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锦绣》 正文 第1章 叶落蜀中 繁花落定,叶满蜀中,八月的秋风,温润又不燥热,天台山下,楠木溪畔,鹅卵石散落下的河堤,赤脚的幼童三三两两,背着竹篓,翻找着拳头大的螃蟹,小手一拈,顺势扔进身后的篓子里。 “哥,我就知道你又来这里了!”严婷顺势坐在旁边,抱着双膝,一同看着溪水随风而动,泛起来的层层涟漪。 自从哥哥半个月前大病初愈后,虽说还是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却总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或许是错觉。自此之后,他便时常来到河边,一个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落日的余晖撒在岸边,照出两个人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溪水中。 严毅睁开双眼,笑着摸了摸妹妹脑袋后的辫子,看着眼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同样既亲切,又陌生。 亲切的是那是他的妹妹,自从母亲去世后,便是两人相依为命,虽说倒是有家,有父亲,可那也只是明面上的,至于父亲如何看待他们这两个妾生子女,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陌生的是这具身体中藏着的,却不是真正的严毅,而是一位穿越者。 他本名苏睿,本是后世的一名大学教授,因为车祸,阴差阳错的,竟然来到了北宋年间,附身到十七八岁的严毅身上,个中缘由,他百思不解。 要说此事过于荒谬,恐怕没人敢做出这样绝对的判断,毕竟现代科技的局限性,有太多的未知领域,是人类目前所触碰不到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多多少少,他也了解一些目前的处境。 严毅的记忆,在他脑中保留了一些,却是碎片化的,至于谁是谁,他尚且能叫的上名字,可要是再多说一些,就不行了。 “是不是二哥又找我?” 严毅嘴里的二哥,名叫严敏,是父亲严景惠的嫡出次子,比严毅大个两岁,在严家,一般称其为二少爷。 说起严毅半月前的那场大病,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原本只是一场戏弄,却害严毅大半夜的淋了场雨,高烧不下。 这个年代,限于医学的发展,莫说发烧,医治不当,就是倒在伤风下的人命,也不在少数。 “不是,我就是一个人闷得慌,来找你说说话。” “因为大娘发的月钱少了?” 所谓大娘,就是严敏的母亲,严景惠夫人柳氏,兄妹二人在家中,便是这般称呼。因为是妾生,可想而知,柳氏在家中,自是不太待见两人。 以前二人母亲在世时,碍于情面,虽不甚来往,却也不至于过分跋扈,可最近几年,两人在严家的地位,算是每况愈下。 再加上严景惠的置若罔闻,如今他们在严家的处境,显得有些尴尬,主人不是主人,下人不是下人。 “钱少也就罢了,今天我听说大娘要托人给我找个人家,把我嫁出去。” 严婷拿着块石头,在地上随手写了两个字,那是前几天严毅教给她的,有些稚嫩,歪歪扭扭。 “这不好吧,你才多大!” “兴许是大娘觉得我是赔钱货,在家里闲着也是浪费米饭,倒不如早早给嫁了的好。” 十五岁就嫁人,不管是从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是有问题的,不过这个年代的观念就是如此,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望着妹妹的脸颊,看不出多少表情,其实在几天前,严毅了解到目前的处境后,就已经有了带着严婷出走的打算,想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做规划。 不过他倒是忽略了,至于跟着他是走是留,都应该征求一下严婷的意见。 “你的意思呢?” “我当然不想就这么早嫁人,不过大娘要是决定了,我也没办法。而且,自从娘走后,爹就再也没有来过咱们这边,那些下人们平时见了我,都是绕着走,有时觉得,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对于严景惠平日间对兄妹两的漠然,严婷或许比此刻的严毅,感受的更深一些。 有时候她会觉得,父亲一词,只是她身上的一个标签,代表着她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要是再多说出些什么,就没有了。 “既然这样,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走去哪里?”严婷望着哥哥再次陌生的眼睛,这些天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 脸,还是那张脸,声音,还是熟悉的声音,可是神情,却与往日的哥哥截然不同。 “我准备离开严家,去外面闯一闯,如果你愿意,就跟着我一块走。” 去外面闯一闯,哥哥要离开家?若是放在以前,严毅说出这样的话,她定然会以为哥哥是在开玩笑,可此时,她却有几分笃信,哥哥说的是真的。 可是偌大的天下,他们能去哪里?从小到大,她连梓县都没出过,更没想过要离开严家。 “哥,你是认真的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初或许是懵懵懂懂,一时间无法适从,当渐渐平静下来,他自然会生出一些想法。 那个时代,自己虽然算不得金字塔顶尖的精英阶层,却也不是自甘堕落之人。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没有改变当下的能力,但谈到适应,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离开严家,或许初期来讲,会遇到不少麻烦,但长远来看,是值得的。 “当然,你觉得我在严家,有位置吗?” 严婷微微一愣,是啊,严毅是名义上的严家三少爷,可这么久以来,有谁真拿他当个少爷了。 在严家,固然可以不愁温饱,但气,终归是要受上一些的,可以哥哥的能力,离了严家的庇护,以后又该如何打算? “可是,咱们又能去哪呢?” “我是这么想的,先去益州看看,再转道去汴梁。” 严毅为自己以后的方向设想过几种可能,其中最切实际的,就是攒上些本钱,做点小买卖,以后世的经济头脑,他想,为自己与严婷混个温饱,应该不是问题,至于再以后,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想先去益州,也就是后世的cd,一方面是近,另一方面他前世本就是蜀人,发展起来比较方便。而汴梁,毕竟是京师,人口磅礴,工商荟萃,百业兴盛,机会也多一些。 哥哥的这个决定,虽说突兀,但细想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严婷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还是算了,或许自己以前是不太了解哥哥的心性,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木木讷讷的强。 再者,眼下能称得上亲人的,也就哥哥了,既然他想出去闯,自己对严家又没什么可依恋的,倒不如随他去了。 想通了这些,严婷丢到手里的石头,扔到水中,泛起一个不小的浪花,随即莞尔一笑:“既然你想好了,那就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严家 在梓县,严家属于中上等人家,平时除了地里的租子外,还经营着一些绸缎生意,在县城中开着一家不小的绸缎庄。 梓县望族中,主要是三大户,赵家,于家和柳家,基本上掌控了本地的米粮,车马和布匹生意,而严景惠的夫人柳氏,正是出自柳家的闺女,两家属于姻亲。 严家的宅子坐落在城南,蓝瓦青砖的门楼,绯红色鲜艳大门,两边的围墙延伸出十数米宽,外面栽着一些青竹花草,不是太阔绰,但也不小。 推开大门,一堵影壁墙上雕着大大的福字。 路分两边,绕过去,走上一条青石路,旁边同样种了些花花草草,还有一些葡萄架,一栋凉亭。 没几步,便是正房正厅,往日间招待些客人,以及严景惠的书房所在。 再后面,就是内宅了,差不多占了整个宅院的三分之二,而这其中,一多半属于主人的庭院卧房,剩下的就是下人们的住所。 廊道连接,围墙所隔,将后宅分成了好几处小院。 严毅两兄妹便是住在当年母亲的小院中,只是这种院子,无非就是屋外多了一片空地。 有雅兴的,会栽些自己中意的花卉,懒得打理的,就是用来放些杂物罢了。 此刻只有严婷一人在房中,无聊的翻看着严毅近几日带回来的画本图册,里面多是一些光怪陆离之事,有点类似于山海经。 偶尔她会拿起笔,练上几个字,也多是严毅最近教她学会的。 按理说,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是有机会识文断字的,有些父母,更是会为女儿请上一些师傅,教一教女经之类的书。 只是严景惠本就对于庶出不加重视,更何况是个庶出之女呢! 也就是苏睿自从附身严毅后,与妹妹白日间相处的无聊了,才教上她一些字,打发时间。 严毅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是要和严敏一块去学堂念书,而这学堂,其实是柳家的私学,主要接受一些族中子弟,严敏与严毅能进去,多半是柳夫人这层关系。 柳夫人的本意,是想培养小儿子,但又怕他孤单,就准了严毅一同去,不过有了这层意思,可以看出,严毅也只能算是个陪读罢了。 此时虽然不像后世明清那样,天下人都对读书考功名趋之若鹜,但科举的兴起与推广,已经逐渐取代了举荐以及承袭制。 但凡入朝为官,往往也能以自己是正途科举出身,而非靠关系进来的,要更加受人尊重。 而且在仕途中,往往能爬到最高的,也大多是这些人,这是因为能通过科举考进来的,多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无论是能力还是才气,都远胜他人。 严毅此刻便坐在学堂中,先生今天讲的是《周礼》中的地官篇。 先是领着众人生涩的读了一遍,又咬文嚼字的解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讲了些儒家对于民政策略的核心思想,同时又引经据典的从商鞅新政讲到隋文帝改革,将所涉及到的儒家思想应用其中。 教书先生姓丁,是一个六七十岁,满头银发的大儒,在当地颇有些名气。 只是年轻时不太走运,多次取仕都未曾及第,后来也就算了,回梓县做起了乡绅,但学问确实不浅,也曾经出过几本关于经史策论方面的书。 今天来进学的,大约有七八个人,多是和严毅一般年岁,要么是柳家子弟,要么就是和严毅严敏一样,旁系外姓,不过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关系。 只是这些人能来,多半是家中给逼的,要说真正来长学问的,恐怕没有一个人。 此时,先生在上面摇头晃脑的解说,下面却是瞌睡的瞌睡,玩闹的玩闹。 一般来讲,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先生都是不会说的。 他也知道,这群人都是家境殷实,能来此地,无非就是收收性子,期待他们做出学问,还是算了。 严敏此时,正在与一个叫做张初的年轻人,小声聊着城中柳园中新来的几个姑娘,相约过几日一块去瞧瞧。 所谓柳园,正名为‘倚翠阁’,其实就是一家妓馆,因门前一颗大柳树,久而久之,大名被人忘了,便被称为柳园。 严毅坐在最后一排,因为想着离开的事,他也不大能听进去。 而且,刚才休息时,严敏说肚子饿了,还打发他跑了一趟街上,买了些吃食回来。 自从前日与严婷说了心中想法后,这两天他就一直思考着怎么离开严家,要不要去与严景惠商量一下,还是就这样悄悄走了。 母亲的遗物中,倒是留了些首饰,拿去换了钱,能和妹妹撑上一段时间,可毕竟长久不了,还得想些维持生计的办法才行。 这两日他除了陪着严敏来上学,也留心过街面上的一些买卖,想过自己来做,应该如何如何。 但今时毕竟不同于后世,人们的消费理念和接受能力有太多区别,况且现下他的本钱又不多。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摆个字摊,代人写写家信或是状纸,顺便进些书来买,即使最后亏了,也没多少钱。 放学后,两人本应一同回家,但严敏要去会他的老相好,便命严毅一同跟着。 所谓的老相好,其实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因为丈夫白天在外做生意,也不知何时,和严敏勾搭上。 每隔一段时间,两人就要相约一番,严敏得了快活,那妇人同时得些银钱,自从苏睿附身严毅后,这已是他第三次陪严敏去了。 倒不是说严敏偷情,非得带着他,只是两人一块进学,一人回来,一人未归,柳氏自然会问起,带着严毅,无非就是打个掩护罢了。 看着严敏偷偷进了小院,严毅如往常一样,坐在街边的茶铺中等着,按照以往,没有半个时辰,是出不来的。 有时严毅坐的无聊了,也会去附近的书摊上转一转,如果有新到的画本图册,会买上几本,回去给严婷打发时间。 或者路边要是有棋摊,他也会过去看上几局,但很少与人对弈。 一来是由于自己水平有限,要说会下,只能算是入门,二来这种棋局,往往都是带有赌博性质,会设置一些彩头,这显然就失去了下棋的初衷。 只是今天他刚坐下,要了碗茶,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在学堂练字时,胡乱默写的一些东西忘记扔掉,还留在课桌上,他又起身返了回去。 之所以那么在意,也是因为里面的几句话,在如今太过惊世骇俗,被人看到,难免会惹出些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三句诗 柳家族学,就修在柳宅附近,也离严家不是很远,其实说穿了,整个梓县县城本就不大,由南到北,走的快一些,一刻多钟也就到了。 严毅回到学堂,众人大多散了,在门口遇到看门的李二,打了声招呼,说是忘带东西了,便由他进去。 从桌上收起草纸,大致数了数,还好没少。其实练字,也是他近些日子来新的爱好,一方面是打发时间,另一个则是日后多以毛笔书写,就算打个基础。 他最近迷上了褚遂良,前些日子从书摊上淘到不少碑帖,平时练习时,也多是临摹这些。 只是今天听到先生讲起《周礼》,他不禁想起后世一个大家,写过评价儒家思想的诗,兴起之余,便随手默写出来。 本想着放学后带走,中途被严敏打发出去买饭,一时间给忘了。 推门而出,准备回去时,突然发现外面的廊道扶椅上,趴着一个小女孩,约摸十一二岁左右,对着脚下的池水在发呆,嘴里不停念念有词。 严毅认得,这是柳家大老爷的女儿,同在学堂念书。柳家族学按照年龄划分,大致分了三个班,像六七岁的,算作蒙学,平时学些认字,背些千字文,三字经等等。 大一些的,先生则会教些诗经诗词之类,再就是像严毅这般,要学些正统的儒家四书,应对科举。 见小姑娘独自发愣,一脸认真,严毅看得有趣,倒是时间尚早,他便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啊?你是谁?” 小女孩脸蛋红润,带着一点婴儿肥,脑后用红绳挽着双髻,一左一右,甚是可爱,说话间,小辫轻轻晃了晃。 “我叫严毅。” “严毅哦!我叫柳婉儿!” 严毅见婉儿握着毛笔,面前放着张白纸,娟秀的写着两个小字‘秋天’,不由起了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先生今天讲了绝句,让我们每人写一首和秋天有关的诗,我没写出来,就被先生留下了!” 婉儿说着说着,小嘴一撇,显得有些郁闷,严毅将她这小大人模样看在眼里,抿嘴一笑。 这个年代的孩子,往往早熟,一方面是由于死亡年龄较低,许多十四五岁就要面临成亲生子。 另一方面或许与家庭教育有关,往往过了十岁,家里就不会将其再视为孩子看待。 “原来是这样,那你写出来了吗?” “本来都快想好了,被你刚刚一吓,又给忘了!” 讲到这里,婉儿不悦的眯了眼严毅,又重新趴在椅子上,咬着笔头,不想再理会他。 “这么说,怪我喽!” “那可不是怪你!”小姑娘一脸不耐烦,托着下巴看也不看他,崛起屁股跟个小鹌鹑一样。 “要不这样,我赔你一首怎么样?” “真的?” 毕竟是小孩子,一听严毅这话,刚才还气恼,当即又欢喜起来,催促严毅赶紧给她赔诗。 严毅也是无聊,陪着小姑娘打发时间,当即思索一会儿,前世的记忆慢慢出现在脑子里,不能写的太出彩,当然也得拿得出手,沉默片刻,终于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暮云收尽溢清寒 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 刚要写最后一句时,却听远处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严敏找过来了,只见他脸色铁青,甚是不快。 “我就想到这几句,剩下你写吧!” 严毅犹自纳闷,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幸亏方才过来时,在茶摊老板那里留了话,要不然严敏以为他独自离开,回去又免不了被找麻烦。 婉儿还在默念他几句诗,但见写了一半,扔下就走,想要去拉,终是晚了一步,严毅已然走远。 小姑娘气急的喊了几声‘严毅’,却是没有回音,跺了跺脚,心中嘟囔,这叫什么,三句诗? 严敏今天,之所以能如此快,全因他那相好的丈夫半路回来,两人刚开始,就匆匆收了场,还逼得严敏不得不从后门溜走,狼狈至极。 严敏的欲火尚未发泄,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心中懊恼可想而知,再加上出来后又不见了严毅,当下更是气急,免不了又要拿他出出气。 “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我吗,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大老远就看见严敏脸色不好,想来是出了什么情况,不过他也懒得去思考这些。 本想道歉两句,解释一番,毕竟还在屋檐下,得罪了这个少爷,他大概也能猜到会吃什么果子。 不过话没出口,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反正自己也将要离开严家,最近这些日子,已然受了不少的气,临走之际,何必还要活的窝窝囊囊。 “无聊而已,瞎转转。” 说罢,也不给严敏反应的机会,他便转身往前走去,严敏看着他留下的背影,当场有些傻在原地,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严毅如此的态度。 不过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回过神来,自然是气的不轻,指着严毅破口骂了几句,却是没有得到回复,这就好比一巴掌扇过去,却是扑了个空。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盛怒之时,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来劲,倒不一定是他觉得自己占了理,而是胸中的火气发泄不出,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罢了。 再者说,在严敏眼中,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与自家仆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见严敏当即拦住他,不由分说,一拳朝着他的面门扑了过去,嘴里留下一句‘小杂种’,愤愤而去。 严毅吃了一痛,也是没有料到,这严敏如此蛮横,摸着从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对于离开严家,他此刻已是坚定不已,而且是越快越好。 他不禁苦笑一声,自己上辈子,也算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如今呵呵! 不过,这也给他提了个醒,自己现在终归是寄人篱下,许多时候,需要弯腰的时候,还是得弯一下。 生活就是这样,你不找它麻烦,并不代表它不会找你麻烦,既然还没有能力去选择抵抗,倒不如先学着顺从。 严婷煮了鸡蛋,用纱布包上,给严毅敷了一会儿,渐渐消了肿,看着哥哥这副样子,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过,自从母亲走后,兄妹二人受了多少委屈,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自从严毅告诉她要离开,她也想过一些,有时是兴奋,有时又会有胆怯,毕竟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任谁,都对未知有所恐惧。 不过今天,当看到哥哥这般时,她终是坚定了决心,要随着哥哥一块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柳家 柳家,如上文所言,本地的三大家之一,主要做着布匹生意,在益州,也是开有分号的。而严家的地位,也是这一二十年才渐渐起来,自然,这里边有柳夫人的功劳。 柳家如今的家主,叫柳清河,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半白,精神依然矍铄,平时大家习惯上称呼为老太爷。 虽说是家主,但已经不大管事,名下的生意都交给两个儿子打理,平日间也就含饴弄孙,看看书了。 老太爷以前也是个读书人,听说学问还可以,与学堂的丁先生属于同辈,两人私交甚好,只是后来经了商,学问自然也就荒废了。 不过毕竟是读书出身,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考较孙子们的学问,久而久之,每天学堂回来后的功课检查,老太爷也就接了过来。 今天,同样没有例外,自家儿孙在学堂就读的,其实也就四五个人,小的,如婉儿十一二岁,大的,十七八岁,可见,柳家族学中就读的,其实大多都是旁系子侄。 并且,今天在场的,除了两个儿媳妇外,还有自家的一个外孙女,名叫周凝,是益州知州周伯雍的大女儿,最近跟着母亲回姥爷家省亲。 趁着爷爷检查哥哥们功课的时候,婉儿凑到周凝身边,对于这位大姐姐,她甚是喜欢,虽说往日间不常见,可每次见到,总会给她带上一些新鲜玩意儿。 而且,姐姐的一双眼睛,比她的还大,就像会说话一样,漂亮至极。 “凝姐姐,你认识严毅吗?” “严毅?不认识,不过听起来好像是严家的!” 柳家也是人丁兴旺,柳清河育有两子二女,二女儿嫁给了严景惠,大女儿也就是周凝的母亲。 到了第三代,更是男多女少,满堂的孙子,只有婉儿一个孙女,平日间,周凝自是与这个小妹妹聊得来。 “严家?” “也就是你二姑妈家,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没什么!” 周凝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此次能跟着母亲一块回来,说是省亲,其实主要是为了逃避一个人的骚扰,那人,正是益州通判吴洛的小儿子吴克敏。 北宋的州府官职,相对来说有点特殊,从职位上来讲,知州属于一州最高行政长官,有点类似于唐时的节度使,或者后世的市长,而通判,算是其副手,可实际上,通判的权利是要略大于知州的。 建国初期,赵匡胤深知唐时的节度使,往往尾大不掉的弊端,便加强了中央集权,之后不但将知州人选,一律改用文官,而且为了掣肘,加了通判作为约束,平时政军二令的签发,必须由二人联名签署方可生效,并且,通判还可以向皇帝直接上书密奏。 由此可见,行政上的高低,不反应着手中权利的大小,因此吴洛虽为副手,却要比周伯雍的权利大上一些。 吴克敏与周凝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两家又是这样的职位关系,双方父母便有意结下这段姻缘。 周凝长相甜美,身材颀长,算不上惊艳,却也属于中上之姿,再加上出身书香之家,从小耳濡目染,在女子中,是颇有才气的。 吴克敏虽出身官宦人家,身上却少有养尊处优之气,不同于同龄中的公子哥,为人沉稳,兼具才华。 如此的一对璧人,在外人看来,自然是郎才女貌,吴克敏同样如是想着,再加上周凝与自己的对等出身,父母的有意为之,自然对周凝颇有好感。 只是周凝却另有心思,对吴克敏,要说讨厌吧,不至于,喜欢吧,好像也没有。 这种感觉,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奇怪,明明不论是吴克敏的出身,亦或是性情,与自己都是再相适不过,可就偏偏提不起兴趣与之相处。 最近也是被吴克敏疯狂的攻势所烦,便找了个借口,与母亲回老家省亲,算是避一避了。 检查了几个年长一点的功课,柳老太爷显然不太满意,丁夫子的学问他是知道的,虽说年轻时没中过功名,可教几个毛头小子,应该是绰绰有余。 只是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要说没学好,只能是出在自己身上。 几个孩子,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给逼得紧了,大人们不舍的,可太过放任,又怕成不了才,生在大户人家,往往就是这样,古人言富不过三,是有一定道理的。 对于这种情况,老太爷也知一时半会儿急不来,便责备了几句,命他们用功云云,又顺带说了些勉励的话,也只能如此。 小一点的,就只有婉儿和另一个一般年岁的男孩,名叫柳宜,为柳清河二儿子所生。 乍听之下,与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之父同名同姓,可具体是不是此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柳老太爷望着两个小孙子,转颜而笑:“你们两个,今天学的什么?” 柳宜见终于轮到自己,当先开心的蹦了出来,手中攥着写好的诗句,递到柳老太爷跟前。 “啊翁,先生今天教我们学写七绝,以秋天为题,你快看,这是我写的,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婉儿课堂上没写出来,还被夫子罚了不准回家。” 婉儿一听这话,当即轻哼一声,瞪了眼柳宜。 “谁叫你多嘴,长舌!” 柳老太爷捋着胡子展颜一笑,摸了摸柳宜的脑袋,打开白纸,只见其上工整的写着四句诗,老太爷轻声缓缓读出: 秋去冬华鸟尽飞, 霜林空间日渐斜。 潺潺溪水遥望远, 淡淡思愁归云间。 “嗯!嗯!有进步,有景,有情,有远,有近,看来宜儿天资甚佳,今天刚学,就能写这么好。” 柳老太爷越看越欢喜,连连说了几个好字,直听得一旁的老二家媳妇,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也是,自家儿子露了脸,作为母亲的自是该高兴。 “婉儿,你的呢?不会是到现在还没写出来吧?” 柳清河又笑着看了看婉儿,对于家中唯一的孙女,俨然掌上明珠,自然,他也最是宠溺。 “怎么可能,这是我写的!”婉儿涨红着脸,递出自己的诗,但显然,显得有些没有底气。 打开白纸,柳清河额上眉头不禁一皱,只看一句,便觉此诗的精妙之处,虽无秋字,却处处为秋。 再往下看,呼应景致,灵动又有美感,第三句时,却是情绪突转,借以咏叹,再到 嗯?这最后一句,怎是如此?像是故意拼凑上去的一般,显得有些突兀。 看到柳清河表情间的异样,周凝不禁好奇。 “啊翁,婉儿这首诗不好吗?” 柳清河顺手递给周凝,看着一脸紧张的婉儿,笑着问道:“婉儿,这真是你写的?” “当当然是!” 周凝同样展开一看,轻声读出: 暮云收尽溢清寒, 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 明年今夜又相思。 此诗起首大气,又不失婉约,相比于柳清河的疑问,周凝同样略有疑虑。 单论文采,要说十一二岁的神童,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份心境,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有这最后一句 看着婉儿吱吱呜呜,周凝会心一笑:“婉儿,小孩子可是不能说谎的!” 眼看已然瞒不下去,婉儿终是说出实情,今夜,虽是三句短诗,严毅之名,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柳家耳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棋局 这两日间,严毅照样过着往常的生活,早上陪严敏去书院,午间教严婷学几个字,讲上一些妹妹没听过的新奇故事,下午无聊了,就去郊外走一走。 有时候严敏要是吩咐什么,他也会去照办,好像那日的事本没发生过一样。 这期间,他也抽空去了趟首饰铺,打听了一下价格,母亲留下来的东西虽多,但大都不怎么值钱,这也是让他有些失望的地方。 学堂中,婉儿也来找过他一次,让他写出最后一句诗,他自然是敷衍两句,言自己还没想到,算是应付了过去。 婉儿虽然可惜,却也是没有办法,那日向阿翁讲了实话后,虽说没有受什么太大的训诫,但还是被说了两句。 周凝私下也问了她一些有关的事情,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严毅,就请他写出最后一句,凑成一首完整的诗,虽说未必会流芳百世,但精品,自然是算得上的。 婉儿更是将自己补的那句拿给严毅看了看,严毅当即笑着说了声不错,既然是答应赔给她的,想怎么补就怎么补。 严敏当日在他身上出过气后,虽说没有明着去找麻烦,却也没怎么再给他好脸色看。 前日因为下雨,放学的早,更是要求他陪着自己去了趟柳园,命严毅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严毅只得在屋檐下,看着水滴,湿了半身衣服。 这个时代,虽说同父异母,但嫡庶之间的区别,是有一些的。 首先表现为母亲上,正妻,需要三媒六聘,遵周礼,行多重仪式迎娶,进门后,与丈夫当算平起平坐。 而妾就要简单的多,一般为妾者,多是出身低贱,要么丫鬟,要么青楼女子,像严毅生母便是丫鬟出身,无需礼仪,直接收房就可以。 妾在妻面前,实际上是没有地位的,并且当夫死后,妻更是对妾有处置之权,妾死后,也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 而且法理上,妾生子女,正母应是妻,所以往往大户人家,规矩严一些的,庶出子女只能喊自己母亲为姨娘,就像红楼梦中的探春,生母虽为赵姨娘,却只能称呼王夫人为母亲。 子女之间,没有妻妾那样的等级森严,但古语有云,母凭子贵,实际上这句话前,应该再加一句子凭母贵。 年幼时,母亲地位高了,子女便相应受宠,年龄大后,母亲人老珠黄,需要依托子女,这时候才能叫母凭子贵。 再加上严家与柳家的关系,柳氏在其中,充当了不少角色,严景惠能有今天,多半得依赖着这位夫人,因此在严家,这种嫡庶差距,无形中又被拉大了几分。 严家如今是这么一个情况,柳氏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名叫严怀,早几年通过州试,中了举人,后来又入东京省试,没有及第,便在柳家的安排下,去了益州下辖的雒县,做了县丞。 女儿也于前年嫁给了益州的一个商贾,如今就剩下小儿子严敏,还在家中。 严景惠平日间除了自家庄户上的事情处理外,主要就是打理绸缎庄的生意。 每逢春秋两季,要是生丝不够用了,会跟着柳家的商队去外地跑一跑,就像这段时间,便是去了益州。 严敏的性情,作为母亲,柳氏是再清楚不过,于学问上,多半不会有成就,作为对他的安排,无非就是过上两年,娶上一门亲事,以后严家的产业,便交给他来打理。 前两日的一场秋雨过后,落叶开始多了起来,远处半黄半绿的杨柳,在身后漫山的红叶下,显得有些孤单。 微风拂过,轻轻荡起,又缓缓落下,如此反复,偶尔有一些尖细的碎叶落入溪水中,未作停留,便顺流而去。 树下走过的农夫,脚步匆匆,低头而行,在万里晴空下,形成一张广阔的水墨画。 柳老太爷今天闲来无事,也来到了学堂之中,与丁夫子算是老交情了,按照老规矩,安排好了学生的诵读练习后,在休息室中,摆起了棋局。 “丁老,我这些孩子们平时也是顽劣,让你多费心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只要你柳公,莫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就行。” 对于丁夫子的学问,柳清河是没有疑问的,听到这话,自然是笑着摆了摆手。 而且能请到丁夫子这样的当地大儒,来教导自家儿孙,也显示了他柳清河在梓县的影响力。 两人谈论了会儿最近学堂中所教授的课业,在这方面,丁夫子自然是内行。 不过柳清河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一些意见,若是中肯了,两人便会中断棋局,相互谈论一番。 不过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心性上要宽广的多,即使不太赞同对方,也不会出现红脸的情况。 有时候,两人也会谈论一些当下的局势,说到政论改革方面,丁夫子会引经据典的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解,可谈到人事变动方面的,显然柳清河看得更深一些。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天气转凉,看看你这边还需要什么,叫下人们趁早给你备上。” “也没什么,你府上的管家前几日才刚来过,该准备的已经备上了。” 柳清河点了点头,表情却是忽然一窒,才发现,聊着聊着,棋盘上自己的黑子,竟然已经寥寥无几,当即笑着捋了捋胡须。 “又输了,丁老最近的棋艺看来又精进了不少。” “哪是我精进了,是你柳公退步罢了!是不是最近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唉!还不是那几个不争气的孩子算了,不提也罢,与你丁老相比,我是被俗事拖累着,这么大岁数了,还得时常为他们操心。” 柳家其实最近,是遇到一些事情,这事儿,还得从柳清河的两个儿子说起。 柳家的生意,如今主要集中在梓县和益州,梓县这边,算是根基,益州那边,是前些年大儿子柳晟开拓过去的,虽说时间短,可因为市场大,这些年的利润早已超过了梓县不少。 柳晟去了益州,二儿子柳瑞自然守在了当地,可眼看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大,便多多少少,有些羡慕起来。 按说柳清河如今还健在,哪边多,哪边少,算下来都是柳家的,可父亲总有走的一天,到时候终归得分家,这样问题就出来了。 为了不被大哥落下太多,柳瑞便说服父亲,去年将业务拓展到了汴梁,但因为操之过急,收购了一家大的布匹作坊后,才发现是一堆烂摊子,如今已经砸进去不少钱,却迟迟动不了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学堂 今天跟着柳清河一块来的,还有周凝,也是闲来无事,几个兄弟姐妹一去上学,她便没了说话的人,就跟着一块来了。 周凝今天,说是来转转,其实还存了一个心思,自从那日听到严毅的三句诗后,她便对此人有了好奇,或者准确的说,是对那首诗,有了好奇。 她自认是有一些文采的,平日间也会参加一些文人间的诗会,偶尔做上一两首,但大多都是一些闲情小词,华丽有余,匠气太重。 益州的那些才子们的诗作,她大多也是读过的,里边不乏有上佳之作,就像去年的王禹称,往往能够取材新颖,意境清新,又富含哲理。 而严毅的那首诗,以她的见识,当算得她所见的这几年中,少有的精品,就是与王禹称的诗文放在一起,或许都落不了下风。 可惜的是只有三句,难免令人扼腕,因此,她就想亲自来看一看严毅本人。 柳清河与丁夫子闲聊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即问道:“哦,对了,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严毅的?” 丁夫子略想片刻,才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严毅平日间太过低调,又不是柳家本族,所以丁夫子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好像是有,怎么了?” 柳清河从怀中掏出那日婉儿的诗,递给丁夫子。 “你看看这个!” 丁夫子有些疑惑的接过去看了看,虽说情绪波动不似柳清河与周凝那般强烈,可感觉是一样的,好像是出自两人手笔,虽是故意模仿,韵味却大不相同,不在一个意境上。 这就好比用红笔写出一个字,最后一划确是粉色,远观虽然差不多,仔细一看,却大不相同。 “这是?” “前三句是他人所作,最后一句,是我那孙女添上去的。”柳清河自是知道丁夫子的疑惑,也不用他问,便解释了出来。 “你且只说说这三句如何?” 丁夫子了然的点了点头,又再拿起,重新读了一遍,轻声说道:“颇有王右丞之风,又兼具温飞卿之才,难得,难得,只可惜” “只有三句!” 柳清河与丁夫子说到此处,相视一笑,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于诗词而言,已经不再有太大的兴趣。 所谓学问,儒家为正统,诗词只是小道罢了,不过难得见到一首好诗,品鉴一番,也是不错的。 “柳公刚才说这是他人所作,不知?” “正是你的学生,严毅!” “哦?是他!” 丁夫子摸了摸三寸有余的花白胡须,回想着严毅此人,记忆中虽然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可要说出些具体的事情来,好像再就没了。 不过照理说,能写出这样的诗词,学问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往日间,也并未见此人有过显山露水,以至于当听到这个名字时,自己都有种陌生的感觉,莫非此人以往的表现,只是在故意藏拙,可他这又是什么目的? 柳清河今日能提到此事,其实也是做了一番打算的,这个时代,文人的地位已经颇高,特别是拥有才学的文人,无论是日后做一个学者,还是入朝为官,在社会上的地位都不可轻视。 就像丁夫子与柳清河的关系,放在后世,应算是老板与雇员之间,可两人在一起,丁夫子反而更加自如一些。 虽说严毅并非柳家人,可毕竟出自柳家族学,若果真此人拥有大才,日后于柳家而言,也算是露水关系,只有益处,而无害处。 作为家主,柳清河显然考虑得要更多一些,古往今来,一家一姓,其实皆是如此。 家族兴盛到一定地步后,下来所想的,就是如何更长远的兴盛下去。当家中子孙难有成才者,那么所能做的,就是招揽有能力的外姓人,为自家所用罢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严毅,但由于丁夫子对此人知之甚少,便大多是说一些他平时学习勤勉,为人内敛,不甚张扬的话。 而柳清河,也是嘱托日后多留心一下此人,若是能助其成才,也算是一桩好事。 柳清河走后,丁夫子回到教室,又讲了些文章经义,才算是放学,不过得了柳清河的交代,丁夫子在课堂上,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严毅。 虽说那三句诗并不能代表着什么,要单纯从诗词中,看出一个人的学问,也是有些荒谬的。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但凡有学问者,诗文功底也是不弱的。 只是这严毅怎么说呢?听课时虽说规规矩矩,不似其他人那样心不在焉,或是暗地里搞小动作,可也就是认真而已,要说他真有才华,一时间却是看不出来。 刚才课间时,他还特意找来一个学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严毅的身份,只说是严家的三少爷,与严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再具体的,就没人知道了。 或许,那三句诗只是他的一时妙手偶得罢了,柳公也说了,后来再让他写出最后一句时,也是写不出来的。 其实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灵感这种东西,不能当做真正的才华或是学问来看待,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过几次灵光一现的时候。 想到这里,丁夫子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不就几句诗么,一把年纪了,还在为这种事伤脑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课间休息时,婉儿也带着周凝去看了眼严毅,本来是想介绍两人认识的,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间的规矩,哪有大姑娘家,这样去上赶着去认识一个男人的道理,周凝自然是没有同意。 她今天能来此地,一来是在家待的确实无聊,出来散散心,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与严毅结识一下更好,对于那三句诗,她也是好奇的很。 不过来了之后,因为一直没有机会,也就算了,倒是中间不少旁系亲人,过来问候了一下,这其中也包括严敏。 其实周凝的到来,严毅也看到了,只是这段时间于他而言,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如何脱离严家上,所以也就没有多留意,更别说是像其他人那样,跑过去与一个不认识的人献殷勤。 最近几天,让严毅比较头疼的是,严景惠一直没在家,照他的打算,离开严家之前,是想与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打个招呼的,毕竟就这么突然消失,终归是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抄经 在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严毅的三句诗小范围的在学堂中开始流传开来,这其中,更有丁夫子和柳清河的个人评价,如此一来,严毅往日的低调,也开始被这种不平静所打破。 有些人认为严毅深藏不露,也开始过来与他偶尔聊上几句,说上几句这首诗词的妙处,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 但更多的人,却是猜测他多半是从哪里抄来的,而且还没有抄全,就拿出来显摆,实在是可笑的很,不过,往往抱着这种心态的人,多半是吃不着葡萄而已。 中间,严敏也过来问了他一次,显然对于严毅此番的小小露脸,有些介怀,这也是让他有些头疼的地方。 本想着这段日子风平浪静的度过,等时机成熟了,就带着妹妹走人,却因为无心之下的三句诗,惹来了些许麻烦,看来以后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对于严敏的询问,反正已有人为他做了解答,他便懒得去多想,也言自己只是从某本书上抄的而已,算是打发了过去。 也正是如此,事情再往后的发展,便是大家开始一边倒的声讨严毅的无耻了,不过这倒挺好,对于眼下的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丁夫子后来也听到了这个说法,既然是抄的,那就没有什么可多想的了。 虽说自己读了不少书,可世间书籍万千,难免有自己不知道的,上面刊印了此诗,又恰巧被此人看到罢了。 期间,严府的管家李兴也来找过他一次,说是柳夫人的生日快到了,让他抄一遍《法华经》,过几天交给自己,算是为夫人祈福。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严敏的授意,大意就是说:你不是爱抄书吗,那就让你抄个够。 严毅对此也是摇了摇头,虽然早已料到严敏可能会让他难堪或是故意找茬,可没想到是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多少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对于李兴,本是柳氏从柳家带来的下人,后来还算忠心,再加上是柳氏的人,便被慢慢提到了管家的位置。 李兴的品性,算是那种比较会趋炎附势的,再加上做事机灵,所以深得严家几个家主的信任。 往日间,更是经常跟在严敏身后,被派去做一些事情。以前严毅兄妹两,在严家受到的一些委屈或是诘难,有不少便是李兴帮着出的主意。 抄经就抄经吧,严毅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反正最近他也一直在练字,有时候会回想起后世的几个书法大家的笔体,凭着印象去临摹。 可毕竟记忆这种东西,有多少是靠谱的,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写出来的东西,有时候看着像董其昌,有时候又看着像怀素,到最后,连自己也变得恍惚起来,好像无形间,竟自成一体了。 有了这份差事,他每日回来,便大多是放在抄书上,有时候枯燥了,会与严婷玩一些时下流行的叶子戏和双陆,不过这种游戏,显然严婷更拿手一些。 因为他总是输,玩着玩着,连严婷也觉得没意思,到后来,每次都是他主动要玩,却还是输多胜少。 在严毅的教导下,严婷最近算是认识了不少字,虽说写的还是不甚好看,可书法这种东西,向来是时间磨出来的,没个一两年功夫,出不了效果。 不过严毅买回来的画本上,有些简单的故事她已经能读了,有时候,严毅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天赋,若是放在后世,或许能成为学霸级的人物。 周凝与母亲,昨日便回了益州,但终究,没看到那首诗的最后一句,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吧。 不过此刻在她心里,考虑更多的,是与吴克敏之间的关系。 在柳家的这些日子,相对来说能过得惬意一些,有时她也刻意的去回避想这些东西,可母亲总是会在不恰当的时候,唠叨上两句,并且,连几位舅母和小姨,也完全站在了同一边,对她进行了人生规划。 其实有时候她也想算了,吴克敏没什么不好的,无论家世还是人品,亦或是才学,都算得上中上,自己身边的长辈们,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几日间,严毅如是这样过着,早上陪严敏去学堂,虽说仍是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毕竟已经打算要走了,他也不去计较这些。 有时候受到一些嘲笑或是怪异的眼神,他也会装傻充愣一番,像是与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下午便是抄书,练字,并且在偶然一次听到自己唱歌后,严婷竟喜欢上了这种音调古怪的后世流行音乐,然后会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自然是胡诌一番,说是在学堂中听见有人哼唱,就偷学了几句。 晚饭后再去附近转一转,严婷现在也会跟着去,渐渐的,这种饭后消食的散步,便成了两人不约而同的习惯。 其实撇开现在的处境和身份不说,对于这样的生活,严毅倒是自得其乐,没有繁沉的工作,没有无休止的应酬,如果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倒是挺好。 严毅如此想着,也算是对古代的生活慢慢适应过来,对未来的方向也有了一定的期许。 等带着严婷离开严家,借着后世的见识,做些生意,大概能过得去,然后娶妻,生几个孩子,平日间写写字,钓钓鱼,走一走名山大川,惬意的度过余生,无数人奋斗半生,为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前两天,严毅母亲的一个本家子侄,叫杨铭的,也过来看过兄妹二人一次。 其实上次听说严毅生病,昏迷不醒,杨铭本就说来看看,只是凑巧又跟着自家东家,去了趟邻近的梅县采购粮食,便给耽搁了。 对于杨铭,严毅是有一点印象的,稍微比他大上几岁,一个黝黑结实的农家汉子,为人也是较为淳朴,临走时还给兄妹两留下了自家晾晒的土产。 自从严毅母亲到了严家做丫鬟开始,那边就少有来往了,也是在严母前几年过世的时候,本家来了人,才慢慢恢复了联系。 杨铭也知道两人这些年在严家过的不顺,这两年不止一次的劝说过严毅出来单过,可那时候的严毅较为固执,不愿离开,杨铭也没有办法。 此次前来,一方面说是探望,另一方面还是想劝他,不过没想到刚一开口,严毅便说自己已经准备离开严家,着实令杨铭有些惊讶,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想通的,不过能离开,终是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意外 严毅现在可以说是数着日子在过了,严景惠去了益州,按照往常的惯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就是这几日回来。 他也大概斟酌了一些说辞,无非就是想去外面闯一闯,见见世面之类的,以严景惠平日间对兄妹两的态度,和和气气的离开,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同时,母亲留下的东西,除去给严婷留下的一两件念想,也都变卖了,虽说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省一点用,应该能撑个大半年,不过到时候,就算再不济,混个温饱肯定是没问题的。 如往常般,严毅上学回来,还没走进自家小院,就隐隐听到严婷在里间呼喊,并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 在听到喊叫的同时,严毅脚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跑进房中。 只见门帘挑开,管家李兴竟然强压在严婷身上,也是可怜了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材瘦小,双手被死死摁住,只有脚下不停地乱踹着,两只绣花鞋早已踢飞到一边。 严毅见状,顿时怒从心起,也不多说,从门后抽起顶门的木棒,便朝李兴的脑袋打了下去。 只是李兴在严毅进门时,就已经发现,当木棒挥下来时,他本能的一缩脖子,躲过了脑袋,却是重重的打在了背上。 李兴吃了一痛,哎呦一声,连忙撒开手跑到一边,指着严毅恼怒的吼道:“小兔崽子,你敢打老子!” 可是此话一出,李兴便撞上严毅凌厉的眼神,这种眼神,数十年间,他也只曾在柳清河身上见到过,直瞪得他在气势上,瞬间没了大半。 严毅这会早已怒不可遏,哪会跟他多费什么口舌,拿着木棒就要狠狠打死这个畜生。 李兴见状,连忙闪开躲避,一追一躲间,两人就这样围着桌子转了三四圈。 “严毅,你听我说” 也是李兴理亏,如今又面临被动,连着求饶几句,却是浇不灭严毅胸中的怒火,看着他的眼神,更是早已没了对抗的胆量。 “哥,算了,让他走吧!” 严婷带着哭腔,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头发凌乱的散了下来,用来固定发髻的木质头钗也被折断,一半留在头上,一半掉在地上。 看着两人打斗,哥哥眼中的愤怒,她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她不能让它发生,不能看着哥哥为了自己,闹出人命。 自从母亲去世后,兄妹两人一步步走到今天,该吃的苦吃过了,该受的委屈也受过了,还好上天待她不薄,起码有一个疼她的哥哥陪着她,如果哥哥出了事,那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 严毅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他知道严婷是为了他好。 他也知道自己是一时怒火攻心,其实他并不敢把李兴怎么样,或者说是不能,毕竟还有这么一个妹妹需要他来照顾,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兴趁着严毅愣在原地的当口,急忙跑到门边,一挑门帘,狼狈的逃了出去,在门外留下一句:“严毅,你给我等着!”,便不见了踪影。 “哥,你带我走吧!” 两人沉默许久,终是严婷率先开了口,她抬起头,看着手中犹自握紧木棍,几近都要将其捏碎的严毅,对严家的最后一点留恋,也散了。 此时的严毅,脸上已看不出多少表情,只有他自己清楚,心中波涛汹涌般的愤怒到了何种程度。 只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将木棍放回原处,重新摆好东倒西歪的桌椅,捡起散落一地的纸砚。 “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各自打点行李,心中却是默默沉重,一个滴泪,一个流血,严家于他们而言,是两种不同的情结。 对于严毅,离开严家,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不是真正的严毅,对严家没有任何留恋,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不足一月,要说唯一能让他挂心的,也就这个妹妹了。 可严婷不同,这个小院,有母亲太多的影子,有往日间一家人的欢笑,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她不舍的看了看院子中的角角落落,那里有一颗梅树,母亲种下去的时候,比她还低,现在,只能抬头,才能看到树梢。 院墙下的几株花草,听说叫石竹,淡淡的紫色,是母亲以前最喜欢的,那些种子,也是一年一年这样留下来的。 还有窗户上的剪纸,风吹日晒的已经褪了色,是过年跟哥哥一块剪的,漂亮的花色,是母亲以前教他们的。 往事一幕幕,渐渐浮心头,严婷轻叹一声,几天前,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到真正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惆怅。 可惆怅的并不是严家,也不是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唯独此处这三间瓦房,一洼空地罢了。 要说收拾,其实两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衣服,两包细软,现在唯一要面临的,就是去处的问题。 按照严毅早先的设想,先去益州看看,如果有适合做的事,就安定下来。 可益州距此地少说也有两三百公里,放在后世,就是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可如今不同,最快的代步工具,就是马车,一天撑死也就是几十公里的样子,再加上蜀地自古难行,等到了地方,差不多也得七八天,这期间,光是车马费,就得花去两人大半积蓄。 不过如今也没办法,走过去肯定是不现实的,就算自己能坚持,严婷定然是扛不住,因此不管是早走还是晚走,这笔钱终归是要花。 至于严家,就作不辞而别吧! “哥,你今天的眼神,好陌生!” “噢?” “感觉以前没见过,看着很吓人!”严婷摆好饭菜,为严毅盛了一碗,递到哥哥手里,两人目光交织了片刻,却又低下了头。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严毅没有问过她什么,或者说只字未提,他尽量不去触碰严婷稚嫩的心灵,既然自己出现的及时,又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又何必再去说它呢。 “哦!明天可能会辛苦一点,今晚要早些休息。” 严婷轻‘哦’一声,见哥哥没有接话,也就不再多说,随着夕阳慢慢落下,余晖顺着窗户,悄悄溜了进来,缕缕金黄撒在两人身上。 这顿饭吃的,各怀心事,相对无言,只听得碗筷间的碰撞声,与屋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可就在严毅规划着明日之事,离开严家后会遇到的种种困难,以及如何应对时,新月初升,一件意外,拖住了两人的步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威胁 送走大夫,严毅揉了揉额头,稍微安抚一下严婷,他得连夜去趟药铺。 原来晚间,严婷突然发起了高烧,这就麻烦了,这个时代,限于医学的滞后,发烧已经算是大病了,若是免疫力低一点的,死人的事是常有。 看来离开的事,又得往后拖一拖了,严毅如是这样想着。 不过刚才大夫的一番话,令他有些揪心起来,严婷的体质,属于偏弱一点的,这也是古人的通病。 一方面,是由于古人普遍膳食营养不佳,再加上平日间的病患诊治不善导致。 另一个原因,严婷自幼丧母,从小便少有欢乐,在严家又是这样一个情况,终日间多是郁郁寡欢,心中有太多郁结,又无处宣泄,今天还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才发展成这样一个情况。 既然要延期,那许多事就得重新规划一下,而且刚才听大夫的意思,严婷这病,一时半会儿是经不起折腾的,等烧退了,最好调养上一阵子。 扶着严婷喝了药,没过一会儿功夫,小姑娘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时梦呓几句,有时显得惊恐,有时呼喊着娘,喊着哥哥。 望着窗外的月色,差不多到了二更时分,房间中除了严婷沉重的鼾声外,就是严毅长长的喘气。 今天这一幕,让严毅重新体会到了弱小的代价,他本身是一个能忍的人,往往只要不过分,他不会去太作计较,可要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事情就两说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便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管是谁给予的诘难,他都接着,心中没有存过要报复的念头。 他也原以为自己这样忍让,能换来对方的适可而止,却是恰恰相反,得到的是越来越多的变本加厉。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他进一步,你退一步,直到将你逼到悬崖边,此时,要么跳下去,要么将他推下去。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替严婷掩好被角,这个时候,最好发上一身汗,通过自身的免疫力杀死病毒,是最好的康复手段。 做好了这些,严毅从抽屉里拿出这几天抄好的经书,轻轻掩上门,踏着月色,走向了另一处小院。 随着‘砰砰’的敲门之声,李兴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下,心中却是嘟囔,是哪个不开眼的,大半夜的找上门。 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吱呀打开房门,本是一副懒羊羊的态度,可看到门外,一脸冷峻的严毅时,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 虽是没有料到严毅敢来找他,心中波澜了片刻,可终归在严毅面前壮气惯了,瞬间又恢复了往日间的威严,色厉内荏的低声问道。 “李管家,怎么说我也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既然来了,你也不请我进去说话?” 李兴这才想起,严毅说的还真没错,他是严景惠的儿子,半个主人,这话当得起。 只是这些年下来,若是没人提醒,连自己也忘记了他的这层身份,再者,如今整个严家,又有多少人拿他当回事了。 终究是一府管家,严毅这趟虽然来的突然,可也并不会令他怕到哪里去,中午的时候,都没能拿他怎么样,何况是现在呢! “进来吧!” 李兴转身,进了里屋,严毅跟在他身后,扫视着李兴的住所。 两间宽敞的瓦房,一个卧室,一个小厅,没有院子,相较于其他下人,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厅堂中,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四方桌,中间搁着茶盘,一边一张椅子,与里面的卧室只隔着一串门帘,从缝隙中看进去,是李兴的妻子,约摸三十来岁,正哄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睡觉。 那孩子本已快睡着,可兴许是来人的缘故,此时又睁着一双大眼,在母亲怀中,探着脑袋一直往外看。 李兴将严毅引到客厅,也没有让座的意思,刚想开口,又连忙过去,关上了房门,转身回来时,严毅已经坐在了旁边。 严毅此来,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略微惊讶,这小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竟敢独自来找他。 不过就算来找他算账,一个没有牙的小畜生,又能拿他怎么样? 李兴见他不请自坐,颇为厌烦,怡然不惧的看了一眼他,一撩长袍,坐在了另一边。 “说吧,找我什么事?” 显然,这是明知故问了,不过这便是说话的技巧,若是自己先直奔主题,便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显示出了惊慌,从而露出怯意,占在下风了。 “也没什么,就是李管家前几天让我抄的经书,抄完了,你过目一下。” 严毅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沓白纸,放在桌上,推到了李兴一侧。 李兴只是稍微瞅了瞅,却是没有动,点头嗯了一声,眼下,就是比谁先能沉得住气,率先开口了。 “你不检查一下,看我有没有偷工减料?” “不用了,这个我会拿给夫人。” 进门不让座,坐下不倒茶,说话说半句,这是标准赶人的方式,不过严毅自然不会顺了他的心意。 大晚上的过来,目的就是来警告他的,由于严婷的突发状况,少不了还得在严家待上些日子,但自己又不能时刻守着严婷,所以过来,算是给他敲敲钟。 “李管家,孩子有几岁了?” “这与你无关,要是没其他事,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急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过李管家,有句话我得劝劝你” 李兴冷笑一声,还是来了,虽然明知他此来意图,刚才却是被他东一句,西一句扯得有点性急了起来。 “千万不要做不值当的事,孩子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别因为你,小小年纪就戛然而止了。” 此话一出,李兴当即恼怒的瞪眼过来,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到他家来说出这种话,他几近有些恍惚,眼前这人还是一向唯唯诺诺的严毅吗? 四目相交的一瞬间,他再次看到了那种令人心慑的眼神,如此的陌生与强硬。 “你这是在威胁我?” 李兴冷哼一声,胸中虽然愤怒,却是没有发作,为了不让房中的妻子听见,他更是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是!” “你” 李兴没想到严毅说话如此的直白,气得他闷闷的喘了几口粗气,要是顾不得里间的妻子,手中紧握的双拳早已挥了出去,教训一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 看着李兴恼羞成怒的样子,严毅却是凛然不惧,泰然的靠在椅子上,迎上李兴那双有些通红的双眼,要知道,今天,他的眼中也曾喷射出同样的火焰。 但凡一个人,听到这样裸的威胁时,第一反应,自然是被血性所驱使,此刻的李兴,恨不得当着严毅的面,将严婷那小娘皮,压在自己身下,好好蹂躏一番,他倒要看看,这个小杂种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不过稍微冷静下来,便会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起来,再加上严毅此时的神情,李兴终究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过激的话,愤怒的喊出一句‘滚’,两人便结束了今夜的对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又是秋雨 对于李兴的态度,严毅是在预料之中,他也没想过真的能威慑得住李兴,不过么,能平静的度过这段时间就好。 天色阴沉,秋雨霏霏,这个季节,是比较令人陶醉的,多数人喜欢看漫山青葱,晒三月春光,可偶尔欣赏一番落叶枯黄,在秋风中独自穿行,整个天空画出一副昏黄的画卷,也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喜欢上什么季节,是与性格和年龄,有一定关系的,四季轮回,周而复始,春朝盎然,夏日喧嚣,秋季看过浮沉,冬日蛰伏蓄势,四种不同的颜色,轮回着人生百味。 严婷的病,在这蒙蒙细雨中,未见大的好转,高烧是退了,可低烧却是时有出现,特别是晚上。 入夜之后,总要反复那么几次,偶尔也开始伴随着咳嗽,到后来,就越发的频繁,后半夜时,往往被折腾的合不上眼。 大夫每天都要请来一次,大多是相同的说辞,开一样的药,吴晗知道,这是发烧引起的喉咙炎症,因为没有消炎药,要好起来,只能慢慢熬。 所谓炎症,西医来讲,属于人体自身免疫的一个过程,体内器官由于细菌感染,遭受创伤,自身免疫激活,则通过提高体温的方式来抵抗细菌入侵。 可是这种抵抗是双向的,在杀死细菌的同时,也会伤害自身,通俗来讲,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若身体素质好一点的,则会在这场较量中轻易取胜,可差一些的,就难说了,或许在还未将病菌消灭之前,自身先垮了,而严婷,恰恰属于后者。 用中医的说法,则是讲气,无论什么病,气通则不痛,痛则气不通。 医治手段也主要是依赖药物,进行辅助顺气,体内器官调和均匀,通过排泄使脾胃通畅,使气可上通下达,人体机能恢复正常了,自然便可以痊愈。 对于这些,严毅其实也是半懵半懂,纵然有些许见识,也没有医治的本事。 这几日下来,算上出诊费和抓药,身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可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严婷的病情,却是未见好转。 至于李兴,经过那一夜的恫吓,也没敢再踏入此地一步,不过暗中的一些小手段,却是令严毅哭笑不得。 兄妹二人往日间的饭食,都是到点去厨房自己拿,毕竟是一大家子,有专门负责做饭的几个老妈子,全府上下的三餐,皆是出于此。 平日间两人若是有事,去不了厨房,也会有关系好一些的丫鬟给送来,或是留了饭。 可自从严婷生病的第二天,因为严毅时常放学的晚,严婷又下不了床,既无人支应,等严毅回来再去厨房时,也是空空如也。 如此,严毅不得不自己动手,解决两人的饭食,有时候为了调养她的身体,还会凭着后世的记忆,做上一些养胃化痰的粥。 白日间偶尔还要去听严敏的吩咐,做上一些其他事,并且与往常相比,这几天自己更是被支应的频繁了一些。 有时说东西忘学堂了,让他去取,有时说是同窗间聚会,让他去陪,其实也就是打个掩护,要到妓院或是姘头那里去,自然又是站在外面,一等半天。 有时又听说他会煮饭,大半夜的被叫过去说是饿了,打发他去厨房做夜宵,更为可笑的,是连先生留下的作业,现在也改由他来代笔。 对于种种这些,严毅倒是没有什么怨言,恐怕里边多半,又都是李兴的主意。 此刻,他就是盼望着严婷能够早日好起来,尽快离开严家,当下,就是受上一点气,也是可以忍过去的。 “哥,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这是什么话,谁都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以后就是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我要是病了,也是得靠你的!” 严毅抿嘴一笑,看着严婷将苦涩的药汤喝完,现在唯一令他头疼的,是已经没什么钱了,母亲留下的东西本就没换多少钱,如今柳氏对两人的月钱,也是越给越少,再这么下去,恐怕严婷的病得被耽搁。 其实这两日他也想过一些挣快钱的法子,比如去哪个酒楼或是商铺,说上几个后世的经营理念,指导他们一下,可细想起来,又觉得不可行。 一来人家未必信你,一个穷小子,大言不惭的谈经营,就好比一个大学生,突发奇想的去找马云谈阿里巴巴的未来,兴许连老板的面都见不着,就给轰出来。 再者,经营这个东西,就是说的再好,也是要见到利润之后,才有发言权,恐怕到时候,兄妹两早就饿死了。 有时候想想要不就去求求柳氏,严婷怎么说,也算是严家的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等严景惠回来,她也不好交代。 不过再一想,还是算了,柳氏用交代什么,以柳家对严家的影响力,就是柳氏故意害死兄妹两,严景惠也拿她没办法。 况且,按照严景惠往日间对待两人的态度,恐怕是死是活间,也顶多是在他的心中,少了两个名字罢了。 看着严婷喝完药后,又沉沉的睡去,屋外的雨滴,时下时停,天际尽头一片朦胧,像是被遮了一层大大的幕布一样。 严毅从抽屉中拿出一件东西,找了块破布包上,撑着老旧的油纸伞,掩上门窗,穿过一扇月洞门,消失在院墙之外。 珍宝斋,作为梓县十数家古玩店之一,虽然门面较新,可经营有方,一两年间,门面扩充过两次,已经算是整条街上数一数二的商铺,只是由于今日天色不好,往来行人稀少,便显得有些冷清。 往日间指引导购的学徒,正趴在柜台前呼呼大睡,老板无聊的胡乱吧啦着算盘,看着账本上今日寥寥无几的进项,也瞌睡的打了几个哈欠。 严毅进门时,老板虽然看见,却是见他穿着普通,又年纪尚幼,加上今天寒酸的生意,实在没有什么心思搭理他,便只是抬头瞥了一眼,随他在店中转悠。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老板见严毅驻足在墙上的几副山水字画跟前不动,想想还是过去支应一二,说不定是桩生意呢! 再者说,老虎是肉,苍蝇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兴许这一天的租金,就这样有了。 “公子好眼力,这是本店刚到的,王元琳的《伯远帖》,要不我拿下来你看看。” 老板是一个低矮的中年胖子,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头戴四方帽,留着两撇八字胡,面色白润,说话间,笑容便自然的挂在了嘴上。 “不用了,随便看看。” 对于这副书法,严毅前世是在故宫见过的,所以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也看不出来。 不过这个时代离王元琳的年代稍微要近很多,恐怕就算是真的,价钱上也得大打折扣。 老板一听他只是看看,心中略有些失望,其实他自己清楚,墙上的这副,是找人临摹的,专门用来骗一骗不懂行,又附庸风雅的门外汉,若是卖出去,自然是赚了,卖不出去,权当充充门面。 虽然生意不成,可毕竟是开门做买卖,纵然顾客没看上,老板也不会流露出厌烦,照样一脸恭笑的说道:“那公子再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珍宝斋 “老板,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不买东西?那你来捣什么乱?”饶是这老板脾气好,听了这话,脸色也是当即一变。 “是这样,我这里有副字,你要是看得上了,给些钱,我等急用。” 严毅从怀中摸了摸,掏出一包东西,来的路上,因为雨越下越大,边角处有点打湿了,不过好在用布包着,没怎么浸到里边的纸墨。 那老板接过,虽说他这是卖东西的,可古玩这一行,有买才有卖,只要是进店的,不管收钱还是给钱,都是客人。 严毅拿出来的字没有裱过,看着纸张,倒是像新写的,恐怕是哪位在世大家的手笔也说不定,老板如是这样想着。 虽说他这是古玩店,卖的大多是有些年代的玩意儿,可字画不同,若是当世名家的墨宝,纵然新,也是有市场的。 老板小心翼翼的展开,却是当场愣在原地,端详许久,脸上露出一副奇异的神色。 这副字怎么说呢,基本上已经超出了他的评判能力,只因这字体,从未见过啊! 只见每笔字,皆是瘦直挺拔,细如游丝,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末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如女子般纤纤瘦瘦,大开大合间,又有男儿般气概。 结体笔势有黄庭坚大字楷书之风,连笔之间,又颇有行书之韵。从业数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字体,说美吧,它美,可要说怪异吧,也着实怪异。 老板斟酌半天,却是不知用什么来形容这副字,以往的成熟字体,皆讲究浓墨重笔,一笔一划间,透出一股厚重大气之感,可这副字,简直反其道而行,笔笔惜墨,追求精致。 而且,笔锋所到之处,犹如一把把尖刀,纤细,却又刚劲。在这之前的书法中,多为藏锋,而此书,却是处处露锋,罕见,当真罕见。 严毅的这副瘦金体,是他前两日练字时随意写的,并且为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这次没有再写新诗或是词,而是选择了今人熟知的《将进酒》。 整首诗下来,意境上洋洋洒洒,笔锋上却是风姿绰约,两相映衬下,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公子,这副字是你写的?” 老板看着落款处的‘苏睿’二字,又看了看眼前仅仅十七八岁的严毅,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因为以往没有参照,自然就没了评判标准,说好也行,不好也行,只是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这可不是普通的临摹,完全就是一种创新了,如果真能被世人所接受,其所蕴含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只是新生事物,往往就有这么一个特点,若被大众接受,很快就会被送上神坛,可要是没人买账,甚至是被批判为离经叛道,那就得重新估量了。 “你也不用问谁写的,如果看得上,我们就谈谈价格。” 严毅也知这副字的出现,可能会给文坛所带来的震撼,不过具体是好是坏,就难说了。 毕竟宋徽宗自创瘦金体,以皇帝的身份进行推广,起初都遭到了不少批判,何况他这样一个无名小辈,若是露头,恐怕讨伐之声,很快便会如潮水般涌来。 届时,遭受批判都算是轻的,有可能会给他惹来天大的麻烦。 不过他也无意于去推广什么,只是来碰碰运气,若能换些钱,那是最好。 老板也知这副字的分量,以及流传出去后所带来的影响,见他不肯承认,便不再多问。 不过这倒有些难为他了,这是鱼是龙,姑且两说,他看重的只是价值。 按理说,花上一点银子,收了这字,于他而言,并无不可,要是赚了,算是他捞着,即使无人问津,也就亏上个把银子,算不得大事。 只是,他同样有严毅的顾虑,现下书法界为主流的,还是以二王,以及后来的颜筋柳骨,这几人为代表。 若是突然从他这里流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作,简直如同一方巨石,落入江中,泛起的大浪,也不知会不会波及到他这条小鱼。 就在老板犹豫不决,没想好的时候,店中又进来两人,从穿着和举止上简单判断,应该是一主一仆。 主人约摸四十来岁,肤色偏白,留着两撇胡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因为下雨的关系,鞋和裤腿上,沾了不少泥点。 随从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斯,两人各自打了一把伞,进门后,主人便一并交给了他,同时掸了掸衣服和头发上落下的一点水珠。 那老板显然与此人认识,刚一进门,就先将那副字放在柜台上,也没有顾上严毅,就笑着迎了上去。 “于东主,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快请进。” 老板说着话,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老板客气了,我听说你这里最近来了副《戚灵山水图》,就在家里坐不住了,冒雨过来看看,生怕被人抢了先。” 于东主同样笑着回了一礼,进门时,他已注意到店中有客,便借着余光,往这边扫了扫。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所以一直给你留着呢,本来准备说等天晴了,先送到你府上去看看,我这生意,有了好东西,肯定是先想到你于东主。” “那就多谢张老板了!” 两人寒暄几句,老板先让严毅稍等片刻,便去了里屋,那学徒也被老板唤醒,打发他去冲茶。 此时店中就只有严毅与于东主主仆,两人互相看了看,微微一笑,于东主便走到一边,独自欣赏店中的古董玉器。 其实大多他都是见过的,作为古玩爱好者,他主要收藏的是字画,不过对其他东西,也略知一二,见到新进的,会站在旁边看上一会儿,至于懂不懂,那就不得而知。 这里面的字画,他早已筛过一遍,此时也没有多大兴趣,可不经意间的一瞥,正好看见柜台上的那副瘦金体,顿时吸引住他的目光。 “这位小哥,这副字可是你写的?” 对于眼前的书法,于东主起初的反应,与张老板一般无二,只是一个作为商人,一个作为爱好者,两人心中所感,却是全然不同。 对张老板而言,更看重的是这副字的升值潜力,可于东主不同,他沉浸此好多年,用后世的话讲,叫发烧友。 第一眼看到后,心中所想的,乃是此字赏心悦目的美感,以及在书法界所能带来的影响力。 也正在此时,张老板取了画出来,正好撞上这一幕,将于东主脸上的失态全然看在眼里。 作为一个经营古玩生意多年的从业者,轻易便从这种失态中捕捉到流露出来的一丝狂热。 “于东主好眼光,这副字就是这位公子刚刚出售给本店的,怎么,于东主有兴趣?” 严毅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笑,这老板的确是个精灵人,不过他也没有去拆穿,至于于东主的神色,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凡有些见识的人,在见到这种字体后,心中的惊讶,恐怕不会比于东主少多少。 不过既然自己是先与张老板在谈,此时自然不会说为了些许利益,直接越过他,与于东主商量。 虽说货卖识家,价高者得,可他毕竟不是商人,前世也没有做过买卖,对于这种单纯逐利的行为,是做不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于东主 于东主见张老板说话,这才意识到,刚才因为一时情急,有些唐突了。 其实他大概能从进门时情形来判断,张老板与这位小哥,肯定是还在商榷之中,其口中所言的出售,也只是想告诉他:是我先看上的,得有个先来后到。 “原来是这样,那张老板,这副字可否割爱,一并让给我呢?” 虽说意识到方才的不妥,按理说他就应该先等人家谈完了,再提出购买的要求,可看着柜台上从未所见,怪异又颇具美感的书法,他实在是忍不住心中欲占为己有的诉求。 “这个自然好说,要不于东主先去偏厅稍候,等我与这位公子付过钱后,再与你商量。” 张老板此时心中却是有了计较,方才还拿捏不定,可看到于东主的表现后,他瞬间就打定了主意,这次定然得好好载上一笔,反正于家这位老爷,只要是上眼的,就从来没惜过钱财。 没想到今天虽然没有客人,可一上门,就是笔大买卖,正所谓古玩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三年不开张,来张吃三年。 张老板笑着,命徒弟先将二人引到偏厅用茶,于东主虽是心急,却也知急不来,既然今天碰上了,迟早都得是他的,心中如是这般想着,不舍的再看了两眼,便随学徒去了偏厅。 “公子,这副字本店收了,你开个价吧!” 送走了于东主,张老板将严毅引着在旁边坐下,也为他奉上了杯茶,笑着说道。 其实这种情况,看着是有些尴尬的,刚才还想要不想要的,当着卖家的面觉得有利可图,就想赶紧拿下,饶是严毅,也替张老板的脸皮有些汗颜。 “你开个价吧,这一行我也不懂,只要能过得去,帮我解决了眼下的麻烦就行。” 严毅也没想过趁着这个当口,去讹人家,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心里预期倒是可以往上调一调了,至于人家以多少钱出售,那就与他无关了。 “哦?公子眼下有什么麻烦,不知可以帮得上忙吗?” 这话显然是客套了,做生意么,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好的生意人,与客人交谈时,基本上就是三分生意,七分闲天,这样一方面可以减少互相之间的生疏感,那么在讨价还价上,自然不会太过计较。 另一方面,也是聚拢老主顾的一种方法,不管以后客人还会不会再登门,总之多关心一二,是没有坏处的。 “一点小事而已,多谢老板了。” 张老板了然的微微一笑,像这种情况,他就不能再细问了,这聊天,也得有个度,说的少了,不起作用,说的多了,人家也会厌烦,何况是涉及一些的地方,就更不能问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各自对书法方面的看法,以及聊了聊当世几个名家的风格,毕竟人家是来卖字的,既要不涉及太深,又得有的聊,说些商品上的事情,是自然而然的。 要说对书法的见解,严毅来自后世,见多识广,各种名家评论都有看过,自身又是一个颇有造诣的教授,聊起来自是能搭上一些话。 可要说到当时的书法家,除了几个在后世有名气,他便不知道了,也就主要听那老板在说。 于东主在里间喝了几碗茶,中间学徒又给他添过一次水,却是见张老板还没过来,便打发下人去外面看看,回来禀报说还在谈着,他便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喝茶。 “于天,你先去珍宝斋外面等着,等会那位小哥出去了,务必将他拦下,请到锦和楼去,我随后就到。” 那名于天的下人,听到于东主的吩咐后,虽然不知自家老爷留那人干嘛,连忙应了一声,转身便跑了出去。 张老板见差不多了,便话题一转,说道:“公子虽然对这一行不甚清楚,不过我珍宝斋向来童叟无欺,不会赚昧良心的钱。既然公子让我出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老板直说就是了!” 严毅笑着点了点头,与此人交谈片刻,虽说仍脱不了商人的帽子,可言谈中,倒是一个颇为诚恳的人,所以他也不担心这老板会故意压价。 再者说,若是出低了,解决不了他的问题,那卖与不卖,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老板摸着胡须凝思片刻,实际上心中的价钱,是他早就想好的,只是这时候,自然不能直接报出,给人一种早有算计的感觉。 做买卖往往就是如此,想要用最低的价钱,得到想要的东西,虽然明知自己今天会占个大便宜,可还是得流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起码得让对方觉得,没有把东西卖亏,要不然生意虽然做成,可容易遭人记恨。 “公子看,三十贯如何?”张老板伸出三根手指,向严毅笑了笑。 “好,成交。” 三十贯,实际上已经远超过严毅的预期,他虽然知道张老板一转手,可能五倍,十倍的价格都有,不过这就与他无关了。 张老板本怕自己报的有点低,实际上在说出口之前,还加了五贯,没成想严毅回答的这么痛快,当下便去柜台给他称银子。 由于此时银贱铜贵,所以折合下来,大概将近有三十五两,满满一小袋子。 就在张老板付钱的时候,于东主的跟班匆匆跑了出去,不过张老板此时也顾不上他,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待会要给于东主开个什么价,总之,无论如何,今天这趟买卖,算是做着了。 严毅收好银子,也不用数,这年头,虽说商人只知逐利,可信誉方面,是要比后世的操守好上不少,毕竟本来自身在社会上的地位就不高。 若是还经常做些短斤少两,欺瞒雇主的事,怕是没法在街面上生存下去。 经过这么一会儿功夫,雨也是越下越大了,因为惦记着严婷,他得赶紧回去,便与老板再次寒暄几句,说了些下次若是有好东西,记得再来店里的话,便告辞离去了。 今天天气不好,如果还要请大夫,就得早一些,若是到了晚上,这种天气下,恐怕大夫也不情愿来出诊。 可就在严毅出了珍宝斋,还没行多远,就被早已在外等着的于东主跟班叫住,因为大家撑着伞,看不到相貌,起初他还以为叫的是别人,等那跟班追上他时,才认了出来。 “这位公子,我家老爷专程让我在这里等你,说是要请你去锦和楼坐坐。” “你家老爷,刚才那位于东主?” “正是,请公子赏个脸,随小人先去,我家老爷随后就到。” 锦和楼,严毅是知道的,就在这条街道的十字路口,算得上是梓县比较阔绰的酒楼,往日间在县城转悠的时候,他也路过过。 不过于东主找他,却是没有料到,想来应是对那副字感兴趣,想与他聊聊吧,严毅如是这样想着。 本打算说算了,家里还有严婷等着,出来久了他不太放心,可见这小斯半边衣服已经湿透,显然是在雨中等了许久,便有些不好意思拒绝。 只见他抬头望了望锦和楼的方向,也罢,耽搁就耽搁了,大不了一会儿直接去找大夫,领到家里去,不管需不需要,都给严婷看一看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瘦金体 锦和楼,一家主打川菜的地方,听说特别是做鱼,算得上梓县一绝,不过今日由于下雨,客人寥寥无几,严毅与小斯进来的时候,便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正街的全貌。 小斯为严毅点了壶茶,便告了声罪,让严毅稍等片刻,匆匆离去,严毅也不催促,欣赏着店内的布置。 二楼是有雅间的,屏风隔开的小格挡,不过今天没什么人,所以坐在哪都是一样。 白墙上挂着几副字画,好像都是他人所赠,还有不少文人墨客,直接就在墙上留下过墨宝。 这个时代就是有这样的传统,往往书生们喝的高了,总喜欢即兴写上几首诗词,老板们也乐意如此,尽管是做生意,也都喜欢将自己的店面布置得文雅一些。 珍宝斋那边,于东主很快便与张老板谈完了,他是个爽快的人,对于看上的东西,很少去计较价值。 张老板出于对老主顾的关照,想免费为他装裱,不过被于东主拒绝了,对于珍宝斋的东西,兴许有几件能看得上,可这装裱手艺,实在是太难恭维。 最后两人寒暄几句,便与跟班直奔锦和楼而来。 “于东主!”见二人上楼,严毅急忙起身,学着当下人的样子,拱了拱手,对于许多礼节,这些日子下来,他也熟悉的差不多了,虽然前世作为学者,知道一些,可毕竟是与实际有所出入的。 “小哥请坐!” 于东主再次打量了一番严毅,十七八岁的年纪,白白瘦瘦。 刚才那副字上的落款是苏睿,可于东主猜测多半不是此人,沉浸此道多年,从字上看年龄,这点眼力他自信还是有的。 那样老辣干练的笔锋,虽说是从未见过的字体,可依然能够看得出来。 “还未请教?” “严毅!” 两人先是寒暄几句,互相做了简单的认识,于东主便命小斯下去点几个菜,烫壶酒上来。 原来这于东主,本名于恩泰,正是本县三大家之一,于家的当今家主。于家的生意,主要是开车马行,梓县基本上九成的运输物流业务,如今都是被于家掌握。 “严公子,恕在下见识浅薄,对于这副墨宝上的笔法,我却是从未见过,不知可是那位名曰苏睿的大家所创?” “算是吧!” “那在下能否有幸,结识一下此人?” 于恩泰的这个要求,严毅其实早有猜到,所以也提前打好了腹稿,当下说道:“于东主,觉得这副字如何?” “堪称当世绝笔!” “以于东主的角度,可否喜欢?” “自是喜欢!” 严毅微微一笑:“既然喜欢,又何必去过问谁是苏睿,这就好比你吃了鸡蛋,觉得味道很好,又何必去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 听到这话,于恩泰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果然有趣,虽说话是粗了些,可道理却是这个道理。 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中年人,在境界上,竟是比一个小子落了下乘了,不过也能听得出,人家是委婉的不想告诉他罢了。 “小哥说的有理,是我唐突了。” “于东主客气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我答应过人家,不能说出他的下落罢了!” 于恩泰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原来如此,不过小哥,苏先生的这种字体,不知可有名字?” “瘦金体。”严毅说着,用手指在茶碗中蘸了点水,在桌上写出来。 “这‘瘦’字可以理解,只是这‘金’,不知怎么讲?” 严毅在旁边又添了一个字,解释道:“此‘金’,也可作‘筋’,同音下,只是为了好听罢了!” 于恩泰看罢,若有所思,回想着那副字,‘瘦金体’三字,确实起的恰当,只是又突然想起来,他刚才问瘦金体是否是苏睿所创,严毅说了句:“算是吧!”,却又不知何意,随即又询问了一番。 严毅笑了笑,他说这话本是想为自己开拓,毕竟剽窃这种事情,说出来时总是心里发虚,没成想于恩泰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瘦金体要说自创,自然有些夸大,其实也就是结合了二薛,黄庭坚,并融合了褚遂良等诸家所长,演变过来的罢了。” “嗯,听小哥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古往今来,但凡新兴字体的产生,其实说穿了,也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改良而来,不过,这已经算是相当的了不起了。” 于恩泰不知何时,从怀里摸出一把扇子,展开后,缓缓扇了起来。 此时的文人雅客,大多有这样的爱好,折扇在他们眼中,其实已经不是纳凉的工具,而是一种优雅的表现。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瘦金体的见解,以及各自对于书法方面的认知,当然,与专业人士聊天,自是比刚才的张老板要说的深一些。 而在这方面,严毅拥有超越千年的见识,每每说出一些新奇的观点或是看法,总能令于恩泰耳目一新,往往就忘记了严毅的年龄,让他觉得现在与之聊天的,好像是个造诣深厚的大家。 比如两人说到唐时的楷书三体,欧c颜c柳,为什么后人对于三人的公认都差不多,甚至柳体在评价上,有时还会高于前两位,却少有人去学柳体。 主要原因是欧c颜两人的字体,都属魏楷,较为变化多端,主讲‘意’,而少谈‘形’,只要意境到了,在形体上可以融入自己得特色,较为容易临摹。 而反观柳体,其特征为锋利c瘦硬c险绝,要具象到每一笔上,以及贯彻到间架构的每一个细节,若是稍有差池,就谬之千里,完全脱离了柳体的味道。 就如后世的启功先生,也临摹过柳体,可一旦出贴,就柳味全无,因此,少有人去学柳体。 如果做个比喻的话,欧c颜之体,犹如阳关大道,而柳体,就似独木之桥了。 其实这也与柳公权的人生经历有关,他早年学过欧c颜,直到六十岁时,柳体都未成形,风格也不明显,算不得大家。 一直等到他八十岁,柳风才渐渐趋于明朗,要知道,一个只有三四十年书法经验,和拥有六七十年经验的人,在创造书体的过程中,所能达到的境界,和对书法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 曾经也有人开过如此的玩笑,若是柳公权只活到六十岁,那么世间,恐永无柳体。 其实严毅这次只能算是小试牛刀,针对唐宋时期,楷书仍占主流的现状,适时的拿出瘦金体,一方面较为符合当下人的品味,另一方面也不会给文坛带来太大的波动。 要知道,宋之后的明清,就开始进入行书的天下,那才算是革命性的变革。 不过当下的严毅却是没有想那么多,他也无意于带领书法界变革,成为当世大家,仅仅只是为了手中的三十贯钱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王惟一 两人就着一些酒菜,先是聊了聊书法方面的事,严毅对于各名家犀利的点评,于恩泰连连点头。 他本身虽是一个收藏家,可同时也极好此道,平时除了生意场上的事情外,唯一的爱好就是临摹一些大家的字画。 虽说功底渐趋成熟,可总是感觉差那么一点意思,如今被严毅这么一说,倒是若有所悟,尽管严毅的观点有些他也不甚赞同,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可总是能另辟蹊径,给他不同的认识。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只觉此人对于书法,见解上绝不在他之下,只是这年龄,也未免太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或许,此人正是那位苏睿大家的弟子也说不定,既然能够独创字体,想必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见识,而严毅的这些观点,多半应是来自苏睿,于恩泰如是想着。 渐渐地,两人的话题从书法又说到了国画上,不过这下严毅就有些勉强了,前世虽也看过一些画,却是没有太深的涉猎。 按理说,字画一家,往往许多有名的书法家,画作也是出色的,因为到了一定高度,做事讲的就是境界了。 可这两样毕竟是有所不同,再加上严毅个人喜好,便知之甚少。 见苏睿对此不甚感兴趣,于恩泰便转了话题,随口问道:“不知小哥为何要来卖字,难道只是为了钱?” 也是他难得能碰上说的上话的懂行人,今天便有些话多,虽说两人差着二三十岁的年龄,可他总觉得与严毅聊天,如同平辈之间,无甚隔阂,想来,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忘年交吧! 不过听其言,他能感觉得到严毅的与众不同,无论是才学见识,亦或是举止风度,完全没有年轻人那般轻浮,倒显得老练沉稳。 只是让他有些好奇的是,对书法见解如此独到的一个人,却沦落到要卖字为生,也不知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算是吧,看来让于东主见笑了!” 话是这么说,严毅却是坦然的笑了笑,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他没有文人的酸腐,不会说为了品行高洁,视钱财如粪土,也不会说为了一点志气,不为五斗米折腰,他从内心中,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听小哥这么说,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最近妹妹病了,问诊吃药的,有些捉襟见肘,才来碰碰运气,其实,还得多感谢于东主才是,要不是你及时出现,那老板估计还在犹豫。” 严毅也没有隐瞒什么,其实从他的穿着上,于恩泰是能看出些端倪的,不过对于他的率真,于恩泰倒是颇有好感。 放在一般的文人,是很难直白的去承认自己就是为了钱,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严毅的不拘一格。 于恩泰简单客气两句,同样是生意人,他当然也看出来些刚才的情况,只是当时自己初见这样的字体,一时间失了态,又恰巧被张老板捕捉到,才算是顺水推舟,凑成了严毅的这桩生意,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不知令妹得了什么病,于某或许能帮上一二。” 严毅一听这话,心中稍一盘算,或许这于东主,还真能帮得上忙。听刚才此人的介绍,在梓县算得上一号人物,也许他能认识一些比较好的大夫,替严婷看一看也说不定。 有了这个想法,严毅便大致将严婷的病情说了一下,只见于东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我这里还真认识几个大夫,虽说算不得名医,可伤寒杂病之类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那就多谢于东主了,若果真能治好舍妹,这个人情,就算严毅欠下了。” 严毅当即笑着拱了拱手,严婷这些日子的病情反复,令他也是揪心不少,原本打算过换个大夫试试,可奈何囊中羞涩,请不起比较好的坐堂先生。 其实也不能说这个大夫看得不好,只是治病这个东西,很多时候也讲究个对症。 或许一样的药方,十个人中,九个人都好了,就那一个有问题,不是方子不好,而是恰巧碰上了不对症的。 “小哥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你等会儿把地址留下,回去了我让于天去请大夫。” 两人互相客气一番,严毅自然说了一些感激的话,无论是否真的有效,也算是人家帮忙了,再者说,多一条路子,也多一个希望么! 最后两人又寒暄几句,因为天色渐暗,好在雨水停了,严毅便起身告辞。 不过在临走之际,于恩泰倒是想起,过几天他们收藏的小圈子里,有个聚会,若是严毅有时间,就一同去吧! 所谓聚会,实际上就是大家各自展出一下最近得来的好东西,算是彼此开开眼,同时也能提升一下个人的鉴赏和收藏能力。 乃是梓县几个有钱,又拥有相同爱好的藏友间,内部的一个交流活动。 得了人家的帮忙,严毅自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不过他也没放在心里去,像于恩泰这种忙碌的大人物而言,或许两天后,也就将他给忘了。 看着乌云向远处飘去,天空终于被落日撕开一道口子,金黄的太阳露出半个脑袋,在夜幕降临前的最后时刻,显示一下它的存在。 四川的天气就是这样,往往一个上午的时间,有可能经历从艳阳高照,到阴云密布,而后再是瓢泼大雨。 得了于东主的帮忙,严毅也不着急去请大夫,在街边买了些饭,今天就不打算做了,直接给严婷带回去。 如今两人也不再去厨房,严毅前两天在屋外搭了一个土炉子,买了口锅,虽说做工粗糙了些,不过凑合能用。 前世读大学之前,他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做这些还算顺手。如今的小院,俨然成了兄妹二人独立的天堂。 或许是得了李兴的命令后,以前与兄妹二人偶尔来往的几个丫鬟下人,如今也没人敢来了,不过倒也落得清闲。等严婷的病一好,两人便可以鸟入丛林,鱼入大海,至于此处的人或物,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那于东主说话办事倒是爽快,严毅回家没多久,于天就领着大夫上门而来,虽是天色已经昏沉,不过好在严毅与门房打过招呼,两人便被下人领着去了严毅的住处。 看着眼前三十来岁的大夫,严毅心中略有些失望,医药这一行,讲的就是一个临床经验,肯定是年纪越大,医术越高,可如此年轻,经验几何,难免让人有些怀疑了。 不过想想,人家也只是热心帮忙而已,又能过分要求什么呢? 心中虽是如此思忖,脸上却仍是挂着尊敬,请了大夫进门,严毅请两人先落了座,沏了壶茶,笑着说道:“这么晚了,还有劳先生跑一趟,辛苦二位了。” 大夫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声‘哪里’,却是看向了里屋,只听到里面隐隐的咳嗽声传来,显然,这便是他今天要诊治的病人了。 于天同样笑着说道:“严公子客气了,我家老爷说了,公子今天为他解惑了许多以往的不明,他应该感谢公子才是。” 两人寒暄几句,说了些客气之类的话,于天原本还不解老爷为什么对一个后生小子这么上心,如今见他对自己一个下人,都彬彬有礼,不禁颇有好感。 “先生,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王惟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于家仆人 王惟一?严毅微微一愣,这当算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位历史名人了,虽然不及后世广为流传的华佗c扁鹊,却也是在中医方面的集大成者。 王惟一见他表情窒住,以为有什么不妥,便问道:“严公子,怎么了?” “没事,想必先生最为擅长针灸吧?” 这回王惟一倒是略有些奇怪起来,莫不是此人以前是自己的患者,仔细看了看,却是没有印象。 “严公子知道在下?” “有耳闻,舍妹能得先生相救,是莫大的福气。” “严公子客气了,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本分。”王惟一点头笑了笑,且不论严毅说的是不是真话,能被人当面恭维,心中自然高兴。 “原来严公子也听说过王大夫,那就好了,可别看王大夫年纪不大,在整个梓县,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大夫。” 于天见两人客气,便同样跟着笑了笑,这人也是个自来熟,几句话的功夫,只要说话对上脾气,也就很快熟络了起来。 严毅点了点头,能得到王惟一的诊治,他也多了几分信心,既然能在历史上留名,想来是有一定本事的。 只是对此人他只记了个大概,也不清楚王惟一的发迹,是在中年还是晚年,不过总的来说,此人的医术,应该差不了。 “先生可是最为擅长针灸?” “严公子为何这么问?”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而已,请先生移步入里间吧!”严毅摸了摸鼻子,他只是偶然想起,王惟一好像是在针灸领域有所贡献,便随口问道。 针灸,算是中医里的一个分支,因为中医很少有手术这一说,往往遇到内病外治的时候,便只能通过经脉c腧穴传导的方式,来治疗内部疾病。 不过王惟一此时只能算是医术上稍微好点的大夫,于小成尚且都还达不到。 可是严毅的话,仍令他有些惊异,因为他最近的确是正在研究皇甫谧的《甲乙经》,还做过一些简单的实体模型,准备将之前的针灸典籍整理一下。 或许只是自己哪次行针治病时,恰巧被传了出去,落入严毅耳中,才误打误撞这么一问吧,王惟一如是这样想着,跟着他进了房间。 “哥,今天怎么换了大夫?” 严婷这几天也是被折磨的够呛,白天觉得还行,一到晚上,就得发起烧来,饭也吃的少了,本来就纤瘦的体格,好像又瘦了一圈,躺在床上,脑袋直觉的晕晕乎乎的。 “这是王大夫,医术要好一些,你尽管躺着就是了。” 严毅见她想要坐起,急忙给拿了个枕头靠上,看着小姑娘苍白的面颊,时不时胸口就要咳上一阵,虽没有真实的兄妹之情,却也隐隐心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严婷是第一个与他说话的人,与这个小妹妹相处下来,渐渐地知道了一些兄妹两过去的事,他能体会到两人这些年受的苦和委屈。 有时也是感叹她的身世,明明是小姐的身份,却过成了丫鬟的命,十四五岁的年纪,本该在父母的呵护之下,却要遭受这些。 王惟见严婷给他颔首行礼,笑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从药箱中取出诊垫,一边说道:“严姑娘不用客气,只管与我说说你的症状吧!” “严姑娘就放心吧,王大夫的医术很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于天站在一旁,进来时简单看了看房间的布置,虽然刚才已经知道,严毅兄妹虽名为严府的少爷小姐,可处境却是不好。 如今再看到两人所住的地方,确实一贫如洗,再加上刚才屋外煮饭的土炉子,作为局外人,他心中也不由得轻叹一声。 王惟一的治疗方式,与一般大夫无二,不过中医不外乎就是这些,先是问询,而后切脉,严毅在一旁看着,偶然会要他拿来一些最近的药方看看,问一问严婷每日的饮食,以及病症等等情况。 “严公子,令妹的病,实际上无甚大碍,药方也没有大的问题,要说反复发作,主要还是体质偏弱的原因。” “先生可有好的办法?” “我的意思是药先停一下,虽说药方是对症的,不过由于体质的原因,过于虎狼了,我一会儿给你先开些食补的方子,吃上几日,如果还是不见好,再来找我。” 严毅大概有些明白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但凡在治病的过程中,必然会对自身产生伤害,体质好一点的,这点伤害可以承受的过去,可以严婷的身体,却是不行。 不是药不对症,而是药性太猛,换句话说,就是副作用太大,盖过了正面的作用。 严毅点了点头,是他忽视这一方面了,一直想的是通过药力抵抗疾病,没想过换个角度,或许通过自身的免疫,完全可以痊愈。 这就好比想要汽车跑得快,一般人的思路,是为它装上一个刚猛的发动机,却没有想过汽车所能承受的载荷,反而适得其反了。 “那就有劳先生了!” 严毅说罢,便领着王惟一到了外间,找了笔墨。 王惟一思索片刻,慢慢的写了出来,严毅在一旁看着,结合前世关于养生的一点记忆,想看看与自己心中所想,是否相同。 于天因为无事,便四处随意看了看,正好发现严毅柜子上,有不少平时练字的草纸,不由得心下好奇,便随意翻看几张。 打小进于家为仆后,于天便跟着老爷学了一些字,后来于恩泰迷上了字画,耳濡目染的,他便也了解到一些。 当看到那些草纸上,有挥斥方遒的行书,有龙飞凤舞的草书,也有字正气刚的楷书。 于天不禁暗自嘀咕,此人涉猎倒是广泛,好似每一种字体,都会那么一点点。 不过虽然他认识这些,却是看不出好坏的,只当是严毅平时的临摹罢了。 “严公子,这些都是你临摹的吗?” 严毅这才注意到,于天手里拿着的一堆写过的废纸,本来是准备烧掉的,这两天也是太忙,没有顾得过来。 “算是吧,怎么了?” “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话,能送我两张吗?” 一般来讲,这样的要求是有些不礼貌的,特别是刚认识的人之间,而且于天也清楚,今天严毅一幅字所卖的价格,如此要求,显然有贪念之疑了。 不过于天到底是仆人,考虑不到这么周全,他也只是见自家老爷今天花了大价钱,才买了副不出名的字,觉得有些不划算,再看到严毅这里这么多,既然老爷喜欢,就给他讨要一些。 严毅抿嘴一笑,看来那位于东主对他真是好奇,恐怕今天让下人带着大夫过来,也有想从他这了解些什么的意思。 “喜欢哪个,你就拿吧!” 严毅稍微思索片刻,这些字中,好像是没有再像瘦金体一样惊世骇俗的东西的,大多是他从买回来的字帖上临摹而来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于天听到这话,自是高兴,当即说了声感谢,不过他也没有很是贪心,只是从中挑选了两张比较完整的,揣在了身上。 最后几人又寒暄几句,等于天与王惟一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严毅将两人送到门口,再次表达了谢意,王惟一也说了些过几日若是还未见好,再来找他的话,便匆匆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蒙冤 接下来的两日,还算过的风平浪静,除了李兴找过一次麻烦外,也没再出其他的事。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大早起来后,柳氏发现丢了一个镯子,便怀疑是府里的丫鬟手脚不干净,让李兴四处搜一搜。 有了这个机会,李兴自然不会放过严毅,哪怕明眼人都知道,严毅兄妹,平日间根本不会踏足夫人的院子,可仍是在严婷大病之时,被李兴带人闹腾了一阵。 不过在严毅看来,这些毕竟都是小事,好在经过王惟一的诊治后,严婷这两日,已经可以看到明显的好转。 虽说还是有些病恹恹的,可在饮食上,已经规律多了,晚上也很少出现发烧的情况,果然,能在历史上留名,却是有一定本事的。 而令严毅不知道的是,他以苏睿之名所写的那副瘦金体,已经开始在梓县的文人圈中,渐渐流传开来。 其实这也并非是于恩泰的缘故,而是前两天于恩泰回家后,有一位生意场的朋友,过来看他,因为同样喜欢收藏,便给那人看了刚收的字。 那人见了,与于恩泰初时心中所感,一般无二,先是惊艳,而后甚是喜欢,便当场临摹了一份带回去,之后的事情,自然如大家所想,整个事情,慢慢在小范围内,开始进行发酵。 于天回去后,也和于恩泰简单说了一下严毅家里的情况,这些大多在于恩泰的意料之中。 对于严景惠,于恩泰是知道这个人的,算是这几年梓县起来的几个新贵,只是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作为庶出的地位,他大概能想来严毅的处境。 其实他感兴趣的,并不是严毅,而是背后的那位苏睿,也不知此人到底是拥有何等的才华,才能创出这样的字体,作为书法爱好者,他真的很想与之结识一番。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或许这几天算得上是严寒来临之前,最后的几天温暖了吧! 严毅与严敏放学回家,刚到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外,起初还以为是有什么贵客登门拜访,可等两人进门之时,却是看见于天从车上跳下来,叫了一声严公子。 严敏以为在叫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严毅这时候也已认出于天来,不过严敏首先说了话,他便不好再开口,正想着如何应对时,于天却是走了过来,对严敏好似视而不见,笑着说道: “严公子,我都等你半天了,我家老爷请你过去一趟,说是前几天约好的。” 严毅微微一愣,约好的?想了片刻,才记起确实有这么回事,于恩泰上次邀请他去收藏聚会,本以为只是一句客气话,没往心里去,不成想今天就来了。 严敏见找的严公子竟是严毅,自己刚才还舔着脸应了一声,而眼前这小斯,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不禁觉得有些颜面尽失,被当众打了脸一般。 当下即变了神色,还不待严毅说话,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就走,心中暗自恼火,好你个严毅,何时还成了严公子了! 可刚上台阶,就又停下,转过头,一脸铁青的说道:“严毅,话说完了就赶紧回来,我还有事情吩咐!” 从于天朝他走来,没有理会严敏开始,严毅便心道一声坏了,以严敏鼠肚鸡肠的性格,这种尴尬的场面下,不恼羞成怒才怪呢! “你也看到了,我今天确实抽不开身,麻烦你代我向于东主告一声罪,过几日要是得空了,再与他好好解释。”严毅无奈的摊了摊手,笑着说道。 这些天来,他其实已经处处留心,尽量避免与严敏发生冲突,许多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都会尽量忍让,不去徒增不必要的麻烦,既然打算要走了,又何必去计较一时的这些。 不过有些时候,并不是说好脾气一定能换来风平浪静,就像此刻,他大抵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自己将会遇到何种的诘难。 于天也看出来些端倪,毕竟作为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他刚才其实有点故意的意思,这几天关于严家的情况,他也打听了一些,知道严毅与严敏之间的关系,以及严毅在严家所受的待遇,出于对严毅的同情,他才有意为之,却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严公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 “没事,不怪你,有人想找我茬,就算没你,一样会找我麻烦。至于于东主那里,还有劳你说一声。”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一些,如果需要我家老爷帮忙,我也可以替你说一说。” 于天也着实后悔,逞了一时口舌,却是弄巧成拙,也不知老爷知道后,会不会责骂他。 “严公子,其实要我说,你还不如离开严家的好,既然他们没拿你当回事,你又何必整天在这里受气。” 严毅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回答,向他拱了拱手,便进门而去,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既然有了心里准备,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自己就算再小心,也难免在哪个时候触了严敏的眉头,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就由着他闹吧! 进门以后,严毅并未着急去严敏那里,而是先回到自己的小院,看了看严婷,出去了一上午,他需要先给严婷做饭。 严婷今日的气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有时候也会下地走走,今天又正好天气不错,此时便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见严毅在生炉子,她也好奇的过来想要帮帮忙,却是被严毅笑着摸了摸脑袋,说等病好了就教她怎么做饭。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李兴突然带着几个下人,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 “李管家,你这是?” “夫人的镯子到现在还没找到,我带人过来搜一下!” “昨天不是已经搜过了?”严毅知道这是严敏授意而来,也是不慌不忙,佯装纳闷的问道。 “既然没找到,那就得重新搜,不止你这里,全府上下都重新搜了一遍。” 李兴说罢,也不待严毅反应过来,手一挥,几个下人便跑了进去,只听里面叮叮咚咚,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严毅心中暗笑,这哪是找东西,分明就是砸家来了。 严婷见了这个阵势,有些害怕的躲在严毅身后,眼睛不停地朝里屋看着。严毅忙拍了拍她的胳膊,让她别怕,且由他们砸吧。 一袋烟的功夫之后,里边终于停了下来,其中有一人更是拿着一包东西走出来,交给了李兴,李兴打开一看,顿时冷笑一声。 “严毅,你说你没偷,那这些银子从哪来的?你们两人每个月的月钱,就是攒上几年年,也攒不出来这么多吧?” 原来李兴手中拿的,正是严毅前两天从珍宝斋换回来的银子,当下便说道:“卖东西换的!” “卖东西?是夫人的镯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生恨 严毅兄妹偷了夫人手镯之事,一中午,便在严家大院彻底传了开。 也是小门小户,但凡有点新闻,便如瘟疫般,迅速蔓延起来,一时间,所有的丫鬟下人们,纷纷都像炸了锅似的,凑到柳氏院外,想要看看热闹。 此时,严毅与严婷,便是跪在柳氏面前,而且刚才因为受冤,严毅更是与李兴几人撕扯了一番,衣服上破了几个口子,严毅的脸上也挨了好几下,几块青斑已经泛了上来。 严婷更是哭成了泪人,小姑娘本就胆子比较小,如今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好端端就说他们偷了夫人的手镯,房中又无端多出来几十两银子。 再看到刚才哥哥被人殴打,强摁在地上的样子,早已慌了神,如今除了害怕,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严敏此时也坐在旁边,他本是想借着找手镯的说辞,稍微惩戒一下就算了,没想到李兴不负所望,挖出来这么大一件事,这下可就怪不得他了。 “严毅,说说吧,银子哪来的?” 柳氏端坐正前,面色不喜不怒,其实昨天晚上,她已经找到手镯了,原来是自己一时粗心,给压在了枕头下面,只是碍于脸面,便没有说出去罢了。 不过突然听到从严毅兄妹房中,搜出不少银子,她也是好奇心起,便想知道两人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倒不是说她故意要找两人的麻烦,作为严景惠的明媒正妻,她还做不到去自贱身份,和两个妾生子女去计较什么,纯粹就是一时好奇,当热闹看了。 “卖东西换的。” “夫人,这不明摆着吗,定然是他偷了手镯,怕被人发现,就赶紧拿去换了钱。”李兴一脸谄媚的站在旁边,适时的说道。 不过只有柳氏知道实情,自然不会听信了李兴,仍是看着严毅问道:“卖了什么东西?” 严毅本想什么都不说,就任由他们来闹,他倒要看一看,究竟能闹到什么地步。 以他的性格,是不屑做出这种无谓的解释的,既然对方故意找茬,又何必与之多费口舌。 不过这里边终究是涉及到了严婷,无论谩骂拳打,或是栽赃嫁祸,他都能扛得住,可严婷不行,终究是个小姑娘,没经历过什么事,不能让她受到什么伤害。 “一幅字!” 字?柳氏眉头微微一凑,什么字能卖到这么贵,莫不是这小子故意胡说来诓她。 “说清楚!” “可以去珍宝斋找张老板,问一问自然就清楚了。” 柳氏听了这话,虽仍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严毅说了地方,也只能是按他说的去查一下,若是有什么问题,反正人就在这里,也跑不了,到时自然会找他算账。 当即,柳氏便打发了两个下人去珍宝斋问问情况,先押着两人关起来,等问清楚了再说。 李兴虽然不乐意,可还是照办了,其实按他的意思,还用问什么,直接没收了银子,顺便每人打上几鞭子,也让他们长长记性。 一想到那晚严毅对他的威胁,他就直恨得牙根痒痒,好不容易犯在自己手里,他可不愿轻易放过两人。 就这样,严毅与严婷被关了起来,李兴更是叮嘱了两个下人看门,不准给他们吃喝,要是不听话,不用请示,直接上鞭子。 “哥,到底怎么回事,那些银子哪来的?” 望着昏暗的房间,严婷又惊又怕,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冤枉,名声倒是其次,万一柳氏真想与她两人过不去,那可怎么办? 严毅笑着替她抹了抹眼泪,也是自己一时粗心,不过既然去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柳氏就是想故意嫁祸,也得名正言顺才是,这种事太过容易拆穿,太低级。 作为一家女主人,她也不会蠢到为了几十两银子,在严家失了威信,再者说,如果她真是那种故意找茬的人,应该早就找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没事,别怕,查清楚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严婷毕竟年龄小,没经历过什么事,偷盗这种事又可大可小,如果柳氏真要借此发挥,说不定会将她两人扭送到官府去,想到此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严毅连忙再宽慰一番,其实要是他一个人还倒罢了,竟连累了严婷一块受罪,饶是他平时脾气好,此刻内心中仍是起了愤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几近暗了下来,严婷更是趴在严毅怀中酣睡过去,突然一阵开锁声,让两人同时清醒了过来,只见首先推门而入的,正是李兴。 “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严府的下人被派去珍宝斋,其实早就回来了,柳氏也懒得去和两个小毛孩子计较,便让李兴放了他们。 不过李兴自然要借机报复一番,一直等到天黑,才过来放人。 严毅扶着严婷起身,因为过了九月,昼夜温差渐渐大了起来,两人在这阴冷的房间中,皆是被冻得有些发抖。 再加上一整日没有吃饭,又经历了受冤被打,都显得有些狼狈,特别是严毅,此时眼中充满了怒火。 李兴见二人慢慢悠悠走到门口,严毅却是突然回过头来,冰冷的问道:“我的银子呢?” “忘了跟你说,夫人怀疑你拿了家里的字画出去换钱,现在还在调查,银子暂时就没收了。” 李兴嘴角微微一冷笑,心中更是得意,一个不入流的小畜生,竟敢在他面前逞口舌威胁,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且看他李总管的手段。 最后,还不忘贪婪的在严婷身上逡巡一圈,直看得严婷忙躲到哥哥身后。 严毅也早已料到如此,可看到李兴挑衅的目光,胸中怒火再次腾起,凌厉又凶狠的瞪了眼李兴,瞬间又让李兴回想起那种可怕的眼神,直觉得像是大冬天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 饶是李兴明知眼前之人,就是严毅,就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可每每看到这种眼神,都让他有种极为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陌生的是他以前从未在严毅身上见到过,熟悉的是,只有在柳家时,柳清河身上才会拥有。 不过毕竟严府管家,虽为下人,却也自有威严,当即慑住心神,鼻尖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尽量避开严毅的目光。 严毅同样轻哼一声,一点钱财倒也罢了,就权当喂了狗,可要是李兴胆敢再打严婷的主意,他也不再只是嘴上说说,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狠。 今天门外的一幕,于天回去后本想隐瞒一下,后来还是算了,万一哪天老爷和严毅见面聊起,终究得露馅,所以他最后也只能是跟于恩泰讲了真话。 本以为老爷会责怪他,没想到于恩泰也只是微微一笑,其实于恩泰心中,是另有打算。 自从上次与严毅相识后,他便有了招揽之意,一来是严毅在许多事情上,确实见解独到。 二者,他也很想通过严毅认识那位苏睿大家。后来又听于天讲了严毅在严府的境况后,他心中更是活络起来,只要严毅离开了严家,他这里可是随时欢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波涛汹涌 在接下来的一两天里,严毅偷盗夫人手镯之事,终是随着两人的释放,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过严毅偷盗字画一说,又开始流传开来。 严毅知道这是李兴所为,不过他目前也顾不上这么多,经过昨天的折腾,严婷回去后,又发了一次烧。 也不知是受了昨日的阴冷,还是为内心所累,本已渐好的病情,又反复了起来。 严毅不得不再次找了一趟王惟一,不过这次王惟一却是没有再用食疗的方法,而是行了针,或许是看严婷的身体如此再折腾下去,会加重病情,才采取了这种较为偏于冒险的治疗手段。 严毅同时心中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严家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也不想再忍,就是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 虽说与严婷相处不过月余,可毕竟如今这副身体里的血脉,是相通的。 自己两世为人,看过太多浮沉,许多事情,都可以不去计较,可如今来看,这个妹妹,算是他的最后底线。 王惟一行过针后,没过多久,严婷便酣睡过去,可怜小姑娘梦中,还在瑟瑟发抖。 “王大夫,有劳你了,这么晚还麻烦你再过来。” “不必客气,我等会开上一些药,作为辅助,你明日抓了再给她用吧!” 严毅感激的点了点头,对于王惟一的医术,经过上一次,他已经是比较信任的了,今天行针,也让他首次见识了古中医的妙手。 “切记,以后不要再让她受什么刺激,大病之人,身体本就虚弱,心中若是凝滞,对于康复,是极为不利的。” 严毅也知道这个道理,正如前文所言,中医讲气,气通则百病难侵,而心情,则是影响顺气的一个关键因素。 《黄帝内经》中也讲过:怒伤肝c喜伤心c忧伤肺c思伤脾c恐伤肾,可见心情的好坏,对身体的作用。 不过据王惟一所言,此时的针灸,因为前人的经验典籍较少,所以关于经脉腧穴方面,比较难以把控,而且有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行针时,更是欠缺临床经验,要是稍有差池,就会铸成大错。 严毅凭借后世的经验,建议王惟一可以通过研究,做出一副经穴脉络图,或是实体经穴模型,将人体数百个穴位标注其上,平日间多加练习,便可熟能生巧。 没想到严毅的随口一提,却是让王惟一欣喜若狂,要知道,针灸这一行,最欠缺的,便是经验。 人体百穴,错综复杂,平日间想要摸索行针,又不能在活人身上试验,要是能有一个和人体一模一样的模型,外标穴位,内置脏器,不就可以时常练习,而且日后也有益于针灸一学的推广教学。 想到此处,王惟一不禁茅塞顿开,连连称了几声谢意,最后连茶都顾不上喝,就匆匆告辞。 严毅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往往于某一领域有大成者,多是如此偏执之人。 不过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无心之举,会不会令王惟一的医学成就,提前数十年实现,从而改变了些许的历史偏差。 就在严毅这两天蒙受诬陷之时,于恩泰的收藏聚会也已开完,严毅的那副瘦金体自然是出尽了风头,可在书法圈中,却是大范围的遭受到了抨击。 有几个为代表的梓县大儒和书法家,更是上升到了苏睿之人的品性上来。 直言心随人性,字观人品,所谓的瘦金体,完全缺乏浑厚,仿佛只剩鸡肋凤爪,可见此人心胸狭窄,犹如女子一般小家子气。 他们更是要求于恩泰说出苏睿的下落,要当场与此人做一番理论,为何将古之先贤的大气书法,改成这般阴柔之态,完全毁了书法中所蕴含的刚劲行云之美。 于恩泰自然没见过苏睿本人,不过也没有出卖严毅,在面对如此波涛汹涌的浪潮下,于恩泰也是始料未及,好端端一幅字,竟将自己也牵扯其中。 不过作为生意人,他往往能从一些其他角度来看问题,这些人对于瘦金体的抨击和抗拒,无非就是文人间的相轻罢了。 一个个都是有身份的老学究,做了几十年学问,写了几十年的字,都没有在此领域有过自己的独创,却在一时间,被一个横空出世,谁都没见过的苏睿,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大家怎能容得下。 就在大家群情激奋,一面笑着此人胸无点墨,只知偷奸取巧,一面又嚷嚷着要将此人找出,治他个辱没圣贤之罪时,于恩泰却是再次拿出了另一件东西,犹如巨石沉江,更是波及到了整个文人圈中。 这件东西,就是于天上次从严毅那里讨要来的两幅字。 当时严毅以为都是些碑帖临摹,却是忘记,里面还有一首自己默写后世的一首词。 于天当时无心,只是挑了两张比较完整的,结果就挑中了这个。 当这首杨慎的《临江仙》出现在世人面前时,词中大气又苍凉悲壮的感觉,犹如一副画卷,时而波涛滚滚,时而淡泊宁静,让人生出无限的感慨。 动与静之间的结合,历史画卷的磅礴展示,给人一种超然c旷达,淡泊脱俗的广阔之感。 当于恩泰得到这首词后,也是被它所蕴含的胸襟气度,以及才华所折服。 虽然没有署名,可能写出如此大气的句子,怎会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孺子所为。 光是这里面所体现的人生态度,没有一定的阅历和见识,根本无法写的出来,自然,他便不用多想的将其也归到了苏睿名下。 此时的词,还未有这个名称,大家关于它的叫法,习惯称为学府c长短句,或是小令。 主要是配合曲调而生,多在民间的歌坊或是歌姬中广为流传。 不过经历了唐中期到五代数百年的发展,词已经在文学界,有了相当的地位,慢慢开始成为一种文学载体。 从晚唐词人温庭筠的花间派,到以李煜为首的南唐派,在经过了大量词曲的创作中,已经开始在文学中,流传开来。 直到宋时,以欧阳修c苏轼和柳永等优秀词人的进一步演变和大量推广,更是诞生了许多新兴派别和词作,将宋词从曲调中剥离开来,成为一种纯粹的文学体裁。 不过话虽这么说,可在宋初,因为受唐诗正体的影响,还是有许多传统的文人较为排斥这种长短句,认为其登不得大雅之堂,完全就是酒席宴会上的俚曲艳词,或是青楼妓馆间的靡靡之音。 就在于恩泰展示出这首《临江仙》后,不但是书法界,此时连文人圈,都加入对苏睿的口诛笔伐。 一个文人,不好好遵儒家正统,不但善改字体,将先贤书法弄得面目全非,阴柔不堪,更是喜欢这种花间小令,简直就是有辱圣学。 因为词是伴随着唱而生,也就必须遵循一定的唱法或者格律,所以往往后人言作词,都讲叫填词,是因为得先有了固定的唱法,再按照音律唱法填进词去,而词牌名,正是对应的相应唱法。 好在这首《临江仙》,在唐时便有对应的曲调,所以在众人之间,关于它的讨论,也多是从淫词艳句的角度去抨击,若是严毅再写出一首从未出现过的词牌,怕是又得多上一桩无知的骂名了。 不过外间的这些,对于严毅而言,却是一无所知,其实就算知道,他也可能只是呵呵一笑,反正是以自己前世的身份署名,无论如何,也扯不到现在的他身上,就让以前的自己,来背了这些骂名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临江仙 由于严婷的生病,严毅向柳氏请了几天假,所以今天没去学堂,不过这于学堂里的同窗,于丁夫子而言,却是连丝涟漪也没泛起,反倒是成全了严敏,纵是在外逍遥一天,也不怕柳氏问起。 不过学堂中,柳清河今天又来拜访,原本丁夫子还打算按照老规矩,摆上棋局,两人对弈一番,却是见柳清河无甚雅兴,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递了过去。 “这是?” “你先看看再说?” 柳清河拿来的,自然是这几天风头正劲的瘦金体,经过几日的争论,严毅的这副字已经被好几人拿去作了临摹。 丁夫子看着柳清河神秘的微笑,想来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佳作,与自己评判一二罢了。 可当丁夫子展开一看,却是不由得沉思起来,要说称其为惊艳,以丁夫子多年的经验,和在书法上的造诣,还谈不上这个层次,毕竟从字体来看,是可以隐隐看出里面黄庭坚和褚遂良的影子。 不过尽管如此,能有这样的创新,在当下书法低迷的今天,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可是腐儒终究是腐儒,数十年的正统教育,岂是让他能如此迅速的就接受这样怪异的字体。 从开始的惊叹中,他也迅速醒悟过来,立刻看出了这种字体对已经形成的,书法界公认美感的挑战。写了数十年颜筋柳骨之人,对这样的异类,所表现出来的排斥,与众多当下的书法界同仁大抵相同。 当然,这里边肯定也有文人相轻的因素在里边,但凡读书人,有谁会轻易去认同与自己同时代的文人。不过丁夫子到底年龄大了,早已失了年轻时争强好胜的心思,尽管也排斥,却是不会说的那样刻薄。 “有些意思,柳公从哪里得来的?还有这苏睿,又是何许人也?” 柳清河虽说不是文人,不过自小读书,骨子里是想往文人这边靠的,不过终归是个商人,就是挤破脑袋,也难进入梓县的文人圈。丁夫子,当算得上他认识的人中,少有的有学问之人,所以每每有了好的文章或是诗词,他总会过来与之聊上几句。 “此人我也不认识,这副字,也是从一个朋友那里传来的,丁老只说写的怎么样?” 其实柳清河对此,谈不上喜或不喜,他平时也爱好此道,不过都是不太过问生意之后的事了,所以在书法上的领悟,相较于丁夫子,要差上一些。 丁夫子摸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或许喜欢之人,甚是喜欢,不喜欢之人,也甚是厌恶吧!” 这种评价,其实与后世关于瘦金体的影响,是差不多的,不过柳清河心中却是暗骂了声老狐狸,如此说法,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说实话,在没有合理参考的情况下,要做出一定的评判,是有些考较功力的。比如说两人同时模仿王羲之,因为有借鉴,是好是坏,心中自然有杆秤。 可这瘦金体实在太过异类,犹如横空出世般,要说比较,也只能是拿其与之有点相似痕迹的前人比较,那么就又有些吃亏了,毕竟不管是褚遂良,还是黄庭坚,都已历百年,在众人心中早已得到认可。 对于这个苏睿,柳清河最近也来了兴趣,梓县何时出现了这等人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就连最初拥有者的于恩泰,也是遮遮掩掩,言自己不认识,只说是在一家古玩店内购得。 后来还有好事者专门去了趟珍宝斋,张老板虽说有印象,可他只是个商人,又不负责登记户口,哪里去找那人的踪迹,只得说他日要是再来,定然问清了告诉大家。 “丁老,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你也帮着看看。”说罢,柳清河再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莫非还是此人?” 看着柳清河微微点头,丁夫子这才有些惊讶起来,难道说这名曰苏睿的,不止创了一种字体?若果真如此,其在书法上的造诣,当世恐怕无人能及,因为这根本不是在讨论模仿的如何,而是已到了能随心所欲,自创的程度了。 可当他慢慢展开,发现只是一首词,心中不免有些自嘲起来,看来定力还是不够,刚才在想到苏睿自创第二种字体时,心中竟隐隐有了嫉妒的之感,没想到老了老了,竟还生出这种心思。 不过当他再仔细看这首词时,心中的澎湃,似乎不比见到那瘦金体,来的更少。 《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明朝大才子杨慎的这首《临江仙》,写尽人生百态,世间变迁,恐怕越是有一定生活阅历之人,才能真的体会出其中蕴含之意。 恰恰,丁夫子少年成名,却是屡试不第,中年为之奋斗半生,晚年而知天命,可谓历尽沧桑浮沉,如今才练就了这番心态,而这首词,虽是聊聊几句,可讲的不就正是自己吗? 柳清河见丁夫子发起愣来,也知他若有所思,其实别说丁夫子,就连他,也从中读出了自己的影子。 要说瘦金体惊艳,可对于两个垂暮老人而言,或许这首词,才是更能让两人引起共鸣的地方。 好的佳作,如同好的歌曲一样,能让人动情,是因为每个人,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 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反倒与严毅这个始作俑者,似乎没了一点关系。 严婷的病情虽然控制住了,可眼下的麻烦却是没有解除。换来的几十两银子,也被柳氏收走了,这且另说,关键是兄妹两人,已经没钱了。 而且刚才,他还从几个下人聊天中听说,府里好像出事了,说是中午有两个官差过来,押着严敏走了。 严毅只得暗自猜想,或许是这厮又在外面惹了哪个良家妇女,被人家告了官,不过他对这种八卦之事,向来是不关心的。 黄昏时王惟一又来了一趟,替严婷看过后,觉得恢复的挺好,就重新换了药,所以天黑前,他得再去趟药铺。 可是向王惟一付过诊金后,严毅已经两手空空,却是难倒了人。 他也想过再写一幅字,去另一家古玩店碰碰运气,或许遇不到像于东主这样的买主,但换些救命钱,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样一来,他一直所做的韬光养晦,似乎暴露的几率就更大了,可想想,如此也是无奈之举。 但这两天的药,可能还得去找趟柳氏,要么要回自己得银子,要么先让她支一点月钱,解了燃眉之急,如今这个情况,再碍于面子,恐怕会耽误了严婷的病情。 他大概斟酌了一些用词,便披上衣服,去了柳氏的住处。 也不知什么原因,往常间丫鬟仆人热闹的院子,今天却是没见到一个人影,在没人禀报的情况下,他都有些不知进退,难道柳氏在忙活自己儿子的事,此刻没在?严毅如是这样想着 犹豫片刻,他终是踏了进去,可还没到门口,却是听见柳氏与李兴,正在小声商议着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离开 “其他人都下去了?” “夫人放心,我都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柳氏轻轻点了点头,却是一脸阴沉,对于今天所发生之事,她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原来,严敏今天放学之后,又偷偷跑到了他那姘头那里,与之欢好,却不料两人正在巫山间时,那妇人的丈夫突然回家,撞上了这一幕。 对于男人,亲眼见到妻子背着自己偷情,这种事情如何能忍,当即就抄着一把菜刀要杀了二人。可是严敏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与之搏斗下,一不小心推了一把,不偏不倚,将那男人的头,磕在了桌角处,当即死了过去。 那妇人见到这一幕,当场吓得半死,胡乱叫嚷着跑了出去,严敏当时也是失了主张,慌慌张张的跑回家中。 后来还是邻居听到打斗声,过来查看,才报了官。那妇人自然首当其冲,被押进了牢房,并供出了她与严家少爷苟且之事,官府才派人过来拿了严敏去。 柳氏知道这个情况后,本还不敢相信,急忙到县衙一问,才知果然如此,又去了牢房当面问了儿子,知晓真相后,差点昏厥过去。对于小儿子的所作所为,其实她平日间是有听说一些的,可由于太过溺爱,往往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她也不大管这些,才闯出了今天的祸事。 柳氏如今也是荒了神,失了主张,而此时恰巧严景惠又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她便想到了前几天从益州回来的大哥,也就是柳清河的大儿子柳晟,便立即命李兴去找她大哥拿个主意,自己则是回家,收拢一下绸缎庄账目,要是能用钱解决,她恨不得将整个绸缎庄送给县太老爷,只要能换回儿子平安回家。 李兴找到柳晟,将此事简单一说,柳晟当即也是吃惊不小,早听说过这个侄儿平日间游手好闲,品行不端,没想到竟闯出这么大祸来。 不过终归是自家侄子,有着妹妹这一层关系,他就是再埋怨,这忙该帮还得帮。随即柳晟借着以往的关系,找到了县太爷家中,细一打听,才知这事不好办。 原来严敏杀人之后,那妇人因为惊慌,跑出家门后更是大喊杀人,后来街坊又陆续看到了有人从妇人家中跑出,两相里,经过这么一传开,严家少爷杀人之事,现在弄得几条街都知道了,就是县太爷想包庇,也没有办法。 如果此事没有张扬出去,以柳家的财力和关系,那县令实际上真有心帮上一把。毕竟这个世道,银子还是很好使的,只要买通了那妇人,说是她家男人属于意外身亡,再加上一些打点,这事儿倒也容易盖过去,而且,他自己还能捞上一笔,可如今,着实不好办了。 听完李兴回来禀报,柳氏已经面如死灰,仿佛看到了自家儿子此刻就站在断头台上,不停的呼喊着娘亲,而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严毅听到此处,也是暗暗心惊,怪不得没见一个下人,原来是怕这事传出去。不过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严敏看来这次是要栽在这女人手里了。 “夫人,大老爷那虽然说是无能为力,不过小人,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听李兴这么一说,柳氏本已暗淡下来的眼中,再次泛起了一点光芒,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般,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夫人你想,按照官府的说法,如今外面只知是咱们严家少爷杀了人,可又没说是哪个少爷啊!” 李兴讲到此处,眼角微微一跳,言下之意,实在是再明确不过。可是柳氏如今毕竟是关心则乱,心中半天没拐过弯来,严家还能有哪个少爷,她的大儿子严怀?可是怀儿目前人在雒县当差呢,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柳氏虽然没听明白,可严毅却是瞬间反应过来,此刻严家,还能有哪个少爷,除了他严毅,李兴还能再说谁?瞬间,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看着柳氏茫然的样子,李兴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夫人你忘了,还有严毅啊!” “严毅?” 对对对,严毅名义上,也算是严家的少爷,可是这又关严毅什么事?见李兴跟猜谜一样,说了半天都不明说,柳氏当下有些着急起来。不过李兴此刻,俨然就是她的救命稻草,纵是心急,她也不敢大声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夫人,既然没人知道是咱们严家哪个少爷杀了人,我们为何不给它来个李代桃僵。” 严毅听到这话,当即冷吸一口凉气,好个李兴,真是个歹毒之人,要不是他严毅今夜来此,恰巧偷听到这些话,恐怕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代罪羊。 柳氏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微微一愣,虽说李兴这个想法有些大胆,但未尝不可一试。如果衙门那边打点的好,再许上那妇人一些好处,或许能成。 当下,两人又简单说了些细节,柳氏便命李兴连夜去找柳晟商议此事,若是果真能行,就趁着还没声张开来,用严毅将儿子换回来。 不过这事儿得要做得巧一些,严毅必然会有些反抗,可到时只要给他嘴堵上,甚至是给他毒哑了,再送到牢房中,就是折腾,也晚了。 而至于今天官差当场抓走严敏之事,也大可说成是抓错了人,本来要找的是严家三少爷,却是误抓成了二少爷,这二c三之间,也就差了一横,就由银子来填吧! 严毅在听到李兴与柳氏打算的同时,便已经回到了自家院中,急忙叫醒了严婷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严家。 在简单听严毅说了事情经过后,严婷惊愕不已,当下兄妹二人不做停留,简单收拾了行李,趁着柳氏这会儿还顾不上他,悄悄带着严婷,从后门溜了出去。 两人出了严府,因为已是晚上,身上又没什么钱,加上严婷的身体,不能长时间折腾,严毅便打算先去城郊的表兄,杨铭那里暂时安顿下来,等严婷彻底好了,再带着她直奔益州。 李兴得了柳氏的吩咐,便去了柳府,找到柳晟,大致说了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柳晟心里虽觉得有些缺德,可到底是妹妹的亲儿子,他也只得连夜找了趟县太爷。 毕竟以柳家在梓县的影响力,加上益州那边的关系,县令虽然也是略有为难,却终是答应了照办,不过要快,以免节外生枝。 柳氏见那边关系已经疏通好,当即找了几个心腹下人偷偷去将严毅绑了,直接扭送到官府去,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花上些钱,交给县太爷办了。 本以为此事已经十拿九稳,柳氏的心刚稍稍放下来,却是听人回来禀报,说是严毅兄妹不见了,房中空无一人,细软东西也带走了一些。 柳氏见状,肯定是谁走漏了消息,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追查,急忙派人去找,可因为此事本就不能声张,不能大范围的去城中找人,又命李兴再去联系柳晟,想一想补救措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逃跑 兄妹二人来到杨铭家时,已是二更时分,杨铭在听了严毅的事情后,心下愕然,这严家也太狠了,这么些年,对两兄妹本就亏待得多,如今竟要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龌龊事,当下气的连连破口大骂,同时也让严毅安心住下,且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杨铭家中本也不大,不过因为年前母亲刚病逝,空出来一间屋子,严毅两人便是先住在里边。 “哥,你说我们这样跑出来,大娘会追来吗?” 严毅知道,他这一出来,如果柳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们,必然会是两种结果,要么柳氏重新想办法去捞严敏,要么就是他们会将计就计,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他身上,说他是畏罪潜逃。 以柳氏能做出这种李代桃僵的决定来看,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而且显然也顺理成章,那么就注定着,过不了多久,官府的海捕文书就会下来,自己也将成为逃犯。 想到此处,严毅心中就怒火中烧,没想到自己一贯的忍让,竟滋养了严家的变本加厉。他此刻也是着实后悔,后悔前些日子非要遵循什么伦理道义,等着严景惠回来商议,却是等来了这个结果。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严婷见严毅一脸沉重,也知她的猜想很有可能,大娘是不会轻易放过哥哥的。见严毅问她身体,想来哥哥是想尽早离开梓县,只是由于担心她的病情,所以才暂时留在了这里。 “哥,你放心吧,我没事,明天咱们就走。” 严毅轻轻点了点头,不过严婷的身体,确实令他担忧。如今身无分文,再加上还得赶路逃跑,也不知小丫头能不能撑得住。 不过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杨铭这里,或许暂时安全,可时间久了,必然会被找上门来,到时候再跑,怕是已经晚了。 果然不出严毅所料,在李兴将此事说与柳晟以后,柳晟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严毅这一跑,也省去了后续的麻烦事,不就正好坐实了他畏罪潜逃的事实吗? 柳氏原本以为此事已然落空,可听了柳晟这么一说,立刻转怒为笑,没想到阴差阳错间,竟无形中将棘手的问题,一下子变得容易起来。 一夜无眠,严毅因为思虑良多,一直没有睡意,直到天快亮时,才合了一会儿眼,却是被严婷的一阵咳嗽声惊醒。 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发烧了,昨天本来说好的抓药,也给耽搁了,而且,以两人如今的处境,恐怕是不可能再去找王惟一来诊治。 见到这个情况,严毅托杨铭照看一下妹妹,自己去城中抓些药回来,虽说极有可能面临危险,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好在还有这么一个亲人在,至少两人有个安身之所,杨铭的媳妇看着也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妇人,想来,也不会做出卖他们的举动。 虽说柳晟与县太爷商量好了对策,这事铁定是要赖在严毅身上了,可毕竟是一件大案,需要走一些程序,所以关于严毅的通缉,一时半会儿还在准备,不过严敏倒是被放了回来。 严家内部,也开始流传严毅杀人之说,起初大家都是不信的,毕竟以严毅平日间在众人间的木讷印象,做出这种事情,显然有些不可能,况且里边还有偷情之说。 再结合二少爷严敏被官府抓走,难免有人会产生狐疑之心,不过随着事情越传越开,说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不知道详情的人也就开始慢慢相信,当然,这里边是有李兴和柳氏的推动的。 少数几个稍微知道点内情的,虽说心中疑惑,可毕竟都是严家的仆人,像这种事情,又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何必去再嚼其他舌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柳氏这次,也是准备了充足的银子,一方面需要官府的打点,另一方面就是那出事妇人的买通,和一些知道内情之人的封口。 此事虽然做不到滴水不漏,可当今这个社会,本就是如此,只要有足够的关系和钱,即使传扬出去一些什么,没凭没据的,也无足轻重。 倒是严毅那边,是让她有些头疼的地方,一方面,官府在下追捕令,另一方面,她也在发动自己的人手,找出两兄妹的下落,毕竟也是怕严毅在外面乱说,生出一些其他变数来,此时,她倒是宁愿两兄妹最好死在外面,就彻底没了隐患。 严毅进入城中,因为官府的正式通缉还未开始,也就没什么人进行盘查,再加上他本就加了些小心,所以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很容易在一家药房中抓了药,就匆匆赶了回来。 可当严毅回到杨铭家附近,也就是在转入巷子的前后脚功夫,刚好看见李兴,带着严府的几个下人,赶在他之前,进了杨铭家。 严毅当即躲在一边,心中砰砰直跳,或许晚上半步,自己就得被瓮中捉鳖了,当即也不敢犹豫,转身便拐入了另一个巷子之中。 杨铭也是没有料到,严家会来的这么快,而且严婷此时就在这里,就是想瞒,他也瞒不住,如今只能是希望严毅暂时不要回来,等严家人走了再说。 可李兴哪能那么轻易放过他,竟让人守在了附近,玩起了守株待兔,反正严婷就在这里,也不怕严毅不现身。 严毅见此,便在附近的一处土地庙中,一直等到晚上,才准备去杨铭家。可到了地方一看,却是再次令他不得不逃了出去,原来此时官府,也已经派人过来,守在了附近。 严婷撑着疲惫的身体,脑袋虽然晕晕乎乎,意识却是清楚,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她此刻与杨铭的想法一样,就是希望哥哥暂时不要管她,最好是逃的越远越好,严家就是再欺负人,可毕竟不会拿她怎么样。 怕就怕哥哥放不下自己,落入严家的圈套,想到此处,她俨然觉得自己成了拖累,这不争气的身体,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问题。 杨铭也宽慰了她几句,想来严毅白天没有回来,肯定是发现了不对劲,躲了起来,让她且放宽心。 他中间要求出去给严婷请个大夫,却是被官府拒绝,怕他出去通风报信。李兴更是乐见于此,想起严毅对自己的威胁,他就恨得牙根痒痒,如今正是报复的时候,他怎能轻易放过。 如是这样,严毅一直在外盘亘了两天,偶尔到了晚上,会偷偷到杨家附近去一趟,也只是远远躲在一边,却见严家和官府的人,似乎打算住在这里一样,不抓到他,誓不罢休了。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严婷的病情,也不知道里边什么情况,有好几次他也想过,要不就直接出去,他就不信这个世道真没了王法,如此大的命案,就能轻易的转嫁他人。 可想想这有什么不可能,兴许柳氏,如今就等着他往枪口上撞,可能连公堂都不用上,亦或是根本不会让他开口,案子就能给他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落草 正当严毅不知所措,无计可施之时,黑暗中,突然发现远处一个微弱星火慢慢升起,所在的地方,正是杨家的方向。 严毅这才想起,前几天无聊的时候,他教过严婷一种好玩的东西,孔明灯!或许正是严婷,想告诉他什么,他急忙踏着夜色,随着孔明灯飘去的地方跟了过去。 “哥,不要回来了,杨铭大哥会照顾我,放心,我没事!” 简简单单几句话,严毅却是心中隐隐作痛,毫不客气的说,严婷算是这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只是如今自己所处的处境,除了离开,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心中暗暗发誓,他日要是能翻身,今天所遭受的,日后一定百倍偿还,至于严婷,他也一定会回来接她。 严婷也不知哥哥能否收到她传递的信息,此时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在心中默默祈祷,哥哥千万不要为了她再回来,至于以后,就再说吧! 既然做了决定,严毅也不再停留,当下就朝着益州的方向而去,虽有牵挂,也只能暂时记在心中,但愿严婷能挺得住,等他回来。 从梓县到益州,少说也有三四百公里,严毅如今身无分文,又被官府通缉,起初为了小心起见,前几天只能趁着天黑赶路,而且尽量是选一些人烟稀少的小路来走。 有时候饿了,只能去山户家讨要一些吃的,累了,也只能是找些破庙歇一歇。在他走出梓县的同时,通缉令也下发了出去,不过这个时代,因为交通的堵塞,导致了信息的延误,所以一旦出了梓县境内,还有谁能认出来他。 不过小心总是没错的,而且,为了彻底的改头换面,他也用回了以前的名字,苏睿! 当有人问起他的身份时,他也只能说是游历的读书人,好在他懂得川话,乡民们对他才没有什么戒心,要不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外乡人,必然会引起不少人的猜忌。 而且,这个时代的文人,许多在科举不第之后,都会去名山大川间游历一番,一来算是调节心情,考察民生,为自己的政论文章积累些经验和素材,另外也算是打发时间,等来年再考。 毕竟是徒步行走,又加上山路难行,所以行了五六天时间,却是才到文川县境内,离着益州,还有一小半的路程。 这几天下来,因为一直无事,提防心也慢慢松懈下来,偶尔遇到一些农夫山民,也会坐下来和他们聊一聊当地的风土人情,打听一下具体的方位。 虽然前世就是蜀人,可他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去过,再加上一千多年的历史变更,虽说山川河流依旧是那样,可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由于一整天没有见到人烟,腹中早已饥肠难耐,这几天衣服也被杂草割破了好几块,头发,身上都显得有些脏兮兮的。 正当他晕晕乎乎的,依照着太阳所指的方位,慢慢赶路时,突然草丛两边窜出来七八个汉子,要么手中执刀,要么手中拿棍,一个个皆是粗布麻衣,满脸凶悍。 “兄弟,知道什么意思吗?” 苏睿见到这般,怎能不知,无非就是土匪劫道罢了。先前出梓县时,他便遇到过一拨,不过那些人在搜遍了他周身之后,喊了声晦气,就让他赶紧滚蛋。 此时他也不慌不忙,反正身上一个大子儿没有,他又担心什么! 这个时代的土匪,又叫盗匪,或者叫响马,不过他们往往喜欢自成为绿林。虽说是土匪,其实也是有一些规矩的,毕竟目的是求财,一般情况下不会去要人命。 原因也很简单,土匪所劫的,往往是过路的行商,或者是当地的有钱人,如果轻易就杀人,那岂非当地人以及过路人越杀越少,日后还指着谁生存。 再者,既然只是求财,也不会与对方去结下生死大仇,为自己日后留下麻烦。还有就是做的太过分了,也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又何必呢! 所以苏睿在遇到这些人时,既然没什么可被劫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几位大哥,你们觉得我像是有钱的吗?” 严毅勉强撑着一丝力气,抖了抖身上肮脏破烂的长袍,同时示意众人搜一下,如果非要说他此时的情况,恐怕也就是能比乞丐稍有尊严一些。 那几人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不过也是最近猎物少,今天在外埋伏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才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跳了出来。 不过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见到苏睿这般镇定,倒是起了好奇心,以往那些人见了他们,不是战战兢兢,吓得半死,就是下跪求饶,此人看着小小年纪,倒是颇有胆量。 “叫什么名字?” “苏睿!” “这四处都没什么人烟,你一人跑到此地又作甚?” 对于遇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他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比如乡野村民,他便自称求学的学子,言说游历。可要是遇到土匪,就得说是遇到仇人报复,洗劫了家门,只有他只身一人逃了出来。 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怕土匪抓了他回去,逼他写信要赎金,如果家里人都被杀了,就是抓了他,那也没用。 不过那壮汉其实也只是好奇之下,随口问问罢了,并没有想的那么多,只是在听说苏睿如今家破人亡,独身一人时,却是心中一动。 “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回山上,加入我青化寨,只要跟着我,日后一定替你报了仇。” 苏睿一听这话,心中却是暗自叫苦,先前只考虑到了怕被要挟赎金的事,却没料到这伙土匪,还有强行拉人入伙的习惯。 他的目的地可是益州,在那里混出一番名堂,好去报此次被陷害之仇,还要回去接了严婷。可是,一旦做了土匪,难不成以后以山大王的身份杀回梓县? 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混成山大王,就是这伙土匪能坚持多久,还得两说。要知道,同一个时代的梁山,哪个好汉拉出来,不是能独当一面的,最后还不是上赶着被朝廷招安,又被朝廷阴了一把,死的死,逃的逃,几人有好下场。 不过虽是这么想,可眼下的情况,要是自己说个不字,就算最后能保住性命,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而且此时饥渴难忍,且就权当去混几顿饭,日后再做打算。 “好!” 听到苏睿回答的这么干脆,那壮汉却是微微一愣,刚才只是见此人胆气颇足,他临时起意,才试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应了。 一般来讲,能上山落草的,要么是被官府或仇家逼的走投无路,要么年景不好,缺衣少吃,而此人难道真是因为自己那句替他报仇?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天他的青化寨的确是有些缺人手,自从凌天虎那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拨人马后,就经常越界过来,与他争地盘,弄得他不胜其烦,打又打不过,心中又觉得憋屈。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当下,便笑着喊了声‘苏兄弟’,拉着苏睿回了山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青化寨 青化寨,算是蒙山中的一个小土匪窝,距离文川县城大约五六十里,大当家的就是那毛脸壮汉,名叫蒲震,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好像因为天生大耳,在这一带经常被叫做蒲大耳朵。 蒲震大概有二三十个兄弟,大多是附近的农民或是犯过事的一些人,因为生计不好,就跟了他做起这打家劫舍的买卖。 寨子安扎在半山腰上,三面环山,倒是个隐蔽的好地方,而且地势较高,进去的路只有一条,两边要么是峡谷,要么是陡崖。 光是从山下跟着几人上来,便花了小半个时辰,而且附近一带因为丛林密布,沟壑众多,再加上山路难行,要是不熟悉此处环境的,估计进去,要想出来可不容易。 苏睿一开始还默默记了些路,随着后边羊肠小道,密密麻麻,七拐八拐的,渐渐也就迷了方向,而且听说跟前有片不小的林子,里边有不少虎狼,以及沼泽之类的陷阱。 面对如此种种,苏睿自然皱起了眉头,原本想着先委蛇几日,趁着有机会就离开,看来却是有些麻烦,且不论能不能蒙混过去,就是独自下山,恐怕都是个问题。 “苏兄弟,看你像是个读书人吧?” “算不得,识几个字罢了!” 蒲震一路上也是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苏睿,问了一些问题,回答的也都没有什么破绽,而且从举止上看,更是没有习过武功,白白瘦瘦,像是个大少爷的样。 按照苏睿的说法,他家中父母早亡,与哥哥平日间做些小生意,却不料得罪了乡上的恶霸,趁着半夜没防备,偷偷放火烧了他们家房屋,哥哥也死了。 报了官府之后,那恶霸仗着些许关系,案子最后也不了了之,后来还不断威胁骚扰他,实在是在当地待不下去,才跑了出来。路上又遇到一伙土匪,抢光了身上的财物,已经有好几天,饭都没吃过。 众人听了他这么说,因为大多都与他有相似的经历,有些甚至是因为受不惯当地恶霸的欺负,直接动刀杀过人,所以个个义愤填膺,告诉他到这里,算是来对了。 苏睿也从身边的几人嘴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好像蒙山上,不止他们一家土匪,可实力上,却是最弱的。虽然地理位置隐蔽,却离官道太远,往来行人商旅不是很多,所以也就没怎么能发展起来。 对于目前的遭遇,苏睿也有些无可奈何,按照他原先的规划,逃离梓县,到益州先站稳脚跟,凭借着后世的见识,无论是进入官场,或是在商界有一番作为,等有了实力以后,再回梓县报昨日之仇,将严婷接走。 当然,这与他最初想安逸度过余生的念头肯定是不符的,不过人总是会变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身份地位,无异于脚下的蝼蚁,谁见了都可以踩一脚。 可是眼下这样的的境况,却让他有些犯难起来,谁会料到如此的世事无常,前世著名的学者,如今竟要落草为寇。 “看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个秀才!” 听完蒲震这话,众人哈哈一笑,大家都是粗人,一路上插科打诨,脏话骂娘,没少拿苏睿看玩笑。不过苏睿毕竟两世为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大当家说笑了,我要能当秀才,他日当了官,那些欺负过我的,一个也跑不了。” 蒲震也是个性情爽朗之人,虽然看着凶悍狠毒,却是个直肠子,一旦认定了是自家兄弟,便也不再多想,再者说,是他硬拉着人家入伙的,又有什么可怀疑的。 “我看这样,既然苏兄弟你认字,以后就给我们做个账房先生,虽说寨中有个马六兄弟认些字,却是个半吊子,让他算个账吧,没有不出错的时候。” 旁边几人连连附和,更有人直接笑着说上次让马六帮着写封家书,一连磨蹭了好几天,以为是人家忙的没时间,最后才知道是好些字不会写,翻书去了。 和大多山寨一样,青化寨也有自己的聚义厅,不过就是几把椅子,一张做工粗糙的大长桌,平日大伙商量个事情,或是分个战利品什么的,便是在这里。 因为是小山寨,所以规矩不多,而且蒲震此人,属于义气为先,无甚头脑,待人少有去分彼此,往日间有了重大事情,也是喜欢听听兄弟们的意思。 当然,像二当家c三当家这些也都有,是早先众人通过比试评出来的,只是今天分了三路人马,各去山下打猎,如今还都没回来。 因为看苏睿饿的紧了,蒲震便招呼一个叫做胡顺的带他先去厨房吃一些,等兄弟们回来了再与众人介绍。 胡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长得稍微有点矮,一看就是地道的农民出身,因为前两年家里遭了灾,差点饿死,后来逃荒到这里,进了青化寨。 不过因为没什么本事,平时像这些打打杀杀又不在行,好在会做饭,所以平日间灶上的伙食,就是他负责。 说是做饭,不过能做土匪的,都不怎么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给苏睿吃的,也是早上剩下来的炖菜,连热都不用,他便连吃了两碗,也着实是给饿坏了。 胡顺见他这般,笑着打趣道:“兄弟,看着你文绉绉的,没想到吃起饭来,跟我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苏睿嘿嘿一笑,一方面他是真饿了,另一方面他算是故意做出这种吃相,要是太文气了,难免会被人怀疑他的出身。虽说如今在土匪窝中,即使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被通缉的身份,也没什么不怕的,可终归一开始说了谎,如今就是想改口,难免被众人不信任。 原本一开始只是顾虑到怕被抓到山寨,逼着给家里要赎金,为了少些麻烦,才说了个谎,却是没想到一时的谨慎,反倒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如今还得想办法圆谎,这也够令他懊恼的。 等苏睿吃完,胡顺又带他简单洗了洗脸,给他找了件旧衣服,自然是粗布麻衣,一身短打,如今看来,除了这张白净的脸外,倒像是有个土匪的样了。 等两人回到聚义厅时,其他两拨人也都回来了,一路由二当家率领,也和蒲震一样,只是遇到一些砍柴的山野村夫,自然没有什么收获。 二当家是一个高个中年人,外号叫金牙,以前在其他山头做过土匪,后来也不知怎么跑到了青化寨,因为姓金,曾经打架时被撬了几颗门牙,所以众人给起了这么一个雅号。 最后一路自然是三当家率领,名曰周侩,一个粗壮的年轻汉子,身体看着甚是魁梧,经历也有点像李逵,如今被官府通缉着。 几路人中,也就周侩今天还有些收获,押回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好像还得了一匹好马,此时正在大堂中商议着怎么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信 苏睿过来后,自然先被蒲震简单介绍了一番,与各位当家的见过了面,在他进来之前,蒲震已经给几人支会过此事,便只是聊聊寒暄几句。 因为正商议着对抓来之人的处置,所以此时也没人太过关注他,他便一个人默默站在了一边。 原来周侩几人下山不久,就发现了有人骑马而来,这年头,能骑得上马的,自然非富即贵,众人自然不会放过,便在此人路过的地方,偷偷放了绊马索。 本只想着抢了他的马匹和财务,没想到那人也是个硬茬,被重重摔在地上后,竟然还能跳起来与几人打斗了几个回合,不过最终还是被周侩活捉了。 在打斗中,青化寨几个兄弟同时也受了点伤,周侩一时发怒,便将他绑了回来。 苏睿见那人周身被麻绳绑住,嘴上还嘞了一根绳子,直憋得他满脸通红,想要说话,却是喊不出声,面上怒气冲冲,双眼充斥着愤恨的血红。 而且周侩显然在绑了此人后,在其身上出过不少气,脸上,嘴角,隐隐有血渍流出,头发上更是沾了不少泥土柴草,衣服上被扯破了好几个口子。 蒲震与众人简单一商量,还是老办法,写信要赎金,不过因为此人连带着伤了好几个兄弟,自然要在一贯的基础上多加一些。 蒲震一招手,给那人先松了口,立即便听到此人骂骂咧咧,似乎要没有身上这一捆绳子,都恨不得将众人一一咬碎了。不过在被两个青化寨兄弟揍了几拳,流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后,才算老实了下来。 蒲震询问了名姓住址,什么身份,那人一开始还要紧牙关,一字不说,后来是被打的实在有些扛不住了,才交代了出来。 据此人所讲,他叫王一凡,是文川县王家的人,此次路过蒙山,是要去益州处理一些家中的生意。对于王家,寨中也没人知道具体情况,不过听其言,好像算得上文川县中一个中等的富户。 蒲震等人听罢,既然如此,也不用多说,便命人将他绑在厅堂中的柱子上,给家里写信。因为有几人在山下领教过,此人会些功夫,所以众人也不敢怠慢,只给他留出一只手来握笔。 王一凡受了这一轮拳打脚踢,心中虽有怒气,却是暂时忍了下来,逞得一时口舌,这种境况下,除了吃亏,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只能依着这帮土匪的要求,给家里写了封信。 蒲震拿过信,不过自己也不识字,当即叫来马六给念一遍,可马六本就是个半吊子水平,里边有好些字不认识,结结巴巴的,只能给读出个大概。 蒲震见状,没好气的踢了马六一脚,这才想起苏睿来,当即让他给看看信,写的有没有问题。 其实让他看,无非就是核实一下信中的赎金,以及交割的地方和方式,还有就是有没有暗中通知官府。虽说干的都是非法的买卖,也都在官府中挂了号,可能不惊动官府,则不惊动,没有人愿意为自己添麻烦。 苏睿接过信,第一眼,便看出有些问题,因为他是后世人,所以看书,往往遗留着以前的的习惯,总是先横着看。而古人则不然,都是以竖为行,很少会按照横行去读。 这就好比后世读书,大家习惯了横行读,在看文章时,很少有人会去将竖行第一个字连起来看,因此当苏睿看到这封信时,发现里边竟然暗暗藏头。 苏睿抬眼瞅了瞅王一凡,见他被打的够呛,脸上青紫,不过遇上苏睿的眼神,却当即避开,似乎生怕被看出什么猫腻一样。 再仔细看了眼书信,应是确认无疑,里边是有问题,不过他现在有些犹豫的是,要不要告诉蒲震。他与王一凡同属被强行留在山寨,若是这王一凡有机会逃脱,兴许能带上他一块,可若是中间出了岔子,恐怕性命堪忧。 “苏兄弟,怎么了,信上说的不妥吗?” “大当家,你让兄弟们先把人押下去,有些事我也不知重不重要,但还是得给大家说一下。” 苏睿斟酌再三,此事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冒这样的险,当即便伏在蒲震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他总觉得,眼前的王一凡,颇有些来头,一般的乡绅商贾,少有会武功的,还有,既然是绑架,乖乖付了赎金就好,为什么还这么藏着掖着?再一个,此人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写出这样的藏头信,显然不简单。 蒲震听他这么一说,两人互相看了看,稍微一顿,虽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还是照着苏睿的意见,让人先把王一凡押下去看起来。 “苏兄弟,你说说,到底什么事情?” 蒲震同时打发了大部分人出去,只留下几个当家和管事的,这才问道。另外几人方才也注意到了苏睿脸上的异色,开始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因为毕竟是土匪,大多没有文化,稍微有点见识的,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虽然苏睿是新来的,所以大家对他也没什么戒心。不过话说回来,山寨凑起这二十来人,有不少也是像苏睿一样,后来一个一个慢慢加入的,本就是个小土匪窝,有谁会故意对他们不利? 马六也是纳闷,以前自己在寨中,因为识字,算是一号人物,可一封信能看出什么名堂?从蒲震让苏睿看信,直到两人小声嘀咕,他就暗自腹诽,不信这个新来的小白脸能有什么本事。 正当马六有些吃味时,苏睿不慌不忙,将信递给他,说道:“马大哥,你不妨横着,把每行第一个字给大家念出来听听。” 马六不屑的瘪了瘪嘴,要知道,但凡有点文化的人,实际上都是有相轻在里边的,何况以前的青化寨中,还只有他马六一人认字,这就好似矮子里拔将军。 不过不屑归不屑,马六还是按着他所说的读了起来,还好,这些字倒是简单,基本都认识。 “吾困蒙山告陈启秘发兵救!” 初读时,因为不习惯,还未多想,可连贯起来,在心中再默念一遍时,马六当即变了色,急忙将信拿到蒲震跟前,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读了出来。 这次别说马六,连几位当家的也回过味来,相互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当即纷纷聒噪了起来,这哪是一封求财信,明明就是在求兵。蒲震更是心下骇然,一时没注意,竟差点着了道,这信要是送出去,还不得引来官兵的围剿。 其实这也是苏睿担心的,他之所以选择将这秘密说出来,就是怕还没弄清情况之下,就招来了官府,到时候一不小心,恐成了刀下亡魂,那可真是太冤了。 蒲震心中暗叫一声幸好,虽说他们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买卖,与官府本就是仇家,可往日间能相安无事,也是因为对于官府的利益,他们是没有触碰的,所以人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清剿他们。 可从这封信来看,此人应是官府中人,或者起码与官府有莫大的关系,要不然仅凭他一封信,怎敢去让人家调兵,而信中所言的陈启,不正是文川县县令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是杀是放 蒲震欣赏的看了看苏睿,要不是自己今天的临时起意,可真是差点要给青化寨带来大麻烦。 见众人议论纷纷,蒲震当真觉得接了个烫手山芋,如果王一凡果真是朝廷命官,那他们所做的,无异于挑战朝廷的底线。 “老三,你今天抓了这人,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周侩也知此事可能有些棘手,不过谁又能料到这人还有些来头,当即挠着脑袋想了想,才说道:“路上倒是远远的碰上了两个猎户,对了,还与凌天虎的人打了个照面。” 蒲震心中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还想着没人知道,偷偷宰了此人,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却不料已然走漏了风声。 凌天虎是什么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况且这几年下来,两家同住在一个山上,平日间为了地盘的事,总是打来打去,要是王一凡真是官,他日官府查起来,或是此事声张出去,还能盼着凌天虎替他保秘? 再者说,就算凌天虎这边侥幸瞒得住,可那两个猎户呢?现在总不能满山的去灭口! 众人议论了好一阵,你一言我一语,如今大家也都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有说直接杀了此人,一了百了的,也有说干脆放了他,省的与官府结怨。 “苏兄弟,这事你怎么看?” 蒲震见众人说不出个结果,此时好像杀与不杀,都简单解决不了问题,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苏睿。刚才能看出信中藏头,苏睿的能力,在蒲震心中,已悄然上升。 蒲震这么一问,有好几人也都看向了他,就连马六,这时候也不敢再轻视这个新来的小白脸。俗话说文人肚子里花花肠子多,在这帮大老粗眼里,既然苏睿能看出信中问题,想必也能想出法子来应对。 其实在苏睿看来,这就是一个抉择的问题,但凡遇到苦恼,要么是无路可走,要么是路太多,无法抉择。当遇到这种情况时,就要理性的思考一下这里边的不同,以及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古人言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简单分析一下,如果杀了王一凡也不知道真名是不是这个,姑且先这样叫着。从这封藏头信来看,王一凡与官府有瓜葛这件事,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杀了他,官府必然会追究,查肯定是少不了的,或许不能查出是青化寨所为,这里边当然就存在了侥幸。 如果放了他,可这份怨,已然结下,王一凡要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无异于放虎归山,他日恐怕会得到报复,不过这里边仍然存在着侥幸,因为谁也不清楚此人的性情和底细,有没有这个能力来报复。 如此来说,好像如今所面临的问题,就是此人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周侩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为人也比较粗鲁,当下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去问问他,保证过不了一炷香,什么就都清楚了。” 看着周侩一脸的狞笑,苏睿却是拦住了他,审问,谁都会,他也敢断定,或许要不了一炷香,王一凡就得什么都招。 可试想,这么一来,又似乎带来了另外的问题,假定王一凡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么面对审出来的结果,青化寨实际上就只剩下杀人这条路可走。因为放了他,今日的仇怨,回去后他岂能罢休,只有杀了他,兴许还能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祈祷官府查不到自家头上,不过显然,如此的大人物无缘无故死了,官府自然也不会罢休。 听到苏睿这么分析,周侩一脸的不乐意,好像正反都由着你一个毛头小子来说,不禁冷哼一声:“不管我审不审他,他该是多大的官,就是多大,难不成我不审他,他就不会报复了?” 其实周侩这话,对,也不对,的确,不管审不审,王一凡的身份不会改变,可关键就在那封藏头信中,稍一思量,便能发现一些蹊跷所在。 但凡能写出此信的人,必然是有一定文字功底的,而且还需要急智,能在短时间内,在心中打好腹稿,且恰恰每句留头,这就不简单了。 并且按理说,对于这种信,想表达的意思,越是言简意赅越重要,多一个字,往往都是极其困难的,可恰恰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王一凡希望陈启调兵救他,前面却加了个‘秘’字,可见,王一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怕声张出去。 照这么想,就不难猜出,王一凡若是被人知道他的身份,和不知道的情况下,可能会是两个结果。 众人听了如此分析,皆是深吸一口,了然的点了点头,一个个平日间只知道打打杀杀,以为有了人马,有了地盘,就可以强大到无所畏惧,却不料这一行一字间,却暗藏这么多门道。 其实在苏睿心中,不管到底如何,还是更倾向于放了王一凡,毕竟来自后世,对于这种无缘无故便动辄杀人的行为,本能上还是比较排斥的。 不过放了王一凡之后,给青化寨所带来的后果,苏睿心中也不敢百分之百打保票,只能是更多的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去猜测,如果王一凡真的不怕此事声张,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多写一个‘秘’字呢! 当然,他现在与青化寨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此地真的有什么危险,恐怕他也跑不了,所以也是尽量的去站在青化寨的角度来思考对策。 “那依苏兄弟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蒲震越听越觉得此事棘手,如今被苏睿这么一分析,直感觉这就是个破了壳的鸡蛋,不动会破,动一下,破的更快。要是按着他以前的脾气,哪里会思量这么多,再大的官,说杀还不就给杀了,大不了就是与官府拼个鱼死网破,干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买卖,又怕甚? 不过这一年多以来,也不知怎的,随着手下弟兄们越来越多,胆气反倒越来越小了,做事情也总是瞻前顾后,思虑良多。就拿与凌天虎相争来说,因为自家兄弟少,怕与之相斗时吃了亏,总是处处忍让,才慢慢被压缩到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大当家可先去派人去文川县打听一下这个王家和王一凡,现在两眼一抹黑,要做决定,怕是有些武断。” 蒲震轻轻点了点头,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当下便点了两个人,连夜去文川打听一下,尽量越详细越好,至于王一凡,就先关着吧,不过倒是让大家不要再打他,给上一些吃食,只要看紧了就行。 周侩见蒲震脸色阴沉,以为大当家是为王一凡所累,毕竟此人是他抓上来的,便站出来想要全部承担责任由他去解决王一凡,至于是死是活,以后都跟青化寨无关,不过却被蒲震打断,挥了挥手,让大家先各自去忙,等消息打探回来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莲花寨 虽然进入秋天,可蜀中的四季本就不太分明,再加上又是山中,依然可见随处青葱,无非就是点缀了些枯黄而已,若不近看,微不可察。并且远处崇山峻岭间,几片火红,在朝阳的映衬下,如同抹茶蛋糕上星星点点的草莓,甚是明艳。 吮吸着山间的清新,身披温暖的阳光,若不是此刻置身土匪窝,苏睿倒是很享受这样的环境。 面朝青山,盖一栋木质的房子,高高搭起,刷上一点木色的油漆,娶妻,生上一儿一女,不用为生计发愁。渴了,旁边接一些泉水,饿了,门外是开垦的菜田,无事之时,写写字,看看书,看着孩子们在眼前跑来跑去。中午累了,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小憩一会儿,醒来后有妻子做的午饭。黄昏,折一节竹竿,去不远处的小溪钓些鱼回来,晚上给孩子们打牙祭。 等解决了严家的事,接上严婷,这便是他以后向往的生活,不过当下,显然他还有很多困难要解决。就比如说昨夜的大通铺,四五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纵然对卫生没法讲究,可这些壮汉的呼噜声,实在难以适应,以至于半宿都没睡着,只得一大早,红着眼圈出来溜达。 虽然山寨遇到些麻烦,可土匪毕竟是土匪,昨天的晚饭之后,大家平时怎么做,一如既往地没变,赌钱的赌钱,喝酒的喝酒,俨然将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话,完全付诸在实践之中。 苏睿不禁暗自摇头,这里边,反倒是他这个新加入的,才最是操心青化寨当下的危机,其他人,就连蒲震在内,更像是个局外人。 昨夜派出去的两个人,整夜未归,这也在预料之中,文川县距此五六十里,而且到了城中,还得找关系打听消息,能赶中午回来,已经算快的了。 至于王一凡,在得了蒲震的吩咐后,倒是没再受什么折磨,不过不知内情的几个兄弟,因为被他打伤,心中颇有怨气,半夜还偷偷跑去想报复一下,幸好被看守的弟兄发现,才免了王一凡的一顿打。 苏睿在山寨附近转了一阵,一方面是想熟悉一下地形,另一方面他也准备以后多锻炼一下,从这几天自己的状况来看,这副身体,要说健康,勉强能通过,可实在是太过盈弱了,真要是遇到什么事,恐怕逃都逃不快。 等吃过了中午饭,昨天派出去的人,也终于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二当家金牙,他上午带着几个兄弟下山去打猎,虽说眼下青化寨遇到些麻烦,可毕竟生活还得继续,每天的工作还得进行。 不过金牙回来时,却是身上挂了些彩,原来方才碰到了凌天虎的人,没想到对方越界过来,在青化寨的地头转悠,两边便起了争执,打了一架,相互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金牙一回来,便骂骂咧咧,嘴上一直没停,在蒲震面前更是一个劲的抱怨,说凌天虎真是欺人太甚,总是偷偷摸摸越界过来,平日间这种争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睿在一旁听着几人讨论,才渐渐将蒙山上的势力一一捋清,原来这蒙山上,一共有三伙土匪,青化寨c凌天虎,还有莲花寨,依次在蒙山排开。 三家的人马本差不多,都是二三十人左右,可自从年初开始,凌天虎也不知从哪里招来一批人马,势力陡增,现在据说有十人的样子,而且个个凶悍,一看就是长年打架斗殴的地痞。 也正因如此,凌天虎便起了合并整个蒙山的心思,经常会派人到其他两个山寨的地盘,不断骚扰,故意引起冲突,青化寨和莲花寨因为实力不济,便一味忍让,地盘也是越来越小。 那莲花寨之所以叫这样的名字,是因为里边大多是女人,这倒是让苏睿吃了一惊,还没听说过女人当土匪的。并且据蒲震所言,莲花寨的大当家名叫红莲,虽为女人,可功夫却是三个山寨中最好的,要是单打独斗,恐怕整个蒙山,没人是她的对手。 不过与青化寨相同,莲花寨人马也不多,凌天虎因为在两个寨子中间,平日间不但会往青化寨这边侵占,也会与莲花寨发生摩擦。 看着金牙一脸的愤恨,脸上犹自挂着血渍,蒲震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让兄弟们姑且先忍让一番,等日后自己的实力慢慢壮大了再说。 从文川回来的两人,也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按照所给的地址,他们问过之后,果然是有一家姓王的,从门庭上来看,家境上算是中等。 而且打听后,王家的确有个公子叫王一凡,不过听说在京师做官呢,最近几日也没听说他回来的消息。 蒲震与众人互相看了看,显然,此人并非王一凡,也不是文川王家子弟,不过他为什么要冒充,难道只是想让王家代为传个话? 正当大家有些狐疑的时候,两人又接着说道:“我们还打听到另一个消息,据说前两天京师来了个大官,大箱子小箱子的,带了不少东西路过县城,在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 周侩挠了挠脑袋,他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如今也是越听越糊涂,不禁问道:“我们抓住的,就是那个大官?” “我看不像,你没听说是这大官带了不少箱子,那些箱子呢,他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金牙斜躺在椅子上,找了个鸡蛋在敷自己的下巴,想起今天这一架,他就感觉有些糟心,并且暗暗咬牙,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让凌天虎尝尝他的厉害。 “说不定是藏在县城了,这附近又不太平,谁会带着这么多箱子上路?” 蒲震轻喝一声,打断了周侩和金牙,示意让回来的两兄弟接着说,不过却见两人嘿嘿一笑,打探来的,就这么多了。 蒲震扫兴的一挥手,让两人先下去,也是他昨天根本就没有给人家指明打探的方向,能听来这些,已经算不错了。 “苏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虽只来了一天,不过苏睿此时,俨然已经成了青化寨的军师,但凡只要商量事情,蒲震都会叫上他,不主要是苏睿认识字,更重要的是在几位当家的看来,苏睿既然能看出问题的所在,就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可就在此时,外面又跑进一个兄弟,说是凌天虎送来口信,晚上请大当家去趟他那里,谈一谈两家今天的误会,并说说地盘的问题。 金牙一听这话,当即一拍桌子,直震得聚义厅中嗡嗡了好一阵,更是跳了起来,恼怒的直言凌天虎太欺负人,当下就要向蒲震请命,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兄,到凌天虎那里算账。 蒲震虽然同样生气,可在兄弟们面前,还是保持着大哥的威严,遇事临危不乱,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半年多来,凌天虎以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方式,对他们青化寨是步步蚕食。 不过苏睿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嘴角却是微微一笑,走到蒲震跟前,悄悄耳语了几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连环套 蒲震听了苏睿的建议,脸上略有些疑虑,按说这个法子好是好,可要是操作起来,却是有些困难的,而且关键是,让他怎么跟凌天虎说呢? 苏睿的意思是,既然王一凡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妨就把他交给凌天虎,这样一来,自家不但可以免去了和官府直接打交道,而且将这个天大的麻烦,转嫁到了凌天虎身上。只是这里边所面临的困难,是如何将王一凡交出去,凌天虎又不是傻子。 而且与凌天虎此次打交道,必然得说到两家山头的划分,貌似目前所面临的,是这个棘手的问题,难不成让他蒲震再次向凌天虎妥协? 是夜,蒲震带着几个兄弟登上了凌天虎的寨子,连环套。之所以取这样的名字,也是因为此处属于蒙山中腹,山路曲折连环,并且附近不远处的山峰,就叫连环峰。 还别说,大寨小寨果然是有些区别,无论从守卫还是结构布局上,都要阔绰很多,而且连环套的聚义厅,显然要排场一些。 苏睿跟在蒲震身后,待会与凌天虎的交谈,其实他已经简单与蒲震等人商量过了,对于如今弱小的青化寨来说,除了暂时的忍让,没有更好的办法。 与蒲震一块来的,除了苏睿,还有三当家周侩与两个兄弟,像这种土匪间的聚会,实际上是不怕摆什么鸿门宴之类的,所以也就不用提防什么。 因为能在绿林中混的,许多时候得讲究规矩,既然是他凌天虎下的片子,要蒲震赴宴,自然不会玩阴的,都是江湖中人,还得考虑自己得名声,要不然以后谁还敢与他凌天虎打交道! 几人简单一落座,四周被火把打明,一看身边都是粗壮的大汉,倒显得苏睿这个白白净净的后生特别突兀,所以凌天虎一见到他,便率先问起了蒲震,关于苏睿的来历。 听了只是新加入的弟兄,凌天虎嘴角微微一笑,将脸上半寸来长的刀疤扯得变了形,心中更是好笑,这青化寨看来也是强弩之末了,什么样的人都收,当下更是将原本拟好的要求,又暗暗加了一点,这次,爪子峰以南的地方,他是势在必得了。 “蒲大当家,你看我这几个弟兄,被你的人打成这样,得有个说法吧?”凌天虎指着旁边的几个兄弟,一个个鼻青脸肿,显然要比金牙那几个伤的重多了。 对于一开始就发难,蒲震是有心里准备的,毕竟都是土匪,大家没那么多曲曲折折,还讲究什么先礼后兵。 “凌大当家,我二哥也被伤的不轻,你这样说,有些不公正吧?再者说,是你的人先进入我们青化寨的地盘,这又怎么说?” 还不等蒲震开口,周侩倒是先评起了理,也是这件事给他气的不轻,这几个月来,别说金牙,就是周侩,为了地盘的事,与凌天虎的人也打过好几次。 凌天虎自然认识周侩,不过没怎么理会,如今的他,蒲震在其眼中,都算不得什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周侩,当下仍是看着蒲震,笑着说道: “蒲大当家,各个山寨各守一头,虽说是去年就定下的规矩,不过当时咱们几家兄弟都差不多,也就相安无事。” 凌天虎说到这里,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在坐过的地方,铺着一张大大的虎皮,彰显着他与众人的不同。 “可是我连环套如今兄弟翻了几倍,如果再按着原来的划分方式,肯定是不行了,兄弟我也是没办法,突然多了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啊!” 蒲震强忍住胸中的愤怒,连环套要吃饭,就逼着他青化寨没饭吃,如今可以站在山顶上看看,整个蒙山,都快成你凌天虎的了。 周侩与跟来的两个兄弟,当然也是满脸怒火,不过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不是为了那二十来个兄弟的生计,蒲震真想与凌天虎单独划个道,凭本事来说话。 “那么,不知凌大当家,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说,我的要求也很简单,爪子峰以南的地方,以后归我连环套,蒲大当家,怎么样?” 凌天虎嘿嘿一笑,他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了,要知道,如此一来,直接将连环套的势力范围,向南扩了十来里,更要命的,青化寨以后离官道就更远了,劫道劫道,都没道了,还劫什么道? 纵然来之前,蒲震已然猜出了凌天虎的野心,有过心理准备,可听到这句话后,仍是吃惊不小,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青云寨就该解散了。 凌天虎身边的几个当家的,这时候也连连附和,一个个皆是彪形大汉,这么一喊下来,直接让蒲震几人首先在气势上,便矮了一截。 不过眼下青化寨又有什么办法呢?面对连环套如今的实力,恐怕打,只会让青化寨消失的更快。此刻,蒲震突然瞥见站在一旁的苏睿,在灯火中,正半眯着双眼养神,他这才想起来之前苏睿跟他说过的话。 既然打不过,就只有先虚与委蛇,等以后自己有机会了,再做打算。而且,眼前的王一凡,不就正是青化寨的一个机会吗?或许苏睿说的,当真能实现,而且不但可以解了青化寨的危机,还能将凌天虎拉下水。 想到此处,蒲震定了定心神,不妨就此一试,就算不成功,起码能解决当下王一凡的麻烦。 “好,既然凌大当家的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听到蒲震回答的这么痛快,倒是让凌天虎微微有些惊讶,好半天没回过味来,这可是整整一个山头的地盘,青化寨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蒲大当家,不知道你听清楚没有,我说的是爪子峰以南的所有山头,都归我。” 看着凌天虎不敢相信的样子,蒲震微微一笑,且就先这么应着他,土匪间,最终还不是要靠实力说话,等以后自己强大了,还怕失去的东西回不来吗? “当然,没听错!” 凌天虎摸了摸自己的毛脸胡子,嘿嘿一笑,原以为这个蒲大耳朵定然会与他剑拔弩张一番,或者起码是讨价还价,却不成想此事竟办的这么干脆,私下里准备好的说辞和武力展示,完全变得没用了,也不知是该让他失望还是欣喜。 “哈哈,既然这样,就请几位兄弟在山中用过饭,再走吧!” “不急,凌大当家,我这里还有一事要和大当家的商量。” 听了蒲震这么一说,本已打算让人上酒菜的凌天虎突然顿住,心中不由嘀咕,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难道蒲大耳朵临时变卦? “凌大当家,昨天晚上我有两个兄弟,去文川县城转了一圈,听到一些消息,不知大当家可有兴趣?”蒲震凑到凌天虎耳边,眼角微微一挑,小声说道。 凌天虎一听,原来不是地盘的事,当下也是放下心来,仔细听蒲震慢慢说。不过土匪打探到的消息,必然和打家劫舍有关,想必又是哪家的肥羊,被蒲震踩好了点,只是青化寨太小,吃不下,可能要找他合作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鲁荻云 “凌大当家,我的兄弟打听到明天可能会从城中过来一队行商,有好几辆马车,带着不少东西,如今正在城里过夜。” “哦?具体什么时间到?” 凌天虎一听行商马车,顿时来了兴趣,像平日间兄弟们在山下劫的,大多是些蚊子肉,抢之无味,不抢又可惜,像这种大的行商,自然少见,不过要是能劫回这个,收获肯定是不小。 “只知是明天,不过具体时间,就不得而知了。” 凌天虎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与蒲震对视一眼,思索片刻,才说道:“蒲大当家的意思呢?” 蒲震能与之分享这个消息,要么是对方人马强壮,青化寨实力不济,要么就是具体路线不明,他的人太少,铺不了那么大,想要借着凌天虎的势力,同分一杯羹。 “我的人也只是听说明天会路过蒙山,可到底从哪过,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我的意思呢,如果大当家有兴趣,你我两家可以合伙做了这单买卖。” 蒲震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一笑,这也是苏睿教他的,凡事不要说的太死,他的目的,只是将凌天虎的人引出来,而所谓的行商,自然是无稽之谈。 凌天虎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这种情况也正常,人家肯定不会告诉你什么时间走,又从哪走,所以按着蒲震这个意思,这趟买卖,有可能会遇上,也有可能做不了,毕竟蒙山这么大,两家就是把所有人马都动用了,也就只能守住主要路口而已。 这一行,自然没有十拿九稳的买卖,只要有机会,是该试一试的,而且每天兄弟们也是下山打猎,如今无非就是和青化寨配合一下,双方各自讲好分工,到时候打到猎物,分一点给对方罢了。 对于此事,凌天虎自然是没什么好纠结的,当下便与蒲震约好了各自把守的路口。蒲震见事情成了,便告辞离去,这半天下来,让他忍着胸中怒火,还得陪笑,着实憋屈。 “苏兄弟,你说此事能成吗?” 周侩大致也是知道计划的,只是感觉这里边的巧合太多,若是有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有可能就让王一凡逃了,那么青化寨就将面临被报复的危险。 “事在人为吗!” 苏睿抿嘴一笑,他也保证不了整个计划的顺利实施,的确如周侩所想,这里边变量因素太多,难免会在哪里出了岔子,不过从苏睿的角度来看,只要将王一凡送出去,得到报复的几率还是很小的。 第二日,等山寨中人差不多都下山了,苏睿一个人来到关押王一凡的柴房外。因为得了蒲震的命令,这两天除了被结实的绑在柱子上,王一凡倒是吃的好也喝的好,并且没什么人打扰。 原本以为是自己那封信起的作用,这群土匪可能正等着收赎金呢,所以才结束了对他的殴打,心中更是焦急的等着陈启的救兵,也不知王老爷子能不能读懂他的意思。 其实落得这种境地,也实在是怪他,那晚因为多贪了几杯,一大早没有起来,谁知与他同行的长史沈章,却没有等他,带着人马先走了。为了赶上队伍,他便舍弃了官道,沿着小路想追上去,谁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而王一凡,其实本名鲁荻云,乃是京城晋王府的一名六品振武校尉,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帮晋王送一些礼物给益州通判吴洛。 这就有点意思了,晋王,名义上是领着益州路的节度使,但正如前文所言,赵匡胤为了限制唐末节度使的权利,便将此职位设成虚职,由皇亲国戚遥领。 可是一个亲王,却派人给一府通判送礼,显然有些让人想不通。一般来讲,下官给上官送礼,那是为了求官,可上官给下官送礼,至于求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此次来益州公干,背负了这个不可声张的原因,所以鲁荻云被押到土匪窝后,才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敢明着叫陈启救他。试想,要是此事传扬出去,这口收买外官的锅,晋王可是背不起,而且要是被王爷知道他因为喝酒误事,该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想到此处,鲁荻云便暗骂了一声沈章,要不是此人不等他,自己又何至于此。其实大多数人往往便是如此,但凡出问题,总是先在他人身上找原因。 也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鲁荻云睁开双眼,却被耀眼的光线照得连忙闭了起来,等慢慢适应了门外的阳光后,这才看清来人的长相,大约十七八岁,白白瘦瘦,瞧着倒像个读书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在被抓到那天,他是见过此人的。 苏睿将门半掩着,只留下一道缝隙,让房中看着不太黑。 “怎么,我家有消息了?” 鲁荻云能这么问,显然就是在试探,如果信真的送到王家,那么收到的,多半不会是王家的回信,而是陈启的救兵。 苏睿与他对视一眼,却是没有着急回答,找了旁边椅子坐下,才慢慢说道:“我叫苏睿,实不相瞒,我和你其实是一天进青化寨的。” 苏睿简单将自己那天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这其中还杜撰了自己有个老父亲,也一同被强行带到了山上,因为同属强迫,便生出同情之心,此时趁着众人下山捕猎的机会,偷偷跑来准备放了鲁荻云。 鲁荻云听着苏睿的故事,心中恍惚起来,有人来救他,放他下山,这个自然比什么都好,可此人说的话能信吗?苏睿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先前的设想。 苏睿说罢,同时也给他松了绑,又坐回一边,就等着鲁荻云离开。 “你不同我一块下山吗?” “我爹现在还在山上,我得先救了他,才能下山,你走吧!” 鲁荻云轻轻点了点头,虽说这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眼下自己确实已经自由,虽然一时间还猜不透这帮土匪想要耍什么花招,可面对如此的情况,难道自己还赖着不走?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叫王一凡吗,至于你是什么身份,跟我也没关系,我只是同情你罢了,赶紧走吧,再磨蹭下去就来不及了。” 王一凡之所以能有此一问,也是想试探一下,看此人所演的这一出,是不是想套出他的身份。 “那就多谢恩公了,他日若是有机会,一定厚报!” 苏睿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客气,将自己扮成一个事外人的样子,对于出手相救,完全只是临时起意的好心之举罢了。 “你自己也小心一点,这蒙山,上来容易,下去可是难,别迷路了,下山之后尽量先往南去,北边都是青化寨的势力范围,还有,要是再被抓住了可别把我卖了。” “这点恩公放心,我自然有办法下山,而且也不会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鲁荻云活动了下手脚,虽说那日受了些伤,可毕竟是习武之人,这两天下来,身上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 最后,虽然仍是带着疑惑,鲁荻云也只能暂且将这些心思放在一边,向苏睿拱了拱手,再次表达了谢意,轻轻一开房门,便闪身而出。 也就在鲁荻云出门不久,蒲震便走了进来,看着苏睿问道:“你有把握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结盟 苏睿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 不管什么样的计划,不存在百分之百的成功把握,往往都会有着或多或少的变数。 像后世推崇的《三国演义》,且不论它的杜撰几何,人皆言诸葛亮神机妙算,事事都能料敌于先。其实并非说诸葛亮是神仙,好像未卜先知一般,只是他在制定每个计划时,都尽量考虑到了变量所带来的影响,通过人为控制,让事态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而已。 就好比这次,要是就这样放鲁荻云下山,谁能预料到他会给哪个地方跑,因此苏睿便让蒲震把弟兄们都派出去,若是鲁荻云出现在青化寨地头,便做出一些动静,将他赶到凌天虎的地盘上去。 不过至于到了凌天虎那里,鲁荻云是否还会被绑,凌天虎会不会还让写信要赎金,或者再会出现什么藏头信之类的,就不在苏睿的掌控之中了。 不过最好是能在凌天虎那里上演同样的一出,那么要不了多久,陈启发兵的,就不是青化寨,而是连环套了。 看着苏睿沉稳的表情,蒲震竟生出一种错觉出来,这种眼神,怎会出现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几近黄昏之时,终于有弟兄回来禀报说,凌天虎果然抓走了鲁荻云,而且更为巧合的是,在抓住鲁荻云不久,正好有两辆从文川方向过来的马车,也被连环套的人给劫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先是一愣,这可真是刚一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也是该青化寨时来运转,这次不但解决了鲁荻云这块烫手的山芋,还额外能从凌天虎那里领到份厚礼。 “大哥,看来苏兄弟是咱们寨子上的福将啊,计谋才智没得说,就连随口一说,都能变成现实。” 周侩上下大量了一番苏睿,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说,起先见到这瘦瘦弱弱的小书生,以他周侩的品性,还真有点瞧不上,没想到就这么随便露了两手,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蒲震也是颇为欣赏的赞许两句,要知道,苏睿毕竟是他带上山的,最初只是见此人颇有些胆气,又想着寨子上缺人手,便临时起意而为之,这次算是捞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按着苏睿的建议,先暗中观察着凌天虎的动静,至于割让爪子峰之事,暂且吃上这一亏,若是陈启果然出兵连环套,那还有什么东西是拿不回来的。 当然,在放掉鲁荻云的第二天,凌天虎也是按照事先约好的,送来了些劫到的东西,不过却多是一些山中干货,不甚值钱。 这里边到底有没有猫腻,其实可想而知,这年头,能雇的起马车来运送的,价值自然不菲,送来的这些东西,怕是都没有一匹马值钱。可终归是人家下的手,里边装的什么,谁也不清楚,而且这桩买卖本就在预料之外,对于得来的意外之财,青化寨还是较为容易知足的。 不过之后几天传来的消息,却是令蒲震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暗中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说,亲眼看到鲁荻云全须全尾从连环套下来,骑着匹马向益州方向而去。 “苏兄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凌天虎不但放了那王一凡,还送马?” 蒲震端坐高台,聚义厅正中他那把座椅之上,虽然没有凌天虎那把椅子排场,可也证明着谁才是青化寨的头把交椅。 其实对于此事,苏睿想的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可以简单从几个角度分析一下。 如果鲁荻云没有写那封求救信,却安然离开,有可能是他与凌天虎本就认识,不过这种可能性显然不大。或者是他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凌天虎出于忌惮,便放了他,还以马相赠。可若是公开身份,为何不在青化寨就公开,而且能全须全尾的离开连环套,也说明了凌天虎没有逼迫他。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鲁荻云以自己某种特殊的才华,征服了连环套,与凌天虎拜了把子,不过好吧,这种剧情也只能是出现在后世的电视剧中而已。 再一个就是他写了求救信,可从青化寨的经历来看,多半也是藏头,那就是说陈启得了消息,可是在没有动兵的情况下,鲁荻云已然获救,要是这样,恐怕具体为何,就只有去问凌天虎和鲁荻云了。 蒲震与几个当家的点了点头,能分析出这些,作为一个小小山寨的军师,苏睿显然已经相当出色,要是放在以往,众人哪会去伤这种脑筋。 看来,转嫁凌天虎这计,算是彻底失效,那么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如何应对日渐强大的连环套,或许在此事之前,像这样的境况,众人也无需多做考虑,凌天虎要是太过欺人太甚,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都是玩命的,谁又怕得了谁! 不过自从有了苏睿,众人貌似在决断事情前,便都习惯性的先要询问一番他的意见。 苏睿摸了摸鼻头,心中却是好笑,自己当初的本意,其实完全是出于自保,却不料不经意间,成了这帮土匪的智囊,如此下去,他还有机会逃离青化寨吗?难道真要效仿张作霖,先占山为王,后徐徐图之? “几位当家的可听过一句话远交近攻!” 看着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怎么清楚,其实这个词也并非后世所创,早在《战国策》中便有提及,只是后世的国际风云下,将其应用的更加频繁而已。 “苏兄弟,我这帮兄弟都是大老粗,你也别咬文嚼字的,就直说什么意思吧!” 蒲震大抵也清楚读书人这一套,往往先说上一堆出处,之乎者也的解释一番,其实在他看来,这些都没用,他就想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周侩也是急性子,跟着蒲震附和两句,倒是金牙,显得还沉稳一些,一直斜靠在椅子上静静听着,对于前几天与连环套的那一架,至今还令他有些窝火。 “简单来说,就是结盟莲花寨,共同抵抗连环套,等逼得凌天虎退出蒙山了,再来讨论两家的事。” 苏睿坐在下首,如今也算是青化寨的第四把交椅,就是差个头衔罢了。 对于莲花寨,他这几天大概了解到一些,除了大部分由女人组成,与青化寨基本没有什么势力冲突,在地理上,分列连环套两端,如今也都被凌天虎欺压的喘不过气来,这不正好给了两家结盟的最好契机。 苏睿本以为这是极为简单,且又合理的方式,却不料蒲震与周侩同时异口反对。 “你让老子跟一堆老娘们结盟,此事绝对不行,这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自不用猜,这话定然是身强体壮的周侩所言,而且此话更是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半句便是:“我还当你苏大秀才有什么高见,原来也是这种过家家的说法,看来先前还真是高看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争论 说起青化寨的历史,其实也不过一年多时间,据说当初整个蒙山上,还只有一窝土匪,名叫青莲寨,蒲震与如今莲花寨的当家红莲,都是从里边出来的。并且红莲还是当初青莲寨大当家廖青的夫人,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官府,被围剿,廖青当场死了,红莲与蒲震便各自占了山头。 至于连环套,已经是后来的事,不过半年前,也不知凌天虎从哪里招来一批地痞恶霸,一夜之间,势力陡增,才有了这几个月几方因为地盘上的摩擦。 因为蒲震与红莲的这一段渊源,自此两人便再没怎么见过,或许是蒲震自觉心虚。想当初,他只是廖青和红莲手下的小兵,寨子分裂后,便自立了门户,自然有些不愿见到最初的老东家。 周侩之所以反对,多半是有点大男子主义,虽说没怎么与莲花寨打过交道,可让一个女人来当家,这种牝鸡司晨的事,他自然是瞧不上。 倒是金牙,此时却最是沉默,他在这一行干的最久,好几个山头都待过,认识的人也不少,对于红莲,自然也是知道这人的,虽说是个女流之辈,可在道上,还是有些名气,所以与莲花寨的合作,于他而言,不排斥,但也没表现出热情。 苏睿见到这个情况,也不便再多说,抿嘴一笑,又坐了回去。让他出主意,能想到的也就这些,至于人家接不接受,那就不是他的问题,等有了机会,他还是想离开此地,去益州发展。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蒲震见苏睿双手一摊,心中略有些惆怅,并非是他排斥莲花寨,只是有些事,有些人,至今让他还是无法面对罢了。 “大哥,要我说也不用去求谁,咱们这些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凌天虎就是想吞下,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胃口。” 周侩斜眯着眼瞥了一下苏睿,他本人便是如此的性情,只要觉得对方不对脾气,自然不会再给什么好脸色,所谓的喜形于色,便是如此,反正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去跟一帮女人结什么盟,那还不如大打一场来得痛快。 蒲震却是没有理会他,心中有些举棋不定,自从开了这青化寨以后,他便刻意的与莲花寨断了联系,往日间更是少与之产生瓜葛,就连去年三家坐在一起划分山头,也是让金牙代他去的。 “苏兄弟,这里边有些情况,可能你不清楚,虽说大家都在蒙山上,可两家素来不怎么来往,纵然咱们想与莲花寨合作,可那边也未必会答应。” 蒲震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面对如今的处境,他自然知道,以青化寨的实力,单独对抗连环套的确有些吃力,或许选择结盟是一条路子,可心中的那道坎,却总是难以逾越。 “再者说了,两家的人马加在一起,也还不足连环套的一半,就算结盟了,无非就是撑的久一点,与如今两家分开抵抗,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侩见蒲震依然对苏睿挺客气,有些看不下去,便插嘴道:“大哥,不用再废那个脑子了,要我说,以前怎么办,以后咱们还是怎么办,结的哪门子盟啊!” 苏睿仍是微微一笑,要说就这样打上一架,两边摆开车马炮,各自背上马刀,你一刀,我一剑的,跟西部牛仔似的,来个公平决斗,那还结盟干嘛,要他这个智囊更是无用,恐怕不用多想,连环套的人马在那摆着,双方实力一眼就能看清。 低级土匪,只会耍刀,高级一点的,自然得动动脑子,既然选择结盟,那就是准备玩阴的,暗地里摆上凌天虎一道,如果连这一点都想不通,苏睿实在提不起兴趣来帮这帮匹夫。 “事在人为吗!” 又是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蒲震只要听到苏睿如此说,再看到他一副沉稳的表情,心中便没来由的多了几分信心,莫非他心中又有什么良策? “苏兄弟,这话怎么讲,能说的具体一些吗?” “具体的还没想好!” 本还怀着一些期待的蒲震,却是突然一愣,这叫什么说法,没想好就敢在这支应大家去结什么盟,这要是搁在以前,不清楚苏睿本事的情况下,恐怕别说以周侩的性格,就是他蒲震,都会立马气的一掌挥过去,合着这半天玩大家呢! 周侩同时冷笑一声,说道:“大哥,你就别听这小子在这瞎掰了,没想好就敢胡乱支招,万一要是去了莲花寨,让那帮老娘们听到这话,被人家笑话都是小事,弄得两家翻脸,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周侩不禁站了起来,走到苏睿面前,上下打量了一圈,接着说道:“还有,姓苏的,别以为你帮着看出了个藏头信,就拿自己当根葱了,想在青化寨混下去,不是凭你一点小聪明就行的。” 蒲震心中虽也有些气恼,甚至刚才都有些怀疑自己以前对苏睿的判断,莫不是高看了此人?不过终归是大哥,不像周侩那样凡事只凭一个勇字,能将青化寨做到从无到有,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远见的。 “老三,你先坐下,此事确实也非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对策的。” 周侩冷哼一声,他却是没有蒲震的好度量,要让他服气,得到他的尊重,没有真本事,光凭一张嘴,显然不够格。 苏睿却是一直表情温和,脸上没有起伏,其实上了青化寨之后,所言所做,在他看来,也不是想去向众人证明什么,无非都是形势所逼而已,因此他也不刻意强求得到大家的信服。 不过话说回来,像周侩这种人,虽看着粗鲁,可脑子直接,典型的张飞性格,只要稍微露一些本事,一旦收服了此人,倒不怕他生出什么异心。想必当初此人上山时,应该也让蒲震头疼了好一阵子,如今能对蒲震言听计从,两人在腿脚上,定然见过真功夫了。 蒲震单手扶着额头,看着周侩气急的样子,并没有明着出言训斥,其实也是在向苏睿传达他的态度,显然,苏睿刚才的一番话,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否太多轻浮了。 “苏兄弟,话虽这么说,可要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也没法向兄弟们交代不是。” 苏睿沉默片刻,其实话说到这份上,心中如果有什么好办法的话,也就该说出来了,只是他确实没想好啊! 看着苏睿仍是微笑不语,却是沉稳异常,蒲震不禁长出一口气,闭起了眼睛问道:“老二,这事儿你怎么看?” 金牙停下手中转动的扳指,微微一愣,有些迷惑的问道:“啊?什么事儿?” 听到这话,蒲震扶着额头的手一下没撑住,差点晃了脑袋,看着眼前这两兄弟,一个只知打杀,一个没心没肺,如今青化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却是没一个人能替他分担一点,心中不由一沉。 刚想开口斥责两句,却听金牙连忙说道:“你说是和莲花寨结盟啊,我无所谓,怎么着都行。” 不说还倒罢了,一听这话,蒲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无所谓,堂堂青化寨二当家,竟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看来青化寨也真是走到头了。 正当蒲震心中郁闷,有些焦躁之时,却是看见苏睿又开始闭目养起了神,让他不禁想起了苏睿在处理鲁荻云之事的手段来,心中再次变得犹豫起来。 蒲震扫视众人一圈,略一思忖,终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苏兄弟,就按你说的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红莲 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夹杂着秋冬的寒气,拂过脸颊,遇上额头上渗出的,略带余温的汗渍,瞬间融为一片。 昨夜的露水在草枝上尚未渗入泥土,又落下来点点雨滴。更多的叶子开始变得枯黄,落下,甘心化作来年的春泥。越是靠近树干的枝叶,似乎越是着急进行这种前赴后继的行为,慢慢的,整棵树,就像谢了顶的中年男人一样,四周依然青葱,中心却已稀稀疏疏。 最近几天,按照苏睿为自己制定的计划,每天早晚,各负重锻炼上半个时辰。一来,可以绕着青化寨周围转一转,算是熟悉一下地形,再一个,他倍感自己这副身体的虚弱,要是有朝一日遇到危险,需要逃跑,起码得保证体力上的充沛。 不过蒙山确实太过辽阔,深处山中,自有一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感。对于他这种在城市生活惯了的人,看惯了道路和地标,向来比较敏感,那也是他平时认路的一种依据,可进了这山中,路不是路,树全一样,一时半会儿要改过来,重新建立起一种方位习惯,还真是有些困难。 因此,他就算是平时锻炼,也不敢离寨子太远了,以免进入深山,迷了方位,要是有太阳或许还好些,可要是碰上今天的这种阴雨天气,偌大个山林,那就得是荒野求生了。 而且他也试过通过做标记的方式来防止迷路,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好像就是这么演的,不过貌似不管用。 想起前天,蒲震同意他的意见,便觉有些好笑,实际上最后他的沉默不语,只是想表明自己无能为力,却被蒲震理解成了一种深不可测,再次将青化寨的安危重任,交到了他的手上。 本来他是想近日找个借口下山,偷偷跑掉,可如今来看,又得费上一些脑子,而且棘手的是,还要与另外一拨土匪打交道,因为在当天议定之后,蒲震便向莲花寨下了帖子,希望能够暗中见上一面。 可话说回来,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起的头,如今已然按着他的计划执行,恐怕现在就是想反悔,也得等今夜与莲花寨这一面见上之后再说。 而且在前天与众人分析鲁荻云之事时,苏睿便留了一手,对于最令人担忧的一种情况,他是没有明说的。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昨天也让蒲震安排了两个兄弟,去文川县城打听几个方面的消息,若果真如他所想,恐怕事情的难度,又要增加不少。 摸了摸额头上的雨渍,他有些想严婷了,在了解了此事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离开青化寨,尽快去益州,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给杨铭去封信,问一问严婷的情况,到底在他离开后,严家有没有为难过这个妹妹。 正如前文所言,青化寨三面环山,是个隐蔽的好地方,易守难攻,不过世事总是相对的,这样的地形也容易被包围,要是真的打起来,聪明一点的做法,就是只围不打,困上个把月,光是粮草和饮水,就得出现大问题,要是再狠一点的,放上一把火,那就是个天然的坟场。 而且更为吃亏的一点是,此处因为是深山,便离大路比较远,所以可劫的路人自然也就少,而对于山间的一些猎户或是农户,要不是遇上灾年,揭不开锅之类的情况,土匪们也不会去为难他们,没什么油水,不值当。 或许当初在选择地形时,蒲震是吃过青莲寨被官兵围剿的亏,才故意选了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 吃过午饭,从文川回来的兄弟,便带来一些消息,苏睿听罢,眉头微微一皱,起先以为自己只是多想,可如今从侧面来看,多半是应了他心中所猜,不过具体是不是如此,还需要做个验证。 蒲震等人问他打听这些做什么,他也只是随便扯了些理由,有些东西,在没有具体得到验证之前,还是不要拿出来吓人的好,而且,他也有卖个关子的心思在其中,如果不拿出一点诸葛亮神机妙算的本事,怎能轻易收服眼前的刘关张。 日落黄昏,山路难行,又是冒着阴雨天气,蒲震带着苏睿等人,各自骑了一匹马,向莲花寨而去。因为在这件事上,周侩从头到尾都不甚赞同,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自然没有跟来,所以这次便是带了金牙一块去。 可要说起骑马,倒是让苏睿丢人了,前世虽说也在内蒙骑过,不过都是在骑师的牵引下,而且还是为了拍几张照片,所以说那时候只能叫摸。 不过好在蒲震等人也知他的读书人身份,不会骑马是再正常不过。这个年头,特别是南方地区,马匹是极少的,能骑得上马,一般都非富即贵,青化寨的这几匹马,也是花了一年多才攒下的。 不过既然不会骑马,那就只能被蒲震载在身后,当然,在当下人看来,这也没什么,因为交通工具的稀少,共乘一匹马,算是再平常不过,可看多了后世电视剧的苏睿,显然就有些别扭了,还真没见过哪个剧组穷得让两男人同骑一匹马。 等来到莲花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果然如传言那样,莲花寨中,就连守卫的,也是女子,不过个个挎刀佩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英气。 因为是女人当家,山寨中自然就显得比较整洁素雅一些,不像青化寨中,平日间因为无人打扫收拾,到处都是邋遢腌臜。 而且莲花寨也不像青化寨那样建在山腹中,四处倒是平坦,不过因为是晚上,也看不出具体的地形来。 看着跟来的两个弟兄,见到女人后,一个个垂涎欲滴的样子,蒲震自觉丢脸,上去便是一人一脚,直看得引路的女子嘿嘿一笑,不过这下却是破了功,这笑声相比于周侩,恐怕都不遑多让。 等几人来到莲花寨的议事堂,山寨中的几位当家的也都等了许久,其中便有让蒲震颇有些不愿相见的老熟人:红莲。 就着几柱火把的光芒,苏睿第一眼看见主坐上的大当家红莲,却是微微一愣,此人正如其名,一身红妆,从上衣到靴子,皆是大红,在整个大厅中,显得尤为突出。令他略感意外的是,这红莲长得高高瘦瘦,贴身的红妆在腰间系出一个细细的轮廓,更显身材的纤细。 再看其长相,虽是一副冰冷面孔,却白皙明媚,看年龄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苏睿不禁心中疑惑,难道就是此人,建立了莲花寨? 而红莲身边各坐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留着寸余长的山羊胡,女的却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从座次上来分辨,两人显是莲花寨的另外两个当家。 蒲震走在最前,到了门口,抬头与红莲相识一眼,却是停下脚步,长出一口气后,终还是迈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夜谈 莲花寨的议事堂,相较于另外两个山寨的聚义厅,显得寒酸了一些,或许是女人挂帅,不太讲究这些排场,红莲的座椅,也是简简单单一个竹榻。 议事堂此刻只坐了三人,里边点着四盏火把,照得还算明亮,门外两人各守一边,也都是女子,不过要说起姿色,就要相形见绌一些了。 蒲震走入大厅,红莲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作为以前的老上级,必然是有往日的骄傲的,这一点也容易想得通。 当然,蒲震也没有纠结这些,倒是越靠近红莲,他的心中越显得有些不自在,要不是青化寨面临生死存亡,他可真不愿再见眼前的故人。 苏睿走在最后,对于蒲震脸上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到,不过就算发现,估计也是多半猜想,蒲震只是有些自愧于当初的自立门户吧! “蒲大当家,许久不见,看来混得不错。” 蒲震稍稍站定,连头也没有抬起,刚抱拳准备拱拱手,却听见悠悠的一声传来,他连看都不用,光从声音上,便可辨明,正是坐在下首的那位妇人所说,只是这语气听在众人耳中,却有一股嘲讽之味在其中。 “九娘客气了!” 关于蒲震与红莲的恩怨,金牙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大多都是道听途说,因为这种话题比较敏感,他也没细打听过,而且他本身更不是八卦之人,因此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怎样。 外界流传的,大概只是说当初廖青遇难时,蒲震好像没有驰援,独自带着几个人下山而去,后来廖青死后,更有一种传闻,说是蒲震出卖的青莲寨,引来的官兵,因为谁也说不清楚,便衍生出不少版本来,不过在金牙看来,多有些不靠谱。 见场面有些尴尬,坐在红莲下首的男人最终笑了笑,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蒲大当家,先带着弟兄们坐下吧!” 蒲震感激的点了点头,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正视了一眼红莲,用余光带到旁边有些脸色铁青的九娘,坐在了边上。 当然,苏睿与跟来的两个兄弟,自是没有座位,他们这个身份,到哪里都是小喽啰,只有站着听吩咐的份,苏睿自然也不会去恼怒这些,对于这样的身份,是比较适合他的,偶尔出出主意就行,像台前谈判,上阵杀敌之类的事,还是算了,而且刚才来时,因为山路崎岖,被马颠了一路,此刻屁股还有些没缓过来。 蒲震等人甫一坐下,刚才的男人,便吩咐外面站岗的上了两杯茶,这种场面下,自然是需要一个像他这样,既能有对等的身份,又没搅进当初那件事的人,来把持两边的关系。 “蒲大当家,不知今夜来寨子上,是有什么要事吗?” “多谢齐当家!” 蒲震端起那位齐当家让过来的茶水,经过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毕竟管理着一个山寨,这份境界还是有的。 其实红莲心中也是颇为不平静,当看到蒲震的第一眼,幕幕往事,终是浮上心头,这半天她一直没开口,其实也是在平复心中的波澜,至于已经过去的事,其实她早已说服自己,不再去追究,可看到这位故人之时,还是勾起了心弦。 “今夜过来,其实是想与诸位当家,商量一下连环套的事。” 对于这种谈判,蒲震也没有先去客套的习惯,一开口便打算直奔主题。 “想必如今,莲花寨和我青化寨的处境差不多,都被凌天虎逼得走投无路,不知几位当家,对此事怎么看?” “唉!谁说不是呢,前几天凌天虎还下了帖子,找我们大当家的去连环套,说是商议事情,其实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齐当家的角色,有点像是莲花寨的半个军师,不过此人功夫据说也不差,他也是后来才加入的莲花寨,与当初的青莲寨不曾有过瓜葛。只是虽说是军师,其实也就是往常商量事情的时候,能帮着出一些主意,不像周侩,纯粹就是个莽夫,只知打打杀杀。 “不知红大当家,对此事怎么看?” 红莲沉默片刻,看了看下方的蒲震,再看了看金牙,对于蒲震今夜的来访,她心中是有些猜测的,从前日接到拜贴,却安排今晚才相见,也是为了留上一定时间来思考一番。 “听说蒲大当家,前几日将爪子峰以南的地方,全都给了凌天虎?”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蒲震心中再次波澜片刻,缓了一会才说道:“是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凌天虎的野心太大,估计不会只对我青化寨下手。” “蒲大当家这是什么意思?”九娘射来一双凌厉的眼神,对于当初凌天虎的背叛,虽说她没有亲眼所见,可以当时的情形来判断,只能有那样一种解释,虽说红莲放下了,可她九娘却是没有忘记。 “还能是什么意思,昨天凌天虎能要青化寨的爪子峰,明天就会把手伸向你莲花寨。” 金牙见这妇人一直出言不客气,虽说不是针对他,可毕竟蒲震代表着青化寨,便有些看不下去,还不等蒲震说话,便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可金牙刚一说罢,就听九娘桌子一拍,大喊一声:“他敢!” 这一声让本来有些寂静的议事堂,突然传出些回音来,将正在闭目养神的苏睿,直接惊得陡然睁开眼睛,更是让门外守着的两个女土匪,好奇的回头看了进来。 “我莲花寨虽说只有二十来号人,可也都不是吃素的,就凭他那几把菜刀,如果真要打起来,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定。” 九娘这话,显然是有些给自己提气的,对于自家的实力,红莲与齐当家自然知晓,虽说有几个能打的,可终究敌不过人多,而且大多是女人,与那些魁梧的地痞恶霸不用比,便知结果。 九娘说罢,重重的出了口气,刚才那一掌,差点将茶水打翻,也不知这样的示威,是针对凌天虎,还是眼前的蒲震。 “九娘,先别急,等蒲大当家把话说完。” 听了红莲的话,九娘余怒未消的点了点头,从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来看,貌似这九娘,更像是红莲的仆人,她倒是看着比死了丈夫的红莲,更显激动一些,苏睿如是这样想着。 “如果几位当家没意见的话,希望莲花寨能与我青化寨结成盟友,一块对抗莲花套。” “结盟?”此话一出,齐当家最先露出一抹惊讶。 “对,不知道几位当家的,有什么意见?” 对于蒲震的提议,红莲之前已经有猜到,她也好好想过这样的可能性,不过就算结盟,两家的实力加起来,与凌天虎还是有不少差距。再加上两家分居连环套两边,平时无非就是在谈判时能站在一边,声势上互相支援一下,好像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若凌天虎要打青化寨,莲花寨可以从侧面牵扯一下,不过纵然那样,以连环套如今的人马,就是两线作战,也不会感到吃力。 红莲简单将自己的想法,与蒲震说了一下,其实这也是蒲震有些不解的地方,不过当时看着苏睿胸有成竹的样子,再加上鲁荻云事件中,苏睿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让他有些盲目信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借势 蒲震微微抬头,看了看一旁的苏睿,这倒是让红莲看到,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跟着蒲震一块来的,还有个白白瘦瘦的年轻人,看样子,像是新加入的兄弟。 “苏兄弟,你来解释一下红大当家的疑惑吧!” 蒲震稍微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出了苏睿,对于结盟的真实意图,他还真不知道,更是没法用合适的理由说服众人。虽说如今是两大当家的谈事,以苏睿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可土匪这一行,向来没有什么讲究,往往都是崇尚能者,只要有本事,就不怕被埋没。 苏睿见避无可避,便站出来拱了拱手:“各位当家!” 红莲与齐当家也是颇为奇怪,莫非眼前这个年轻人,是青化寨的新军师?看蒲震对他的态度,貌似挺看重。 “想必各位当家也清楚,结盟相对于各自为战,必然是有利的,只是大家如今的思想,还集中在被动防御的范围内,认为结盟后,因为两家离得远,就算想协同防守,也没什么大用,因此热情都不高。” “这位小哥,不是防守,又是什么?”齐当家对眼前的年轻人,突然来了些兴趣,就凭他能说出这几个专业的术语,显然就与一般的土匪有些区别。 其实苏睿本是不想出来的,躲在幕后,出出谋,划划策,实际上是最轻松的,不用面临什么危险,就算计划失败了,他也不用担多少责,毕竟当初只是建议而已。 “既然选择结盟,当然是要主动出击了。” 此话一出,齐当家不禁一愣,主动出击?年轻人到底是年轻,说话只用动动嘴,要是但凡有一点胜券在手,何至于在此说这些。 “好大的口气!” 这次却是九娘冷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她刚才发怒,也只是说在凌天虎欺人太甚的基础上,不怕与之动刀,这倒好,来了个更大胆的。 红莲端坐高台,一直审视着苏睿的表情,当看到齐当家和九娘,皆有些嘲讽之意时,苏睿却是少有年轻人的锐气,去与之相争,脸上不喜不怒,好像未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 对于苏睿的计划,蒲震一概不知,其实他也本以为两家结盟后,能在共同抵抗上有一些帮助,此时没想到苏睿打的算盘,竟然是要主动去找茬。 在苏睿这个后世人的眼中,当然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当然不会单单只将精力,去放在防守上,那与各自为战,实际上区别不大。 “小哥能否具体说说,该怎样主动出击?” 齐当家虽是谦卑相询,不过从眼里,苏睿还是能看出一丝不屑的,不过他也不在乎,自己本来就是逼上梁山,又不想证明什么,自然没必要去为了这些较劲。 “齐当家觉得,两家结盟后,与连环套的实力相比,如何?” “这个吗若是出其不意,兴许可以一战。” 齐当家说这话时,显然连自己都有些不太自信,只是在众人面前,给两家大当家的,留了些脸面罢了。 “还是我来说吧,从人马上计算,两家联合后的实力,其实还不到连环套的一半,要是强打,肯定打不过。” “小哥,话不能这么说,论武力,人员数量是一方面,可连环套成立不久,许多人都是新加入的,要打起来,他们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苏睿抿嘴一笑,听着齐当家充大个儿,对于凌天虎新招的这批人,他是见过的,个个都是身材壮硕,一看就是平日间聚众斗殴惯了的,要论单个的战斗力,恐怕都在两家之上。 “是吗?” 看着苏睿意味深长一笑,齐当家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小子不是来结盟的吗,怎么净说些结盟后与凌天虎的差距,反倒是他,却是一直在给两家涨志气。 “不是小哥,既然你是这么想,又为何说要主动出击?” “我说主动出击,又没让大家跑到连环套上去和凌天虎拼命,既然是结盟,肯定是要耍些阴谋,暗地里下手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总觉得很是别扭,哪有人自己说要耍阴谋的,而且还这么冠冕堂皇。不过这倒是吸引了大家的兴趣,就连蒲震,此刻也是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苏睿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对于这次结盟,苏睿一开始只是想多一份力量好办事,后来在打听到文川那边的消息后,他便多了些心思,其实这样,也可以平摊风险,他心中的这个计划,是有些冒险的,就算到时候失败了,还能给青化寨找个帮手。 “小哥能否细说说,这阴谋,具体是怎样?” 红莲与蒲震,这会儿都不愿多说话,齐当家自然成了两边的牵线人,对于红莲的疑惑,他也就都代劳问了。 “其实也很简单,既然咱们两家实力不济,要想扳倒凌天虎,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借势!”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愣,借的哪门子势?整个方圆数百里内,也就一个蒙山,蒙山上也就这么三窝土匪,要说势力最大的,就是凌天虎,还借谁的势? “莫非蒲大当家,与益州方面的绿林,有所交往?” 齐当家转头看了看蒲震,心中颇为疑惑,就算是蒲震和其他山头的土匪有联系,可人家大老远的,凭什么搅和到蒙山的地界上来。 看着蒲震一脸的懵态,苏睿笑了笑,说道:“需要我们借的,也不是什么绿林。” “小子,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九娘也是个急性子,见苏睿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听着太累。 “放眼整个文川,能值得我们去借,又有实力的,除了官府,还能有谁?” “官府?” 这次别说齐当家与九娘,就连蒲震和金牙,都低声呼了出来,心想这苏睿,也确实天马行空,当贼的竟然要去衙门搬救兵,也亏他敢想。 “小哥的意思是,去找官府合作?”虽然觉得有些荒唐,可按照苏睿的说法,齐当家也只能这么想。 其实官府能够放任土匪的存在,在古代也是一种较为无奈的选择,因为中国幅员辽阔,山脉众多,各路占山为王的土匪多如牛毛,以朝廷的现状,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剿匪,所以只要这帮土匪不做大,不直接冲撞朝廷,一般政府也懒得去管,从而形成了这种官与匪之间的微妙平衡。不过自古也没听说过,土匪找官府帮忙,去打另一窝土匪的。 “合作自然谈不上,当官的也不会傻到替我们去卖命,不过耍些阴谋,或许可以试一下。” 听到苏睿云淡风轻的描述,感觉调动官兵,就如同使唤自己仆人一样,这人也不知什么来头,口气着实不小。不过对于苏睿的意思,大家算是听明白了,只是这操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说说,你的阴谋,准备怎么耍?” 红莲终是抵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不过说起官府,却扯动了她心中的过往,因为当初的青莲寨,就是被官府剿灭的,廖青,更是死在当官的手上。 “不如这样,如果红大当家有兴趣的话,不妨与我和蒲大当家,一块去趟文川县城转转,到了地方,大当家自然就清楚了。” 蒲震一听这话,心中陡一激灵,这事儿之前可没商量过啊,怎么这小子还替他擅自做了主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文川 天色微雨,阴沉蒙蒙,十月的蜀中,已经有些寒气,放在后世,大概阳历十一月中旬了,要是在北方,也到了供暖的日子。 古人常以秦岭c淮河为界,定义南北方,不过说实话,南方的冬天,也是颇冷的,而且这种湿冷,更是浸到了骨头里。 想到暖气,苏睿想起了后世的一句歌词,‘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学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至于是什么歌,忘记了。 小声哼唱了两句,终是没想起后面的歌词,只得放弃了。一边的蒲震若有所思,到现在为止,对于苏睿的真实计划,他大概有了些轮廓,至于能否成功,从他的角度来看,有些悬,不过既然已经结盟莲花寨,是应该试一试的,总好过无所作为,待毙的强。 从莲花寨下来的第二天,蒲震便点了几个兄弟,知道有架打,自然少不了周侩,便留了金牙看家。其实在周侩看来,何必要这么费劲,设个局,杀了凌天虎不就行了,如此大费周章的,有没有这个必要。 这样的想法,别说苏睿,就是蒲震这样的头脑,都不会去做。少了一个凌天虎,连环套又会推举出一个王天虎,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再者说,如此一来,就彻底与连环套结了仇,更让人家有充分的理由来攻打。 青化寨与莲花寨当下所能做的,只能是用巧计,尽量避免与连环套的正面对抗,这也是红莲这次能答应结盟的关键。实际上,作为山寨的头把交椅,红莲虽是女儿身,年纪又不大,可她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且不论这次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在这个关头,她也是倾向于两家结盟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助益。 一行人来到文川附近时,这么多匹马,自然是太过扎眼,为了掩人耳目,便都将马匹寄放在城外的一家车马行,步行进了城。 与红莲约好的地方,是城中的川南客栈,一家不大,又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等蒲震几人到来时,红莲与九娘,已经等了一些功夫。 而且为了尽量低调,红莲今天的穿着,不似山寨那样红艳,平常的农家妇人打扮,粗布麻衣,宽宽松松,头上包着一块布帕,九娘自然成了她的母亲,那位齐当家,今天没来。 看着红莲的打扮,苏睿学着蒲震的样子拱了拱手,因为红莲本就高挑,虽说故意遮住了一些美貌,可身材就在那摆着,这是遮不住的。 红莲那边,同样来了五人,做这些事情,本就不需要多少人,而且都是山寨中一顶一的好手,显然已经足够了。 “小子,下来该怎么办?” 九娘是一身老妇打扮,自从昨夜见了蒲震之后,她的表情便一直没有松弛过,苏睿隐隐能猜出些原因,却也没有理会,几人的恩怨,到底怎样,他更是没有心思去打听。 “兵分两路,一拨人去陈启的住处打听一下他的生活起居,剩下的跟我到县衙附近转转。” 对于两家结盟后,谁听谁的问题,昨夜在莲花寨是有讨论过的,当然也是争吵了一番。情理上讲,两个山寨皆出自青莲寨,红莲又是当初的老大夫人,成为‘盟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此事本就是青化寨牵头,所有的计划都是出自青化寨之手,貌似又应该听蒲震的,如此口舌了一阵,终还是苏睿站出来定了调,两家虽是结盟,但没有谁指挥谁的问题,在这期间,凡事互相商量着来。 话虽这么说,可计划是苏睿定的,虽说没有规定必须听谁,可一旦执行起来,谁又能逃得了苏睿的调遣。不然的话,谁要是觉得自己行,也可以发号施令,教众人如何做,不过显然,除了苏睿,谁又有这样的心计和能力。 其实昨夜接触下来,红莲对苏睿这个人,颇有些恍惚,看着年纪轻轻,却为人沉稳,总有一种叫人看不透在其中,所表现出来的镇定,还有讲出来的话,貌似与其年龄不符,如此种种,她也只能将其归结为读过书的原因,大抵所有的读书人都是这般吧! 红莲也从青化寨那里,明里暗里的打听了一下苏睿的出身,不过蒲震尚且对苏睿的来历讲不清楚,她又能打听出多少。 按着苏睿的安排,这两拨人,自然指的是两个山寨,可红莲却是留了一个心眼,将众人打乱,由蒲震带着周侩和莲花寨几个兄弟,去打听陈启的情况,而她与九娘,却是要跟着苏睿去县衙。 这样的要求,显然是有些信不过青化寨,怕被蒲震摆上一道。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从结盟到计划执行,都是由青化寨提出,蒲震自然没有多做纠结,他本也没有想着去耍什么诡计,略做思考,便答应了。 苏睿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倒是周侩,不悦的嘟囔几句,对于莲花寨,从一开始,他便瞧不上这个女人当家的山寨,何况如今再见到红莲还如此年轻,更是有些吃味,若是有机会,他还真想在拳脚上会会这个女人,看看是否如外界传扬的那般厉害。 众人简单一交代,也不多做休息,便各自出门而去,苏睿之所以想去县衙,其实是想进一步验证心中一个想法,上次青化寨兄弟已经为他打探过一次,这次无非就是亲自看一看罢了。 对于官府,红莲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这里边并非因为她是匪,便天生与官为敌,主要还是自己的丈夫,当初就是死在官兵手里。其实能做土匪,多半就是将脑袋系在了腰上,若是因此而整天想着找官家报仇,那被自家杀害过的亡灵们,又该上哪说理去。 与众人来到县衙附近,苏睿先是找了家茶铺坐下,红莲本以为他要打听县衙的官兵布置,陈启的日常办公作息,没想到却是一直在问老板,文川近来的治安,以及大牢中的一些情况。 “大叔,你的意思是,半年前县衙的大牢,有一批犯人晚上越狱了?” “可不是吗,县太爷不让乱传,可这事,整条街的人都知道,那几天因为怕出事,没一个敢出来摆摊的!” 虽然苏睿操着蜀音,却一看就像个外乡人,沏茶的中年男人与之聊了几句,也是个爱说话的,聊得起兴了,便坐在了旁边,没几句话功夫,与苏睿便熟络了起来。 苏睿若有所思,其实这事儿他前两天已然知道,当从蒲震口中得知,连环套突然多出来不少狠角色后,他第一个便想到了文川大牢,没想到简单一打听,还真应了他的猜想。 “当时跑出来多少人,大叔知道吗?” “哎呦,那就不清楚了,少说也得有几十个吧,不过县衙那边封锁了消息,就没人敢打听了,我也都是听来的。” 有犯人越狱,这种事自然不能声张,陈启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便极力封锁了消息,只是这种大事件,哪是能封锁得住的,陈启又是如何做到瞒天过海,把这事压下来的,看来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武功 “红大当家,此事你怎么看?” 细雨逐渐停了,天色依然昏沉,目所极处,阴云蔓延无边,这样的的天色,看来又要持续好些天,俗语说秋雨连绵,看来这场雨水过后,就该准备入冬了。 随着时节的到来,街边卖碳的也多了起来,这个年月,唯一取暖的方式,恐怕就是这个了。看了看身上这件短打,俨然一副苦力样子,苏睿心中一笑,等会这样,可没办法见人。 其实从苏睿与茶铺老板的对话中,红莲已然听出了大概,也解了她心中甚久的迷惑,连环套那帮人的出处,算是有了解释。对于苏睿的计划,她心中更是清晰了几分,只是,这能成吗? “我大概知道了你的打算,只是就算陈启知道了那帮人的下落,他也未必会见得去管?” 红莲这番话是有道理的,想想,陈启好不容易才将此事压了下来,哪会又去再趟这趟浑水,再者说,自古官匪的相处,向来遵循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土匪们做的不过分,官家是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些亡命徒的。 苏睿抬头看了看红莲与九娘,对于红莲心中所想,他也自然清楚,有时候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有这样的好处,话不必多说,往往只是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过苏睿却是抿嘴一笑,如果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倒是好办了。 “先去另外一个地方吧,这件事等见了蒲大当家,再一块商量。” “小子,你又要带我们去哪里?” 九娘对于苏睿的这一套,显然有些看不惯,似乎所有人,都是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事先却不说出全部的计划。虽说此人每每能给大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可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总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 “拜访一位故人!” 红莲表情微微一窒,与九娘相互看了看,再次打量了一番苏睿,疑惑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还有故人?” “如果我说我是个逃犯,你们信吗?” 看着苏睿有些玩味的样子,红莲愈发觉得此人实在看不透,按照以往的性格,对于这样的角色,她一般是尽量远之的,人往往对于未知的东西,内心中就会有恐惧。可是不知怎的,对于苏睿,竟让红莲生出些兴趣,尽管神秘能带来恐惧,可同样也能带来好奇。 “你的意思是那晚你也是在那群逃犯之中?” 红莲能这么想,显然顺理成章,要不然,苏睿怎能一下就猜出连环套人马的来源,除了这个原由,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 “还是别瞎猜了,我可是第一次来文川县城,而且我可是个好人!” 红莲与九娘听到这话,皆是一愣,好人?好人有上山当土匪的?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多说,红莲也就没再细问,毕竟这一行是有些隐晦规矩的,能上山落草,每人都有一些不可告人,或者难以启齿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不愿说的,最好别细打听。再者说,就算强行逼迫,也未见的能听来真话,那又何必呢!只要不影响到自家安危,没多少人会过问他人的出身。 几人离开茶铺,拐过一个街角,苏睿突然看见旁边几个小孩在踢毽子,心中灵机一动,停下问道:“我有个问题,不知红大当家能否帮着解答一下!” 与苏睿相处几次,红莲暗暗觉得此人的深不可测,自然说话时,也加了一些小心,当下略做犹豫,才道了一声‘请说’。 “我听说大当家的武功,在蒙山上算是一绝,在江湖上,也有不少名气,不知是不是真的?” 显然,能问出这话,足见苏睿的外行了,江湖中人,大多喜欢奉承,可要说奉承,哪有人直接当面问,你厉不厉害的? 苏睿见红莲有些尴尬,这话的确问的有毛病,他斟酌一二,接着说道:“大当家别误会,对于武功,我以前也只是听说,可从未见过,而听说来的,也大多将其传的神乎其神,像什么飞檐走壁,隔空取物之类的,不知道是否有这么回事?” 红莲也是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思想弄得愣了愣,怎么好端端的,竟问起了武功之事,不过从苏睿的行走步伐来看,此人的确是没习过武的,这也是红莲虽对他看不透,却也不怕他耍诈的原因。 “没你说的那么邪乎,习武之人,无非就是在体魄和灵巧方面,较常人有些优势罢了。” 苏睿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早知道这些,只是来了趟古代,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终是让他有些疑惑罢了。 也正在此时,几个踢毽子的小孩,刚好将毽子踢到了苏睿脚下,他顺势弯腰捡了起来,向孩子们笑了笑,准备给他们踢回去,却没想到掌握不稳,太过用力,直接将毽子踢飞到了路旁的一颗大槐树上,挂在了树梢。 几个孩子当下跑了过来,纷纷开始指责他,让他赔毽子,其中一个小孩兴许是毽子的拥有者,当下更是哇哇哭了起来。 苏睿看着红莲,双手一摊,表明自己也是无意,并指了指树梢,笑着说道:“大当家,不知能否帮个忙?” 红莲摇了摇头,心中一叹,刚才还想着此人高深莫测,竟当街做出这等幼稚之事,心中也不知是该高看他,还是耻笑他。 不过还未等红莲出手,只见九娘一个箭步,脚尖轻轻在树身上一踩,便跃起两米多高,等苏睿看清时,已取了毽子轻轻落地,这几个动作下来,一气呵成,犹如动兔,脚下甚至连泥土都未曾带起,九娘更是神情自若,不带喘息。 九娘微微一笑,将毽子递到那个哭泣的小孩手上,温柔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声安慰几句,孩子们便一哄而散,又去玩了。 苏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大概有了计较,脸上却是感激的看了看九娘,本想说声‘谢’字,却见九娘脸色又冷了下来,背过身去。 苏睿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几人便朝街上走去,刚好路过一家成衣店,一个不大的铺子,门脸看着倒是挺老的,他又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去,看着红莲。 “红大当家,我等会要去会故人,你们是否需要同行?” 其实苏睿这话等于白问,红莲能提出来将两个寨子上的人打散,其实就有盯着苏睿的意思,此刻,怎会容他单独行事。 “我不能去吗?” 苏睿展颜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两位等会儿随我一道去,至于另外两个兄弟,就得麻烦在外边等一等了。” 红莲也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另外两人,也是青化寨的人,自然没什么问题。虽说苏睿来山寨不久,不过这段日子,从大当家对他的信任,以及苏睿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在山寨中,或多或少也流传开一些,再加上蒲震的吩咐,此时青化寨上下,俨然已经将苏睿当成了山寨的第四把交椅。 “不过吗,可能还需要大当家破费一些,陪我去这里边换身衣服,毕竟如此有些说不过去。” 苏睿说着,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衣服,一个苦力打扮,一个村妇穿着,确实显得有些寒酸了。不过红莲今天能如此打扮,本就是刻意低调一些,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王家 红莲与九娘相视一眼,大概都明白了苏睿的意思,不过实在弄不清苏睿口中的故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还需要换衣服才能相见,可早已习惯了苏睿的善卖关子,此刻两人也没有多说,便随他一同进了成衣店。 过不多时,三人便结伴出来,已然焕然一新,苏睿自不用说,长衫头巾,文采书生,红莲则是妇人打扮,虽不显富贵,却清雅脱俗,再加上红莲本就长得高挑明艳,此时打扮起来,姿色尽显。 在苏睿的角色设计里,九娘算是自家仆人,因此是一身老妈子扮相。当苏睿将几人的身份略一安排后,两人也并未有什么异议,毕竟都是土匪,无非就是陪着演出戏,没有过多的讲究。 “娘子,那同为夫走吧!” 苏睿抿嘴一笑,有时候反倒觉得这个大当家挺对脾气,虽看着脸上不冷不热,却不似其他女子那般矫情,有古人的矜持,却不古板。 红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捋了捋脚下的长裙,平日间总是穿惯了胡服长裤的她,这些年来,还是头一遭这么打扮,不过终归是女人,没多少功夫,便适应了当下的角色。 刚才在店里时,苏睿也简单打听了地址,还好离此处不远,走过两个街口,好像就到了。不过苏睿倒是没有着急去,正好对面有家古玩店,要驾驭当下的身份,似乎还缺一些什么。 走近古玩店,老板是个中年矮子,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古玩铺子一样,里面无非就是摆了些字画瓷器之类的,当然,苏睿是不懂这些的。 红莲与九娘,见他进这种地方,也是颇为奇怪,不过两人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许多时候,都是苏睿做着,两人看着,只要不出格,也不会去多问。 “这位公子,不知需要些什么?” 穿上这身衣服,苏睿自有一股文气由内而外,前世便是学者,这点也不用刻意去装。 苏睿随便瞅了两眼,看着老板和气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要裱副字,不知需要多久?” “如果公子着急的话,也无需多久,一炷香便可。” 苏睿点了点头,走到红莲身边,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可能还得你破费些,你也知道,我身无分文。” 红莲轻喘一口气,不悦的看了看他,从九娘手中要过钱袋,全扔到了他的手上,便也不再多管,走到一旁,独自欣赏着店内的古玩玉器。 “老板,顺便给我拿张宣纸,文房四宝再用一用,等我写完了,帮我裱起来。” 老板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买家,一向装裱的,大多都是名人字画,还没见过有人现写现裱的,不过做生意么,上门皆为客,客人想怎么办,他们直接照办就是了。 也不需多少功夫,苏睿的一首词便跃然纸上,不过他这次却没有抄袭名家,而是选了首中规中矩的,能看出文采,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惊艳。至于字体,自然用了褚遂良,不过加了些自己的想法罢了,同样出彩,却不惊世骇俗,落笔处却是提了孟楚二字。 这家老板的手艺还算娴熟,与徒弟二人配合着,也确实没过一炷香,连带着烘干,便装裱好了,最后还附带着送了个盒子。 几人又在跟前买了两盒点心,便朝着目的地而去,走了不多时,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便看见一栋中等人家宅院,上书两个大字:王宅。 自不用猜,这王宅,便是上次被青化寨抓去的鲁荻云,化名王一凡的府宅。后来苏睿做过一些调查,那王一凡,果然有其人,而且听说此人八年前便中了进士,如今供职于京师翰林院,而此刻,只有一双父母,王琨夫妇,和王一凡的儿子王爽居住于此。 王宅门庭,在整条街上还算阔绰,青瓦白墙,绯红的大门,像是刚漆过不久,在门外隐隐能看到几束柳枝从墙头伸了出来,墙角处落了些黄绿的树叶,因为刚下过雨,便粘在了潮湿的泥土上。 跟来的两个青化寨兄弟,被苏睿安排在不远处的茶铺中先等着,所以此刻站在门外的,就只有苏睿与红莲三人。 轻轻敲了门栓,没过多久,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近前,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一条宽缝,紧接着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下人打扮的小斯。 “几位是?” “我是你们王大人在京城的同僚,此次路过文川,顺道拜访一下王老爷子!” 那小斯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苏睿口中的王大人,不就是自家少爷王一凡吗,当下也不敢怠慢,先邀了三人进门,自己一溜烟便朝中房而去。 没过多久,那小斯便回来,领着三人进了内堂。苏睿整了整衣冠,看了看身后的红莲与九娘,见两人还算自若,便放下心来,其实也不用她们配合什么,作为女眷,等会安静的坐旁边听着就是了,这也是苏睿已经吩咐过的。 王宅虽然不大,不过内置倒是齐全,回廊楼台,雕梁画栋,凉亭野竹,该有的算是都有了,完全一副蜀中富裕人家的生活布置,不过毕竟是书香门第,所以许多东西,追求的更多是小巧精致,素雅清幽。 王琨已经五十来岁,这个时代,算是步入老年,看着很是清瘦,一身灰色长衫,两鬓半黑半白,此时正站在门口,迎接着几人的到来。 “小侄孟楚,见过王伯父!” 苏睿笑着上前,行了一个子侄礼,而后从九娘手中接过点心,交到旁边的小斯手里,直看得王老爷子连连点头。 从刚才小斯的禀报,他已然得知,眼前的年轻人,是儿子京师的同僚,心中虽然略有疑虑,不过想想,他一个老头子,谁又会专程冒充来骗他呢! 介绍了红莲之后,王琨便领着众人在客厅坐下,连忙命小斯上了茶。 “贤侄的意思是,你与凡儿,同在翰林院供职?” 苏睿看到王琨眼中的一抹疑惑,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能成为翰林,算是士人中的最高荣誉,这身份不止是一种品阶的象征,更是对读书人在文学领域的一种认可。 而苏睿的这个年纪,显然太轻了,能以如此年纪就获封翰林学士,在本朝来看,算是相当罕见的。 “是的伯父,我是去年考中的二甲进士,特蒙官家恩赐,便进了翰林院,与王大人同朝为官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份小礼物,送与伯父,还望伯父不吝赐教。” 说罢,苏睿连忙将自己写的那首词,交到王琨手中。 在苏睿的解释中,他与王一凡同为翰林,相处之间,多得王一凡教导,此次因为益州家中母亲生病,便特地告了假回家探望,因为途径文川,便停了一晚,来拜访一番。 王琨轻轻展开卷轴,一副刚正遒劲的褚体便跃然纸上,再加上苏睿选的这首词,正合年少轻狂,锋芒毕露之感,一看便是少年得志之后的心中所发。 王琨心中墨读两遍,回味了片刻,嘴上连赞几声:好字c好文采!若是刚才还有些怀疑苏睿的身份,如今从这首小令来看,若不是文采斐然,怎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看来,此子以弱冠而入翰林,却是有一些真才实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晋王 王琨出身书香世家,于诗词一道,自然颇有些见解,虽然年轻时只中过举人,未曾进入仕途,可在文川的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再加上儿子王一凡在朝中为官,所以王家在文川官绅界,也举足轻重。 对于苏睿的这首词,王琨不吝溢美之词,当然,这里边或许有过奖的成分,毕竟大家不熟,只是念在与儿子相知的份上,多说上一些年轻有为c才华横溢之类的话罢了。 “令堂的病,不知可否要紧?” “多谢伯父关心,如今我也是着急赶回去,信中只说卧床许久,至于其他,还得等回去之后才知。” 王琨抚着胡须点了点头,说了些宽慰之话,因为太过沉重,便又将话题引到了翰林院与王一凡那边。不过苏睿到底是冒充的,也不敢太过与他多聊,而且今天来此,更多的是想打听一些其他事情。 “伯父最近,有没有见到我在京师的一位兄长,他先我一步出京公干,也去了益州,按照日子推算,应该是前几日就到了文川,不知他可否有来拜访过伯父?” 王琨先是一愣,后恍然过来,笑着说道:“你说的,可是鲁荻云鲁校尉?” 苏睿心中稍作思索,应该是此人无疑,原来他叫鲁荻云! “正是,想来鲁兄已经看望过伯父了!” 苏睿能简单猜出这些,也正是由于鲁荻云的那封信,为何他谁都不假装,偏偏冒充王一凡,想来此人与王家,必然有些渊源。 而苏睿说鲁荻云与他一同出京,其实只是随口一诌罢了,他哪能猜得着鲁荻云从何而来,只是当时从鲁荻云的口音中,断定此人非蜀中之人,便料想多半是路过,因此才会这么问。 就算问偏了,王琨不清楚,其实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胡乱捏造一人出来,说上几句这位兄长不懂规矩,路过文川而未拜访王老之类的话,也可糊弄过去。 “在京师时,我与鲁兄关系甚好,本说着结伴同行,奈何他公务紧张,便早走了几日。” 苏睿对此,也不敢多说,只讲了一些两人的相识交情,对于官职以及公务之事,却是不敢多言,言多必失么! “那也是巧了,也就前些日子的事,不过要说起这鲁校尉,也着实倒霉,上次因为在我这里多贪了几杯,误了时辰,独自一人打马过蒙山时,还被几个土匪给捉了去” 说到这里,王琨突然想起陈启所交代的,此事勿对他人所言,便又连忙住了嘴,笑着请了请茶。 不过说到此处,苏睿已是可以完全确定,那人正是鲁荻云无疑,今天来的目的,便有了。 “哦?竟有这等事,想来鲁兄武艺高强,也能被土匪捉住,那后来呢?” 本来看着苏睿在一旁胡扯,红莲心中好奇,这人说起假话来,可真是脸不红,心也不跳,直感觉张嘴就来,也不知他这说了半天,究竟想干什么? 当突然听到鲁荻云被土匪所捉,红莲与九娘顿时相视一眼,此事昨天也听蒲震简单提起过,好像是要嫁祸凌天虎,却是没有成功。原来苏睿今天此来,是为了此事,不过那人不是早已经下山了,又打听他作甚? 王琨看着苏睿一脸的关切,不似作假,当下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已经救了出来,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无非就是怕说出去丢人罢了,可在自家人面前,也没什么可瞒的。 “谁说不是呢,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接到鲁校尉的一封求救信,让陈县令发兵救他,我给转达一下而已。” 苏睿故作了然的点了点头,仍是关心的问道:“想来官府出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最后鲁兄是否安然无恙了?” “你也不用担心,鲁校尉已然获救,现在可能早已到益州了,不过” 王琨说到这里,却是一顿,有些不解的说道:“不过说来也奇怪,还未等陈大人出兵,听说那帮土匪就放人了,这也是后来陈大人告诉我的,具体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说到这里,苏睿已然听出了个大概,也渐渐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既如此,等下次见了鲁兄,我再好好问问他具体情况,不过只要人平安无事,那就比什么都好。” “是啊,最近哪里都不太平,你带着令荆回家,路上可是要小心了,特别是路过蒙山一带,多带些下人,可莫要大意了。” 苏睿感激的点了点头,连连谢了王琨的关心,又说道:“鲁兄这次也确实大意了,不过没误了公差吧?” “这个你且放心,我听陈大人说,大队人马已经早一步出了蒙山,那么多人跟着,就是土匪再厉害,也不敢打主意,再者说,那可是晋王的东西,谁敢动?” 苏睿嘴上说着万幸,心中却是盘算,怪不得半年前越狱之事,陈启能压下来,原来是有晋王照着的,没成想今天这一趟,可真是没白来,无心插柳之下,收获了这样一个信息。 说起这晋王,苏睿虽然不清楚,可显然是个王爷,看来这里边的水应是不浅,也不知自己这条小泥鳅,能不能搅得动。不过话说回来,陈启一个小小的县令,就算搭着王爷这根线,也顶多是只小虾米,那位京师的晋王,未必会为他出头。 两人又说了些不干不痒的话,苏睿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去,今天的目的,已然达成,再说下去,恐怕就得露馅。 红莲这半天一言未发,坐在下宾,偶尔陪着笑一笑,苏睿对于两人今天的表演,也是相当满意,没想到红莲一个土匪窝中的大当家,扮演起官宦夫人的角色,拿捏的倒是挺好。 不过红莲心中却是一直在思索着苏睿的用意,起先听他说是拜访故人,还以为是此人无聊之举,却是别有用心。尽管目前为止,她还不清楚鲁荻云之事,对接下来的计划有什么作用,不过对苏睿此人,又让她加深了一些了解,此人往往不经意间的举动,都另有深意。 “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你计划的全部?”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一向少言寡语的红莲,却是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苏睿问道。 “如果我说,我还没想好,你信不信?” 这话要是放在昨夜在莲花寨中说出,恐怕别说红莲,就是九娘,也得当场给他一脚,什么叫没想好,没想好就敢大言不惭的要结盟,就敢领着众人来文川,当这是儿戏呢? 不过经过这一日的经历下来,两人对于苏睿貌似无头苍蝇般的误打误撞,都有些不敢轻言起来,此人行事看着诡异,无章无法,犹如下棋般,看似杂乱,却没有一步多余。 只是这样的回答,难免令两人有些不满意,不过人家不想说,红莲也没再勉强,眼下来看,眼前之人,或许真的能帮着两个山寨,扳倒凌天虎。 苏睿说是没想好,也确实如此,虽说那件事渐渐清晰,可在没有亲眼目睹之前,还是不能下定论,看来最晚也就是明天,该现身的,也就都现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绑架 夜入中天,略有些雾气,阴云已经大面积铺开,也不知这场雨,几时能够下来,门外的蛐蛐偶尔叫上几声,显然没有夏天时的那般热闹。 随着寒气渐渐袭来,苏睿紧了紧身上的长袍,眼前的柴火被烧的噼里啪啦,夜色中几人的面颊泛着红光,从四周破败的环境简单可以看出,这是一座破庙。 泥塑的菩萨早已半倾在高台,头部少了一大块,四周木屑干柴随处可见,显然经常有路人于此生火过夜,好在几面墙壁还算完好,足以遮风避雨。 红莲与苏睿黄昏回到客栈后,与众人简单说了今日的见闻,蒲震与周侩自是吃惊不小,原来凌天虎的人马,全是一群逃犯,怪不得个个看着剽悍凶狠。 而据蒲震所言,陈启作为文川县令,平日间并无多少嗜好,唯一的弱点,恐怕就是好色了,不过他那夫人有点河东狮吼的意思,所以到目前,连个妾室都没敢娶。 可恰恰就在前不久,陈启却是偷着养了个外宅,听说是个十四五岁的青楼头牌,平日间有了空闲,便是与之厮混在外宅中。 苏睿知道这个消息后,晚上的一句玩笑之话:‘如果红大当家不介意,我想给莲花寨添上一个成员!’,令红莲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也让她彻底明白了苏睿的计划。 无非就是假借连环套之名,派人去绑了陈启的外宅,让凌天虎与陈启结上怨,从而借官府的力量,去扫平连环套。 不过,显然这个计划是有不少漏洞的,既然陈启是偷着养外宅,那么就算小妾被绑,他也未必会兴师动众的发兵讨伐。再者,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就动用官府去剿灭一个几近上百人的山寨,且不说县衙有没有这样的实力,值不值得都是个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有计划总比没计划的好,如今这样的局面,恐怕这也是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看来是她自己,通过几次与苏睿的接触,对此人有些期望过高了。 蒲震与周侩已经出去不少时辰,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早已回来,都这个时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其实这次去绑陈启的外宅,照苏睿看来,以几人的身手,难度应该是不大,只需要快,连隐蔽都不用,他的本意,就是将事态扩散出去,好让陈启知道。 “你觉得此事能成吗?” 红莲坐在边上,身上还是今天那套衣服,因为今天回客栈的仓促,分配了任务后,剩下的人便直接出了城,在这座破庙中等候,也是怕走漏了风声,以免引火烧身。 借着柴火的光芒,苏睿看了看脸色红润的红莲,灯下观美人,朦胧中自有一股意境在其中,再加上红莲的这身秀气打扮,发髻轻轻挽起,青丝渐渐滑落,白色的上衣,墨绿的长裙,年轻但又不青涩,端庄中又不显成熟,恰到好处。 “你是说绑人,还是指陈启能不能上钩?” “你说呢?” 苏睿捡起一块干柴,扔进火堆,九娘也正在旁边,随着红莲的问题,一块望了过来,有几个没去的兄弟,此时正蹲在门口,嘻嘻哈哈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对于绑人,苏睿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只是个外宅,要面对的,也就几个下人而已,不像陈启府邸,或许有士兵把守,如果蒲震连这种事都做不好,这个大当家的,还是别干了! “如果是前者,问题不大,可要说到后者,火候就有些不足了。” 红莲闻之,略有些诧异,既然明知火候不足,为什么还要去做?难道只是碰运气?不过在看到苏睿仍是一脸镇定,似乎对于这个计划中的破绽,早已了然于胸,不禁又让红莲琢磨起来,莫非他另有打算? 还不待红莲问出疑惑,苏睿却是看了看九娘,接着说道:“接下来,可能还得麻烦九娘,施展一下轻功了!” 九娘一听这话,神情一窒,想起今天上树取毽子之事,这才反应过来,苏睿口中的‘轻功’,是什么意思。 “小子,把话说清楚,你还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需要九娘做一回梁上君子,偷听一些事情罢了!” “偷听什么?” 苏睿抿嘴一笑,随着真相慢慢浮出水面,他也不急于去捅破,一方面是想保持些神秘,显一显高人的风度,另一方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万一说的太早,哪个环节失了手,就有点丢脸了。 “这个不急,应该最迟明晚,就什么都清楚了,到时候说不得,还需要九娘来告诉大家情况。” 对于苏睿的说一半,留一半,九娘着实有些看不惯,要是以她往日的脾气,像这种人,她更是懒得客气。不过这一步步下来,一切都貌似在随着苏睿的设想来进行,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现此子做出什么危害莲花寨之事,这也是一直让她忍让的原因。 看着两人有些气闷,氛围有些压抑,苏睿突然转了个话题问道:“红大当家,能否说说以前青莲寨之事?” 提起青莲寨,似乎瞬间触动了红莲的神经般,紧接着一道凌厉的眼神便射了过来,不过苏睿此时,手中正拿着一截木棍,低着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也没有看见。 “小子,不该问的,最好别问!” 苏睿猛一抬头,见两人已是变了脸色,特别是红莲,抿嘴不语,表情犹如凝固,一阵微风吹过,木柴火焰轻轻晃了晃,同样吹动了红莲额前的几束刘海。再看九娘,还是那副冰冷的面孔,好似见到谁都是仇人一般,不过眼中却是多了几分戾气。 “好吧,我也就随便问问!” 也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一阵喧哗,自不用多想,定然是蒲震几人回来了。 等众人刚站起来,周侩已然扛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饶是这样一个彪形大汉,身上背着七八十斤的分量,走了里路,在这种寒天下,也是出了一头的汗水,甫一放下麻袋,仍是气喘吁吁的不停。 跟着两个莲花寨的兄弟,将麻袋扶正,靠在柱子上,解开绳子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或许是被打晕了,此刻正闭着双眼斜靠着,头发上的发钗也因为颠簸,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乌黑的秀发凌乱的披撒着。 这姑娘倒是长得眉清目秀,一张鹅蛋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口中塞了布条的缘故,看着还有几分婴儿肥,双手被反缚在身后,麻袋中的双脚似乎也被绑着。 “两位当家的辛苦了,先坐下歇一歇再说。” 苏睿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土匪就是土匪,也不知怜香惜玉些,到底是个孩子,能折腾出什么大浪,下手也是没轻没重。 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是因为陈启今晚在场,几人等了许久,才见陈启离开,后来进去绑人时,按着苏睿的吩咐,一定要让那些下人们知道,简单打斗了一番,报上了凌天虎和连环套的名号,留下一封信,才匆匆赶了回来。 其实要是悄悄给绑了,还倒挺省事,关键这一惊动下人,就不免得磨蹭些时间,回来时虽说黑灯瞎火的,可终归惊动了不少人,因为城门早关了,所以是翻墙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出乎意料 “大哥,下来该怎么办?” 周侩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从一个兄弟手里接过个破碗,幸亏后院有口水井,还能给他打些水来喝。 “这还用问,当然是回寨子,等着看好戏!” 蒲震对于苏睿的计划,倒是蛮有信心,一方面他认为,陈启只要知道了那伙逃犯的下落,肯定会有所作为,再加上凌天虎绑了他的小妾,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不过显然蒲震将此事想简单了,且不说陈启会不会为了个外宅,兴兵动武,就说逃犯越狱之事,既然他好不容易压了下来,又怎会去趟这趟浑水。 苏睿看着两人皆是一脸喜色,也不着急去泼他二人冷水,却是转向一边的红莲,笑着说道:“这姑娘多半也是命苦的,红大当家,还希望你能帮帮她!” 红莲抬眼看了看他,话中意思自然明白,整个蒙山上,也就她的莲花寨收留女人,不过对于苏睿,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她颇有些好感起来。 红莲也终归是女人,虽上山为匪,落入绿林多年,可到底没有养成凶恶狠毒之习,许多时候,还是保有着一颗侠义之心的。其实说这种话,好像有些讽刺,盛赞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悲天悯人一般,不过自古以来,有多少豪杰不是如此,看似做着违法的勾当,于苦命人面前,往往更显仁义。 “你放心,只要她愿意,可以留在莲花寨。” 蒲震看见二人低语,走了过来,兴冲冲的说道:“苏兄弟,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山寨?” “可能还不行,也就这一两天内,多半会有变故,这样,你让兄弟们帮着把这姑娘,先送到莲花寨去,再叫上几个兄弟过来,我们还得做笔大的,给陈县令再上上眼药!” 蒲震与周侩听了这话,皆是一愣,还要做笔大的,难不成如此,还不足以惹恼陈启? 而红莲却是心中盘算,结合苏睿刚才说过的火候不足,恐怕是想故技重施,在陈启身边再动些手脚,逼着他与凌天虎彻底结怨,只是苏睿口中的变故,却又是什么? 一瞬间,苏睿的捉摸不透,又让她有些伤脑起来,一方面觉得此人是在蛮干,另一方面又感觉他心中另有打算,对于这种遮遮掩掩的说法,既让她充满了好奇,又令她有些恼火。 “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保险起见而已,如果陈县令不在乎这青楼女子,那我们岂不白忙活了,所以说再等等,看看他的反应!” 蒲震与周侩相视一眼,饶是周侩平日间蠢笨,大抵也明白了苏睿的意思,就是说一个外宅,陈启未必会下得了决心,为了美人冲冠一怒,若是如此,就得需要再鼓捣些事情出来。 想通了这点,蒲震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是他过于乐观了,陈启怎么说也是一县之官,会不会为了个女人做出这种莽夫之勇,谁都吃不准。 “那接下来怎么办?” “先连夜把人送回寨子,再找两个兄弟,明天去城门口盯着!” “盯什么?” 苏睿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凌天虎!” 灰蒙蒙的天色,犹如大厦将倾,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排排低矮的青瓦蓝砖,窄窄的巷子,从泛着古色的窗子中看出去,勾勒出昏黄的市井画卷。 众人对于苏睿口中的‘凌天虎’,着实有些不解,问他时,得来的却是让大家稍安勿躁,且等着拭目以待。 尽管都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不爽之感,可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别说蒲震等人,就连红莲与九娘,也开始变得对他的能力,有了种盲目的信服,以至于虽然不明就里,可还是照办了。 在苏睿的安排下,莲花寨的两个兄弟昨夜带着陈启的外宅回了寨子,蒲震带来的两人,则是一大早去了城门口,按着苏睿的吩咐,远远的盯着凌天虎的到来。 蒲震与周侩,是如何也想不通,凌天虎为何会来县城,不过苏睿分析的也对,一个小妾,可能还不足以调动陈启,先看看情况再说也行。 倒是红莲,隐隐听出些弦外之音,觉察出这里边或许不简单,不过要说到哪里不简单,却又让她犯难了,目前来看,也只能按着苏睿的说法,等等再看。 几人在客栈中焦急的等了一整天,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却仍是没见动静,期间周侩更是去了几次城门,却都不似苏睿所言的那样有所发现,渐渐的,众人也都生出些狐疑来。 特别是周侩,隐隐有些发火的趋势,要不是见大家仍都耐着性子等着,他可真想揪起苏睿的衣服,好好问一问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让大家一块在这陪着浪费时间。 “苏兄弟,你说凌天虎会进城,到底是什么依据,虽说让我们等上一两日,没什么不行,可起码得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蒲震看着说话依然客气,心中其实已有些不悦,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当家的,却与众人一样不明所以,让他觉得似乎没了存在感。 这么久还没有动静,苏睿此时也有些焦躁起来,虽说对自己的分析有几分把握,可他毕竟不是神仙,难免有估错的时候,幸亏一开始没将话说的太死,万一哪个环节没考虑到,也不至于下不来台。 正当他斟酌着如何回答蒲震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派去城门口的两个弟兄回来了。 “大当家,看到了,凌天虎真的进城了!” 几人听罢这话,心中皆是一惊,果然被苏睿言中了,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凌天虎来文川做什么?就算是有人打着他的名号作案,可也不能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苏睿轻舒一口气,心中石头终于放下,让大家先别急着争论,给两个兄弟各倒了一杯水,让他们慢慢说,派出去这两人,自然也是认识凌天虎的。 “我们两个在城门口的茶摊上坐了一天,光是茶水,都喝了有五六壶,茅厕也不知去了多少次” 周侩是个急性子,见两人不说重点,便打断他们,催促道:“谁让你们说这些了!” “三当家别急啊,本来我们都以为没戏了,看天也快黑了,准备回来的时候,突然看见凌天虎带着两个人进了城,虽说乔装了一番,可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那后来呢,他去了哪里?” 这也是众人最为关心的事情,红莲此刻也有些耐不住性子起来,一反往日间的寡言少语,不禁问道。 “我们我们看到这个情况以后,光想着赶紧回来给大当家禀报,也没留心他去了哪里!” 蒲震一听这话,直想拍死两人,没见过这么笨的,知道凌天虎来县城有什么用,人都没跟上,那不等于这一天白盯了! 就在蒲震即将要发火的时候,苏睿却是了然一笑,说道:“不妨事,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众人听到这里,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在大家心中,苏睿这两天所表现出来的本事,用神机妙算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只见苏睿却是看着九娘说道:“九娘,可能还得麻烦你,去趟陈启府上,展示一番飞檐走壁了!” 几人心中同时一个激灵,在陈启府上?凌天虎怎么会去那里,一瞬间,有明白的,有依然糊涂的,心中各自百味千态,不过红莲与蒲震却是听出点味来,到底是两个山寨之主,平日间想的自然比他人多一些。 “我也一同去!”稍微愣了片刻,红莲突然站出来看着苏睿说道。 苏睿这才反应过来,一开始只见识了九娘的身轻如燕,想来红莲的功夫应该也不差,只是这拔出萝卜带出泥,万一再搅出些其他事情,他还真怕红大当家一时冲动,影响了大局。 苏睿看着红莲思索片刻,见她好似没有商量的余地,便说道:“可以,不过不管听到什么,红大当家都不能现身,特别是陈启,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死!” 红莲心中略一犹豫,不知苏睿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更不知陈启在这里边到底充当了多少角色,以至于让苏睿担心她会去杀官,其实她想去,无非就是好奇而已,同时也想亲眼见证一下,苏睿此人,是否真的算无遗策。 “你放心,我有分寸!”说罢,红莲与九娘便转身去了另一件房中,应是收拾装扮一番。 周侩见到这个情况,脸上是越来越纳罕,直感觉在众人中,自己就像个傻子,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了,当下便揪着苏睿让他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夜探陈府 随着天色暗沉,县城中的热闹也该告一段落,货郎小贩收拾着摊位,说说笑笑间,聊些家长里短,互相问一问今天的生意如何。不过总得来说,这种阴雨的天色下,定然是要比往日的生意差上一些的,不过也少见有人流露出遗憾之色,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只要温饱有余,已算知足了! 红莲与九娘穿着干练,从客栈中出来之后,也不多做耽搁,两人话不多说,拐过几个街巷,直奔陈启府邸而去,天空本就阴沉,加上又至傍晚,路上也并未有多少人注意行色匆匆的二人。 她们自然不会从正门而入,选了一个人迹稀少的小巷,只是轻轻一跃,便踩着墙根跳了进去,如果苏睿在场,定然又会被她们的轻巧灵敏所惊叹,而且显然,红莲的身手,更是在九娘之上。 陈启毕竟掌管着一座县城,府邸自然小不了,两人又是第一次进来,黑灯瞎火的,还得避开被下人们发现,小心翼翼寻了半天,才摸到书房会客所在,好在来到时,只有凌天虎一人独自坐在房中,焦急的等待着。 透过一扇半掩的房门,星星烛火下,虽然昏暗,可习武之人,目力自是比常人要好一些,红莲与九娘,清楚的可以看到凌天虎的面容,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见到凌天虎端坐房中之时,两人还是惊讶的互相看了看。 躲在墙角处,二人屏住了呼吸,尽量将身体置于黑暗中,贴着潮湿的墙壁,与凌天虎一样,心中焦急却又惴惴。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中年男子,不高不矮,身着常服走了过来,此人便是陈启,纵然二人没有见过,可轻易便可猜出。 陈启走到门外,脸上带着淡淡的怒容,当顺着门缝看到凌天虎时,微微一停,摸了摸嘴角的八字胡,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轻一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其实凌天虎早就听到了陈启的脚步声,就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他便迅速起身,准备下跪行礼。当今天上午听到陈启的来人通传,只言事情重大,让他立刻进城,待问何事时,来人却是语焉不详,他便不敢耽搁,怀着忐忑的心情,乔装来此。 “大人好!” 看着跪在地上的凌天虎,陈启轻哼一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道:“凌大当家,看来长本事了!” 其实凌天虎能独身前来,陈启已然猜出,昨夜之事可能与此人没有关系,多半是假冒的,不过谁不假冒,就偏偏冒充他凌天虎之名,虽然此事不是他做的,也与他有关。 凌天虎也是个脸皮厚的,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也不等陈启叫他起来,自己已经起身,谄媚的坐到陈启边上,说道:“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你好好看看这东西!” 说罢,陈启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件,扔到了他面前,恼火的瞪了他一眼。 “大人,你也知道,这东西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啊!” 看着凌天虎这副嘴脸,再想想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小妾,陈启就直上火,经过这一遭,真是白瞎了那一身细皮嫩肉和精致的脸蛋。虽说那女子本就出身青楼,早已算不得干净身子,他陈启在这方面也并非有什么洁癖,可终归心里膈应的很,就算是再找回来,他也未必会再接受,不过就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这么久以来,整个文川,有谁敢在他头上动斧,关键是这事还不能声张,以免被家中那头母老虎知道后,又得闹个天翻地覆! 当听到陈启简单说了昨夜之事,以及信上的内容之后,直吓得凌天虎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大人,这可不是我干的,您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绑您的人啊!” “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这话让凌天虎接不是,不接也不是,直感觉自己就像个冤大头,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竟吃了豹子胆,绑到了县令头上,更为可笑的是,此人不是为了图财,只是要嫁祸于他! “大人,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此事,让我哪里说理去!” “你先别扯其他的,好好想想,到底有可能是谁干的,既然是你惹的祸事,尽快给我把人找回来!” 陈启的语气中,丝毫不容凌天虎反对,显然这个锅,他算是背定了,且从两人说话的语气中,可以明显看得出,凌天虎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凌天虎此时心中,对陈启不知咒骂了多少遍,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虽然看着仍是恭谨的样子,却恨不得一拳挥过去!这人让他到哪里去找?作为一个土匪,这些年来,结下的仇怨不知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都早已记不清! 挠着头皮想了片刻,却终是没有一点头绪,不禁懊恼的说道:“大人,你总得给我一些线索吧!” “我从哪里来的线索,此事定然是你的仇家所为,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墙外的红莲听了这么一会儿,对其中的猫腻算是已经想通,再结合半年前的那场逃狱,显然是陈启故意为之,将那群逃犯交到了凌天虎手上,连环套才壮大的这么快,而陈启,在这里边所扮演的,正是一个通匪的角色。 此刻,她对苏睿的算计,着实难以相信,仅凭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看出这么些端倪,而苏睿口中的变故,想来也就是此事。只是如此一来,那原本绑架之后,嫁祸凌天虎的计划,岂不是就要落空? 其实苏睿能联想这么多,还得从鲁荻云毫发无损的走出连环套说起,当时,他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后来从王琨口中得知鲁荻云的确写过求救信,既然如此,凌天虎一没拿到赎金,二没惊动官府,只能是一个结论,凌天虎多半,暗中与官府有来往。 而至于凌天虎的人马,依着蒲震的说法,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多出来一群悍匪,苏睿最初便猜测了几个方向,可能来自其他山头,或者是逃荒所至,还有就是通缉逃犯了。 有了这几个方向,他开始便让青化寨的兄弟帮着进城查了一番,得知了逃犯越狱之事,几方面的线索连起来,便有了连贯的猜想。 此次绑架陈启外宅,实际上就是为了引凌天虎出来,验证他的猜测,如果有误,也可以让陈启与凌天虎结仇,对青化寨与莲花寨两家来说,不算什么坏事,可要是是真的,那么计划就得变一变。 对于陈启通匪之事,其实也容易想的通,一般来说,无非就是两个原因,要么养匪,为了自重,要么就是图财!显然,如今不是乱世,陈启一个小小县令,定然不是为了权利而自重,那就只能是图财了。 想通了这一层,苏睿又联想到传言中的青莲寨,当初谁也闹不清什么原因,便被官府给剿灭了。按理说,只要土匪不做大,在这个年代,官府是不会耗费人力物力去大动干戈的,毕竟各地方山头那么多,土匪多如牛毛,哪有精力一个一个去剿灭。 可无缘无故间,青莲寨便惹来了官军,多半与此时的情形差不多,应是陈启与当初的青莲寨当家廖青,做了同样一番私通,可或许是没有合作成,亦或者是利益分配出了问题,遭到了陈启的报复。 这也是红莲在来之前,苏睿叮嘱她不得冲动而为的原因,因为在苏睿的计划中,这个陈启,还需要起到其他的作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往事 夜色悄然而至,天空中黑蒙蒙一片,虽然看不到乌云,潮湿的空气却是四处弥漫,也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零星雨点,偶尔几滴落在脸上,还未顺着红莲滑嫩的肌肤滑落,就被她用衣袖轻轻擦去。 陈启脸色不悦的训斥了凌天虎几句,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让一个土匪去帮他找人,又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的确有些难为人了,不过此事的突然发生,着实令他有些火大,却又无处宣泄,如此的态度,无非就是出出心中的怒气罢了。 “好了,不说此事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到底还有哪些仇家。” 顺了顺心中的怒火,陈启端过面前的茶碗,刚欲喝上一口,却发现这是凌天虎用过的,便顺手又扔回桌上,半碗茶水洒了一片。 “你上次送来的银子收到了,不过为什么比前两个月少了那么多?” 见陈启态度缓和,凌天虎本还轻松下来,以为他不再追究,不过一听这话,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立时又变得紧张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做亏心事,又怎会如此! “大人,最近实在是难啊,您也知道,这一入冬,路上的行商就少了,我带着弟兄们天天打猎,有时候在外等了一天,最后都是空手而回。” 屋外的红莲听到此处,心中方才有了计较,怪不得陈启与凌天虎会有勾结,原来这里边存在着这等龌龊的交易,要不是今夜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也想不到这上面来。 陈启看着他苦瓜似的表情,略微一顿,说道:“你最好不要在我跟前耍什么心眼,要知道,我能让那帮人把你抬上去,也能让他们给你架下来。” 陈启口中的那帮人,自然就是那六七十个越狱犯,红莲听到此话,更加印证了她心中所猜。其实当初苏睿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也甚是简单,虽说古今中外,犯人逃狱之事,屡见不鲜,可少有这种以大规模集体形式越狱的。 要知道,不管是哪个监狱,关押人犯都是分开的,不会将数十人关在同一个牢房之中,一方面是担心这群人斗殴生事,另一方面更是怕他们串通结伙,以仅有的狱卒不足以应付而出事。试想一下,好几个牢房中的犯人同时间逃跑,除了有人一个一个给打开牢门,故意纵之外,很难想出其他的原因。 再一个,据苏睿所打听到的消息,当天越狱之时,更是没有一个狱卒伤亡,这就不得不令人不起疑了。 “当然当然,我就是有再大的胆,也不敢期满大人。” “最好是如此,想必你也听说过当初的青莲寨廖青!” 此话一出,屋外的红莲与九娘顿时一惊,犹如晴天霹雳般,在耳中炸开,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集中了十二分精神,仔细聆听屋内的谈话。 说起廖青,凌天虎自然知道,虽说他是后来才上的蒙山,可或多或少,也听过不少传闻。而且,作为陈启的合伙人,知晓的甚至更多一些。当初廖青便是陈启扶植的第一个土匪,可后来听说因为廖青在私下藏了些猫腻,被陈启发现后,才落了个被剿灭的下场。 “大人放心,我对大人的忠心,苍天可鉴,岂会如那廖青一般,两面三刀。” “你知道就好,若是生出异心,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廖青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凌天虎恭谨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腹诽,他日等他的实力壮大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是汴梁的龙椅,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坐一坐,虽说大字不识,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他还是听过的。 两人不知,这一言一语,字字落入红莲耳中,特别是他们所提到的廖青,正是红莲的丈夫。 当初红莲本以为是青莲寨做了太多打家劫舍之事,引起了官府的注意,才招致后来的杀身之祸。廖青死后,她心中虽是痛苦,却也知这些都是罪孽所致,毕竟从上山落草的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将脑袋悬在空中,迟早有一天不得善终的准备,却没成想这里边,竟然藏着如此不为人知的隐情。 只见红莲此时铁青着脸,手中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头发c脸上已经落了不少雨滴,一阵寒风吹来,却是令她纹丝不动。 要说当初因为青莲寨作恶太多,天理难容,遭到报应也算应该,陈启为民做主,算得上一个好官,她就算失了丈夫,却没什么好说的,也未曾想过要去报复官府,可如今,这算怎么一回事? 对于陈启与当初青莲寨的沟壑一气,如今又串通凌天虎,想起自己的丈夫竟是如此的死法,红莲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作为土匪,伤天害理是她的饭碗,最开始与廖青入了这一行,也从未有过后悔,可毕竟人性本善,每次打劫,她也只是求财,却从未伤过任何一人的性命。 后来随着青莲寨慢慢壮大,两人在江湖中的名声也越来越显,她明显能感觉到廖青后来变了,变得更恶c更狠,越来越像一个土匪。 她也劝过廖青,凡事不要做的太绝,也算是为自己留些后路,得到的回答却是耻笑,耻笑她一个盗匪,竟然生出了善心,犹如一个怕死的士兵,在教训着逃跑的将军。 红莲眼见于此,心中无奈,自此之后,便很少再过问山寨之事,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样的人,她也只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想到这些,她不禁想起了当初不顾一切,随着廖青私奔,小小年纪就与他闯荡江湖,为了生计,廖青去偷去抢,她跟着身后替夫解围,廖青上山落草,她当起了压寨夫人,只要廖青做的,她似乎一直以来都是支持,只因为爱着他,她几近为廖青给出了自己的全部。 可如今听到这样的内情,她如何能够想得到,廖青竟然会与官勾结,最后更是被陈启这个狗官翻脸陷害,如此的死法,让她怎能接受?且不论是夫仇,亦或是为民除害,她心中怒火汹涌,直翻腾得她想立刻手刃了陈启。 九娘见到红莲双拳紧握,鼻尖气息越来越重,虽是夜晚,也能感受到红莲的胸脯起伏剧烈。对于刚才听到的这些,以及当初青莲寨所遭遇之事,她也是当事人,而于红莲与廖青之间的感情,她更是知之甚详,所以此刻红莲所表现出来情绪,她完全能够体会。 正当红莲处于爆发的边缘,眼看就要起身,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短刀,却见九娘连忙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并非说九娘对当初的青莲寨没有感情,也不是因为她与廖青无亲无故,此时才能保持如此的镇定,只是她明白,当下的局面,若是杀官,两人能不能逃出去且另说,万一给如今的莲花寨数十兄弟姐妹,招来灭顶之灾,可当真是对不起大家。 被九娘这么一按,红莲也当即清醒过来,刚才有那么一瞬,她如同被梦靥了一般,完全失去了理智,再看到九娘眼中的担忧,她轻舒一口气,同时也想起来时答应过苏睿的要求,此时此地,确实不是她报仇的好时机。 倒不是她是什么守信之人,在杀夫仇人面前,还能冷静的去考虑苏睿的叮嘱,只是此刻,与九娘一样,心中所考虑的如出一辙。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再只是当初那个简简单单的土匪夫人,数十人的身家,可全握在她的手上。 说起苏睿,红莲与九娘心中,同时变得狐疑起来,两人作为当初青莲寨事件的亲历者,都不曾知晓的内情,此人又是从何而知?虽然没有听他明说,可临行前的那几句嘱托,明显就是针对此事,想到这里,两人不禁对苏睿的高深莫测,又加深了几分。 就在她们这一番心理变化下,房中两人已经谈完,只见凌天虎戴起斗笠,跟着陈启走出门外,四下警惕的望了望,两人便朝后门而去。 同时,红莲与九娘更是屏住了呼吸,将身体尽量的靠在墙壁上,掩入黑暗中,衣服已然湿了大半,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只等到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敢站起来,互相看了看,轻轻一跃,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继续绑人 因为破旧,木制的窗户已经有些变形,即使关上,屋外的寒风,夹杂着潮气也渗了进来,已经可以听见,雨滴顺着屋檐,淅淅沥沥的多了起来,这场雨,终是落下了。 换了衣服的红莲,静静的坐在桌前,仍然湿漉的头发披在肩头,于陈启府中听到的消息,已经说与众人,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似乎令她以前所坚守的,开始崩塌了。 她有些恍惚起来,自己的青春,全给了廖青,可这么久以来,到底是否值得,廖青心中,终究是事业为重,如此大的事情,却不曾与她商量过,要不是这一遭来文川,恐怕这个秘密,随着青莲寨的覆灭,也将永远埋于尘土。 她心中轻轻一叹,毕竟曾经爱过,或许此刻,她能为廖青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杀了陈启那个狗官,从此之后,两人的情缘,也该尽了。 红莲轻轻推开房门,此刻房中,众人皆聚于此,气氛也略显压抑。当得知了凌天虎与陈启官匪勾结后,大家的心情就变得沉闷起来,如此一来,别说扳倒连环套,恐怕两个山寨,被吃掉也是早晚的事。 九娘起身,将红莲迎了进来,搬了个凳子给她坐上,小声询问了几句,看着她脸色稍霁,才微微放下心来,胸中却是暗叹一声:也真是苦了这孩子! “大哥,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周侩见众人愁眉,各不言语,也知此事的棘手,自己捧着壶酒,谁也没让,自斟自饮了许久。 蒲震也是头疼,这两日间的剧情反转,到现在让他也没回过味来。起先来文川,设想的是得罪陈启,诬陷凌天虎,借官府之力铲除连环套,可自从今晚凌天虎进城后,他便开始觉得这里边不简单,直到听到苏睿的分析,以及后来红莲的证实,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要说一个连环套,已经令两家几近招架不住,如今再加上官府的撑腰,难道说青化寨的命运,算是到头了? 蒲震有些烦躁的走到周侩跟前,一把抢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能撑一天是一天。” 周侩见蒲震这副颓样,一拍胸脯,吐着酒气说道:“大哥,照我说,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跟凌天虎拼个鱼死网破,谁也不比谁多长一个脑袋,我就不信,凭着咱们两个寨子上的人,还能比他差多少,你说是不是,红大当家?” 照往常间,周侩是很少与红莲说话的,主要还是内心中瞧不起女人当家,不过眼下形势的确有些难以应付,这时候为了给蒲震打气,便也顾不得这么多。 不过红莲却是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向苏睿,问道:“你定然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别卖关子了!” 几天相处下来,虽说对苏睿的秉性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此人的谋略,着实令红莲折服,既然他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与缜密的计划,想来,心中必然已经有了算计。 苏睿摊手一笑,说道:“红大当家何以见得,在下有办法?” 一旁的蒲震见苏睿镇定自若,毫无担忧之色,心中突然想起,此次一连串的计划,皆是出自此人之手。方才听到红莲所言,凌天虎与官府勾结后,一时间乱了方寸,竟将眼前的智囊给忘了! 只见蒲震犹如夜中行走,突见星光一般,眼中所有的期待,全都望向了苏睿,或许真如红莲所说,此时的苏睿,算得上两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能促成两家结盟,说服两个大当家来文川,苏睿心中其实早有计较,这几天的行动下来,无非就是验证他心中的一些想法罢了,要说应对的办法,他还真有一些。 “苏兄弟,若果真有主意,就说出来吧,只要对大家有利,我蒲震第一个照你说的办!” 苏睿环视一周,看着众人一脸期待的样子,缓缓说道:“还记得我昨天同大家讲过,如今的火候,有些不够,还得再添些柴。” 红莲一直盯着苏睿,心中默默思索,昨天这句话也令她思忖良久,在当时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她也只是认为,绑了一个陈启的外宅,不足以激怒陈启出兵,去与凌天虎交恶。苏睿的意思可能是继续让陈启伤筋动骨,从而逼着陈启讨伐连环套,可是如今这样的境况,恐怕就是杀了陈启一家,也嫁祸不到凌天虎头上去了。 蒲震与红莲有着同样的不解,这哪里是火候的问题,就算给烧焦了,也于事无补。 “你说的火候,是指什么?” 这里边,或许只有红莲的脑子,稍微能跟得上苏睿的节奏,在众人觉得无计可施之时,也只有她看出了苏睿还有后手,所以在大家对苏睿这句话都有些懵懂之时,红莲依然能听出,话中或许另有玄机。 “很简单,继续绑人,逼着陈县令出兵。” “小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既然陈启与凌天虎已经串通一气,你就是绑了他老爹,他又怎会上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是些不中用的主意!” 九娘斜睨了他一眼,对于男人,她有着本能的排斥,特别是像苏睿这种,凡事爱装腔作势,喜欢卖弄关子的,尤其不放在眼里。虽说对于苏睿在这几天中所表现出来的智谋,处处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在她看来,也多是些小聪明罢了! 周侩对苏睿,谈不上欣赏或是厌恶,他从来只信服拳头,对于所谓的计谋,在他看来,都不如打一架来的有效果。像苏睿这种文弱书生,他以前更是瞧不上,不过此人这次也算是为青化寨出了力,倒是令他生出不少好感。 而对于苏睿刚才的话,以他不高的智商都能轻易判断,就是绑上再多的人,也赖不到凌天虎头上去。不过这样倒挺对他的脾气,赖不上就不赖了,反正是一个狗官,杀了也不为过。 可听到九娘这两句奚落之后,周侩却是心中不悦,不管怎么说,苏睿都算得上青化寨的人,哪容得了你一个老娘们说风凉话。 “谁说不中用,在我老周来看,别说他老爹,最好是绑了他一家子,我不就信,到时候刀架在脖子上,还调不动他的兵!” “莽夫!”九娘冷笑一声,却是连看都没看周侩一眼。 周侩听到这话,猛然坐起,一脸怒气的冲着九娘喊道:“你说谁是莽夫,臭娘们!” 九娘转头一瞪,一双凌厉的眼神射向周侩,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兵器,虽然平日间话不多说,可她显然也是个性格刚烈的女人,对于男人,这些年来,她几时服气过! “你敢再骂一遍试试!” “我”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完没完!” 蒲震见两人情绪失控,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关头,冲着周侩大喝一声,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没心情再节外生枝,虽说与莲花寨是逼不得已下的合作,可这个关头,青化寨还真少不了红莲这个帮手。 周侩被蒲震瞪的也瞬间没了脾气,嘴边的话到了一半硬是给咽了下去,只得悻悻的瞪了一眼九娘,冷哼一声,胸中气闷的坐了回去,抄起酒壶就灌了一口。要说在青化寨,唯一能制得住这个彪形大汉的,也就只有蒲震了。 蒲震心中对九娘虽也有些不满,可他尚能顾全得了大局,再加上他本就出身于以前的青莲寨,与红莲和九娘算得上故人,当下便朝二人拱了拱手,算是赔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大雨 红莲也是暗自摇了摇头,九娘的脾气,她是了解的,要不是当初被男人伤的太深,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个性情,虽说在莲花寨中,两人看似上下级的关系,不过许多时候,红莲都是以晚辈之心待之,此时,也只能轻声低语几句,让她先稍安勿躁。 苏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始终未发一言,对于陈启与凌天虎之事,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如果计划顺利,他相信问题不大,再加上蒲震与红莲此时对他的信任,想必自己说什么,二人也会照办,不像起先那样,还得逐一去说服。 他现在思考的,是在此事过后,自己能否轻松离开青化寨,在此地,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只是不知经历这件事后,蒲震见识了他的本事,会不会轻易放他下山,确实有些头疼。 他也有些后悔这几天有点得意忘形,锋芒太露了,是不是该收敛一些,毕竟这样,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好事。有那么一瞬,他更是想过是不是要跟蒲震谈谈条件,他帮着两个山寨解决了凌天虎,换他能够自由下山,可最后一想还是算了,万一这群土匪食言,事后还觉得他有二心,可真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正当苏睿心中思索不定,却听蒲震突然说道:“苏兄弟,九娘的话虽说糙了些,可也是我们大家都疑惑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睿看了看众人,除了周侩,仍然独自一人气恼外,众人又都望向了他。 “我说绑人,可没说绑陈县令家的!” 见大家面面相觑,脸上越发的纳闷,只听苏睿接着说道:“这几天我打听了一下文川几户有影响的士绅官宦,就拿他们开刀吧!” “还是嫁祸凌天虎?” 红莲稍微顿了顿,好像有点明白苏睿的意思了,不过仍有些问题让她想不通,这样一来,倒是可以给陈启些压力,可接下来呢,似乎也仅限于这些压力而已。 “苏兄弟,可是可是要不了多久,陈启自然知道这不是凌天虎干的,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大当家别忘了,陈启是知道,可被绑的人家不知道啊!” 蒲震等人一听此话,这才恍然,的确,陈启与凌天虎勾结之事,必然是私下为之,不可能告诉他人,如果绑了当地几个有影响的官绅,他们自然会向官府施压,去讨伐连环套。 不过想到此处,蒲震与红莲遇到相同的疑问,貌似如此,也顶多只是施压罢了,因为陈启是知道真相的,他就算踏平了连环套,也找不回人,又怎会蠢到去做这种事? 当蒲震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时,苏睿却是换了一种说法,反问道:“大当家,如果你是陈县令,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我?我会怎么做?”蒲震指了指自己,有些不解其意。 苏睿抿嘴一笑,又看了看红莲,问道:“红大当家,你想不想替夫报仇,杀了陈启?” 红莲一愣,不清楚苏睿为何会突然这么一问,可说到报仇,她却是心头一动,要不是今夜顾及着莲花寨二十几个兄弟姐妹的性命,她当场便要亲手宰了那个狗官。 蒲震与九娘同样有些诧异,按着当初苏睿上莲花寨所说的,如今两家实力不济,要对付连环套,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势,而整个文川,最大的势力自然是官府,可此刻却听苏睿要杀了陈启,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红莲略微变化的脸色,旁边众人个个纳罕的表情,苏睿神秘一笑,说道:“诸位试想一下,若是陈启死在凌天虎手里,结局会如何?” 秋雨连绵,时大时小,在接下来的两日间,天空似乎披上了灰色的大衣,从早到晚,一天中只剩下两个颜色,要么灰蒙蒙,要么黑漆漆!也只有这份灰色,向人们揭示着白昼的来临。 顺着屋檐直到地面,看着一串串雨帘子将眼前的世界分成两个,屋外泥泞的街道,人烟稀少,偶尔见到一两个穿着蓑衣的汉子,或是打着油纸伞的姑娘,行色匆匆,屋内却是昏昏暗暗,漫长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两日间,整个文川发生了好几件事,在这个往日里,平静的蜀中小镇上流社会间,一夜沸腾。相较于底层的平民百姓而言,起先在小范围内,成了知情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随着事态的扩大,如落下的雨水般,迅速蔓延,越流越广,此时,坐在县衙中的陈启,早就焦头烂额,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苏睿向众人交代计划的全部后,第二日,在倾盆大雨中,本县有影响的四大家,皆出现了土匪绑架之事。当然,也有苏睿走访过的王家,所绑之人,正是王琨十四岁的孙子王爽,另外几户,要么不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要么就是巨富之家。 自然,绑架以后,所留名号正是连环套凌天虎。谁也没有想到,区区土匪,竟大胆如斯,不但闯入县城,光天化日之下,入户行抢,还敢留下名号索要赎金。 一开始,有几家遭了绑架,还本想着按着土匪的要求,偷偷摸摸散些钱财,只要家人平安就好,谁知王琨在孙子被绑的第一时间,就报了官,虽有大雨所阻,可仍是在短时间内,惊动了半个文川县。 另外几家知道这个情况后,才知被绑的不止自己一家,而现今王琨已然报官,惊动了官府,就是自家想要偷偷换回人质,可经过王琨这么一出,想必已然触怒了土匪。 那帮穷凶极恶的盗匪,才不管是谁报的官,眼看家人即将面临被撕票的可能,便纷纷跑到县衙,要求陈启马上组织衙役乡勇,上蒙山救人。 其实王琨能有此举动,也是受了前面鲁荻云之事的影响,当初见鲁荻云同样被土匪绑架,让他转告陈启的第二天,就平安下山了。因此王琨误以为这帮土匪慑于官府的威严,只要故技重施,自家孙子照样就能平安归来。 陈启此刻,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前有小妾被绑,还未有头绪之际,没过几日,竟然遇到了此等棘手之事,而且来报案的,还个个都是文川举足轻重的人物。 关键的一点,是他明知这些都并非凌天虎所为,却又对那些人解释不得。也不知那凌天虎以前得罪了怎样的人,竟被如此报复,而且报复那个蠢货的同时,还将他牵扯其中,真是令人气恼不已! 一旁的师爷见县太爷眉头紧锁半日,却是一言未发,脑袋旁边的两根长长的帽翅,随着陈启的唉声叹气,一上一下的不停晃动。 “大人,可是为了那几家被土匪绑架之事所烦恼?” 陈启头也没抬,心中烦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还能有何事?” 师爷眼珠一转,微微笑道:“大人,这有何难,待雨停了,组织些乡勇和衙差上山剿匪便是,一窝小小的土匪,还能成多大气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演戏 陈启心中好笑,却是有苦难言,要是果真这么简单,那还倒好了,明知找不回人,还偏偏费力的跑一趟,这是作甚?再说,连环套本就是他扶植的武装,这不是让自己去讨伐自己吗?想到这里,陈启心中,再次将那惹祸的凌天虎咒骂几句。 “哪有那么简单,你知道蒙山上现在藏着多少土匪,且不说县衙现在这帮人,有没有能力攻打,就算打了,就一定能救出人吗?那可是一帮无恶不作的土匪,要是激怒了他们,可怎么办?” 陈启如此说,显然有些推脱之嫌了,一窝土匪,撑死也就百十来人,可文川,算得上一个大县,却是居住了上万户籍,就是临时一招募,怎么说也能招到几百身强体壮的乡勇,再加上县衙中上百带刀捕快,还能制服不了几个土匪? 当然,师爷不知内情,陈启这么说也只是随便找些理由搪塞罢了,一大早,几大家的家主来县衙报案时,他大抵也是这个理由,暂时安抚几家回去,言说且等他查明之后,立刻想办法救人。 这话听在师爷耳中,自然又变成了另一番味道,在师爷看来,县令大人多半是文若惯了,突然摊上这等大事,一时间胆小怕事,没有魄力罢了。 也是这师爷乃是陈启新雇,对陈县令以前的事迹知之不祥,要是听说了一年前陈县令亲自挂帅,率领着县衙捕快一举荡平青莲寨之事,恐怕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作为师爷,挣的就是替县太爷分忧的钱,于大道上可以无所建树,于文采上亦可稀松平常,可在息事宁人,消灾解难上,自然得有一套处事方法,才可赢得雇主的满意。 “大人,其实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小人有一言,不知大人可愿听否?” 陈启猛然抬头,看着一脸精瘦,半掩半笑的师爷,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说!” 师爷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略微偏矮,年级上比陈启稍微大一些,留着寸余长的山羊胡子,穿着一身灰袍,头上戴着纶帽,听说以前是个秀才,又做过教书先生,听到陈启之言,抚了抚胡须。 “大人如今所虑的,无非就是不清楚那帮盗匪底细,怕倾全县之力,也拿不下蒙山,反倒激怒他们,难保被绑之人性命罢了!可当下又面临那几个老爷压力,不得不出兵剿匪,陷入两难之境” “说重点!”陈启听了一半,心中着急,不禁催促了一声。 师爷却是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其实这也简单,大人只需调集衙役,大张旗鼓的去蒙山转上一圈,最后纵然无功而返,却也是有所作为了,到时对那些老爷们,自然有了交代。” 说到这里,师爷与陈启相视一眼,其实不用再说下去,陈启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见陈启眼珠一转,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动,心中渐渐明朗起来,不禁暗道一声,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如今面临的局面,无非就是明知凌天虎没有绑人,却又说不得,被文川那几个士绅官宦逼到头上,令他不得不出兵,可他又不能真去攻打连环套。 但倘若如师爷所言,只是逢场做一做戏,到时候带人去蒙山溜达一圈,让凌天虎配合一下,回来只用说已经扫平土匪,至于为什么没找到人,那解释就多了,比如土匪早已杀人灭口,或者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反正他也出过力了,谁又能拿他怎么办? 想到此处,陈启紧锁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来,朝师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也就是静待天晴了。 至于蒲震与苏睿那边,在做了这么几起案子之后,自然早已离了文川,不过却是将几个人质,藏在了城郊的一处隐蔽处,并未带回山寨。 因为在苏睿的要求下,这次纯属演戏,目的只是嫁祸凌天虎,逼得陈启出兵而已,这些人质,事情了结后,还是要想办法放回去的,切不能伤了人命。 而未将他们带回山寨,主要是因为众人如今冒充的是凌天虎,若是将他们带到山上,难保有头脑清醒一些的,认出不是连环套的地盘,将来放回去后,两下一说漏了馅,反倒给两家山寨惹来祸事。 “苏兄弟,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怎么办?” 蒲震安排好看守的人手,身上淋了些雨,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了苏睿旁边,自从要执行这个计划后,红莲与蒲震便从自家山寨又调了好几个兄弟过来。 “什么也不用做,等着就行!” 在苏睿的要求下,蒲震同时留了两个兄弟,就在城中县衙附近住着,关注着官府的举动,随时回来禀报。 蒲震了然的点了点头,虽说这个计划有些冒险,可当下来看,若是成功了,便可一举端掉连环套。 苏睿见大家都在,便问道:“诸位当家的,不知山寨中,有哪位兄弟的箭法高明一些?” 众人听了这话,以为他说的是使剑,这倒有些让人难为起来,要说武功,在座的不管是谁,恐怕互相都有些不服,至于剑法,自然也都会一些。 而苏睿能这么问,显然是为后面的计划服务,如今大家也都清楚了他的打算,自然能明白这层意思。 “苏兄弟,为什么非要用剑,刀不行吗?” 苏睿一听这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顿时竟不知如何去解释,当下有些笨拙的做了个电视剧中,郭靖射雕引弓的姿势。 “你说射箭啊,那当属我二哥了,百步之内,可以说是指哪射哪!” 周侩口中的二哥,自然说的是金牙,此次来文川,留了金牙在寨子中看家,不过蒲震这次调了人手过来,想必金牙多少已经知道些这边的情况了。 “既然这样,这次就由二当家” 还不待苏睿将话说完,却见一旁的红莲突然说道:“我的箭法也不差!” 红莲这话,众人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自从知道了当初陈启剿灭青莲寨的原因后,大家也都了然红莲的心思,当下也没人与她争论。 “也好,那就有劳红大当家与我家二当家一块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险,但是切记,必须等到了连环套的地盘,才能动手!” 红莲盯着苏睿,想也没想便接道:“这个自不用你说,我知道该怎么办!” 安排好了这些,蒲震当下不做停留,因为不清楚陈启何时动身,他必须马上回山寨与金牙通一通气,既然打算这次让金牙出手,起码得将计划告诉他。 苏睿制定这个计划,也是经过了一番仔细考量,起先他还担心陈启就算面临压力下,也未必会出兵蒙山,不过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可能,在几大官绅的压力下,陈启没得选,只能陪着演这出戏。 不过这里边最让苏睿担心的,就是陈启是否会亲自前往,若是他没去,那一切都变得没了意义。不过从陈启的角度思考,只有他亲自带兵,才能在那几个官绅面前演的逼真,消除他面临的压力。 可是话说回来,什么样的可能都会出现,如今,也只有期待如一年前剿灭青莲寨一样,陈启能亲自挂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利箭 翌日,天色微晴,不过仍是阴云密照,天公看来只是想要歇息片刻,这场秋雨,或许只是个开始。 两日的雨水下来,路上早已泥泞不堪,不过对于县衙中的陈启而言,却是等不到更好的天色了。在几家家主的连番拜访下,陈启一大清早,便召集了数十衙役,佩刀上阵,当着不少百姓的面,慷慨激昂的动员一番后,便开拔去了蒙山。 随着县衙大张旗鼓的出城剿匪,事情的发展,似乎进入了苏睿所导演的剧本,在听到陈启果然亲自出马之后,苏睿等人更是轻舒一口气,最关键的一环一旦套上,接下来,就看红莲与金牙了。 早在天还未亮,得知雨停之后,陈启已然派人联系了凌天虎,为的就是配合演好今天这出戏。陈启的目的,无非就是带着衙役们在蒙山脚下转上一圈,至于回来怎么说,作为县令,他还是有信心管得住下面这群人的嘴,而凌天虎,只要约束好他的人马,今天不出山来便行。 一大早陈启誓师时,几大官宦家还曾要求过派出自家家丁跟着一块来,就是不能打,也可壮壮声势,或是临时招募些强壮的乡勇,以防不测,不过这些当然是被陈启拒绝,言之小小草寇,哪需要得了这般重视。 这种说辞,自然是搪塞,而且此次进山,就连县衙中的衙役也只带了一半出去,看着声势浩大,个中详情,也只有陈启心中明了。 苏睿在接到陈启动身的第一时间,便与周侩回了山寨,而红莲,更是先一步打马而回,走在了两人前头,至于那几个人质,便交由两个兄弟看管,反正迟早,是要偷着给放了的,箭已离弦,此时,也不怕他们跑了。 苏睿与周侩倒也不急,因为不会骑马,蒲震又早一步回了山寨,此次苏睿便是同周侩同乘一匹马,不过显然不怎么舒服,主要还是周侩的体型硕大,给他留下的空间,几近马尾,加上路途泥泞,更显颠簸。 几人路过连环套时,看着群山蔓延无边,山中雾气腾腾,加之天色阴沉,绵延起伏间,要是不熟悉的,感觉哪里都是一个颜色,还真难辨道路方位。 苏睿本正考虑着此事过后,如何与蒲震等人去说离开山寨之事,见到这样的景象,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异样之感,似乎哪个环节没有考虑周全,漏算了什么,可细想之下,却又没有头绪,就这样前前后后,将整件事又思索了两遍,却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或许,只是自己杞人忧天吧,他如是这样想着。 陈启率领众人,一开始走在官道上,虽说有些积水,还尚且好走,可越是靠近蒙山,道路越是泥泞,除了陈启与县尉骑着马之外,众衙役都是徒步行走。 文川县距离蒙山,少说也有五十里地,因此大队人马从一大早出发,一直走到晌午时分,才到了山脚下。按着陈启的安排,众人最好在此盘亘一夜,虽说少不了蚊虫叮咬,风餐露宿,可毕竟戏要做足了,最好在半山腰上,弄出些动静出来,让附近的山民能够听见,然后砍上些树木,造出打斗的痕迹,也好表现出自己尽力了。 当然,沿途经过一些村庄时,他也会让衙役们故作高调,直言这一趟是去剿匪,一方面是做给那几家官宦看,另外也可彰显他这个知县有作为的一面。 此时的县尉,职能上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公安局长,主要负责治下的治安维护,因此今天也随着陈启一块来了。 这县尉名曰杨秉璋,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看着一脸圆滑,年轻时做过举人,后来入京多次参加科举,却是屡试不第,便托了关系,得了个县尉之职。 杨秉璋跟在陈启身后,其实这几起绑架案发生时,还是他首先通告的陈启,虽说主管本县治安,可毕竟他不是一把手,再大的压力,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而这次出城剿匪,他也知是陈启的无奈之举,毕竟没有哪个官员,喜欢干这种出力又危险的事情。起先他也本以为陈知县打算动真格的,还甚是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不过一大早私下与陈启简单聊过后,虽然没有听之明说,可大家都是聪明人,他也就很快知晓了陈启的用意。 一行人于正午,大约到了蒙山附近的狮子峰,这已经算是连环套的地盘了,其实陈启也不认得,按着他的本意,就是围着山脚下转上一圈就行。只是因为这半年多来,由于连环套的实力陡增,所以靠近官道的大部分地方,已经被凌天虎占着,另外两家已经龟缩到比较小的深山之中,因此陈启带着众人在山脚下梭游时,基本上都是在凌天虎的地面上。 令陈启颇为满意的是,一路上除了遇到几个趁着天晴,上山捕猎的猎户外,凌天虎的人,约束的倒挺好。 因为道路难行,加之走了几十里地,大多数衙役的鞋裤已经湿透,一个个此时面色都有些吃力,往日间也是在城中安逸惯了,突然出了趟外差,心中皆有些怨言,要不是当着几位大人的面,恐怕早就咒骂了起来。 杨秉璋见到这个情况,便凑到陈启跟前,希望休息一会,给大伙吃些干粮,最好今夜就在此安营扎寨,反正是做戏,也别再折腾了。 其实陈启也有些吃不消起来,休息倒是可以,至于安营,还是得到半山腰上,找个破庙或是什么,这里毕竟太过靠近官道,人来人往的,难免被看出些破绽,便当即找了块空地,暂时先停一停。 随着一声令下,众衙役如释重负,一个个瘫倒在草丛中,也顾不得湿漉漉的泥水。捕快到底是捕快,与正规军人还是有不少差异,此时的状态,言不得一点军纪。 不过还未等陈启从马上下来,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便从众人头顶射过,贴着杨秉璋的耳畔,直插入一旁碗口粗的大树之中。 杨秉璋见状,当场吓得从马上跌了下来,要不是抓着缰绳,旁边又是草地,恐怕这一下,多半得摔个不轻。陈启倒是反应灵敏,在看到利箭射入树木的同时,已然从马上跳了下来,躲在马后,急忙大声呼喊着来人。 衙役们被这一突变也吓得不轻,纷纷连爬带滚的聚到了陈启与杨秉璋周围,一阵小小的骚动之后,赶忙拔出佩刀,警惕的逡巡着四周的异动,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却不再见有任何动静,好似那支箭如同从天而降一般,没了下文。 杨秉璋这时候也一身泥土的爬了起来,躲在众人身后,脸色犹自惨白,额头上早已渗出些冷汗来,尽管刚才那一下摔的不轻,却是直觉头皮发麻,心有余悸。 听着四周被微风带起来的树叶沙沙之声,目视所及之处,除了灌木就是草丛,偶尔一两只山雀从树梢飞起,都能吓得众人如惊弓之鸟般,集中了全身的注意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其中一人指着树身上那支箭喊道:“大人,这上面有封信!” 杨秉璋与陈启躲在马后,急命人将信拿过来,展开一看,却令陈启立时铁青了脸,心中恨恨的咒骂一声,只因上面清楚的警告着,擅入连环套地盘者,死路一条,而且落款正是连环套大当家:凌天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射杀 饶是陈启往日间沉着,刚才那一箭也是被吓得有些措手不及,此刻更是失了冷静,信了这上面所说的内容,咬牙切齿间,恨不得马上见到凌天虎那厮,问一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杨秉璋毕竟书生惯了,没见过这个场面,来时只当是陪知县大人走走过场,哪会料到还有生命危险。而且他本就主管文川治安,对于如今蒙山上下的土匪实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再看看此次所带来的这几十号人,顿时有些慌了神,要是真遇上那帮不要命的土匪,还能了得! “大人,依依卑职来看,今日我们准备不足,不如先回去,待调齐了人马,再来扫荡这群悍匪!” 杨秉璋脸上依旧苍白,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直感觉于万幸中才捡回条命,却是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管他什么土匪c绑架,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八品县尉,他可不想刚刚进入仕途,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搭上一条性命。 “是啊,陈大人,杨县尉说的有道理,这次不妨就算了,等回去带齐了兄弟,多招些乡勇过来,再与这帮土匪算账不迟。” 其中一个班头,在衙役中颇有些威信,此时靠到陈启边上,喉咙咽下一口唾沫,也一块劝到。 从刚才利箭的准头,那班头以多年的经验判断,对面定是个好手,虽说是擦着杨秉璋的脑袋射过去,可显然只是一种警告,并不打算取人性命。 尽管一年前他也曾跟着陈启参与过剿灭青莲寨的行动,照理说与土匪打交道不算第一次了,可当初完全是仗着五六倍的人马,又打了青莲寨一个措手不及,才最终取胜,如今面对当下两方的实力,让他实在有些乐观不起来。 陈启见到这个情况,只怕是没有杨秉璋的劝说,他也早已有了退兵的意思。为官数年,他已然过了好胜斗狠,血气方刚的年纪,尽管恼怒凌天虎的突然变卦,此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在下属面前,他自然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怯懦,直到杨秉璋与几个班头的再三劝说下,他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脸上却是装作刚毅凛然,心有不甘的样子。 随着一声撤退,众人小心翼翼,加了几分警惕之心,慢慢开始后撤。此时,陈启与杨秉璋也不敢再乘在马上,而是躲在马腹之后,被不少衙役围在中间,等离开了这个地方再说。 众人就如此后退了两三里,眼见再没有出现什么危险,大家也渐渐松了口气,陈启更是轻嘘一口,心中暗暗咬牙,且等他回去,定要宰了凌天虎那个不听话,又给他惹是生非的蠢货。 可还未等众人完全放松下来,只听又是‘嗖’的一声,不知从哪一个方向,再次射来一支利箭,这次仍是在大家未反应过来之际,随着一声惨叫,一人缓缓倒地。 紧接着,不远处的草丛一阵轻动,一个身影迅速没入树林之中,眨眼的功夫,已不见了踪迹。待众衙役回过头来时,县尉杨秉璋已然蹲在地上,一手扶着陈启,一手惊慌的帮他按压着脖子上,不断喷射出来的鲜红血液,吓得瞬间没了主张。 “快来人,快来人” 在两声惊呼之后,众人才意识到,原来是知县大人中箭,更为要命的,是利箭不偏不倚,正好穿喉而过。 等几个班头围过来,惊恐的刚喊出两声‘大人’,陈启已然犹如被人扼住了咽喉,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双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全身同时不断地抽搐着,瞳孔在巨大的惊恐之下,慢慢放大,在临死之前还想道出最后一丝求生的,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躲在远处灌木丛中的金牙,半蹲在地上,猫着腰,手中的长弓藏在身后,看着一群官兵乱作一团,再望向那消失在林中的身影,心中暗赞一声:好俊的箭法! 不过换做是他,定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去孤注一掷的近距离射杀。也是在昨夜听了蒲震说起陈启与红莲之间的恩怨后,此刻他才能体会红莲怎会如此犯险,用这么毒辣的手段去报复。 眼看大事已成,他也不多做停留,趁着对面乱糟糟之际,往后退了几步,也没入了丛林之中。 “杨县尉,陈大人已然没救了,此地危险,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刚才的班头看着陈启一动不动的样子,蹲在杨秉璋跟前,急切的说道。从刚才两支箭射来的方向,他能轻易判断出,必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这附近至少埋伏着两个箭手,而且从手法上来看,皆是一等一的好箭法。 杨秉璋被那班头轻轻一晃,面色上的惊恐之色却是比刚才更甚,再看着怀中没了气息的陈启,还有身上沾满的血迹,他先是木讷的扫视一圈周围,猛然清醒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将陈启的尸体推到一边,慌乱的站起来,就要随着众人继续后撤。 此时众衙役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虽有数十人之众,却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加之那神出鬼没的精准箭法,众人如今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候便体现出那班头在其中的威信,一方面让大家留意四周,一方面还不忘让几个衙役,将陈启的尸体抬到马背上,如此小心翼翼的踏着泥水,快速的朝官道撤去。 临近傍晚时分,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苏睿坐在聚义厅中,看着周侩与几个弟兄划拳喝酒,甚是吵闹,蒲震与金牙觥筹交错,皆有些上头。事情顺利的程度,让大家从下午,一直庆祝到了现在,看来凌天虎的威风,也到头了! 其实不用细算,最多也就日功夫,朝廷就该派来正规军队,镇压连环套了,要知道,虽说官府可以纵容土匪的存在,那也是在一定的限度之内,可要是杀官,在这个时代来说,无异于造反了。 苏睿今晚也喝了几杯,对于这种热闹的场合,他是有些排斥的,虽说十七八岁的外表,内心却已四十来岁,自然不喜这种吵闹,眼看凌天虎即将解决,也是他思考离开的时候了! 莲花寨中,红莲坐在狭小阴暗的房中,已有大半日时间,供台上的牌位,赫然写着‘廖青’二字,从射杀陈启回来,她便将自己关在这里边,一言未发,不过脸上两道浅浅的泪痕,却是诉说着心中肝肠。 九娘已经在门外徘徊过好几次,每每看到里边发呆的身影,也只得轻轻一叹,心中道一声可怜的孩子,扭身而去。 红莲此时,也不知是思念c痛苦,亦或是解脱,百味心情,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念起昔日与廖青的往事,心中惆怅,有时却又生出些怨恨,自从知道廖青背着她做出与官府勾结之事后,她便醒悟,或许在廖青心中,她只是与寨中的大部分人一样,是他事业中的一个基石罢了! 也许以后,她该为自己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剿匪 几日的雨水过后,天色终于放晴,望着久违的白云,苏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已经围着寨子跑了好几圈,中途遇到不少异样的目光,与他熟稔一些的,会打声招呼,问他这是作甚,不过也都是对他这种锻炼方式充满好奇。 阳光撒在身上,在冬日即将到来之际,这份难得的温暖,给人一种惬意的感觉。唯独令人不舒服的是,雨水初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潮气与发霉的味道。 不过秋日的景致,倒是别有一番味道,虽少了漫山青葱的生机之感,可枫叶艳红,黄叶随风缓缓落下,在脚下铺出厚厚的一层,这种凋落之美,犹如人到中年,每个时期都有令人品味的地方。 就在青化寨这几日庆祝之际,文川县衙,犹如变天一般,当陈启的死讯传入城中之时,于底层百姓而言,无非就是多了些谈资罢了,可对于被绑的那几户人家,却是心下骇然,那帮无恶不作的土匪,竟连县官老爷都敢杀害,何况是自家被绑去的人质。 可当几个官宦之家几近崩溃,对家人的生命已经不作幻想,打算动用着各自手中的力量,去报复那伙土匪时,几个人质却是奇迹般的平安回家了。 并据几人交代,他们被绑的这几天,除了行动不便,倒是吃喝不愁,更没有遭到威逼或是毒打。起先几人还心中害怕,不知所措,毕竟被蒲震与红莲绑去的,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没经历过这等凶险。可后来慢慢也没人再理会他们,直到陈启出兵蒙山的那天,几人在房中听到屋外看守的土匪说,家里来了官兵,大当家让他们赶紧回去帮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看守,大家就偷跑了出来。 只要家人平安,至于什么理由,几个家主也懒得去追究,不过从家人反馈回来的信息可以看出,家人的释放,是与陈县令的出兵分不开的,因此在得知陈启因公殒命之后,几大家纷纷派了人去吊唁,表了不少感激,更承诺必定想尽办法,灭了那帮土匪,替陈县令报仇。 县尉杨秉璋在回到县城的当天,便与主簿大人,联名写了信函,快马送到了益州府,对于这等大事,他们两个八品小官是无权做决策的,而且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杨秉璋更是没有想到,自己上任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治安行动,就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无疾而终,甚至险些搭上性命。而且令人着恼的是,一县主官当场死亡,这让负责文川治安的他,多多少少得担上不少责任。 因此他在给益州方面的信函中,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死去的陈启身上,言其乾坤独断,一意孤行,在未准备好的情况下,就贸然出兵。当然,他也对陈启为民做主,在接到绑架报案的第一时间,便组织救人之事,夸奖了一番。 就在益州府接到文川急报之后,知州周伯雍与通判吴洛,急忙商议,一方面向汴京送去了奏疏,另一方面从益州厢军中调拨了两都,约摸两百人的队伍,奔赴蒙山剿匪。 按理来说,作为一府军政,调拨营以下的人马,是不用向朝廷报备的,不过这里边有知县被害一事,法度上讲,已经算是谋反,就可大可小了。 益州方面的厢军倒也迅速,在接到命令后第二日便去了蒙山,不过因为不清楚底细,却是先到了文川,与县城几个官员接洽后,又为他们添了两三百临时招募的乡勇,就这样,四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便开进了蒙山。 可怜凌天虎这几天因为下雨,又得了陈启的命令不得出山,便与一帮悍匪们整日在山中喝酒赌博,过起了逍遥日子,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直到天色放晴之后,厢军人马开赴到半山腰上,才发现危险已经悄然而至,却是不明所以,犹如天降横祸。 青化寨与莲花寨两家,自陈启死的那天开始,便每日留心着文川那边的动静,等益州来的官兵到了县城,蒲震与红莲便第一时间知道了情况,直到数百人的队伍开进蒙山,一举一动间,两个大当家的时刻关注着局势的变化,如看戏般,一个个坐等连环套的覆灭。 等苏睿从寨外锻炼回来,刚进聚义厅,就见周侩如遇到天大的喜事般,将他拖到椅子上,又是奉酒又是奉承的,直言苏睿就是神人,一连串计划执行下来,步步如算计好的一般,仅仅是动动脑子,就将一百来人的连环套玩弄于股掌之间,还顺道宰了一个狗官,真是痛快。 蒲震的心情,同样好到极点,要知道,这半年多来,一直被凌天虎压得喘不过气,竟没想到,自己当初无心之下,带上山的文弱书生,简直就是他的智囊加福将,这才几天功夫,就为青化寨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 被几个当家的连灌了好几杯,纵然苏睿前世的酒量甚佳,可那多半是逢场作戏,为了应酬而已,往常间一个人时,他可是滴酒不沾的。 不过在被几人连番恭维之下,苏睿也不禁担心起来,如此露锋芒,自己还走的了吗? 随着连环套那边的消息一点一点传了回来,青化寨再次庆祝般,又开始了觥筹交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进入了土匪们的狂欢时间。直到听说了官军已经攻占了连环套,一百多土匪死的死,跑的跑,这份庆祝更是进入。 两百官兵,外加两三百强壮的乡勇,满打满算,基本上已经是一营的兵力。且不算那些平日间只会拿锄头的农民战斗力几何,光是正规军的实力,便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土匪们所能撼动的,毕竟打仗和斗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而且这两都官兵中,更是有一小半是弓箭手,可想而知,连环套的命运已然注定。 其实要说单打独斗,或许这些悍匪们还能占些上风,可说到作战,因为缺乏统一的指挥,又加之大多是地痞无赖,大难临头之下,被官军一冲,便都各顾各了。 可就在众人以为凌天虎大势已去,接下来大半蒙山,将落入青化寨之手时,一个令人略感疑惑的消息,打断了这场狂欢。 原来那数百人的队伍,在剿灭连环套之后,却没有立马下山,而是兵分两路,一南一北,开始在山间搜寻。起先大家还以为这些人是在追杀那些逃跑的土匪,可有一队人马,却隐隐有靠近青化寨的趋势,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虽然蒲震等人已经喝了不少,不过当下的酒,度数本就不高,再加上几个壮汉往日间饮酒惯了,酒量自是不小,此时头脑还算清晰,在听到这个情况后,纷纷泛起了纳闷,这些官军,到底意欲何为? 就在众人猜测官军的意图时,苏睿心中却是猛然一动,暗道一声坏了! 难怪前几天回寨子时,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当时只道是疑心太重,未曾多想,可如今来看,还真是在一些环节上,没有考虑周全。 要知道,他如今作为青化寨一员,对于蒙山上土匪的分布,自然明了,可于外界百姓,或是官府而言,哪里分的那么清楚,在他们眼中,所谓的青化寨c连环套,还有莲花寨,全都冠以一个名字:蒙山土匪! 在不知晓个中内情的情况下,有谁能分得清几家的区别,尽管在留给被绑人家的书信上,写清了乃是连环套所为,他也叮嘱过红莲与金牙,在射杀陈启时,必须在连环套的地盘,实际上纯属多此一举,因为几人会如此清楚蒙山上的势力分布? 或许在这些官兵眼中,不管是绑架,还是杀人,只要是蒙山上的土匪,都有参与其中,亦或者是就算他们分得清,可也多半会搂草打兔子,连另外两家一块解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烧山 此次率领这两都人马的,是一个姓蒋的都指挥使,此时正高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身前身后就是几百人的浩浩长队,心中颇为不屑,原本来时,还听说这蒙山上土匪骄悍,没成想也就个把时辰,便拿下了山寨,虽说伤亡了三四十士兵和乡勇,还放跑了些土匪,不过这等功绩,又足以令他在功劳簿上添上一笔。 而且在荡平了连环套后,听那些民夫说附近还有两窝土匪,不过势力上却是要小得多,他便当机立断,兵分两路后,准备将这份功劳进一步夸大。 苏睿将自己的猜测简单说与众人以后,蒲震等人当即色变,其实不用苏睿分析,随着官军渐渐靠近寨子,众人已经略有些警觉起来,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对于危机意识,要比常人更甚一些。 不过接下来,周侩的一番话,却是令大家又稍稍安下心来。 “大哥,你忘了咱们青化寨的地势了,别说是他区区两三百人,就是再来两三倍,想要攻进寨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侩此言,自然不是说大话,正如前文介绍的那样,青化寨三面峭壁,只有一条路能上来,而且要经过一段狭长的悬崖,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若是强攻,还真不容易。 当初选择建山寨时,蒲震便有这方面的考量,没想到之前的一点忧患意识,却成了如今全寨上下的救命符。 不过对于这点,苏睿却有不同的看法,正所谓福兮祸所依,有利必有弊,青化寨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形,可也正因为如此,人家根本就不用攻,只要截断水源,在进出隘道上,守上七八天,哪里还用进攻! 当苏睿将这个致命的缺陷说出来后,却是被周侩嬉笑一番,只说那些官军,哪里会为了区区几十个土匪,在此盘亘这么久,等他们见识了青化寨的地形后,自然会退兵。再者说,寨中粮食充沛,撑上两三个月,没有一点问题,要说到饮水,以这段雨季来看,说不定过上两日,又得降雨,不必杞人忧天。 苏睿闻言,默默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数百人的行军,光是一天的辎重口粮就得不少,而且还是在丛山之中,本就不好熬,为了他们这二十来个土匪,的确有些不划算。 不过话虽这么说,可他心中仍是有些疑虑,便让蒲震命兄弟们多留意一下官军的行动,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好能及时反应。 大约到了晌午时分,两百多人的官兵到了寨子外围,还真让周侩猜对了,在看到这陡峭的地形后,或许因为无计可施,只停留了小半个时辰,便又撤了回去。 “苏兄弟,这下你信了吧,咱们这寨子,虽说离官道远了些,平日间下山打猎颇费周折,可真遇到什么危险,却是个保命的好地方。” 周侩端了碗酒,咧嘴笑着凑到苏睿跟前,敬了一杯,也不管苏睿喝不喝,自己先一口灌了下去,从上午到现在,也不知这厮喝了多少碗,走路都有些打转。 苏睿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担忧渐渐放下,看来他又多虑了,本以为自己少算了一环,差点将青化寨置于险地,如今来看,还算幸运。 不过莲花寨那边不知如何,他不禁又有些担心起红莲来,虽说那女土匪平日里看着冰冷,但此次两家结盟,算得上一条战线,加上这次多亏了她对自己的信任,才能让这个计划顺利实施,于情于理,他也不希望红莲出事。 当然,就算官兵攻击莲花寨,他也爱莫能助。而且想都不用想,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连环套一旦消失,原本蒙山上三家平衡自然被打破,就算没有官兵横插一杠,恐怕要不了多久,蒲震也得与红莲翻脸。 就在众人都放松警惕,以为官军已然离开之时,没过多久,突然一个在外巡视的兄弟,慌乱的跑了进来,只是说出了第一句话,便令大家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蒲震等人的酒意,也瞬间消失。 “大大当家,不好了,寨子东边的山腰上起火了!” 苏睿暗自心惊,他是真没想到,那当官的可真是敢干,就为了几十个土匪,竟然放火烧山!要知道,这几天刚下过秋雨,山林潮湿,哪能那么容易起火,这把火,除了那群官兵所放,还能有谁? 而且,湿漉漉的树木,虽说不好引火,可一旦点着,那真是要命了,光是烟雾,就能将人熏死。 几人听到这话,纷纷跑了出去,还没看见火光,已然闻到了浓浓的烟气,慢慢飘向寨子。果然让苏睿给猜中了,那当官的也着实狡猾,选了个方位放火,让青化寨正处于下风口,这是要用火攻,将他们给熏出去。 “大哥,怎么办?” 这时候,周侩终于清醒过来,也不再抱着青化寨无懈可击的侥幸,脸上少有的露出担忧之色,对于这样一个莽夫而言,他也能轻易看出当下遇到的危机。 看着山下不远处,慢慢烧起的大火,浓烟随着风势,逐渐被吹了上来,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半个时辰,就算烧不到寨子上,也得被活活熏死。 “还能怎么办,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蒲震甫一说罢,便转身回了厅中,去拿他那把大环刀。周侩听到这话,似乎被点燃了斗志一般,顿时又变得凶悍起来,与金牙等人一块跟着蒲震去取兵器。 此时,苏睿也是没了主意,等蒲震出来时,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等会只管跟在我们身后,不要怕,只要我蒲震能出去,一定不会丢下你!” 还不待苏睿说话,蒲震带着众人,已然走向了山寨入口,显然,这是要去拼命了,不多时,整个聚义厅中,便只留下了他一人。 苏睿心中彷徨,那群官兵既然能想到放火,必然在寨子外设了伏兵,就等着他们出去,毫不客气的说,这简直无异于去送死,不过话说回来,留在此地,照样是等死。 苏睿眼见于此,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不过好在他这些日子以来,在寨子周围跑步,对附近的地形还算稍有了解,当下也没有跟着蒲震去冲杀,而是跑回房中,找了几块抹布,背着一捆绳子,又从厨房灌了一大壶水,带在身上,朝着一处峭壁,跑了过去。 着火的地方,正位于青化寨下面的半山腰上,理论上来讲,火往高处烧,烟同样往高处走,既然正面对抗官兵,无异于死路一条,那么倒不如寻个低矮的地方,先暂避一时,山中丛林密布,藏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兴许能逃过一劫。 再说莲花寨,由于地势平坦,根本没什么可守的,不过好在官兵到来之前,红莲已经察觉出异样,令众人纷纷离开了莲花寨,藏在山中,且等官兵退了,再回来不迟。而且生怕数十人的目标太大,便将大家打散,先各自保命。 不过这伙官兵,似乎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在攻入寨中,却是空无一人后,竟想到了同样的手法,放火烧了整个山寨,并令众人在附近山上寻找,但凡遇到土匪,不用活捉,格杀勿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逃亡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不过山上一侧的火势却是却来越大,直照得不远处的青化寨,一片通明,一开始还能听见丛林中有些打斗的声响,想来应是蒲震等人与官兵交上手了,可慢慢随着火势的蔓延,在耳边响起的,变成了枯枝败叶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声,夹杂着因为大火而卷起的山风。 苏睿躲在远离火场的一侧峭壁下,直等到天黑之后,才慢慢爬了出来,眼看火光就要烧到寨子中,到处都是浓烟,他也不敢多做停留,一手用湿抹布捂着口鼻,顺着山路便往寨子外跑去。 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半山,苏睿心下骇然,有时候当官的做起事来,比土匪还要狠上几分,为了区区几十个土匪,这帮官兵竟敢放火烧山。先不提这场大火带来的财产损失,恐怕居住在山中的山民们,却是要遭殃了! 不过他此刻也顾不得这些,沿着唯一的出路渐渐远离火光,一开始还加了些小心,生怕途中遇到搜捕的官兵,不过在黑夜中,隐约看到几具尸首后,这才意识到,两方打斗早已结束,官兵也都退了。 他不禁有些为蒲震等人担心起来,不管怎么说,与众人几日相处下来,也算相识,而且此次青化寨遭此大劫,与他是脱不了关系的,要是早在最初就预见这样的问题,让蒲震带着兄弟们提前离开山寨避一避,顶多也就是寨子不保,不至于丢了性命。 那群官兵解决了青化寨的武力,本想到寨中抢掠一番,想必土匪们占山日久,定然积蓄了不少财富,可扫荡完群寇后,烟雾已经弥漫了整个山寨,便只好收兵作罢。 离开青化寨的路上,苏睿倒是谨慎,一方面怕撞见搜山的官兵,另一方面也怕夜间迷路,偌大的蒙山,纵横交错,山林茂密,又是刚下过雨,谁也闹不清林中有没有沼泽之类,光是迷了方向这一条,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看着远处星星点点,应是举着火把的官兵,但因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又无月色,他也闹不清官兵是在下山还是搜山,只能是往着相反的方向去逃,以免正撞怀里。 就这样,脚下踩着枯枝落叶,不知摔了几跤,身上已经满是泥水,偶尔回头望一眼青化寨方向,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便只能看到一团火光,也不晓得烧到寨子没有。 顺着山路跑了一两个时辰,随着入夜,寒气渐渐逼了上来,鞋裤已经半湿,忍着刺骨的凉意,此刻的苏睿,也不知在往哪个方向行走,身处林中,犹如大海,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又加之漆黑一片,迷路似乎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他如今也只能祈求运气不要太差,要是能遇到一两户山民,就更好了。 就在苏睿体力有些吃不消,脚下被冻得有点僵硬时,突然听到旁边一人喊道:“是谁!” 苏睿急忙站住,饶是他平日镇定,黑夜中如此突然的一声,如晴天霹雳,也令他吓了一跳,而且又是在逃亡的路上,此刻,最怕的就是遇到官兵。 不过也是他此时内心慌乱,其实留心一番,刚才这一声,明显是个女人发出。待黑暗中的草丛中一阵异动后,一个人影举着剑,慢慢在他眼前出现时,这才看清,原来是九娘,而身后,紧跟的还有红莲。 “是你!” 九娘也是走到他跟前,才认出苏睿,不过手中的长剑却是没有放下,脸上本是谨慎,眼中慢慢透出怒火,不禁冷笑一声。 “真是冤家路窄!” 看着九娘脸上的怒恨,以及与红莲满身的落魄,苏睿大概猜出了莲花寨的遭遇。要说九娘能有这番态度,他心中也大抵清楚,要不是他从头到尾规划的计谋,也不至于给两家带来灭顶的灾祸。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苏睿起先也是出于好心,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真怨不得他。不过这个时候,苏睿自然不能主动去接这个话茬,显得他似乎早就算计好的一般。 “九娘,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到现在还装傻,要不是你让我们结盟,杀了陈启,诬陷凌天虎,能引来官兵,我莲花寨能遭此大劫?” 一连串的发问,九娘的语气越来越重,手中的长剑更是往前挪了几分,直指苏睿的胸膛。 苏睿心中喊冤,要说事情,的确是因他而起,整个计划的实施,也都是按着他的制定来执行,但他是人,又不是神,难免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难道你们觉得,我是有心为之吗?到了今天这一步,谁也没有料到!” 苏睿看了看九娘身后的红莲,见她站在黑暗中冷眼旁观,看不出是怒是怨,心中不禁无奈,如果两人非要将责任赖在他身上,也着实解释不清,没想到好不容易躲过了官兵的追堵,还要被盟友刁难。 “小子,任凭你说什么,也抵不上我莲花寨被焚毁的事实,你不是料事如神,处处算计吗,这最后一步还能没有料到?依我看,你分明就是官府派来的奸细!” 九娘说罢,轻哼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手中长剑带着寒气,直逼苏睿而去,眼看刺到苏睿胸口,也正在此时,一旁的红莲突然开口道:“算了,这也怪不得他!” 九娘稍微一顿,余光扫了红莲一眼,心中虽仍有怨气,却是停下脚步,其实她也能想的通,此事不能全怪苏睿,只是心中对那群可恶的官兵太过恼恨,又无法去报复,一时间气不过罢了! 就在几人各有所思,场面有些僵化之时,一旁草丛中再次一阵异动,黑暗中又走出一人,待此人缓缓靠近时,三人同时心下骇然,只因此人,正是连环套大当家,凌天虎! 九娘率先轻呼一声,喊了一句凌天虎,苏睿暗自嘀咕,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广阔的蒙山,竟能让几人同时巧遇。而红莲,在认出凌天虎的同时,右手已然摸向了腰间,对于如此的巧合,她也甚是诧异,更加惊讶于凌天虎的命大,在被数百官兵围困的情况下,还能逃了出来。 “原来是你们合谋陷害的老子!” 这是凌天虎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被官军打散后,他便寻了条小路逃出,本想躲在此处等天亮了,再想办法下山,谁成想遇到了几人,更是偷听到了如此的惊天秘密。 在官兵围山之时,他本还纳闷,为何会突来横祸,一直没有想明白,而且最初他还怀疑过是陈启背信弃义,可与之交手后,才发现那群人并非文川的普通衙役,而是正规军。可还容不得他继续细想的情况下,连环套已然被攻破,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 而在遇到这几人时,他也原以为两家的遭遇与他相同,可仅仅只是听了个开头,就令他再也藏不住,没想到所有的起因,竟是来自于他人的陷害,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一瞬间便化为泡影,怎能让他咽得下这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暗器 对于三人,谁也没有料到会在此地遇到凌天虎,漆黑的环境下,一时间寂静如斯,只听得见远处隐隐传来官兵的喊叫之声,在暗夜中,似乎连心跳声都被放大。 九娘目光疑惑片刻,继而又变得镇定下来,手中长剑不知不觉间,从苏睿胸前划过,转向了凌天虎,苏睿只觉胸前一阵寒意拂过,衣襟被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是又怎样?” 凌天虎此时可谓是愤恨到极点,若是明刀明枪的来上一架,纵然死了,那是他技不如人,可对于自己所面临的遭遇,如同暗地里被捅了一刀,怎能让他平静下来。 只见他恨恨的咬了咬牙,凶狠的瞥过几人一眼,嘴角突然阴冷一笑,却是连话都不想多说,趁着夜色,脚下已经偷偷发力,猛的一跳,直扑九娘而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大砍刀。 九娘显然早已准备,早已防备着他这一手,身体往后一退,长剑架在身前,想正面挡住他这一刀,不过也不知是因为男女之力有别,还是凌天虎此刻犹如愤怒的猛虎,势不可挡,刀剑相碰之下,在力道上压得九娘再退了几步,险些吃了亏。 不过在灵敏程度上,显然九娘更胜一筹,急忙一个侧身,卸了大刀上的几分力气,并借着旁边的一颗碗口粗的树木,躲在了一边,心中吃惊不小,脸上却是依然沉稳。 九娘也不曾料到,凌天虎的功夫如此了得,刚才那一下,显然有些大意了。不过正所谓一力降十会,诚然九娘自知功夫在凌天虎之上,可再巧妙的身手,在力量面前,都实在是有些苍白。 苏睿在两人动手的第一时间,便蹲到了一边,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看着黑暗中的刀光剑影,仅在一点微光之下,两个身影一进一退间,甚是迅猛陡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古代功夫实战,虽不像前世中电视里演的那样具有观赏性,可一招一式间,皆是生死搏斗,令他恍惚中,都忘了抓紧时间逃跑。 两人只是过了一个回合,双方之间虽然以前没有交过手,不过此刻大抵摸清了对方的底细,特别是凌天虎,心中的怒火,恐怕已经让他早已失去理智,何况只是一刀下去,他已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能胜过这个臭娘们。 凌天虎趁着占优,也不给九娘喘息的机会,再次跳了过去,双手举刀,心中一发狠,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扭曲了起来,势要这一刀,结果了九娘之时,不料旁边突然窜出一人,黑暗中红衣似火,一把软剑从他侧面刺了过来。半空中的凌天虎余光一扫,发现原来是红莲也加入了战场,此时纵然不甘,可也急忙收了几分力道,在空中一个转身,先避开了这一剑。 九娘倒是个会见缝插针之人,在凌天虎挥刀砍来之时,本想先凭着灵巧的身法躲一下,不会再蠢到与他正面对决,这时候见红莲迫使凌天虎仓促落地,也突然转身,一剑刺了过去。 就这样凌天虎在两人夹击下,只是几个回合,便有些招架不住,饶是他在力量上胜过不少,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每每进攻一人时,另一人便会绕到他的侧面或是后面偷袭,两人总会巧妙的避开与他正面打斗。 苏睿在一旁见到如此精彩的对决,虽是黑夜中,加上几人身形奇快,许多招式根本看不清,可就这么数秒的功夫,也令他啧啧称叹,一向沉稳,不易表露情感的脸上,难得的出现惊讶之色。 几个招式过后,三人各自跳到了一边,互相间隔三四米远,围成一个三角形,虽说只是短短的功夫,可因为在搏命,都没有留余劲,特别是凌天虎,一人应付两人,已有些气喘起来,有好几次,险些被红莲所伤。 凌天虎心中斟酌,看来江湖上对红莲的评价,果然不虚,这个女人看着瘦弱年轻,可腿脚上的功夫,在九娘之上,如此下去,他非但不能讨到便宜,甚至还会葬送了性命。 红莲与九娘见两人联合之下,慢慢占了上风,而且如此的配合,对付凌天虎这种壮汉,最是合适不过,当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双双心领神会般的逼了上去。 正当凌天虎犹豫,面对这样的处境,是否应该先撇下这份仇怨,等日后再说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之声,紧接着就看到数十具火把快速的朝此处靠近,想来应是附近的官兵们听到打斗之声,给吸引了过来。 几人的注意力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吸引,躲在草丛中的苏睿心道一声坏了,正打算拔腿就跑的时候,却见凌天虎再次猛然发动,朝着分心的九娘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等九娘反应过来之时,凌天虎已然持刀靠近。 不过九娘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刀口即将斩到她跟前时,慌乱中身子一闪,将将躲过。红莲此时也已冲了过来,准备替九娘分担一些,不过谁知那凌天虎在一刀落空之后,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盒子,堪堪握在手中,似乎在那一刀砍下去之前,便已料到会被九娘躲过一般,在半空中,便将盒子对准了九娘,只听一声轻微响声后,从盒子中飞出寸余长一把小刀,直射入九娘心口。 九娘万万没有料到,凌天虎最后还藏着这一手暗器,本就是大意之下,仓惶间的应对,哪知躲过了明枪,还有一手暗器。 看着九娘捂着胸口站立不稳,本还想继续进攻的红莲脸色大变,瞬间变了身形,就要去扶即将倒下的九娘。可就在红莲刚跑到九娘跟前,已然闪到一边的凌天虎却是再次举起他那小盒子,对准了红莲,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不过这一手恰被九娘看见,她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扑倒红莲,饶是如此,那柄小刀,还是扎进了红莲的腿上,使得她轻‘呃’一声,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紧接着与九娘双双倒地。 躲在不远处的苏睿见到如此突变,当下也是捏了把汗,谁成想凌天虎还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如同手枪一般,扭转了整个局势,不过心中好奇,有了这等暗器,为何不早拿出来用。 其实也是苏睿不了解,此时的暗器,根本不像后世小说中渲染的那样,通过内功来驱动,基本上内部都是机械结构,类似于弓弩之类的原理,不过因为做的小,威力上便大打折扣,只有在近距离,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才能见效,要不然容易失了准头,或是被对手躲闪开。 而且,对于暗器,一般来讲都是万不得已时才用,那也算是保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离开 凌天虎见此,本已岌岌可危的局势,却因为一盒小小的暗器,竟反转了过来,只是他却是没有再使那暗器,将盒子随手一扔,想来应是已然用尽,然后趁着两人倒地之时,提着刀再次扑了过去。 苏睿这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是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要如此做,在凌天虎即将挥刀砍向两人时,慌乱中抓起一把泥土,就朝着凌天虎的面门扔了过去。 凌天虎也是心中稍有得意,有些放松下来,以为胜券在握时,不料经此暗算,泥土进入眼睛,瞬间眼前一片漆黑,他重呼一声,连忙退到一边,丢下兵器,双手捂着眼睛,嘴里恼怒的咒骂起来。 待苏睿跑到红莲身边,扶起两人,九娘几近剩下最后一口气,胸口已经被血液染红,不过在黑夜中,唯有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与他浅色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睿当下也已看出,暗器入了心脏,多半是活不久了,也正在此时,官兵们搜寻的声音渐渐靠近,远处的火把越来越多,他这时候自然不敢大意,一方面注意着山下的情况,一方面还要盯着凌天虎的动静,眼看一死一伤,他又不会功夫,面对凌天虎这样的壮汉,自是没有办法。 不过好在官兵迫近,等凌天虎红肿着眼睛,视力隐隐约约能恢复几分时,盛怒下的他,本想趁着这股胜势,结果了几人,可模糊中,见到红莲虽然受伤,却是持剑在旁,而眼看官兵就要上来,眼睛又是疼痛难忍,看不甚清,当下也只能咬了咬牙,一个转身,便跃入了黑暗之中。 “赶快走!” 见凌天虎消失,苏睿稍稍松了口气,就要去扶红莲起来逃跑,可红莲却是紧紧抱着已经咽气的九娘,目光呆滞,两行清泪同时滑了下来,在黑夜中泛着微光。 苏睿见此,心下却是越来越急,只怕再耽搁片刻,官兵就要围上来,当下又着急的劝说了几句,红莲仍是无动于衷,也不答他的话。 苏睿本想强行将她扶着逃跑,可他这个把力气,哪能撼动得了一身武艺的红莲。他此刻也能理解红莲的心情,要不是形势危急,他定然会好好开导一番,或是帮着将九娘的尸体带走,可这时候,哪能给两人多余的时间。 眼见红莲犹如僵化一般,一动不动,苏睿情急之下,竟然一巴掌打了下去,怒吼道:“你有完没完,她已经死了,你不想着给她报仇,这是要干什么?” 兴许是听到‘报仇’二字,红莲如同大梦初醒,猛然抬头看着他,心中怅然,她也是因为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崩溃之下,脑中空白,才会如此。 不过这一巴掌,显然起到了作用,红莲脸上,渐渐由伤心,变得愤怒起来,眼中更是射出仇恨的目光,不禁咬着嘴唇,渗出一点血渍,看了看躺在怀里的九娘,过了片刻,突然拔出腿上的短刀,一股血液顺着裤子瞬间流了出来,此刻她的心中,正如苏睿所言,只有‘报仇’二字,她不禁默默发誓,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结果了凌天虎的狗命! “走!” 苏睿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虽然刚才那一下似乎下手有些重了,不过能唤醒遭受打击之下的红大当家,也不算过分,听了她这句低沉的一声‘走’,急忙扶起她,在看了最后一眼九娘后,便一瘸一拐的随着苏睿朝黑暗中而去。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官兵就冲到了跟前,或许再稍微晚上片刻功夫,两人就算想跑,也已然是来不及了。 山神庙中,破败不堪,徒有四壁,一阵寒风吹过,刮进少许雨滴,屋外天色暗沉,尽管已是正午时分,却如黄昏,令人压抑,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黎明下到现在,天空像是装满了水的气球,似乎是在等着被谁捅破,才会倾泻而下。 墙角处的红莲,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膝,沉默不语,裤腿上深红的血液已经凝固,一截黑色的布条包扎在伤口处。 一夜未眠的苏睿同样靠在墙角,却是刚刚睡下,脚下的火堆只留下即将熄灭的灰烬,冒着缕缕白烟,红莲充满血丝的眼睛,不时瞥了瞥他。 九娘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想起如今的现状,不知不觉间,再次留下了泪水。昨天的莲花寨,还沉浸在连环套被剿灭的喜悦之中,仅仅一天,兄弟姐妹们,死的死,散的散,就连寨子,恐怕都早已化作了灰烬。 看着眼前沉睡的年轻人,此事虽然是因他而起,不过对于是非曲直,她心中自有一杆秤,明白这事是怪不得苏睿的,毕竟人家最初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想帮着两家对付凌天虎,只是后来的事情,谁也没料到罢了! 想想这两年,从跟着廖青上山,创立青莲寨,到丈夫惨死,浑浑噩噩了一年,每日间生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九娘与众兄弟姐妹了,可如今,连九娘都离她而去,莫非真是由于当初的作恶多端,上天在一点一点的惩罚她? 回顾着以前种种,她似乎有所大悟,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些年种下的恶因,她是该承受此时的恶果。 窗外的寒风卷进,凄冷的内心让她觉察不到一丝寒冷,此刻,她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凌天虎,替九娘报仇,也算是走完她在凡尘间的最后一段路。 随着雨越下越大,天色重新黑了下来,山上的官兵,也早已退了,几个山寨中的火势,在这场大雨过后,想必也该熄灭。两日间,山中的村民,有听见打斗的,有看见漫山火光的,也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作为靠山吃山的百姓,见到如此,大抵只能叹上一口气,却是无可奈何! 等苏睿醒来时,红莲已不见了踪影,看着熄灭的火堆,没了一点温度,火堆旁只留下一行用黑炭写下的字:我走了,你自行下山,勿找! 苏睿心中轻轻一叹,红莲的去向,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去找凌天虎报仇了。望着窗外,顺着屋檐流下的涓涓雨水,他不禁有些怅然起来,按理说,土匪的剿灭,对当地治安来说,应是再好不过,可毕竟在寨中与那些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多多少少有些不忍。 不过话说回来,几家山寨此番的覆灭,虽然与他有关系,不过也怪不得他,从开始被迫上山落草,到后来替青化寨出谋划策,一切似乎都是他被动为之,而且最初也是抱着为两家好的想法去出主意,并没有做过什么算计,这一点上他是问心无愧的,至于蒲震与红莲等人,也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苏睿紧了紧身上的长袍,突然感觉有些发冷,虽说湿漉漉的鞋袜和衣服,早都干了,不过昨夜折腾了一宿,显然有些着凉,当下更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其实这样也好,自己终归是要离开山寨的,此刻也不用发愁与蒲震如何去说,担心被那帮土匪强留,他如是这样想着,望着益州的方向,他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小五 四周昏暗,只有土墙上高高的窗户,射进几缕阳光,屋外无风,看着天气不错,苏睿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阳光下挪了挪,略微感觉到一丝暖意,却突然重重的咳嗽一阵,憋的面颊通红,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艰难的从旁边扯过一个草垫子,盖在身上,不过因为前些日子的雨水,有些潮湿。 自从红莲离开后,还算幸运,在一个山中猎户的帮助下,他也下了山,直奔益州而来,不过或许是由于那夜的寒冷,没过多久,他便发起了高烧,就这样强撑着走了三天,行了一百多里,一路上缺吃少喝,又加之病情越来越重,刚进益州城内,便一头栽了下去,昏迷不醒。 等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而一睁开眼,便是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除了四面土墙,头上屋顶,满地稻草,一片狼藉之外,空无一物,似乎是一栋废弃的住宅。 至于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也是他醒来之后才知道的。一个比他小一些的乞丐,名叫小五的救了他,将他背到此地,这几日,也多亏了那位小五兄弟的照顾,每日出去讨到的一些吃食,会分给他一些,虽说是残羹剩饭,不过于现在的苏睿而言,又有何资格挑剔! 他看了看身上的衣衫,肮脏不堪,不少地方更是被磨破或是撕烂,露出棉衣中填充的麻絮,再摸摸脑袋上的头发,倒有几分脏辫的意思。 在此处已经住了两日,相比前几天发烧之后的打摆子,他轻出一口气,到底是让他挺了过来,没吃过一副药,终是靠着自身的免疫熬下来了,这也是让他唯一庆幸的地方。 此刻,除了喉咙处还有些干痒,全身乏力之外,还好没将他烧糊涂,也真是多谢了那位小兄弟的照料,若说是救命恩人,一点都不为过。 苏睿微眯着双眼,感受着冬日的阳光,不大的房间内,每日却是住着四五个乞丐,只不过白天时,大多都出去乞讨了,只有晚上,才会拥拥挤挤的住在这里。 屋外听不到多少嘈杂之声,大抵能够猜得出,这应是城郊,附近也没什么人家,其实想想也自然,谁会愿意与乞丐为邻。 对于目前的状态,自然不是他所期待的,只是如今这个情况,大病初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其实大难不死,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这个时候,他也完全没有因为当下的处境而自怜,心中反倒有些感恩,不管在哪个时代,总是有好心人。 至于蒲震与红莲,于他而言,已经算是过去时,纵然心中还隐隐为他们担心一二,可也只是挂念了一番而已,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就像他一样,来到古代,遭受了如此多的磨难,还是得咬着牙往前走,生活还得继续,也只能是自祈多福了! 正当他心神游荡,胡思乱想之时,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扭头一看,原来是小五回来了。十六七岁的年纪,稚嫩的脸庞,只是略有些肮脏,头发同样凌乱,蜷缩着身子,嘴唇被冻得有点发紫。因为饥饿,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营养不良的瘦弱,一身残破的粗布麻衣,挂着不少补丁,腰上系了根绳子,包裹的还算严实,只是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标准的乞丐模样,不过在见到他的同时,脸上立刻露出一副真诚的笑容。 “大哥,你醒了!” 苏睿同样抿嘴笑了笑,对于眼前这个无亲无故,却又救过他一命的弟弟,他是真心的感激,要知道,作为一个乞丐,小五本就食不果腹,风餐露宿,却能如此帮助一个陌生人,此人的秉性,可见一斑。 “外面冷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苏睿往一侧挪了挪,将自己躺过的地方让给他,小五当下也不客气,顺势钻进了草垫子,与苏睿靠在了一起,挤了挤,享受着残存的一丝余温。两个乞丐,身上皆是脏臭不堪,可在这种情况下,彼此又会嫌弃谁? “大哥,你看,这是我刚讨来了,今天运气不错,有个大户人家过寿,布了不少粥和馒头,听说要连着施三天,明天去早些,多跑几趟,说不定还能多要些回来。” 小五说着话,兴奋的从怀中掏出两个白面馒头,不过也不知是掉在地上,还是揣在怀里的缘故,馒头皮上显得有些脏兮兮,而且变形得没了样子,当下更是递给苏睿了一个。 其实小五当初能救他,也算是一种巧合,要知道,这个时代,由于生产力的低下,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饭,只要稍微有点天灾,灾荒便接踵而至,饿死街头的大有人在,一个乞丐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接济他人。 小五也是一样,当初算是从其他地方逃荒而来,家中亲人早已死光,那日在街边见到倒在地上的苏睿,本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却是令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只因苏睿的长相,与自己死去的兄长,实在是太像了,一念之下,鬼使神差的让他将苏睿背了回来,两人便因此结缘。 苏睿笑着接过馒头,看着小五知足的吃了起来,心中不由一酸,让他想起了严婷,一般大小的年纪,放在后世,正是受父母恩宠的岁数,却纷纷沦落至此,小小年纪便要独自承受这些,只是一个肮脏的馒头,却能令他如此开心。 望着手中的馒头,苏睿压了压心中的情绪,毫不在乎干不干净,学着小五的样子,一口咬了下去,冲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小五!” 小五听到这话,嘴里的馒头还没咽下去,学着大人的样子,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大哥不用客气!” 看着苏睿的长相,小五心头同样有些酸楚,也不知是因为亲人死的太早,对过世兄长的样貌,早已变得模糊,留在心中的,或许更多的是以前的印象,和后来的想象交织而成的模样,可越看苏睿,却是越觉得相像,不知不觉间,竟让他生出些亲人的感觉来。 “明天我和你一块去讨饭!” “还是等你身体好些再说,这两天可冷了!” 两人就这样,吃着手中肮脏的馒头,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心间竟同时生出一股暖意,虽只认识了两天,却如多年的好友般,这种苦中作乐之感,也只有经历过磨难之人方能体会。 “没事,好的差不多了!” 苏睿甫一说罢,也不知是被噎着,还是因为喉咙干痒,猛烈的咳嗽两声,小五急忙从旁边给他端了碗水过来。 “你看,我就说你没好吧,还是别逞能了!” 苏睿顺了顺气,用衣袖擦了擦嘴,笑道:“兄弟,这你可就不懂了,像我如今这种情况去讨饭,怕是再合适不过。” 小五闻言,先是一愣,随之笑了笑,自然明白苏睿这话什么意思,越是可怜,越是容易博得同情心吗!不过那是往常,可遇到大户人家施粥,这就不同了,数十乞丐一窝蜂的涌上去,那拼的可是体力,再者说,大病初愈,还没好利索,万一再加重了病情,反倒得不偿失。 不过小五终是经不住苏睿的再三劝说,最后只得说等明天再看情况,若是天气好了,而且苏睿也没什么大碍,就带他一块去,而且,憋了好几天,出去透透气也行。 “小五,等我挺过了这段时间,你以后跟着我,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一定饿不了你!” 苏睿看着小五捡着衣服上的馒头渣,一点一点的塞进嘴里,对于眼前的救命恩人,若是将来有出息了,他自是想报答一番。 “还是算了吧,益州我熟,知道什么地方容易要到吃的,看你的样子,以前肯定没讨过饭,跟着你还不得饿死了!” 苏睿先是一愣,继而难得的畅怀大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以后那我就跟着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施粥 益州,也就是后世的cd,天府之国,鱼米之乡,早在唐宋时期,已经算是人口大都,繁华程度,虽比不了京师汴梁,却也不容小视了。 跟着小五走在街道上,看着眼前参差比邻的古建筑,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货郎小贩随处可见,回想着自己后世所在的这座城市,苏睿颇有感慨。从梓县而来,谈不上跋山涉水,可也经历了不少,为的就是来到这里打拼,如今站在繁华的街市上,犹如西天取经般,到了灵山,怎能不让他欣喜。 虽说当下的处境,实在是有些不堪,可他相信凭借着上千年的见识,在这座古城中,定然不会被埋没。 捂着嘴唇轻咳几声,经过几日与乞丐们的相处,他也逐渐适应起如今的新角色,而且他本就是对生活小节不大讲究,不管是如何的环境,他想到的首先是去适应,而不是反抗。就拿昨夜与好几个乞丐同睡一屋来说,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因为恶臭与呼噜而睡不着觉,接受了当下的身份,也就习惯了。 可适应,却并不代表他就甘心于此,对生活该有的期待,还是得有,正如后世的一句话,人总要有点梦想,要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他的病情和状态,同样渐渐好了起来,这也是小五答应带他出来的前提,并且今日阳光正好,略有微风,万里无云。 “大哥,快到了,走过前面的街口,就是昨天做寿的那家酒楼。” 小五向他指了指远处,热闹的街市上,的确在远处,隐隐看到不少人聚在那里,应该就是,当下两人便加快了些步伐,眼看就要到施粥的时间,若是去的晚了,能不能排到且另说,光是得知此消息的满城乞丐,就会将附近围的水泄不通,到时候恐怕都挤不到跟前。 果然,等两人来到酒楼附近时,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若是没有猜错,应是贺寿的宾客,看样子,里面的酒席快开了。而施粥的地方,就在酒楼旁边,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处空地,此刻已经蹲着二三十个乞丐,等着主人家来布饭。 苏睿与小五见状,只得找了个墙角坐下,看这形势,还不算多,不像昨天小五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最后只得了两个馒头。 小五从怀中摸出两个破碗,一个递给苏睿,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碗口上有不少缺口,其中一个更是只能斜端着,要不然就是盛多少粥,都得漏光,不过小五却是将另一个好一点的给了出去,苏睿见此,会心一笑,如此的秉性,实在令他动容。 趁着还没到时间,与旁边几个乞丐聊了一阵,打听到一些关于这户人家的情况,以及昨日大家纷纷讨到的东西。 原来,今天的东主,乃是本府知州大人周伯雍,为自己的老母亲过六十大寿,故包场,开了三天酒席,大宴宾客,听说里边还请了杂耍和唱曲的伶人,而为了施恩,同开了三天的粥棚。 昨天,来的大多是益州当地的大小官员,坐了整整两层,而今天,则主要是本地的士绅和学者名流,看里面的情况,应该也是坐满了。 正当听着几个乞丐讲述昨日周家如何阔绰,出手大方之时,几个下人模样的小斯,已经抬着一大盆米粥和两筐馒头,从酒楼的侧门走了出来,见到这个情况,众乞丐便一窝蜂般的涌了上去。 那群下人中,一个年龄稍长些的中年人,见到这个情况,当下喝止住了围上去的乞丐,大声喊着让众人排队,脸上一副厌烦的样子,显然对于这样的差事,有些嫌弃,却又无可奈何。 见到这个情况,小五急忙拉着苏睿也去排队,不过终究是晚了一些,排在了最后面。 看着小五有些着恼的样子,生怕待会排到跟前,吃不到一样,苏睿略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要不是他稍微磨蹭了一下,也不至于落在最后。 虽说他已经做好了暂时成为乞丐的心理准备,可毕竟上辈子没干过这个,真到了跟前,倒有些拉不下脸来,害得两人没挤到前面去。 那中年下人看着一群衣衫破烂,面相肮脏,跟半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乞丐,耷拉着脸,不禁小声骂了句‘一群没吃过饭的乞儿!’,便走到一边,找了个长条凳子坐下,一边指挥其他小斯动作快一些,一边没好气的冲乞丐们叫嚷着不准乱挤。 随着那中年男子的咆哮,乞丐们开始变得有点秩序,排着队,眼睛却是不停地瞅着前面盆中的米粥。排在后面的,总怕轮不到自己跟前,更是有几个身体强壮一些的,因为来的晚,又不甘心在最后,便在前面插起了队,虽说众人心中极为不满,可面对气势上凶强一点的壮汉,大多数人也只能小声咒骂两句,却是没有办法。 看着小五同样一副心急,望眼欲穿的样子,苏睿笑了笑说道:“没事,完不了,今天肯定有咱们的!” 对于他这样的安慰,小五心中显然没底,要知道,昨天他便是如此,好不容易排到跟前,就只剩馒头了,对于一个食不果腹的乞讨者而言,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口吃的,对他们更有吸引力了! 再一个,说到乞讨,小五自是经验丰富,且心中另有算计。一般来讲,若是遇到布施,自然算得上乞丐们的狂欢,虽说大户人家,往往都会不吝粮食,可也不会无节制的施舍下去。像这种情况下,有经验的乞丐,都会挤到第一拨,因为最开始的那几勺,量都比较多,等越往后时,下人们看着乞讨者越来越多,粥却是越来越少,每勺便会相应的减少分量,以便分给更多的人。 而且,第一拨领了饭食的,还有机会偷偷再排第二拨,如此循环,说不定遇到哪户人家大气了,好几天的吃食就有了。 苏睿心中感慨,想想前世,作为著名的学者教授,他几时为一日三餐发过愁,也真是没想到,来到古代才区区两三个月功夫,就沦落如斯。 不过还好,等两人渐渐排到跟前时,盆中粥还有不少,馒头还足足有一筐,这一趟,自然可以让二人好好填饱一次肚子。 可就在此时,酒楼中突然走出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下人。那女子约摸十六七岁,面色白皙,额头上留着一点刘海,头上盘着发髻,用一根玉簪束起,大抵与当下未出阁女子的装扮无二。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交领棉袄,下身一条青色缀花长裙,直遮到脚面的绣花鞋。 女子走出酒楼,许是在里边待的久了,有些气闷,刚一出来,就深吸了几口气,在楼下向四周看了看,正好瞅见布粥的一群人,当下便走了过来。 身后的小丫鬟看着年纪小上一些,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看见自家小姐朝一群肮脏的乞丐走过去,刚想说句话提醒,却是已经晚了,当下只能抬腿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你是严毅 中年下人见到黄衣女子朝这边走来,连忙迎了上去,挡在女子身前,拱了拱手,同时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见过小姐,此地有些乱,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文叔,今天熬的粥和馒头,可还够?” 黄衣女子却是没有搭他的话,径直走上前去,那名曰文叔的下人只得跟在身后。 “小姐放心,今天后厨准备的充分,不会再出现昨天的情况!” 说起昨天,也是让周家有些扫了颜面,讲好的施粥,却因为准备不足,加上对城中穷苦之人预估的少了,到了后来,只能望着长长的队伍,早早收了摊子。 黄衣女子点了点头,其实这种事本不该她操心的,只是刚才在酒席上,再次碰见了最近,一直对她百般示好的吴克敏,实在有些趣味索然,便找了个借口溜出来避一避。 说到这里,黄衣女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她便是周伯雍的女儿,周凝,也就是前段时间,回梓县陪母亲省亲,对苏睿最初那三句诗,甚是欣赏的柳清河外孙女。 想起刚才里间,益州几大才子为了争相在父亲面前表现,个个舞文弄墨,吟诗作赋的场景,她便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父亲今天说是为奶奶贺寿,却是请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公子,其中所打的算盘,她自然能看出一二。 自从前几个月,母亲向她明说了与吴家欲结姻亲之事后,她虽然没有明着表达自己的不同意,可与吴克敏相处时,所表现出来的冷漠,还是让两家大人有所难堪。事后母亲与她也是交谈过不少,可总是劝不动她,慢慢的,此事也就凉了下来。 周伯雍倒是个是个开明之人,对于女人的婚事,更多的还是尊重她的选择,益州又不是只有他吴家,既然看不上吴克敏,还有其他人吗!再说眼看周凝到了成婚的年龄,择婿之事,已是不能再拖,便借着为老母亲做寿的机会,邀请了不少官宦富家子弟,想让女儿自己拿主意。 那群公子哥中,当然不乏才华横溢,相貌英俊之人,只不过看到那些人对父亲的趋炎附势,再听到满口无病呻吟下的诗词,越发让她反感。 其实周凝从小便自视甚高,在整个益州,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对于未来的夫婿,自是有自己得打算。当然,对于有才华之人,她也是欣赏的,可内心中的想法,却是与平常人家的小姐稍有不同。在她看来,身份地位这些,固然能加分,可她更看重的,还是心动,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一个追求自由恋爱的心思。 再说到吴克敏,这次对周凝真是动了情,两家结亲,虽说一开始只是大人们私底下的一种愿景,没有在公开场合提及,可自从勾起了吴克敏的心思后,便愈发不可收拾。 如今来说,吴家见到周凝如此的态度,已经有些不大乐意这样的媳妇,虽说在门当户对上,两家没得说,可终归强扭的瓜不甜。作为益州的一二把手,两家结亲,看似是很好的组合,可以吴家如今的地位,也没有下贱到非要去热脸贴一个小丫头的冷屁股。 不过吴克敏显然少了几分父母的骨气,或许是因为年少,初次动情,哪会顾得了什么颜面之类的东西,尽管父母一再告诉他算了,可心有所属的吴家公子,却没有放弃的意思。有时候明知周凝对他冷淡,心中却是越发的想要得到美人芳心,攻势越是猛烈,就拿这次做寿来说,吴克敏昨天已经随吴洛来过,今天又不请自来,脸皮也着实够厚,估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得不到的最容易骚动! 周凝对此是颇为无可奈何,毕竟父亲与吴洛同朝为官,共掌益州,两家往日间关系又不错,太过分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许多时候,便只能有意躲开吴克敏。 见到不远处下人们给乞丐盛粥,太过粗放,经常一勺子舀出来,倒进肮脏破旧的碗里时,却是有一少半都撒到外面,对那些乞丐更是呼来喝去,她不禁摇了摇头。 走到一个小斯面前,看着他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那小斯被她这话弄得一愣,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朝一旁的文叔看了看,询问他的意见。 一旁的小丫鬟更是连忙偷偷拉了拉小姐的衣袖,不过显然周凝不打算理会她,仍是站在原地,等着接替下人的工作。 见文叔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小斯这才递过手里的勺子,让到了一边,负责给周凝打起了下手。前面的乞丐们见到这个状况,纷纷聒噪了起来,毕竟能被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亲自盛饭,让乞丐们实在是太过兴奋,有胆子大一些的,轮到打饭时,还会主动说上两句话,表一表感谢。 周凝虽然出身大户人家,却是没有娇生惯养的习惯,与这些肮脏c恶臭的乞丐打在一起,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嫌弃之感,见到一些身体瘦弱的,还会多舀上半勺粥。 下人们也是无奈,有清楚周凝脾气秉性的,或许见怪不怪,不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自然一个个甚是好奇,堂堂知州家的女公子,竟然喜欢与这些粗鄙之人打交道,想不通其中原由的,只能将其归结为闲得无聊。 一旁的丫鬟见自家小姐都亲自上阵,心中虽然老大不乐意,却也不能干看着,只得忍着脏臭,在一旁帮手分发馒头,不过也总是离乞丐们远远的,生怕弄脏了自己的小手。 苏睿对这些却是没什么好奇的,一方面他当下就是乞丐,自然不觉自己有多脏,另一方面他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还以为富贵人家施粥,主人都会亲自出面。 等苏睿排到跟前,将碗伸出去,等着盛粥时,周凝本还挂着笑靥,可是一抬头,却是猛然愣在原地,端详了苏睿片刻,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惊异的表情。 “你是严毅!” 苏睿听到这几个字,犹如闪电穿过大脑一般,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天以来,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如此称呼他。要是在以前的梓县,自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偏偏如今是在几百公里外的益州,怎会有人知道他的本名? 而且,严毅所代表的身份,已然是官府的通缉犯,被人当面认出,所要面临的危险,可想而知。 苏睿连忙扫了一眼周凝,却是全然没有印象,他脑中一时间出现了好几种可能性。能叫出这个名字的,必然是以前认识,可就是不清楚此人,是否知道他已被通缉之事,若是知晓,麻烦可就大了! “小姐认错人了!” 苏睿微微低了低头,侧过脸去,这个时候,他自知不能慌乱,更是不能跑,如此的说法,算是最合适的,毕竟世间相似之人本就不少,一时间认错也不稀奇,可要是慌张之下突然跑掉,正好应了此地无银了! 其实苏睿不记得她,也在情理之中,当初周凝在看到苏睿的三句诗后,因为欣赏其才气,有一次随着姥爷柳清河去了趟柳家族学,在婉儿的指引下,曾经远远的看了苏睿一眼,所以说两人认识,只能算是周凝认得他,可苏睿却是没有见过周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补诗 旁边丫鬟见自家小姐盯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目不转睛,以为出了什么事,当下便凑到周凝跟前,小声询问了一句,周凝这才反应过来,虽然苏睿嘴上说的认错人了,可从他的表情上,周凝显然看出来些端倪,心中更加笃定,此人是严毅无疑,只是,他怎会来到益州,又落到如此下场? 苏睿见周凝愣住,一直不给他盛粥,当下也是心虚,不敢说话,更是不敢与之对视,两人就这样僵在原地片刻,苏睿终是定力不够,怕以前的身份会给他惹来麻烦,一转身便走了开。身后小五听见两人讲话,又见到这样的状况,一时间有些疑惑,却是忘记了要饭,喊了声‘大哥’,跟着苏睿的脚步追了上去。 周凝望着苏睿的背影,心中愈发好奇,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变成这样!当即将手中饭勺丢给一旁的丫鬟,也追了上去。那丫鬟见小姐如此,哪还会愣在原地,急忙喊了几声,心中甚是不解小姐为何会对一个乞丐如此上心,不过作为丫鬟,她更多的是关心小姐的安危。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周家下人,数十乞丐,纷纷望向几人,好奇着发生了何事,并且小声的议论起来。 文叔见状,也是一头雾水,自家小姐的脾气,他是清楚的,只要小姐想做的事,别说他一个下人,恐怕是老爷夫人,都未必过问得了!看着众人开始聒噪议论,文叔当即恼怒的骂了两句,直言若是再吵闹,一个馒头都不施了,而后也望着苏睿几人的方向,追了上去。 周凝心中狐疑,加快了几步,挡在苏睿面前,说道:“你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睿见避无可避,也不再躲,不过听周凝这么一问,倒是让他得出这么几个信息,一个是这姑娘与严毅,定然认识,不过可能是他附身之前,自己没了记忆罢了!另一个就是,关于梓县嫁祸他的那件案子,看来没有传到益州。 周凝见苏睿不说话,对她的目光躲躲闪闪,想必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看到苏睿如今这个样子,作为半个故人,她心中也颇为唏嘘。 “算了,至于你遇到了什么事,我也不过问了,不过” 说到此处,周凝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里面可能有几两银子,递了过去。 “你我也算乡邻,其他的我或许帮不了那么多,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苏睿抬头,看了看她手上绣着的花色钱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心中倒是一阵暖意上涌,从周凝不似作假的表情中,能读出小姑娘的真诚。 区区几两银子,大户人家来说,也就是平日间的零花,可对当下的苏睿而言,显然能起到救命的效果。只是,如果就此接过,显然就默认了严毅的身份,万一这是个陷阱,于他来说,足以致命,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令他不得不遇事谨慎。 周凝见他踌躇不动,以为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毕竟不管怎么说,能写出当初那三句诗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文人之骨在其中,对于如此裸的施舍,心中难以迈过这个坎! 这个时候,丫鬟与文叔也追了过来,见到眼前的一幕,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见自家小姐确实没什么危险,似乎只是与那乞丐相识而已,因此也没有去打扰,只是站在一边等着。 小五这时候也跟了过来,只是离得有些远,不过周凝递出去的钱袋,还是被看在眼里,当下心中不禁嘀咕,也不知这位捡来的大哥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认识知州府上的人,不过更多的自然是疑惑,既然有这样的关系,为何会落到乞讨的田地。 过了片刻,周凝见苏睿一直不接,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将钱袋硬塞进他手里,此时,在周凝看来,过多的言语,只会刺激苏睿敏感的自尊,当下便转身,向酒楼中走去,心中默默感叹,可惜了如此的才气。 “等等!” 听到这话,周凝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只听苏睿接着说道:“无功不受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苏睿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困境中,别人帮助,他不会矫情,更是没必要去驳了人家的好心,只是这份人情,要是平白无故受了,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尽管心中还是有些犹豫,生怕就此泄露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可看着小姑娘一脸真诚的样子,还真是让他难以再说什么。 周凝稍稍一愣,她大抵也明白苏睿心中所想,毕竟是个文人,风骨还是有一些的,不过苏睿这话,显然就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他如今的乞丐身份,又能回报别人什么呢?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不让他做点什么,恐怕在苏睿心中,又会生出什么芥蒂,本来是好心相助,闹出不愉快,就不好了,周凝如是这样想着。 “这样吧,那半首诗,你帮我补齐了就行!” 说罢,周凝招呼过来丫鬟,耳语几句,丫鬟起先还有些纳闷,不过小姐吩咐,作为下人,她只有遵命的份,虽然心中狐疑,却是没有多问,当下便匆匆跑进酒楼。 苏睿心中同样纳闷,让他补诗?自古只听说过写诗的,还真没听过有补诗这一说,再者,眼前的小姑娘,怎知他会作诗? 正当苏睿有些不明就里之时,那丫鬟已经取了笔墨,从酒楼中跑了出来,就着一旁的台阶上铺开,用毛笔沾了沾墨,递给自家小姐。 只见周凝略微一顿,娟秀小楷,便在白纸上写下了苏睿当初的三句诗,又转身将笔递给了他,说道:“这最后一句,还请你补上吧!” 苏睿凑过去一看,当即愣在原地,这不就是当初与婉儿玩笑之下的三句诗吗,怎会流落到她手上,她又是如何知道这首诗出自自己之手,一瞬间,好几号问号同时在苏睿脑中画出,却是没有一点头绪。 如此状况下,对于眼前的周凝,苏睿又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既然能拿出这首诗,说明此人定然是他在附身严毅后才认识,可是,他为何没有半分印象?再者,关于梓县的案子,此人到底是真不知,还是装傻充愣,要套他的话? 周凝见苏睿沉默不语,脸上表情古怪,以为他是相隔日久,忘记了原作,此刻恐怕是正在脑中构思,因此也没有催促,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说到让苏睿补诗,当然也只是周凝的临时起意罢了,一方面不至于让苏睿觉得颜面上过不去,另一方面,也可以解开她心中许久的好奇。 一旁的文叔与小五,见到如此的情景,心中着实纳罕,不过此刻也都保持着沉默,纵然有疑惑,可也只能事后再去细问当事之人了! 苏睿用余光轻轻扫了眼周凝,在心中快速的思索着他当下遇到的局面,好几种可能性依依在脑中过了一遍,却是仍然不得其法。要是他真的写出最后一句,被看出其中端倪,便直接坐实了他是严毅的身份,万一这是个阴谋,可就栽了!不过要是不写,刚才亲口承诺下的,岂不是要矢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祝寿词 面对两难的局面,苏睿沉思片刻,只得说道:“请恕在下才疏学浅,补不出来,况且,这本是他人所做,若是强行拼凑,恐怕也不合适!” 周凝听了这话,心中略有些失望,不清楚他是故意如此说,来拒绝承认严毅的身份,还是当时兴之所至,只做出来三句,成了断章,若是后者,却是可惜了! 不过还不待她开口,却听苏睿又接着说道:“这样吧,既然今天是有老人家过寿,我这里有首短句,作为贺礼,不知可否?” 周凝略微一顿,脸上笑了笑,虽说心中有些遗憾,不过同乡之忙,她还是想帮一帮的,既然苏睿说非得要做点什么,才肯收下这几两银子,那就由他去吧,至于写的是什么,她倒是并不介意。 “那就多谢了!” 苏睿点了点头,心中思索片刻,回忆着应景的诗词,不能太过显眼,大致也能拿得出手,无非就是表表心意而已。他实在有些拿捏不准,周凝让他补诗,到底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不至于让他接受这平白无故的馈赠,心里落下施舍之感,还是这里边有什么陷阱。 不到片刻,苏睿心中已然有了腹稿,当下便在旁边写了出来,借用了南宋韩淲的一首《水调歌头》,正好这个词牌名此时也已有之,中规中矩,既能烘托气氛,又可作锦上添花,再是合适不过。 等苏睿洋洋洒洒的写完,将笔放在一旁,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便拱了拱手,表了几声谢意,收起银子,招呼了小五一声,匆匆告辞而去。 众乞丐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早已议论了起来,大多数人基本上没见过苏睿,可见到他竟然识文断字,便胡乱臆测编造起来。有说苏睿乃是哪家的落魄公子,与知州家有些关系,更有说是周家的小姐,一眼相中了个乞丐,一时间,众说纷纭,粥棚前吵吵闹闹。 等丫鬟将苏睿的那首词交到周凝手中,还未细看内容,首先令她惊艳的,却是这一笔字,实在是令人耳目一新。 由于此时正值唐末宋初,行书刚开始渐渐流行,不过所谓流行,也只是在小范围内,被一些文人所推广而已,此时占据主流的,更多的还是以楷书为主。而行书的大范围风靡,还得到北宋中期,‘苏黄米蔡’等人的出现,才慢慢得到推广,继而出现多家流派。 可苏睿的这笔行书,多临摹于米芾的风韵,之所以选择米芾,也是自后世的经验而来。相较于其他朝代,宋朝在社会的开化程度上,无出其左右,因此这个时代的书法,便一改以前古板规矩的风格,讲究随心所欲,飘逸洒脱,这也是宋时书法鼎盛时期的主流风格。 既然当时‘苏黄米蔡’,能被世人所推崇,必然是合乎当下人的品味,这也是苏睿精心思考之下做出的选择。 看着满纸洒脱飘逸,又有些奇怪的字体,虽然与以往的主流审美略有差异,却是给人一种惬意的美感,且不论这首词做的怎么样,就单论这笔书法造诣,说到一代大家,似乎都不为过! 丫鬟见自家小姐脸上怪异的表情,盯着诗词发呆,不禁问道:“小姐,那要饭的写的不好?我就说嘛,一个乞丐,就算认得几个字,也” 还未等丫鬟说完,周凝便打断了她,说道:“欣儿,你去找把尺子来,把前面我写的那几句裁掉!” 欣儿轻‘哦’一声,心中有些小郁闷,她实在有些搞不明白,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对一个讨饭的如此上心,就算以前见过,打发他一点钱就是了,还让他写诗,要知道,自家小姐可算得上益州的才女,一个要饭的,也真是胆大,关公面前耍起了大刀。 等欣儿匆匆跑进酒楼,周凝这才注意到最后的落款,竟然写着‘苏睿’二字,心中不禁嘀咕一声:原来他现在改名叫苏睿了! 不过瞬间,她便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有些耳熟,可再细想时,又变得陌生起来,连着回忆了好几遍,都没有想起。 苏睿如今不知,自从上次他因为短钱,在梓县珍宝斋卖掉那副瘦金体后,苏睿之名便被当时的于东主给传了出去,再加上不小心流传开的那首《临江仙》,在梓县的文人圈中,引起过一场不小的轰动。 要不是当时出了那件案子,估计他早已被于东主唤去,免不了要在梓县的上流社会间,露上一把脸。虽说他当时的身份是严毅,可多数人已然将他视作苏睿大家的弟子。 后来离了梓县,在蒙山中待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中,令他有所不知的,是自己那首词和那副字,已然被人带到了益州,此时,本地的文人圈中,苏睿之名,已是如雷贯耳,各种关于他的传言,不胫而走。 尤其是那副极具争议的‘瘦金体’,可谓是评价两极,爱之者,倍加推崇,将其视为开宗立派之作,恨之者,同样大肆批评,许多时候,更是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直言能写出那样字体的人,多半是个阴柔之辈,字体更是完全脱离了书法的根基,只剩筋骨,而无皮肉,奇丑无比。 不过随着‘瘦金体’的流传,《临江仙》同样不胫而走,可是对于这首词,却更多的则是欣赏,词中大气磅礴,以及豁达的人生态度,早已成为不少文人墨客所向往的境界,就是一贯古板的腐儒老者,都不吝夸赞。 当然,里边不乏也有一些看不惯的,将对‘瘦金体’的排斥,牵连到了其中,一并抵制了起来,而从文学性的角度进行批评,说此人华而不实,只会些诗词小道而已,要论到做学问,那就差的远了。 并且,从那两件之后,苏睿之名犹如石沉大海般,完全没了音信,更是受到不少猜忌,说此人只是昙花一现,一词一字后,已是江郎才尽,恐怕早已躲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不敢再出来献丑。 趁着欣儿去取尺子的功夫,周凝这才细细品味了一番苏睿的这首词,因为是祝寿应景,自然没有太过惊艳,不过若是要品评起来,也算得中上之作了。 《水调歌头》 玉水灵山地,燕寝亦书功。 邦人耆老,诞弥佳节以词通。 尔岂知吾恺悌,我乃因君谈笑,祝寿酒杯同。 箫鼓少人会,歌舞为谁容。 观坐客,惊野老,笔如风。 个般酬唱,诏回应上玉华东。 多少家传经济,留与孙谋持守,出处信何穷。 唤起千年调,分付一车公。 周凝轻轻读了几遍,连连点头,她本就出身书香,又饱读诗书,诗词的好坏,第一眼便是能看出来的。她心中不禁暗忖,当初读了那三句诗,便觉此人文采斐然,只是无缘结识,她便回了益州,可却是万万没想到,再相见时,此人已沦为乞丐。 当苏睿刚才说出自己补不出最后一句时,她已有些怀疑当初的判断,可如今再看这首词,此人之才,果然如当时所想,而他刚才,也定然是怕被认出来严毅的身份,才不愿补那最后一句,只是 想到此处,周凝再次轻叹一声,只是可惜了一身的才华,却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如今,也只能祝愿此人,能早日脱离当下的困境,早日振作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酒肆 微风吹过,街边挂着酒肆的布门帘轻轻晃了晃,透过露出的缝隙,里面坐着不少人,兴许是天冷了,酒家的生意开始红火了起来。这种酒肆,往往三教九流,下至苦力,上至有些身份的人,多喜欢聚集于此,一方面是热闹,不过更多的,则是能打听到许多平日间听不到的东西。 此时,一位面熟之人,便是坐在门口靠墙的地方,一身粗布麻衣,脸上略带了些胡茬,身材看着还算壮硕,打眼一瞧,就是个卖力气的打扮,此时正与另外两个年轻壮汉,围坐在一桌酒肉前,推杯至盏,脸色都有些见红。 酒肆的内堂还算宽阔,装饰谈不上,无非就是一个前台,旁边摆着不少酒坛子,十来张桌椅,后面两个角落里,还放着两个炭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饭点到了,此时坐满了客人,聊天声,划拳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几个跑堂的穿梭其中,好不热闹! 走近不起眼的三人一桌,仔细一瞧,那带着胡茬的汉子,不就是前段时间在青化寨,先写藏头信,后被苏睿放下山的鲁荻云吗?当时为了嫁祸凌天虎,苏睿故意将其放了,引连环套去抓此人,才引出了陈启通匪的线索。 不过苏睿从王琨家中得到的信息,此人按理说应是晋王府上的带刀校尉,此次更是奉晋王之命,前来给益州通判吴洛送礼的,可是如今这副打扮,怎会落到如此田地?再者,这都多少日子了,此人为何还未离开益州,回京复命,着实让人疑惑。 “两位兄弟,前几日,你们果真见到胡七爷了?” 鲁荻云憨笑着给两人斟了碗酒,举起来碰了一下,都是粗犷的汉子,此时嘴里c手上都沾满了油腻,鸡骨头扔了一桌子,不停的打着饱嗝。 其中一个高点,脸色黝黑的汉子饮酒下肚,夹了两筷子菜塞到嘴里,还没咀嚼几下,囫囵吞了下去,说道:“当然,还别说,那排场,可真是大了去了!” “不过我怎么听说,胡七爷平日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谁说不是呢,就我们哥俩,在库里干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胡七爷,也不知那天怎么的,胡七爷就来了。” 矮一点的汉子听了黑脸这么一说,也插嘴道:“这事儿我知道,好像是有批货出了问题,才惊动了七爷他老人家。” “听谁说的?”鲁荻云听了这话,脸色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警觉,不过也就是转瞬即逝,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就李头,不过他也是听来的,具体的我也没细问。” 鲁荻云脑中快速的回忆起那汉子口中的李头,因为他也是刚来不久,许多人都还不认识,不过这个李头,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个底层管事的。 “来来来,两位兄弟,接着喝!” 鲁荻云一方面谨慎的打听着想听到的内容,另一方面却不能显得太刻意,毕竟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他刚打入几天,难免惹的怀疑。 再说回苏睿,离开粥棚,没走多远,小五就追了上来,期间更是被好奇的小五,不断问到以前的身世,最令小五感到惊讶的,莫过于他竟然能认识周家的人,那可是益州知州。 当然,苏睿不能与他太过说实话,简单的编造了些过往,诸如自己以前与那位姑娘算作同乡,但是不熟,后来因为家里遭了难,才流落街头。况且,至于周凝为何认得他,连他自己都有些纳闷,他如今有所担心的,是怕周凝会泄露自己以前的身份,若果真如此,恐怕就不是麻烦这么简单。 因此他在最后的落款处,特意留了‘苏睿’之名,主要还是想明确的告诉周凝,不管她有没有恶意,如今他的身份,就是苏睿。 不过在小五看来,虽说这位大哥如今落魄,可单论能识得字,会写诗这一项,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并且,小五忽然想起昨天苏睿跟他说过,让他以后跟着干,当时还以为大哥说大话,看来,他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大哥,咱们现在这是去哪儿?” 小五跟在苏睿身后,见他一会儿东张,一会儿西望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心中不免好奇。 苏睿停下脚步,扯了扯两人身上的破衣烂衫,再看了看小五跟花猫似的黑脸,笑着说道:“先去买身衣服,再去吃个饭!” 从周凝那里得了几两银子后,苏睿忽然灵机一动,对改变当下的现状,稍微有了些想法。既然当初在梓县时,他能凭一幅字换得几十贯银钱,为何不故技重施,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不过说实话,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当然,对于盗取诗词或者书法这类事,他内心中没什么排斥的,或者说没有觉得羞愧或是不好意思,只是单纯的认为,如此的营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做一次两次救救急可以,不能成为依赖的饭碗。 一来,上次能够成功,于东主的恰巧赏识,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是再来一次,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再者,他如今需要尽量低调一些,避免引起太大的注意,要知道,梓县的案子可还在呢。虽说,此地距离梓县几百公里,以前更是没多少人认识他,可难免走背运,就像刚才,不就被认出来了吗! 而刚才他崭露风头,又是米芾行书,又是诗词的,其实更多的,只是想向周凝明确自己的新身份而已。 在苏睿看来,以后要想在益州站得住脚,还得是做些生意,凭借着后世的见识,定然会比当下人,更能把握时代的脉搏。 听到换衣服,小五倒是无所谓,不过要说到吃饭,却一下勾起了小伙子的食欲,刚才周凝送钱,他是看到了的,也知道大哥如今手头可谓阔绰,当下便开心的说道:“大哥,我这衣服挺好的,不用换!” 在小五心中,穿的好不如吃的饱,那么多银子,只要两个人省着点花,足够吃上几个月的,买衣服多贵啊,实在不划算! 苏睿听出了他的心思,笑着没有答话,抬头往远处看了看,正好有一家成衣店,便拉着小五走了过去,心中默默感慨,要不是眼前的小兄弟,恐怕他早就进了坟场。 当然,两个叫花子进店买衣服,自然被老板差点轰出去,不过在苏睿亮出银子后,倒是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当然,这些都是看在黄白之物的份上,至于两个乞丐手里的银子,老板才懒得去过问从何而来,哪怕是偷是抢,一贯本着上门是客的原则,不但卖了衣服,还让两人在后堂梳洗了一番。 从店中出来,小五看着自己这一身崭新的衣服,虽然是第一次穿,可他此刻心中,却不曾有兴奋之色,而是直觉肉疼,两件长服下来,竟是花去了将近二两银子,感觉这哪是穿的衣服,简直就是披了一身钱。 不过话说回来,这身衣服,是比叫花服暖和不少,而且,走在路上,也没人再用歧视的眼光,躲避的身影来对待他,连走路,也由往日间的驼背,变得挺拔笔直了,此刻所差的,唯独就是几个馒头,好好祭一祭饥肠辘辘的肚子了。 苏睿看出小五脸上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以后咱们,就彻底与乞丐告别了!” “啊?” 小五好似没太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不做乞丐,那还能做啥? 看了看小五脸上疑惑的表情,再瞅了瞅他手上提着的破旧衣服,苏睿刚才让他扔了,却是被小五舍不得,最后只能由着他,让老板找了根绳子,帮忙捆起来带着。 “先不说这个,走,带你去吃饭!” 说罢,苏睿率先向不远处的一家酒肆走了过去,小五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酒肆(二) 酒肆中,鲁荻云与另外两人这时候已酒足饭饱,三人又聊了好一阵,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鲁荻云在提问,作为一个刚入行的新人,似乎是在向两人打听着行业中的规矩,和一些奇闻八卦。 兴许是到了上工的时间,两个壮汉便纷纷告辞,鲁荻云让他们先走,且等他醒醒酒再去,而等两人刚离开,便有另外一人立即坐了过来。 那人瘦瘦高高,看着脸色冷峻,穿着如普通人,不过手掌奇大,骨骼突出,若是仔细观察之下,应是个练家子。 此人刚一坐下,便凑到鲁荻云耳边,轻声问道:“大人,打听到什么没有?” 说话间,一包东西已经递到鲁荻云手上,解开一看,原来是一身衣服,只见鲁荻云大庭广众之下,当场便换上,脱掉那一身苦力的装扮,也是酒肆中乱乱糟糟,皆是男人,没人注意到他。 “先回去再说!” 鲁荻云打了个眼色,那人便去柜台算了账,自己同样起身准备离开,却不巧一挑门帘,正好撞上走进来的苏睿。也是鲁荻云身量强壮,将苏睿撞得连连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幸亏后面的小五扶了他一把。 “是哪个不开眼的,走路没长眼睛啊!” 还没等苏睿说话,鲁荻云倒是先破口骂了一句,可是等苏睿捂着脑袋,抬起头来后,鲁荻云却是当场呆在原地。 刚才随着苏睿进来时,小五还甚是忐忑了一番,要知道,以前他也只是在这种酒肆外,远远的瞧见过里面有钱人吃饭的景象,哪里进过这种地方,最后还是苏睿拽着他,才给硬拉了进来。 此时一脚刚迈进去,还未平复跳动的心脏,就听见如此一声怒喊,小五当即吓得有些没了主意。以前做惯了乞丐,受尽了他人的谩骂和怒号,还以为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要被人家驱赶了,当即扶着苏睿就连连道歉,要退出去。 “等等!” 鲁荻云急忙抓住苏睿的胳膊,脸上却是由怒转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恩公,怎么是你?” 说实话,刚才那一撞,虽说是两人碰了头,却是磕得苏睿脑袋七荤八素,这时候一听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等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壮汉,同样露出一副惊诧之色。 “是你!” 身后的小五见到这个情况,一时间没回过神,听两人这语气,似乎认识! 鲁荻云再次仔细瞧了一眼苏睿,见果然没有认错人,当即又转惊为喜,大笑了一声,连忙拉着苏睿进店,又坐回了刚才自己那桌。 “来来来,恩公,且先坐下!” 鲁荻云一面招呼着苏睿与小五坐下,一面对旁边收拾剩菜的小二喊道:“赶紧收拾了,再给我上几个菜,快点!” 那小二见鲁荻云折返,本以为他是没吃完,却是听见还要上菜,一面陪笑着应了声,一面加快了动作,将桌子收拾干净。 小五这时候方由惊吓,转为疑惑,心中更甚是纳罕,这个大哥也不知什么来头,前几天听他说初来益州,可今天第一次出来,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碰到两个熟人,直感觉在此地,比他认识的人还多。 苏睿更是心下好奇,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此人,不过对于鲁荻云的身份,他早已了然,此时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而对于鲁荻云口中的恩公,苏睿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便只是客气两句,自然不会去戳破。 原来鲁荻云自从上次,由于贪杯,误了晋王之事后,本想着偷着掩盖过去,谁知还是让一同前来益州的长史沈章知道,快马打了小报告。最后的结果,便是他被留在了益州,明着的职位是给他安排在军中辖一营,暗着则是帮着晋王笼络军中势力,并且方便与益州方面往来。其实鲁荻云心中清楚,这里边是有惩罚的意思在其中,心中虽有些不情愿,却谁叫他在蒙山栽了个跟头呢! 对于前些天剿灭蒙山土匪之事,他自然也听说了,本还想着跟着一块去,不过当时京中任命还没下来,也就只好作罢。不过尽管他没有亲自参与剿匪,可听到整个蒙山被扫平之后,还是令他心中甚是痛快。 而至于当初他是如何从连环套下来,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解。自苏睿放了他后,他便趁着土匪们都不在,偷偷下了山,因为中途遇到了些打猎的土匪,为了避开他们,本想着直奔益州的他,不得不按着苏睿的提醒,先折返回文川方向,等上了官道再作打算。 谁知运气也真是背,又落入了另一拨土匪手中,这可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当然,他不得不故技重施,写了密信给王琨,希望得到陈启的暗中帮助。可谁知,就在等待救兵期间,那帮土匪居然说已经得了赎金,就这样,他莫名其妙的又被放下了山,在他看来,想必是王琨没有领会其意,帮着付了赎金,若如此,那可真是欠了王家一个大情。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如众人所知,而至于陈启的殒命,更是被他认为是陈启替他报仇,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好在那帮土匪已然付出代价,稍能让他心安一些。 苏睿与鲁荻云先是互相询问一番,说了些上次分开后的遭遇,不过两人各自心中有鬼,自然一半真实,一半编造。 鲁荻云向他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乃是益州厢军中一军官,上次因为出公差,才落入土匪窝,至于其他事,却是不提。不过对于他的身份和所谓的公差,从王琨口中,苏睿早已了解,再加上一些猜测,此时也不说破他。 苏睿这边,自然接着圆慌,上次为了得到鲁荻云的信任,说是青化寨扣押着其父,逼他入伙,后来官兵攻山,他的老父亲在乱中被杀,侥幸之下,他一个人跑下了山,也是刚来到益州不久。 当鲁荻云听到他说,与新结识的小五这几天一直以乞讨为生,当下便拍着胸脯保证,给两人找个营生,让他们先找个地方住下,且等着他的消息。 鲁荻云也是真把苏睿当成了恩公,虽说上次最后还是落入了土匪窝,可终归还是救了他一命,习武之人,往往就是有这样的义气,但凡滴水之恩,便会涌泉相报。 苏睿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且不论他以后想做什么,当下他所面临的问题,就是生存,能够有一份工作,先解决了他与小五的温饱,才是当务之急。 而且,以鲁荻云的身份和关系,介绍的营生应是差不了,这可真是刚一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虽说当初对于此人,有点利用的意思在里边,可话说回来,以蒲震等人的想法,是直接杀了鲁荻云,他那样做,也算是间接的帮过了。 一旁的小五,见到一大桌酒菜,早就垂涎不已,这么半天功夫,听着大哥和那汉子说话,自己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动筷子,最后被客气的劝了几次,半盘荤腥下肚,此时已经吃了个半饱,再听到那汉子答应给两人找活计,直觉犹如梦中一般。 要知道,昨天他还是乞丐,谁成想今天,已然成了正常人,他的期待本就不高,三餐不愁,衣可避体,夜有所寐,便就足矣。而面对着眼前,即将得到的这些,他心潮澎湃,对苏睿的感激,不知用什么来形容。回想着前几日,就因为苏睿与死去的兄长相似,便救了其一命,还被不少乞丐所耻笑他尚且自顾不暇,竟发起了善心,如今看来,果然种善因得善果! 喝了几杯酒,鲁荻云惦记起要事,便让两人接着吃,自己先行一步,并给他两指定了间客栈,先安顿下来,过几日再来找。临行之际,更是硬塞给苏睿一锭银子,谦让一番,苏睿自然乐得收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寿宴 望着鲁荻云与那高瘦汉子离去的背影,小五不禁问道:“大哥,这些是真的吗?” 苏睿吃了两口菜,将酒杯推到一边,向小二要了杯茶,看着小五兴奋,略显青涩的脸颊,大抵能猜出他心中所感,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在他心中,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就在苏睿与鲁荻云惊喜相逢之时,周家的酒宴,也已开了席,作为寿星,周伯雍的老母自然坐在上宾,虽说连着几日的应酬,老人家有些倦意,不过能够沾儿子的光,得益州上下官员,有头有脸的乡绅前来贺寿,这可是莫大的荣光,老人家此人满脸慈祥,欣喜的对来者一一点头。 作为东道主,周伯雍自是要发表一番演说,今日的嘉宾不同昨日,没有其他官员,说起话来也就少了不少官腔,不过也多是感激之词,年龄大一点的,说上几句奉承,年轻一些的,便是勉励提点一二,总之在一片祥和之中,终于动了筷子。 吴克敏如昨日一般,打扮得颇为体面,对于自己的才华和长相,他是有点自信的,再加上身世,试问哪家的姑娘,遇到这样的郎君,不会心怡?可许多事情,往往就有那么一两个例外的,而不偏不倚,他吴公子相中之人,恰恰就是这例外的。 起先,有双方父母的默许,吴公子心中得意,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事,谁知,这段日子以来,随着他越发的殷勤,似乎周凝的态度,便愈发的冷淡,而偏偏他的内心中,就如同着了魔般,明知人家不乐意,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与之亲近。爱情啊,可使人着魔,可使人疯狂,一切的理智,在一个‘情’字面前,都得败下阵来。 吴克敏知道,周伯雍今日设宴,请了不少益州的年轻才俊,以及世家公子,在寿宴上,定然有考较一番的意思,因此他昨夜更是好好准备了一番,将近来新作的诗词文章,都整理了出来,就是为了能在周家人面前露个脸。 当然,他今日的目的其实已然达成,作为益州青年才俊的代表,他的诗词,不但被当场的好几位益州大儒所肯定,更是得到了周伯雍的赞许,当看到方才周凝也甚是欣赏的目光,他觉得自己一夜的功夫,果然没有白费。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文章诗词是不错,可要说在今日的宴会上能出得这般风头,自然与他的身份分不开,不少人更是冲着他的父亲,吴洛的面子上才大加恭维。可不管怎么说,能得美人青睐,得到准岳父的赏识,从吴克敏的角度,自是心中喜悦。 但就在众人讨论c品评着才子们的佳作时,一首祝寿词,悄然从老夫人的席间,流了出来。首先令众人惊艳的,与周凝所感相同,便是这副俊秀飘逸的书法,心随意动,却不显刻板,令人不禁眼前一亮。 再看词的内容,虽说避不开传统手法,略显老套外,总得来讲,算得中规中矩,锦上添花之作。可当众人将目光移向末尾的落款,看到‘苏睿’二字,有些见识之人,纷纷露出一脸惊讶,只因这个名字,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实在是太过耳熟了。 随着将近一个月的传播,一字一词的拓本临摹,已然传到了益州的文人圈,更是引起了一些讨论与品评,更有好事之人,甚至不惜路途遥远,跑到梓县,誓要见一见苏睿本人,却是无功而返。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周凝才想起,那‘苏睿’之名的由来,不就是最近名动蜀中,又不曾有人相识的‘瘦金体’与《临江仙》的创作之人吗? 想起那古怪又极具美感的书法,还有那最后一句绝唱: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周凝只觉一阵恍惚,再看着手中这副飘逸行书,她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莫非此‘苏睿’,就是彼‘苏睿’? 心中这个想法一起,便令她惊愕的有些脑中混乱。不过细思之下,她又觉得不太可能,盖因从‘瘦金体’和《临江仙》来看,里面所蕴含的造诣与人生感悟,都不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所能达到的,若是没有数十年的功夫和阅历,哪能写出那样的诗句,创出那样老练的字体。 可是,那副字和词,的确又是从梓县传来,而那段时间,苏睿就在当地,这又作何解释?难道只是一种巧合? 随着这首祝寿词的传开,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人们往往就是如此,但凡神秘的东西,总能激起大家的兴趣。并非说这首词有多好,也不是这笔字真到了世间罕有的地步,大家更多关注的,仍然是那位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的苏睿身上。 宴席上的这个插曲,令吴克敏的风头慢慢被遮了下去,不过他倒是并不介意。只因苏睿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过的,字和词都是看过的,初见之时的感触,与众人无异,觉得定然是哪个归隐的文坛前辈所写,作为年轻俊杰,自然也只是抱着瞻仰的态度审视,不过接下来发生之事,却令他心中有些不悦。 原来有人知道了这首祝寿词来自周凝,便纷纷打听起这个苏睿来,却是从口中得知,那只是一个二十未出头的年轻人,不禁让众人疑惑起来。 当然,周凝并未将苏睿以前的身份说出,既然那位老乡拒绝承认严毅的过往,想必有什么苦衷,她也就没有多说,只道是一个同乡路过,知道了今日是老夫人寿诞,特地恭贺一番而已。 周凝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与讨论,不过当即便有人出来为大家释疑,直言此子并非众人口中的苏睿大家,只是恰巧同名罢了,要知道,如果那苏睿果真是个年轻后生,当场不知得打了多少有名望的大儒之脸。 并且,在座之人中,更是有一人站出来,说自己前几年游历时,在某座名山之中,曾有幸与苏睿大家见过一面。此人的话一出,当即成为宴会的焦点,纷纷向他打听了起来。 在此人所言之下,那苏睿已是一个古稀老者,白发苍苍,但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往日间如闲云野鹤,去无踪迹,俨然就是个大隐之士。而他,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才遇到苏大家,两人还曾秉烛夜谈,席地而眠,大论儒学之道,令他获益匪浅。 这段经历一说,众人便信以为真,同时也满足了大部分人的预想。要知道,文人之间,往往相轻,特别是同龄人中,若是对方比自己名气或是学问强上一些,自然会起攀比嫉妒之心,可若是对方是自己的长辈,那学问就算再好,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纵然不如,也可说是年龄尚幼,求学日短所致。 不过周凝的话,却是令吴克敏心中生出了芥蒂,既然不是那位苏大家,这个周凝的同乡苏睿,又是何方神圣?或许是关心则乱,见到刚才周凝谈起苏睿时,眼中似乎流露着一抹异色,他不禁有些吃味起来,不知不觉中,竟将这个名字,纳入了提防的名单之中。而且,连带着那位未曾见过的苏睿大家,都有些反感起来,以至于众人后来再次品评起‘瘦金体’与《临江仙》时,心中着实膈应,明里暗里,表露着不屑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工作 看着窗外川流的人群,阳光明媚下,繁华的街景中,不时传来一些叫卖之声,比邻接壤的建筑,虽没有大厦般的气势,却是处处透着古风古韵,青砖蓝瓦间,微风拂过,处在如此的喧嚣之中,别有一番风味。 苏睿把玩着一只杯子,尚有热茶留下的余温,这些日子以来,终于算是洗了次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周身上下无比的惬意。当然,惬意的还有小五,一夜之间,虽然只是由乞丐转为普通人,不过在他看来,犹如天上地下一般,心中的喜悦,自是不必言明。 “大哥,那位鲁大哥,真的会给我们找到活计吗?” 起先,从鲁荻云口中得了承诺,要给两人找个营生,小五着实激动了好一阵子,眼看就要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对于此,他也没有期待多高,哪怕是卖力气,也好过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看人眼色,行乞的好。 不过与苏睿住了三日客栈,却是一直没有等到消息,小五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倒不是怕鲁荻云爽约,而是两人每日的开销,在他看来,就是一笔巨款。照他的意思,还不如把钱省下来,再住回原来的窝棚,就算等不到鲁荻云,也不至于花光钱。 苏睿却是另有计较,原本在未遇到鲁荻云之前,他的想法还是以经商为主,挣够了钱,回去接了严婷,至于与严家的恩怨,到时候且慢慢算。不过如今,他心中不免冒出来一些其他想法,封建社会,但凡商人,往往地位是比较低的,虽说宋时经济高度发达,可在儒家的根子里,对商人的印象,终归还是不耻,若是想彻底翻身,恐怕还是走仕途得好。 以前对于未来的设想,其实还是由于后世认知的局限性,总认为有钱便可高枕无忧,可在当下的环境中,显然权利与身份,才更能把控自己的命运。 在他看来,以鲁荻云的身份,既然答应帮着找工作,显然不是普通的杂役或是苦力,不过也不能期待的过高,凡事要因循而变,多做几手准备。 就在苏睿与小五焦急的等待着消息时,鲁荻云姗姗而来,并且果然不出苏睿所料,鲁荻云借着在衙门中的一些关系,将二人安排到了益州府衙之中,摇身一变,两人成了吃着官饭的衙役。 小五得知这个消息后,瞬间有种摇摇欲坠之感,直觉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这几天的经历,真是仿如坐电梯,突然上到了最高层,似乎以前远远看到的天上云彩,探手之间,便可摸到。 而苏睿,却是有些小小的失望,本想着鲁荻云在军中,或许能给两人在其中谋个职位,却不想竟是一小吏,与官而论,可谓天壤之别。 而且,这种小吏,要进入官场,恐怕比登天还难,两者本就不在一个体质之内。不过话说回来,鲁荻云也是感念他当初的救命之恩,才出手相助,如今的身份,他又能过多的奢求什么? 再者,细想一番,自赵匡胤立宋以来,便就本着重文轻武的态度治国,纵然是让他进入军队,撑死最后也就是个武官,何况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又怎能上阵杀敌? 想通了这些,苏睿渐渐也就释然了,做官是好,于他一个现代人而言,却是有些难办了,不懂科举,不会文章,肚子里就有点诗词歌赋,想要进入官场,确实不易。 随着思想的前后转变,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先顾上温饱再言其他,当下便与小五连连拱手相谢。鲁荻云自是客气一番,带着两人离开客栈,既然那边打好了招呼,今天就去报道。而且,鲁荻云也着实想的周到,不但给二人解决了工作问题,还顺带着帮他两造了份户籍文书,也就是后世的身份证。要知道,不管哪个朝代,一旦开国,便是统计人口,登记户籍。虽说此时的身份证不像后世那般重要,处处需要,可有了它,终归能免去不少麻烦。 这一点苏睿倒是给疏忽了,当即又是一番感谢,小五捧着手中的文书,更是差点激动的跪了下去,也是年纪尚幼,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不禁回想起当初救苏睿的场景,心中只剩感激。 办完了手续,也就是从此刻起,两人便正式吃起了官饭,明日便可当差。事了之后,鲁荻云本想着请二人吃顿饭,却因突发状况,被前几天那个瘦高手下再次叫走,苏睿二人也不敢耽误他的正事,随即回了客栈,结了账,收拾了一点行李,准备先租个房子住下。 一路上小五沉默不语,或许是由于鲁荻云在场的关系,显得有些生疏,不过刚等鲁荻云离开,小伙子便不停地聒噪起来,直吵得苏睿有些哭笑不得,一会儿感谢这个,一会儿感谢那个,要不是几日相处下来,两人以兄弟相称,恐怕此时的苏睿,都有可能被他供起来,焚香而拜了。 不过苏睿却是没有他这样的好心情,所谓衙役,用后世的话讲,就是民警,要放在后世,也算得一个公务员,只要好好干,便可晋升,哪怕是日后进入公安厅,公安部,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按照如今的升迁制度,显然最高的期待,便是捕头了,就是混到头,也只能是吏。 如今,他也只得先就此将就,以他当下的身份和能力,跳入官场的可能性,其实比这时候的人,或许还要小很多。毕竟对于正规的读书人,有科举这一途可走,就算是一些名门望族,或是官宦人家子弟,也有举荐这一路,至于他吗,暂时看来只能算了。 现在有了身份,有了工作,小五自然替二人盘算着日后的生活,因为两人身上的银两有限,最后只得在小五的坚持下,租了一间廉价的房子。此时不同于后世,尽管府衙,也算是事业单位,不过除过官员外,是不提供宿舍的。 所租住的房子,与房东在一个院中,在苏睿看来,唯一比以前的窝棚强一点的,恐怕就是多了两张木板床,两床被褥,四周不再进风。当然,苏睿自然也不是那种讲究的挑剔人,一切也就随着小五去安排,破旧一些无所谓,打扫干净便可。 房东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两人称其为吴婶,早年间失了丈夫,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前年就成婚了,去了外面单过,两人租住的房子,以前便是大儿子的,小儿子十三四岁,暂时跟着她。 当吴婶知道两人乃是府衙的捕快后,本还讨价还价的,当即给两人抹了零头,并且变得殷勤起来,又是帮着他们收拾打扫,又是洗洗涮涮的。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尽管只是小吏,可那也是官家的人,日后难免遇到个麻烦事,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自然要巴结一下,苏睿见此,心中不由得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倚醉楼 相较于梓县,益州的繁华程度,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至于京师汴梁是怎样一个情况,苏睿就不得而知了。蜀中自古养人,虽值秋冬,却不显干燥,没有北方那样的凛冽寒风,也没有南风那般的湿冷,自古便有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这么一说。 作为捕快,苏睿与小五两人的职责,每日基本上就是点卯上差,巡街维持治安。一般情况下,也少有遇到作奸犯科,或是杀人抢劫之类的大事,每个月例银还算凑合,温饱之余,还能攒上一些钱,这一点最是让小五开心,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过上如此的生活,还吃上了官饭,只要好好干上几年,说不定还能娶个媳妇,与正常人就无异了。 七八天下来,两人渐渐熟悉了当下的工作,这期间,鲁荻云来找过两次,也是问问他们能否适应,还需要些什么,不过或许是军中事多,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 与府衙的几个班头,慢慢也混的熟了,这一点小五倒是做的比苏睿还好些,别看他年纪小,可因为往日要饭的经历,察言观色惯了,在这些人际交往上,便将以前那套搬了过来,倒是挺适用。 府衙中的大多数官员,两人基本上也都见了个遍,不过都是作为下属,遇到后行过一些礼节罢了,苏睿在这方面还算镇定,毕竟来自后世,没有那么多敬畏之心,不过小五到如今,见了上官,却还总是战战兢兢。 在巡街的过程中,最初是被一个叫做马征的老捕快带着,指点他两人的巡视范围,日常注意,突发状况下应如何处理,其实也就是教两人如何做片警。而这几日,熟悉了业务后,两人便开始单独出来,不过大多数时间就是晃悠闲转,偶尔遇到几个醉酒滋事的,看到他们这一身公差服,便都躲得远远的。 小五对于这样的生活,颇为满意,以前总是被他人冷眼瞧不起,偶尔怜悯一些的,也是像对待狗一样的被施舍,不过现在,走到哪里,似乎迎来的,都是敬畏的目光。 苏睿自然不会满足当下的现状,想的要长远很多,自从心中起了为官的念头后,他便私底下打听了不少这方面的情况,也想过一些途径,却是一筹莫展,不过此事似乎也不急,要是实在没有门路,经商也就是了! 两人一面悠闲着走着,遇到这几日相熟的,还会打声招呼,不过要说起相熟,苏睿刚来几日,却是给街上的百姓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憨厚,每每知道内情的,都会在心中由衷的赞上一声,渐渐地,整条街上,认识两兄弟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原来前几日两人当差时,碰到一个老妪买菜,与一个菜农发生了冲突,在正街上吵了起来,随着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苏睿与小五见状,便赶了过来调解纠纷。 闹清原由后,才知是两人因为菜钱,起了争执,菜农说老妪没给钱,老妪却说给过了,就因为五个铜板,差点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苏睿没有当过穷苦人,对于这样的计较,自然难以理解,不过小五却是深有体会穷人家过日子的艰辛,一文钱,往往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不过见到这个情况,也着实难住了两人,谁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又没有目击者,当真成了悬案。 苏睿见此,却是连案子也懒得断,从怀中掏出五个铜板,直接扔给菜农,就劝大家赶紧散了,至此之后,憨傻捕快之名,便不胫而走,在街上传了开。 小五对此是颇有想法,还没见过有人这么断案的,虽说只有几文钱,可于理而言,不合规矩啊!不过大哥已然这么做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从这些日子对苏睿的观察来看,大哥对于这份工作,似乎有些不太上心。 为此,前两天他还专门询问过苏睿,果然如他所想,苏睿的志向,哪是一碗官饭就能满足的。其实也能想的通,这位大哥既识字,又懂诗词,好像还与知州大人家有些交情,自然不会知足于一个小小的捕快。 吃过晚饭后,两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今夜是他两人当值,负责城中的治安,为此小五还带了些干粮,作为两人的宵夜。 月朗星稀,入冬的夜晚,又比前些天多了几分寒气,华灯初上,繁华了一日的街巷,开始变得寂静起来,货郎走夫,收拾起摊子,踏着夜色而归,大一点的酒楼客栈外,早已经挂上了彻夜的灯笼。 看着苏睿有些闷闷不乐,小五也大概知道他心中所思,正要开口劝上几句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借着月色与灯火看过去,原来是倚醉楼隔壁一家青楼门前,一个青年公子,被两个短打壮汉推搡着掀出门外,栽了个大跟头,继而一脸怒火的爬起来,也顾不上一身泥土,大声叫嚷着。随着那两个壮汉出来的,是一个年过三四旬的丰满妇人,手持绣帕,却是两手叉腰,嘴巴和鼻子都快挤成了一块,厌恶的瞪着那人。 “我上次已经连付了三个月的房钱,为什么不让我见暮嫣姑娘?” 那妇人听到这话,也不留情面,仍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许公子,房钱你是付了,可这一个多月来的饭钱,酒钱呢?还有我那女儿暮嫣,这身皮肉,难道就是白给你睡的?我告诉你,要是再拿不出一个子儿来,休想进老娘这门!” “那好,你让暮嫣出来说话,我不信她见我至此,会不管不顾!” 那公子听到这般说辞,也知这妇人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只得暂且认下这笔账,心中却是异常恼怒,连连暗骂几声。 “得了吧,许公子,你也别在我这撒野了,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不过我家暮嫣倒还算有情有义,她让我转告你,他日若是囊中丰裕了,第一个等着你。” 那公子听到这话,像是被抽干了气的皮球,顿时愣在原地,可也只是片刻,眼中便充满血红,像发了疯似的往里面冲去,嘴里不停大声喊着‘暮嫣’二字。可门口那两位大汉哪里是吃素的,在他还未冲到跟前,其中一人已然抬腿,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突然这一幕,将那妇人也是吓了一跳,同一时间惊呼着往门内躲了躲,待看清那许公子仰面朝天,趴在地上时,犹自惊魂的拍着胸口,恼怒的轻啐一口,而后大声朝门口两人吩咐道:“他要是敢踏进一步,就给我往死了打!” 那许公子也是身材瘦弱,这一下着实挨得不轻,躺在地上,嘴角渗着血,也不知是因为气急,还是被踢的狠了,竟是半天没缓过气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公堂 等二人赶到跟前时,许公子躺在地上,嘴里只剩出的气,却是无人理会,小五急忙过去先扶起他。略一打听,才知事情的大致经过,不过于这个年代,此种事情时有发生,倒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苏睿在心中也只能是轻叹一声,无论古今,从来都不缺情种,只是这位公子的情,怕是用错了对象。 那两壮汉本还想上前补上几脚,将他扔到远处去,待看清苏睿二人身上的公服后,显然有所忌惮,只能作罢,不过临了之际,仍是恶狠狠的一口浓痰,吐在了许公子身上。 小五见状,当下就要冲上前去与之理论,如此行径,着实欺负人,不过随即被苏睿拉住。这种事情,两人实际上是管不着的,嫖客欠了嫖资,挨上一顿揍,也是理所当然,就是闹到公堂上,也讨不到什么理来。 看着小五脸上的愤慨,苏睿猜测,想必小五以前也受过如此的待遇,才会这么激动,示意他去扶好许公子先离开,自己则驱赶众人散开。 两人就这样踏着夜色,先将许公子搀到远处坐下,万幸的是没有什么大碍,在一旁摆夜宵的老人那里,要了碗水给他喝下后,便清醒了过来。只不过等两人问起他的名姓,家住何处时,许公子俨然一副行尸走肉,脸上只剩木讷的表情,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倚醉楼的方向,却是没了一点神气,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遇到这个情况,苏睿自然也没了主意,不过依摆摊老者的意思,这是让气给憋的,只要气顺过来,就没事了。 苏睿与小五听罢,当即点了点头,刚准备再试着问一问他的身份信息,好帮着送回家时,只见许公子陡然站起,大笑两声后,独自跌跌撞撞的朝远处慢慢走去。 小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急忙询问苏睿怎么办,苏睿也只能是摇了摇头,且随他去吧,这种事,还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谁也帮不了。 这一段小插曲,在这种市井中,几乎连一层涟漪都泛不起,偶尔能被谈上几句的,恐怕也就是附近街巷旁的几个夜市摊贩了。苏睿虽说没有亲眼见到过这种情况,可来到古代,所听过的,也已经不少,自然不会让他有多大的触动,无非就是感慨两句而已。 小五自不用说,平日间沿街乞讨,见过比这恶劣的,不知多少,刚才无非就是见到那许公子被人揍,又被侮辱,有些看不下去罢了。 两人见他走了,便继续巡夜,今晚这趟班,要到寅时才能交割,所以两人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闲逛,饿了的话,小五带了几张饼,这是下午吴婶烙的。因为打算长期住下去,为了节省开支,他们便商量着每月给吴婶一点饭钱,与房东吃在了一个锅里。 今天他们负责的,主要是城东的街巷,刚入夜时,还有一些酒家青楼,开着门面做生意,随着子时到来,酒楼也开始打烊,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城门更是早就关了,街边的夜市小吃,慢慢少了起来,偶尔会碰到打更的,打着瞌睡敲着锣。 这段日子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苏睿,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与小五商量着,转到东城门处,找个地方偷偷懒,做人不能太实诚,况且这月黑风高的,也没人来监督。 小五好不容易谋了这么一个好差事,着实珍惜,刚出差才几天,自然不愿意懈怠,不过见到大哥不停的的张口,便打算让他先歇一歇,剩下这两时辰由自己来巡。 不过两人刚走到城墙根下,借着月色,远远的看到一人躺在地上,起初还以为是个乞丐,便准备过去叫他起来,找个避风处睡觉。小五做过乞丐,自然知道这种天气下,宿在外头,极有可能给冻死过去。 可当两人扶起那人,却皆是一愣,这不就是刚才的许公子吗?苏睿摸了摸他的气息,看来只是睡着了,不过叫了几声,却是没有叫醒,当下他们只得帮着在旁边,找了个大户人家的门楼,将其抬了进去,因为不知这位许公子的住所,两人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天色微雨,几日的艳阳,似乎只是冬日来临前的最后一抹温暖,照这个天色,要不了多久,雨水就该下来了。苏睿揉了揉依然发困的额头,昨夜几近黎明才睡下,这种工作做久了,实在是太过扰乱他的生物钟,而且,下午还得去府衙当差。 喊醒了小五,两人洗漱一番,房东吴婶去了外头给人做工,好像是缝缝补补之类的活计,只留下小儿子一人在家中。早上给留的饭还在锅里,两人简单吃了些,便匆匆出门。 来到府衙不久,眼看着大雨将至,出外巡视的衙役,大多都回来了,街上的行人也变得稀少起来,纷纷踩着蒙蒙细雨,着急的往回赶。按着以往的习惯,要是真下起雨来,便可以早早收工,这时候的工作,没有后世那样严格,非得准点打卡,若是无事,班头便会打发大家回去。 可正当苏睿与小五在班房中,一面听着衙役们胡天海地的聊着,一面望着屋檐的雨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渐渐形成雨帘子。本以为班头即将发话,下班之时,却是突然听到府衙外一阵击鼓之声,顿时让整个班房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众衙役便开始嘟囔,吵吵嚷嚷着是哪个不开眼的,这种鬼天气下还来告状鸣冤。本已约好了下班后一起消遣的几个捕快,此时更是个个聒噪,叫骂个不停。 班房中所发生的,在衙门后堂,同样正在上演,已经脱了官服,准备回家陪小妾的当值推官孟维,一脸恼怒的骂了声晦气,不得不重新戴上官帽,穿上衣服,招呼主簿和师爷升堂。 班房内,班头立刻点了十人出去,这其中便有苏睿和小五,只不过不同于其他衙役,两人因为没见过升堂,此时心中还都有些激动,特别是苏睿,以前只是在电视中见过的场面,如今却是要亲身体验,着实令他好奇。 等三班衙役到了公堂列队,衙外击鼓之人,先一步已经被守卫安排在了外堂等候,过了好半天,推官大人才在主簿与师爷的簇拥下,慢慢悠悠上了公堂。一身宽大官服,头戴耳翅官帽,略显肥硕的孟推官甫一坐下,一拍惊堂木,大喊一声升堂,随着公堂下,如电视中的‘威武’二字喊出,一个壮汉,推搡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走上公堂。 两人衣服已经半湿,那壮汉约摸三十来岁,人高马大,身材甚是魁梧,毛脸胡子看着唬人。而那年轻人,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由于淋雨,头发胡乱披散着,双目无神,表情呆滞。 等两人一进来,待看清来人长相后,苏睿与小五却是同时一惊,盖因那年轻人,不就是昨夜的许公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命案 那毛脸壮汉进了公堂,当即便跪了下去,口中直呼青天大老爷,并自报了姓名。原来此人名叫刘三,中午时分与两个自家兄弟在外闲逛时,突然撞见了一人在城郊,奸杀了一名女子,出于义举,便出手抓了歹人,将其押到了这里报官。 刘三口中的歹人,自然是一旁的许公子,只见许公子在听他叙述这些事情时,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像看戏一般,只是东张西望,好似说的与他全然没有关系。 站在一旁的苏睿与小五,在见到许公子的第一时间,便有些发愣,此刻转眼的功夫,许公子更是已经身犯命案,心中的惊讶,着实不小。 孟推官雨中升堂,本有些不乐意,以为又是些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可听罢了刘三之言,顿时也打起了精神,要知道,涉及人命,那可是要案了。当下便又问了刘三一些细节,一听还有两个目击证人,以及那被害女子的尸首,此时还在郊外,便一面传唤着证人询问,一面让人带着仵作去现场勘察验尸。 这几道命令一下,这才想起人犯就站在堂上,看着仍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当下便有些恼火。 “大胆歹徒,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话音刚落,便有个懂得眼色的老衙役,手执水火棍,朝着许公子的小腿弯,打了下去。许公子吃痛的闷哼一声,随即便跪趴在地上,等他撑着双手起来时,却是不怒反笑,一面揉着小腿,一面冲着恼火的孟大人笑个不停。 “原来是个傻子!”孟维见到这个情况,嘴上不禁嘟囔一句,若是如此,这个案子可是有些难办了。 苏睿与小五,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么一会功夫,堂上的变故,实在有些超出两人的认知。先是与许公子的再度相逢,已然变成了杀人犯,而后这般痴痴傻傻的样子,不是傻子,又是为何? 刘三听到孟推官之话,顺口插道:“大人,此人或许只是装疯扮傻,想逃过杀人的罪责!” 孟维了然的点了点头,似乎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当下又连连问了许公子几个问题,得到的要么是傻笑,要么是不语,偶尔会从其嘴里,说出几句‘杀人了’之类的话。 身为推官,断案也不下百起,孟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之事,问了半天,连个罪犯的名姓都不清楚,更是一问三不知,这案子还怎么审? 就在孟大人有些头疼之时,小五却是突然站了出来,将昨夜与苏睿巡街时,遇到的情况向众人简单说了一番。 虽说对于这两个新来的捕快不大认识,可孟维一听有线索,急忙按着小五所说,派人去了倚醉楼,找那个叫做暮嫣的姑娘,询问此人的真实身份,哪怕是能联系到他的家人也行。 其实在场众人听了小五所言之后,心中大抵有了猜测,想必这位许公子,多半是昨夜受了刺激,突然变傻了,而至于一个傻子能做出什么事情,就不是常人所能判断的,所以要说到强奸杀人,自然没有可奇怪的。 孟维心中也有了些计较,对于审案,实际上是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像证人证词,现场证据,以及作案动机等等,在最后的结案奏报上,都得有所体现。如今来讲,证人是有了,证据且等仵作验尸之后便可知晓,而动机,显然就是这位许公子,因情生恨,又变得痴傻,或许是将那被害女子,当成了得不到的意中人,才痛下杀手,有了这一番推理,整个案子的条理也清晰起来。 站在一旁的苏睿,冷眼旁观,虽说对于许公子的犯案,让他有些吃惊,不过眼前所呈现出来的,让他与孟维的推断,基本上如出一辙。 不过小五心中却是有些疑惑,说不上哪里不对,可总感觉就是不对,特别是在与那刘三对视过几眼之后,隐隐觉得,许公子应是被人陷害,可又讲不出反驳的道理来,让他不禁有些烦躁。 底下的刘三,初进公堂之时,看似面上不卑不亢,其实心中颇为忐忑,只是他清楚,此刻不能流露出一丝异样。在听到许公子的经历,得知其真的痴傻之后,终于放下了心,本还害怕会被人起疑,这样一来,倒是顺水推舟了。 其实这刘三,乃是益州城中一商户家的护卫,这家商户姓王,家主四十来岁,膝下有一独子,名曰王启,算是益州城中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 不过说起此人的浪荡,相较于其他人,却是略有不同,盖因此人与曹操有着同样的爱好,喜欢人妻,也就是少妇。昨夜王启带着刘三在城中游玩时,突遇一个美貌少妇,便心中意动,令刘三带着两人,绑了那妇人回家,用迷药将其迷晕,行了好。 天亮之后,王启本打算偷偷将那妇人送走,不料药劲过了,女子突然清醒,眼见自己被凌辱,也是个性子刚烈之人,当场便一头碰在桌子上,没了气息。 王启受惊之下,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因此连忙命刘三将女子的尸体丢到荒郊,并许诺了几人重金,为其保密。 刘三等人见到主子杀人,虽说也是吃惊不小,可在金钱诱惑下,当即还是照着王启的吩咐,赶着马车,准备将其埋到城郊的林中。可或许是由于下雨,几人怕路湿了不好走,还没到林中,半路上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就准备挖坑埋了。 谁知,就在几人动手之时,许公子的意外出现,彻底打乱了刘三的计划。当许公子远远见到地上女子的尸体,额头上渗出来的血液,本已有些疯傻的状态,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大喊着杀人,朝城中跑去。 刘三见事情败露,当下就去追赶,这个时候,这种状况下,胸中更是起了杀心。只是随着许公子的大喊,引来了附近不少的百姓,局势更是慢慢变得失控,等刘三抓住许公子时,已然来不及了。 刘三也是有些急智,在看到许公子痴痴傻傻之后,虽闹不清他是真傻还是扮傻,连忙向围过来的百姓解释,将这盆脏水,泼到了许公子的头上,并大义凛然的说要押着许公子去见官,后面的事情,也就是如今这个样子。 刘三那两兄弟倒是个机灵的,幸亏那坑还没挖,见引来不少人,当下便赶着马车,追上刘三,几人暗地里连忙通了气,这嫁祸的主意,便算是定了。 没过多久,前去倚醉楼询问的衙役便回来了,禀报之后,才知这许公子名曰许杰。不过那青楼女子也只是他的姘头,两人相处了几个月,对于他的具体身份身世,却是一概不知。 其实这种事情,在风月场上算得上常见,众人也理解,不过有些麻烦的是,对于这个疯傻之人,若是没有他的家人在场,就这样判了,是不是有些仓促。 就在孟维有些拿不定主意之时,前去收尸的衙役与仵作也回来了,因为这么一会儿功夫,大雨的冲刷,现场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唯一能判断的,就是这女子乃是被钝器击打而亡,至于死亡时间,大约两个时辰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三天 孟维这时候着实犹豫,虽说证人证词直指许杰,作案动机上也说的过去,无非就是证据上略显不足,可被告是个傻子,公堂之上未发一言,这可怎么判?再说一个傻子,也无法为自己辩白,或是交待什么,总不能连被告的证词都没有,就结案吧?正当孟维徘徊不定,准备休堂,待查清楚了再继续审时,就听一旁的主簿凑过来说道:“大人,按照我朝律法,此人虽然痴傻,但无碍审案,只要证据确凿,哪怕他就是不说一字,也得认罪!” “哦,原来如此!” 孟维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他这推官,虽说主管诉讼这类民事或是刑事案件,但于律法方面,平日还是有所疏忽,不过既然主簿说是有此规定,那应是如此。 只见孟维坐直了身子,摆出一脸官威,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敲,大声问道:“堂下许杰,你于今日城南强暴民妇,而后将其残忍杀害之事,可否认罪?” 底下许公子也不知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吓了一个机灵,待他听清声音来源,看着堂上的孟维犹自握着惊堂木时,竟是再次吃吃傻笑起来。 孟维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不过这道程序得是要走的,虽说嫌犯没有承认,但同时也没否认,他侧首看了看主簿,问道:“方才证人,仵作之言,是否已记录到案?” “回大人的话,皆已记录。” 主簿笑着点头答话,并在最后的笔录上签下自己的姓名,交给孟维亲览。 孟维接过笔录,不过因为信息太少,死者身份更是还未查明,所以还不足一页,不过上面的证人证词,仵作验尸结果,以及被告名姓,堂上的表现,倒是一应俱全,最后更是整个案件总结陈述。看完之后,又交给一旁的师爷,着师爷拿下去,令堂下之人一一签字画押,可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高声喊了出来。 “大人,小人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当!” 众人随即一愣,待看清楚说话之人时,那人已经站了出来,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着实令苏睿有些错愕,只因这句话,正是出自站在他一旁的小五。 “有什么不妥当?” 孟维显然也没料到,自己手下会站出来驳斥他,而且还是一个新来的,纵然做官日久,可被一个小捕快当面驳斥,还是微微有些不悦。 苏睿更是心下好奇,也不知小五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见到当官的一向唯唯诺诺,这时候倒是显得胆气颇足,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莫不是小五与这位许公子,有什么渊源?不过又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要是两人识得,昨夜不就相认了吗,何至于等到现在! 正当苏睿思考之时,小五抬起头说道:“大人,小人觉得,许公子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等找到他的家人,再判吧!” “你知道他的家人所在?” “小人不知!” 孟维听了此话,不满意的瞪了眼小五,意思大致是说,既然你不知道,又来捣什么乱! “虽然小人不清楚许公子家在哪里,不过请大人给小人三天时间,一定能找到他的家人!” 小五见孟维脸上虽有愠色,不过既然已经站出来了,也就没抱着胆怯的想法后退。 孟维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堂下新来的捕快,只见也就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脸稚嫩的表情,此时却正是迎上他的眼神,年轻的眼中,透着一股少有的坚毅。 也就是片刻功夫,本还稍微有些愠怒,觉得有点下不来台的孟维,却是突然转了想法。一方面,这件案子虽看着清晰,可如此轻易判了,的确太过草率,面对一个傻子般的凶犯,照理来说,就算是判,也应该有他的家人在场。再者,如今死者的身份尚且不明,证据略显不足,仅凭几人的一面之词,难免有失公允。 想到此处,自幼饱读诗书的孟大人,虽说当初的为民请命,早已被这些年的官场磨得失了本心,可起码的‘人性’二字还是记得,毕竟是人命官司,稍微疏忽,便就造孽了。 “也罢,就暂且将其收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还找不到他的家人,律法面前,无论他是疯是傻,本官还是会秉公办理。” “谢谢大人!” 小五听到这话,当即拱了拱手,似乎赦免的是自己一般。也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明明与自己无关,却是冒着得罪上官的风险,毅然出言。 对于这样的状况,公堂上的其他人,因为身在局外的关系,自然无所谓,不过堂下的刘三,在不经意间,甚是恼怒的瞪了一眼小五,袖中双拳紧握,对于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着实恨之,不过官老爷已经发话,当下却是没有办法。心中更是着急的想要回去,将今天发生之事与少爷禀报一番,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王家少不得要花上些钱来善后。 而小五刚才之所以能站出来,全凭的是一种感觉,他隐隐觉得,眼前的许公子,是被人冤枉的,可要说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清楚。 向大人要了三天时间,一方面的确是想试着看能不能联系到他的家人,只因从昨夜的事情来看,这许公子只是刚疯不久,家人肯定是有的。若是在其家人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样被判了死刑,日后他家里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另一方面,他是真心觉得许公子不是杀人犯,想利用这几天时间,为他洗刷冤情。 就这样,本看着简单的案子,在小五的突然阻止下,暂时被搁置了下来,孟维一面安排人将许杰押下去好生看管,一面给捕头下了命令,对于此案,再好好查探一番,特别是那妇人的家人,好好找一找,还有附近的百姓,探访一二,要知道,光天化日的,一个女子出现在荒郊,必然有蹊跷,或许还有其他目击证人。 堂审散了之后,苏睿就将小五拉在一边,对于小五的举动,实在令他有些不解。 “大哥,算上昨晚,我也是和许公子见的第二面。” “那你刚才那是?” “我就是感觉许公子不像坏人,倒是那个刘三,一看就是说谎!” “有什么证据?” “没有,就是感觉!” 听了小五的解释,苏睿着实哭笑不得,以前都没发现,这小子还是个容易冲动之人,光凭一点没有根据的感觉,就拿他喜欢的饭碗来替人出头。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刚才没发现,孟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吗?况且,就连倚醉楼那姑娘,都不清楚许公子的身世,你又去哪里找人?” 小五知道苏睿是关心他,不过他心中自有一套价值体系,当下便说道:“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小这都算是一条人命,今天就是脱了这身衣服,我也会站出来说的。还有,只是三天而已,对我们来说,无非就是跑跑腿,可对于许公子,或许就是一条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刘三 听了这番话,令两世为人的苏睿,有些哑口,以前的他,要身份有身份,要阅历有阅历,却直感觉被一个十来岁的古人所教育了一番,让他也不知再说什么。其实仔细想想,若不是如此心性的小五,当初他自己,不也早昏死街头了吗!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桌子上摆着吴婶送来的饭菜,苏睿却是无心动筷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此时却是只坐着一人,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偶尔一阵寒风吹进,裹夹着湿气渗入皮肤。小五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也不知打探到了什么! 自从苏睿回到家中,小五所说的话,便一直回荡在他耳边,或许是在后世的世故中生存惯了,凡事只想着为自己谋划,却失了古人淳朴的本心,他不禁摇头苦笑一声,数十年的品性,却不如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算了,且由他去吧,不论这件案子的真相如何,小五的做法,终归是一件善举。同时他也感慨上苍,自从来到古代,被亲人构陷,凄荒逃亡,落草为寇,又见官匪勾结,似乎处处危机,步步惊心,好在能让自己碰上几个怜心悯德之人,才得以每每化险为夷,如此说来,反倒是幸事。 就在苏睿对这几个月的过往颇有感慨,眼见天色昏暗之时,小五终于披着蓑衣,踏着一身泥水而回。 看着苏睿帮他脱去蓑衣,又连忙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找了件干净衣服,小五感激的笑了笑,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也真是难为了他,这么大的雨,竟然包袱一点都没湿。 “从倚醉楼拿来的?” 苏睿打开包袱,一面招呼他先换了衣服吃饭,一面翻看着里面的东西,除了只有两套衣服和几本书外,却是再无其他。 “嗯,暮嫣姑娘说是许公子留下的!” “你把许公子的事,告诉那姑娘了?” 苏睿随手翻开书籍,发现也就是普通的儒家典籍,里面无非就是些读书笔记和注解,看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他又翻了翻那两套衣服,除了看着布料上等一些,不过他也不是很懂,似乎也找不出其他的。 “说了!” 小五在里屋换了衣服,兴许是饿坏了,见到桌上的饭菜,也顾不得将头发擦干,便捡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她当时什么反应?” 说起暮嫣,苏睿不禁扼腕,要不是因为她,许公子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副样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能够疯傻,这份感情,不知得有多深。 小五稍微回忆了一下,继而回道:“好像愣了一下,不过她与我也没有多说!” 苏睿听罢,点了点头,心中同时觉得自己问的可笑,自古便是婊子无情,还能期待一个青楼女作何反应,他只是替许公子有些不值罢了! “那她有没有提到许公子的身世?” 苏睿在包袱中翻看了一会儿,终是什么线索也没找到,见小五吃饭太急,便帮他倒了杯水,坐在一旁问道。 “没有,她说也不清楚!” “那这就有些难办了,你准备怎么办?” 从小五接手此事,苏睿也替他思考过一阵,不过要说到其他事,凭着后世的见识,兴许还能帮上些忙,可对于这种破案调查,显然他就有些无计可施了,而且最为头疼的,还是只有三天时间,如今连如何找到许公子的家人,都尚且没有头绪。 不过事未至了,小五显然是个不会轻言放弃之人,只听他接着说道:“现在虽然不知道许公子的身世,不过我却打听到另外一些事。” “关于刘三的?” 苏睿看着他吃饭,不禁也有些饿了,当下为自己盛了碗饭,陪着他一块吃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知道?” 听着苏睿随随便便就能猜出,脸上又漫不经心的表情,小五异常惊讶,瞬间有种感觉,是不是下午被大哥给跟踪了。 苏睿摇头笑了笑,这还用猜,既然在府衙时,他说过是因为看了刘三的面相,才对此事起疑,自然在调查此案时,少不了要对刘三进行一番了解。 听了苏睿的解释,小五再次憨厚的笑了笑,他以前也没有与读书人打过交道,此时见苏睿这么轻易便猜出他心中所想,还以为读书人都是这般厉害。 正如前面讲过,刘三乃是益州一王姓商贾的护院,其实也就是个打杂的下人。那王姓商人,名曰王慎,名下经营着不少生意,于许多行业都有涉猎,算得上益州城中,排的上号之人。 “其他呢?” “什么其他?” 小五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苏睿,也不知大哥这话问的什么意思,其实打探刘三,也只是他临时想到的罢了。既然他开始怀疑刘三的证词,那么可能的情况就有两个,一个是许公子恰巧在死者所在路过,被刘三撞见,又恰逢许公子疯傻,辩解不得,因此被当成了杀人犯。 能这么想,其实也是因为在公堂上,刘三对于许公子当场杀人之说,有些语焉不详,只言几人正好路过,看到许杰在当场,而旁边,便是那死去的妇人,兴许只是误认为罢了。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那杀人犯,就是刘三本人,因为行凶后,被许公子误打误撞碰见,同样是由于许公子的不能辩解,被刘三嫁祸。 不过小五能因为刘三的面色不善,便仗义执言,说明他自然更认同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可若是后者,刘三为何不当场将许公子也杀了,还这么麻烦的闹到公堂上,万一露了马脚,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没什么,你既然能去调查刘三,肯定有些想法,说说吧!” 苏睿摆了摆手,示意由小五接着说,这件事上,他暂时还不想发表什么看法,一来是关于侦查破案这种事情,他基本等同文盲,没什么好说的。再者,他也很好奇小五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包揽下这件事,不知只是一时的善心,还是却有其法。 小五也没注意到苏睿打量他的眼神,心中稍微捋了捋思绪,便将他的猜测说与了苏睿,也想让大哥帮他分析分析,看从哪里入手的好。 苏睿思考片刻,若果真如小五所说,倒也不是不可能,而对于小五的疑惑,苏睿更是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或许刘三,本是准备杀了许公子的,只是有什么突发事情,让他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突发事情?” “对,你可以试着明天去案发现场寻访一下,问一问当时的情况,再做判断。” 小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也只能当成个法子去试一试,在当下没有一点头绪的情况下,也着实令人头疼,不知从何下手。 “对了,大哥,你刚才从许公子的包袱里,发现什么没有?” 苏睿被他这么一问,怕刚才粗心,漏掉什么,便再次拿出书,挨个翻看了一下,却是连个名姓都没有,更别说身世之类的。倚醉楼那姑娘,也着实是个只认钱的主,与许公子住了几个月,竟不曾问起他的家室等等。由此可见,这种欢场之情,也就是玩玩罢了,谁若认真,便输了。 看着苏睿摇了摇头,小五自然知道也是白问,要不然大哥早就说了,看来寻找许公子家人这件事,要先搁置下来,只有三天时间,或许刘三身上,才是突破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许家 一盏油灯,两杯姜茶,屋外四下安静,唯独夜雨纷纷,想来吴婶的小儿子六斤已经睡下,要不然玩闹之声,也不会停止。 桌上放着的是许公子的包袱,小五自己也翻看了两遍,没有任何头绪,两人讨论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就连一向自认略有谋略的苏睿,此时亦无能为力。 一来,对此案所知甚少,两人又没有破案经验,再一个,许公子作为嫌犯,已然疯傻,刘三作为唯一的话语人,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不过说到刘三,苏睿倒是心中一动,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可要说到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正当两人相对无言,有些发愁之时,吴婶却是突然在外敲了敲门。 原来是晚上六斤闹活着肚子饿,吴婶便煮了些米粥,可还没出锅,六斤就睡着了,吴婶便盛了两碗,给两人送过来,当做是宵夜了。 苏睿与小五自然是感谢一番,大冷天的,能喝碗热粥,是再好不过。吴婶刚坐下来,就看到桌上的衣物包袱,借着昏暗的灯火,吴婶凭着多年的经验,不禁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啊,这才当了几天差,就乱花钱,买这么贵的衣服,要知道,你们以后还得娶媳妇,把银子省下来,不比什么好!” 说到衣服,自然是许公子那两身,小五也不打算与她说实情,只得连连道了声是。对于吴婶的好心,小五还是很感激的,像他们这种出身较低的人,往往能产生共鸣,而且平日间的相处中,小五也能感觉到,吴婶的为人,的确很善良。 不过这话听在苏睿耳中,却是品出了一些其他味道,只听苏睿问道:“吴婶,这件衣服,可有什么说道?” 吴婶以为两人是乱花了钱,却是不懂,便笑着说道:“这一看就是雒县许家的料子,可不便宜嘞!” 苏睿与小五听到‘许家’二字,脸上瞬间变了色,皆是一愣,许家,许杰,这难道只是巧合?直感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之下,竟得到这样一个天大的线索。 “吴婶,你说的许家,是什么来头?”小五迫不及待的抓住这个信息,连忙问道。 两人知道吴婶平日间帮人做些缝补的活计,能够认识哪家的料子,也在情理之中,小五此刻心中,更是有些惴惴起来,但愿真如巧合般,许公子就是出自这许家。 吴婶见两人脸色变得奇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走了眼也正常,不过也没必要如此激动吧! 只见吴婶连忙拿起衣服,就着油灯,仔细瞧了起来,这一行做了这么久,对于蜀中,乃至京城附近几家大的布庄,出来的布料,她都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个时代,由于小作坊生产的缘故,没有做到流程工业化,基本上所有的布庄,都是织染一体的,也就是说,从收丝,到织布,最后染色,全都是在一家完成,并且因为技术方面的缘故,各家所出的布料,略有不同。要是普通人,自然区分不了,可偏偏遇到了吴婶这个行家里手。 不过看着二人怪异的眼神,吴婶这时候也有些吃不准起来,许家在布匹领域,其实算不得特别大,更因为技术方面的原因,针脚显得有些粗糙,而且染出来的布较为偏暗,不像蜀中其他巨头染出来的鲜亮,只能算是上等料子中偏下一些的。 而从吴婶口中得知,这个许家布庄,坐落在在益州城南的雒县,当然,在雒县称得上比较大的商家,而且好像在益州也是开有分号的。 吴婶连着看了好几遍,却是没觉得自己哪看错了,只是被两人的表情,弄得有些犹豫起来。 “应该就是许家的,不过大晚上的,我也看不清楚,要不等明天,我找上一些懂行的,再给你们看看。” 这时候,苏睿与小五,心中大致已经有了计较,其实不管是不是许家,小五已经准备明天去趟街上,到许家的店铺里问一问,有线索总比没线索的强。 吴婶也不清楚两人到底为何表情突变,问了几句,也只是得到含糊其辞的说法,最后只能作罢,怀着疑惑的心情,让两人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吴婶刚一走,苏睿脑中便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刚才心中奇怪的感觉来自何处,不禁问道:“小五,今天跟着刘三一块作证的那两人,也是王家的?” 小五也不知苏睿为何会这么问,简单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怎么了?” 苏睿了然的点了点头,照着小五的思路,既然许公子是被嫁祸,那么多半刘三就是凶手了。可理论上讲,若是刘三对那妇人实施了强暴杀害,必然是一个人偷偷处理尸体,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在场? 原因只能是两个,要么是那三人,合伙对妇人进行了致死,要么就是三人是替他人消灾,而所谓的他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共主,王家大公子。 苏睿将自己的分析简单说了出来,听得小五连连点头,也是他一时着急,忽略了这个因素存在,只想着在刘三身上找突破口。对于苏睿,小五是越发觉得厉害,以前没有结识过读书人,只是听说过读书人花花肠子多,如今来看,读过书的,确实与他们这些常人不同。衣服上的线索,还有刚才提出的疑点,不就正好说明了这一道理吗! “大哥,那你的意思呢?” “这样,你明日先去许家的铺子,打探一下许公子的出身,如果对上号了,那是最好,可若只是凑巧,还得在刘三身上下功夫,至于王家的那位公子,就交给我去会会!” 听了苏睿这话,小五自然满口答应,本来这件事就是他硬揽在身上的,为此还被苏睿埋怨了几句,因此也没敢去麻烦苏睿帮他,不过如今见到大哥出手,心中当即多了一股劲头。 两人稍一合计,便定下了明日的日程,苏睿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小五的影响,从一开始不理解小五的初衷,到如今也不清楚许公子是否有罪,便也是从小五的角度来思考对策。 这场大雨,直到子夜时分,才渐渐停了,一夜无话,等两人睁眼之时,已然天亮,不过仍是有些阴霾,空气中寒气逼人。这几天每每起床,小五总是要感慨一番,回想着这些年讨饭的日子,饿肚子尚且在其次,冬天的严寒,才是最要命的。 运气好些的时候,能有间茅屋度日,乞丐们冷的时候,挤上一挤,反正互相也不嫌弃赃。可要是运气差了,便只能找个茅草棚子,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门楼子,寒冬腊月的挨上一夜,那种冷彻骨头的感觉,令他久久难忘。 可看着眼下四面完好的围墙,身上厚实的被褥,屋中新买的炭炉,小五总觉如在做梦,有时候想想真是挺悬,要不是当日的一时善心,救下这位大哥,如今的自己,定然还在那件破屋中,盖着草垫子,每日为三餐发愁。 所以说,好心终是有好报的,以前他便是如此想,经此一事后,他更是如此认为。这次之所以能孤注一掷的去为许公子喊冤,一方面是他心中本就善良,明明感觉许公子是被冤枉,做不到袖手旁观,另一方面,也是他这些日子的心得,感恩之余,他更加坚定着自己的为人。 而对于苏睿,昨夜也想了很多,如果真如小五所言,许公子是被人陷害,不就正如当初在严家自己的遭遇一样吗?不过话说回来,相较于许公子,他有幸运之处,亦有不幸之地。 幸运的是,他没有疯傻,早一步知道了柳氏的计划,才跑了出来,没有被他人所鱼肉。而不幸的是,当初的自己,没有遇到小五这般,为他申冤之人,经此种种,他也不想许公子迈了他的后尘,不想这种遭遇再次上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暖香阁 为了许公子的案子,两人今日都告了一天假,也亏得与鲁荻云的关系,在府衙中,上官,班头们还都算与他们好说话。其实这种政府部门,无论古今,都是比较好混的,工作轻松,不错的薪酬,不像为他人打工那样,每日忙忙碌碌。 按着苏睿的安排,小五自然去寻了许家在益州的铺面,而苏睿,则直奔王家而去,不过此次前去,基本上也就是在外围打探一下那位王公子的底细。既然有了猜测方向,按照这个想下去,唯一能有所作为的,只能是碰碰运气,要是王烁真是行凶者,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在府中作案,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蛛丝马迹。 正如小五所说,王家的业务面的确很广,经营着粮食,玉石,听说在边境上与吐蕃还有交易往来。不过奇怪的是,王家的这些业务,基本上都是这两三年内打拼出来的,算是一个没有底蕴的商贾,也不知得了什么贵人相助,好像一夜间,便在益州商界,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至于王烁,乃是其家主王羡的独子,听说才刚刚二十出头,就已经娶了好几房妾室,在坊间,关于此人的风流韵事,倒是轻易便能打听到。不过话说回来,不能因为人家风流,就代表一定会犯罪,这方面只能作为一个辅助推测罢了。而且,这个时代,哪个大户人家,不是妻妾成群的,若只娶一妻,反倒被人所怀疑了。 得到这些信息,说有用就有用,说没用其实也没用,苏睿的本意,是想打听些,昨日那妇人遇害时,王家出现的一些怪异举动,或是陌生人的出入,毕竟好歹死了条人命,就算瞒的再严实,总会露出些线索。不过因为昨日大雨,街面上人少,未曾有人留意到王家举动,最终只得无果而返。 可就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巧侧门中出来一趟马车,没过多久,正门也吱呀一声被打开,从里边走出来两个年轻人,苏睿当即躲在一边,其实不用多猜,两人中,多半有一个便是王公子。 看着那两人都有些微醉,说说笑笑的上了马车,朝城中而去,苏睿也不做多想,落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虽然还不清楚他们去干什么,可出来一趟,不能一无所获。 好在马车行的并不是很快,不至于跟丢,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了一家名曰‘暖香阁’的地方,不用多想,光凭这名字,也能知道里边是干什么的。 不过与寻常妓馆略有不同的是,这暖香阁门外倒是布置的颇为素雅,没有龟公之类的门迎,或是那些莺莺燕燕,不过也可能是天色转冷,姑娘们都守在里面也说不定。门前两颗柳树垂下落叶,随风轻轻摆动,门口竟然还有一副楹联,只见其上所书:百纳四方英才,写尽天下文章!初见之下,倒是口气颇大。更不知今日正在举办什么盛会,等几人来时,门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听着里面很是热闹。 于这种地方,苏睿倒是颇有兴趣,也并不是说出自男人的本性,只是前世未曾见过,书中倒是常有提及宋时的这种狎妓之风,因此有些好奇罢了。 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钱,这种销金窟,要是没点银子,恐怕连门都进不了,反正他今日是有正当的理由,为了帮着小五查案,也算不得已而入之,稍微为自己定了定心神,敛了敛身上的长袍,苏睿随后走了进去。 掀开门帘,一股暖意便席卷全身,与外面的寒冬相比,感觉直入春天,细看之下,才发现光门口就有两个炭炉,烧着木炭。从门外观之,以为就是个小妓馆,没想到里边别有洞天。 四周盖着一圈小楼,围成一块不小的封闭空间在中间,也不知正在举行什么盛会,此时已经聚满了数十人,有老有少,个个鲜衣明媚,吵吵嚷嚷之声,刚才在外面已然听见。 苏睿径直走了过去围观,或许大家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人群中间的一个高台上,俨然后世表演所搭的舞台,倒是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进来才知道,原来这里边布置了不少炭炉,怪不得如此暖和,可能也是为了今天的这场活动,特意在各个角落还放了一些盆栽,能在寒冬中依然保有着一抹绿色,想来应是花了大价钱。 苏睿以前也没进过这种地方,还以为里面的布置都差不多,殊不知,这暖香阁,算得上是益州城中,甚是有名的一家妓馆了。 寻了王烁两人的踪迹,苏睿不动声色的坠在远处,一面好奇着这帮人在干嘛,一面还不忘跟踪二人。 “这位仁兄,今日此地,是在举行什么盛事?” 见众人犹自焦急等待,艳丽戏台上空空如也,似是侯着主角的登场,苏睿借机找了个年轻人问道。 那年轻人一看也是哪家的公子,听了苏睿这话,有些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这你都不知道?今天这里选花魁!” 苏睿咀嚼了一番‘花魁’二字,其实无异于后世的选美,不过古人讲究的可能更多一些,除了美貌之外,应该还有才华艺技之类的东西考虑其中。 若是如此,倒是果然让他撞上了一桩盛事,要知道,此时的文人骚客,多以风流为傲,渐渐滋生出一股极尽扭曲的风气,青楼会馆,更是成了诗词文章的温床,给人的感觉,似乎只有纸醉金迷,温柔乡中,才能出现好的文章和诗词。 因此往往不论是民间,亦或是半官方的花魁大赛,总能吸引不少当世文豪大儒的莅临。不过苏睿不知的是,这花魁,也分三六九等,而今日暖香阁中所谓的花魁,其实只是自家关起门来,互相斗艳一番,无非就是老板为了吸引人气,一种营销手段罢了。 而且据那人所讲,今天不但除了原先暖香阁中的几个头牌到场外,老板更是从京师花重金,聘来一位才貌兼备的美人,首次公开亮相。 今天来的这些人,一半都是些此间的老主顾,早几日便得了消息,算是来捧场,同时一睹那位所谓的京师花魁的容姿。而且为了附庸风雅,今日更是请来了益州最近两年,颇有名望的几个才子坐镇,说是讨论风月,作诗斗词,其实都是噱头。 对于所谓的姿色,苏睿其实兴趣不大,要说美女,论起来的话,古人无非就是长相,扮相上能古典精致一些,可要说漂亮,苏睿还是认为无法与后世女子相比较,如电视电影中的那些明星,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惊艳古人。 或许是古今对于审美标准的不同,亦或是从概率学的角度说,在美女所占比例相同的情况下,显然后世的基数大,美女量自然就多。 要说好奇之处,苏睿也算是见识过了妓馆是个怎么样,要不是因为监视王烁,在这种乱糟糟的环境中,他还真有些待不住,此刻唯一能有些期待的,就是等会儿花魁之赛开始后,这些名妓们的才艺了。 不过就在众人翘首以待着女子们入场,赛前倒是先开始了一拨男人们间的比拼,不管是受邀,还是不请自来的,亦不管是真才子还是假学问的,这时候纷纷拿出自家早已准备好的诗词,说是为花魁大赛锦上添花,其实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涉及到诗词文章,文人们的争强好胜之心,远胜于任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斗舞 同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斯,开始售卖一种叫做‘花红’的东西,其实就是一种纸花,一朵却是要价十两银子之多。 原来,这花红算作是暖香阁特有的一种打赏方式,等会花魁比拼,要经过两轮才能出结果,在每轮过后,都会进行一次送花,也就是后世的投票,不过这里的票,改作了花红而已,最后,再根据得花红最多者,算作胜出。 显然,这都是老板别出心裁的营销手段罢了,在场的每位来客,都是评委,可要想投票,却得用真金白银。 当然,这里边肯定有不公平的因素在其中,比如哪位姑娘的爱慕者,若是不惜金钱,也能帮着买出个花魁之名来,可是作为老板而言,那就无所谓了,不管谁最后是花魁,暖香阁都是赢家。 看着这些公子哥们,人人摩拳擦掌,提着一篮子花红静待开演,显是揣满了银子,有备而来。苏睿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最后只得拿出所有的银两,要了壶茶,主要还是怕被人看出他是混进来,而将他赶走。 这些公子们所做的诗词,自然是提前写好的,要说当场作诗,还又文采斐然的,自然是有,不过恐怕李白杜甫之类的文豪来了,也不敢打这个保票,毕竟灵感这个东西,不是想要,立马就能有的。当然,现场之人,谁也不会去点破这点,虽说这种场合,皆言之戏玩,可彼此都牟足了劲,嘴上夸着对方妙句,心中自然等着换回一句互夸。 看着众人纷纷挥毫泼墨,偶尔也能听到一两首佳作,苏睿只是坐在角落里抿嘴品茶,同桌不认识的,看着他面生,问上几句,他也点头笑着附和。 公子们所写的诗词,也都是为自己心怡的姑娘所准备,因为等会还有唱曲的比试,一方面是考验姑娘们的唱功,另一方面,若是能唱出新词,不但姑娘,连带着作词的才子,也会脸上荣光,算是一个比较加分的环节。 不过话说回来,平日间哪有那么多新词供她们唱,因此许多青楼会馆的姑娘,为了维持自己的知名度,往往会供养一些生活拮据,却又颇具文采的才子,诸如被后世津津乐道的柳三变,便是因为作的一手好词,时常留连花间。 而且这时候对于歌姬的要求,比起后世的明星来说,实在是太过苛刻,不但要懂得舞蹈,识音律,懂诗词,极尽风雅之事。要知道,此时大多数逛青楼的,都是有文化的读书人,他们追求的不仅仅是一副皮囊,内心上的交流,也是很重要的。 也不知何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已经穿梭于其间,想来应是这暖香阁的负责人,也就是老鸨子。由于今天来的大多是熟人,每每看到,妇人都会端着酒杯表表谢意,脸上始终堆积着笑容,看着桌上卖出去的花红,恐怕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今天的收入。 那老鸨子在底下转了一会儿,基本上该问候的,也都陪到了,遇见一些陌生的,若是见到桌上装满花红的篮子,当即热络一番,对于这种场面上的交往,最是游刃有余。 可当走到苏睿跟前,见他穿着普通,还只是捧着杯茶,桌上空空,心中虽有不满,不过今天因为人多,也没有与他计较。 眼看着场面乱哄哄,那边王烁两人与其他几个相熟的,早已开始叫人上了酒菜,一边吃喝,一边等着开场,苏睿本想靠近一些听听他们聊的什么,却是聒噪的甚是吵闹。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在一小斯的锣声之后,众人才稍稍安静下来,想来应该是开场了。 最先进行比拼的,是舞蹈,随着后台乐师的琴声响起,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材纤瘦,一身淡粉色纱裙缓缓上了高台,不过脸上却是蒙着纱巾,配上空灵的琴音,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美感。 有识得此女子的,早已叫出了她的名字,或许是忠实的追随者,那女子才刚上台,便有几只花红扔进了台上的篮子中。看着古色古香的舞蹈,听着古琴的弹奏,苏睿也觉甚是养眼,以前只在书中才得见的美妙,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一时间,都有些让他忘记了今天所来的目的。 一支曲罢,女子缓缓下台,同时一旁的篮子中,已然放满了花红,看着足有二三十只的样子,旁边伺候的小斯,连忙将篮子收起来,换上一个新的,同时另一女子已然登台表演。 看着同样的年龄,不过这女子显然要奔放一些,一上台,便踢掉了鞋子,赤脚跳了起来,音乐更是变得鼓点密集,还伴着琵琶之音,一身艳红长裙,在舞台上犹如火焰,引得下面人目不转睛。 就这样,连着大概有人的样子,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第一轮结束,其间有委婉淡雅的,有奔放热情的,各自皆有各自的特点,每人也都得了一些花红,不过少的也就五六只,多的却足有五六十只,下台时,因为篮子装不下,撒出来了不少。 最后一个上场的,便是老板花了大价钱挖来的京城名妓,不过在苏睿看来,却是与其他人差不多,也未见得有多出色,不过却是赢得了最多的花红。 在苏睿看来,这无非就是一种喜新厌旧罢了,或许是在场的公子哥们,往日间见多了其他姑娘,陡然遇到一个面生的,图个新鲜劲罢了。而苏睿,因为对他而言,每个姑娘都是第一次见,所以对于每人的观感实际上都差不多。 第一轮结束后,中间还要休息上半个时辰,一来今天时辰尚早,要是这么快就比完了,人气散的太快,另一方面,姑娘们也要休息一下,毕竟跳舞这种事情,也是极费体力的。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老板可以在这个空挡,再卖上一轮花红,今天摆了这么大一个排场,自然赚够了才肯罢手。 同时,趁着这个空挡,公子们也可以纷纷与自己支持的姑娘交流一下,将方才新作的词拿给姑娘,卖弄一番。当然,等会比拼唱功时,唱词大多是早都准备好的,不过要是有好一点的新词,姑娘们也会临时更换,其实无非就是人家花了这么多钱,让姑娘们表表谢意而已。 看着本来人满的台下,突然好像散了场,一些大手笔的公子,已然被请到了闺房聊天,王烁两人也不例外,刚才苏睿还留心了一下,两人今天二三百两已然出去,刚刚进了一个名曰冉竹的姑娘房中。 苏睿寻着楼梯,佯作无聊般的跟了上去,在门外徘徊片刻,却是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正当他摇头准备下去的时候,却是透过旁边一道门缝,看到隔壁房中空空如也,只坐着一个姑娘对着桌上的茶杯发呆,仔细想想,这姑娘好像叫做紫晴,方才跳舞时,得的花红算是最少。 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关系,紫晴看着已有十岁,这在青楼中,已经算是比较年长的,相较于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自然少了些人气,不过刚才那段舞蹈,倒是给苏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见到这个情况,苏睿突然灵机一动,嘴角笑了笑,却是连门也未敲,径直推门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紫晴 苏睿的不请自入,令紫晴有些吃惊,本还以为是哪个以前的恩客来看她,却是实在面生的很。 站在一旁的丫鬟倒是激灵,这么半天,只听隔壁几房热热闹闹,自家小姐这边却是冷冷清清,好不容易来个客人,丫鬟当即反应过来,请了座,就要给苏睿倒茶水。 虽说主仆二人对于来者,都显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一行本就是如此,进门便是客,无论生疏,哪有不接待的道理。 苏睿先是看了看桌上寥寥无几的花红,对于这些姑娘,相比于银钱而言,恐怕最是过不去的,便是脸面了,今日紫晴的收获如此之少,这场花魁大赛结束后,少不了被其他姑娘所耻笑,同时也预示着她接下来,是否还能继续从事这一行。 紫晴注意到苏睿的目光,自然一阵尴尬,令她不禁脸上一红,其实话说回来,十岁的年华,在后世正最是娇艳,不过古今毕竟有区别,篮子中的花红,不就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吗! 紫晴如她的名字,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长裙,肤色白嫩,脖颈处有着一颗黑痣,脸蛋也是古人追求的巴掌大小,总体来说,算得上标志的美人。 而对于这几朵仅有的花红,紫晴清楚的记着,并非出自眼前之人,基本上都是以前的老恩客,见她在台上太过惨淡,凭着以前的交情,施舍的罢了。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虽说两人不认识,不过混迹于青楼,形形色色的人,不知见了多少,待人接物的本事,对于紫晴而言,早已成了习惯,当下便站起来行了礼,笑着问道。 “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谁,敢问姑娘,接下来可是要表演唱曲了?” 苏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墙根处,不动声色的侧耳听了听隔壁的动静,隐隐能听来一些说笑声,不过有些模糊。从外面看,两个房间中间这堵墙,应该只是起到隔间的作用,并不承重,也就是不隔音,若是细听的话,兴许没问题。 不过他这话说的显然有些不礼貌了,通晓名讳,不但是陌生人聊天的开始,更是一种礼节性的问候。不过紫晴却是没有上心苏睿的态度,接过那么多客,自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到底来说,青楼这种地方,属于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只是来玩玩,想隐姓埋名也在情理之中。 “正是,多谢公子前来捧场!” “姑娘客气了,恕在下直言,姑娘今天的收获,似乎有些” 紫晴此刻最怕的,就是与人聊起这个,直感觉有些被打脸,也不知眼前这位公子,到底是不会聊天,还是成心让她难堪,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突然紧了紧。 看着紫晴有些哑然,苏睿也不想耽搁,与她多扯其他的,刚准备直奔主题,却听旁边的丫鬟,看不下去了,拉着脸突然说道:“公子莫非是来看我家小姐笑话的?” 对于今日之事,那丫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往日间小姐那么尽心尽力的伺候那群公子哥,没想到一个个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见到苏睿,还以为是哪位公子念及旧情,前来探望,谁知两句话功夫,才发现是个看热闹的。 苏睿抿嘴一笑,没有接话,而是接着说道:“姑娘可否把等会儿准备的唱词,给在下看看?” 紫晴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这位公子可真是奇怪,一不认识,二不说来意,却是直接要看她的唱词,这是作何?不过能从对方的表情中,大致看出此人并非是来捧她的场,不过貌似看着也不像来找茬,任凭多年欢场经验,也令她有些捉摸不透。 “公子之意,紫晴不甚明了,还请明说!” 苏睿也看出了她的一点提防之心,不过他的时间有限,过不了多久,第二场比赛就得开始,想要再近距离的偷听王烁,可就没多少机会了,因此他才显得有些心急。 “你把唱词给我,或许我能帮你修改一二,不敢说保你得花魁,却也能挽回些颜面,如何?” 听到这话,紫晴与丫鬟皆是有些了然又茫然,了然的是明白了苏睿的来意,茫然的是他为何出手相帮,再者说,看着苏睿倒是一副文弱穷酸书生的模样,竟然说出这等大话。 要知道,虽说紫晴这次准备的唱词,并非是第一次演唱,可也算得上益州有些名望的大家所作,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说改动一二,这不仅是对词作者的一种亵渎,也略显狂妄了。 “公子的意思是帮我改词?” 尽管对于苏睿这话有些不信,可毕竟与人打交道惯了,最起码的涵养,紫晴还是有一些的,此刻脸上也只是流露着奇怪的神色而已。 苏睿自然也看出了她内心所想,当即说道:“对,反正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如今这样,不妨就让在下一试,如何?” 紫晴与丫鬟相互看了看,两人此刻都有些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苏睿的话倒是说到了她们心里,貌似现在的处境,确实是最坏的结果。 还没等丫鬟说话,紫晴瞬间便打定了主意,一方面正如苏睿所言,另一方面她也隐隐觉得,眼前这位公子,或许有些本事,要不然也不会直接找上门来。 如今的紫晴,可谓算得上病急乱投医,但凡有些希望,她都愿意尽力试一试,总比最后被人看笑柄的强。 “灵儿,去把上次闵官人的那首词拿来,给这位公子看看。” 灵儿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个子偏矮一些,一般对于这种高档一点的青楼姑娘,往往都是会配上一个丫鬟的,这也是提升青楼格调的手段,如同向外界展示着,楼中的姑娘,与那些大家闺秀无异。 灵儿本欲要说些什么,对于苏睿的贸然出现和不客气,她实在有些看不惯,不过小姐已然发话,她随即嘴巴撇了撇,从一个盒子中,拿出一张纸来。 这是两个月前,当地一位略有些文采的官人专门为紫晴所作,毕竟在这一行久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前的老客人,紫晴还是积攒了不少。而这首词,她也只在公开场合唱过两三次,本意就是为了这次花魁之赛而留下的。 苏睿心中默念一遍,只觉中规中矩,出彩的地方有,不过总体来说,没有惊艳之处,只能算作是中下等之作。 “姑娘,这首词我可以帮你改,还是我刚才那句话,保不了你胜出,无非就是捡回些面子罢了!” 这话紫晴自然清楚,一首新词而已,能有多大改善,她如今也没有抱着胜出的心思,也正如苏睿所言,不外乎就是挽回些颜面罢了!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 看着紫晴点了点头,苏睿又接着说道:“不过我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点的空间,不知可否暂借姑娘的闺房一用?” 紫晴也是个玲珑剔透之人,苏睿这话中意思,不就是嫌她们主仆二人待在此处,影响他创作吗?不过,初次相见,就要借姑娘家的闺房独处,虽说她本就干的是这种皮肉生意,可似乎如此,也实在有些不妥吧! 看着苏睿不似玩笑的样子,紫晴变得有些难为起来,而灵儿,从开始见苏睿,便没有什么好感,当下说道:“公子,这恐怕不行,要是想要安静的地方,我可以带公子去客房。” 且不论苏睿有没有这样的才华,将这首词改出彩,对于初次见面,就提这样的要求,的确过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偷听 当然,所谓的改词,只是幌子而已,苏睿想要的,唯有借她这地方一用罢了! “我觉得这个地方就挺好,怎么,姑娘有难处?” “这个” 紫晴却是被他问住,从没见过如此无理之人,这可让她如何回答,说有难处,可难处又是什么?往常她所接触的,大多是儒雅之士,许多事情不言自明,况且有些东西,也不好说出口,但不至于让她尴尬,可眼前之人,分明有装傻充愣之嫌,不按常理出牌。 “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来好赖活,你也说了,这是闺房,你一个大男人,是能随便借的吗?”灵儿年纪尚幼,心性上不及紫晴,见到苏睿不搭理她,便站到他面前说道。 苏睿却是仍不理她,直盯盯的看着紫晴,等着回答,虽然他不会读心,不过从紫晴犹豫的眼神中,大致能看得出,紫晴此刻急待挽回颜面,犹如一个溺水之人,哪怕是漂浮的一根荆棘,她都不会放弃。 “你这人怎么回事” “灵儿,别说了,为公子准备好纸墨,你随我出去等着!” 紫晴说罢,脸上强挤出一抹微笑,站起来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推门而出,只留下一脸淡定的苏睿,和有些气恼的灵儿。 不过自家小姐已经答应,作为一个丫鬟,灵儿也没法再说什么,瞪着苏睿轻哼一声,取了纸笔随手一丢,甩在了苏睿面前的桌子上,刚迈步走到门口,又急忙折返回来,从梳妆台上抱着一个盒子跑了出去,大概是首饰之类的物件,临了还不忘一脸怒色的瞥了眼苏睿,只听砰的一声,房门便被关上。 苏睿轻轻摇了摇头,好一个可爱的小丫头,与严婷一般大小的年纪,倒是活波不少,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在严家的那些日子,兄妹之间开开玩笑,偶尔也会得到严婷的一阵白眼。 见两人出去,苏睿却是没有管什么唱词,而是径直走到与隔壁相连的墙根处,附耳上去听着隔壁的动静,或许是因为声音太小,他又急忙从桌上拿了个空茶杯,贴在墙上。 “王兄,清音姑娘方才这一曲如何?” “的确妙,只是若能再配上姑娘的翩跹舞姿,那就更加妙不可言了。” “哈哈,那王兄可真是要难为清音姑娘了,你莫不是要让姑娘一边抚琴,一边轻舞吗?” “对对对,陆兄所言极是,是在下强人所不能了不过那也是因为上次中秋灯会,见过姑娘的一番长袖舞后,数日来念兹在兹,甚是难忘。” 跟踪了半天,苏睿大致已经可以肯定,那王兄定是王烁无疑,而其口中的陆兄,其实名曰陆展明,家里同样做着生意,属于王烁风月场上的好友。 “王公子客气了,小女子的一番小技,能得公子另眼青睐,当真愧不敢当。” 看着一旁的丫鬟给两人杯中斟着酒,清音微微一笑,却是勾得陆展明咽了口唾沫,也是这暖香阁中火炉太旺,待在里边,只用穿上一件薄衣就可,而清音虽只有十来岁的年纪,可身材发育的却是极好,特别是脖颈下的抹胸,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 对于今日的收获,清音还是颇为满意的,虽说被那个京师来的狐媚子抢走了不少人气,可多亏了眼前的两位花花公子,不至于让她丢了颜面,并且刚才已经得了两人承诺,下一场表演,还会获得更多的花红,怎能不让她高兴! “姑娘才真是谦虚,恕陆某直言,我观这益州城中,论舞姿琴艺,姑娘可算大家,能与姑娘比肩者,当数寥寥无几王老弟,你以为呢?” “哈哈,当是,当是” 王烁今天其实能来,一多半是陆展明怂恿而至,本来听了昨日,刘三讲起处理那妇人尸首之事,他这两天实在有些兴趣索然,今日陆展明的突然造访,两人多喝了几杯,才答应一块来凑这热闹。 苏睿听了一阵,先是那位名曰清音的姑娘抚了一曲琴,后又全是说些风月之中的客套话,也都是以清音为主角,一会谈论她的音乐修为,一会品评她的婀娜舞姿,竟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不禁有些失望。不过这也不奇怪,能来此地,你还指望他们能聊些什么呢? 听了一会儿,苏睿抻着脖子贴在墙上,肌肉都有些发酸,正当他决定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的陆展明趁着清音再抚一曲的时候,小声说道:“王兄,听说翠苑楼中前两天新来了几个雏,今晚有没有兴趣去会会?” 只听那边隔了一阵,才听到王烁答道:“陆兄,那种十来岁的小丫头有什么意思,一个个什么都不懂,还是经历过人事的女人才会伺候人。” 饶是正在抚琴的清音,乃是风尘女子,可听到此话,仍是脸上一红,不经意间,更是有好几个音都弹错了,幸亏旁边两人都是音痴,左耳进右耳出,琴声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荤话下的背景罢了。 那边陆展明随即一笑,稍稍压低了些声音道:“我倒忘了,王兄与那曹孟德,乃是同道中人。” 苏睿本还不解其意,但一听曹操,瞬间明白,原来这王烁是不喜处女,而好人妇啊!这些奇怪的性癖好实际上都属于心理疾病,正如后世的一些人喜欢制服,一些人恋足,一些人恋臀,一些人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一样,虽说有点怪诞,但并不少见。 只听王烁接着说道:“陆兄实不知其中三味,那种欲拒还迎,成熟韵味,亦或是霸王硬上弓,此间的勾人心魄,着实令人回味无穷!” 说到此处,王烁不禁闭起双眼,嘴角微翘,竟是陷入了一股沉醉,也不知是在欣赏悦耳的琴声,还是回味着那噬骨之味。 “观王兄气色,想来最近又有哪个小娘子跪扶在胯下了吧?” “唉!说来惭愧,前两日本已得手一个,不成想那妇人太过刚烈,最后以至于真是扫兴之至!” “哦?说来听听!” 王烁见清音正专注抚琴,便凑近了陆展明耳边,正待说些什么,却突然眼珠一转,手一摆,搪塞道:“算了,上不得台面,不提也罢,听琴,听琴!” 陆展明见他这般,想是这厮昨夜又祸害了哪个良家女子,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起,便了然一笑,端起酒杯碰了过去。 不过这番话听在苏睿耳中,却是如获至宝,虽然之前按着小五的思路,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但那也毕竟是猜测,如今得到王烁这般所说,已经可以笃定无疑了。 苏睿趴在墙上,本欲再多听些关于此事的内情,不料这时候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等苏睿回过头来时,只见灵儿抱着盒子,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而此时的苏睿,还保持着一手托碗,一耳贴墙的姿态,无论是谁看见了,都会被惊讶于这个姿势。 原来紫晴二人在楼下转了一圈,顺道与今天的来客聊了一会,不管今日是否支持过她的,都纷纷表了谢意,于场面上,多说几句好话,终归是没有坏处。 不过眼看苏睿在房中待了这么久,心急之下,紫晴便打发灵儿进来问问,谁知刚一推开门,就见到了苏睿这般样子,苏睿也是听得认真,一时将主仆二人忘了。 “你在做什么?” 听见灵儿诺大的一声呼喊,苏睿急忙向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招呼她先进来说话,可谁知紫晴就站在灵儿身后,听见灵儿声音陡然放大,也吓了一跳,随之探头进来。 苏睿生怕二人的举动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急忙过去将两人拉了进来,将门掩好,告诉她们别声张,心中快速的思索着怎样糊弄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