她把什么两字去掉。 虞孟清惊呆了,对面的人沉默片刻,说:“我快放假了,会尽快回去,等我。” 虞安对此一无所知,她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上街溜一圈连去西街馄饨店的力气都没有,在店里整理东西整理着整理着靠着货架就能睡着。 有天狗成正好带着他妹来买饮料,顺便看她,一踏进来就见虞安头摇摇晃晃,坐在没有椅背的椅子上,头一歪就要栽下去。 “哎——” 狗成妹妹急的叫了声,奈何手短,赶紧推了把兄长:“倒了倒了——!!” 狗成一个箭步准备冲上去,结果从背后的架子上忽然闪出个人来,他右手还拿着一盒没放好的饼干,左手已稳稳当当接过她的脑袋,把人重新小心搁回柜台上。 奚清楷这才看向他们,礼貌颔首:“要买点什么吗?” 最近也不是没见过面,这声音比他平时要轻了不少。 旁的人不知道,奚清楷是知道她一天睡多久的。 是为了考个什么试。 奚清楷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学历基本可以算没有,初中没有读完就出来讨生活了,后来学习倒是没停过,语言天赋尤其高,他一开始最大的机会就是去香港和过境的鬼佬谈生意,英文粤语德文来回切换,脑子转的比语速还快。 他趁虞安白天去店里,特地折返回去她屋子里,看桌子上的都是些什么书,一进卧室就被她墙上挂的帅哥海报震得沉默三秒,一屋子帅哥涵盖欧美中日韩,含情脉脉注视着他。 奚清楷翻了翻她在复习的考试参考书,心里有了底。 出了房间,他听见卫生间有声响,看到个穿花色棉裤的女人蹲在地上。 郑禧? 奚清楷走过去,看到郑禧正在用牙刷刷马桶。 他一眼便看到了浅鹅黄色的小牙刷,那是虞安的。 奚清楷眼里有什么幽幽沉下去,他抬手,曲指扣了扣开着的门。 郑禧吓了一跳,眼下的眼袋里都写满了惶恐,但一见是奚清楷,她提起来的气又松下去了。 这男人在虞安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从来不顶嘴,给虞孟清补作业也是温声好语的,平时低着头进出家门,都是早出晚归。 幸好是他。 郑禧甩了甩牙刷上的水,撑着边缘敲了敲酸涨的腿,抬了细眉:“你们都不擦这个马桶的?脏死了。” 奚清楷看她两秒,忽然淡淡笑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用脚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Ch.33 ,最快更新饭钱给我折现最新章节!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他递过去, 说:“你来刷牙, 不就有人用了吗?” 郑禧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强硬, 脸色一沉,佯装气狠了, 翻起眼睛瞪他一眼,却还是因为心虚少了七分底气。 她推开奚清楷就往门外走,下一秒却被一把抓住手臂甩了回来。 郑禧‘哎哟’一声,就着湿漉漉的地板滑倒在地上,痛苦地哼了两声。 奚清楷也跟着蹲了下来,左手扣住她的下颚,右手将牙刷猛地捅进了郑禧的口腔, 随之站起身来,拎着她的领子把人不由分说推到了洗脸池旁。 他脸上的神态始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但站在那里,仅仅是瞟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郑禧的上颚被牙刷划出了一道血口,她能感觉到血丝的铁锈味蔓延开来,只是反击和叫骂的勇气全都软在镜子里的一个对视里。 “刷十次,就现在。如果没满的话,” 奚清楷短暂地停了停, 扬起唇笑了,眼眉冰冷:“你要不想后悔, 应该没有如果。” 这天晚上, 虞安意外地发现他七八点的时候在家。 准确地说, 她是绕到家后面的巷道里丢垃圾,在那遇到的。 “顾凯?” 他靠在墙上,月光静静洒在男人身上。虞安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抛着泡泡糖,听到她叫名字才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虞安愣了下,把厚羽绒服的外套帽子拉起来,解锁了手机递给他。 “你还没买手机吗?” 她之前问过几次,奚清楷要么就笑笑说还是没钱啊,要么就懒懒应一声,声音清淡的强行回答‘用不到’。时阴时晴的。 但他这次没回答也没理她。 虞安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放到音量键上,把声音一格格调低。 等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奚清楷把手机朝向她,指了指视频里不甚清晰的影像,即使偷拍画质不好,也能看出里面的女人风情万种的漂亮。 “你——!” 虞安脸色一变,把手机夺了回来,咬紧了后槽牙:“你这人怎么这样?” 奚清楷将手重新放在裤兜里:“我直接问,你会告诉我?这就是她威胁你的源头?” 他逾矩了。可还是一副从头到脚都放松的姿态,全然没有自己做了过分事情的自觉。甚至,虞安能感觉到奚清楷那一丝隐藏都懒得的冷笑与不屑。 虞安嘴唇微微颤抖着,脸颊不知是都冻得还是气的,像腮红打多了,颜色压在白皙的皮肤上,透出一股子生气:“有你这样的人吗?顾凯,你他妈有病是吧?” 他靠着墙打量了她半晌,低垂着眸心平气和地笑了笑。 奚清楷起身离开:“随便吧。” 虞安艹了一句,拽住他手腕:“随便个屁,你说清楚……” 没有任何预兆地,奚清楷反手把她抵到墙上,有些粗暴地拉下了她戴好的帽子,无限接近地低头靠近她。 月光如练,周围熟悉而破落的场景都虚化远去,虞安的瞳孔里只有他的倒影。 “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受伤,” 奚清楷低低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得到的声音大小道:“你以为我忘了,其实我记得。我帮了别人的忙,所以不管我死在了什么地方,警官们都得好好收尸。但是我挺幸运的,被你发现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因为我觉得你很聪明,识相,触觉也灵敏,能把自己的东西保护的很好。” 奚清楷为她将散落的一缕发缓缓勾到耳后,像含着万分柔情。 “好像不是的。虞安,这个建议算我这个月额外缴的费。” 他的声音静水流深般的冷。 “遇到没有把握的对手,一个字废话都不要多说,只要知道你必须先出手,” “把他们往死路上逼,直到他们求饶为止。” 屈服是没有尽头的。 奚清楷比谁都清楚,他跑码头长大,离开家乡时没有任何留恋,因为在那儿的每一天都是无尽煎熬。他可以低声下气、嘴甜微笑地讨好客人,只为了他们离开时随意洒下的小费。尽管那些日子远得仿佛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远得每当他想起都像在脑海里看一场旧电影。 但他就这么在很久前学会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眼里唇边有多少笑意,胸口永远都放着一把利刃。 尖刀随时可以出鞘。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虞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垂眼了一瞬,复又抬起迎上他漆黑平静的眸:“那……该怎么做?” 奚清楷退开一些,清冽的气息在冬夜却没有半分减少。奚清楷目光依然留在她身上,说不清的静然复杂。 “我教你。” 他话音刚落,巷口突然蹦出来几道人影,其中一道清亮阳光的声音在兴奋地大喊:“SURPRISE!” 虞颢被歪脖正和猴子夹在中间,三个人被虞孟清指路知道她来后面丢垃圾,准备在这堵人,却齐齐静止在了当场。 虞颢率先回过神来,少年血气方刚,火冒三丈地上前狠狠推了奚清楷一把:“你他妈谁啊,堵着我姐想干嘛………哎呀我操|你|亲什么亲谁准你亲了!!!!” 奚清楷和虞安本来就是相对站着的,虞颢这么火上浇油不带脑子的一推,奚清楷没有防备地往前一个错身,虞安下意识地要扶往自己这边倒的人,两个人忘了自己离对方已经很近,一个靠着墙微微昂头,一个跌了过去,垂首的时候,失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她的嘴唇很软,在外边待久了有些冰凉。 奚清楷黑眸对上她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同一时间,有人在冬日夜里失误打啵,有人在为了不知所踪的奚清楷忙到焦头烂额。 “何姐,奚总是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怎么帮忙啊?” 和霂远短暂合作过的V.M财团资深经理人兼大小姐笑了笑,看到何瑰递过来的资料一瞬间沉默了。 “我草,这么……帅的?!” 走之前,他抱了抱虞安,离开时被一把抓住手臂。 虞安把他偷偷塞进衣兜里的钱拿给他:“你干嘛呢?” “不是,姐,你就收着吧,我……我攒的。”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低头道:“行了啊你,别恶心我,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来救济吗,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自己有分寸点。” “哎,孩子给你嘛,你就拿着,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但不是现在,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那个男的,”虞颢狠狠道,“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你一定要监督他,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冻的通红。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交带你钱。” 他每个月给她三百,虞安让他主要先给吕警官医院那边还账。 “钱能攒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不会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弯了眼睛,转头的时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惫压得舒展不开的表情。 虞孟清、虞颢的学费都是这样一分分挤出来的。 收回思绪,她摘掉手套,从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短信声响起的手机。 虞安看到页面上弹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圆子,我好累。】 她打开的时候,那条消息却显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门帘被掀开,她下意识抬头:“欢迎——” “你怎么来了?” 虞安微微睁圆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镜冲她笑了笑:“来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题目做了吗?” 这一个来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三五的下午给虞孟清补英语,一周六天还要带她复习。 虞安以前数学就不错,高一离开学校之前,数学自己已经翻完了高二的课本,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很多内容靠她自学肯定不行,但在临安的三家教辅书店她都没买到成人高考的题目,最后还是奚清楷给她带回来的。 她觉得他以前肯定是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没跑的。 奚清楷似乎并不认同,她有意无意的会提到以前,想让他努力回忆起些以前的事,但他从来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出笔的同时拿了管护手霜和冻疮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给我。” 虞安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长冻疮,也不是没抹东西,但是抹了也没什么用,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没说话,把她的手拉过来低头认真上药,距离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见男人垂眸的时候眼睫微动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几秒,视线不由得转到男人的手上。 那双手白净修长,指腹与她相触的地方带着薄茧。她眼眸闪了闪,突然有种闷而窒息的难过,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属于临安。 “顾凯。” 她低低叫了他一声。 奚清楷动作没停,应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尽管护手霜还没抹匀,她看着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奚清楷的手顿了下,不紧不慢地把盖子拧上,一把好声线既平静又莫名的诱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杂货店里狭小昏暗,一管寿命即将到头的灯泡在他们头顶亮着,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虞安把手拿出来,自己抹匀了手上的霜体,看似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来了,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奚清楷没回答,他起身去门口冰柜拿了瓶脉动,给了虞安五块钱,眼神清亮温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给钱。”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只爬过的虫子。 “你做生意要亏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对,虞安淡淡道:“不会的,大不了涨月租。” 后来断断续续补到九点多快关店,她也没给狗成打电话让虞孟清去蹭顿饭,下午后者打电话回来说在同学家住一晚,那个同学她也认识,嘱咐她早点睡后就收了线。 “走吧。” 过了九点半,虞安把门拉下来,夜里清冷的街道人烟稀少,对面的洗浴中心大门也紧闭,霓虹牌都无精打采的熄灭了,只有门口聚了一群闲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骂街,骂自己攒了几天的钱结果他妈的关门了,日mmp的破地方! 她听到后,扭头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离开,说话太急猛地灌了两口冷风:“咳——我们快点走。” 平时这地方都是开着的,出来时里面正热闹,几乎遇不到这群人。 奚清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跟着虞安要离开。 那些找不到乐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拧了开关似得,互相对视了几眼,有默契地凑上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虞安心里操了一声,几年前她自己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了,现在怎么反而迟钝了,早该跑的! “哎,美女,你是开店的吧?借点钱花花咯……哟,还有个小白脸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两声,挽起了长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纹身,冲着奚清楷挑衅地笑了笑:“原来烧烤店的那个打工仔嘛?现在怎么混得吃女人软饭啦?” 奚清楷把衣服重新套上:“四十五万,吕警官帮忙先垫的。” 虞安:“吕明?” 她震惊的神色被奚清楷尽收眼中,他垂眸,意义不明的轻笑了声:“对。要还。” 奚清楷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背脊抵着门框又再度看向她:“虞安。” 平时身边的人大都把她名字连起来叫,圆子圆圆大圆。 家里人是叫称呼,点头之交的供货商、老板多叫她小虞。 爸妈叫哎,偶尔是安安。需要她的时候是安安。 虞安,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仿佛带着隐秘的魔力,不由分说将她定在原地。 明明奚清楷的声音极度的平静。 “我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不知道我以前有些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能剩下什么。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像在一座桥上,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虞安看他半晌,把手插在衣兜里便闷头往外走。 “你周末回去早一些,郑禧喜欢在你房里待。” 奚清楷跟在她身后,经过单根衣架时拿下自己大衣,唇角弧度微妙一弯:“待就待吧,她不拿房间当厕所就行。” 虞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正撞上奚清楷不知道哪里摸出眼镜,在短袖衣衫的一角上细细擦了擦,他戴上细框眼镜,柔和的眼角荡漾着微微的笑意,深邃温和:“不过,会早点的。” 虞安把门完全拉下来,听到他这样讲,耳根无故地有些发烫。 当晚回去,奚清楷有了眼镜视力更清晰精准,把房间里里外外整了一遍,床缝隙都不放过,最后他发现少一瓶消毒液。 奚清楷站在床边,直起腰来,缓缓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冷笑了声。 他出门的时候,正撞上虞安。她被冬天的大风推进了屋,整个人还冒着冷气,小巧精致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手上紧紧捧着一叠海报,背面朝上。 虞安指了指屋外:“你要出去?” “嗯,买点东西。” “十一点多了,外面没什么商店是开着的。” 闻言奚清楷歪头看了看她手上的一沓海报:“那你这是在哪买的?” 虞安转了转眼珠子,把海报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一些:“不是买的,捡的。” 奚清楷哦了一声,懒得戳穿她,越过她出了门:“去找找,没有就没有了。” 虞安:“……不信就算。” 她在临安待了多少年,经验不比他多多了。 “小安,这热水你自己过来看下好吧,还能不能出水了,冷的咧,我手都快断了,你这个月交了费没啊?” 只要她在家,郑从来不闲着,需求多如牛毛。 听见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从厕所里传出来,虞安从胸口吐出一口气,她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卷起来的海报扔到床上,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奚清楷站在门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关门走人。 门背后隐隐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水!!水喷我头上了——” 他唇角弧度浅浅一翘,真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啊。 奚清楷去了趟西区,没过午夜,场子还没热起来,观众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在席上。 他换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衫,袖子挽至肘关,肤白而出尘,挺直鼻梁上金丝边眼镜后面黑眸淡然,好看的令人侧目。 奚清楷走到后台,路绪一看到他立马散了手下人,到了跟前,低头恭敬道,凯哥。 他没看路绪,朝台上淡淡扫了一眼:“今天那个签了生死状?” 这是第二次。黑市的地下拳赛也有相当一段时间没玩这个了,主要是老板也怕承担风险,改天查到自己头上,罚款坐牢都是小,以后永远被盯着出来还做狗屁生意。但第一天,他就请动了久不出山的泰国散打选手Orlando,不知道奚清楷与他谈了什么,总之那晚他愿意和对手同时裸拳上场,加签生死状。四周城市闻风奔来临安的人不少,那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馆子一夜爆红。 路绪答道:“是,今天其中一个是新人,没签到其他地方,最近成绩不错。” 他自己一开始吊儿郎当,答应和奚清楷一起做事时,不大上心的敷衍着,准备第二天先翘班来个下马威,奚清楷当时二话没说,抬手就把路绪的唇环扯了下来,淡淡道,身上别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路绪疼地嗷一声一蹦三尺高,捂着流血的嘴一拳就揍上去了。 ……后面的事……嗯……他不大想回忆。 总之对这个人,他是服气的。眼光毒辣,镇得住场子,气场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别人没被凯哥生生扯掉过唇环。 反正路绪是有些怵。 奚清楷没再多问:“有消毒液吗?” 路绪刚想说话,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意思。 就是你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这算哪门子问话……路绪泪流满面。 总之这天晚上,奚清楷带着消毒液回了家,到家时狭小的客厅已一片黑暗,他没开灯,正准备进屋,眼角余光瞥见他旁边的主卧灯影隐隐透缝而亮。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无声息地进屋关门。 与此同时,客厅的角落里一双眼无声打开,阴沉地朝客房望去。 那该是她的位置的。 * * * 奚清楷连着十天半夜三点去看,虞安那房间的灯永远亮着。 虞孟清的作业不可能坐到那么晚,一般十一点半之前虞安就会给她热杯牛奶,把人早早赶上床睡觉。她白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入了冬后生意要比上个季难做了不少,虞安不得已,只能捡起不久前辞掉的仓库工作,想着多一点是一点。奚清楷发现,她虽然赚钱不行,存钱还是可以的。就跟把食物存到腮帮子里的松鼠似得,只进不出,当然进的也不多。 奚清楷当面跟她说也没在怕的,一边咬着盛满菠萝炒饭的勺子,一边诚恳地说完他的看法。 虞安气得跟烧开的水壶差不多,冷着脸将他的碗夺走了,死死护在自己手边,愤然道:“给狗吃也比给你吃强。” 奚清楷左手拿着勺子,右手屈成拳乖乖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我觉得我还是强一点,我交钱的。” 在旁边默默扒饭的虞孟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小心呛的满脸通红。这两个人,搞什么啊。 当她偷偷打电话跟哥哥汇报了这事以后,对方很坚定地让她把什么两字去掉。 虞孟清惊呆了,对面的人沉默片刻,说:“我快放假了,会尽快回去,等我。” 虞安对此一无所知,她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上街溜一圈连去西街馄饨店的力气都没有,在店里整理东西整理着整理着靠着货架就能睡着。 有天狗成正好带着他妹来买饮料,顺便看她,一踏进来就见虞安头摇摇晃晃,坐在没有椅背的椅子上,头一歪就要栽下去。 “哎——” 狗成妹妹急的叫了声,奈何手短,赶紧推了把兄长:“倒了倒了——!!” 狗成一个箭步准备冲上去,结果从背后的架子上忽然闪出个人来,他右手还拿着一盒没放好的饼干,左手已稳稳当当接过她的脑袋,把人重新小心搁回柜台上。 奚清楷这才看向他们,礼貌颔首:“要买点什么吗?” 最近也不是没见过面,这声音比他平时要轻了不少。 旁的人不知道,奚清楷是知道她一天睡多久的。 是为了……考个什么试。 奚清楷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学历基本可以算没有,初中没有读完就出来讨生活了,后来学习倒是没停过,语言天赋尤其高,他一开始最大的机会就是去香港和过境的鬼佬谈生意,英文粤语德文来回切换,脑子转的比语速还快。 他趁虞安白天去店里,特地折返回去她屋子里,看桌子上的都是些什么书,一进卧室就被她墙上挂的帅哥海报震得沉默三秒,一屋子帅哥涵盖欧美中日韩,含情脉脉注视着他。 奚清楷翻了翻她在复习的考试参考书,心里有了底。 出了房间,他听见卫生间有声响,看到个穿花色棉裤的女人蹲在地上。 郑禧? 奚清楷走过去,看到郑禧正在用牙刷刷马桶。 他一眼便看到了浅鹅黄色的小牙刷,那是虞安的。 奚清楷眼里有什么幽幽沉下去,他抬手,曲指扣了扣开着的门。 郑禧吓了一跳,眼下的眼袋里都写满了惶恐,但一见是奚清楷,她提起来的气又松下去了。 这男人在虞安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从来不顶嘴,给虞孟清补作业也是温声好语的,平时低着头进出家门,都是早出晚归。 幸好是他。 郑禧甩了甩牙刷上的水,撑着边缘敲了敲酸涨的腿,抬了细眉:“你们都不擦这个马桶的?脏死了。” 奚清楷看她两秒,忽然淡淡笑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用脚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虞安她妈晚上吃饭的时候责备她性子急,但虞安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 游轮出事了以后,游轮公司给上了险的游客一家赔七十万。中奖的船票里保险费用是自理的,虞安父母没有选人身意外险。但这件事闹得很大,一船人在风浪里无一生还,迫于压力公司给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赔了款。 他们家没花那两百块,虞安本来没期待得到什么赔偿。最后有二十万打到家里的□□上,到账的当天,郑禧就连夜找上她促膝长谈,想要借五万走。 父母对郑禧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思来想去后还是借了这笔钱。最后才知道,五万里一大半都变成了她儿子的毒|资。 虞安实在……实在是无法理解。 那钱里带血,她怎么花的下去。 郑禧拖着一个大蛇皮口袋,缩着肩膀脑袋站在门外,憔悴地想要前进一步,被虞安直接堵了回去。 “要说什么就在那说吧。” “虞安,你们原来没换地方啊,真好,真好,”郑禧讪讪道,左手的袖套滑下去了一些,她又把袖套拉上去,冲虞安挤出一个笑来:“我们能不能……谈谈?” “钱我没有,你要谈什么。” 虞安抱臂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和嫌恶。 “能不能,让我在这住两个月?” 郑禧的眉头没怎么皱,就被皱纹挤出了一个川字,她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散钱,两张一百,几张二十和五块、一块:“我……我会再给你钱的,先给你这么多,行吗?” 虞安扫了一眼,说:“不用了,我怕不干净。你另找旅店吧,我能让我们家人勉强活下来就了不得了。” 眼看她转身就要进屋,郑禧一下急了,说话连珠炮似的:“你忘了当年你们家那么难,是谁在那时候搭了一把手的?没有我,你们早都喝西……啊!” 虞安一把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抡到了墙上,用小臂横亘在郑禧脖颈处卡着,眸中闪着冷冷的怒火:“我他妈最后说一次,别给脸不要脸。我只提醒你一次,别把我当我妈,我初三开始就他妈的想打你,那五万我喂狗,都比给你强。” 郑禧发现形势不对,以前任打任捏的小鸡崽翅膀硬了,连忙服软,眼泪簌簌地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我真的,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没钱住旅馆啊,两个月后我肯定离开临安,我发誓,不走我天打五雷轰。” 虞安语气放轻:“是吗?听着不错。但很可惜,我们家最后一间房间已经有人住了。” 她蓦地松开郑禧的毛衣领子,朝屋里喊了一声,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顾凯,出来。” 没有多久,男人推开门,从那黑洞洞的屋里出来,像从一团深雾里走来的人,高又瘦削,肩膀很宽,黑眸沉沉,像冰凉的玉石,整个人光华内敛,却依旧能第一时间抓住旁人的视线。 郑禧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他们家竟然多了个陌生男人。 “你,你,年纪轻轻就跟人同居吗?” 虞安右手轻拦了一把他,示意别说话,转头跟郑禧笑道:“这是我家的房诶,我想跟谁住就跟谁住吧,与你何干?” 说到最后四字的时候,虞安唇角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奚清楷站在门沿上,头顶堪堪过了最高那条线,他只得继续向前一步,眼神却落在虞安攥得死紧的拳头上。 她不太高,顶多一米六出头,在他肩膀下一点。 所以……奚清楷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看着她拦在他身前那只手。 这种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姿势是要怎样? “走了走了,进去!” 虞安扭过头来,把他往屋里推,两个人刚踏进屋里,她那边便飞快关上了门。 门一合上,虞安背顺着门板就滑下去了。她蹲在地上,用手掌的掌根抵住额头,挡住自己的脸,不过两三秒,她就飞快抬起头来朝客厅望了一眼。 奚清楷站在旁边,低着头道:“她洗完碗就回房了。” 虞安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再度把脸埋进了手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谢了。” 奚清楷说:“客气。” 她用长袖蹭了两把脸,很快就抬起头,撑着地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朝奚清楷伸出了手:“四百五。” 在车上他递给她了,那时候虞安正在气头上,没接。 奚清楷把钱给她,她装了三百五在兜里,递了一百过去:“我妹下个月月考,如果英语进步十分以上,以后……以后的补课费再商议。” 他微微愣了愣。 虞安被盯到不自在的扭过头,转身就往厨房里钻,留下一句:“吃饭你自己看着办,想来提前说一声,午饭我不负责,我都不吃。” 奚清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手上的一百块。 这人还真是……善变啊。 但对他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好事。 “对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个。” 虞安从厨房里冒了个头,问道。 “我没有手机,以后发了工资才能买。”奚清楷说。 虞安本来想着有一个月了,结果转念一想,反应过来他在医院还待了一段时间。 “行吧,买了告诉我。那就这样说定了。” 变化就这样发生了,每周一三五的晚饭,家里都会多一双碗筷。有时候周六日也会来,是需要突击补课的时候。 虞安并没有全盘接受他的说法。她抽空去了趟警局,找了吕明,问他知不知道顾凯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身份、年龄、怎么给人弄成那样的、医药费谁付的等等。 吕明说你当我12345市民热线吶,问她要知道这个干嘛。 虞安:“那天不是我报的警捡的人嘛,你就当我售后回访吧。” 吕明烟都笑掉了:“回你mmp的访哦……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何况我们调查了什么都是保密的,不能随便对外公布。”末了,吕明故意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把她彻底堵了回去。 虞安回家吭哧吭哧扎了个小人,头上写了个‘吕’,身上写了个‘明’,看店时没事就用针气哼哼戳几下。 ……哦,对。她家还留了个店面,在东街口的最边儿上,最开始她妈想做成早餐摊来的,但手艺太稳定了,稳定的烂:锅贴出一锅糊一锅,后就来给改成杂货店了。 郑禧要回来的事,虞安其实比西施知道的要早,在她听说了这事的第一时间,就把杂货店关了,白天出去找临时工,好在都是日结,也不会耽误家里的生计。 因为时隔这么多年,郑禧不一定能找到已经搬过一次的家,但一定能找到街口的店。 某种程度上来说,虞安想躲的不止是郑禧,而是她身后那段时光,她避之不及的一段漫长无尽的时光。 她想要生活安定一些,把家建在牢固的地上,四个角钉死了,十级大风也吹不走。现在虞孟清上小学还算好,等以后越来越大,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遑论还有外面那个……虞安其实早都发现了,她害怕太多的改变,可事实就是没有新变化来冲击,待在原地,她只会越来越疲惫,跑死在转轮上。 令人愉悦的事也有,比如补课确实卓有成效,虞孟清最新一次单元考,一向拖后腿的英语考了九十四分。 顾凯真的是个优秀的老师,他教人时极有耐心,而且条理清晰,虞安有两三次正好在旁边听,零零散散的都记下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打下手渐渐变成了掌勺的人。 厨房的天花板对他来说其实有点逼仄了。 虞安观察了很久他的头顶和天花板间的距离,忍不住开口:“顾凯你小心点,头别碰到了。” 他正在放盐,闻言嗯了一声,即使沾着油烟系着围裙,男人却依旧温润如玉,略微清冷,从骨子里透着莫名的矜贵。 “对了,别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凯就行,”奚清楷头也不回地道:“店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顿:“阿……凯?” 会不会有点太那什么了。 奚清楷刚好要冲手上迸溅的油点,顺便看了她一眼:“对,不想吗?” 虞安吧,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哪不对,现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临安,狗成也去外地进货了,他们暂时没人知道这几周……家里这点细微的变化,要不就可以问问大家意见了。 奚清楷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并不是说他多会活络气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没人说话,也不会显得很尴尬。她或者虞孟清谁要无意开启了什么话题,他也能很快地接过,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绝无半点废话。只是,越是这样,虞安越觉得,好像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网,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Ch.34 ,最快更新饭钱给我折现最新章节!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吕明来接班守夜, 今天是他来临安分局的第一天,被下放到这个破地方,他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可论做警察, 吕明是老油子了,直觉告诉吕明这个女人没什么威胁。吕明在病房里站着的时候, 是眼看着门缝一缕一缕透出光的。 来者刚开始的影子投在墙上,还是微微躬着背的,不过很快对方就挺直了腰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那个心态的转变显而易见。 ——这么晚了我进来干吗这样不太好吧……艹我也没干什么怂个屁! “叫什么?” 吕明松开了手,在黑暗里问。 “虞安。” 她目光迎上去, 镇定答道。 “来干嘛的?” “我不知道。” 虞安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 这让吕明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人。 白皙秀美, 五官像是工笔画斟酌过的细腻,略微下垂的眼角与天生微笑唇形成奇异的和谐。 这也有点……太坦然了。 吕明嗤笑了一声:“不知道, 梦游呢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吕明有点恼火,脸色一沉:“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跟我回趟警局吧。” 虞安沉吟了一会儿,应下来:“行。” 病房凉飕飕的,她本来没觉得的,现在觉得这都有点像冬天的意思了。虞安有点不舒服,而且不爽。每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难捱, 她非常不喜欢, 虞孟清也不喜欢。 吕明还觉得自己是个油子, 没想到转头遇到个更油的, 这种人比刺头难打交道多了,绝不能搁他们跟前食言,不然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吃了吐。 “那走!” 吕明立马转身去拿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快的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忍不住有点火,气得暗自操了一声,同时注意竖起耳朵听了听,背后很安静,好像没有笑声。 虞安背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觉得困,又困又累。 又一阵不知哪吹来的凉气,她把卫衣袖子拉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户,道:“麻烦顺便把窗关关严。” 吕明边穿警服外套边哼了声:“你这人说话也逗,挺横。” 虞安心想算了,自己来吧。 她哪还有力气说话,平时回去还会饿,兑碗蛋花疙瘩汤喝了再睡,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缝隙合严实,虞安转身,正好对上病床,她眼神自然落下去,静静地注视了几秒。 吕明一早注意到了,他扣衣扣的手一顿,犀利无声地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他脸,好奇长什么样,没问题吧。”虞安转过头冲吕明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意味。 “看呗,怎么样?”吕明问。 “也就那样,伤太重了,灯暗,看不清。” 虞安边说边凑近去看,本来准备应个景抽身就走的,但却看到了额角边缘被乱划开的几道痕迹,是刀痕,很小,细看不像是乱划的,似乎是某种符号。 她眯起眼,想要就着倒映进来的月光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她突然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静水流深的幽暗无声。 最刺激的是,虞安还没尴尬完,就听到了一声微弱而委屈的,从喉头酝酿许久唤出来的, “妈。” …… ??? …… 吕明喷了。 虞安脸绿了。 谁他大爷的是、你、妈?! * * * 跟吕明扯完皮,虞安去了西施家,她家也住一楼,一家五口住的地方和开的店前后连着。虞安本来想走窗户,但想想不太合适,从门口的垫子下摸出钥匙,悄悄开了门。进去脱鞋的时候,虞安注意到鞋比平时多了两双。 她看了眼西施家客厅的钟,都快两点半了。 虞安进屋,拉开了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个人,虞孟清在中间和饼干夹心没两样,西施和西施她表姐各睡一边,紧紧贴着中间的虞孟清,窄床显得很拥挤。虞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拖鞋拖了,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揪了两把虞孟清的小辫,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一醒,走了。” 虞孟清和声控娃娃似得,砰蹬一下坐直了,眼睛艰难地睁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她把手臂直直伸出去,虞安看她方向都反了,也没及时纠正她,只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一点,把毛衣从窗台拿过来,反着给虞孟清套上。穿衣服的过程中,西施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 “醒了?”虞安看了西施一眼:“你继续睡,别管我,我带她回去。” 西施见她在给孩子换衣服,一下急了:“都睡到现在了,大晚上的你吵醒她干什么啊你?” “抬下右手——没,你家今天不是,来人了吗,我早上想给她洗个澡,不想太打扰你们了。” 西施愣住了,大脑当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操他大爷的,他们还要点b脸吗。” 她狠狠抓着自己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眼里很冷:“所以我只回来一周,见到他们都恶心。” 西施家是早年从主城区拆迁过来的,拿了一大笔钱,然后搬来了临安。如果当时他们预料得到清阳以后的发展,在主城区住进垃圾桶都不会来临安安家。 当然,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确实不算小。而分的钱在五年内就被西施父母、周边亲戚挥霍而空。西施也想弄明白,精明又贪婪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那些亲戚借钱,还任由他们拖债拖到天荒地老。但无论怎么说,西施家都是不欠人情的。 虞安把虞孟清掉了个个,背在背上,走到西施这一边的床沿边缘,拍了拍西施的肩,然后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很用力,勒得西施都疼。 “睡吧,晚安。” 虞安走到房间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明天的飞机吧?一路平安。” 西施嗯了一声。 西施家房子虽然大,隔音效果显然不怎么好。站在玄关,右侧两个客卧里的旖旎声响听得很清楚。她给虞孟清换鞋前,撕了一小块纸巾团成团,塞进她耳朵里。 虞孟清环着她的脖子,侧着脸枕在她瘦削肩上,肉嘟嘟的脸硌得估计很不舒服,总是换方向。 虞安拧开门离开,门啪嗒合上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忘了跟西施说了,今天有人叫她妈。西施可能会笑死。 踏着落叶的碎声,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想到这一点,有点懊悔。 他们五个总是互为爸爸,她在那一分钟里多了个儿子,相当于大家都多了个儿子。 不过……那一声妈,真的饱含感情,他闭着眼都抱住了她大腿,好像真把她看错了。 虞孟清迷迷糊糊转醒,隐约感觉到姐姐在笑,不自觉抬手用手指头轻戳了戳虞安的笑涡:“姐。” “嗯?” 虞安侧了侧头,笑意明显。 “什么事,那么开心?” 虞安扭过头,右脸蹭到了虞孟清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她背虞孟清还很吃力:“天气不错。” 夜色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清月。 这晚过后,她再没去过医院,也没有警察来找过她。 快一个月后,猴子在隔壁市找到了工作,走之前,他和歪脖正上蹿下跳的把她架去喝酒烤串,一直想套她的话,想知道那个病患到底怎么样了,到底会不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他们能不能用那张帅脸抛头露面blabla…… 虞安盘着腿坐在塑料椅上,啃着骨肉相连装聋,她今天刚给了虞孟清四百五补课费,以后周一到周六都要补数学和英语,到晚上八点半以后。 虞安算盘打得很响,反正这顿她没钱,吃完就走。 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正逢周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火红并着烟雾,袅袅上升,映着一张张陌生面孔。 猴子见虞安不理他,愤怒地探头过去,一口咬掉了她手里最新那串最上面的羊肉。 “回答啊啊啊我操——!” 虞安抬腿把猴子椅子掀翻了。 她扭头把羊肉串塞到了笑倒的歪脖正手里:“给给给,你俩吃,我先走了,喏,这是我份子。” 歪脖正笑得东倒西歪:“圆你好歹再多给几块凑个整数吧!” 虞安切了一声,把六块钱收了回去:“不要就算。” 猴子哀哀切切地躺在地上望天:“你们两个混蛋,没有一个问我的,我死了算了——” 歪脖正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滚滚,你他妈站过的桩比老子打过的桩的都多,装什么b!” 猴子家开武馆的,门派不明,生意一般,搞得猴子他爸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儿子身上。虞安刚出学校那段时间,年龄不够找正规打工的地方,去的就是猴子他们家。 猴子愤而跃起,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肚子直接撞上了桌子:“那只能说明你生活淫|乱,还能说明……” 他俩时而相爱时而相杀,虞安已经习惯,她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走。但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好几个人反向跑过来的时候,把虞安撞到了一旁。尖叫声陡然四起,众人都在满世界找声源,这时不知道谁高声一句—— “他大爷的,煤气罐要爆炸了,快跑!!!!”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像沸水倒进了油中,谁都不知道要往哪跑,一堆人跟无头苍蝇似得。 猴子和歪脖正也傻了,他们往哪跑啊?煤气罐又在哪? 虞安本来准备拉着他俩跑路,想想不对,三下两下爬上桌子,朝他俩吼道:“帮我扶稳!” 她四处看了一圈,见两三百米外有一小块包围圈空了出来,那里有个男的闷头拎着煤气罐,跑得飞快,没多久就从她眼皮底下窜过去了。 煤气罐瓶身起着火,危险的火光熊熊燃着,没有半点要灭的意思。 虞安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双手拢成喇叭状朝对方喊道:“瞎跑什么!朝东边,两点钟方向,有河!” 那条河是护城河的分支,河边垃圾成堆,污水口也往那边排,两厢夹击散发着恶臭,久而久之也没人会往那边去了。对大部分人来说,刻意忘掉的东西,是可以当做不存在的,那样活多久算多久,才能更坦然心安一些。 她看到那人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虞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她手撑着桌子,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虞安始终远远落五十米,直到那拉着煤气罐的人把它掷入了河里,煤气罐重重落在水面上,在水面缓慢地打着旋。 她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余光瞥见对方转身踱步走来,步子不快不慢,走得很闲适,目光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虞安本来准备走人的,但被这么不礼貌地看着,她实在有点不爽,立马精神地回瞪了过去。 对方身上系着咖啡色的围裙,上面印着‘罗记烧烤’几个字,看来是是在那打工的。她以前待过,老板实在是很琐碎的人,每天嘟嘟囔囔,时时刻刻嫌弃全世界,做的是服务生,但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帮忙刷碗加算账,可以说相当的善于挖掘员工天分了,她当时一周只在罗记帮四天,回家累得小拇指都动弹不了。 她把自己从回忆里的那段日子丢出来,目光离开了围裙,抬眼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男人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个子很高,整个人修挺如竹,肤色很苍白,长得相当打眼,比她见过的人看着都顺眼,不像是临安的水土能养的出来的人。本地的帅哥不少都以恋爱为生,年纪轻轻,肆意飞扬,其中当然也有学习好的,体育好的,女孩子们会逃课去看他们打篮球,但是自恋太过,用力过猛,虞安觉得油腻。 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眉峰与眼角的弧度清冷凛冽,眼神却透着不相符的安静与随和,甚至带着些乖巧。 “你到底在看什么?” 虞安看累了,脖子酸肩膀痛,遂移开了目光,话里也掺了几分冷淡与不耐烦。 “我在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他唇角微勾,眼里波澜不惊,声线和淡笑却无声无息的惑人耳目。 虞安怔愣住了,定定神,她终于知道,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错觉。 她平时生活庸庸碌碌,虽然只在临安这巴掌大的乱地方,但因为这地界流动率太高,她又得装着雷达,不停地扫射着新机会,为自己和虞家扩出一条生路来。有时候虞安觉得自己像一个仓鼠,永远在奔跑,可一步都没有前进,连带着周围的风景也没有变过。 “想不起来吗?” 奚清楷问道,话里并没有失望的情绪。 虞安却倏尔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略含深意地望过去,直直撞进他眼里:“我记得。毕竟是我人生第一个儿子,怎么能忘。” 她欣赏他的能力手段,也欣赏他骨子里的狠毒冷漠。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奚清楷有种同类惺惺相惜的感情。而他那样快速的陨落,警方匆匆结案的翻篇,让何瑰本能的觉得不对。 在奚清楷离开后的三个月里,他原先的合伙人付明浩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资产重组,经过彻查后,付明浩进行的合并与新结盟都是大换血。何瑰也没有废话,直接找上了门,开门见山的对着礼貌接待她的付明浩道:“我觉得奚清楷的事不太对,他的葬礼是你操持的,尸体你真看到了吗?” 付明浩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的一僵。 “当然。” 何瑰笑了,拎起包起身就走:“那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付明浩坐在真皮沙发上没动。 在何瑰开门离开前一秒,付明浩叫住了她:“我承认,我没见到。但你也知道,车子起火爆炸了,现场一片狼藉,就算他还活着,你觉得他回来能继续工作吗?” 何瑰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在哪里,你知道么?” “你想调查这件事?我已经……” “比起你,我更想跟奚清楷合作。”何瑰居高临下睥睨了付明浩一眼,精致的妆容下满是高傲:“要么接受撤资,要么你找出他真正的死因……或者活着的他。” 打死谁都想不到,奚清楷正在一脸淡定的认妈。 他当时意识不清醒,加上小时候有类似的场景出现过,所以他一时之间确实是‘认错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梦到她了。” 虞安说:“这个你随便叫,你也没摁头让我喂奶养你,我无所谓,但是以后我们就不要出现这种状况了,OK?” 他们站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有不知名的细长条草状物随着风飘进她嘴里。 “呸呸呸。” 虞安吐了半天,迎着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被震了一瞬。 他低眉去摘手腕上的黑色腕表,神态温顺寂寥,五官好看的不像凡人,风好像在那一刻也吹得更大了些,茂盛的芦苇荡一丛丛吹弯了腰,吹得她心神微震。 鬼使神差的,虞安问:“你整过吗?” 奚清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眼眸抬起看着她:“我该整下吗?” 虞安觉得好笑,心想这哪跟哪啊,忙摇手:“不不,不是。” 奚清楷没说什么,捉过她手腕,把表塞她手里。 “我能在你家吃晚饭吗?” 虞安怀疑自己的耳朵和他的脑子之间,一定有一样出错了。 “不是,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不太想见你,”虞安思忖了下怎么说合适,最后还是直白道:“我一看见你,就会想到那天的场景,我怕做噩梦。” 她没说是哪天,但奚清楷知道,是自己被她发现那天。 奚清楷攥了攥手,把手表又缓缓地取了回去,低落失望的样子很扎眼。 “那你从哪来的啊,你家人或者朋友在临安吗?他们都接你出院了,为什么不接你走呢?” 虞安立刻心软了,如果不是客观原因,她是那种自己有十块会给云恋爱的小哥哥偶像花八块的少女。但是少女时期过早的过去了,她也没什么时间去发展自己的闲暇爱好,只有攒钱买唱片是可以承受的爱好,可现在喜欢的歌手却基本都是女的。 “我没有。” 奚清楷的声音微冷。 “没有?” 奚清楷这次隔了很久,才道:“我忘了。” 虞安呆在了原地,眨了眨眼,震惊到一半刚想追问,就被来电铃声打断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虞孟清学校的老师,忙不迭接起来:“喂,您那边已经下课了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按理说补课还没结束。 老师惊讶又无奈:“虞孟清的家长吧?我们早放学了,她一直躲在学校里自行车棚后面,这天都黑了,你放心让孩子自己回去吗?” 虞安:“……不是说,晚上有补……”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夺走了。 “您好,家里因为一点事情耽误了,就来接她。” 奚清楷听着电话,温和道:“嗯,知道了,谢谢。” 虞安等他挂了电话,拿回自己的手机放在兜里,才礼貌地微笑问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其实她又气又疑惑,不知道这是哪一出,但到底该从哪问起?! 奚清楷双手插在工装裤的口袋里,率先转身离开:“七点四十了,先去接你妹妹吧,路上说。” 虞安气得站在原地半天,还没有半分钟奚清楷已经快离开她视线了。 “靠,你他妈要解释你也慢点吧!” 虞安跺了跺脚,拔腿追了上去,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奚清楷立马听话的放慢了步子,带着歉意无辜地对上了她的眼:“对不起。” 虞安头疼地扶了扶额:“你,能不能转过去说话,不要看我。” 在去学校的路上,奚清楷把事情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出院后他在打工时遇到了来买烤串的虞孟清,她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做作业,对着同一页很久,才能写一个解字。所以他就帮她辅导过几次,相关章节的内容也顺便给她讲了,虞孟清后来想请他一直给自己补,周末也能去家里的那种。 “她给了我四百多,”奚清楷把钱递给她,“我知道这是你给她的,但我不知道你不知情。” 虞安说:“那你粘上我要来家里吃饭是因为什么?” 奚清楷一直认认真真看着她白皙清秀的侧脸,感觉到了她面无表情传递的怒火。 “我在医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在打工的时候,厨房外面有一面优秀员工墙,贴着你的照片。我想,”奚清楷挪到了更靠窗边的最里边,和虞安之间相隔的间隙更大了一些,但他话里淡淡的苦涩与无奈却一点不落的进了她耳朵。 “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好。” 奚清楷迷茫地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和街道,游离在大街上那些失意落魄,凶狠又无家可归的人,他这些天和他们抢长椅,但根本抢不过,只能随便找家棋牌室,睡在外面的过道里。 去哪都好。至少不是这样,不停地漂泊,天地之大,他却像被缚在茧里,既弄不清自己是谁,也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虞安是他转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小姑娘跟她说,她姐姐嘴硬心软,他们家里正好有个杂物间没收出来,因为虞安一直都懒得收拾,他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他们家,但是要从补课慢慢开始熟悉了才行。 虞安想了一路,在虞孟清学校门口下车前,她扭头对奚清楷说:“晚饭没吃的话,去我家下碗面,帮我妹看看英语。主要看看你饭量大不大,太大就早滚。” 奚清楷笑了笑:“好。” “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虞安跳下车,双手放在衣兜里,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奚清楷顿了两秒,眼神清凌,干脆地回答:“顾凯。我叫顾凯。” 她收了收心思,一抬眼,无意撞上奚清楷回眸的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本没有存着让人发现的心思,因此没有掺半点水分,冷然狠辣,月色光华下清晰得要命。虞安被盯得心脏猛地一跳,忍不住屏息,止不住地朝后连退两步。 那双眼睛生得细长好看,内双形成优雅的弧度,原来是多情含笑的表,寡淡薄情的里。 奚清楷知道她跟在身后,但以为她已经转身离开,心绪来不及收起,被窥了个分明。 他没有半分被发现的尴尬,只是眼神敛了一瞬后,再抬起来已经平静不少:“怎么出来了?” “啊?噢,” 虞安几乎有错觉,刚刚那是她看错了吗?但还是照常答道:“你外套忘拿了。” 奚清楷:“嗯,”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虞安顺着他眼神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尴尬地挠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层破烂小楼:“在家里,我就顾着拿我自己的了,忘了。” 奚清楷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晌,他忽然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虞安眼见他越走越近,人直往后退,几乎要退到身后的灌木丛里,当然,脸上还是得摆摆正表情的。 大义凛然?临……临死不屈? 男人身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短袖,在已经渐凉下来的秋天显然是不合适的,遑论那看颜色就知道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旧货色,身|下是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色长裤,他白天在罗记工作,想也知道跟她当时一样,分身乏术的工作,那衣服裤子上免不了沾油点,但这一切都没能折损他的气势风度,奚清楷站定的时候,双手插在裤兜里弯下腰与她对视,斯斯文文地一笑,笑得她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你跟警官打探我的事?” 虞安心下一个粗口远程寄送给吕警官,忍不住道:“什么打,打探,我就是正常问……” 她口气很硬,双颊却是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点点,连带着耳根一起。 奚清楷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眼前的人,慢悠悠从兜里掏出眼镜,用衬衫下摆摩挲了两下镜片,低沉动听地笑了笑:“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想说,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他顿住话头,抬手将虞安散下的几缕柔顺黑发别到了耳后,动作轻柔。 虞安不服输地回视,第一千零一遍劝自己看看这sb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奚清楷捋完她的头发,修长有力的指节顺势扣住了虞安的后脑,让人猝不及防地靠近了自己,他嘴角笑意也随之淡了下来:“请你直接来问我。” 虞安静静听着,没说话,遥远的月色溶在她眼里,柔和又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 而在奚清楷要撤身离开的时候,虞安轻摁住了他那只手,柔弱无骨地手轻覆在男人的手背上,奚清楷没有留恋地准备抽出来,但虞安又用力地把他一捉,像是想要说什么似得,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虞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虽然眉眼清秀隽永,但一家之主做惯了,早把眉间心上那一点软弱磨掉了,平时娇羞更是少有:“顾凯,你有多重?” 奚清楷没答,她自言自语地倒先答了:“看着不重。” 虞安说话的同时,右手飞快抓住了他相反方向的手腕,往前送了送身,右肩切入贴了进去,脚下回转的同时快准狠地弯腰,送了奚清楷完美一个背投。 她甩了甩膀子,面无表情道:“调戏,是另外的价钱。现在算你付了。” 奚清楷背部着地,一直蜷着没起来,听到话也没什么反应,虞安走之前有那么一点担心,但很快,又被她心底的不安冲散了——怎么都觉得,允许这么个人闯进生活,有点冒险了。 “虞安。” 他撑着地坐直,安静叫了她一声,低头隔着一层薄薄布料捏了下后背开裂的伤口。 虞安回头看了眼他:“干嘛?” 路灯下蝇虫飞舞,在光雾里彼此冲撞着,那灯影的光晕照出灰色寂寥,奚清楷坐着的样子提醒了她,刚才她追出来是因为看他情绪不太对…… 是那个新闻吗? 她有些懊恼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之前跟那个女人说过的吧,说我暂时住在你家。” 奚清楷的声音分贝不大,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着她,自顾自地单手解了颗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隐约露出斜入的锁骨。 虞安听他提起郑禧,心头一阵翻滚的烦躁,连带着语气也不大好:“怎么了?”、 奚清楷抬眸扫了眼她,一时之间突然也无法判断她是聪明还是蠢了,反应时快时慢,脑袋时而工作时而生锈。 “那人是从别的地方赶来找你的吧,她不像轻易会放弃回去的人。” 虞安:“……所以呢?” 她还要把人找回来,供到家里点三炷香吗? 奚清楷撑着地起来时有些没站稳,靠在了路灯细长的杆子上上微微喘着气,闭着眼半嘲讽半无奈地勾了勾唇:“所以,我刚才没过马路,因为马路对面,她就在两点钟方向,灌木丛外,那个地方,可以清楚看到你家……所有动态。” 虞安视线转到对面,又默默转了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儿,认命地走到奚清楷身边,把人一点点扶回了家。 虞安飞快权衡了利弊,被郑禧这么阴魂不散的盯着,不如就这么让她看着,他确实是住进来了。 她不信郑禧每晚都敢守在这里,临安这地方要在不安全里排危险区域名次的话,她家附近妥妥的能上前五。 回家后虞孟清已经早早洗完睡了,她让奚清楷坐在餐桌旁,自己去收变成杂物间的客卧。刚进去就被灰尘呛了个半死,她刚搬了个散架的板凳出来,一转头人就堵门口了。 虞安可不想和他在屋里延续角力,忙不迭跳开了:“我还没收完,你等会儿。” 奚清楷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把虞安扒开,推到了门外,吃力地指了指角落里堆叠下的一张床:“我先睡那,你改天再收拾。” 虞安还没同意,人已经自己挪了几步走过去,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虞安:………… 行吧,客人自觉挺好的,反正也做了两周饭了,睡一晚就睡吧,钱改天补课费里扣就好了。 她晚上翻来覆去在上层睡不着,下层的虞孟清用脚踹了踹虞安的床板:“姐,你干嘛呢,要塌了你砸我身上就惨了好吧。” 虞安切了一声,啐道:“你知道我有多轻吗你!小兔崽子!” 虞孟清睡得迷迷糊糊,呵了一声:“你也不看看有多矮,我们学校有个外教女老师,黑人,她的腿估计能到你胸。” 虞安恼羞成怒,爬下床来掐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爬上去睡觉。 第二天她被狗成一个电话叫了出去,说是回来了,让她陪着一起去进货。他们家开面食店的,她进杂货的批发市场跟狗成去的地方很近。 虞安出去晚了几分钟,狗成骑着蹦蹦在门口等着,把安全帽甩给她,无意问了句:“你起晚了?” “哪儿啊,做早饭呢。” 虞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说是早饭,也就用热水把剩米饭泡开,昨晚的剩菜热开了扣在桌上。 “早饭?你什么时候有吃早饭的习惯了?”狗成笑了:“你自己说的,开始吃早饭就来支持我们家生意的……哎花姨您好啊,有时间去我们那吃馄饨!……孟孟今天去补课了吗?你不是说要补什么课?” 虞安揉了一把随风飘进眼睛的沙子:“没,不是给我妹的。她出去找同学了。” 她把奚清楷的事掐头去给狗成说了。 狗成边开车边石化在风里:“……那,那,那,现在有个男的睡在你屋里?!” 虞安从后面拍了一把他的头,面无表情道:“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诶诶等等,停一下,罗记门口停一下。” 她翻身下车,把帽子扔给狗成,朝里面走去。 罗老板正好在跟着后厨一起忙得热火朝天,见到她刚开始没认出来,认出来后立刻热情地把她拥了一把:“哎呀!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那谁嘛!我的前员工啊!怎么,你想回来了?!” 虞安礼貌地假笑,把头发用皮筋扎起来,免得沾太多油,扎完了才开口:“我还有事,老板我长话短说,你这那个员工顾凯,我帮他请一天假。” 老板被她说的一愣:“顾凯?” 虞安:“对,他今天……” 好像还起不来…… “你说的那个阿凯吧?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呀,但他老早就不在这干了。” 虞安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什么?” 她见距离越拉越大,下意识地小跑了几步,虞安跑起来忍不住就问自己:为什么要追? 这样想着,她又停住了脚步,此时奚清楷已经快走到了路沿边缘,要往空荡荡的马路对面走去了。 虞安站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她一开始是干什么跟出来来着? 她收了收心思,一抬眼,无意撞上奚清楷回眸的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本没有存着让人发现的心思,因此没有掺半点水分,冷然狠辣,月色光华下清晰得要命。虞安被盯得心脏猛地一跳,忍不住屏息,止不住地朝后连退两步。 那双眼睛生得细长好看,内双形成优雅的弧度,原来是多情含笑的表,寡淡薄情的里。 奚清楷知道她跟在身后,但以为她已经转身离开,心绪来不及收起,被窥了个分明。 他没有半分被发现的尴尬,只是眼神敛了一瞬后,再抬起来已经平静不少:“怎么出来了?” “啊?噢,” 虞安几乎有错觉,刚刚那是她看错了吗?但还是照常答道:“你外套忘拿了。” 奚清楷:“嗯,”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虞安顺着他眼神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尴尬地挠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层破烂小楼:“在家里,我就顾着拿我自己的了,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Ch.35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不是,姐, 你就收着吧, 我我攒的。”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 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 低头道:“行了啊你, 别恶心我, 我都多大了, 用的着你来救济吗, 想吃什么就吃, 想买什么就买, 自己有分寸点。” “哎,孩子给你嘛,你就拿着,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 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 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 但不是现在, 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 那个男的, ”虞颢狠狠道, “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你一定要监督他,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冻的通红。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交带你钱。” 他每个月给她三百,虞安让他主要先给吕警官医院那边还账。 “钱能攒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不会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弯了眼睛,转头的时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惫压得舒展不开的表情。 虞孟清c虞颢的学费都是这样一分分挤出来的。 收回思绪,她摘掉手套,从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短信声响起的手机。 虞安看到页面上弹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她打开的时候,那条消息却显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门帘被掀开,她下意识抬头:“欢迎——” “你怎么来了?” 虞安微微睁圆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镜冲她笑了笑:“来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题目做了吗?” 这一个来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的下午给虞孟清补英语,一周六天还要带她复习。 虞安以前数学就不错,高一离开学校之前,数学自己已经翻完了高二的课本,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很多内容靠她自学肯定不行,但在临安的三家教辅书店她都没买到成人高考的题目,最后还是奚清楷给她带回来的。 她觉得他以前肯定是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没跑的。 奚清楷似乎并不认同,她有意无意的会提到以前,想让他努力回忆起些以前的事,但他从来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出笔的同时拿了管护手霜和冻疮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给我。” 虞安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长冻疮,也不是没抹东西,但是抹了也没什么用,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没说话,把她的手拉过来低头认真上药,距离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见男人垂眸的时候眼睫微动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几秒,视线不由得转到男人的手上。 那双手白净修长,指腹与她相触的地方带着薄茧。她眼眸闪了闪,突然有种闷而窒息的难过,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属于临安。 “顾凯。” 她低低叫了他一声。 奚清楷动作没停,应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尽管护手霜还没抹匀,她看着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奚清楷的手顿了下,不紧不慢地把盖子拧上,一把好声线既平静又莫名的诱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杂货店里狭小昏暗,一管寿命即将到头的灯泡在他们头顶亮着,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虞安把手拿出来,自己抹匀了手上的霜体,看似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来了,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奚清楷没回答,他起身去门口冰柜拿了瓶脉动,给了虞安五块钱,眼神清亮温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给钱。”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只爬过的虫子。 “你做生意要亏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对,虞安淡淡道:“不会的,大不了涨月租。” 后来断断续续补到九点多快关店,她也没给狗成打电话让虞孟清去蹭顿饭,下午后者打电话回来说在同学家住一晚,那个同学她也认识,嘱咐她早点睡后就收了线。 “走吧。” 过了九点半,虞安把门拉下来,夜里清冷的街道人烟稀少,对面的洗浴中心大门也紧闭,霓虹牌都无精打采的熄灭了,只有门口聚了一群闲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骂街,骂自己攒了几天的钱结果他妈的关门了,日p的破地方! 她听到后,扭头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离开,说话太急猛地灌了两口冷风:“咳——我们快点走。” 平时这地方都是开着的,出来时里面正热闹,几乎遇不到这群人。 奚清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跟着虞安要离开。 那些找不到乐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拧了开关似得,互相对视了几眼,有默契地凑上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虞安心里操了一声,几年前她自己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了,现在怎么反而迟钝了,早该跑的! “哎,美女,你是开店的吧?借点钱花花咯哟,还有个小白脸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两声,挽起了长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纹身,冲着奚清楷挑衅地笑了笑:“原来烧烤店的那个打工仔嘛?现在怎么混得吃女人软饭啦?” 郑禧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强硬,脸色一沉,佯装气狠了,翻起眼睛瞪他一眼,却还是因为心虚少了七分底气。 她推开奚清楷就往门外走,下一秒却被一把抓住手臂甩了回来。 郑禧‘哎哟’一声,就着湿漉漉的地板滑倒在地上,痛苦地哼了两声。 奚清楷也跟着蹲了下来,左手扣住她的下颚,右手将牙刷猛地捅进了郑禧的口腔,随之站起身来,拎着她的领子把人不由分说推到了洗脸池旁。 他脸上的神态始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但站在那里,仅仅是瞟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郑禧的上颚被牙刷划出了一道血口,她能感觉到血丝的铁锈味蔓延开来,只是反击和叫骂的勇气全都软在镜子里的一个对视里。 “刷十次,就现在。如果没满的话,” 奚清楷短暂地停了停,扬起唇笑了,眼眉冰冷:“你要不想后悔,应该没有如果。” 这天晚上,虞安意外地发现他七八点的时候在家。 准确地说,她是绕到家后面的巷道里丢垃圾,在那遇到的。 “顾凯?” 他靠在墙上,月光静静洒在男人身上。虞安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抛着泡泡糖,听到她叫名字才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虞安愣了下,把厚羽绒服的外套帽子拉起来,解锁了手机递给他。 “你还没买手机吗?” 她之前问过几次,奚清楷要么就笑笑说还是没钱啊,要么就懒懒应一声,声音清淡的强行回答‘用不到’。时阴时晴的。 但他这次没回答也没理她。 虞安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放到音量键上,把声音一格格调低。 等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奚清楷把手机朝向她,指了指视频里不甚清晰的影像,即使偷拍画质不好,也能看出里面的女人风情万种的漂亮。 “你——!” 虞安脸色一变,把手机夺了回来,咬紧了后槽牙:“你这人怎么这样?” 奚清楷将手重新放在裤兜里:“我直接问,你会告诉我?这就是她威胁你的源头?” 他逾矩了。可还是一副从头到脚都放松的姿态,全然没有自己做了过分事情的自觉。甚至,虞安能感觉到奚清楷那一丝隐藏都懒得的冷笑与不屑。 虞安嘴唇微微颤抖着,脸颊不知是都冻得还是气的,像腮红打多了,颜色压在白皙的皮肤上,透出一股子生气:“有你这样的人吗?顾凯,你他妈有病是吧?” 他靠着墙打量了她半晌,低垂着眸心平气和地笑了笑。 奚清楷起身离开:“随便吧。” 虞安艹了一句,拽住他手腕:“随便个屁,你说清楚” 没有任何预兆地,奚清楷反手把她抵到墙上,有些粗暴地拉下了她戴好的帽子,无限接近地低头靠近她。 月光如练,周围熟悉而破落的场景都虚化远去,虞安的瞳孔里只有他的倒影。 “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受伤,” 奚清楷低低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得到的声音大小道:“你以为我忘了,其实我记得。我帮了别人的忙,所以不管我死在了什么地方,警官们都得好好收尸。但是我挺幸运的,被你发现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因为我觉得你很聪明,识相,触觉也灵敏,能把自己的东西保护的很好。” 奚清楷为她将散落的一缕发缓缓勾到耳后,像含着万分柔情。 “好像不是的。虞安,这个建议算我这个月额外缴的费。” 他的声音静水流深般的冷。 “遇到没有把握的对手,一个字废话都不要多说,只要知道你必须先出手,” “把他们往死路上逼,直到他们求饶为止。” 屈服是没有尽头的。 奚清楷比谁都清楚,他跑码头长大,离开家乡时没有任何留恋,因为在那儿的每一天都是无尽煎熬。他可以低声下气c嘴甜微笑地讨好客人,只为了他们离开时随意洒下的小费。尽管那些日子远得仿佛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远得每当他想起都像在脑海里看一场旧电影。 但他就这么在很久前学会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眼里唇边有多少笑意,胸口永远都放着一把利刃。 尖刀随时可以出鞘。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虞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垂眼了一瞬,复又抬起迎上他漆黑平静的眸:“那该怎么做?” 奚清楷退开一些,清冽的气息在冬夜却没有半分减少。奚清楷目光依然留在她身上,说不清的静然复杂。 “我教你。” 他话音刚落,巷口突然蹦出来几道人影,其中一道清亮阳光的声音在兴奋地大喊:“surprise!” 虞颢被歪脖正和猴子夹在中间,三个人被虞孟清指路知道她来后面丢垃圾,准备在这堵人,却齐齐静止在了当场。 虞颢率先回过神来,少年血气方刚,火冒三丈地上前狠狠推了奚清楷一把:“你他妈谁啊,堵着我姐想干嘛哎呀我操|你|亲什么亲谁准你亲了!!!!” 奚清楷和虞安本来就是相对站着的,虞颢这么火上浇油不带脑子的一推,奚清楷没有防备地往前一个错身,虞安下意识地要扶往自己这边倒的人,两个人忘了自己离对方已经很近,一个靠着墙微微昂头,一个跌了过去,垂首的时候,失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她的嘴唇很软,在外边待久了有些冰凉。 奚清楷黑眸对上她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同一时间,有人在冬日夜里失误打啵,有人在为了不知所踪的奚清楷忙到焦头烂额。 “何姐,奚总是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怎么帮忙啊?” 和霂远短暂合作过的v财团资深经理人兼大小姐笑了笑,看到何瑰递过来的资料一瞬间沉默了。 “我草,这么帅的?!” 奚清楷拿在手里把玩了下,悠悠转了两圈,笑了:“没人用?” 他递过去,说:“你来刷牙,不就有人用了吗?” 郑禧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强硬,脸色一沉,佯装气狠了,翻起眼睛瞪他一眼,却还是因为心虚少了七分底气。 她推开奚清楷就往门外走,下一秒却被一把抓住手臂甩了回来。 郑禧‘哎哟’一声,就着湿漉漉的地板滑倒在地上,痛苦地哼了两声。 奚清楷也跟着蹲了下来,左手扣住她的下颚,右手将牙刷猛地捅进了郑禧的口腔,随之站起身来,拎着她的领子把人不由分说推到了洗脸池旁。 他脸上的神态始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但站在那里,仅仅是瞟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郑禧的上颚被牙刷划出了一道血口,她能感觉到血丝的铁锈味蔓延开来,只是反击和叫骂的勇气全都软在镜子里的一个对视里。 “刷十次,就现在。如果没满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Ch.36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你是姐姐, 多顾着点家里。” 父母出行前,像以前的一万多次一样叮嘱她。 虞安其实能看出来, 对于暂时离开临安这件事,他们的欣喜溢于言表。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早已习惯了懂事的大女儿帮忙操持家里,帮他们分忧解难,她偷偷在周末把攒了好久的废品卖了, 十块都要给家里九块五。 关心是关心的,只是每天都听的叮嘱里,没有一句是她可以送给自己藏起来的。 昏暗破旧的两居室,墙上瓷砖缝里的污垢,斑驳剥落的墙皮, 对虞安而言,这是跟家这个字连在一起, 最直观的三个画面。 虞安怎么也没想到, 他们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把一切都抛给她。 她初二下学期的那次数学月考上, 正做到最后一道几何证明,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刚写下一个解,就有教导主任匆匆冲进教室, 高声喊她。 “虞安, 出来, 别做了, 你家出事了!” 监考老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行,那你就先别” 虞安握住笔尖的手一顿,垂下的眼里一片冷清。 “让我做完吧,就一道题了。” 写完的那道证明,仔细想想,就像一道楚河汉界,在棋盘上悠悠隔开,把大局划的泾渭分明。 把她的生活清楚分出了界限。 虞安凌晨一点多才睡着,一大早被歪脖正疯狂敲窗给吵醒了。 前一晚要给虞孟清辅导作业,两个人跟六年级的英语阅读大眼对大眼,痴情互动半小时后,虞安败北而归,胡填了一堆。 等把书包收好,把虞孟清拎到板床上睡下,她才发现第二天虞孟清要穿的礼服还在盆子里泡着。 明天是周一,周一有升旗仪式,虞安记得这一天不穿礼服是要扣分加抄课文的,扣分她倒无所谓,不过后面那个重任最后肯定会分摊到她身上,毕竟虞孟清的脑子和手速,那是相当的同步。 等洗完衣服,用吹风机吹到半干,抬眼一看,客厅的钟已经接近一。 虞孟清一般早上会自己收拾好去上学,不用她操心。所以虞安本来准备睡到个八|九点,结果七点不到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咣咣砸她家玻璃,不知道是什么硬物,听着像石头。 虞安用枕头捂了会儿耳朵,然而没卵用,她隐约感觉到脆弱的玻璃快不行了。 终于,虞安掀开被子,暴躁地翻身而起,从床铺二层上一跃而下,身手敏捷地扑到虞孟清的床上,飞快抬手拨开了窗沿上的开关。 “敲敲敲敲,继续敲,我他妈卸下来送你你带回家慢慢敲!!!” 虞安一把推开了窗户,白皙的脸上印堂发黑,眼窝发青,歪脖正手上还握着石头,看到一个月没见的虞安这一脸肾虚的样子,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哈哈哈哈笑开:“圆子,你丫肾虚啊脸那么黑!!!” 歪脖边说话边像以前一样,把她脖子大咧咧一揽,虞安被揽得翻了个大大的眼白。 要死,她身子还在里面虞安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会向鸵鸟看齐。 歪脖正大名叫陈勇正,和虞安是小学初中同学,都住这片区,高中不在一起,因为虞安读到高一就没继续了。但他们从小玩到大,平日里来往还是很多。陈勇正后来考去了隔壁省的一个大专,现在毕业回了清阳市,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 陈勇正脖子其实不歪。他初中时个子瘦小,尴尬的变声期却来得比别人早一些,加上个性老实胆小,这样的娘娘腔最好欺负,自然成了那所初中里不良少年的攻击对象。不幸的是,陈勇正家里有个谢逊附体的妈,在家在学校没有一天安生的。 虞安也就看到他,才会偶尔生出‘爸妈都英年早逝也还没有那么惨’的想法。 在这样的纠结中,陈勇正走路越发缩头缩脑,老师直接说他走路鬼鬼祟祟的,那副神态,远远看上去就是个歪脖。 但后来性格也就慢慢扭过来了,只是这姿态习惯性地刻进了骨子里,再难改掉了。歪脖正这次休了工假三天,连着周末一共五天,放的不算少。 “走走,去西街口吃小馄饨,狗子也快回来了,他说让我们多照顾他家生意。” 歪脖正松开虞安的脖子,杂乱的眉毛和大眼睛看上去相得益彰,圆圆的鼻头才真是像狗。 虞安翻个白眼,把自己的头收回来,反手关窗:“不吃,滚。你不就是看狗妹长大了,有贼心没贼胆的货。我要去找西施,没时间陪你玩。” “哎别介啊老大——”歪脖正赶忙抬腿挡住那扇窗,“我爸上次在家试着打板新产品,顺便做了两条裤子给你,怎么样” 虞安知道,陈家是开裁缝店的,最近这几年除了走高端路线的定制,一般人都买成衣或者网购去了,陈家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少,基本都是来改长短,或者嫌不合适的。 虞安想了想,从窗户里跳出来,用弯腰用墙根下的半截微弯的铁丝把窗扣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西街口不在那边,走反了!”歪脖正走了两步看见身边没人,急了。 “不去西街口,西施还欠我钱,我收利息去,你裤子记得给我。” 虞安说。 “我靠,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啊,你腿那么短”陈勇正在虞安回头的一眼里,声音越来越低。 虞安冷笑了一声:“你赶紧去找猴子吧,他最近失业呆家,瘦成纸片了,你找个翻盖的棺给他厚葬了吧。” 早晨七点钟的晨光肆意地发光,照得虞安眸像波光粼粼的河水,浅棕色的柔和,倒映着微光。虞安的长相随了个性,清透干净的琉璃,带着棱角。 歪脖正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脑海里表扬她,下意识一阵反胃。 操操操,回去让他爸把裤长做长点! 这方圆二里地就一个大的菜市场,要走三条街,跨一条杂草丛生的铁道。 临安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无数混乱的商店c低矮的楼房c违建物点缀在网上,纵横交错的电线杆覆着整个城区。清阳市评卫生城市都没把这区算进去,它就像一块单独长着的牛皮癣,面积不大,看着心烦,但又刚好长在了背上,没人去注意,也就当它不存在。 鱼龙混杂的人群窝在临安,外来的和本地的各占一半,每天撕扯着打架抢劫偷东西的破事太多,到现在,不闹到见血官方都不会管。 虞安接过林西施的五十块时,顺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条去鳞的草鱼,往后一扔,看都不看,正正好好甩到了客人的菜篮子里。 菜市场这时候正是高峰期,虞安也无意堵路,挪到一边,顺便把钱小心收到口袋里: “对了,歪脖回来了,你有时间带他去看看猴子,你们有时间吃个饭什么的,赶在你回申城之前?” 林西施本名林瑜雯,绰号叫西施,因为长得漂亮。全国难得统一的,好像就是不问行业,长得好看就是xx西施。 但西施不是当下网络流行的那种少女元气风,是十岁长得像二十岁,二十岁长得像三十岁,三十岁像三十岁,四十岁还像三十岁的,先行一步风。 一般人称熟女。 比起熟女,先行一步显然多了两个字,但敢叫西施熟女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西施的爸进货去了,她手起刀落,把一个客户的要求落到了实处,顺便腾出嘴来回答虞安:“老娘真没时间,我票是明天晚上的,都订好了,最近是生意高峰期,你知道的。” 说到最后一句,西施自嘲笑了笑,把嘴里口香糖吐到了脚边的红垃圾桶里。 虞安应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个大白兔剥开,塞到她嘴里:“好,我让歪脖自己去找猴子吃吧,这两个人一脸衰样,看到对方的瞬间就能感到宽慰。” 西施无语地翻着眼看她: “你以为你不衰——哎切好段了,给,您走好——啊?而且我也挺衰,长成这样,都不敢走夜路。”西施拨了一把头发,上扬的眉眼里写满了肆意的美,看得几个路过的人都都凑了过来,指明要哪哪哪条鱼。 虞安被那几个人挤到更边角,索性走到了里边和她并排,笑了笑:“哪能呢,您老脸上的高光绝对能照亮你回家的夜路。” “就你屁话多,我可给你提个醒,”西施瞪了她一眼,声贝放低:“你妈家那个亲戚,之前来这住过的,好像知道你那事了,说不准最近就来” “哎哎,那个!” 西施的话被粗暴打断了,她不爽地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卡,朝罪魁祸首望去。 那小警察这才注意到西施,被这极有气势的一眼瞪得一个哆嗦,忙扯开笑:“雯姐,您别气,我妈昨晚还输给阿姨了好多钱呢,她说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虞安勾了个椅子坐下,从兜里摸出瓜子嗑,边磕边笑。 小警察以前住西施隔壁,和虞安还真不算熟,但他仔细打眼一看,的的确确没看错,这就是师傅让他按监控找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前天下午是不是报过警?还牵了个小孩?” 虞安嗑瓜子的手顿住了,她捏扁瓜子壳,点头:“是我,怎么?” “跟我走一趟吧。” 小警察一听,没错了,朝她招了招手。 虞安早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她心一沉。 不是怕跟着走一趟什么的。 是突然有一种梦回初二月考的错觉。 虞安把安全帽摘了,随手扣在座位上,抬眼看了看第一医院几个字,迈开步子汇入了拥挤的人群。 “说起来我找了你一天呢,你知道你报完警要跟我们回去做笔录的,而且你看看这人现在躺” 小警察在锁车的间隙叨叨,一回头,人不见了。 他吓得一路狂奔进医院,在人群里艰难地搜索着虞安的背影,悲愤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万种可能。 逃了?难道她是凶手?还是目击证人,被收买过了? 虞安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奇怪地瞥了小警察一眼,嘴角抽了抽:“你找什么呢?走啊,我看过了,五楼是太平间。” 小警察松了一口气,但被说得一愣:“五楼?去五楼干嘛?” 虞安把手往深灰色夹克外兜一插,微眯着眼笑了:“那你来医院干嘛?” “不是,为什么去太平间?”小警察把歪了的帽子干脆取下来,一脸不解地挠了挠头:“人又没死。” 虞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Ch.37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父母出行前, 像以前的一万多次一样叮嘱她。 虞安其实能看出来,对于暂时离开临安这件事,他们的欣喜溢于言表。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早已习惯了懂事的大女儿帮忙操持家里, 帮他们分忧解难,她偷偷在周末把攒了好久的废品卖了,十块都要给家里九块五。 关心是关心的,只是每天都听的叮嘱里,没有一句是她可以送给自己藏起来的。 昏暗破旧的两居室, 墙上瓷砖缝里的污垢, 斑驳剥落的墙皮,对虞安而言,这是跟家这个字连在一起,最直观的三个画面。 虞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 竟然敢把一切都抛给她。 她初二下学期的那次数学月考上,正做到最后一道几何证明,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 刚写下一个解, 就有教导主任匆匆冲进教室,高声喊她。 “虞安, 出来, 别做了, 你家出事了!” 监考老师走过来, 拍了拍她的背:“行,那你就先别” 虞安握住笔尖的手一顿,垂下的眼里一片冷清。 “让我做完吧,就一道题了。” 写完的那道证明,仔细想想,就像一道楚河汉界,在棋盘上悠悠隔开,把大局划的泾渭分明。 把她的生活清楚分出了界限。 虞安凌晨一点多才睡着,一大早被歪脖正疯狂敲窗给吵醒了。 前一晚要给虞孟清辅导作业,两个人跟六年级的英语阅读大眼对大眼,痴情互动半小时后,虞安败北而归,胡填了一堆。 等把书包收好,把虞孟清拎到板床上睡下,她才发现第二天虞孟清要穿的礼服还在盆子里泡着。 明天是周一,周一有升旗仪式,虞安记得这一天不穿礼服是要扣分加抄课文的,扣分她倒无所谓,不过后面那个重任最后肯定会分摊到她身上,毕竟虞孟清的脑子和手速,那是相当的同步。 等洗完衣服,用吹风机吹到半干,抬眼一看,客厅的钟已经接近一。 虞孟清一般早上会自己收拾好去上学,不用她操心。所以虞安本来准备睡到个八|九点,结果七点不到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咣咣砸她家玻璃,不知道是什么硬物,听着像石头。 虞安用枕头捂了会儿耳朵,然而没卵用,她隐约感觉到脆弱的玻璃快不行了。 终于,虞安掀开被子,暴躁地翻身而起,从床铺二层上一跃而下,身手敏捷地扑到虞孟清的床上,飞快抬手拨开了窗沿上的开关。 “敲敲敲敲,继续敲,我他妈卸下来送你你带回家慢慢敲!!!” 虞安一把推开了窗户,白皙的脸上印堂发黑,眼窝发青,歪脖正手上还握着石头,看到一个月没见的虞安这一脸肾虚的样子,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哈哈哈哈笑开:“圆子,你丫肾虚啊脸那么黑!!!” 歪脖边说话边像以前一样,把她脖子大咧咧一揽,虞安被揽得翻了个大大的眼白。 要死,她身子还在里面虞安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会向鸵鸟看齐。 歪脖正大名叫陈勇正,和虞安是小学初中同学,都住这片区,高中不在一起,因为虞安读到高一就没继续了。但他们从小玩到大,平日里来往还是很多。陈勇正后来考去了隔壁省的一个大专,现在毕业回了清阳市,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 陈勇正脖子其实不歪。他初中时个子瘦小,尴尬的变声期却来得比别人早一些,加上个性老实胆小,这样的娘娘腔最好欺负,自然成了那所初中里不良少年的攻击对象。不幸的是,陈勇正家里有个谢逊附体的妈,在家在学校没有一天安生的。 虞安也就看到他,才会偶尔生出‘爸妈都英年早逝也还没有那么惨’的想法。 在这样的纠结中,陈勇正走路越发缩头缩脑,老师直接说他走路鬼鬼祟祟的,那副神态,远远看上去就是个歪脖。 但后来性格也就慢慢扭过来了,只是这姿态习惯性地刻进了骨子里,再难改掉了。歪脖正这次休了工假三天,连着周末一共五天,放的不算少。 “走走,去西街口吃小馄饨,狗子也快回来了,他说让我们多照顾他家生意。” 歪脖正松开虞安的脖子,杂乱的眉毛和大眼睛看上去相得益彰,圆圆的鼻头才真是像狗。 虞安翻个白眼,把自己的头收回来,反手关窗:“不吃,滚。你不就是看狗妹长大了,有贼心没贼胆的货。我要去找西施,没时间陪你玩。” “哎别介啊老大——”歪脖正赶忙抬腿挡住那扇窗,“我爸上次在家试着打板新产品,顺便做了两条裤子给你,怎么样” 虞安知道,陈家是开裁缝店的,最近这几年除了走高端路线的定制,一般人都买成衣或者网购去了,陈家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少,基本都是来改长短,或者嫌不合适的。 虞安想了想,从窗户里跳出来,用弯腰用墙根下的半截微弯的铁丝把窗扣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西街口不在那边,走反了!”歪脖正走了两步看见身边没人,急了。 “不去西街口,西施还欠我钱,我收利息去,你裤子记得给我。” 虞安说。 “我靠,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啊,你腿那么短”陈勇正在虞安回头的一眼里,声音越来越低。 虞安冷笑了一声:“你赶紧去找猴子吧,他最近失业呆家,瘦成纸片了,你找个翻盖的棺给他厚葬了吧。” 早晨七点钟的晨光肆意地发光,照得虞安眸像波光粼粼的河水,浅棕色的柔和,倒映着微光。虞安的长相随了个性,清透干净的琉璃,带着棱角。 歪脖正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脑海里表扬她,下意识一阵反胃。 操操操,回去让他爸把裤长做长点! 这方圆二里地就一个大的菜市场,要走三条街,跨一条杂草丛生的铁道。 临安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无数混乱的商店c低矮的楼房c违建物点缀在网上,纵横交错的电线杆覆着整个城区。清阳市评卫生城市都没把这区算进去,它就像一块单独长着的牛皮癣,面积不大,看着心烦,但又刚好长在了背上,没人去注意,也就当它不存在。 鱼龙混杂的人群窝在临安,外来的和本地的各占一半,每天撕扯着打架抢劫偷东西的破事太多,到现在,不闹到见血官方都不会管。 虞安接过林西施的五十块时,顺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条去鳞的草鱼,往后一扔,看都不看,正正好好甩到了客人的菜篮子里。 菜市场这时候正是高峰期,虞安也无意堵路,挪到一边,顺便把钱小心收到口袋里: “对了,歪脖回来了,你有时间带他去看看猴子,你们有时间吃个饭什么的,赶在你回申城之前?” 林西施本名林瑜雯,绰号叫西施,因为长得漂亮。全国难得统一的,好像就是不问行业,长得好看就是xx西施。 但西施不是当下网络流行的那种少女元气风,是十岁长得像二十岁,二十岁长得像三十岁,三十岁像三十岁,四十岁还像三十岁的,先行一步风。 一般人称熟女。 比起熟女,先行一步显然多了两个字,但敢叫西施熟女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西施的爸进货去了,她手起刀落,把一个客户的要求落到了实处,顺便腾出嘴来回答虞安:“老娘真没时间,我票是明天晚上的,都订好了,最近是生意高峰期,你知道的。” 说到最后一句,西施自嘲笑了笑,把嘴里口香糖吐到了脚边的红垃圾桶里。 虞安应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个大白兔剥开,塞到她嘴里:“好,我让歪脖自己去找猴子吃吧,这两个人一脸衰样,看到对方的瞬间就能感到宽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Ch.38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父母那年抽中了一次三日的游轮旅行, 刚开始被通知中奖的时候, 都以为是骗人的。等游轮公司找上了门,狂喜的同时忧虑也随之而来,这是双人行, 他们一家人决不可能一起去,但到底哪两个去?虞安她妈说抽签吧, 孩子她爸肯定得去, 剩下那个大家抽签。 虞安当时听着,一个白眼就翻上天了,她朝客厅里坐着商议的父母喊道, 我看家, 你们俩去就行了,别墨迹了! 虞安她妈晚上吃饭的时候责备她性子急,但虞安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 游轮出事了以后, 游轮公司给上了险的游客一家赔七十万。中奖的船票里保险费用是自理的, 虞安父母没有选人身意外险。但这件事闹得很大, 一船人在风浪里无一生还, 迫于压力公司给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赔了款。 他们家没花那两百块,虞安本来没期待得到什么赔偿。最后有二十万打到家里的□□上,到账的当天, 郑禧就连夜找上她促膝长谈, 想要借五万走。 父母对郑禧的态度她看在眼里, 思来想去后还是借了这笔钱。最后才知道, 五万里一大半都变成了她儿子的毒|资。 虞安实在实在是无法理解。 那钱里带血,她怎么花的下去。 郑禧拖着一个大蛇皮口袋,缩着肩膀脑袋站在门外,憔悴地想要前进一步,被虞安直接堵了回去。 “要说什么就在那说吧。” “虞安,你们原来没换地方啊,真好,真好,”郑禧讪讪道,左手的袖套滑下去了一些,她又把袖套拉上去,冲虞安挤出一个笑来:“我们能不能谈谈?” “钱我没有,你要谈什么。” 虞安抱臂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和嫌恶。 “能不能,让我在这住两个月?” 郑禧的眉头没怎么皱,就被皱纹挤出了一个川字,她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散钱,两张一百,几张二十和五块块:“我我会再给你钱的,先给你这么多,行吗?” 虞安扫了一眼,说:“不用了,我怕不干净。你另找旅店吧,我能让我们家人勉强活下来就了不得了。” 眼看她转身就要进屋,郑禧一下急了,说话连珠炮似的:“你忘了当年你们家那么难,是谁在那时候搭了一把手的?没有我,你们早都喝西啊!” 虞安一把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抡到了墙上,用小臂横亘在郑禧脖颈处卡着,眸中闪着冷冷的怒火:“我他妈最后说一次,别给脸不要脸。我只提醒你一次,别把我当我妈,我初三开始就他妈的想打你,那五万我喂狗,都比给你强。” 郑禧发现形势不对,以前任打任捏的小鸡崽翅膀硬了,连忙服软,眼泪簌簌地顺着脸上的沟壑滑落:“我真的,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没钱住旅馆啊,两个月后我肯定离开临安,我发誓,不走我天打五雷轰。” 虞安语气放轻:“是吗?听着不错。但很可惜,我们家最后一间房间已经有人住了。” 她蓦地松开郑禧的毛衣领子,朝屋里喊了一声,带着难以察觉的颤音:“顾凯,出来。” 没有多久,男人推开门,从那黑洞洞的屋里出来,像从一团深雾里走来的人,高又瘦削,肩膀很宽,黑眸沉沉,像冰凉的玉石,整个人光华内敛,却依旧能第一时间抓住旁人的视线。 郑禧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他们家竟然多了个陌生男人。 “你,你,年纪轻轻就跟人同居吗?” 虞安右手轻拦了一把他,示意别说话,转头跟郑禧笑道:“这是我家的房诶,我想跟谁住就跟谁住吧,与你何干?” 说到最后四字的时候,虞安唇角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奚清楷站在门沿上,头顶堪堪过了最高那条线,他只得继续向前一步,眼神却落在虞安攥得死紧的拳头上。 她不太高,顶多一米六出头,在他肩膀下一点。 所以奚清楷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看着她拦在他身前那只手。 这种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姿势是要怎样? “走了走了,进去!” 虞安扭过头来,把他往屋里推,两个人刚踏进屋里,她那边便飞快关上了门。 门一合上,虞安背顺着门板就滑下去了。她蹲在地上,用手掌的掌根抵住额头,挡住自己的脸,不过两三秒,她就飞快抬起头来朝客厅望了一眼。 奚清楷站在旁边,低着头道:“她洗完碗就回房了。” 虞安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再度把脸埋进了手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谢了。” 奚清楷说:“客气。” 她用长袖蹭了两把脸,很快就抬起头,撑着地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朝奚清楷伸出了手:“四百五。” 在车上他递给她了,那时候虞安正在气头上,没接。 奚清楷把钱给她,她装了三百五在兜里,递了一百过去:“我妹下个月月考,如果英语进步十分以上,以后以后的补课费再商议。” 他微微愣了愣。 虞安被盯到不自在的扭过头,转身就往厨房里钻,留下一句:“吃饭你自己看着办,想来提前说一声,午饭我不负责,我都不吃。” 奚清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手上的一百块。 这人还真是善变啊。 但对他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好事。 “对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个。” 虞安从厨房里冒了个头,问道。 “我没有手机,以后发了工资才能买。”奚清楷说。 虞安本来想着有一个月了,结果转念一想,反应过来他在医院还待了一段时间。 “行吧,买了告诉我。那就这样说定了。” 变化就这样发生了,每周一的晚饭,家里都会多一双碗筷。有时候周六日也会来,是需要突击补课的时候。 虞安并没有全盘接受他的说法。她抽空去了趟警局,找了吕明,问他知不知道顾凯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身份c年龄c怎么给人弄成那样的c医药费谁付的等等。 吕明说你当我12345市民热线吶,问她要知道这个干嘛。 虞安:“那天不是我报的警捡的人嘛,你就当我售后回访吧。” 吕明烟都笑掉了:“回你p的访哦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何况我们调查了什么都是保密的,不能随便对外公布。”末了,吕明故意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把她彻底堵了回去。 虞安回家吭哧吭哧扎了个小人,头上写了个‘吕’,身上写了个‘明’,看店时没事就用针气哼哼戳几下。 哦,对。她家还留了个店面,在东街口的最边儿上,最开始她妈想做成早餐摊来的,但手艺太稳定了,稳定的烂:锅贴出一锅糊一锅,后就来给改成杂货店了。 郑禧要回来的事,虞安其实比西施知道的要早,在她听说了这事的第一时间,就把杂货店关了,白天出去找临时工,好在都是日结,也不会耽误家里的生计。 因为时隔这么多年,郑禧不一定能找到已经搬过一次的家,但一定能找到街口的店。 某种程度上来说,虞安想躲的不止是郑禧,而是她身后那段时光,她避之不及的一段漫长无尽的时光。 她想要生活安定一些,把家建在牢固的地上,四个角钉死了,十级大风也吹不走。现在虞孟清上小学还算好,等以后越来越大,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遑论还有外面那个虞安其实早都发现了,她害怕太多的改变,可事实就是没有新变化来冲击,待在原地,她只会越来越疲惫,跑死在转轮上。 令人愉悦的事也有,比如补课确实卓有成效,虞孟清最新一次单元考,一向拖后腿的英语考了九十四分。 顾凯真的是个优秀的老师,他教人时极有耐心,而且条理清晰,虞安有两三次正好在旁边听,零零散散的都记下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打下手渐渐变成了掌勺的人。 厨房的天花板对他来说其实有点逼仄了。 虞安观察了很久他的头顶和天花板间的距离,忍不住开口:“顾凯你小心点,头别碰到了。” 他正在放盐,闻言嗯了一声,即使沾着油烟系着围裙,男人却依旧温润如玉,略微清冷,从骨子里透着莫名的矜贵。 “对了,别叫我大名了,叫我阿凯就行,”奚清楷头也不回地道:“店里人都这么叫我的。” 虞安洗菜的手一顿:“阿凯?” 会不会有点太那什么了。 奚清楷刚好要冲手上迸溅的油点,顺便看了她一眼:“对,不想吗?” 虞安吧,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哪不对,现在西施猴子歪脖正都不在临安,狗成也去外地进货了,他们暂时没人知道这几周家里这点细微的变化,要不就可以问问大家意见了。 奚清楷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并不是说他多会活络气氛,只是他在桌上,即使没人说话,也不会显得很尴尬。她或者虞孟清谁要无意开启了什么话题,他也能很快地接过,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绝无半点废话。只是,越是这样,虞安越觉得,好像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网,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全名吗?”虞安把菜里的水甩甩干:“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一个很淡也颇冷的笑。 “顾是我妈的姓。” 虞安甩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秒后就恢复了正常,她把菜扔到筛子里递给他,没事人一样的转身离开了。 看来是伤心事。她可没有想戳人痛处的习惯。 奚清楷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略靠着橱柜,方才眼里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一丝觉得可笑的若有所思。 虞安后来才发现,有的话是可以说一半藏一半,任人去想象的。听的人随时可能被带到迷子地里,在误解的路上狂奔八万里还觉得自己ber他妈善解人意。遇到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不要瞎猜,不做任何延伸,二是把喜欢误导别人的人早早踹到天边。 “姐——” 虞孟清在屋里喊了她一声:“哥的电话。” 虞安正在摆筷子,听到后眼睛一亮,飞快跑进了屋里,一把接过了电话,虞孟清刚好也闻到了饭香,笔一扔就扑棱到客厅了,奚清楷给她递了一碗饭,顺势抬眼看了眼屋内。 白色的台灯柔和地照亮了半个屋子,虞安撑着写字台跟人讲电话,眼睛不自觉笑眯成了月牙,唇角的弧度翘得颇深,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听着跟平时不太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Ch.39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奚清楷接过来:“谢谢。” “不用客气, ”虞安剥开外层, 塞进嘴里时囫囵轻笑了下:“反正也过期了。” 她说话的时候,不加掩饰的盯着奚清楷。 来历不明,受了不明不白的重伤, 随便一条就够人逃也似的远离了。 如果他真是什么流落民间的娇贵人士, 那她绝对敬谢不敏。 奚清楷没看她, 剥开就扔到嘴里了。他把绿色的外皮和银色糖纸一点点叠起来,叠成了个很小的星星。 虞安这才挪开目光,望向校门,正巧对上有人磨磨蹭蹭从那儿一点点挪过来。 她刻意压下的怒火噌地就冒上来了,在胸腔里来回翻滚,虞安没料到虞孟清这么小竟然学会了撒谎,还是关于钱的事,这当然也怪她自己没有找学校核实, 虞孟清拿着张通知纸条她就信了! “过来。” 虞孟清远远地就看到姐姐身旁站着个人,本来她还稍微松了一口气, 想着有外人在她应该暂时逃过了当众吊打, 结果虞安那没什么起伏感情的声音给她吓得开始疯狂打嗝。 她要是吼自己倒好了!虞孟清最怕虞安这样, 不骂也不打, 就像落不下的最后一只靴子。 虞孟清打着嗝, 眼眶里已经渐渐蓄上了泪水, 但她死活都没让眼泪掉下来, 心里总觉得掉下来就太丢人了, 憋着的话, 总有种自己在s江姐的错觉,还能坚强点。 虞安无语:“我他妈说什么了吗你就哭,哭有什么用啊?” 虞孟清余光瞥到了姐姐左侧身后的男人,五秒过后,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从对方的暗示里明白过来,冲过去一把抱紧了虞安的大腿,把眼泪全蹭到了虞安裤子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让这个哥哥给我补补课,他讲的东西我很容易就懂的,但是我怕你不同意” 虞孟清开始嚎了以后眼泪反而变少了,她只能把脸埋得更深,以免暴露了自己干嚎的事实。 此时虽然周围人不多,但来来往往的只要有路人经过,无一不是用谴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虞安扒了几次没把虞孟清扒下去,正准备使用暴力把人怼出去,有人却先了她一步。 奚清楷单膝跪下,和虞孟清刚好能平视的高度,他垂眸看了眼女孩扎着马尾的头顶,温柔地笑了笑:“给你别颗星星,你抬起头和姐姐说话,好吗?” 他把叠过的那颗银色星星卡在了虞孟清的发圈上。 修长冰凉的手指动作起来熟练而细致,虞孟清抽噎着把脸仰起来,忍不住好奇伸手摸了摸那颗头发里的星星。 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虞安:“姐,好看吗?” “世上哪有不好看的星星,”奚清楷道,抬头看着虞安,目光安静:“对吗?” 虞安看了他一眼,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对,都好看。” 这一‘好看’,一路虞孟清都在喜滋滋地摸星星,虞安好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她这么发自肺腑的开心,怎么也没法把苛责的话说出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虞安扭头狠狠瞟了一眼走在一旁的奚清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口型一字一句:吃个屁,吃|屎算了你。 她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白皙面容上,出现了这种威胁与恶狠狠兼有的神色,看着实在是有些喜感,奚清楷差点没忍住笑。 但那一点笑意还是透过嘴角露了几分意思。 虞安懒得理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和虞孟清并排走着,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这顿晚饭不好食言,这顿以后他就有多远滚多远,她再瞎同情心泛滥她就把头砍了给歪脖正他们当球踢! 落在后面几步的奚清楷面上极淡的笑容不变,黑眸里却涌上几分冷淡的漠然。 这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这两周他也走过,只是,今天是第一次有了目的地。 晚饭虞安提前打过招呼,说就是家常,平时她们吃什么今晚就吃什么。 奚清楷当时只点头说好,到了后二话没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给虞安打下手,洗菜切菜都很快,刀功细致漂亮,那刀明明很钝,他随手抄过碗翻过来,刀刃在瓷碗底迅速磨了十来下,切长得颇有些磕碜的胡萝卜都变得快而锋利。没多久后,三个大碗里的胡萝卜c土豆和茄子切得整整齐齐,漂在清水里微荡。 “要我来炒吗?” 奚清楷说话的时候没看着她,抬头在狭窄的空间里找着调料,油腻老旧的橱柜半开着,隐约能看见一瓶酱油。 虞安反应过来,这反客为主简直了 说实话,这么勤快的客人没什么主人会讨厌,但说好了请他一顿,全让他做了,吃完还怎么赶人?虞安赶忙道:“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奚清楷也没坚持,把围裙卸下来给她,转身离开时刚好撞上虞安往里走。 厨房不过七八平米,刚才两个人都站着不动还好,一活动起来,空间就显得十分狭窄。 虞安额头正正撞进他胸膛,她捂着额,视线自然顺着往下,看见自己左脚踩在了他的右脚上。 狭小的空间陷入微妙而短暂的沉默。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在人心里拉出一道警戒线。 从奚清楷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她的发旋,淡淡的香皂味袭来,是很廉价的一种多功能皂,因为虞孟清的衣服上也有过这种略刺鼻的复合香味。 虞安受到惊吓似得把脚猛地移开,低声道:“抱歉。” 奚清楷垂眸看着她,声线也低沉了几分,在闪着昏暗橙色灯泡的昏暗厨房里像一线暗香,极其惑人:“没事。” 说完,他错身而过,率先弯腰走出了厨房。 晚饭很快就弄好了,三菜一汤,她用红薯切了小块,勾了点面糊和糖做出一锅甜汤。 这一顿饭吃的很安静,除了虞孟清一开始报自己月考分数,接下来没人再说话,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家里的饭桌在客厅偏右的位置,正好对着两个房间的门。奚清楷在她做菜的间隙已经把家里的格局摸透,面积不大,装修陈旧,沙发椅子都用了很久的样子,全是深色系的摆设。屋里浮沉着一股久而久之出现的霉味,因为时间太久,墙皮也在簌簌分批掉落,虞孟清做作业做累了就起身去扫掉落的墙灰。 “那个。”虞安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准备好了合适语气拒绝他的请求,这才放下了筷子。 奚清楷为了活命,打小就有眼色,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本领修炼的出神入化,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尚能靠敏感杀出一条活路来,即使后来身居高位,不用再去小心翼翼讨好谁,但习惯已深埋骨血。 虞安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差没把拒绝写在紧锁的眉头里。 “我仔细考虑了下你的提议,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虞安说话时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中没有带着为难诉苦,只是单纯的叙述。 奚清楷点了点头,夹了一块红薯:“我知道。” 虞安看他毫无意外的反应,心头的挣扎和不忍莫名其妙地开始跳脚,手舞足蹈的小人在委屈的叫唤,一周吃一次饭又没什么的 没什么个鬼没什么! 虞安暗暗骂了自己八百遍,能不能坚定点,什么玩意儿! 餐桌上的第二次安静比第一次要尴尬一些,还是一个电话把她解救了。 不过那是在接电话之前。 虞安刚摁下通话键,李建成——就是狗成,一反常态地在电话那头炸了,语气急翻了天,活像要从话筒里钻出来似得:“圆子,你怎么才接电话啊?!西施上次提没提醒你,那破老太又回来找你了,之前是去你店那,没找到人,现在估计会去你家,你快躲着点!” 虞安腾地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眼里一片寒冰。 她攥着手机就往门口走。 郑禧是她妈姐夫的堂妹,这曲里拐弯的关系,从郑禧帮衬着她家渡过难关开始,便发生了变化。 在他们家连下个月的物业水电费都交不出来的时候,郑禧给了她爸一份大厦保安的工作,借了她家三千块钱。中国人讲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虞安她妈是个过分善良又软弱的女人,因为没能好好报答倍感愧疚,后来郑禧家里出了变故,她老公在水利局的工作被撤了,又急又气,脑溢血就过去了,只剩郑禧和十七岁的儿子相依为命。虞家立刻为他们母子俩收拾出来一个位置,虞父在客厅摆了一张折叠床,睡在客厅里,房子腾出来让他们暂时住下。 谁知这一住就是两年半,其中一年包括了她父母去世后。虞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做的了什么主,也不能把郑禧赶出去。 但她那个儿子看着阴沉话少,背地里却是个嗑药的主,跟着临安当地一个帮派混日子,小打小闹的抢钱偷窃,渐渐误入歧途,从摇|头|丸|,到大|麻,没了钱便开始以贩养吸。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打开郑禧和儿子暂住的客卧衣橱,搜出来整整七斤毒|品。 这件事上了电视,闹得人尽皆知,采访里郑禧哭的声泪俱下以头抢地,说自己孤儿寡母,没有管教好孩子云云,镜头一扫,带过了站在客房门口,脸色苍白的虞安。 那年她初三。 从那以后,学校里躲她的人上到老师下到清洁工,天天有人写匿名纸条劝她早日滚进戒毒所,家里犯罪还有脸来上学她一张张收起来,放学往垃圾桶一撂,全当没看到。 虞安转头就把郑禧赶了出去,她拎着一把菜刀,把郑禧的行囊踢了出去,把人逼到了门外,说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滚到天边,别再让她看见。 时隔快九年,噩梦竟然重现在眼前。 她拿着手机,一脸阴沉地拉开了门,正准备穿鞋,低头却看见了一双黑色布鞋,一路顺上去,那张饱经风霜的熟悉面容挂着一脸苦相,哀切地看着她。 狗成那头还在说着什么,虞安径直摁断了通话键,踏出门外,把门半合着堵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郑禧。 “什么事?” 出事之前,奚清楷倒数第二次出现在新闻上,是因为事业上迎来了一个高峰。 一是霂远集团以35亿美元收购了申城江边的费尔蒙酒店,二是以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三千万买下了一个创业期的公司。 霂远于大部分人来说,留下的印象就是起家颇早的私营企业,作风低调,第一次弄得全城皆知c震动商界,正是拜这新闻所赐。 新闻播出当晚,合伙人付明浩十分兴奋地扑到了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眼满意地听着背景的新闻音,在沙发上滚了两圈后,四肢舒展地长舒一口气:“我操,总算他妈告一段落了,以后不用再累死累活了,再多一天我都得死的透透的靠,不提了,走走走,vcent那边说让你去庆功宴呢,新收的那刺头也去,你不就是为了那个人才硬把他的公司挖来吗?” 等了很久,付明浩没等来回答,只等来了偌大的办公室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 奚清楷从窗前离开,调暗了感应灯,走到衣架旁边,取下深灰色的大衣挂在臂弯里,声线淡淡:“你去吧,我没兴趣。” 付明浩在沙发上半支着身子,抬眼时看见倚在墙边的男人取下细框眼镜,低头细细擦拭,雾一样的淡色暖光打散在他身上,斯文禁欲的绝色下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他暗自操了一声,刚想撑起身子,不料手滑了,从沙发上直接滚了下去。 “我警告你——”付明浩艰难地拒绝了奚清楷伸来扶他的手,一脸警惕地抵御诱惑:“色|诱也没用,分成我不会让步的。” “滚。”奚清楷的手压根不是朝付明浩伸过去的,他单膝跪地,俯身捡起了掉在沙发下的什么东西。 捡之前他扔了块手帕盖住,所以付明浩也没看清他捡了个什么,随手放进了西装内衬的兜里。 付明浩的性取向是双,十年前他们在码头边刚认识时,奚清楷就知道了。 不过这么多年合作相处过来了,付明浩是嘴上说说还是真动了心思,他还是能分清的。 付明浩要是后者,他们不可能在一条船上绑这么久。 付明浩从地上爬起来,之前脸上混不吝的调笑神色淡了些,他坐在沙发上,两手张开搭在边沿上,看着奚清楷的背影。 操,这人的腿长分他点多好。 一米七五的付明浩混乱的想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大步朝奚清楷走去,在他开门之前堵住了路,随之一手按着奚清楷的肩,一手伸进他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 奚清楷站着没动,任他拿走。 两条红杠。 付明浩摇了摇手里的验孕棒:“是盛时那个女学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边?” 奚清楷抱臂靠在门上,眼都懒得抬,只有唇角似有若无地一翘。 “唉,你有点分寸,别成天见的给自己惹事,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付明浩定定看着他,“我是爱玩,但我绝对不会玩出人命。不要把风险留给自己,你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你准备怎么解决?” 奚清楷接过付明浩手里的东西,干脆地一掰,将断成两节的验孕棒扔进了一米外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他这人的脾性,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 付明浩咬了咬后槽牙,才勉强收回心里汹涌滔天的情绪。 奚清楷显然不在乎。 但付明浩知道,两条杠的主人是谁。 她的名字是他故乡开得最盛的花,到了季节开得是漫天遍野。 那是付明浩离开家乡前喜欢过的一个人,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奚清楷是南方人,斯文高挑,偏瘦。 他近视,一只两百度,一只一百五十度,却不常戴眼镜。睫羽很长,眼睛总是带着温淡的笑意。 是有钱的人,绅士风度,家教极佳的男人,最优秀的一点,是他还未成家。 这是故樱知道的全部。 还有,是她在盛时午夜兼职时,第一个翻她台的人。 后来大概每过几周,只要他来盛时,除了跟旧友老板娘打招呼,多半会来找她,在她指名了自己不过夜不□□的前提下,他依然出手阔绰。而且都说男人是石头做的,她却鲜少见到一个人这样克制而通透。到后来,她想通了后,曾经红着脸想要献出自己,他却常在最后一刻推开她。 故樱失望,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也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他把她当人看。 平心而论,奚清楷除了不谈他自己,话有些少外,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她差点爱上他,但知道绝无可能,只能早早掐了这念想。后来故樱决定半隐退了,半个月后交了个男朋友,一不小心怀了孕,她既不敢让父母知道,也不想让懵懂的男友为难,生怕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夭折了一急之下竟找了奚清楷,他们在他办公室谈了十分钟。 奚清楷后来出了钱,找手下陪她去了医院,从此后也就断了联系。 他再没去过盛时。 故樱没太在意,她不再固守原先的准则,因为缺钱,跟男友也分了手,后来跟过两个老板,虽然他们有家室,但只限于肉体关系,她也不太在乎。故樱借此机会攒了不少钱,从盛时慢慢退出后,也开始了新生活,只把这段记忆当成一段值得回顾的邂逅。 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后再遇到,他会毫不留情地推翻所有他曾留下的印象。 故樱从申城每半个月飞回临安老家一次,把攒下来的钱带给她妈补贴家用,忙的话帮家里看两天店,这半年来她们一直在努力和劝拆迁的开发商的人周旋,家里不敢缺人。 但是那晚上故樱回去,店被要债的人砸了,她妈妈受了伤,还在死命护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对方是专业讨债的,站在边缘踢了一脚东倒西歪的货架,嘿嘿一笑,目光阴冷。 “五十二万,我上周就说了只给你三天,现在六天了,徐姐,你既然没有钱,那你给我个手指,我也好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为首的示意了下,身后两个马仔立刻上前去摁住了故樱母亲的肩膀,对她们的绝望和惊恐视而不见,故樱眼看着那刀要落下,脸色惨白地闭紧了眼睛,刚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结果冲反了方向,给人轻松被掀到了一边,额角连着耳朵磕在了柜台上,撞她左耳嗡嗡作响,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这样,”那人突然蹲了下来,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还吧,也行,用你身后这店赔,怎么样?” 徐丽啐了口唾沫在对方脸上,气得声音直发抖:“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多大的老板请我我都不走,你们算个屁,有本事你杀了我!” “大姐,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为首的抹掉脸上的口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不屑地笑了。 猝不及防地,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徐丽的脖子,扬手极快地给了她三个巴掌:“操|你妈,敢吐老子,自己欠的赌债自己还,还不上你牛逼个什么劲?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嘴上牛逼的货!” 故樱尖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护在她妈身前,却在那之前就被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带走了神志模糊的徐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Ch.40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京城的何家和奚清楷交往甚深, 何家的小公子是个浪|荡货, 后辈里几乎都靠何家的二女儿何瑰撑着。她在豺狼虎豹如云的大家族内长起来,跟霂远合作前把这个公司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透。摸底进行的悄无声息,却在第一次和霂远老总奚清楷见面的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言笑晏晏的接待了她, 没有传闻里的阴晴不定,谁料五分钟后, 奚清楷挂着笑扔出一沓资料,上面是何家麾下房地产相关的税务问题, 漏洞一二三, 明明白白撂在台面上。他笑着说,只要何总信任, 我保证它们不存在。何瑰一身冷汗,权衡利弊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他签了合同。 合作三年,何氏与霂远也算彼此成就。 渐渐地,她半隐退的父亲试图撮合她和奚清楷。何瑰暗地里觉得好笑, 奚清楷明面上半点新闻没有,私底下她却是撞到过几次的, 奚清楷身边的人从来没有重复过, 有她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明星歌手,也有圈内的集团千金, 最多的是盘靓条顺的素人,查无此人的那种。其中至少四次, 她见女人缠着他, 苦苦哀求不想分手, 奚清楷头都不抬请酒店或会所的保安把人架出去。商场上对对手则更是,有了经验,何瑰发现他所有的慢条斯理看上去都是虐杀猎物前的闲情逸致。 这些何瑰都不是很关心,她只看利益。但扪心自问,对奚清楷,她是欣赏的。 她欣赏他的能力手段,也欣赏他骨子里的狠毒冷漠。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奚清楷有种同类惺惺相惜的感情。而他那样快速的陨落,警方匆匆结案的翻篇,让何瑰本能的觉得不对。 在奚清楷离开后的三个月里,他原先的合伙人付明浩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资产重组,经过彻查后,付明浩进行的合并与新结盟都是大换血。何瑰也没有废话,直接找上了门,开门见山的对着礼貌接待她的付明浩道:“我觉得奚清楷的事不太对,他的葬礼是你操持的,尸体你真看到了吗?” 付明浩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的一僵。 “当然。” 何瑰笑了,拎起包起身就走:“那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付明浩坐在真皮沙发上没动。 在何瑰开门离开前一秒,付明浩叫住了她:“我承认,我没见到。但你也知道,车子起火爆炸了,现场一片狼藉,就算他还活着,你觉得他回来能继续工作吗?” 何瑰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在哪里,你知道么?” “你想调查这件事?我已经” “比起你,我更想跟奚清楷合作。”何瑰居高临下睥睨了付明浩一眼,精致的妆容下满是高傲:“要么接受撤资,要么你找出他真正的死因或者活着的他。” 打死谁都想不到,奚清楷正在一脸淡定的认妈。 他当时意识不清醒,加上小时候有类似的场景出现过,所以他一时之间确实是‘认错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梦到她了。” 虞安说:“这个你随便叫,你也没摁头让我喂奶养你,我无所谓,但是以后我们就不要出现这种状况了,一k?” 他们站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有不知名的细长条草状物随着风飘进她嘴里。 “呸呸呸。” 虞安吐了半天,迎着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被震了一瞬。 他低眉去摘手腕上的黑色腕表,神态温顺寂寥,五官好看的不像凡人,风好像在那一刻也吹得更大了些,茂盛的芦苇荡一丛丛吹弯了腰,吹得她心神微震。 鬼使神差的,虞安问:“你整过吗?” 奚清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眼眸抬起看着她:“我该整下吗?” 虞安觉得好笑,心想这哪跟哪啊,忙摇手:“不不,不是。” 奚清楷没说什么,捉过她手腕,把表塞她手里。 “我能在你家吃晚饭吗?” 虞安怀疑自己的耳朵和他的脑子之间,一定有一样出错了。 “不是,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不太想见你,”虞安思忖了下怎么说合适,最后还是直白道:“我一看见你,就会想到那天的场景,我怕做噩梦。” 她没说是哪天,但奚清楷知道,是自己被她发现那天。 奚清楷攥了攥手,把手表又缓缓地取了回去,低落失望的样子很扎眼。 “那你从哪来的啊,你家人或者朋友在临安吗?他们都接你出院了,为什么不接你走呢?” 虞安立刻心软了,如果不是客观原因,她是那种自己有十块会给云恋爱的小哥哥偶像花八块的少女。但是少女时期过早的过去了,她也没什么时间去发展自己的闲暇爱好,只有攒钱买唱片是可以承受的爱好,可现在喜欢的歌手却基本都是女的。 “我没有。” 奚清楷的声音微冷。 “没有?” 奚清楷这次隔了很久,才道:“我忘了。” 虞安呆在了原地,眨了眨眼,震惊到一半刚想追问,就被来电铃声打断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虞孟清学校的老师,忙不迭接起来:“喂,您那边已经下课了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按理说补课还没结束。 老师惊讶又无奈:“虞孟清的家长吧?我们早放学了,她一直躲在学校里自行车棚后面,这天都黑了,你放心让孩子自己回去吗?” 虞安:“不是说,晚上有补”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夺走了。 “您好,家里因为一点事情耽误了,就来接她。” 奚清楷听着电话,温和道:“嗯,知道了,谢谢。” 虞安等他挂了电话,拿回自己的手机放在兜里,才礼貌地微笑问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其实她又气又疑惑,不知道这是哪一出,但到底该从哪问起?! 奚清楷双手插在工装裤的口袋里,率先转身离开:“七点四十了,先去接你妹妹吧,路上说。” 虞安气得站在原地半天,还没有半分钟奚清楷已经快离开她视线了。 “靠,你他妈要解释你也慢点吧!” 虞安跺了跺脚,拔腿追了上去,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奚清楷立马听话的放慢了步子,带着歉意无辜地对上了她的眼:“对不起。” 虞安头疼地扶了扶额:“你,能不能转过去说话,不要看我。” 在去学校的路上,奚清楷把事情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出院后他在打工时遇到了来买烤串的虞孟清,她经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做作业,对着同一页很久,才能写一个解字。所以他就帮她辅导过几次,相关章节的内容也顺便给她讲了,虞孟清后来想请他一直给自己补,周末也能去家里的那种。 “她给了我四百多,”奚清楷把钱递给她,“我知道这是你给她的,但我不知道你不知情。” 虞安说:“那你粘上我要来家里吃饭是因为什么?” 奚清楷一直认认真真看着她白皙清秀的侧脸,感觉到了她面无表情传递的怒火。 “我在医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在打工的时候,厨房外面有一面优秀员工墙,贴着你的照片。我想,”奚清楷挪到了更靠窗边的最里边,和虞安之间相隔的间隙更大了一些,但他话里淡淡的苦涩与无奈却一点不落的进了她耳朵。 “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好。” 奚清楷迷茫地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和街道,游离在大街上那些失意落魄,凶狠又无家可归的人,他这些天和他们抢长椅,但根本抢不过,只能随便找家棋牌室,睡在外面的过道里。 去哪都好。至少不是这样,不停地漂泊,天地之大,他却像被缚在茧里,既弄不清自己是谁,也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虞安是他转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小姑娘跟她说,她姐姐嘴硬心软,他们家里正好有个杂物间没收出来,因为虞安一直都懒得收拾,他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他们家,但是要从补课慢慢开始熟悉了才行。 虞安想了一路,在虞孟清学校门口下车前,她扭头对奚清楷说:“晚饭没吃的话,去我家下碗面,帮我妹看看英语。主要看看你饭量大不大,太大就早滚。” 奚清楷笑了笑:“好。” “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虞安跳下车,双手放在衣兜里,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奚清楷顿了两秒,眼神清凌,干脆地回答:“顾凯。我叫顾凯。” 虞安哦了声,从衣兜口袋里摸了摸,意外地掏出了两片绿箭,已经被压得有些皱巴巴了,她递给他一个:“要么?” 奚清楷接过来:“谢谢。” “不用客气,”虞安剥开外层,塞进嘴里时囫囵轻笑了下:“反正也过期了。” 她说话的时候,不加掩饰的盯着奚清楷。 来历不明,受了不明不白的重伤,随便一条就够人逃也似的远离了。 如果他真是什么流落民间的娇贵人士,那她绝对敬谢不敏。 奚清楷没看她,剥开就扔到嘴里了。他把绿色的外皮和银色糖纸一点点叠起来,叠成了个很小的星星。 虞安这才挪开目光,望向校门,正巧对上有人磨磨蹭蹭从那儿一点点挪过来。 她刻意压下的怒火噌地就冒上来了,在胸腔里来回翻滚,虞安没料到虞孟清这么小竟然学会了撒谎,还是关于钱的事,这当然也怪她自己没有找学校核实,虞孟清拿着张通知纸条她就信了! “过来。” 虞孟清远远地就看到姐姐身旁站着个人,本来她还稍微松了一口气,想着有外人在她应该暂时逃过了当众吊打,结果虞安那没什么起伏感情的声音给她吓得开始疯狂打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Ch.41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霂远于大部分人来说,留下的印象就是起家颇早的私营企业, 作风低调, 第一次弄得全城皆知c震动商界, 正是拜这新闻所赐。 新闻播出当晚, 合伙人付明浩十分兴奋地扑到了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眼满意地听着背景的新闻音,在沙发上滚了两圈后,四肢舒展地长舒一口气:“我操,总算他妈告一段落了, 以后不用再累死累活了, 再多一天我都得死的透透的靠,不提了,走走走,vcent那边说让你去庆功宴呢,新收的那刺头也去,你不就是为了那个人才硬把他的公司挖来吗?” 等了很久, 付明浩没等来回答,只等来了偌大的办公室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 奚清楷从窗前离开, 调暗了感应灯, 走到衣架旁边, 取下深灰色的大衣挂在臂弯里,声线淡淡:“你去吧, 我没兴趣。” 付明浩在沙发上半支着身子, 抬眼时看见倚在墙边的男人取下细框眼镜, 低头细细擦拭,雾一样的淡色暖光打散在他身上,斯文禁欲的绝色下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他暗自操了一声,刚想撑起身子,不料手滑了,从沙发上直接滚了下去。 “我警告你——”付明浩艰难地拒绝了奚清楷伸来扶他的手,一脸警惕地抵御诱惑:“色|诱也没用,分成我不会让步的。” “滚。”奚清楷的手压根不是朝付明浩伸过去的,他单膝跪地,俯身捡起了掉在沙发下的什么东西。 捡之前他扔了块手帕盖住,所以付明浩也没看清他捡了个什么,随手放进了西装内衬的兜里。 付明浩的性取向是双,十年前他们在码头边刚认识时,奚清楷就知道了。 不过这么多年合作相处过来了,付明浩是嘴上说说还是真动了心思,他还是能分清的。 付明浩要是后者,他们不可能在一条船上绑这么久。 付明浩从地上爬起来,之前脸上混不吝的调笑神色淡了些,他坐在沙发上,两手张开搭在边沿上,看着奚清楷的背影。 操,这人的腿长分他点多好。 一米七五的付明浩混乱的想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大步朝奚清楷走去,在他开门之前堵住了路,随之一手按着奚清楷的肩,一手伸进他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 奚清楷站着没动,任他拿走。 两条红杠。 付明浩摇了摇手里的验孕棒:“是盛时那个女学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边?” 奚清楷抱臂靠在门上,眼都懒得抬,只有唇角似有若无地一翘。 “唉,你有点分寸,别成天见的给自己惹事,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付明浩定定看着他,“我是爱玩,但我绝对不会玩出人命。不要把风险留给自己,你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你准备怎么解决?” 奚清楷接过付明浩手里的东西,干脆地一掰,将断成两节的验孕棒扔进了一米外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他这人的脾性,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 付明浩咬了咬后槽牙,才勉强收回心里汹涌滔天的情绪。 奚清楷显然不在乎。 但付明浩知道,两条杠的主人是谁。 她的名字是他故乡开得最盛的花,到了季节开得是漫天遍野。 那是付明浩离开家乡前喜欢过的一个人,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奚清楷是南方人,斯文高挑,偏瘦。 他近视,一只两百度,一只一百五十度,却不常戴眼镜。睫羽很长,眼睛总是带着温淡的笑意。 是有钱的人,绅士风度,家教极佳的男人,最优秀的一点,是他还未成家。 这是故樱知道的全部。 还有,是她在盛时午夜兼职时,第一个翻她台的人。 后来大概每过几周,只要他来盛时,除了跟旧友老板娘打招呼,多半会来找她,在她指名了自己不过夜不□□的前提下,他依然出手阔绰。而且都说男人是石头做的,她却鲜少见到一个人这样克制而通透。到后来,她想通了后,曾经红着脸想要献出自己,他却常在最后一刻推开她。 故樱失望,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也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他把她当人看。 平心而论,奚清楷除了不谈他自己,话有些少外,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她差点爱上他,但知道绝无可能,只能早早掐了这念想。后来故樱决定半隐退了,半个月后交了个男朋友,一不小心怀了孕,她既不敢让父母知道,也不想让懵懂的男友为难,生怕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夭折了一急之下竟找了奚清楷,他们在他办公室谈了十分钟。 奚清楷后来出了钱,找手下陪她去了医院,从此后也就断了联系。 他再没去过盛时。 故樱没太在意,她不再固守原先的准则,因为缺钱,跟男友也分了手,后来跟过两个老板,虽然他们有家室,但只限于肉体关系,她也不太在乎。故樱借此机会攒了不少钱,从盛时慢慢退出后,也开始了新生活,只把这段记忆当成一段值得回顾的邂逅。 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后再遇到,他会毫不留情地推翻所有他曾留下的印象。 故樱从申城每半个月飞回临安老家一次,把攒下来的钱带给她妈补贴家用,忙的话帮家里看两天店,这半年来她们一直在努力和劝拆迁的开发商的人周旋,家里不敢缺人。 但是那晚上故樱回去,店被要债的人砸了,她妈妈受了伤,还在死命护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对方是专业讨债的,站在边缘踢了一脚东倒西歪的货架,嘿嘿一笑,目光阴冷。 “五十二万,我上周就说了只给你三天,现在六天了,徐姐,你既然没有钱,那你给我个手指,我也好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为首的示意了下,身后两个马仔立刻上前去摁住了故樱母亲的肩膀,对她们的绝望和惊恐视而不见,故樱眼看着那刀要落下,脸色惨白地闭紧了眼睛,刚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结果冲反了方向,给人轻松被掀到了一边,额角连着耳朵磕在了柜台上,撞她左耳嗡嗡作响,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这样,”那人突然蹲了下来,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还吧,也行,用你身后这店赔,怎么样?” 徐丽啐了口唾沫在对方脸上,气得声音直发抖:“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多大的老板请我我都不走,你们算个屁,有本事你杀了我!” “大姐,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为首的抹掉脸上的口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不屑地笑了。 猝不及防地,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徐丽的脖子,扬手极快地给了她三个巴掌:“操|你妈,敢吐老子,自己欠的赌债自己还,还不上你牛逼个什么劲?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嘴上牛逼的货!” 故樱尖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护在她妈身前,却在那之前就被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带走了神志模糊的徐丽。 他们刚走,她就颤抖着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但是在摁下0之前,故樱想到了什么,又把号码删掉,重新拨通了另一个她偷偷存过的号。 那边接通了。 故樱一个激灵,泣不成声地赶在对面开口前把所有事情倒了出来:“求求你,奚总,我只能想到你了,救救我妈好不好,我只有她了,我真的只有她了。” 那边不发一言地挂断了。 然后发来一个信息,只有三个字。 — 知道了。 事情在两天后解决的,她妈没有受什么伤,但看上去精神恍惚,而且一开口,那声音好像就要化成一把灰散了。 “樱子,我们该搬家了。” 故樱刚要开口,想说这不是她爸留下来的店铺和家,就被徐丽歇斯底里的大吼震得说不出话:“我说走!走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我丢不起这人!” 搬家前,故樱发了短信,想在离开前亲自道谢。 对方发给她一个地址,她在网上查了查,是霂远集团的总部。 故樱最近没有回申市的打算,可她还是订了票,去盛世收走最后一点东西,顺便想去见一次奚清楷。 前台说没有预约,但后面有人轻推了推她,示意她往前走。 故樱听见前台恭敬叫了声‘付总’。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甚至不太敢扭头看对方。下意识地,她对这些阶层的人都带着畏缩的惧怕,就像蚂蚁不知道人走过时是无心,导致自己被踩死也是无心。 “故樱。对吗?” 身后的男人声线微沉,问道。 其实那根本不是问句。 但故樱还是怯怯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抬起头来。 “我说,你也真的是天真的有点可怕。你觉得是奚清楷帮了你,” 付明浩的声音沾了一丝笑意:“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故樱一愣,看向站在前面的付明浩。 很快,她知道了什么是‘别的可能’。 那几个人的背影,走进总裁办助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他们化成了灰她恐怕都忘不掉。 故樱站在门外,透过磨砂玻璃妄图看清里面的景象。 什么都看不清。 她忽然有些全身发冷。 付明浩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进她耳膜,伴着近在咫尺的烟雾。 “故小姐,以后离他远点吧。我活了也差不多三十年,”付明浩低语道,“见过了不少人,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心狠手辣的。不知道你们聊过什么,不过以他的背景,从一无所有打拼到今天,你不会以为靠得是人品好吧?靠得是谁更没下限。” 付明浩用指尖掐灭烟,脸部肌肉牵动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我一直以为我够不择手段了,在我遇见奚清楷之前。我知道你在盛时待过,从他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他大概是为了今天,为了这块地皮的完整。” 故樱像个被掏空的木偶,想起母亲之前说的话,很轻的笑了笑:“他想建房子做生意,所以把什么都告诉我妈了,对吗?” “不是,他只是想转手,也不是特意去找你的,可能是刚好遇见了。” 故樱噢了一声,说了句我去找他。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天天来霂远报道。但付明浩不再带她进来了。 她终于堵到了一次奚清楷,在抱住他的小腿时,她一低头,便能透过大理石地板看见自己面无人色的样子。 “真的是你吗。逼我妈的,是” 奚清楷径直打断她的话:“是的。” 他蹲了下来,温柔地掰开了故樱的手指,面上一丝波动也无:“我请他们,把你母亲请来。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如果有冒犯的地方,” 奚清楷撇开她的手,缓缓直起身,标致而温和的笑了笑,好看极了,那斯文背后却是无尽寒冬的冷意。 “多担待。”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奚清楷!你没有母亲c没有家人是吗!!” 故樱猛然提高了声音,冲上去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忍不住全身的颤抖:“你知不知道” “好赌成性,一周欠下五十万的家人,我确实没有。”奚清楷目光下滑,落在她握住自己的手腕上,再次礼貌地把她的手拂开,并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拭了拭被碰过的地方,语调冷漠:“从这点来看,故小姐,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故樱如遭雷劈。 那一晚,故樱爬到了写字楼48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当晚也正逢奚清楷去云南出差,翻到这个新闻时,半点停顿都没有就滑了过去。 但鬼他妈知道,七十二个小时后,循环头版的人就成了他。 被人绑架,在盘山公路处翻车,汽油泄露,起火,警察赶来。 因为奚清楷为人作风低调,多年来从没有照片流出在媒体上过。所以闻风赶来的媒体扛着长|枪短炮,冒死越过警戒线却连奚清楷骨灰都没拍到,众人不是不沮丧的。只能转头深挖它背后的霂远,但是一定体量的c完全干净的企业大概只存在于梦里,所以各种税务问题c曾经违法的招标c已经去世的奚清楷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证据都被翻了出来,群龙无首,引来了彻底的封查。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疾,于他二十九年的人生相比,短的就好像一瞬间。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现在新闻里。 右下角的时间,正好是九月十六日。 九月之于奚清楷,是个很特别的月份。 他在沿海一带出生,数不清几岁的时候没了父母,印象里早早就离开了家乡混日子。离开的时候就是九月,他记得清楚倒不是因为多有值得纪念,是因为离开时满城挂的都是有关开学的横幅,大都是红色的,写着和现实完全不符的‘喜迎开学’之类的屁话。 而后来,每当在什么重要的节点,奚清楷无意间回头去看日历,时间好像大都停在九月份。 出事之前,奚清楷倒数第二次出现在新闻上,是因为事业上迎来了一个高峰。 一是霂远集团以35亿美元收购了申城江边的费尔蒙酒店,二是以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三千万买下了一个创业期的公司。 霂远于大部分人来说,留下的印象就是起家颇早的私营企业,作风低调,第一次弄得全城皆知c震动商界,正是拜这新闻所赐。 新闻播出当晚,合伙人付明浩十分兴奋地扑到了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眼满意地听着背景的新闻音,在沙发上滚了两圈后,四肢舒展地长舒一口气:“我操,总算他妈告一段落了,以后不用再累死累活了,再多一天我都得死的透透的靠,不提了,走走走,vcent那边说让你去庆功宴呢,新收的那刺头也去,你不就是为了那个人才硬把他的公司挖来吗?” 等了很久,付明浩没等来回答,只等来了偌大的办公室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 奚清楷从窗前离开,调暗了感应灯,走到衣架旁边,取下深灰色的大衣挂在臂弯里,声线淡淡:“你去吧,我没兴趣。” 付明浩在沙发上半支着身子,抬眼时看见倚在墙边的男人取下细框眼镜,低头细细擦拭,雾一样的淡色暖光打散在他身上,斯文禁欲的绝色下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他暗自操了一声,刚想撑起身子,不料手滑了,从沙发上直接滚了下去。 “我警告你——”付明浩艰难地拒绝了奚清楷伸来扶他的手,一脸警惕地抵御诱惑:“色|诱也没用,分成我不会让步的。” “滚。”奚清楷的手压根不是朝付明浩伸过去的,他单膝跪地,俯身捡起了掉在沙发下的什么东西。 捡之前他扔了块手帕盖住,所以付明浩也没看清他捡了个什么,随手放进了西装内衬的兜里。 付明浩的性取向是双,十年前他们在码头边刚认识时,奚清楷就知道了。 不过这么多年合作相处过来了,付明浩是嘴上说说还是真动了心思,他还是能分清的。 付明浩要是后者,他们不可能在一条船上绑这么久。 付明浩从地上爬起来,之前脸上混不吝的调笑神色淡了些,他坐在沙发上,两手张开搭在边沿上,看着奚清楷的背影。 操,这人的腿长分他点多好。 一米七五的付明浩混乱的想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大步朝奚清楷走去,在他开门之前堵住了路,随之一手按着奚清楷的肩,一手伸进他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 奚清楷站着没动,任他拿走。 两条红杠。 付明浩摇了摇手里的验孕棒:“是盛时那个女学生?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那边?” 奚清楷抱臂靠在门上,眼都懒得抬,只有唇角似有若无地一翘。 “唉,你有点分寸,别成天见的给自己惹事,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付明浩定定看着他,“我是爱玩,但我绝对不会玩出人命。不要把风险留给自己,你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你准备怎么解决?” 奚清楷接过付明浩手里的东西,干脆地一掰,将断成两节的验孕棒扔进了一米外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他这人的脾性,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 付明浩咬了咬后槽牙,才勉强收回心里汹涌滔天的情绪。 奚清楷显然不在乎。 但付明浩知道,两条杠的主人是谁。 她的名字是他故乡开得最盛的花,到了季节开得是漫天遍野。 那是付明浩离开家乡前喜欢过的一个人,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奚清楷是南方人,斯文高挑,偏瘦。 他近视,一只两百度,一只一百五十度,却不常戴眼镜。睫羽很长,眼睛总是带着温淡的笑意。 是有钱的人,绅士风度,家教极佳的男人,最优秀的一点,是他还未成家。 这是故樱知道的全部。 还有,是她在盛时午夜兼职时,第一个翻她台的人。 后来大概每过几周,只要他来盛时,除了跟旧友老板娘打招呼,多半会来找她,在她指名了自己不过夜不□□的前提下,他依然出手阔绰。而且都说男人是石头做的,她却鲜少见到一个人这样克制而通透。到后来,她想通了后,曾经红着脸想要献出自己,他却常在最后一刻推开她。 故樱失望,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他也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他把她当人看。 平心而论,奚清楷除了不谈他自己,话有些少外,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她差点爱上他,但知道绝无可能,只能早早掐了这念想。后来故樱决定半隐退了,半个月后交了个男朋友,一不小心怀了孕,她既不敢让父母知道,也不想让懵懂的男友为难,生怕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夭折了一急之下竟找了奚清楷,他们在他办公室谈了十分钟。 奚清楷后来出了钱,找手下陪她去了医院,从此后也就断了联系。 他再没去过盛时。 故樱没太在意,她不再固守原先的准则,因为缺钱,跟男友也分了手,后来跟过两个老板,虽然他们有家室,但只限于肉体关系,她也不太在乎。故樱借此机会攒了不少钱,从盛时慢慢退出后,也开始了新生活,只把这段记忆当成一段值得回顾的邂逅。 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后再遇到,他会毫不留情地推翻所有他曾留下的印象。 故樱从申城每半个月飞回临安老家一次,把攒下来的钱带给她妈补贴家用,忙的话帮家里看两天店,这半年来她们一直在努力和劝拆迁的开发商的人周旋,家里不敢缺人。 但是那晚上故樱回去,店被要债的人砸了,她妈妈受了伤,还在死命护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对方是专业讨债的,站在边缘踢了一脚东倒西歪的货架,嘿嘿一笑,目光阴冷。 “五十二万,我上周就说了只给你三天,现在六天了,徐姐,你既然没有钱,那你给我个手指,我也好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为首的示意了下,身后两个马仔立刻上前去摁住了故樱母亲的肩膀,对她们的绝望和惊恐视而不见,故樱眼看着那刀要落下,脸色惨白地闭紧了眼睛,刚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结果冲反了方向,给人轻松被掀到了一边,额角连着耳朵磕在了柜台上,撞她左耳嗡嗡作响,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这样,”那人突然蹲了下来,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还吧,也行,用你身后这店赔,怎么样?” 徐丽啐了口唾沫在对方脸上,气得声音直发抖:“你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多大的老板请我我都不走,你们算个屁,有本事你杀了我!” “大姐,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为首的抹掉脸上的口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不屑地笑了。 猝不及防地,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徐丽的脖子,扬手极快地给了她三个巴掌:“操|你妈,敢吐老子,自己欠的赌债自己还,还不上你牛逼个什么劲?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嘴上牛逼的货!” 故樱尖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护在她妈身前,却在那之前就被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带走了神志模糊的徐丽。 他们刚走,她就颤抖着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但是在摁下0之前,故樱想到了什么,又把号码删掉,重新拨通了另一个她偷偷存过的号。 那边接通了。 故樱一个激灵,泣不成声地赶在对面开口前把所有事情倒了出来:“求求你,奚总,我只能想到你了,救救我妈好不好,我只有她了,我真的只有她了。” 那边不发一言地挂断了。 然后发来一个信息,只有三个字。 — 知道了。 事情在两天后解决的,她妈没有受什么伤,但看上去精神恍惚,而且一开口,那声音好像就要化成一把灰散了。 “樱子,我们该搬家了。” 故樱刚要开口,想说这不是她爸留下来的店铺和家,就被徐丽歇斯底里的大吼震得说不出话:“我说走!走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我丢不起这人!” 搬家前,故樱发了短信,想在离开前亲自道谢。 对方发给她一个地址,她在网上查了查,是霂远集团的总部。 故樱最近没有回申市的打算,可她还是订了票,去盛世收走最后一点东西,顺便想去见一次奚清楷。 前台说没有预约,但后面有人轻推了推她,示意她往前走。 故樱听见前台恭敬叫了声‘付总’。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甚至不太敢扭头看对方。下意识地,她对这些阶层的人都带着畏缩的惧怕,就像蚂蚁不知道人走过时是无心,导致自己被踩死也是无心。 “故樱。对吗?” 身后的男人声线微沉,问道。 其实那根本不是问句。 但故樱还是怯怯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抬起头来。 “我说,你也真的是天真的有点可怕。你觉得是奚清楷帮了你,” 付明浩的声音沾了一丝笑意:“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故樱一愣,看向站在前面的付明浩。 很快,她知道了什么是‘别的可能’。 那几个人的背影,走进总裁办助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他们化成了灰她恐怕都忘不掉。 故樱站在门外,透过磨砂玻璃妄图看清里面的景象。 什么都看不清。 她忽然有些全身发冷。 付明浩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进她耳膜,伴着近在咫尺的烟雾。 “故小姐,以后离他远点吧。我活了也差不多三十年,”付明浩低语道,“见过了不少人,没有遇到过比他更心狠手辣的。不知道你们聊过什么,不过以他的背景,从一无所有打拼到今天,你不会以为靠得是人品好吧?靠得是谁更没下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Ch.42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虞安点了下头, 唇角轻巧上翘,勾出个笑来:“挺多啊。” 奚清楷站在第三节阶梯上, 仰头淡淡看着她。 他看人鲜少走眼。这以尖刺护一方小家,内里的芯是完全软的,而且真落到险境中, 也献得出一腔孤勇。 利用也好, 不道德也罢, 这件事说到底也就是找了个落脚点, 以她家为跳板多了解了点临安。 奚清楷真是半点负罪感都不会有, 但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把面具继续戴下去。 瞎子才会忽视她被谎言刺痛的样子,比想象的要 奚清楷难得费神, 从心里拂去了‘脆弱’这个词, 与其说是脆弱,不如说是, 天真。 与涉世未深无关的天真, 与其说是相信他, 不如说是她太相信自己。 奚清楷敛去眸中情绪, 拾阶而上, 走过她身旁时,拉过她手肘将人一并带上了楼梯。 “我送你回去。” 重新站在秋风萧索的街头, 风吹乱她的头发, 虞安一把挣脱了他, 拢住黑发将其散散一绑:“不用了, 我自己能回去。” 奚清楷看着她转身要走的潇洒背影,没拦,站在原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烟是普通的烟,只是在他的指间唇边,仿佛要更耀眼夺目一些。男人垂下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松散夹着烟,淡淡道:“你来的时候很顺利吗?” 虞安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一眼,刚想说什么,手机开始在兜里不要命地作响,她只能先接起再说。 “小安,我是你郑姨。” 电话那头是郑禧,虞安二话没说就要挂电话。 “你认识林喻雯吧,给你看个东西。” 那头郑禧的声音透过听筒隐隐传来,带着一丝得意。 林瑜雯是西施的大名。 虞安瞥见手机屏幕上亮一亮,最上方跳出视频的通知。 她打开迅速拉着看完了,立马重新拨了回去,郑禧很快接起。 虞安叫了她大名,语气乍冷,带着怒气与狠意。 “郑禧——” 可一切已经朝着无法控制的局面滑去,她知道自己必然会妥协。 那视频要是流传开,以西施的性子,人等于死了。 奚清楷将烟踩在脚底碾灭,将她的神态一点一滴都收尽眼底,心下清明无比,虞安展示出的狠意是最后的挣扎,是朝天打的空枪,子弹从未上膛。对方捏着她的死穴,要么是情谊,要么是道义,都不是一朝一夕可卸下的担子。 他陪着虞安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个字都没说。当晚,郑禧便欢欢喜喜地搬着行李挤进了家里。 虞安把好奇探出头来看的虞孟清摁了回去,重重关上了房门。 客房之前是给奚清楷腾的,杂物她已搬了近一半走,小是小,至少是个房间的样子。 郑禧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自得的欣慰笑容:“小安,我真住不了多久,你看你给我个位置,我随便睡睡就好,我们两家么这么久的交情” 虞安面无表情地抵着门框,灯下那张脸上扭曲油腻的笑容让她反胃:“住不了多久,是多久?” “给个位置,随便睡睡?” 一道微沉懒然的声音响起。 在房间昏闪的灯色里,虞安看到奚清楷在门口处站着,心下有些怔住,他没走吗? 奚清楷人高腿长,在旁人发呆的间隙,已经闪进了那客房,他环视一圈屋子,俯身从角落里拖出一张折叠担任床,撂在客房门口,转头朝二人一笑,要命的眩惑。 “那在客厅睡吧,位置大。这屋子是她帮我收出来的,我每月定时交租金。” 奚清楷无视掉郑禧难看脸色,生怕刺激不够似得,见她不说话,上前两步,抬腿把折叠床干净利落地踹到了对面墙角:“就那,你看怎么样?” 郑禧脸色青转白转红,权衡利弊后恨恨抱起了自己的行李,走向了墙角的床。 奚清楷看向虞安,冲她极轻地颔首,转身进了屋,将门一把甩上。 郑禧再度进驻了她的生活,完美重现了虞安的噩梦。 唯一算得上好的,是她可以重新顾店了。因为郑禧关掉的,现在没什么必要继续关着了。 虞安看店的时候勤快话又多,嘴甜的跟蘸了蜜似的,来来去去的客人不管买不买,和她聊上两句也笑得跟开花似得。 跟以前倒有些不一样。 因为多了个人,没事就来店里蹭着,话不多,她赶也赶不走,人算账清货整理都比她快,往那一杵,还能吸引不少女性来店里买点小东西,就为多看收银小哥两眼。 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奚清楷聊天不在行,但客观来看,他要说话做什么,笑一笑就够了。 虞孟清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偶尔一次写到很晚,难得看到虞安坐在床沿上发呆,问她:“姐,你怎么了?” 虞安让她好好做作业,别问那么多。 虞孟清嘟囔着转过头继续写作业:“不就是因为顾老师的事吗,你想让他住还是不想啊到底,其实老师也没很打搅我们” 虞安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这状况不大对,好像太放任自流了一点,但莫名其妙的,他们配合的自然又迅速,奚清楷不是每天来,一周三四天,但几乎每晚都会回来住,毕竟郑禧对那个客房虎视眈眈,都过了大半个月,依然每晚去观察那屋里有没有睡人。 她没再去西边看过,也不再过问任何他打工的事,他要帮忙就帮,她从不在饭点和他打照面,回家也一样。 忙碌的间隙,虞安挪出了时间看成人自考的教材。她高一退学那年,就是那样反反复复劝着自己,这世界上不止一条路,还有无数途径,这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奚清楷是重伤稍微好转了一些出的院,出院第二天便开始在临安谋生存的,毕竟那头还给医院赊着账。所以状态一直没算调整好,持续的低烧和伤口开裂的情况经常发生。但这些比起糟糕透顶的睡眠,好了千万倍。 他持续性地做噩梦。边境的大山里,暗无天日的二十七天——并不是怕回忆痛苦,是真的睡不好。 刚开始帮她看店理货是顺手,但几次后,奚清楷发现在她那巴掌大的百货店里,他要是因为太累睡着了,梦境是空空荡荡的,哪怕十五分钟眯起来,也比晚上睡五个小时质量要好得多。 所以除了周六周日忙场子里的事,奚清楷基本都会过去。 他发现,她似乎在避着他走。 这不是什么新奇的事,避他不及的人如过江之鲫,但要是在奚清楷不愿意的情况下,对方还持续地甩脸,这情况就得另说了。 又是个周五,她准备关店面走人,奚清楷却径直过去,先她一步把门拉下来关死。 哗啦一阵的声音,虞安看着他,神色凝重:“你什么意思?” 他这是,要宣战吗? 奚清楷抓住她手腕,把人带到小店的里间,是临时办公室,这里有张小桌子,暖黄色的台灯下照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吃饭。” 他把虞安摁在椅子上,自己也坐在另一边,将脸半埋在热气中吃面。 虞安没动筷子,就那么看着他吃,额发,眉眼,下颚,隐起不见的眼神。 她看见他额前黑发有几缕掉下来,快要碰到碗沿上的汤了。 虞安没再看下去,一下站起来:“不饿,我走了。” 她走到门口,听见男人的声音如荒野上一道风,细密撞进她耳膜。 “虞安,你生气要多久?你觉得我骗了你?” 虞安听见他放下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的。 “转头。” 虞安扭头看了他一眼,想着就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奚清楷从椅子里起身,将狭小的空间变得更逼仄。 男人抬手将薄薄的灰色t恤从身上除去,动作利落干净。 虞安目瞪口呆。 说话就说话,解释就解释哥们你脱个仙人掌的衣服啊? 为什么还有腹肌? 不是。 虞安心想,深呼吸深呼吸,我他妈要镇定。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流氓。 他吓得一路狂奔进医院,在人群里艰难地搜索着虞安的背影,悲愤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万种可能。 逃了?难道她是凶手?还是目击证人,被收买过了? 虞安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奇怪地瞥了小警察一眼,嘴角抽了抽:“你找什么呢?走啊,我看过了,五楼是太平间。” 小警察松了一口气,但被说得一愣:“五楼?去五楼干嘛?” 虞安把手往深灰色夹克外兜一插,微眯着眼笑了:“那你来医院干嘛?” “不是,为什么去太平间?”小警察把歪了的帽子干脆取下来,一脸不解地挠了挠头:“人又没死。” 虞安: 做情况说明的医生像长脸版林永健,说话时飞沫四溅,盯她的时候,眼神像在控诉是她把这人弄得‘从里到外没一块好皮’的。 “好我知道了。”虞安做了个停的手势,双手交放在胸前,转向小警察:“你带我来是想干嘛?在这做笔录?” 没等小警察说话,医生先出离愤怒了:“没人来负责啊,我们总不能把人扔到外面等死吧!?现在好容易暂时稳定下来了,知不知道啊这医药费都是我们先垫的!” 虞安不置可否地点头,礼貌笑了笑:“高风亮节,医者仁心。” 再度转向小警察,她的微笑转成了淡嘲:“是要我来给他付医药费?” “我们家还吃了上顿少下顿,当我圣母吗?” 虞安越过他朝门口走去,却被小警察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刚才没听完吧。医生说他胃里洗出来大|麻残余。” 虞安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冰凉的门把手,几秒过后,又收回了手。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紧紧咬住了牙,把手在衣兜里缓缓蜷缩成了拳,但那些被一个词触发开关,穿过往昔而来的浓墨般的黑暗在一瞬间扑向她的面门。 沉默了几秒,虞安道:“行,那你带我去看看他。” 她那天没怎么细看。 为什么要看一个濒死的人长什么样?为了以后的噩梦更加翔实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Ch.43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哎——” 几人把包围圈缩小了点, 为首的那个挠了挠前额, 摸了把自己圆圆的寸头, 有些为难的样子:“就随便借点, 有这么难吗?” 虞安知道是躲不过, 她思忖着身上钱也不多, 犹豫了短暂瞬间便准备掏钱。 她就算一个人在这,也跑不掉。遑论还多带一个,看他这架势虞安暗自轻叹一声,想着破财消灾吧。 没成想,奚清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温热手心有力地覆住她手背, 让人半分动弹不得。 “要钱可以,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 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 身高虽有优势, 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 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 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 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 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他尖厉的叫声渐弱。 奚清楷穿的鞋是黑色短军靴样式,漆皮色暗,漫不经心地踩在寸头已断的手关节上,看似不轻不重地一碾,四下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淡而清晰。 “你可以说实话,不过等你出来了,我会再请你过来,直到你学会说谎的那天。” 奚清楷神色没有半分不悦,容貌在明暗的阴影里更显出几分要命的惊艳,他唇角勾了勾,寸头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吕明离津门还有五公里,从窗外看到救护车呼啸而过,与他擦身而去,吕明二话没说,车屁股一掉头迅速跟了上去。 哄乱的医院拥挤又嘈杂,惨白的灯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吕明出示证件,在急诊室没有找到奚清楷,倒是看到几个不久前才出拘留所的熟面孔,正翻滚在床上一声声哼叫。 他没空散播爱心,烦躁地转身出去,走到一楼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就更没找到那人的可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明觉得奚清楷精的要命,根本不会允许自己陷入太危险的境地。潜意识地就没觉得他会出事,现在找不到人,看来只好回津门看看,据说他在那打工。 临离开前,吕明没抱什么希望的随便拨出了奚清楷当时给他留的手机。 那边竟很快接起,喂了一声。还没等吕明说话,奚清楷说:“吕警官在找我?” 那声音似乎有两重。 吕明愣了愣,回过神来,环绕四顾,很快发现一个在人群中极显眼的人影。 他冲电话道:“顾凯你没事啊?” 奚清楷看到他,直接收了线走过来,头一句就问:“虞安打的电话?” 吕明啊了一声,暗暗打量了眼他,恢复的真好。 虽然是板上钉钉求证过的事实,但吕明怎么看都觉得奚清楷太不像线人。 没转来临安分局之前,他最好的旧友在禁毒组工作,东南亚那个大案吕明有所耳闻,光布署就两年,在边境抓的人,当场缴获了近五百斤货,这还不算端掉那群畜生老巢的收获。 顾凯竟然曾是其中隐秘的一环,被那头目和手下关押了许久,最后还给他逃出来了。 他接触过的线人,少有这样的。这男人身上有典型上位者的气定神闲,看似清淡不在意,实则心思太深,看那双眼睛便可知一二。 “我说。”奚清楷又问了一遍,看出吕明在观察自己,并不在意:“虞安给你打的电话,她人在哪?” 吕明挑眉:“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倒是你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啊!” 奚清楷掉头就走。 他反锁了门,她大概还在那狭小寒冷的店里。 吕明跟上他,在奚清楷身后意味深长地道:“你又是她的谁呢?这么急?” 奚清楷脚步停都没停,在快踏出门口的时候,被一颗从远处冲来的小炮弹扑了个满怀。 他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她原来这么轻。 奚清楷弯腰,在虞安急促地喘息和目光里安抚她,不动声色的温柔:“急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吕明在身后看到男人俯身时半拥住她的姿态,心下明了几分。 虞安在确定他没事后,突然仰头,眼眸晶亮地看他,冒出一句:“顾凯,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家里你能帮我顾着吗?” 奚清楷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背脊抵着门框又再度看向她:“虞安。” 平时身边的人大都把她名字连起来叫,圆子圆圆大圆。 家里人是叫称呼,点头之交的供货商c老板多叫她小虞。 爸妈叫哎,偶尔是安安。需要她的时候是安安。 虞安,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仿佛带着隐秘的魔力,不由分说将她定在原地。 明明奚清楷的声音极度的平静。 “我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不知道我以前有些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能剩下什么。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像在一座桥上,至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虞安看他半晌,把手插在衣兜里便闷头往外走。 “你周末回去早一些,郑禧喜欢在你房里待。” 奚清楷跟在她身后,经过单根衣架时拿下自己大衣,唇角弧度微妙一弯:“待就待吧,她不拿房间当厕所就行。” 虞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正撞上奚清楷不知道哪里摸出眼镜,在短袖衣衫的一角上细细擦了擦,他戴上细框眼镜,柔和的眼角荡漾着微微的笑意,深邃温和:“不过,会早点的。” 虞安把门完全拉下来,听到他这样讲,耳根无故地有些发烫。 当晚回去,奚清楷有了眼镜视力更清晰精准,把房间里里外外整了一遍,床缝隙都不放过,最后他发现少一瓶消毒液。 奚清楷站在床边,直起腰来,缓缓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冷笑了声。 他出门的时候,正撞上虞安。她被冬天的大风推进了屋,整个人还冒着冷气,小巧精致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手上紧紧捧着一叠海报,背面朝上。 虞安指了指屋外:“你要出去?” “嗯,买点东西。” “十一点多了,外面没什么商店是开着的。” 闻言奚清楷歪头看了看她手上的一沓海报:“那你这是在哪买的?” 虞安转了转眼珠子,把海报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一些:“不是买的,捡的。” 奚清楷哦了一声,懒得戳穿她,越过她出了门:“去找找,没有就没有了。” 虞安:“不信就算。” 她在临安待了多少年,经验不比他多多了。 “小安,这热水你自己过来看下好吧,还能不能出水了,冷的咧,我手都快断了,你这个月交了费没啊?” 只要她在家,郑从来不闲着,需求多如牛毛。 听见那声音拖得长长的从厕所里传出来,虞安从胸口吐出一口气,她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卷起来的海报扔到床上,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奚清楷站在门外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关门走人。 门背后隐隐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水!!水喷我头上了——” 他唇角弧度浅浅一翘,真是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吃亏啊。 奚清楷去了趟西区,没过午夜,场子还没热起来,观众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在席上。 他换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衫,袖子挽至肘关,肤白而出尘,挺直鼻梁上金丝边眼镜后面黑眸淡然,好看的令人侧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大结局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不是,姐, 你就收着吧, 我我攒的。”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 低头道:“行了啊你,别恶心我,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来救济吗,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 自己有分寸点。” “哎,孩子给你嘛, 你就拿着, 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 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 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 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 但不是现在, 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 那个男的, ”虞颢狠狠道, “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你一定要监督他,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冻的通红。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交带你钱。” 他每个月给她三百,虞安让他主要先给吕警官医院那边还账。 “钱能攒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不会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弯了眼睛,转头的时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惫压得舒展不开的表情。 虞孟清c虞颢的学费都是这样一分分挤出来的。 收回思绪,她摘掉手套,从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短信声响起的手机。 虞安看到页面上弹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她打开的时候,那条消息却显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门帘被掀开,她下意识抬头:“欢迎——” “你怎么来了?” 虞安微微睁圆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镜冲她笑了笑:“来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题目做了吗?” 这一个来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的下午给虞孟清补英语,一周六天还要带她复习。 虞安以前数学就不错,高一离开学校之前,数学自己已经翻完了高二的课本,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很多内容靠她自学肯定不行,但在临安的三家教辅书店她都没买到成人高考的题目,最后还是奚清楷给她带回来的。 她觉得他以前肯定是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没跑的。 奚清楷似乎并不认同,她有意无意的会提到以前,想让他努力回忆起些以前的事,但他从来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出笔的同时拿了管护手霜和冻疮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给我。” 虞安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长冻疮,也不是没抹东西,但是抹了也没什么用,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没说话,把她的手拉过来低头认真上药,距离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见男人垂眸的时候眼睫微动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几秒,视线不由得转到男人的手上。 那双手白净修长,指腹与她相触的地方带着薄茧。她眼眸闪了闪,突然有种闷而窒息的难过,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属于临安。 “顾凯。” 她低低叫了他一声。 奚清楷动作没停,应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尽管护手霜还没抹匀,她看着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奚清楷的手顿了下,不紧不慢地把盖子拧上,一把好声线既平静又莫名的诱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杂货店里狭小昏暗,一管寿命即将到头的灯泡在他们头顶亮着,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虞安把手拿出来,自己抹匀了手上的霜体,看似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来了,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奚清楷没回答,他起身去门口冰柜拿了瓶脉动,给了虞安五块钱,眼神清亮温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给钱。”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只爬过的虫子。 “你做生意要亏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对,虞安淡淡道:“不会的,大不了涨月租。” 后来断断续续补到九点多快关店,她也没给狗成打电话让虞孟清去蹭顿饭,下午后者打电话回来说在同学家住一晚,那个同学她也认识,嘱咐她早点睡后就收了线。 “走吧。” 过了九点半,虞安把门拉下来,夜里清冷的街道人烟稀少,对面的洗浴中心大门也紧闭,霓虹牌都无精打采的熄灭了,只有门口聚了一群闲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骂街,骂自己攒了几天的钱结果他妈的关门了,日p的破地方! 她听到后,扭头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离开,说话太急猛地灌了两口冷风:“咳——我们快点走。” 平时这地方都是开着的,出来时里面正热闹,几乎遇不到这群人。 奚清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跟着虞安要离开。 那些找不到乐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拧了开关似得,互相对视了几眼,有默契地凑上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虞安心里操了一声,几年前她自己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了,现在怎么反而迟钝了,早该跑的! “哎,美女,你是开店的吧?借点钱花花咯哟,还有个小白脸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两声,挽起了长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纹身,冲着奚清楷挑衅地笑了笑:“原来烧烤店的那个打工仔嘛?现在怎么混得吃女人软饭啦?” “要钱可以,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身高虽有优势,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他尖厉的叫声渐弱。 奚清楷穿的鞋是黑色短军靴样式,漆皮色暗,漫不经心地踩在寸头已断的手关节上,看似不轻不重地一碾,四下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淡而清晰。 “你可以说实话,不过等你出来了,我会再请你过来,直到你学会说谎的那天。” 奚清楷神色没有半分不悦,容貌在明暗的阴影里更显出几分要命的惊艳,他唇角勾了勾,寸头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吕明离津门还有五公里,从窗外看到救护车呼啸而过,与他擦身而去,吕明二话没说,车屁股一掉头迅速跟了上去。 哄乱的医院拥挤又嘈杂,惨白的灯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吕明出示证件,在急诊室没有找到奚清楷,倒是看到几个不久前才出拘留所的熟面孔,正翻滚在床上一声声哼叫。 他没空散播爱心,烦躁地转身出去,走到一楼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就更没找到那人的可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明觉得奚清楷精的要命,根本不会允许自己陷入太危险的境地。潜意识地就没觉得他会出事,现在找不到人,看来只好回津门看看,据说他在那打工。 临离开前,吕明没抱什么希望的随便拨出了奚清楷当时给他留的手机。 那边竟很快接起,喂了一声。还没等吕明说话,奚清楷说:“吕警官在找我?” 那声音似乎有两重。 吕明愣了愣,回过神来,环绕四顾,很快发现一个在人群中极显眼的人影。 他冲电话道:“顾凯你没事啊?” 奚清楷看到他,直接收了线走过来,头一句就问:“虞安打的电话?” 吕明啊了一声,暗暗打量了眼他,恢复的真好。 虽然是板上钉钉求证过的事实,但吕明怎么看都觉得奚清楷太不像线人。 没转来临安分局之前,他最好的旧友在禁毒组工作,东南亚那个大案吕明有所耳闻,光布署就两年,在边境抓的人,当场缴获了近五百斤货,这还不算端掉那群畜生老巢的收获。 顾凯竟然曾是其中隐秘的一环,被那头目和手下关押了许久,最后还给他逃出来了。 他接触过的线人,少有这样的。这男人身上有典型上位者的气定神闲,看似清淡不在意,实则心思太深,看那双眼睛便可知一二。 “我说。”奚清楷又问了一遍,看出吕明在观察自己,并不在意:“虞安给你打的电话,她人在哪?” 吕明挑眉:“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倒是你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啊!” 奚清楷掉头就走。 他反锁了门,她大概还在那狭小寒冷的店里。 吕明跟上他,在奚清楷身后意味深长地道:“你又是她的谁呢?这么急?” 奚清楷脚步停都没停,在快踏出门口的时候,被一颗从远处冲来的小炮弹扑了个满怀。 他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她原来这么轻。 奚清楷弯腰,在虞安急促地喘息和目光里安抚她,不动声色的温柔:“急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吕明在身后看到男人俯身时半拥住她的姿态,心下明了几分。 虞安在确定他没事后,突然仰头,眼眸晶亮地看他,冒出一句:“顾凯,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家里你能帮我顾着吗?” “虞安。” 她目光迎上去,镇定答道。 “来干嘛的?” “我不知道。” 虞安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这让吕明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人。 白皙秀美,五官像是工笔画斟酌过的细腻,略微下垂的眼角与天生微笑唇形成奇异的和谐。 这也有点太坦然了。 吕明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梦游呢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吕明有点恼火,脸色一沉:“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跟我回趟警局吧。” 虞安沉吟了一会儿,应下来:“行。” 病房凉飕飕的,她本来没觉得的,现在觉得这都有点像冬天的意思了。虞安有点不舒服,而且不爽。每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难捱,她非常不喜欢,虞孟清也不喜欢。 吕明还觉得自己是个油子,没想到转头遇到个更油的,这种人比刺头难打交道多了,绝不能搁他们跟前食言,不然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吃了吐。 “那走!” 吕明立马转身去拿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快的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忍不住有点火,气得暗自操了一声,同时注意竖起耳朵听了听,背后很安静,好像没有笑声。 虞安背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觉得困,又困又累。 又一阵不知哪吹来的凉气,她把卫衣袖子拉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户,道:“麻烦顺便把窗关关严。” 吕明边穿警服外套边哼了声:“你这人说话也逗,挺横。” 虞安心想算了,自己来吧。 她哪还有力气说话,平时回去还会饿,兑碗蛋花疙瘩汤喝了再睡,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缝隙合严实,虞安转身,正好对上病床,她眼神自然落下去,静静地注视了几秒。 吕明一早注意到了,他扣衣扣的手一顿,犀利无声地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他脸,好奇长什么样,没问题吧。”虞安转过头冲吕明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意味。 “看呗,怎么样?”吕明问。 “也就那样,伤太重了,灯暗,看不清。” 虞安边说边凑近去看,本来准备应个景抽身就走的,但却看到了额角边缘被乱划开的几道痕迹,是刀痕,很小,细看不像是乱划的,似乎是某种符号。 她眯起眼,想要就着倒映进来的月光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她突然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静水流深的幽暗无声。 最刺激的是,虞安还没尴尬完,就听到了一声微弱而委屈的,从喉头酝酿许久唤出来的, “妈。” ??? 吕明喷了。 虞安脸绿了。 谁他大爷的是c你c妈?! 跟吕明扯完皮,虞安去了西施家,她家也住一楼,一家五口住的地方和开的店前后连着。虞安本来想走窗户,但想想不太合适,从门口的垫子下摸出钥匙,悄悄开了门。进去脱鞋的时候,虞安注意到鞋比平时多了两双。 她看了眼西施家客厅的钟,都快两点半了。 虞安进屋,拉开了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个人,虞孟清在中间和饼干夹心没两样,西施和西施她表姐各睡一边,紧紧贴着中间的虞孟清,窄床显得很拥挤。虞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拖鞋拖了,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揪了两把虞孟清的小辫,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一醒,走了。” 虞孟清和声控娃娃似得,砰蹬一下坐直了,眼睛艰难地睁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她把手臂直直伸出去,虞安看她方向都反了,也没及时纠正她,只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一点,把毛衣从窗台拿过来,反着给虞孟清套上。穿衣服的过程中,西施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 “醒了?”虞安看了西施一眼:“你继续睡,别管我,我带她回去。” 西施见她在给孩子换衣服,一下急了:“都睡到现在了,大晚上的你吵醒她干什么啊你?” “抬下右手——没,你家今天不是,来人了吗,我早上想给她洗个澡,不想太打扰你们了。” 西施愣住了,大脑当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操他大爷的,他们还要点b脸吗。” 她狠狠抓着自己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眼里很冷:“所以我只回来一周,见到他们都恶心。” 西施家是早年从主城区拆迁过来的,拿了一大笔钱,然后搬来了临安。如果当时他们预料得到清阳以后的发展,在主城区住进垃圾桶都不会来临安安家。 当然,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确实不算小。而分的钱在五年内就被西施父母c周边亲戚挥霍而空。西施也想弄明白,精明又贪婪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c再而三的给那些亲戚借钱,还任由他们拖债拖到天荒地老。但无论怎么说,西施家都是不欠人情的。 虞安把虞孟清掉了个个,背在背上,走到西施这一边的床沿边缘,拍了拍西施的肩,然后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很用力,勒得西施都疼。 “睡吧,晚安。” 虞安走到房间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明天的飞机吧?一路平安。” 西施嗯了一声。 西施家房子虽然大,隔音效果显然不怎么好。站在玄关,右侧两个客卧里的旖旎声响听得很清楚。她给虞孟清换鞋前,撕了一小块纸巾团成团,塞进她耳朵里。 虞孟清环着她的脖子,侧着脸枕在她瘦削肩上,肉嘟嘟的脸硌得估计很不舒服,总是换方向。 虞安拧开门离开,门啪嗒合上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忘了跟西施说了,今天有人叫她妈。西施可能会笑死。 踏着落叶的碎声,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想到这一点,有点懊悔。 他们五个总是互为爸爸,她在那一分钟里多了个儿子,相当于大家都多了个儿子。 不过那一声妈,真的饱含感情,他闭着眼都抱住了她大腿,好像真把她看错了。 虞孟清迷迷糊糊转醒,隐约感觉到姐姐在笑,不自觉抬手用手指头轻戳了戳虞安的笑涡:“姐。” “嗯?” 虞安侧了侧头,笑意明显。 “什么事,那么开心?” 虞安扭过头,右脸蹭到了虞孟清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她背虞孟清还很吃力:“天气不错。” 夜色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清月。 这晚过后,她再没去过医院,也没有警察来找过她。 快一个月后,猴子在隔壁市找到了工作,走之前,他和歪脖正上蹿下跳的把她架去喝酒烤串,一直想套她的话,想知道那个病患到底怎么样了,到底会不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他们能不能用那张帅脸抛头露面bb 虞安盘着腿坐在塑料椅上,啃着骨肉相连装聋,她今天刚给了虞孟清四百五补课费,以后周一到周六都要补数学和英语,到晚上八点半以后。 虞安算盘打得很响,反正这顿她没钱,吃完就走。 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正逢周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火红并着烟雾,袅袅上升,映着一张张陌生面孔。 猴子见虞安不理他,愤怒地探头过去,一口咬掉了她手里最新那串最上面的羊肉。 “回答啊啊啊我操——!” 虞安抬腿把猴子椅子掀翻了。 她扭头把羊肉串塞到了笑倒的歪脖正手里:“给给给,你俩吃,我先走了,喏,这是我份子。” 歪脖正笑得东倒西歪:“圆你好歹再多给几块凑个整数吧!” 虞安切了一声,把六块钱收了回去:“不要就算。” 猴子哀哀切切地躺在地上望天:“你们两个混蛋,没有一个问我的,我死了算了——” 歪脖正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滚滚,你他妈站过的桩比老子打过的桩的都多,装什么b!” 猴子家开武馆的,门派不明,生意一般,搞得猴子他爸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儿子身上。虞安刚出学校那段时间,年龄不够找正规打工的地方,去的就是猴子他们家。 猴子愤而跃起,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肚子直接撞上了桌子:“那只能说明你生活淫|乱,还能说明” 他俩时而相爱时而相杀,虞安已经习惯,她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走。但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好几个人反向跑过来的时候,把虞安撞到了一旁。尖叫声陡然四起,众人都在满世界找声源,这时不知道谁高声一句—— “他大爷的,煤气罐要爆炸了,快跑!!!!”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像沸水倒进了油中,谁都不知道要往哪跑,一堆人跟无头苍蝇似得。 猴子和歪脖正也傻了,他们往哪跑啊?煤气罐又在哪? 虞安本来准备拉着他俩跑路,想想不对,三下两下爬上桌子,朝他俩吼道:“帮我扶稳!” 她四处看了一圈,见两三百米外有一小块包围圈空了出来,那里有个男的闷头拎着煤气罐,跑得飞快,没多久就从她眼皮底下窜过去了。 煤气罐瓶身起着火,危险的火光熊熊燃着,没有半点要灭的意思。 虞安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双手拢成喇叭状朝对方喊道:“瞎跑什么!朝东边,两点钟方向,有河!” 那条河是护城河的分支,河边垃圾成堆,污水口也往那边排,两厢夹击散发着恶臭,久而久之也没人会往那边去了。对大部分人来说,刻意忘掉的东西,是可以当做不存在的,那样活多久算多久,才能更坦然心安一些。 她看到那人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虞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她手撑着桌子,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虞安始终远远落五十米,直到那拉着煤气罐的人把它掷入了河里,煤气罐重重落在水面上,在水面缓慢地打着旋。 她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余光瞥见对方转身踱步走来,步子不快不慢,走得很闲适,目光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虞安本来准备走人的,但被这么不礼貌地看着,她实在有点不爽,立马精神地回瞪了过去。 对方身上系着咖啡色的围裙,上面印着‘罗记烧烤’几个字,看来是是在那打工的。她以前待过,老板实在是很琐碎的人,每天嘟嘟囔囔,时时刻刻嫌弃全世界,做的是服务生,但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帮忙刷碗加算账,可以说相当的善于挖掘员工天分了,她当时一周只在罗记帮四天,回家累得小拇指都动弹不了。 她把自己从回忆里的那段日子丢出来,目光离开了围裙,抬眼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男人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个子很高,整个人修挺如竹,肤色很苍白,长得相当打眼,比她见过的人看着都顺眼,不像是临安的水土能养的出来的人。本地的帅哥不少都以恋爱为生,年纪轻轻,肆意飞扬,其中当然也有学习好的,体育好的,女孩子们会逃课去看他们打篮球,但是自恋太过,用力过猛,虞安觉得油腻。 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眉峰与眼角的弧度清冷凛冽,眼神却透着不相符的安静与随和,甚至带着些乖巧。 “你到底在看什么?” 虞安看累了,脖子酸肩膀痛,遂移开了目光,话里也掺了几分冷淡与不耐烦。 “我在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他唇角微勾,眼里波澜不惊,声线和淡笑却无声无息的惑人耳目。 虞安怔愣住了,定定神,她终于知道,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错觉。 她平时生活庸庸碌碌,虽然只在临安这巴掌大的乱地方,但因为这地界流动率太高,她又得装着雷达,不停地扫射着新机会,为自己和虞家扩出一条生路来。有时候虞安觉得自己像一个仓鼠,永远在奔跑,可一步都没有前进,连带着周围的风景也没有变过。 “想不起来吗?” 奚清楷问道,话里并没有失望的情绪。 虞安却倏尔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略含深意地望过去,直直撞进他眼里:“我记得。毕竟是我人生第一个儿子,怎么能忘。” “哎——” 几人把包围圈缩小了点,为首的那个挠了挠前额,摸了把自己圆圆的寸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就随便借点,有这么难吗?” 虞安知道是躲不过,她思忖着身上钱也不多,犹豫了短暂瞬间便准备掏钱。 她就算一个人在这,也跑不掉。遑论还多带一个,看他这架势虞安暗自轻叹一声,想着破财消灾吧。 没成想,奚清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温热手心有力地覆住她手背,让人半分动弹不得。 “要钱可以,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身高虽有优势,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