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伴走者》 序章 那个导游.天心 4月25日,小长假倒数第六天,晴。 往年这个时候,行程表早已经排得密密麻麻。今年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让旅行社难得在黄金周悠闲起来。虽然已经推出了几条应急路线,但与以往的热闹气象相比,这些带团量只是寻常。可惜,这些新推出的路线对我来说并不有趣,与此相对让我的收入大减! 身为一名自由职业者,我有两个选择:或者继续在旅行社待下去;或者换一份新工作。 不管怎么选,首先,我得起床。 每天,你都可以在不同的频道看到一打孜孜不倦科普各种保持健康c身材的文章。比如《坚持吃这些一个月减肥20斤》;《在酒吧正确泡枸杞养生的方法》;《每天坚持10分钟,轻松甩掉水桶腰》我们都知道,即便是一天能睡22小时的猫,也会把2小时清醒时间的三分之二用在梳理自己的毛发上。如果“美”是这样轻易就可以得到的东西,那还需要努力做什么? 用吐槽打发等待煮咖啡的时间,打开折叠车,准备开始每天1小时的运动。 本质上我是一个很懒的人。在生活品质有保障的前提下,我希望工作量能尽可能的少。而诸如心情c天气等这类小细节也是决定是否工作的重要因素。 今天,太热,我不想工作。 在我遇到的无数人中,有个叫爱德华·墨菲的人对我吐槽:“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这句话被后来的人们引为二十世纪西方文化三大发现,并被冠以一个不明觉厉的称号“墨菲定律”。 话说回来,就在我趴在工位上,喝着咖啡撸着猫,转着今天不工作这个念头的时候,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 当然,我并非一定要起身去招呼她。 不过敏锐的八卦天赋告诉我,她身上一定有我感兴趣的东西。这个乐趣值得我放弃5分钟前的想法。 这是一个不被时间眷顾的女人。纵使浑身透出的奢侈味道让她看起来身价不菲,但从男人这种生物的角度来看,她属于“长太急”的类型。往好处想,可以给人“时间永驻,n年如一日”的感觉;往实诚的说,就是“没年轻过”。不管你是否认同,100看外表始终是人的第一本能。优雅的谈吐和气质在缺失美貌的助攻下,并不能为此加分多少,而在那些自卑和浅薄的异性面前,反而成为你的原罪。 我眼前的她,显然就是个中代表。 当她在我面前坐下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真不是问题。是的,我现在待的这家工作室只接高端的旅行团或私人定制。要知道虽然有钱不一定快乐,没钱的快乐却一定难以持久。你这样物质优越的人都把自己整得生无乐趣的样子,让我这样还在为收入发愁的人怎么办?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犹豫良久后指明要参加明天一早出发的某海岸定制线。 我快速调出脑海里的记忆,且不说这个线路不归我负责,就算我现在插手这个团,临时增加人数,跑签证,新增机票,改客房数c餐饮安排等一系列琐碎要透支我今天正常上班和下班后的时间。显然不符合我“低投入高收入”的原则。并且,在24小时内会发生的变数太多,有时候,乘热打铁才是首选! 于是我请她移步到室,热情而专业地告知她这是一个为情侣充分享受二人世界而量身定制的路线,参加的首要条件就是两人同行。其次参与人需要现场签订一份声明。 “是的,因为是专门为情侣设计的高定路线,只要当事人提出的要求在我们能力范围内都会得到完美执行。所以这份事前申明的签订对我们甲乙双方都是一种保护。能得到您的理解真是太好了。” “是的,虽然我们无权审核参与人的情侣关系,且有义务保护参与人的。但正是因为这样,这个高定路线才受到客户的青睐。”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仔细阅读着《申明》的内容,在提出代表同行人签名的要求被我婉拒后,拿出手机简短通话,等待她的同伴来签字。 在短暂交谈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我认出她的身份!因为她先生与女明星的绯闻,使她同样处于风尖浪口。不仅家庭受到冲击,同样身为公司控股人的身份,面对这段时间公司股价起伏的冲击,可谓是情场事业双重打击。 此刻她先生和那位女明星的签证资料就在明天的行程单上。 我说过,这是一位很端庄的夫人。尽管她看起来有些许的烦躁,但她的教养让她仍然对需要等同伴赶来这件事表示了歉意。 基于礼尚往来的礼貌,我觉得应该说一些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在沉默中继续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告诉她,其实这样严格的手续也是最近才有的。早前在活动中发生了一点意外状况,花心的老公在最嗨的时候被跟随而来的老婆抓了个现行,在惊吓中实现了当初对老婆发的“断子绝孙”是誓言。事后我们公司虽然没有因此惹上什么麻烦,在当时行程确是没法继续了,还不得不将这个高定中止了一段时间。可想而知我们老板有多郁闷了。当时正好是我带队,那个场面说血腥倒不如说是恶心吧。 不出意外她表示也听说过这件事,那位老婆过去就以脾气刚烈而闻名。 我接过她的话,继续八卦。当下那位老婆完成“剪刀手”的壮举后,我们在场的人都以为她会撂下几句狠话再夺门而出。没想到她冷静得就像手里拿着剪刀的不是她一样。她说不在男人出门前拦住他,就是想给男人和他口中的真爱证明他们感情的机会。不是说只要答应离婚什么都给我吗?不是说你看上的是这个男人给你的安全感,这比钱更重要吗?即然这样,我同意你“净身出户”! 看着那个男人面无人色捂着裆部蜷缩在床上的时候,我撇了撇嘴角——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纵使会被人非议但自己爽呀!想太多人家只会哼你一句“圣母!”不管是分割财产还是分割其他,总不过是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罢了。我就不明白了,难道还要让变了心的男人拿捏自己,拿我的钱供他情人挥霍,挑衅我的情绪让他们看戏走完这些过场才算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吗。 闲话到此为止,女人没有等来签字的同伴就起身离去。 她的背影安静而硬朗,而女人方才端坐的座位上悄悄绽放出一丛紫色的花冠,怒放的菊瓣快速分裂弥漫,无声张扬着旺盛的生气。 “是呀!”我轻搓指尖打了个响指,眼前的浓紫如它出现一般突兀的消失。“这般热烈的姿态,真期待,你会如何做呢”! 一个星期后,女人的丈夫没有随团回来。原因是在这个为期两周的私密旅行中,他错过了老婆(现在应该叫前妻了)主持的股权收购战并被驱逐出董事会。收购会这样顺利与男人当初靠岳父和老婆爬上高位有决定性的关系。以为岳父不在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显然是他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前妻。同时由于离婚诉讼被法院冻结了名下资产,竟然连回国的机票也无法购买。不仅没钱买机票,最要命的护照也不见了,这才是他不得不滞留的原因。 至于护照为什么会不见,嘘秘密也是让女人美丽的养分呢~ 如果那天她再多呆一会,也许我会告诉她,当时那把剪刀是如何恰巧出现在那位刚烈妻子的手边,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血腥爱情故事 世上最古老的套路是爱情的套路,定下喜剧或悲剧的基调后,所谓曲折与反转,不过是必须演完的挣扎。 懵懂的睁开眼睛,顾城一时看不清自己在哪里。身下的触感告诉他,此刻他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周围很黑,黑暗让他失去了视觉,又放大了他的听觉和触觉。 他听到自己的喘息从缓到急又渐缓,慢慢平静下来。因为他摸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让他初尝滋味的女人。熟悉的曲线和味道让他变得安定,不管眼前这片诡异的黑暗是怎么回事,至少心爱的人跟他在一起。 恢复冷静,他平时的急智也开始回复。是的,他想起来了。他们和几个好友约好趁着五一小长假一起到云巅景区度假,想来现在自己是在预定的云顶客栈房间里了。 “看来陆青今天是累坏了,在车上的时候她的脸色就不是很好。”顾城翻转身体俯在陆青身前,探出手在她的额头试体温,没有发热,反倒是有点凉。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并不想跟大家一起出来玩,她的情绪在他面前从来都藏不住。而他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好似忘记马上就是他们的周年纪念日。只是,他觉得人多更热闹,她更想跟他单独庆祝,所以他假装没有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只要是他坚持的,最后她终是会妥协的。 他从这件事,想到两人相处的其他细节,想到她脸上多变的表情,想到她的可爱和热情。 此刻她正安静的卧在自己身旁,贴近了就能感觉到她清浅的鼻息从自己脸上拂过。一股燥热迫不及防的从身体喷薄而出,心口发烫,刻意压抑的那些热情在这浓郁的黑暗中轻易地迸出星火,贴在她脸颊的掌心开始游移,燃气燎原的火。 不满足只能想象她的表情,不满意她此刻的平静,不愿意只有他自己情动,他想要更真实的,想要得更多。 黑暗遮盖了一切,又让一切更热烈。 身下的她呼吸渐渐紊乱,开始回应他的热情。箭已上弦,游移戏耍的手却在柔软的小腹间被温柔的按住。她紧贴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喘:“还不行,宝宝医生说要等过了过了头三个月再” 顾城还在调皮的手指停住了,他撑起身体,迫切地想要看清她的脸。激情的薄汗从他的额头滴落,落在身下人的脸庞,又滑进他的手背,溅起炙热的气息。他擦去她脸上的汗水,热切地将她搂在怀里。一种过去从没体会过的情绪牢牢抓住他。欣喜和焦虑不断在他心里交汇冲撞,这是失而复得吗?这是失而复得吧!他来不及细细体味这翻涌的情绪,只举轻若重的揽着她,动情的叫着她的名字:“陆青,陆青!” 柯芸僵硬着身体,如同被梦魇!她很想动,想尖叫,这样也许就能从这让人窒息的黑暗中挣脱! 几分钟之前,她被一双充满热力的手唤醒,尽管看不见黑暗中的他,但她已经太熟悉这个男人了。 她本想克制的,她记得他们之前还在冷战中比赛彼此的耐力,她深谙男人的天性,不想轻易就给出甜头,她相信情人间的相处本来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心计。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在他身边的,又怎么会是她! 她也反复追问过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那样的念头。一开始是偶尔几次顺路送她回家,摩托车上的空间,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挤”更贴切。熟悉后,他也会对她被男友冷落抱不平,会同意一起看场电影。她开始有意无意抱怨男友,然后追问他对自己的老婆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她记得当时他说:“不满意?没有,我看她什么都好!” 她想,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让她起了那样的念头。 然后,追逐开始了。俗套!必须!她让他看着自己因为他与男友分分合合,为她操心;她让他纠葛在家里家外两个女人中间,起起伏伏。 然后,她有了孩子,让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有了孩子,也让她与他停止狂热的纠缠。而且这中场休息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如今,孩子都1岁了! 因此,哪怕理智再如何告诉她应该做那只拿捏操控的手,可面对这久违地热情,身体的反应却分外诚实。他想,她也想。 直到他拥着她喊“陆青,陆青!” 血液从沸腾到冷却原来只需要一个眨眼的时间。 他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喊她?他竟然将她当成她,当成已经死掉的那个女人,陆青! 柯芸想推开顾城,可她又不敢推开他。 是的,自己分明躺在顾城的怀里,但他却前倾着上半身面朝外说话,就像,他的面前还坐着一个她看不到的人。 她的额头渗出冷汗,她的叫喊被闷在嗓子里。 她连动一动手指都不能。 片刻之前她还是那样的愤怒,想挣开顾城,不想再听到他喊那个禁忌的名字。现在,她却宁可回到刚才。至少,那样她还能听到他声音,还能触碰到他,而不是这般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 像是她的恐惧被听见,眼前浓郁的黑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缓慢又飞快的裂开一道口子,那光亮从细微处凝聚在一块,就像有人在暗中推开一条缝,曝露出一条通向黑暗之外的路。 她朝着那光亮走去,除了走过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推开了那道门。 然后,她看到了另一个在门外朝自己这边推门的柯芸,另一个面露惊恐的自己。 冲进来的柯芸没有看到呆立在她面前的自己,她越过她朝前跑去,刚才还不见五指的黑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去。不知不觉中她开始跟着前面的自己奔跑起来。 她看到那个柯芸坐在一辆摩托车后座上,下车之前,她故意将头盔的扣带锁定在自己用的长度上。她是个骨骼娇小的女人,也是这群朋友中最纤瘦的,跟陆青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只要陆青一戴上头盔就会知道她才下车,毕竟,这是车上唯一一个给乘客用的头盔。 她看到自己按下短信的发送键,给顾城的晚安信息,收信人却是陆青的名字。 她看到自己发现怀孕时的怨毒和心机。 她看到自己抢着开车,因为在驾驶座上,可以看到前面开车的顾城,也能让顾城随时从后视镜看到她。 她看到自己冷静的掌控方向盘避开险情,却在脱险的刹那,毫不犹豫地借着冲力对着停在闸道上等待的汽车副驾座撞去。 站在悼念的人群中,只有她看见自己隐藏在墨镜下带笑的眼睛,看见自己转身背对奠堂时抚着小腹低语:“宝宝,爸爸就要带我们回家了!” 地面变得湿滑粘腻,浓烈的血腥味四下飘荡。一个孩子远远地从身后跑来,跑过她的身边,俏皮的马尾一甩一甩勾得人手心也觉得痒。 她想拉住那个孩子,她还想再看下去。 她发现她只能看到一双熟悉的红色的脚站在原地一直跑,那脚的腰部以上空荡荡的。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挺着腰立在一片血泊中,比娇小更矮小。 她终于明白自己只有半截身子,她的腰下没有腿。她瞪大的瞳孔里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 顾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跑,他知道自己在做梦。陆青告诉他要当爸爸的时候,他拥着陆青说了许多关于以后教养宝宝的小日子,从小就给宝宝建一个乖乖值,省得大了调皮不好管。想着说着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没发现。 他已经跑得气喘吁吁,还是不懂自己在跑什么。他想停下休息,脚却不听使唤,直到有什么抱住了他的脚。 是一个孩子,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明明看不清那孩子的长相,可就是想与她亲近,想抱她,那孩子却放开他的脚跑开了。 他又开始奔跑,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梦中。他要去找陆青,把这个梦讲给她听,告诉她,自己好像已经见到他们的孩子了,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痒 “错”的发生与选择无关,只不过是有人在登场前拿错了剧本。 人的喜好是五花八门的。 有人爱钱,有人好名,有人只爱别人爱的但有一样东西,人见人爱,它被统称为“别人的秘密”。 知道别人的秘密让人愉快,特别是秘密的主人不知道它已经不算一个秘密的时候。 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就不那么有趣了,特别是预见那秘密被戳穿后将引发的失控,就更让人糟心。 莫言就有一个绝不能让人发现的秘密。 今天是小长假的第一天,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某个小岛的沙滩上晒着太阳吹着海风的。谁知道去机场的高速公路竟然堵得一塌糊涂,根本赶不上飞机。最后在的士司机的推荐下,来到了这个距离机场15公里远的风景区。 在房间里休憩了一会,他决定下楼到景区走走。来的时候他正因为计划被迫取消而心浮气躁,一心只想离开已经瘫痪的高速公路,司机介绍景区的时候他根本没听进去,只想着换个地方玩总比带着一大包行李原路返回的好,就这样过来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在这里碰到顾城。 因为那个秘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城,彻底消失在过去朋友的圈子里。 顾城坐在客栈大厅门口,看起来跟一年前的样子没什么差别。他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还是当作没看到,顾城已经率先迎面朝他走来。 他拍着他的胳膊,说:“莫言你好能磨蹭呀,再不走东西可能买不齐了。先说好,你今天可要帮我收拾好才算完啊。” 莫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城拉着朝外走。半晌才说:“顾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不是,你怎么也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顾城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他更惊讶:“你还没睡醒呀?我们已经到云顶了啊。上山的时候不是经过一条商业街,你陪我去那里买点东西,再另外开个房间布置下,好给陆青一个惊喜。” 边说顾城边朝前大步走去,看起来他真的很着急。 莫言站在原地不动,他看着前面的顾城,觉得一阵挠心的痒又从手腕处发起。他忍不住不去挠,这一紧张就会痒的毛病是从去年开始的,既不见伤口也不曾溃烂,如跗骨之俎。 痒!好痒!指甲缝隙里已经塞满了皮屑。 再抬头,前面的顾城只剩一个遥遥的背影。 “这地方还真是没什么人气,难怪的士司机推荐的那么热情,云顶?”,他一边朝顾城离开的方向追去,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况。说起来这么大的景区一路上竟然没什么人,完全不像小长假该有的样子。 他有意加重脚步,步子越迈越大。 突然有人在他肩头重重的拍了一下,“先生,先生?先生!” “啊?” “这是景区的手册,您收好。” 一支白皙的手离开他的肩膀,又递给他一本小小的手册,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客栈的前台,里头的老板娘正冲着他笑。 接过手册,想了想忍不住问:“我刚才一直在这里?” 老板娘抚着怀里的猫,脸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您才从楼上下来,说想出去走走,让我拿本景区介绍手册给您。” “我一个人?”捏捏手腕,好好的一点也不痒。 “您不是一个人来的吗?”老板娘反而问他。 “算了,没什么,我先出去了”,他见问不出什么,收好册子向门口走去。 “再一会山里就要起雾了,您转转就早点回来吧。”身后隐隐传来老板娘的声音,虽然心里还惦记着之前那不得解的事情,可刚一瞥之下看见的梨涡,还是随着这声音打着旋跑进他脑子里:“如果可以也不错” 一声哂笑从前面传来:“怎样,这就满意得走不开了?” 莫言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撞到面前的人身上。 站稳了,看到眼前熟悉的人,他松了口气。他刻意不去想,从刚才看到顾城开始他心里就有些莫名地忐忑。但柯芸是不一样的。看到柯芸,他只觉得又开始痒起来,这次那痒是从心里开始,心痒,手更痒。 柯芸拍开他不安分的手,不依不饶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觉得柯芸哪里都比家里的那位好,就是这点比不上,老喜欢揪着他和其他女人之间的事。他要不是这样浪荡的性子,当初又怎么会和她 “算了,”既然柯芸没有兴致,他也就罢了手,“顾城呢?” 柯芸一脸理所当然:“我有事跟你商量,当然不会叫上他。” 她靠近他,倚上他的肩膀:“陆青知道我们的事了。” 莫言触电一样推开她,追问到:“她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了?顾城?” 柯芸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说:“我要嫁给顾城,自然是早就找好机会让他知道我们的事了,不然怎么能让他心疼我。”她停下来看了莫言一眼,继续说道:“谁让你死活不肯离婚娶我。” 莫言盯着她,没说话。 她觉得有些无趣,自己接过话头:“我没想到陆青居然会跟踪我。” 莫言有些不相信:“跟踪你?” “是呀,”柯芸听出他的迟疑,有点恼了:“她应该是跟着顾城,结果顾城才走,又看到了你来找我。”柯芸笃定的说。她没说的是,那天是她打电话让陆青来的,想让她亲眼看到自己跟顾城的纠葛,彻底死心松口跟顾城离婚。只是没想到后来莫言也过来了。 莫言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番话,这个女人有多狡猾他很清楚,当时要不是他始终留了一手让她有所顾忌,说不定现在的莫太太就是她了。他说:“就算她跟着,又怎么肯定她看到我?” 柯芸翻了个白眼:“她要我离开顾城,不然就把我跟你的事情告诉你老婆。也是,谁不知道你老婆是典型的咬人不叫的,”她说到这里自觉失言,改口到:“护夫狂魔。让她对付我总比告诉顾城更有用,不然,怎么说女人总是为难女人呢。” 莫言这才尽信了,问她:“那你想怎么办?” 她又靠过来,连声音也放低了几度:“趁这次一起出来玩的机会,我们” 耳语半晌,莫言快速过了一遍她的法子,追问道:“这办法可行吗?你有把握?” 柯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拉过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小腹上,说:“你猜?” “你?”莫言瞪大了眼睛,“这?”被柯芸抓住的手腕开始痒了起来,钻进骨头里血液里最后到急跳的心脏里。 柯芸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顾城会以为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从淡到浓转眼就将周遭景物都包进白茫茫的水汽中。让人迷了眼,连近在眼前的人也都模糊起来。 但这不妨碍他听到声音。 他听到前面传来几声撞击声,他被拉着向前跑去。雾气也在奔跑中涌动翻腾,让视野变得清晰许多。 他看到前面趴着一个人,柯芸正站在那人身边,而顾城竟倒在不远处。 莫言冲过去,翻过趴在地上那人的身体,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是陆青。 陆青下半身已经湿透,是血。大片的血色还在不断从她的身下涌出,她居然还有意识。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救我孩子救” 柯芸仍静静站在边上,她看到莫言用另一只手去掏手机,终于开口说:“这不比我们刚才商量的法子好吗?你别忘了,她想要去找你老婆。” 莫言放下了手机,那人看着他,从祈求到绝望,唯有抓住他手腕的手不曾放松,竟似要嵌入他的手骨中。 手腕痒得像要烧起来,他终于记起他的秘密,他曾见死不救,他杀了陆青,他在一年前杀了陆青。 为什么?为什么他又会在这里? 他想挣脱那只冰冷的手,那人却诡异地扬起脸冲他笑了,“你还是不救我!还是要我死!” 莫言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不断向后退,他已经惊惶的忘记站起来。 “你去哪里?不管她好吗?” 身后竟然又飘来陆青的声音。 他骇然转过头,眼前哪里还有陆青。再回头,只见柯芸双脚留在原地,腰部以上却冲着他爬来。 他想逃,两只脚却像被钉在原地,手腕骚痒得撑不住自己。 他转动着全身惟一能动的眼球,绝望的看着只有上半身的柯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眶眦裂前,他听到她说:“嘻嘻,抓到你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不请自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午夜,云顶客栈。 旅游旺季,这家客栈却是一派门可罗雀的气象。 老板娘万事不操心的模样,斜倚在柜台后,看着九尾猫眯着眼睛在拨算盘,报账。没错,这客栈的服务生是只猫,有九条尾巴的猫。 下午陆续出去了3拨客人,现在也不见人回来,老板娘却没半点在意的样子。 她收起手中精致纤长的烟杆,音色也被烟草沁染得带出点烟火气,“夜深露重,你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小店可没有多余的房间招待。” 有凉风拂来,再瞧,大堂已经兀自出现一条人影,一双含着流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老板娘,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专注的眼光有几多撩人风情。 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风流:“天心,你又化成女人的样子,不怕哪天定了性子,变不回来了?” 天心却根本不看他,只转过头,顺了顺九尾猫的毛发。九尾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就趁机溜下了柜台,窜到高处认真梳理起毛发来。 来人并不在意天心不搭理他,凑近了天心,自顾自接着说:“果然越大越不可爱了,小时候,你都是追着我阿哥阿哥地喊。” 天心抬起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呼吸间气息交错,似乎连睫毛都可以数清。她又向前挨近一些,终于开口:“你要是再这样看着我,我就对你” 来人眼中的流光仿佛都要随着他眯起的眼流出,嘴角被拉开好看的弧度,“天心就会怎样对我?” 天心的眼睛泛出水气,唇上跳出一朵小小的笑花,“我就只好像你看我一样,这样看着你。” 两人突然变成了幼稚的孩童,只挨着头,不错眼的看着对方,像是要比赛谁会先移开眼睛。气氛变得安静,又好像只要一点惊动就会炸出一场漫天烟花。 终于来人曲起手指在天心额头弹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赢过我?” 天心按了按鬓角,突然吐了一口气,用力说道:“那也比有人明明可以赢却上赶着输的好!” 来人啧啧嘴,面上却有了温柔的光,笑得也更加愉悦:“你自然还不懂情人相处间的乐趣,那人不在乎输赢,我就偏偏要让那人赢,看那人无奈我就开心,我开心那人自然也开心。这种开心等你什么时候也有了心上人,就” 天心瞪起了眼睛,她的神情一下子就从孩童转变成了女人,冷淡的女人,连瞪起的眼睛里也有了几分霜色:“我对你们如何恩爱没兴趣,你也不要对我的生意有兴趣。不管你现在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了。再见!” 天心很生气,每次对上那个人,见面时有多开心分开时就有多生气,气那个人言语间兜兜转转总会有另一个人,更多是气自己,竟然偏偏喜欢着他。想着他方才说自己不懂情,自己要是真的不懂,又怎么会明知道他怕麻烦,更怕漂亮女人带来的麻烦,自己就偏偏化作漂亮的女人,时时兜揽着一身的麻烦,终归是为了为了 刚才自己虽然先跑了,他却还是让九尾猫给自己带了话:“知道你心软,却不知道你也会做亏本的生意,不像我弟弟,更像这‘玉露’主人的弟弟。也是,反正都是一家人。乖乖吃了,没事也回家里住段时间,我们都很想你。” 这样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天心只知道自己爱不得,恨,也不得。这样的煎熬只有行走在暗夜里,借着如墨般的黑,才能放肆的呼吸,才敢追逐着永远相伴的一双身影。 天心打量着掌心已经被握得发烫的小瓷瓶,缓缓地吐出一口烟,瞄了一眼窗外的人影:“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就会办到,你,不用担心。戏本已经开唱了。” 人影还在,不但没有走,反而还跃上了窗台。 九尾猫已经不耐烦地舔牴起自己的爪子,它已经许久不曾狩猎了。自从天心上次归家看到那人三言两语打发了上门挑衅的人,说“能动脑解决的问题何必动手呢”,她就开始有意识地收敛自己冲动的性子,连带着自己也被约束,距离上次亮爪子的时间它身为一只猫妖实在是没脸提。 难道,今天有机会? 九尾猫俐落地换上另一只爪子,惯常眯着的眼睛也变得圆溜溜地炯炯有神,暗搓搓地想:进来吧放心冲进来吧,我一定会给你温柔的一爪,保证你一点痛苦都没有进了本喵的肚子! 人影却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窗台上,老实得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动一下。 天心蹙起秀气的眉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捋过九尾猫的耳朵,好像喃喃自语又好像说给那人影听:“你坐在那里,是因为你知道不会有其他人看见你。其他人看不见你,是因为那些出去的人回不来了,是吗?” 天心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像她才是苦主:“你这又是何必?即使你不动手,那些人也离不开这里。如今你沾了血,却是浪费了那片苦心。” 人影只管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天心的话。 好半晌,她举起双手放在眼前仔细打量。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么好的骨相这么美的手,那手的主人长得岂会差。她看得那么仔细,好像这手上能突然开出一朵花来。 她的声音也清脆好听:“我本来就是浴血而生,多这一点不算多。” 天心本来已经为她准备好了重投人世的人家——家世好,家人好,品相好,资质好,就连未来的姻缘也好,简直不可能更好的五好人家了,为此累得她必须吃了“玉露”才能弥补自己的亏损。本以为这单生意已经赔到触底,没想到最后竟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怕要被兄长们笑死! 九尾猫反手就是一爪子,拍到半空险险停住,揪住它胡子的人脸色已经够难看,它实在不想一爪子下去赔掉自己半边的胡子。 “为了这些人,赔上投胎的机会值得吗?”天心的声音不比脸色好,出道至今谁人不夸她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今天不但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还欠下无数人情。 而她自诩识人无数,却还没见过这么傻的鬼,既能报了仇,又能有个好结果,天上掉馅饼也就不过如此了。只有没有助力又不甘放弃的怨恨才会拼上自己的一口气动手,那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人影将半个身子倚在窗棂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嘣:“报仇这种事,亲自动手才更痛快。” 天心的心情突然又变得愉快起来,脸颊的梨涡也好似点了蜜,九尾猫趁机把身子蜷成了一团,只留下九条尾巴任天心围在颈间,伴着她说话时的喉音一震一震的:“可你毁了我的生意,坏了我的招牌,总该有所赔偿。” 人影显然僵住了,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可她也没有愣太久:“你讹我!你以为我不懂,但我知道你原来并没有招牌。” 天心只搖了搖手指,说:“你总归是毁了我的生意。你不要,不等于我没为你做到!” 人影只得问:“你要什么?” “你!”张嘴轻轻吹走了指尖上粘着的九尾猫的一小撮灰白的毛,天心才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你不想要以前的名字,可现在你是我的人了,还是要有个名字的。你说你浴血而生,又放弃了再世为人的机会,我却还是希望这场事了,你能重生,既然如此,就叫你‘凤凰’好不好?” “凤凰,凤凰,”轻轻柔柔反复嚼着这两个字,天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闻到了扑鼻的酒香,好像下一刻就会醉倒,“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凰既栖,我们的招牌就叫‘凤凰台’吧!” 不等窗棂边的人影做出反应,屋里的九尾猫已经被投入她的怀里,耳边是天心懒散的声音:“休息够了就干活吧,又一位客人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成人法则 相爱相杀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陈晓琪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离开家又是如何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昨天她收到一张卡片,要她今晚参加一场派对。送卡片的人不说是受谁的委托送给她的,她也不记得认识的人中谁会这样做,但她却记得今晚是什么日子——是陆青的死忌,陆青死在去年的今晚。 早上她像往常一样打开房门,发现门外居然多了一条幽深的长廊,再回头,房间也完全变了样子。她鼓足勇气冲下楼,才从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人那里打听到这地方叫“云顶客栈”,那张卡片邀请她来的地方。 方才下楼的时候,她记得有人从她身旁经过,擦身而过的背影隐隐让她觉得熟悉,心中更莫名起来一丝惊惧。她相信自己不会认错,但她不想承认,那是陆青的背影。 可,陆青分明已经死了。 死人当然不可怕,陈晓琪就很清楚,只有活人,才会做出可怕的事情,她就做过。可一个活着的死人呢?会不会做出比活人更可怕的事情? 陈晓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觉告诉她,今晚她哪里也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像要应证她的直觉一般,门外有人敲门。 她从床上轻手轻脚地下来,又小心地挪到门边。这个客栈装潢走仿古风,门上没有猫眼,一格格雕花窗格打下门外的暗影,人影憧憧,更添几分人鬼难分。 门外的人见她没开门,也没继续敲门。半晌,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没了动静。 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越发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如今只有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最好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个梦。 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了。她还是不开门,门外除了开始的几声敲门声,也依然没有其它动静。这持续的静非但没能让她安心,反而更透出一些诡谲来。陈晓琪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这一夜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靜下去,还是希望房门再次被敲响。也许,是其他住店的人呢?自己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里了? 第三次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陈晓琪动了。她不能不动,因为,她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而她自己分明在门内。她惶惑地深吸了口气,难道门外一直在敲门的竟然是自己吗? “开门,”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合着继续的敲门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陆青,你快点。我看到顾城和柯芸出去了。” 陆青在房间里? 陈晓琪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不敢仔细想。这个房间很大,灯光也照不到的地方留下许多模糊的阴影。越看心越慌,她想起先前楼下那灯光明亮的大堂,这种时候,和老板娘一起呆在亮堂的地方才明智。 她深深呼出口气,把手稳定在门栓上,默念道:“假的,全都是假的。门外没有人,没有人” 老板娘果然在大堂。 顺利冲到1楼时,陈晓琪庆幸自己做了对了选择。面对选择她很有天赋,她一直很会选。 老板娘看到她,笑了:“正要去找您。顾先生留了话,请您6点的时候一起吃饭。” “顾先生?哪个顾先生?”陈晓琪急切的追问。 老板娘挑了挑眉头,“顾先生刚刚出去,您下来时没遇到吗?他定了4个房间,让我一定要通知到房间的每一位呢。” 这一切竟然是顾城的安排。柯芸呢?柯芸没拦着顾城吗?那件事之后他们已经整整一年没再见面,今天这样安排又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想再盲目的等下去,向老板娘打听清楚顾城出去的方向后,她追了出去。走出好远,她还记得出门前老板娘那一抬头看向她的眼神,迷离朦胧,说是看她,又像越过了她看着她身后。 她身后有什么吗?她转过身的时候身后什么都没有。 像是有人牵着她的手,为她引路,夜晚的山路她走得毫不迟疑,与片刻前怕黑的她判若两人。 陈晓琪很熟悉这样的感觉。 在跟陆青形影不离的那些过去,两人好到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什么,要什么。 直到顾城出现,打破了这份她以为不会变的默契。 她以为顾城喜欢自己,结果不是;她以为陆青会懂她会成全她,结果不是;她以为陆青会离开顾城,重新弥合两人的情谊,结果不是;她以为如果有天陆青有事,她一定是坚定支持她的人,结果,还不是! 她还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陆青了,似乎,她又想错了。 她仿佛看到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双手,一只垂在她胸前,无名指上的婚戒是她陪着挑的;一只笔直的指向她前行的方向,有暗红的血连成一条线滴滴答答连绵不断的滴下,洒在她踮起的脚背上。如果这时她身边有人,一定会发现她的双脚脚跟竟然是悬空的,仿佛踩着一双隐形的高跟鞋。 若是山里的老人看到陈晓琪这踮着脚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鬼上身了。只有被鬼上身的人,才会这样悬空着后脚跟走路而不自觉。 心跳如擂鼓,身体却执着地向前走去。她已经回不了头,她看到了顾城。 山中有幽谷,迷雾生暗香。远远看去只见人影憧憧,却不闻器皿人声。 走进一看,长的可容纳8个人的条桌,这时却空无一人。顾城站在桌子前端,看到陈晓琪走来,嘴角一挑露出一丝笑。 “你差点来晚了。再晚点,我就要以为你不来了。” 陈晓琪气笑了:“说得好像我有得选一样。” 顿了顿,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顾城,不管你想干什么,这样的装神弄鬼是吓不住我的。事已至此,你摆出一副情圣的样子给谁看呢?” 顾城不说话了,只奇怪的看着她,仿佛不理解她说的话。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古怪。 顾城不仅不再与她说话,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他径直走过她,弯下腰拉出一张椅子,嘴里还说着“请”。 随后他直起身子,停顿了片刻,就像有人正和他一问一答。 顾城边往主位走边说:“怎么会,男人为女人拉开椅子是基本的社交礼貌,我家陆青又怎么会吃醋。况且我们的周年庆用重演我和陆青第一次见面时那出舞台剧来庆祝,不是陈晓琪你给陆青出的主意吗?” “我什么时候”才说了几个字,陈晓琪就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准确地说,是想用双手掰开捂着自己嘴的那只冰冷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捂着她的嘴,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顾城浑然不觉,仍然坐在位子上兴高采烈地说着,不时做出举杯邀情的姿态,一副与众人把酒言欢的样子。她想,顾城一定是疯了,只有疯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手的主人是陆青,此刻她正捧着自己的脸,好看的眼睛里盛满委屈,嘟嘟囔囔地嚷着:“怎么办晓琪?我又跟顾城吵架了。这次我一定要等他先服软,总不能每次都是我先让步。晓琪晓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就是想跟他单独过纪念日嘛。朋友聚会什么时候不能有,为什么就要凑到一起呢?晓琪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又来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顾城和陆青吵架,来来回回委屈的却总是自己,只有自己。为什么你们还不分手呢?分手了自己这个好朋友的身份是不是就能有机会? “晓琪,你也觉得这次我应该坚持吧?”声音的主人浑然不觉自己的心情,还在不依不饶地缠着自己要答案,陈晓琪只觉得恶向胆边生,脱口而出:“那就答应好了。” 陆青呆了呆:“答应什么?” 话一出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陈晓琪定了定神,笃定地说:“人多有人多的玩法,你就跟顾城说,重演一次当初见面时的舞台剧来庆祝你们的一周年,反正演员都是我们现在这群人,这样就算那天人再多,顾城眼里也只有你,不也等于是你要的二人世界了。”(哼,只要变成集体活动,到时自然有办法让你们没时间独处!) “对啊!我现在就去找顾城!不行,刚才哭得眼睛都肿了,我回去补下妆。” “叩叩叩”,谁在敲门? “开门,陆青你好了吗?陆青,你快点。我看到顾城和柯芸出去了。” 是自己的声音,原来是自己在敲门?可是为什么呢?我不是就在房间里吗?陆青?陆青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亲眼看到的。那天自己在车上撞到了头,回过神来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不但拍下了车祸现场,也录下了柯芸和莫言的杀人协议。本想着可以威胁柯芸离开顾城的,没想到柯芸居然有了顾城的孩子。最后自己拿了那两人一大笔钱,莫言也从此不再与大家联系。成年人嘛,总能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的。 是了,这一切肯定是柯芸和莫言搞的鬼!他们弄疯了顾城,现在是要来害自己了吗?他们不怕自己出事录像自动上传了吗?顾城?顾城呢?不行,要去找他,要去找到他,经历过这一次,顾城一定会明白自己留在自己身边了。要去找顾城! 陈晓琪向老板娘打听清楚方向后,冲了出去。走出好远,她还记得出门前老板娘那一抬头看向她的眼神,迷离朦胧,说是看她,又像越过了她看着她身后。 她身后自然什么都没有,除了夜的深沉。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怕黑,却对这夜晚的山路熟悉得如履平地。 一条路一个人如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且还会无限重复下去,自然无比熟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秘密的起点:她 你知道一场成功的谋杀,需要哪些条件吗?首先,最好是建立在意外之上。不是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而是本身就是意外。然后,还要有很好的运气。 只有有准备的人,才能抓得住机会! 春寒料峭,今年“倒春寒”持续的时间比往年更久些,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新人热切的心意。 “很好,换下一套!服化,准备5号婚纱。”摄影棚里的各色灯光散发出的热量有了几分取代暖气的势头,蒸腾出来的热气混着众人的吐息让玻璃窗爬了一层薄薄的水气,更添了几分热闹的喜气。 新上任没几天的小助理口中念念有词,生怕出错了招来老大的不满:“5号,5号,5号,粉色的?” 粉色的婚纱基本没有人选,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不是不好看,相反这套婚纱是老板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vera ang 2014fall llecti一n系列的,鲜有人问津只是因为它的意头不好——在国内,特别是长辈人眼中,穿粉色的婚纱代表“二婚”。即使有不知情的新人试穿后,也会在家人的提醒下重新换上白纱。 也难怪老大刚才说会从这套婚纱照片里选一张放到橱窗做陈列了。 小助理吃力的抱起婚纱往试衣间方向走,没走几步就被层叠的裙摆绊了一下,一屁股狠狠地坐在地上,更糟糕的是,要给客人送去的婚纱在刚才的混乱中沾上了自己的口红。 “惨了,希望卸妆水能擦掉这痕迹。”小助理推开最近的一个化妆间,这里是拍写真化妆用的,只有一个客人背对着她在化妆。慌忙补救的时候,她恍惚想起那映在化妆镜中的脸分明是刚才的新郎:一个大男人,却勾着小指妖妖娆娆地给自己化妆? 小助理有些想笑,实习前就听师姐说过,男人要妖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还真是 “你看到了?”背对她的人微微侧过半边脸。 小助理看着那侧脸刚硬的轮廓,就忍不住要笑,正要移开视线,嘴里已经说着:“不用管我,我没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倚着墙滑倒。没人再能知道她未说完的话,她的脸顷刻之间已经失了血色,眦裂的眼角让她看起来也不明白自己要说的话——镜子里的新郎长着一张女人的脸。 镜子外的新郎已经走到小助理的身前,俊美的眉眼任谁也不会把他看成女人。他的动作也很符合他绅士的气质,小心将她安放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地上的婚纱无人自动,犹如识途的老马轻盈地回到等待许久的试衣新娘身边。 柯芸满意地转了一圈,全身镜里自己被一袭牡丹粉的婚纱包裹。原来看中珊瑚红更接近自己想要的正红色,到底还是顾城的眼光好,牡丹粉映衬得自己的皮肤更加白皙细致,让十指指间的那抹红色艳如鲜血。 车祸现场那天,从那人身下不断涌出的红,就是这个颜色。 那天柯芸保持距离跟在顾城的车后。她很满意这个距离,可以从顾城的后视镜里清楚看到他的表情。不知道陆青跟顾城说了什么,前者就靠到椅背上不再有动作了,而顾城只是瞥了一眼对方继续不急不慢的开着车。 那对夫妻的恩爱举动柯芸不止见过一次。早前大家约好骑摩托车去s市周边玩,经过的路段在修路,马路上扬起的灰尘迷得人睁不开眼睛。顾城一手牵车一手捂住陆青的口鼻,生怕她吃灰呛到。同行的朋友都打趣他们虐待单身狗,柯芸却觉得不算什么。毕竟单身就不用拿人做对比,只有同是有伴侣的人才能感受到秀恩爱对自己的打击。都是谈恋爱,有人比蜜甜;有人却好比地下党。 似乎很满意自己看到的,柯芸嘴角挑起一丝笑,按下关闭天窗按键。已经可以看到分流道的标志,再5分钟左右就可以下高速了。估计最快也要等明天事情才会摊开说,眼下还是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吧。柯芸一边想一边打开右转向灯,换档减速的时候碰到身边莫言搭在腿侧的手。她瞥了一眼对方顺势滑下挨着她手臂的轻佻手指,还来不及掉转视线,车身就被一阵牵引力推动向左边冲去。她下意识扶稳方向盘,右脚急点刹车。一旁刮擦的小货车从车身右边呼啸而去,司机还从车窗探出手狠狠地比了个中指。视线变开阔的一瞬间,柯芸才看到车已经开到交流道前,眼前是一个长而弯的下坡。随后,在后座陈晓琦的惊呼声中车子狠狠撞上了前面打着双闪停在应急车道上顾城的车子。 莫言一行人在山涧里找到顾城的时候,顾城已经从车里爬了出来,怀里躺着陆青。看到他们的时候,顾城只来得及说一句:“叫车”就昏了过去。 然后,是葬礼,眼里全是灰扑扑的白。 再然后,是婚礼。 期盼的心事终于达成,怎么能让白色唤起亲朋们对前不久那场葬礼的记忆呢。惟有红色,最压人,最般配! 拉起试衣台的隔帘,柯芸没有错过顾城眼中一闪而过的赞叹。最近顾城常常心不在焉,两人的相处也不复亲昵。 陆青出事给他的打击比她预想的重。如果不是身形就要藏不住,只怕婚事也不会这样顺利。 等再过一段时间,就不同了。柯芸很有把握,她也很有耐心,眼下,顾城已经搬出了从前的房子搬进了新居,陆青在从前的家里留下的痕迹已经不见踪影,她在顾城的心里迟早会变成一个符号的。 只消一眼,顾城已经大抵知道柯芸在想什么。只要不是笨蛋,但凡有过恋爱经验的人都多少能猜到女人的心思,更何况自己已经有过一段婚姻。 可惜自己看错了那人,那个自己本来最有把握的人。父母同意这桩婚事的时候,父亲对自己说:“吃一堑长一智,过去的事你以后,你和她好好过吧,唉。” 想起父亲那时候的欲言又止,柯芸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像踩在自己的心上,他终于伸手牵起她:“柯芸,我会好好对你的。” 交握双手的人影向摄影棚走去,化妆师小跑着过来,牵引新人分别去补妆,忙得没空去管脸上的汗水。心想着一会儿让小助理去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低点。只是这天一直等到闭馆收工,也没有人见到小助理,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那个孩子似乎从那天起就消失了。一个星期后,这家影楼因为发现尸体而封了馆,老板得意了许久的粉色婚纱照在这场纷乱中不见了踪影。 农历廿六,晴,纳采,订盟,祈福;嫁娶,入宅,出行。 天心轻嗅着指尖“薊”的残香,餍足得像一只猫。微眯起双眼,有踢踏的足音朝她的方位走来。 “你好,请问是天心吗?”一个稍带迟疑的声音打破了天心的惬意。 “我是。你是?” 眼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或者说“男孩”更贴切,他的脸上带着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特有的青涩。 “我叫年生。有人委托我将这个帖子交给你。”男孩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卡片,白底烫金字。在卡片的左上角用黑线勾勒着一朵盛开的百合花状图案。 “所以,你找到了我。”天心接过卡片,漫不经心的接着问道。 年生抬起头,不确定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眼前这个始终给他感觉随时会消失的女人的确在“找到”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是呀,接了委托就要把事情办完。”停了停,他接着说道:“这是我的微信号,我卖时间。只要是你没时间做的事情都可以委托我,我接单了就一定会完成的。”脸上还配合的露出了“使命必达”的表情。 天心没再多说什么,只露出一抹飘忽的笑,扬了扬手上的卡片,对年生说:“邀请我收下了。下次需要你的时间我一定会委托你的!到时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这次是怎么找到我的。嗯。” 望着眼前逐渐隐没的曼妙身姿,年生沉默了半响,轻轻吐出一句:“真的,消失了呀。” 在年生看不到的彼端,天心摘下一朵黑色的百合,那百合吐蕊的姿态与邀请卡上描摹的图案一模一样。 “黑色曼陀罗很迷人的味道呢。” 摩挲着卡片,天心合上眼,手腕懒散地撑着脑袋:这个委托真有意思,更有意思的还是这个叫年生的人。看似随意的一挥手,眼前的场景已不是方才。天心觉得今年一年的惊讶都在今天被用尽了! 残破c弱小c还矫忍住已经到嘴边的字眼,谁说的:“要替他人想想”? 天心自然是不服气这话的,聪明人岂非都有这样的毛病,一眼就能看透的事情,难到多了“体谅”就能改变即成的事实?如果人人都这样,那自己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可惜听这话的人却很受用,掉过头就用来教训起自己,浑然忘了谁才是被教训的那个。 天心触了触那光点,即使她已经第一时间就赶来,对方也已经快要撑不住。可她毫不怀疑对方一定会等到自己,等她亲口应下委托。这样的灵本来是无法找到自己的,兜兜转转这单亏本的生意,竟是非接下不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终章 周年纪念 就让我为你写一本恐怖小说,纪念我们终将逝去的爱情。 夜幕四合中,一个人影正围着长桌来回走动忙碌着。 天心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九尾猫穿过客栈的厅堂,摘下门口的红色灯笼,不紧不慢地朝着山谷走去,她是去找人的。这会时间已经很晚了,解决了眼前这一桩,回去的时候或许还能赶上巷口老伯的最后一碗香菇馄炖。好在她走的这条路并不长,不多久就已经闻到了花香,属于黑色曼陀罗独有的味道。 九尾猫俨然已经被这香味激醒,先一步跳到了长桌上。 时间刚好6点,桌面上菜也丰盛酒也香醇,只是座位仍然空荡荡的,那些受邀的客人竟然不约而同地迟到了。 顾城坐在长桌的一端,对着天心举起了酒杯:“谢谢老板娘捧场。” 他又看了看天心的身后,接着说:“刚才我的那些朋友们都还在的,只是有的说酒不够再去拿酒,有的嫌气球蜡烛这些应该再多些,转眼就留我在这里等。” “你怎么在这里?陆小姐呢?”天心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好像并不相信,“你不是说这是给她准备的惊喜吗?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打算按自己的喜好来锦上添花?” 顾城皱起了眉头,方才还怡然自得的他,眨眼间竟有了一些困惑:“这也是我朋友们离开的原因之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青就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我下午一直在这里做准备,以为她和其他人在一起,其他人又以为她和我在一起。我想,她一会回到客栈看到我不在,应该就会顺着我留的字条找过来。又或者,跟现在回去拿东西的朋友们遇上一起过来。” 天心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可自从来到这里,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顾城怔住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讶异,就像他真的不明白天心在说什么。 天心也还是那样的散漫,笑得漫不经心:“你,不是顾城。你是陆青!” 顾城盯着她,好像要将那张漂亮的脸烧出两个洞来。半晌他移开眼,俐落的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红的酒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仿佛他喝的不是酒,而是心头血。再开口,已经是女人沙哑的声音:“尽管如此,我也已经做完了要做的事情。” 陆青才是顾城。顾城早已不是顾城,在他昏迷的期间,死去的陆青占据了他的身体,所以,小助理才在镜中看到一张女人凄厉的脸,陆青的脸。 天心长长叹了口气:“自从你占用了顾城的身体,他就成了一抹游魂。机缘巧合下,成了我的委托人。” 想到那个居然能找到自己的叫年生的年轻人,天心似有些不满的努了努嘴,微微停顿又接着说道:“作为代价的一部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住在九尾的耳朵里。” 听到自己名字的九尾猫乖巧地动了动耳朵,一个淡如青烟的人影就逐渐显现出来,不是顾城还能是谁。 看到顾城的刹那,陆青的眼里犹如濢了火,但她却无法扑上去,非但如此,她的身形也开始变淡。这变化的速度虽然不明显,可也已经足够抽空她的气力。 陆青不能动,顾城却可以。 顾城靠近她,同时保持着随时可以移动的距离。在其他人不知道的,那段身魂分离的时间,陆青显然给了顾城足够的厉害。 可他仍是深情,语气也温柔:“陆青,收手吧,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也许是不能动,也许是想动的挣扎已经耗尽了本就不多的气力,陆青已经变得安静。她不再看顾城,只是追问天心:“为什么?” 天心又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已经太多了,于是她又长长吸了口气,认真的看着陆青:“也许,是因为他的运气比你好,先找到了我?” 陆青“哼”的一声气笑出来:“运气?哈哈,运气吗?的确,哪个有运气的女人会像我这样,被丈夫背叛,被朋友背弃,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我真是一个不走运的人。就连我津津自得的这场报复,也是你设的局吧?” “是的,”天心搖了搖杯中的红酒,“你被拘魂司追缉,只怕没有时间一个个对付这些有负你的人。能有机会将他们一次打杀,你怎么会放过。” “原来如此,如果不是拘魂司,我也难道,就连这也是你?” 天心点点头,端是一派坦然:“也是我。你一尸两命,又是枉死,错过了去忘川的时辰,即使拘魂司要拘你回去,按照他们的公务表也还有一段够你行事的时间。我只不过是跟司里朋友提起凑巧见到你,又正好最近是他们年中考核的时候,咳咳,你知道,不管哪里的公务员,奖金都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收入,所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入局,是不是。” 终于明白了始末,陆青也愈发镇定:“我现在这样,就是要被带进拘魂司了?” 听了这话,天心终于也有了好奇的神色:“以你做下的这些事,在府君面前虽然要受罚但终究有年限,总好过在我这幻境里,无休止的绝望沉沦。你若还有未说完的话,就好好珍惜时间吧。” 陆青这才看向顾城,倾身附耳似笑非笑:“我当然不是为了你才这样做。你以为拿回身体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杀!人!犯!” 陆青消失了,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她不会再出现。如果奇迹能轻易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又怎么能叫奇迹呢? 顾城的神魂已经回到他的身体,这个刚才还情深难捱的男人,自陆青彻底消失后,似乎也要跟着消逝。 “你很难过?”天心不吝啬展示自己闲人的一面。 顾城的声音也淡淡的:“我不应该难过吗?她始终是我爱的人,虽然她做了这样的事,可生前身后,我终究还是欠了她,出事前,她一直欢欣鼓舞要过周年。” 天心摇摇头:“我不懂。” 顾城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你爱过,就会懂。” 天心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突然变得很不客气:“一边对人说爱,一边对爱的人下杀手。如果这就是你说的‘爱’,那我只愿自己永远都不要懂!” 她的耐心仿佛已经用尽,不笑也含情的一双桃花眼此时也变得凌厉,不等顾城开口,就自顾说下去:“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需要难过的理由——你知道你和陆青同时出事,柯芸只会救你,就借故装昏迷,只要柯芸见死不救,陆青若是出事,你就不用再在二人之间做选择,背上渣男的名声;陆青若是没事,事后你也有了理由让柯芸不能再纠缠你,毕竟现场的朋友们都看到了她是多么冷酷的一个人。” “可是你没想到,陆青死了,你也因为头部的伤三魂七魄离了一魂,被陆青抢占了身体。此间,你也得知柯芸所谓的孩子居然只是送你的一片青青草原,更是怨恨。你眼看着陆青用你的身体同意柯芸的逼婚,借机向柯芸报复却无能为力。你当然无所谓柯芸和那个孩子会如何,只是如果让陆青就这样长久霸占下去,你自己就会先失魂落魄,慢慢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一个白痴。” 天心抵住额头,气也不喘一下:“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你还是找到了我,委托我救你可怜的陷于心魔的妻子,为了取得我的信任,甚至愿意用你日后所有的运气换你妻子一个渺茫的机缘。不得不说,我真的有一点点被你的表演感动到。” 顾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自己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克制不住从指缝间漏出笑声。事已至此他当然也无须再忍耐,他得意得肩膀都在发抖。他终于露出自己眉飞色舞的脸,说:“就算如此,你又能怎样呢?我已经拿回自己的身体,你也不是为了所谓‘正义’就会做出抽离我生魂的事情来的人。就算我把运气都抵给你了又如何?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 “原来一个人没有了运气,连脑子也会变笨。我看你还挺喜欢这里的,那就留在这里,也好跟你的朋友们叙叙旧。”洒脱地挥挥手,天心一行就消失在顾城眼前。 夜色更浓了,桌上那黑色的花束却愈发妖娆,空气中充满浓郁的花香。 顾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没有注意为什么手边正好会有酒,他只知道,他必须杀掉自己的妻子。他不想的,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当然不能离婚,离婚的话他婚内出轨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他马上就要晋升了,他和妻子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部门,他们共同的朋友都是大学的同学和同事,他出轨的对象是他同班同学,所以,不能离婚。可是,她想离。她竟然跟他说要离婚?他不介意自己的妻子依赖自己,他知道如果离开自己她会多无助,她的兴趣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要跟自己离婚!所以,他不得不这样做,都是她逼得他没得选择的。 周年纪念旅行,还有什么比一场意外更好的方法呢?更棒的是,旅行是柯芸提出的。顾城已经看到了无数的机会,拥堵的交通c出故障的车子c还有景区的环境c躁动的人心到处都是有心人的天堂。 就这样吧,再好好推敲下,一些不重要的枝节也可以和柯芸商量下,他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夜雾中她看起来比平日更娇小了些,还有莫言?难道陈晓琪也来了?自己什么时候约了他们呢 让九尾猫收了水镜,不再看幻境中顾城一次次惊恐万状的脸,天心有滋有味地咽下最后一个香菇馄炖,看了眼凤凰:“不去跟你妈妈道个别?” “不了,”凤凰小小的身子趴在九尾猫身边,脸埋在九尾猫毛茸茸的尾巴里,传出来的声音就变得闷闷的:“不了,就让她以为我已经按她的期望投生了那户好人家吧。” “你也知道那是好人家呀。”天心拖长了尾音,撑起双手托着自己的脸,“好吧,这也是她求仁得仁,拼尽所有就为了让我保住你。也算间接报了仇吧,救了你,你转眼就用这个好人家跟我交换将你爸” 感受到凤凰不友善的视线,天心及时转了话锋:“交换将那人永生锁在幻境。要是他知道所谓的离魂和被附身只是幻觉,只为了让他主动来入局,不知道他会变出哪张脸给我看,嗯~” “渣男,”凤凰小姑娘紧了紧拳头,“必须死!” 凤凰忘了她手中还抓着九尾猫的一条尾巴。想到接下来日日要与这两位“雌性”为伴,九尾猫第一次觉得,与远在家里的那两位日常秀恩爱的上神为伴也不是那么难忍耐的事。现在,它申请当交换生回家还来得及吗?喵喵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钱老板的道理 钱老板不是人。 理财销售最怕遇见三种人:刚出社会的熊孩子,喜欢整点私房钱的女人,固执守着小金库的老人。可即使这三种人同时出现在理财销售面前,也比不上钱老板那让人“鬼见愁”的本事。 钱老板用的是很多老人都不再用的古董手机,身边的漂亮小姑娘每周都不重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钱,但人人都知道他非常有钱,毕竟,能拥有一整个村的拆迁房和一条商业街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个穷人。 钱老板没有孩子,老婆去世时他还没有发达。当年他当村支书的爹病退后,家里一下子没有了稳定的进项,只有爷爷和父亲两代村支书陆续在低价买来的地上盖的成片成栋的房子。那时候外地来打工的人不像现在这样的多,大学生们也都安分地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那些房子基本全空着,租不出去也卖不动。就算是想再娶一个,也有心无力。 现在发达了,看着身边一茬又一茬的小姑娘来来去去,更打消了这个心思。 有次他醉酒,朋友问他:“以你的身家,就是10个老婆孩子也养得起。老来终要有伴,你这样一直单下去,难道还要把钱都带进棺材里?” 钱老板却说,钱就是他的老婆孩子。 这么好的老婆,自然要藏在家里,不给人看了去。所以他的钱从来也都不存在银行,放哪里只有钱老板自己知道。 孩子却是要时时带出门见见世面的,钱老板给他的孩子们买了一个朴素大方的包随身带着,偶尔也让身旁的小姑娘拿着——漂亮的姑娘配朴素大方的包,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小姑娘撒娇的时候,钱老板就会说:“你看,我连包都交给你了,你说我看不看重你?” 通常,朴素大方的包和漂亮的小姑娘都在钱老板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情大抵都很好。今天却是个例外。 就在刚才他停个车的功夫,让小姑娘拿着包在路边等他,包居然被抢了。 这个小姑娘是第一天跟在钱老板身边,还不明白她所有的精心打扮都不及钱老板对那个不起眼包包的看重。 钱老板很生气,一叠声地追问抢包的人往哪跑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神恶煞模样的钱老板,小姑娘也吓懵了。她不敢说自己压根没注意,胡乱指了个方向,钱老板就拽着她重新上了车追了出去。 盗亦有道 这个城市在短短的15年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栋栋高楼平地而起,车流蹿动,将还跟不上发展拓宽的路面堵得密密实实。为等一个红绿灯,已经过去了2首歌的时间。 路口就在眼前,却迟迟不得过,再有耐心的人也变得烦躁起来。而这个路口刚安了噪音监控,是禁止按喇叭的,更添了几分郁闷。 姜武按下车窗透气,抖烟灰的时候,他看见安全岛上,一个长得极不显眼的男孩,将手悄悄地伸向一个戴着耳机的上班族。就在行人绿灯亮起,上班族往前走的一瞬间,男孩伶俐地拉出那人口袋中的手机,迅速用指间的刀片一划拉,就割断了手机上的耳机线。趁着上班族发懵,低头查看的时候,已经自然地收好手机顺着人流走开了。 李米摇晃着看着安全岛发呆的姜武,说:“看什么呢?看得傻住了?” 刚才抢来的包就搁在她的腿上,还没打开仔细看。 姜武挥挥手,把车里的烟气往外赶:“要不是遇见院长,我可能也跟那个孩子一样,还继续在流浪,在街上当扒手。” 李米俏皮地抬起下巴,几分得意的说:“是遇见院长吗?明明是我先把你捡回来的。没有我,你才不会遇见院长呢。”说着她的声音又低落了几分,“不知道院长好点没有。都怪那个姓钱的,之前明明说好那块地要租给孤儿院25年的,现在却出尔反尔要收回,让我们2个星期内就要搬走。这才把院长气病了。我看看包里有多少钱,期望能够医生说的手术费。” 姜武“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李米的脑袋。 他们两个都是孤儿,李米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跟院长的感情十分深厚。院长是个老好人,顶着压力一年又一年的把孤儿院坚持下来。因为工资低廉,院里的工作人员来一波又走一波。之前的地方因为房东要涨房租,已经没有办法再租下去,当时院长就愁得整夜整夜睡不好。 后来他们看到了钱老板贴的招租启事。谈了好久才租下,为此已经将孤儿院户头里不多的钱付出大半。 没想到租了还不到半年,钱老板就要来收回房子。 原来这片房子早在一年前就定了要拆迁,原来的商户已经早早退租搬走。掉进钱眼里的钱老板连这样昧了心的钱也不放过,不但押金不给退,还几次三番上门逼着搬。 院长气不过,终于病倒了,要手术,他们没有钱,院长也不让他们动孤儿院户头的钱,虽说那些钱也根本不够。院长她为孤儿院操了一辈子心,不愿老了给自己抹黑。 姜武他们没办法。 他们没有好学历,根本找不到好工作。赚的那些钱,大半也都用在院里的孤儿身上。 姜武只能想到重新干起他来到孤儿院前的事情,偷。 他们不偷其他人的,就盯住了钱老板。钱老板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包包里总放着厚厚的一叠钱,他那么坏,是这些坏事的罪魁祸首,不偷他偷谁! 钱老板看得紧,偷不到,就用抢的。 姜武带着李米,开着孤儿院那辆多年前捐助人捐的一辆2手老爷车,跟了钱老板几天。终于等到了今天这个机会。 绿灯亮了,前面的车子慢慢走起来。姜武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了钱老板的车正跟着车流拐出来。 前面直走再左拐就是西三环的连接线,车少限速120,走上20分钟就可以到医院,比市区绕路快。姜武抓起包,掏出里面的钱,将包伸出窗外对着钱老板的车扬了扬,松开手,脚下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 肖骁的正义 肖骁是个警察。正如他入警时的誓词——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c服务人民c执法工作c纪律严明,矢志不渝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c捍卫者c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c促进社会公平正义c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他已经在路上追逐了20分钟。 30分钟前,他和同事到监狱提人,这是一个二进宫的犯人,这次的罪名是持械伤人。 这个人犯有强烈的暴力倾向,但在行凶的时候却冷静得可怕。他狡猾地游走在法律的边缘,重伤被害人却总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是个完完全全的施虐狂! 半路上他坚持要上厕所,趁机打伤了同事,抢了加油站里行人的车子。他一路追缉到此,眼看前面就是西三环连接线,再不追上只怕就要将人弄丢了。 肖骁紧抿着嘴,油门已被踩到底,车子一路呼啸而去。 这天下午4点44分,f交通之声频道报道了一则交通意外:西三环连接线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多辆小车追尾,其中一辆车翻倒导致油箱开裂发生爆炸,伤亡情况正在进一步跟进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失踪人口 古朴的八仙桌旁,围坐着4个看不清面貌的身影。一本看不出厚度的书悬在半空桌子的上方,如果不是书的4个边角散发着微弱的萤光,几乎不可见。 这4位,随便哪一位走出去,都是打个喷嚏也能引来无数关注的人物,此刻却好像吃了一大碗黄连,苦拉着脸,全无平日的半点得意。 他们的神色,也在这让人窒息的静默中,从最初的淡定,到犹疑,再到如今的不自然。 就在他们彼此间打着眉眼官司,准备拱出一个代表来打破沉默的时候,召集他们来的人终于开口:“本君以为,凭借诸位的能力和经验,各司日常的运作已经完全无须本君过问。”声音的主人并不在这里,即便说着这样严厉的话,语气也不见丝毫的波动,“也许是本君疏忽了,不知道你们各司的事务已经繁重到让你们连亡魂失踪的事,也无暇顾及。” 不等这4位表态,刚才悬而静止的书,已经随着声音主人的话语,缓缓翻动: “钱枫:56岁,殁,未拘其魂。商琪琪:19岁,殁,未拘其魂。姜武:22岁,殁,未拘其魂。李米:19岁,殁,未拘其魂。肖骁:23岁,殁,未拘其魂。王浩:33岁,殁,未拘其魂。哼,还有赵二狗等等3页名字,都是殁未见其魂而不得拘,要本君一一念给你们听吗?” 4个身影终于端坐不住,立起身肃手站在一旁。 “还有4天时间,4天过后再找不到这些失踪的亡魂,此间因果,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室内又恢复了静谧,悬于众人头顶的书簿也杳然不见。 府君方才所述的正是这3日来让4位司主焦头烂额的名字,其中,拘魂司的司主更是首当其冲。人死离魂,即入拘魂司核合身世,而后根据生前所为转入另外三司安排处置。如今这一下子就集中消失了近10个亡魂,扰乱了正常的秩序,也难怪惊动了一向秉承“无为而治”的府君大人了。 另外三位司主都齐齐拿眼盯着拘魂司司主白无名,等着他当出头咳急先锋。 白无名如果真像他名字一样朴实,也成不了一司之主。他转了转眼珠,这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专爱惹麻烦的家伙来处理最妥当!还有谁,能比天心更爱招惹麻烦呢? 只是让白无名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赶到凤凰台一心要寻的麻烦家伙,居然也失踪了! 天心不在凤凰台,她的九尾猫也不在,更没有凤凰。凤凰台里空得简直连一根鸟类的羽毛都没有。 天心去了哪里? 这个爱招惹麻烦的人,莫非已经卷到了麻烦里? 那还有谁能来解决自己的麻烦呢?白无名只觉得最近自己真是诸事不顺,难道要学天心,出门c做事前都先看看黄历吗? 至少有一点白无名没有猜错,天心现在的确就陷在麻烦里。 农历初九,晴。合帐,裁衣,教牛马,余事勿取;入宅,动土,破土,嫁娶。 天心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想对女人避而不见的时候。 从自己记事起,就懂得了女人的厉害,特别是,当她们一心想找你麻烦的时候。如果你家里也有一位惯会招惹这类麻烦的兄长,不时就被人堵了大门,那你就是想不懂也难了。 可是,就是因为她们代表了麻烦,天心才这么喜欢她们——谁会跟自己的客户过不去呢。 这并不是说男人就不麻烦,但男人的麻烦通常都比较直截了当,纵然不乏阴谋诡计曲折弯绕,可里头千般心思草灰伏线,总不及女人的万分。 天心自觉已经花了心思来解谜,谜题的过程自然越复杂有趣才有挑战性。大刀阔斧当然爽快,巧劲破局也别有意趣。 而让自己陷入麻烦的始作俑者,正一脸无辜地作壁上观。 “最好你就别回来了,不然下次就带你出来,让你也尝尝这火燎火烤的滋味,九!尾!” 离了凤凰台刚回到家的九尾,正在享受和傻鸟斗嘴的乐趣,突然打了个喷嚏,正兀自高兴自己才刚回来,就不知让谁又惦记上了本喵呢?完全没有一点的危机意识。 事情还要从今天清晨说起。 凤凰小姑娘的本体严格来说只刚够上婴灵的边,就是这点也是用了天心自身的灵力凝结起来的。离开了幻境中顾城对她的臆想,自然也就恢复成小婴儿的模样。这本来也没什么,偏偏小姑娘心气高,在有能力化形前,并不愿意成天用奶娃娃的形象示人,偏偏天心又爱作弄她,一急之下,凤凰躲进了偶人的身体里。 这个偶人是天心幼年吵着要个小妹妹的时候,兄长送的。那时兄长成天在外面做着他的侠探,鲜少留在家中跟自己玩,这个偶人陪着自己,默默倾听围观了自己成长的心路。后来离家时也不忘带着她。 凤凰住进偶人里,适应了自己的新躯体,却开始挑剔起衣裳穿戴来。 没错,虽然现在凤凰还只是个小姑娘,还只是偶人的样子,但她仍然和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对自己的样貌有要求。 于是,天心只好抱着凤凰在百货公司里四处游逛。 再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洋娃娃也不会引起人过分的关注。但如果是一个漂亮的男人呢? 一个漂亮的男人,抱着一个精致的古董娃娃走在百货公司里。而这个男人不但漂亮,还很风趣呢?说话间就有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更何况,他所到的专柜,皆离不开女孩子所用的衣物c鞋袜c饰品等等。 所以,天心从走马章台的贵公子,变成了被围堵讨论的“花”。 你没看错,今天的天心,是他不是她。 之所以是“他”,只因为九尾猫在她们出门前,说了一句:“天心,我觉得要是你用原本的样子抱凤凰出去,肯定比现在的样子引人注目,说不定就会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情?听起来不错呀!是应该有些进项来弥补上次的损失了。 凤凰在看到他后,发了片刻呆,吐出一句:“变态!以后不准你替我换衣服。” 好容易买齐了凤凰要的衣物配饰,终于得以从那些热情视线中脱出,天心已经忍不住要揪回九尾猫好好给它来一次爱的泡泡浴,好好让这尽出馊主意的家伙脱几层皮。 给凤凰系好安全带,天心单手操着方向盘驾车离开地库,经过十字路口,打右边冲出一个闯红灯的老人,他迅速将车身转向安全岛方向,随即车头就狠狠地撞上去,停了下来。 开门,下车,不忘抱着凤凰。 哪里还有闯红灯的老人,就连刚才繁华的路口也不见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大火熄灭后特有的焦臭味和隐隐的呻吟声。 天心松开颈间的第一粒纽扣,向着呻吟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怀里的古董娃娃扑闪了一下眼睛,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呢。 一片梧桐树叶打着旋儿慢慢飘落在凤凰台廊前的石阶上,方才还在原地踱着步子的白无名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凤凰台只余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它们也会好奇主人何时回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永远的4:44 天心一边朝着传来呻吟声的方向走去,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除了味道和呻吟声,这条空旷的公路上什么都没有。他微微眯起的眼里转动着好奇。 他并不在意自己为何会突然间来到这里,他更好奇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以及,将要发生什么。 “啪啪啪”,有脚步声传来,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很着急,因为伴着脚步声还有大口的喘气声,“是是救援吗?我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救救命!” 二者终于相遇,可惜天心让来人失望了。 跑过来的这个男人脸上抹了一层黑灰,应该是那场大火生出的灰烬。他的衣服有些零碎,脸上和手上有细碎红肿的伤口。 他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救护人员,而不是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大男人。 “你不是?”他的失望明显的写在脸上,转而又不死心的继续问,“只有你吗?没有交警?没有救护车吗?” 天心摇摇头,就在男人出现的时候,周遭的环境也逐渐明朗起来,不再像隔了一层水汽般充斥着潮湿粘腻的感觉。 “我开车经过这里,突然撞上了”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接口道:“你是撞上了那些追尾的车子了吧?这么多车堵在这里,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到。对了,你走过来花了多长时间?要是不太远的话,能不能帮我扶我老婆到你车子那里?我老婆挺着个肚子,我有点担心她。你是出事以后第一个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人,我想,这样是不是能让救援的人早点发现我们。” 天心和那男人并排走着,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刚才还很荒凉的公路上,随着男人说出的话,一点点出现了连环追尾的车队,那焦臭味的源头也将自己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身影曝露在他们的面前,想来男人脸上的污渍就来自于这些黑烟。 “最先出事的那两辆车,就是第二辆,油箱裂了,被后面追尾的车连撞了几下,没多久就爆了起火了。当时从我后边那辆车下来的年轻人拿了我的手机报警,就是不知道怎么现在都没有警察来。” “那其他人呢?”天心掩了口鼻,还不忘拉开外套的衣襟,将怀里的洋娃娃搂了进去。 男人没有留心天心的举动,只着急地张望着四周:“其他人刚才去了前面扑火,我没敢让我老婆靠太近,就陪她在应急车道上等着。” 果然,男人的话音刚落下,他口中在路边休息的老婆也出现了。正捧着肚子,神情萎靡。 正要和男人走过去看个究竟,前面陆续传来一阵人声和脚步声。 真是有意思,这群人并没有注意到对面车道没有一辆车经过是多么的不合理,也没发现过了这许久天色还是一成不变。虽然现在是夏天,但也不可能一直不天黑。显然他们已经在这场车祸中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居然还不知道这个事实,还在等待着救援,寻找出路。 天心忍不住闭上眼睛,伸出食指抚了抚自己的眉头。方才他们已经回到他车子出事的位置看过,他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已经塌陷了下去,那样的距离和深度,他们过不去,对面即使来人也过不来。是谁,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往前走不可呢? 正想着,他耳边响起那个叫姜武的年轻人的声音:“再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都看到了,就算救援来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过到我们这边的。与其这样干等下去,我知道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就有一家医院,我们不如先到那里去求救?” 不等其他人赞同或反对,带着孕妇的那个男人已经迭声开口:“对对对,前面下了路口是有家医院,我们今天就是要去那里做检查的。” 自然没有人反对,一行人沿着应急车道往前走。经过那辆烧焦的车子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瞄了一眼,好在当时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好在其他车上有灭火器,没有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就在要完全离开事故现场的档口,走在人群最后的男人停了下来,他拜托身边的女孩帮忙扶他老婆一下,他们带出来的用于产检的资料还在包里,他要回去车里把包包带上。 “你们先走着,不必在这等我,我拿上东西就回来。”男人边回头交代边跑开了。 天心回头瞥了一眼男人跑开的身影,勾起嘴角。队伍最前头的姜武扬起手招呼大家跟上,一行7人就像树下的蚂蚁一样,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前方的目的地移动着。 感觉已经走了许久,从开始为了保留体力的缓慢,到现在因为乏力而身不由己的缓慢,却没有人开口喊停。这一路行来,除了开始姜武的提议和男人的离队,竟然没有人再主动开口说话,就连出发前还偶尔发出呻吟的孕妇也抿着嘴不曾再发出声音。好像他们的意识里,除了不停地朝前走,已经再没有其他的想法。尽管如此,期望中的医院还是没有出现,前方依旧是看不见尽头的公路。 良久,终于有一幢建筑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直紧跟在姜武身边的女孩发出小小的呼声,小跑着往那建筑物奔去。待跑到近前又停住了,任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幢楼房并非医院,天底下没有哪家医院会盖成如此这般黑乎乎的古怪模样。 进去?还是继续走? 同行人中唯一穿着高跟鞋的女生已经不想再走下去了,她蹲下来揉着已经发胀的脚踝,犹豫一会,终究没有勇气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脱下自己的鞋子,更不敢第一个走进这古怪的房子。 孕妇也靠着自己的老公在原地坐下。事发的时候她受了惊吓,隐隐觉得肚子疼,手脚也有伤口,好在这会情绪稳定下来,肚子倒也不疼了。 谁也没有开口说要进去,但也没有人主动继续往前走,就这么尴尬地停在门口,收拾着自己的同时也在偷偷打量着身边同行者的反应。 就在他们游移不定的时候,一点跳动的烛光从房子的玻璃窗里远远地向他们飘忽而来,烛火停住的时候,紧闭的大门也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倨偻着身子的老人手中执着一个烛台,站在大门中间。 他们跟着老人鱼贯进入客厅。 这个房子的设计非常不合理,直接的后果就是采光很差。外头明明还没有天黑,房间里却一片昏暗,就连玻璃也是厚实的磨砂玻璃,将屋外本就不太明亮的光线打了折扣。 老人说自己是这个房子的管家,长久以来就他一个人在这里替主人看房子,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他也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视力通常不太好,他说自己已经瞎了好些年,所以虽然这个房子早就断电,对他却是没什么影响,因此也就放着没管。 他的眼睛不好用,听力却是不错的。谁同他说话都能准确作出反应。给他们留下蜡烛,老人说他去厨房给大家烧点水喝,就离开了。 一路上一直没有开口的钱老板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谁知道现在几点了?” 他的手机在车里,早跟着那场火没了,手表好像也坏了,指针一直停在4:44分这个位置,他刚才拍了半天也没动静,想来也是在方才的事故中磕碰坏了。 经他这么一说,其余人纷纷去掏自己的手机,不是没电了就是不在身边,惟一戴着腕表的是那个最后出现的抱着洋娃娃的男人。这人伸出右手,却不是看表,而是整了整洋娃娃的衣服,说:“4点44。” 像是感觉到其他人眼中的不解,他抬眼看向厅中的诸人,还未开口脸颊倒是先现出2个酒窝:“从我下车遇见你们时候,就是4:44分。进门前我觉得我们走了这么久,天却还没黑,就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是4:44分。” “可可能,是你的手表坏了呢?”姜武身边的女孩脱口而出。 男人耸耸肩,走到窗前,试着推了推窗户:“嗯,也有这个可能。”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又靜了下来,只有众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有人在查看自己的伤口;有人张望着客厅的方向等着老管家带水回来;也有人盯着倚靠在窗台的那个人,脸色渐渐发白。天心注视着这两个盯着自己看的人,自是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手表可以坏,但是天色呢?如果天色也一直没有变化过,不会天黑,那他们究竟困在这条公路上多长时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惊魂 就算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肖骁至少肯定自己没有追错方向。 他已经在这条公路上追踪了很久,笔直延伸的路面没有其他的分岔口,两旁是高高的桥墩,除非人犯不想活了才会从这跳下去。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只能顺着这条公路一直逃。 从那对夫妻手中拿来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也不知道那场车祸中,人员伤亡情况如何。想起当时那位妻子求助的眼光,他的脚步有点迟疑,但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正在做的事情,远比留在现场更重要。如果让人犯逃脱,带来的危险后果远比那场车祸更可怕。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仔细寻找着可能会有的蛛丝马迹,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分心去想已经干裂的嘴唇和越来越沉重的双脚。 虽然他是个年轻而富有激情的干警,但他也仍是个会累需要休息的普通人。 他又疲惫又狼狈,已经没有半分形象可言,就算他的同事们看到他,也未必能一眼认出他。陌生人看到他,或许还会戒备他。 老管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不一会儿就端着茶盘回来了。 茶盘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上面有一个胖茶壶,8杯水。 没有提起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口渴。现在水杯真真切切地放在眼前,不管刚才各自在做什么,这时都纷纷走了过来取走一杯水。最后只剩一个杯子留在茶盘上。 “咦,你们还有谁没来拿水的?”离茶几最近的商琪琪正准备续水,恰好看到还有一个斟满水的水杯没被拿走。 姜武拿着李米的杯子走过来,顺口接话,“都拿了。是管家多给了一个。” “多给了一个?”站在客厅与走廊连接处的老管家闻声看了过来,瞎子是看不见的,但他无神的眼睛却让姜武有种被蛇盯住的感觉。 管家一脸疑惑,继续说:“怎么会?年轻人,你可不能欺负我老头子眼睛不好使。你们不是正好8个人吗?我明明听见了8个人的呼吸声。” “8个人?老伯,你别吓我们。我们我们明明就7个人呀!”商琪琪惊得打翻了手边的杯子。 其他人也神色各异,胆小的已经面露惊惶。 “哪能呀。”老管家摆摆手,正要接着说,却又停顿下来。他侧耳朝着大门的方向,神色认真地听了一会,便拿起一旁的蜡烛向外走去。虽然他们几个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但显然老管家先前也是如此听到了他们来时的脚步声,才为他们开的门。 跟着老管家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神色狼狈,眼睛却很亮。 他说他叫肖骁,是个警察。一路追着逃犯来到这里。并再三告诫大家,他追的这个人犯极度危险,提醒他们一定要小心。数分钟前他亲眼看着人犯的身影消失在这附近。 一直缩在客厅角落里的那对夫妻认出了他的声音,之前用他们的手机报警的就是这个叫肖骁的警察。 也许是他的身份给了这群惊吓过度的人安全感,众人各自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带头探路的男人姜武和他的女朋友李米;年纪最大,第一个问时间的钱枫;一直握着水杯,穿着时髦的商琪琪;那对夫妻,男的叫赵兴,女的叫陈娟;一直抱着洋娃娃的男人,天心。 加上肖骁和老管家,现在房子里一共有9个人。 不!或许不止9个人,肖骁说他追的人犯消失在房子附近,那也有可能会潜伏进这房子里,毕竟这是幢大房子。还有,老管家在肖骁进来之前说的话 或许,老管家和肖骁说的是同一个人呢? 赵兴第一个站起来,向老管家问明了可以休息的房间,扶着老婆回房间去了。 这样一直呆在客厅也不是办法,既不能好好休息,也有可能会撞上那个危险的逃犯。有了赵兴的带头,其他人也陆续在老管家的指引下要了房间休息。老管家倒是很爽快,直说房间有不少,唯独吃的不太方便。他自己在后院种了一小片菜地,自给自足而已,另外还有一些干粮鸡蛋,勉强可以给大家准备一两餐。 姜武连忙对老管家道谢,说他们休息好了,就会继续出发。 姜武想着,这里没有通电源,总归不太方便,没有电话,手机也不能用,必须到医院去,才能得到救援。还有院长,院长还在医院等着他和李米。 天心依旧走在最后,半个身子落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然也没人能看见,此时他怀中的娃娃灵动得犹如真人一般的眼睛。 转眼间,诺大的客厅里只留下肖骁一个人。 他也很想去休息,至少可以躺下来,睡上30分钟也好。可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留在客厅里。 他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因为这种信任,他才活到如今。 商琪琪重重的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举着蜡烛小心地走到床边,将脸埋进枕头里生起闷气。 “不就是弄丢了一个不起眼的包吗?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等这破事完了,谁爱来巴着这臭老头谁来。还真以为自己有多潇洒呀。”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擂着枕头,全然不知道床头的蜡烛火光在跳动了几下后,突然间熄灭。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中。 “吱呀”一声,她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推开,有脚步声向自己靠近。她忍不住转过脸,声音绷得紧紧的:“谁呀?”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只骨节突出又粗糙的手握着门把手,一点点扩大门外的空间,露出手主人的模样。 是钱枫,钱老板。 钱老板擎着烛台走进房间,房间里没有点蜡烛,他一时看不清商琪琪在哪里,便一边搜寻着商琪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小声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可他没有找到商琪琪。 墙上是自己举着烛台的影子,床头那根熄灭的蜡烛还冒着丝丝细烟,显然才熄灭不久。 然而商琪琪不在房间里。 这个姑娘,在自己进来时,问了一声“谁呀”之后,消失了。 是找错了房间?是自己产生了幻听?是钱老板想着自己来找商琪琪的初衷,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连门也来不及关上,匆忙离开这个让他十分不舒服的房间。 他走得那么快,以至于错过了那扇房门关上的“咔哒”声。 无人的房间,自动关上的房门,是风吗? 天心回到房间,安置好怀里的凤凰。虽然偶人的份量很轻,抱了这么久手臂还是有些酸的。 “玩了这么久,你是打算自己出来呢?还是要我请你出来呀?”袖口也有些皱了,还是,扎起来好了。天心边说边拢着衬衫袖子。 “呵,天心,你看到我,就一点不好奇吗?”来的人居然是老管家。只是之前还无神空洞的眼睛,这会正炯炯有神地打量着天心。 “好奇什么?是好奇你怎么就这么巧把我给弄进来了?还是好奇你怎么就这么巧把我给弄进来呀?” “这个问题嘛,”老管家的腰身也挺拔,除了声音没变,实在看不出他哪里还是刚才的老人,“等你帮了我,我就告诉你啊。” “你不说,我也可以马上离开这里。”天心笑嘻嘻地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抱着凤凰往外走的脚步倒也不含糊。 “嗳嗳嗳,你别走呀。”老管家急的连声音也变了,这分明是白无名的声音,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腾挪着身法希望先一步拦在门前。眼前这人要是使起坏来,真的会一走了之,再找就难了。 “事情是这样的”白无名嘀咕了半天,终于把事情的始末说清楚了,“所以” 天心笑了笑,说:“所以,你希望我帮你!们!查出,他们中间,谁是地缚灵对吗?” “都说了是帮‘你们’,我要的代价,可是很贵的哦!你想好了?”天心的笑很好看,又好看又坏。 白无名想,再贵也不是他一个司来出。处理了眼前事,万事好商量! 看着他肯定的热切的眼神,天心挨近他出手点在他的双眼上,“既然如此,那你就先死一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见鬼 老管家呢? 当众人陆续回到客厅的时候,眼看着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烧了约莫8公分的高度,老管家也没有出现。虽然不知道在各自休息的这段空白里,时间过了多久,但想来外头应该已经天黑了。进到客厅的时候,大家都发觉光线比去房间前暗了许多。 “咕咕”肚子叫的声音打破了没有人说话的凝重,李米捂着胃部站起来,有些不自然地说:“不然,我们去厨房看看?管家可能在给我们做饭呢?” 这次走在前面的是肖骁。自从他出现以后,大家似乎默认了他领头行动。走廊里暗么么的,不知谁提议,不如沿路点上一排蜡烛,反正一会儿不管是回客厅还是去房间,都要经过这条走廊。 去厨房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于是大家在这里分成2组。肖骁c姜武c李米3人去厨房找管家和吃的;赵兴c陈娟和天心留在走廊里布置蜡烛。 蜡烛是不缺的,第一次倒水的时候,他们就看见在沙发茶几下的深盘里,有很多蜡烛。简单商议后,陈娟负责客厅和走廊10步距离的蜡烛,赵兴负责再往前20步,剩下的由天心负责。看着天心举着蜡烛逐渐隐没在黑暗中,赵兴咂咂嘴,“这走廊这么深呀!” 另一边,肖骁3人也到了厨房。厨房大而空旷,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很多,但已经足够让他们看到那张圆桌。 桌子上撑着一张常见的网纱菜罩,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个好似盘子的物件。 没有人,看来老管家不在这里。 李米很饿,她第一个走过去揭开了菜罩,里面果然是一个大圆盘子。等她看清楚了盘子里的东西,她却好像吃太多撑得要吐的食客,迫不及待地弯下腰大口干呕起来。 盘子里是2只码放整齐的耳朵,干净,几乎透明,不带一丝血腥。极淡的血腥味是从盘子里的纸签上散发出来的,四个鲜艳的红字——“非礼勿听”。 老管家说他眼睛虽然瞎了,但耳朵很好用。 老管家说他分明听到8个人的呼吸。 老管家还说说了什么? 李米还在作呕,姜武搂着她拍打她的背,借此回避再去看向桌面,只有肖骁在盯着那对耳朵,仿佛再看几眼那耳朵就会开口说话,而他的手,正要拿起那张纸签。 就在这时,“啊”的一声凄厉叫喊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钱老板冲出商琪琪的房间,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想锁门,可门上并没有锁,就像商琪琪的房间一样。也许,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锁。 钱老板找商琪琪,并不是为了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否则,刚才他就不用让商琪琪自己找一个房间。 就在他独自躺在床上将睡未睡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老管家说有8个人时自己不安的来源,这也是他一路上不说话暗自猜度的原因。只是他还不能确定,如果真的跟他想的一样,那就不应该是8个人,而是 当时商琪琪就走在他的身边,也许她也看到了,不行,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要去弄个清楚。 可商琪琪不见了,在自己听到她的声音后,彻底消失在那个房间里。难道,真的是那个? 门上传来一股用力的推力,抵在门上的身体几乎要被推开。豆大的汗水从他的脸上滑落,还夹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不行的,他还没跟那小子算账,他被抢的钱还没拿回来,他还有好多钱要 门被重重的推开,钱老板跌趔着向前扑倒,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肖骁奔到走廊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人是天心。 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抱着那个华丽的娃娃。一个大男人,整天抱着一个娃娃,还一本正经地跟大家介绍娃娃的名字叫凤凰。其他人可能不知道,肖骁却是清楚的,天心怀里的那个娃娃可不一般,正经说法叫偶人。偶人的制作工序复杂,全手工打磨,华丽繁复价格不菲。他在阅读档案的时候曾经见过一起跟偶人有关的案子,凶手为了完善自己的偶人不断地谋杀少女,只为了将少女的秀发制成偶人的头发。天心的这个偶人,单论价格只怕是十个他的工资也买不起。 莫非,他是个变态。 与天心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感觉天心正好转过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肖骁有片刻怀疑对方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腹诽。真,邪性! 赵兴夫妻正站在走廊与客厅的入口等他们,脸上尽是不安,还有一丝恐惧。 他们依次跟在肖骁身后,终于走到了钱老板的房间。 方才在客厅,钱老板和商琪琪都没有下来,尽管商琪琪这会也没有出现,可那叫声虽然凄厉,还是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因此众人先来查看钱老板的情况。 房门敞开着,门口地面上有一滩水渍,闻起来,像是尿 房间里没有人,钱老板也不见了。 商琪琪的房门倒是关着,肖骁敲了几下门,门里没动静。用手一推,门就推开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这会儿动静这么大这屋里却静悄悄的,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房间里也没有人。商琪琪不在她的房间里,她一个小姑娘,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会孤身一人去哪里呢? 老管家c钱老板c商琪琪。三个完全不同的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在大家不知不觉间就消失在这个房子里。 老管家迟迟没有出现,虽然他们没有见过他耳朵的样子,但此刻他们都认定了那是他的耳朵。 不管谁的耳朵被这样残忍的割下来,都会流很多血。老管家不但老,看起来也很瘦弱。一个又瘦又弱,不见踪影又大出血的老人,就算他现在还活着,可跟死人又有什么不同? 那钱老板和商琪琪呢?他们,是否也跟老管家一样,遭遇了不测? 姜武呆坐了片刻,冲向门口去拉大门,能轻易被一个老人打开的大门此时任凭姜武如何发力都打不开。 李米看着姜武,半晌也跑到窗台旁,用力推动窗户。 赵兴似乎已经被吓住了,只管搂着陈娟窝在沙发上。 唯一还冷静的两个人中,肖骁只管打量着四周,时而又看向动作各异的诸人,若有所思;天心还是老样子,眼睛里永远含着笑意,轻巧地说着让人绝望的话,“我已经检查过了,门窗都是封死的。” “也就是说,不管什么原因,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看到我们这群人。如果没有闯入者,那凶手就一定还在”肖骁接着天心的话,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游走。 “果然,”天心笑了笑,“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警官,你是要这么说,是吗?” 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反应过来,天心自顾说着:“如果这里,真的就不仅仅只有我们呢?姑且不管你说的那个犯人是否在门窗封闭前就潜伏了进来,即使是,我们也很难短时间内搜出他,毕竟这里这么大,我们又不熟悉。” “而就在你进来之前,老管家端出8个杯子,他坚信当时客厅里有8个人,可是当时明明只有7个人。可惜老管家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去给你,开门了。”天心刻意顿了顿。 肖骁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还在不死心推着各个窗口的李米突然动了,她盯着玻璃后退了两步,忽而又惊醒般地又站住,头也不回:“我我看到了,有有有鬼!”她的声音由小变大,渐渐拔高,又猛然中止。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晕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李米的猜想 几个人帮着姜武把李米送回她的房间,肖骁倒是建议这时最好能集中待在一起,碰上突发情况可以互相帮衬一把。姜武自然是要留下来照顾李米的,赵兴嘴里没说什么,经过自己房间的时候却说他们累了,还是留在房间里休息一下。最后跟肖骁结伴回客厅的,只有天心。 肖骁心里还惦记着厨房桌子上的那张纸签,当时被钱老板的叫声打断没顾得上拿走。他想带回警局,只要鉴定出上面的笔迹,就是一项有力的证据。他没与天心打招呼便径直朝厨房的方向拐去,长长的走廊上只留下天心的身影。 天心倒不在意,抱着凤凰向客厅走去。 客厅有点乱,方才李米突然间发作晕倒,众人忙乱中碰倒了几张椅子,窗台的边柜也被李米带着移动了位置,之前天心顺手放在上面的水杯也滚落到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天心勾起嘴角: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李米当时的那个动作,就解释得通了。 凤凰从天心的臂弯里跳到边柜上,晃着小脚坐在边柜的边缘,看起来比坐在天心手臂上还舒服。 天心看着她,挠了挠下巴,突然问她:“你怎么想?” 凤凰眨眨眼,偶人的各个关节都很灵活,她如今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身体,“为什么不留下眼睛呢?我看恐怖片里打开冰箱或者罐子的时候,一对大眼球突然出现在眼前很吓人的。不然放个大腿c断手什么的也好呀。” 天心神色不变,抱着手臂说:“最近你跟九尾都看了什么片子?” 凤凰笑得开心:“《笔仙》c《解剖学教室》,新追的有《一帘幽梦》,九尾特别提醒要看女二把假腿放在桌上喊男二吃饭那里。” 天心点点头,继续问:“为什么要看这么” “九尾说,这样可以帮助我抗雷。天心,我不是妖也有天劫要渡吗?” 天心的眉头跳了跳,真是小儿难养。口里却淡淡地说:“我们小凤凰怎么会有天劫呢?马上有天劫的是九尾那只猫。那么老的片子就不要再看了,以后想看什么来找我。知道吗?” 凤凰乖巧地点点头,笑容里有些狡黠:哼,九尾呀九尾,让你不带我玩“寂静岭”,嘻嘻。 天心带来的蜡烛已经快点完了,他弯腰拿了几支新蜡烛,交给凤凰,说:“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你把这几支蜡烛送到我们房间去,顺便也四下逛逛玩玩,特别是赵兴夫妻的房间。我听说,怀孕的人多看漂亮的孩子,生出的宝宝也会很漂亮呢。” 姜武看着还昏迷着的李米,又心疼又懊恼。 他后悔没有把李米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分配房间的时候,李米悄悄跟他说她有些害怕。从看到天心出事位置的那个大坑起,李米就表现得很不安。她偷偷问自己,有没有觉得那个情景跟游戏《寂静岭》里很像。主人公在公路上遇险,来路塌方,只能往前走。结果走进一个镇子里,镇上的酒吧起火,到处都是怪物。主人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在各种古怪可怖的建筑物里寻找生路。 公路c遇险c大火c塌方,还有古怪的建筑,如果这是一个游戏,姜武反而觉得没那么可怕,他反而希望这真是一场游戏了。 他试了试李米额头的温度,还是有点烫。他决定下楼拧一块湿毛巾,如今他们被关在这里,要是再生起病来可就糟糕了。 李米醒来的时候,脑门上正顶着一块微湿的毛巾。姜武靠坐在她的床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却还握着她放在棉被下的手。 这个人,对她总是这么好,总是还把她当成小孩子。 他们年少相识,一起在孤儿院里长大。能让他们快乐的原因总是很简单,他们难过的原因大抵也一致。这样的默契是她想要一直坚守的东西。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段子——“五分喜欢的人,恨不得把他挂在嘴上招摇过市;有七分喜欢,就只能跟至亲密友分享;有十分喜欢,那就谁也舍不得说了,憋着,每天憋着一点小高兴,像只松鼠攒着满腮帮子的果仁”。 松鼠攒着果仁,等到肚子饿等到要过冬的时候还是会自己吃掉,但她舍不得,只想攒着,等到姜武准备好了,两人一起吃。 姜武要做的准备有很多。 孤儿院的孩子,如果一直没有被新家庭领养,到了16岁就要离开独立。有的孩子离开以后就不会再回来,这里对他们来说既是温暖,也是伤口;有的孩子,却从来不曾离开太远,固执地守着这个小小的院子和院子里小小的孩子们。姜武和李米就是这样。 院长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孤儿院就是她的孩子,她的家。可是孤儿院也跟院长一样在渐渐老去,资助人一年年少,募捐的善款也是如此,可院里的孩童不但没有少,还偶有增加。 李米毕业后一边在超市打工,一边在孤儿院里帮院长管账,她清楚院长心里的焦虑,也和姜武他们几个一样,每月将自己所得工资的一大半交给院里,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就是那段时间,姜武提出想去学车。 院里有一辆二手车,是几年前一个资助人捐赠的。只是本来院里会开车的人就没几个,连负责厨房采买的柳叔也走了以后,车子就彻底闲置了下来。 姜武想着学车之后,可以去注册某打车软件司机,只要自己勤快点,一定能多赚到钱,多补贴院里。 东拼西凑了一阵,学费还差一半。 他的烟抽得多起来,从两天1包,变成了一天2包。 这些李米都看在眼里。她大概能猜到姜武在打算什么,她不愿意姜武走回头路。 过不了几天,她把剩下的学费给了姜武。她记得当时姜武的表情,她觉得值得。一切这样顺利下去,她守望着的那个时机也许很快就要到了。 可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个机会。如果他知道了她不久前做的那件事,一定不会再这样对自己好,甚至会远离自己。 她如今的不安,也许就是源自那天的负疚感。 孤儿院里的人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才整理好的新家,住了不到半年,就要再次被迫搬走。 这已经是今天钱老板派来的第三拨人。 孩子们被吓得缩在食堂的一角,剩下的2个教职员看起来也是满心的不安。钱老板非但骗了他们,把即将拆迁的房子租给他们,还一次收了半年的押金,分文不退。 这里是没法再继续住下去了,形势比人强,他们只有搬。 这个世道总不乏一夜暴富的人,这些人富了之后轻易就将贫穷时候的自己丢弃,自然包括曾经还是穷人时的心。没有了人心,自然不懂人的感情。 那自己呢?自己的心和感情呢?自己这么厌弃钱老板,可能就是明白自己比钱老板还不堪吧。否则,院长又怎么会 想到激动处,一直放在棉被里的手也变得滑腻。 李米抽出手,取下头巾擦拭手心的汗,白的毛巾在离开手掌的时候却被染得殷红。怎么会有血呢?自己的手中没有伤口,是姜武吗?姜武受伤了? 李米急得坐起来要去摇晃瞌睡中的姜武,这血让她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东西,她要赶快告诉他,让他小心那个 姜武却已经醒来,他捂着后脑勺,语气幽幽:“小米,我好痛呀!我是不是受伤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巧地转过头颅,180度地转,他的脖子像蛇一样灵活,他的眼神像猫一样幽深,将李米死死地定在原地。 他松开捂住后脑勺的手,转而去拨开上面的头发,露出一张李米熟悉的女人的脸,她说:“小米你这孩子,你怎么可以偷院里的钱呢?” 正说着,额角上淌下的鲜血就弄湿了她的眼角。 李米的眼角也湿了,她握起李米的手,说:“小米不哭,你乖,吹吹痛痛就飞走了。你帮院长吹吹好不好? 半睡半醒中,姜武感到手心里一空,猛地睁开眼睛,床上只有他,李米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恐怖游戏 虽然这个地方没有镜子,可只要摸到自己长满胡渣的下巴和凹陷的眼眶,就能想象得到眼下自己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看,只怕警局的同事们看到,也很难一眼认出自己。 这样说起来,那个叫天心的男人更显得愈发的神秘了。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居然还有心情打理自己,始终保持着漂亮的样子。没错,就是漂亮。灵动的眉眼,量身的衬衫,漫不经心的笑意,就连怀里的偶人也异常的精致。这样一个男人,你却不会觉得他有一丝女气,用家里沉迷在票圈里的小侄女惯常说的话来形容,就是“攻气十足”。 现在他就坐在沙发上,抱着从不离身的偶人,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骁慢慢地走进客厅,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出那件事。现在的气氛已经够紧张,有的事并不是一定要让人知道。 天心却看向他,说:“你是不是什么也没找到,那个盘子和盘子里的东西也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的?” 天心笑了笑,带着点神秘,说:“感觉。” 肖骁有些气闷:“那你的感觉有没有告诉你,谁最可疑?” 天心沉思着,转眼又露出孩子一般的好奇,说:“我只是奇怪,你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神秘的失踪,是你追捕的那个犯人做的。这里这么大,别说藏一个人了。说不定,那些失踪的人都被藏匿在了一起。” 肖骁的脸上浮现一股傲气,就像蛰伏已久的狮子终于寻到时机亮出自己的爪子,他对自己的推断充满自信:“我当然怀疑过。只是如果老管家真的落在那个逃犯手上,留下的恐怕不止一双耳朵。除非他有把握把我们全部留在这里,否则逃犯只要悄悄的等到我们都离开了再行动,届时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来过这里。而钱老板出事的时候,我赶到走廊上看到离厨房最近的人是你,暂时也可以排除你的嫌疑。离出事现场最近最有机会的是赵兴夫妻,那个叫商琪琪的女孩暂且不考虑,因为李米在客厅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失踪了。” “我怎么记得,李米昏倒时,喊的是‘有鬼’呢?” 肖骁冷哼了一声,眼里尽是嫉恶如仇的狠戾:“我这个人最见不得有人装神弄鬼,就算真是所谓的‘鬼’,那也要揪出它,看看它到底有多难看!” 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地接着说:“也不知道赵兴那对夫妻现在在做什么。” 赵兴现在很不好。 假如可以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走那条公路。或者时间线再近一点,哪怕是回到十分钟前,他也一定不会打开房门走出来。 当初怎么会觉得在走廊里点上蜡烛是个好主意呢?跳动的烛火把一切影子都扭曲,平白染上三分鬼魅气息。 大家都分开行动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在楼廊那头走动,还唱着这么阴森的歌: “男孩可以玩什么? 青蛙c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 女孩可以玩什么? 砂糖c平底锅等等的好东西。 那我呢?我可以玩什么? 可以玩很恐怖的游戏哦。 ” 脚步声伴着歌声,在走廊里循环反复,不曾靠近他,但也始终没有离开。 这首歌他曾经在一本童谣书里见过,应该,是上次陪老婆去书店买童话绘本的时候,自己偶尔翻到的。虽然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不知道离车祸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但是他已经开始想念以前的生活。 他曾经很不喜欢以前那样的生活。 不善言谈没情趣的老婆,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永远月光没有余额的工资。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少,在这之前他也没有什么要改变的念头,不喜欢仍然可以将就着过,直到他经过那辆车子。 赵兴虽然不是个聪明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笨人。 在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看见车子前挡风玻璃镜前有钞票在飞,不是一张二张,是被风刮着噗啦一下打在挡风玻璃上遮住他视线的数量。 然后,他就感到车头狠狠撞上了什么,他和副驾座上的老婆也狠狠地撞上了车挡板。 哆嗦着从车里下来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是发生了连环车祸,最前面出事的车子中,有一辆已经起火了。那些印着全国人民最爱的男人头像的红色纸张,正从最前面那台车子里飘出来。 那得有多少钱呀? 他站着,忘记了报警,直到那个叫肖骁的警察借走他的手机。 等那个叫天心的男人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车子四周的钱都捡好了,收在老婆背的包包里。 有了这些钱,他欠的信用卡,老婆的住院费,这些上午他还在发愁的问题就解决了。还有他最后藏起来的袋子,也许钱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等他回神的时候,那阴森的歌声如同它出现那般,突然停下,走廊突然变得更加幽深。 赵兴定了定神,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老婆还在房间里等他回去。 当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房间里的蜡烛还剩小半节,昏暗的光线下,是自己熟悉的身影。 他实在想不通,怀孕怎么会让女人的情绪变化这样大。他更想不通,每天抱着球一样的肚子还能跟“球”说上一天话是什么感觉。 不懂就不懂吧,他走进去拿起一支新的蜡烛,准备找出包包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蜡烛?桌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些新蜡烛的? 他刚才出门,就是因为房间里的蜡烛要没了,才要去客厅拿。 但是他不是才走了一小段路,就随手拿了走廊上点着的半截蜡烛又回来了吗? 那桌上这些? 一直低着头的老婆嗔怪他:“怎么一直站在那里,挡着光了。二狗想要跟你一起出去,闹了半天才静下来。”她动作轻柔地在怀里拍了拍,“二狗胆子小,一会醒来看见暗摸摸的又要闹了。” 她移开手掌,露出怀里孩子小小光洁的额头。孩子黑黝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赵兴。 赵兴想:真是个漂亮的娃,可惜起了“二狗”这个小名,闺女长大了怕是怨我们了。 他伸手从老婆的怀里抱起孩子,这就是当爸爸的感觉吗?刚刚到他膝盖的高度,小小的软软的身子。以前她更小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有多抱抱呢? 赵兴一边感慨着一边打开房门,闺女不想闷在房里,想出去,那就出去。 他抱着她,慢慢消失在走廊深处。 房间里的女人仿佛没有看到赵兴抱着孩子离开,她轻轻交握双手,像是怀中还拢着一个孩子,身体有节奏地轻摇着,嘴里哼起童谣: “娃娃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有人拿起剪刀,小心地剪了一点蜡烛的灯芯,原本暗淡的烛光一下子又亮堂起来。 暴起青筋的手并没有放下剪刀的打算,仍然握着银色的手柄,刀尖向坐在一旁的偶人伸去。 肖骁倚靠着沙发,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让这个坚韧的男人终于也扛不住困倦,暂时放松了自己,沉沉睡去。看不到有人拿着凶器。 天心不在这里,所以他也看不到,他的偶人马上就要被肢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非人 经过了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事情,不管是谁都会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缓解紧张的情绪。本来因为谈话的两个人,一个已经睡去,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客厅已经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动静就是肖骁偶尔发出的呼噜声。 剪刀已经逼近偶人的脖颈,握着剪刀的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竟然微微有些发抖。 总有些事就是如此这般的矛盾:有的人利用休息的时间恢复体力,拼命想要活下去;有的人利用别人休息的时间谋算着,干着要人命的事。 天心忍不住叹了口气,问:“你想对我家凤凰做什么?” 这之前,他还不在客厅里,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已经从客厅大门走到了沙发前,手里正握着持剪刀人的手。 肖骁也缓缓坐了起来,他认出了眼前被天心制住的人:“姜武?” 姜武的眼眶已然发红,他试图挣脱天心的手,奈何对方的手却像是长在了他的手腕上一般,虽然不疼,却也甩不开。 天心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姜武的额头却开始淌出汗,冷的汗滚到嘴巴,涩涩的,倒是让他激动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苦涩,像含了一嘴的沙子:“李米不见了。” 天心怔了怔,重复了一遍:“李米也不见了?” 姜武点点头:“我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她,后来实在困的不行,就眯了一会。真的就一会!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就找不到李米了。” 天心取出他手里的剪刀放回桌子上,又转身抱起沙发上的偶人,说:“这跟我家凤凰又有什么关系?” “李米失踪前,说这里有鬼,你你的这个偶偶人看起来就跟真人一样。要是真有鬼的话,最容易附身在你的偶人里。” 这话,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 肖骁不自觉点点头,追问姜武:“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看到什么了?” 不用再对着天心,姜武不自觉松了口气,坐直了身体,很有几分理直气壮地说:“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我靠!我问候你大爷的!”睡眠严重不足,加上满心的焦灼一直没有得到释放,在听完姜武的话后,肖骁终于按耐不住爆了粗口。在他看来,哪怕说天心是鬼,也比说那个偶人被鬼附身更靠谱。 他刚才并不是真的睡过去没了知觉。 事实上从姜武踏进客厅起,他就醒来了,他假装睡着,只是想看看姜武想干什么。 所以,他自然察觉到天心从无到有瞬间出现在姜武面前有多不合理,如果他不是会小说里的轻功,那他就是个怪物。真的会有小说里那种神出鬼没的轻功吗? 肖骁摇摇头,他对自己之前推论天心不会是凶手的结论有了疑惑。 如果天心可以肆意去他想去的地方,那他做到那些事情就完全有可能。只是,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放着偶人不管离开客厅呢? 难道真的有鬼?天心就是鬼?所以,李米才会在说破他的身份后也消失了。 天心在听说李米不见的时候,也收了脸上的笑意。他虽然不是一个会时时为他人着想的人,但看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伤心地说自己的朋友不见了,特别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个朋友对他来说不一般的时候,他也是可以体谅对方的心情的。 可等姜武说完他的理由,天心终于忍不住从嘴角溢出一丝笑来。 他踱到姜武面前,弯下腰,玩味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得不完全错。” 姜武怔了怔,忍不住问:“什么什么不完全错?” “记得老管家送水过来时说的话吗?他说,听到8个人的呼吸声。”天心直起腰,淡淡地说:“我的偶人的确不是被附身,她就是个通灵娃娃。我跟你们介绍过她的,凤凰,她叫名字凤凰。” “当鬼有特意要找的人时,”他冲姜武挑了挑眉,“就会依附到凤凰身上” 姜武看了看天心,又看了看他怀中面无表情的偶人,脸色一变再变,白了又白,突然一口气上不来,吓闭气了过去。 天心再也忍不住大笑。 肖骁没有笑,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来姜武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嘴里说着姜武,眼神却有意无意瞟向天心。 天心只看着姜武,说:“谁又会没有一两个秘密呢。” 肖骁问天心他刚才去了哪里,天心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因为担心,去接凤凰了。毕竟偶人可是一直在客厅里。 啊,这种突如其来,满满父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天心暗自吐槽自己。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自己也要变得不正常了。 暗暗思忖着,嘴里也不拉下,告诉肖骁,赵兴夫妻不在他们的房间里。 肖骁是不太相信的,好好的,干嘛去看赵兴夫妻? 天心却是一脸都是因为他的表情,说:“如果不是你睡前说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也不会心血来潮想去找他们。赵兴看起来很紧张他老婆,能不离开房间就都在房间里呆着。” “你说凤凰?也有孕妇不喜欢偶人的,既然是去探望,当然要小心一点,真吓着人家怎么办?” 肖骁也知道跟天心继续说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处,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总算想起,现下这幢屋子里的人,就剩下自己和眼前这2个人了。至于通灵娃娃这样的鬼话,吓吓姜武还可以,自己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等姜武醒来,看看能不能再问出什么。 肖骁不错眼地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面无表情。 天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那个叫凤凰的偶人的头发,好像他不是和一群陌生人困在古怪的大房子里,经历着诡异莫名的失踪事件,而是在享受。 实际上,天心现在的心情的确很不错。 小凤凰已经回到了偶人的身体里,正在神识里跟他交谈。 “你快住手啦,我又不是九尾。你一直捋一直捋,我的发际线会早早就后移的。” “说人话。” “啊,会掉头发的啦,掉很多很多头发!死天心,住手啦。” “下次再敢胡闹,我看,就把你的头发都剃掉好了。真正漂亮的姑娘经得起剃光头的考验。” 天心宠人的时候,可以把人宠到天上去;他恶劣起来的时候小凤凰吐吐舌头,不愿意想下去。必须,转移话题。 “天心,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我想九尾喵了。”卖萌总是不会错的。 “嗯,也是,回去以后把九尾接回来,让他熬!过!天!劫!就不会再带着你去扫雷了。” “好像没成功呀,九尾,我对不起你!” 天心在神识里对小凤凰发起000000001点的攻击,相当于现实中屈指敲了一下小凤凰的脑袋:“说吧,都看到了什么?” “我过去的时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我就又出去找他们。在走廊里看到赵兴正往客厅里走,我不想跟着他来回跑嘛,就给他唱了首新学的童谣。” 偷偷瞄了眼天心,好像,自己做得没错。 “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小凤凰扑闪着眼睛,手也不住地比划起来,“门一推开,本来还没有人的房间,一下子就多了那个陈娟的影子。就像就像对了,就像熄灯了,又一下子点起蜡烛那样。” 天心点点头,他明白小凤凰的意思。看来,又找到了一个。 “然后,我就带着赵兴出来了,赵兴一出门,他老婆又不见了。再后来”小凤凰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你就知道了。” 满意地看着小凤凰心虚的样子,孺子可教呀。 天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闹腾了这么久,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七日之约 从有计数开始,“七”就是一个轮回:一周七天;多数人的短时记忆容量最多只有7个,超过7个就会发生遗忘;人死后每七天为一祭,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算完毕还有更多与“七”有关,独特而神秘的存在。 今次白无名与天心定下的约定,也与“七”有关,七日之约——在下一个轮回开始前,找出地缚灵。 虽说是七日,白无名找到天心的时候,离事发已经过了三日。实际上留给天心的,只有四天时间。 四天时间,对天心来说,已经足够。 肖骁盘算着等姜武醒来后从他那里开始打探,天心也打算直接弄醒姜武解决了事情离开这里,可惜他俩的计划都要暂时搁置。 姜武疯了! 他的发疯事前没有一点征兆,突兀地睁开眼睛,木讷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就开始傻笑,笑着笑着打了个嗝,然后就疯了。 小凤凰有些吃惊:鬼,也会变疯子呀? 从她出生到现在,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她曾经以为,鬼的结局,比灰飞烟灭更惨的就是无尽循环过往,永远不得解脱。没想到,疯了的鬼,比前二者更惨。不仅没有以后,连自己的过去也丢了。 也许是太吃惊了,她没注意到自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肖骁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古怪,等天心检查完姜武的情况,他才吐出一句话:“没想到,你还会腹语。你到底是谁?” 联想到之前天心奇怪地出现在客厅, “你是魔术师?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有别于肖骁的色厉内荏,天心慢条斯理的查看完姜武的情况,确定他不是故弄玄虚,是真疯了。 天心长长吸了一口气,绕过姜武,走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微笑着说:“我来这里,是因为跟朋友有个约定。” “你接下来不会要说,你的朋友,正好,就是这个姜武吧,一个,疯子?” 有意无意地,肖骁回避了他刚才听到的“鬼”字。有些时候,一旦错过了某些契机,事情的走向就再也无可挽回。 天心不可置否地挑挑眉,说:“我答应朋友,帮他找人。你看,你进来这里也是找人,我也是找人,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你又为什么不想想,我的朋友,或许就是你呢?” “我们是不是朋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肖警官,你这么有把握自己知道?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简直可笑!肖骁也真的冷笑出声:“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 “就赌肖警官,你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 可恶,怎么能有人笑得这么可恶! 肖骁瞪着天心,梗着脖子,目光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他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伸出手梳理过自己的短发,又慢慢地坐回沙发上。他对面的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还危险。 除了自己的名字,自己是个警察,他的确想不起其他的事情。 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公路上奔跑。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一定要抓住那个变态逃犯。似乎他的生命里只有这件事。 过了许久,他终于不再跟自己较劲,绷紧的肩头也放松下来,他终究不过是个20出头的年轻人。 “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的事,姜武的事,我正好都知道。”天心一手撑着头,交叠着双脚靠坐在沙发上,“不过,你只能选择听其中一个人的事。” 肖骁不明白,问:“为什么?” “因为,我赶时间。”天心好整以暇,“你也不用想着等离开这里以后,再听我说剩下一个人的事。我们不会再见面的。” “你怎么保证你说的就是事实真相?” 肖骁看起来,又是那个镇静c坚毅的警察了。他心里已经做好决定,警察的天性决定了他的选择,至于自己的记忆,也许只要离开这里就会恢复,再不行,他还有同事,朋友。 天心耸耸肩,说:“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必须骗你的理由。” “姜武会发疯,因为他相信有鬼附在凤凰身上来找他。那个鬼,就是他的院长。” 时间回到车祸发生前的2个晚上。 钱老板派来闹事的第三拨人走了以后,院长再也撑不住,独自回到办公室去休息。临走前,交代让李米下班回来了就去找她。 这两天,院长并不没有争取过。她跑遍了居委会c派出所,换来的只是半年前确定拆迁的文件复印件和旁人的叹息。 她们掉进了一个简单粗暴的陷阱里,惟一可依赖的法律也帮不了她们。 只有搬走,在事情变得无法收拾之前。 被钱老板拿走的那半年押金是退不回来了,现在就指望着户头里剩余的那不到3000块的钱,可以让她们暂时找到一个居所。 屋漏偏逢雨,院长想不到连这点指望也落空了。 银行短信上的余额提醒,832元。是李米,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取走了这笔钱。 无论院长怎么问,李米都不肯说钱用去哪了。 从还是一个小婴儿起就带在身边,一直是自己最信任的孩子。院长高高扬起手,朝李米的脸扇去。 闭着眼睛的她没有看到李米惊慌地抬起手,挡了一挡。李米没事,院长摔倒在地上,额头在桌角上磕出一道口子,正向外渗着血珠。 止不住,怎么捂着伤口都止不住血。叫人,要叫人来帮忙。李米收回手,跌跌撞撞地朝外跑。 李米跑出去的时候,姜武正从走廊的右边拐出来,进了院长办公室,正好看到李米跑远的身影。他知道院长喊李米过来,准备一起商量下孤儿院搬家的事情。 院长倒在地上,头上的伤口清晰可见,被血染得格外狰狞。院长的一只手里还捏着李米的手机。 等他看过手机里的短信,就明白出什么事了。自己怎么就这么混,李米把钱给自己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多想想,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想到李米和她刚才跑出去的样子,他的心里更是一阵后怕。院长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吃力地动了动嘴唇。 姜武下意识地凑过去,想听个明白。他也不知道,自己竟在什么时候死死捂住了院长的嘴。大抵是害怕那嘴里说出他心里猜想的那个名字——李米。 天心摇摇头,啧了一声:“事后,所有人都以为院长因为伤心气愤,在办公室摔倒的时候撞伤了头,才会昏迷不醒。” “那李米那个时候,说她见到的鬼?” 天心瞥了肖骁一眼,说:“还真是贪心。”他站起身走到已经呆傻的姜武面前,转过姜武的身子,拨开他脑后的头发,“自然是这个。” 姜武后脑上,赫然长着一个人面疮。那是一张苍老的女人的脸,肖骁虽然没见过,却自然而然地确信这就是天心说的那位院长。 肖骁叹了口气,“看到窗台地上的水杯时,我就猜到,李米的确是个聪明的姑娘,想到用水沾湿磨砂玻璃的办法。她的本意应该是想要看看外面的天色,以便判断时间。但她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背对着她的姜武和这张这个怪脸。” “她因为推倒了院长,自然做贼心虚,以为院长变成鬼来找她。才会晕倒。”肖骁继续说。 天心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看他。 肖骁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摸不着头绪,只得问:“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你,和姜武,你们在发光,马上就要消失了哟。” 天心的话音刚落,一脸惊愕看向自己双手的肖骁和始终痴痴呆呆的姜武,就随着他们身上越发显眼的亮光,消失了。 “你虽然说错了很多,但有一点没有说错,我们的确不是朋友。”天心看着肖骁消失的地方,缓缓吐出后面半句话。 亮光出现的时候,并不总是让某些人或物消失,有时,它也会带来一些人或物。 比如,老管家。 老管家的耳朵还好好的长在他的脑袋上,位置不偏不倚,不能说好看,但也不难看。 凤凰好奇的也不是他的耳朵。 “他就是长这个样子吗?听他的名字,总觉得应该是个很威风的公务嗯,司主。”凤凰歪着脑袋,不停打量着眼前的来人。 “天心,这就是你家的那个小凤凰?”戏虐轻快的声音和匪气的动作,与那愁苦的脸完全不搭。 天心轻轻哼了声,并不回答,只抱着凤凰与老管家擦肩而过:“七日之约我已经做到,钱老板c赵二狗c肖骁就是你们要找的地缚灵。白无名,我在凤凰台等你。” 白无名转身,偌大的空间只留下他一个。一口气含在口里没有呼出,就听到门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他认命地朝大门方向走去,暗自腹诽着:那些说公务员好当的,这时候倒是出来陪他一起打扫现场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尾声 凤凰台的梧桐树已经开花,嫩黄的花瓣,细小如枣花。一阵风经过,撩动树枝轻颤,饱满娇嫩的花瓣纷纷飘离枝头,落在树下侧卧着人的发上c肩上c还有案台的酒盏上。 那人眯着眼,似睡非睡。膝头趴着一只大猫。猫有九尾,此时正被一个刚垂髻的童子一手握着一条尾巴,笑得开怀。 九尾心里苦,隔壁家的野性三花才刚跟自己对上眼,就被天心揪回了凤凰台,给小丫头当保姆。 它真怀疑自己看见的是一个假天心,千年的时光里,天心几时开始好为人父母起来?当然不是说不可以,可为什么是它来给他养孩子呢?拜托,它是猫,是妖,是道行深不可测,修炼到九条尾巴的猫妖好吗! “九尾九尾,我很厉害吧!那首儿歌你教我唱一次,我就记住了!”童子正是小凤凰。一见到九尾,就迫不及待将前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九尾猫听,未了还不忘自夸。 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偎在九尾猫身上,问:“天心,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肖骁他的身世,而是要他选听自己的还是听姜武的呢?他不是警察吗?警察是好人吧?” “如果他选自己的身世,我自然也会告诉他。” “唉,肖骁真傻,要是他选了自己的身世,现在就解脱了。” 天心勾起一抹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细细的小辫子扎成两个小啾啾,发尾垂在耳边,若穿上一身红衣,简直就是年画里的娇娃娃了。 “你和九尾在这玩,我收了白无名的礼就回来。” 九尾猫伸直后腿可劲挠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猫眼惬意得不得了,心里也不忘吐槽:傻瓜还敢说人肖骁傻。全场最傻的就是你这小凤凰了。肖骁就是太聪明了,才着了天心的道。 看不惯小丫头长吁短叹为个外鬼报不平,九尾猫忍不住捞起小凤凰一荡一荡的发辫,说:“天心一定是知道,姜武想对你毛手毛脚,不对,是动手动脚的时候,肖骁醒着呢。” 小凤凰怔了怔没说话。片刻她趴到九尾的耳边,悄咪咪地问:“九尾,毛手毛脚是什么意思呀?” 白无名正坐在案几前,案上放着答应天心的报酬。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哀哀的猫叫,他不确定,凤凰台几时有了别的猫?叫得这么惨,难道是被九尾那只老妖怪欺负了? 抓了抓鼻子,又往天心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素来知道天心的脾气古怪,做事全凭心意,却不知道他会如此小气。自己来了这大半天,别说酒了,连杯水也欠奉。 自己好歹也是代表四司送礼来的,这算哪门子事呢?还是,自己哪里惹恼了他? 天心仿佛已经看穿他的想法,自顾啜了口酒,说:“我不介意朋友偶尔骗骗我,因为我也并不总是会把话说全。只是刚骗过人,就想从苦主那里讨酒喝,这样厚脸皮的事,我可做不出来。我想,我的朋友中,也没有这样不知羞的。你说对吧,白司主。” 都是腹黑鬼,聪明人对话,一句就已经足够。 白无名露出一丝苦笑,说:“你都知道了。” “我只知道,白无名不会对区区地缚灵束手无策,虽然同时有3只纠葛在一起,是有点出乎意料。其他的,你不必说,我不用知道。” “可我也看得出来,你在生气。” 天心点点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有事瞒我。我虽然任性,也不是不愿为朋友想一想。” 白无名避开天心的眼神,可他并不是后悔自己做下的事。 天心说:“你不该试图利用小凤凰当引子,试探那些亡灵一旦想起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就能挣脱地缚灵的束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小凤凰就要落到你的算计中。” 白无名叹了口气:“我布了这么久的局,当然不愿意失败,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要扼杀。”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那个人?即便她这一世根本没有你的记忆。” “没有院长,我白无名就只是一抹孤魂,早就不知道消弭何处。再造的恩情,是我没有福气无回成为她的家人,但也由不得别人伤她。” “即使院长根本就没死,只是暂时昏迷?” 白无名瞪了天心一眼,这时他又成了那个威风凛凛的拘魂司司长:“如果你家小凤凰被人暗算,血淋淋的躺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你能忍?” 天心挑眉抿唇,当然,不能忍! “所以你见试探不成,就干脆利用姜武自己作死的机会,把他逼疯。李米从玻璃上看到的也不是姜武后脑的人面疮,那个时候你也许忌惮被我发现乱了你的计划,还没有附到姜武脑后。李米从玻璃上什么也没看到。” “当时坐在李米身后的是陈娟和赵兴,就因为她什么都没看到,所以她才和钱老板一样,想起陈娟的死。陈娟是在他们去查看我车子情况的时候,大出血死的。” 白无名晒笑:“可惜他们始终都不知道,他们自己早就死在了陈娟前头。” “所以,就有了地缚灵之一,陈娟的孩子,小名二狗。反复投胎却始终没能顺利出生的婴灵执念是最深的。” “还有钱老板,他到死都没有拿回自己的钱,更不知道,他的钱一部分在姜武那里,另外一部分却被赵兴捡走。永远找不齐这笔钱,钱老板的执念自然也变成了怨念。” “至于肖骁” 不等天心说下去,白无名主动接了口,也许他一直就在等着这时候:“肖骁的执念就是正义。虽然他说的那个犯人始终没有出现,但他的确是个警察。只是,他早在车祸前,就被犯人捅死在加油站。可他一直认为,被捅的是他的同事。” “他追的不仅仅是人犯,是他心里的正义。” 天心不置可否:“为救数人而牺牲1人?还是救1人牺牲数人?哪种才是正义?不管是哪种,他都不该” 尾音被咽进嘴里,白无名仿佛没有察觉,抱拳一推,“下次我来,可否有酒?” “不好说,可能,只有水。” 白无名走了。 他刚走,小凤凰就伏在九尾猫身上跟了进来。 “他看起来很担心你不收下他带来的东西。”小凤凰歪着头,她是很好奇天心要的报酬到底是什么。 公务员滥用职权,设计私自拘押亡灵可不是小事,白无名身为一司之长也担不起。 如今,已经过了头七,那群人只要一天发现不了自己是鬼,每隔7天,就会忘记这7天中发生的事情。期间按照各自死亡的顺序,重新回到现场经历一次死亡,然后再回到那间黑屋中做客。说是黑屋,其实正是他们执念的演化,何时发现自己是鬼,何时才能从这个循环里解脱。而今多了白无名这个变数,其他鬼不好说,姜武和李米只怕是如果到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无法离开那条公路,便再也无法投胎在世为人。 至于如何善后,又如何跟府君交代,那就是白无名自己的事情了。当初只约定了,找出其中的地缚灵而已。 九尾猫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那说明他还不够了解天心。”哎呀呀,四五月的季节,正是好眠的时候呀。 梧桐花洋洋洒洒,几乎要迷了人的眼睛。天心顺手盖上案头棋盒的盖子,上面的残局还是上回兄长们在此间对弈留下的。犹记得兄长们当时笑谈: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深渊之下,无所不入。 可惜自己那时还耐不住性子,没等兄长们谈完就跑开了。 想到这里,他捻起一枚棋子问小凤凰:“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棋子可以黑白分明,人却无法用善恶区分?” 小凤凰摇头:“我还没学下棋,我也不是人。” 天心笑得神秘:“因为‘事非’虽然只有两个字,个中的曲折却千千万万。不同的曲折不同的人走,各有理由,皆有苦衷。对与错,好与坏,如何能像这棋子般黑白分明呢。” “好人也会做坏事,恶人也会行善念,这或许,就是生而为人的乐趣吧。” 如果兄长们在这里,又会怎么回答自己呢? “天心,”九尾打断了天心的沉思,一边用爪子盖住自己的眼睛,花瓣落在上面痒,“府君那个老狐狸,真的不知道白无名他?” 天心给自己斟了一盏酒,眯起眼睛:“等你也有了几个白无名那样厉害的手下,自然就会懂得老狐狸知不知道了。” 月明星稀,酒香清浅,明天,该是个好天气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许愿(上) 许晓光在家里偷藏了一个男人。 大学毕业以后,她就从家里搬出来,租了一套小公寓。半年后,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张珩。又过了半年,张珩搬进小套房,两人正式在一起。 一周前,张珩死了。他在过马路的时候玩手机,被冲出来的电瓶车撞到了对面小轿车的车底下。 现场属于张珩的,唯一保存完好的东西,是张珩的手机。 许晓光接受不了,她很清楚张珩已经死了,可当她在家里走动的时候,常常觉得只要打开书房的门,就会看到张珩坐在飘窗椅上打游戏;自己写稿累了的时候,手边就会有张珩递来的热茶;失眠的时候,可以躲进身侧人的怀里,两个人都醒着就不会觉得失眠难熬,还可以做些有益身心的运动。 她现在整夜整夜的失眠,但是再也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越清醒,越痛苦。 所以,她对着镜子许了一个愿望。 深夜0点,洗手台的镜子前,一只白色的蜡烛和一身白衣裙的许晓光。手里的苹果已经削了大半,她的手很稳,水果刀有条不紊地将苹果皮肉分离,打出漂亮的旋儿。 她的嘴唇轻微又缓慢地开合,表情虔诚:“镜仙镜仙请出来,镜仙镜仙请出来” 当果皮完整地落在碟子上,本来平滑的镜面涌起一圈圈涟漪,许晓光对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许下自己的愿望:要见张珩。 她屏着呼吸在镜子前站了很久,久到撑着身体的双手开始发麻,周遭一切如故,既没有突如其来的阴风,也没有恐怖的镜像,什么变化也没有。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打开夜灯,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夜无事。 许晓光是在手机微信的提示音中醒来的,滑开微信,熟悉的对话窗口弹出:“早,光哥。” 身边的人里,唯一会叫她“光哥”的,只有张珩。 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张珩就因为她的名字和外型搞了个乌龙,以为她是个男人。她的名字很中性,外表也是。惯常一头俐落的短发,长年一身白衬衫长裤,抽烟的姿势还有几分帅气。她妈妈在见过张珩后,曾经偷偷跟自己的老爸说,终于不用担心她有天带回一个女朋友。 他们在一起后,“光哥”就成了两人专属的称呼。 许晓光迫不及待地翻看对方头像,的确是张珩的微信号。 可张珩的手机已经被自己收起来,难道有人盗号,还发来了这样的恶作剧信息?打开张珩的手机,上面并没有显示账号在另一台设备登陆的提示,上面最后一条信息,就是自己3分钟前收到的。 “是你吗?张珩?真的是你???”再多的问号也不足以表达许晓光此刻的心情。 “嗯,你要见我,我就来了!” 自己的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一整天许晓光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这种严重的失真感让她无法停下在微信上与张珩聊天。不管是说话的语气c习惯,就连张珩爱吐槽的梗和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微信上的这个张珩也都回复得一模一样。 这一天,就在他们例行的互道晚安中结束。这个习惯,是他们恋爱初期养成的,没有住在一起前,他们每天早晚都在微信上互道早安和晚安。搬到一起后,因为许晓光是个熬夜的码字家,他们的生活作息时间不同步,这个习惯就被保留了下来。张珩说过,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小情趣。 这般过了3天,许晓光接受了这个事实,尽管听起来如此不可思议。 第四天晚上,她在镜子前许下了新愿望:让张珩回到自己身边。 这次,她在张珩的早安吻中醒来。 向镜仙许愿,每实现一个愿望的代价,是许愿人的十年寿命。许晓光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几个十年,但她觉得现在很好。除了不能把张珩带出门,不能让亲友们知道他的存在。 自从张珩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月。 张珩一如既往地体贴她,与出事前没有什么不同。不,也不是完全相同的。 当夜晚他们一起为爱鼓掌的时候,张珩的表现让许晓光比从前更舒服,她不是没有好奇过,张珩脱口而出:“上网看”是的,张珩上网的时间也明显比以前更多起来,手机几乎不离身。虽然出事前张珩也爱刷手机,但还不至于这么沉迷。还有什么不同呢?对了,是手机浏览记录。以前许晓光从来不曾翻查过张珩的手机记录,现在她却开始想知道,到底什么那么吸引他。这时她才发现,张珩用的是无痕浏览ie。 张珩以前也是这样吗?还是现在这个张珩有这样的习惯? 开始留心之后,更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开始被许晓光找出来。张珩开始挑剔她的穿戴,以前张珩很欣赏她中性打扮的模样,她也下意识打扮得越发中性化,现在却总是有意无意间流露出希望她装扮得女性化些;试读她小说新章节时,面对错字或拗口的句子,张珩偶尔会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过去张珩总说他是自己专属的责任编辑,文章里的虫子都交给他来捉;还有手机记录的事情 除开这些,最让许晓光不安的一件事是,她发现张珩没有呼吸。 那是她因为失眠再次在半夜里醒来,安静的起居室里,她才注意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往常张珩睡觉会打呼噜,呼吸声也很重。 难道他起夜去了? 这么想着,许晓光翻身看向张珩睡的方向,张珩竟然睁着眼睛,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她身边,胸口一点起伏也没有。 那晚许晓光差点被自己的发现吓死。 好容易挨到白天,她半开玩笑跟张珩说起头天晚上到事情,张珩却笑她是睡糊涂了,不然就是这次写恐怖小说太投入,才会自己吓自己。 这天晚上许晓光忐忑不安偷偷观察的时候,张珩已是再正常不过,呼噜间歇打了一夜。 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异样,这事也就过去了。许晓光甚至想:只要他能在自己身边,怎样都好,他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王尔德曾说:人生有两个悲剧,第一个是想要得到的得不到,第二个是想得到的得到了。这两个悲剧,许晓光现在都得到了。前者是张珩的爱,后者是张珩。一个从未得到,一个不知所谓。 她问自己,重来一次,她还会去翻张珩的手机吗? 无痕浏览模式虽然不会显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或者搜索记录,关闭后也不会留下一kie等,但是下载过的文件或者书签会有保留。许晓光就在张珩的手机里看到了阅读书签。 清一色的下载文件,都与探讨同性之间的爱相关。原来他爱她,只是因为她像他。 在一本讨论同性恋心理因素的文章里,张珩在书签里标记着他的心情: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gay,只是能让我有动心感觉的,恰好都是我的同性。见到晓光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救赎。她中性的外表与气质,女性的躯体与细腻,也许,她能让我不再爱我的同性。 原来现实中的恐怖情节永远比惊悚小说更可怕。 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是一个恐怖小说写手。 她相信,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恐怖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吗——以为亡故的人回来了,其实中间出了点偏差。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她要校正这个错误。 深夜0点,许晓光再次站到镜子面前,熟练地削起苹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许愿(下) “这就是你要委托我的事情?” 彼时的天心才刚入世,身边没有九尾猫,更没有小凤凰。少年独有的意气在他身上分外张扬。 镜仙的身子透明得几近无形,只有顺着光细细分辨,才能发现她藏在光线折角中单薄的身形。 他们正站在一扇镜子面前,镜中一个穿着纯白睡衣的女人正就着一只白蜡烛晦暗的光亮,在细致地削苹果。 镜仙皱着精致的小脸,又无辜,又无奈。 “这已经是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三次向我许愿啦,她这次的要求,我真的办不到了。只有天心你能帮我啦。” “你这么有信心,我一定能帮到你吗?” “你是我认识的朋友中,最厉害的了。拜托拜托,要是连你都帮不了我,等我们族长发现这件事情,你就要失去我这个朋友啦!” 天心无奈地摊开双手,抓住在半空中乱窜的镜仙:“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倒是好好说清楚呀。” “你也知道的,进了拘魂司的亡灵,再没有核验完身世之前,是不能被提出来的。”她也并不想追溯这些天心早就知道的事实,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好像这样才可以为自己接下来做的事,铺垫好理由。 “可是当时她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她的声音里居然透着委屈,“她只是想见她男朋友,现在人间界的科技这么发达,多得是方法让人类见到自己想见的鬼。” “所以,现在在那个女人身边的鬼是?”天心的反应果然很快,“喔,真的张珩的亡灵,还在拘魂司?” “嗯。”虽然不情愿,还是要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心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挑起,“为什么你现在没有办法回收假张珩呢?” 等镜仙表情丰富,肢体激动地叽叽咕咕说完事情的全过程,饶是以天心的聪明,也花了小半天时间来整理思绪。简单的说: ——第一个愿望,镜仙用了手机通灵的方式,让许晓光以为真是张珩的亡灵在跟自己对话。 ——第二个愿望,镜仙用灵识重塑了张珩的身体,并通过手机采集了张珩生前在网络上的所有行为,将其复刻到假张珩的大脑里。 ——所以,现在在人间界的假张珩,跟真张珩基本就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小妮子轻轻松松就收了许愿人20年的寿命,还省下了本应给拘魂司的一大笔手续费。啊,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跑偏了跑偏了,重点是假张珩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天心偏过头,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假张珩有了自己的意识的?” 镜仙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一开始,是在他跟许晓光行周公之礼的时候。但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他在网络上下载张珩的行为,找资料的时候顺便掌握的。因为许晓光也很满意呀,我就没多注意这个端倪。” “等到他的行为越来越脱离张珩一贯的行为模式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啦好啦,你别这样看着我。等到那个女人再跟我许愿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无法再用灵识去控制他了。我控制不了他,就没有办法收回他。” 学着天心的样子摊开手,镜仙真心觉得,自己这次的实习是“哔——”(消音)到狗了。唉,要不是实习生的报酬少到等于没有,她至于想出这样的偏门吗? 尸体是不需要呼吸的,尽管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尸体,但张珩知道,自己也是不用呼吸的。 自从那回许晓光明明害怕又故作镇定地提起这件事,他就时刻注意让自己保持跟她一样的呼吸节奏,虽然他的身体并不需要他这样做,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他已经开始习惯胸口这样起伏的节奏,偶尔还会故意打出高低起伏的鼾声,好似一场小型的独奏音乐会。 想想还蛮有趣的,可是还不等心头的笑意在脸上舒展开,他就敏捷地坐起身来。他嗅到一股冰冷的味道,这味道他曾经闻到过,刻骨铭心,是在他发生车祸弥留之际,闻到的味道。 他脸上的惊讶还不来及消失,味道的主人已经打开了房门,是许晓光,穿着白色的睡衣,沉默地躺进他的怀里。那冰冷的味道也在他鼻间萦绕了整晚。 天一亮,许晓光就出门了,她的小说陷入了瓶颈,卡文到写不出一个字。她说,她要出去走走,找找灵感。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寂起来,不是安静,是空荡而寂静。 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那人平时在家的时候,也多是坐在书房里沉静地敲击着键盘,时常两个人同待在书房也是大半天不说一句话的。自己怎么就从来不觉得冷清呢。 这样想着,他已经走到书房中央,正准备靠近飘窗的时候,常坐的蒲团上已经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逆着光,张珩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只知道,这个人的声音很好听。 那人问他:“你好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张珩不懂。不管是这个人出现的方式,还是他问的话。 “既然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又为什么要去改变它呢?难道你不知道,再像男人的女人,始终还是女人。而像男人的女人比一般的女人更可怕,因为她们不怕下狠心。” 真奇怪,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张珩觉得自己已经都懂了。 他笑了,说:“你是来带我走的?就像我被送来这里一样。” 天心却是不懂的。他想不通,为什么张珩知道自己要带他走,他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自己当然不会无缘故地带他走,又有哪个阴差能有他这样漂亮阳光。可自己看起来再亲切,带走他的时候一样不会留情。张珩跟自己回到镜仙一族,等待他的下场只有一个。 原来这个张珩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呆子。 天心敲敲自己的眉心,说:“其实,只要你愿意隐藏起自己的气息,继续让身体里创造你的那丝灵识控制你,我可以当作没来过这里。” “可你来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张珩还是笑,“你知道吗?我被创造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爱她!” “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有‘我’。” 天心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接着说:“我好像懂了,你为什么会有那些变化。” 黑夜,总会给人无数的错觉和希望。 你看,虽然人们总是将心愿达成时的感觉,形容成“曙光”,但是又有多少的心愿在实现时,是自己的曙光他人的黑夜呢?! 现在,已经是一天中夜色最浓的时候,等到这片墨色散去,天就快亮起来。 前两次,张珩就是在天亮的时候,回到自己身边。 即使不是这个白天,还有下一个白天。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无数个白天。 许晓光住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这样想着。她也拒绝去深想,为什么第三次许愿的时候,镜子中没有出现前两次的涟漪,张珩如她所愿消失却再也没有如她期盼的出现。 她现在满脑子里,只有这大半个月来与他共处的那些甜蜜时光。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写作的时候一定要播放那首《我在你左右》。尽管如此,她的恐怖专栏再写没有更新过。 很久以后,张珩走进镜池时的身影已经在天心的记忆中模糊,但偶尔他还是会想起张珩那时低低的呓语:“这是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阿呜 阿乌是一只黑犬。 它的体格健壮,皮毛油黑发亮,吠叫起来的时候更是气势汹汹。 第一世,它是一只缉毒犬,跟他的主人一起活跃在危机四伏的雨林里。它光荣退役的时候是8岁,9岁的时候在退役的居所里安然地离世。 比起它那些平均可以活到15岁的同类,它的丛林冒险生活给它的身体健康带来极大的危害,但它并不为此遗憾,它很享受并很想念那些日子。 非要说它那一生有什么不圆满的,就是直到心跳停止的时候,它仍是一只单身汪。 可能是他积累的军功和对自己单身汪身份的怨念,冥界的主人许诺可以给它一个愿望。确定自己还要以犬的身份继续在人间界轮回两世,它要求每一世自己的名字都叫阿乌。它用这个方式来纪念永远长眠在那片雨林里的主人。 第二世,它在8个月大的时候被主人带到集训营,经过2年的艰苦训练,成为一只搜救犬。在它的职业生涯里,它钻过地震废墟,探过雪灾现场,帮助无数山难遇险者,是人类最喜爱的犬种。 阿乌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还是小奶狗的时候,听到主人说:“看,这只最小,但是最神气,这么多只有它是全黑的,就叫它阿乌吧。” 主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它就觉得这就应该是自己的名字。 那些被它救援脱险的人,或者遇难者的家属,总会深深地拥抱它,感激它为她/他们做的一切。人类总说它和所有的同类们是他/她们最好的,最忠诚的朋友。 朋友?朋友是什么呢? 训练营和搜救中心的同伴,是可以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主人,就是主人;什么是朋友呢? 不等它想明白这件事,就在一次营救登山遇难者的时候遇险,当它用尽全力将遇难者拖拽到安全区域的时候,自己却没能再站起来。 这一次,它被破例允许轮回后保留过去的记忆。 第三世,阿乌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一只优秀的导盲犬。 新主人是个年轻人,抚摸它的时候,手心温热又柔软。当训练中心的工作人员跟新主人介绍到,导盲犬在工作的时候,是不允许做多余的动作或发出声音影响主人的时候,年轻人想了想,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说:“那以后,就叫你阿呜吧。阿呜,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眼睛啰。” 不是阿乌了,又还是阿呜。 新主人展奕在学校边上经营着一家不大的书店,每天早上,阿呜陪着展奕打开书店的门,然后主人就会脱下它的蓝外套,让它能在书店里自由活动。等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们会绕到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里散步,展奕向公园里的老人和孩子们介绍阿呜,说这是他的好朋友。等他们习惯了阿呜后,也不再害怕它,偶尔在展奕解开阿呜的外套后,也会上前和阿呜亲近。 阿呜也渐渐习惯了这样温馨的日常。虽然,偶尔在看到其它强悍的同类在追逐嬉闹,或者穿着它过去熟悉的制服的那些人们经过的时候,它也会兴奋,会怀念,但只要穿上蓝色的外套,它就会收敛自己的本性,成为沉默而可靠的导盲犬。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导盲犬,都对盲人给予基本的尊重。 他们遇见过拒绝他们上车的公交车司机或地铁站工作人员;也有人在展奕问路的时候故意带着他们绕圈子作弄他们;还有人凭着道听途说的传闻,冲着阿呜丢石子,强拽它等等,只为了证明导盲犬是不是真的不会叫。 类似的事情多了之后,渐渐地,即使在没有穿着蓝背心,可以自由活动释放天性的时候,阿呜也变得安静许多。 他常常温顺地趴在展奕的脚边,看他有条不紊地细心打理书店里的书,温和地对害怕大型犬的人说阿呜的好,说关于导盲犬的知识;他严格按照工作人员地要求,用心照料阿呜的吃食和健康。给阿呜梳理毛发的时候,他会唱“你是我的好朋友” 书店的生意不好也不差,每天都有学生进进出出来租书或买书。偶尔也有学生趁一时人多,或者欺负老板看不见,偷摸几本放进书包里的。若是正巧被展奕发现,他就会笑着跟学生说,他算错了书的数量,或是放学后在店里看书不要钱之类的,只收回书就让人走了。 他跟阿呜从前的主人们不一样,跟阿呜曾经搜救过的人也不一样。 而坏事不会因为你不期望就不会发生。 每一所学校都会有几个混混型的学生,15c16岁的孩子手黑起来,又冲动又残忍。 他们身上的钱总是不够用,他们知道学校边上那家书店的老板是个瞎子。打劫一个瞎子总比打劫其他的人容易,即使对方是个成年人,身边还有一只狗。 这天晚上当展奕准备拉下卷帘门的时候,他们带着加了料的肉块,走进了书店。不出所料,这个时间点,店里并没有其他人,就连兼职的大学生也走了。 阿呜是不会吃展奕以外的人给它的吃食的。但只要没有展奕的命令,它也不会攻击人。聪明而服从是成为导盲犬的首要条件。 收银机里的466块钱是今天的全部收入,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大的书店,展奕听出其中一个不速之客的脚步声,是最近常来店里看漫画的一个学生。 展奕让他们拿走钱,却对着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方向多“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老大,我我觉得他认出我了?”是男孩子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白痴呀你!你现在开口,他不知道也知道了。” “那怎么办?要是他一会报警”声音的主人明显慌乱起来。 “白痴。做都做了怕什么,干脆,”说话的人看着站在展奕身边已经穿好蓝背心的阿呜。“你,上去在狗身上扎一刀,到时就说是这狗突然冲出来咬人,伤口嘛,自然是你自卫的时候捅的。这样谁还会注意我们抢钱的事情,相反还能多赚一笔,呵呵!” 阿呜戒备的看着走上来的人,但它并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身为导盲犬受训的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只要穿上蓝背心,除了传达危险等信息时,不向牵着导盲犬的盲人发出不必要的声音。这个“危险”,仅仅指威胁到盲人本身的危险,导盲犬自己的境况不在这个范围里。 展奕是个盲人,但不是个聋子。他听明白小混混的意思,在小混混走近的时候,转身护住阿呜,刀子扎进了他的腰部。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小混混们夺门而出,半拉下来的卷帘门里,没有人知道里面躺着的人不断地在流血,除了阿呜。 起先阿呜死死咬着捅刀子那个人的衣服,那人已经被吓傻了,回神过来想跑却挣脱不开阿呜。直到展奕抬起一只手,喊阿呜的名字。趁着它不甘愿地松开嘴回到展奕身边时,才落荒而逃。 阿呜守在展奕身边,不停地舔展奕的手和脸。第一次在没有脱掉蓝背心的时候发出“阿呜c阿呜”的嚎叫,谁来,有谁来救救这个人! “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天心看着眼前的黑色拉布拉多,人类的生命只区区不过几十年,就算眼下救回来了,生命的终结对于天心他们而言也不过几个眨眼间。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府君有多喜欢你,才会允诺你这一世经历完后,再实现你一个愿望。你却要用这个来交换他的命?” “还有眼睛,要让他的眼睛看得见。”阿呜湿漉漉的眼睛紧紧盯着天心不放。 天心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从上次的张珩到眼前的阿呜,他是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些实在想不出确切的称谓,暂且就用“妖精”来形容吧——这些“妖精”们的想法了。 “想好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哦?” “导盲犬就是盲人的眼睛,他保护我,我还他眼睛。” 数月后,因伤入院的展奕终于出院。痊愈的不仅是腰上的伤口,期盼多年的眼角膜也得到合适的配型,手术相当的顺利。 期间,之前因为来回访阿呜的工作情况,在门口听到阿呜叫声,而及时送他进医院的那个叫天心的工作人员告诉他,由于他的手术非常成功,马上就可以恢复光明的他,已经不再需要阿呜的陪伴。阿呜马上就会去到别的家庭帮助新主人,让他不用记挂,这也是为了阿呜好,能尽快适应新的家庭。 他有些遗憾,终于能看到,却终究迟了一步,无法亲眼看看阿呜的模样。 他也很开心,那个晚上阿呜好好的,没有受到伤害。 冥界,入口。 不知几时开始,进入拘魂司前的浓雾中出现了一头浑身无一丝杂毛,体格健壮的黑犬。它默默地在浓雾中为新生的亡灵引路,免它们误入迷途。 有好事的小鬼精怪们说,那是府君对犯了错的爱宠的惩罚,罚它放纵私欲,必须在黄泉路上引渡完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个亡灵才算完事。 唯有天心,一边腹诽府君偏心起来真是没边了,一边为阿呜默默高兴。等到阿呜与展奕再见那天,不知道阿呜会不会要求对方喊自己“阿乌”呢?总觉得“阿乌”这样汉子的名字,才最衬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有思(上) 木子正在庭院里浇花,穿着肥大的工装裤,蹬着筒靴,手里捏着细细的橡皮管。夏日第一缕阳光穿过这细细的水雾,钻出许多漂亮的小彩虹。 小区物管会的主管从前跟他推荐过好几次现在流行的花园智能喷洒系统,都被木子婉拒了。他喜欢亲手养护庭院里的植物,以前邻居家没安装那套系统前,他们还会利用浇花的空档,一起闲聊几句养花的心得。 收拾好手里的工具,他在龙爪槐下的石桌边上坐下,一边拾掇着落在桌面上的花瓣,一边构思着小说下一卷的章节。 他家庭院入口,对种着两株龙爪槐。分别是他和妹妹出生的时候,爸妈为他们种下的。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常常在夏日开花的时候,引来附近的蜜蜂蝴蝶无数。特别是妹妹那株,抽条吐蕊热热闹闹,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害过一场严重的病虫害,险些以为救不活。 爸妈留给他们兄妹俩的,当然不止这两株树,但无疑它们是最重要的。 做好早餐,敲了敲妹妹的房门交代她起来吃饭,木子就转回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的工作就是在家里写小说,但他坚持按正常的作息时间来要求自己。这个习惯并不是一开始就养成的,早些年他也喜欢熬夜通宵写,0点开始才是他的工作时间,简直是文思如泉涌。白天不是补觉,就是外出四处走走找灵感,兴趣来了游历个大半月不回家也是常事。 如果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生活方式或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妹妹班主任的一通电话,如一桶冷水把他浇醒。 班主任说妹妹已经旷了2天的课,过去半个月的出勤,也是迟到早退的多。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管木莞的,已经是初三了,这样胡来,你们家是不准备她考高中了吗?”班主任拍着成绩单,一脸痛心疾首。 木莞,木晩——妹妹是在自己18岁那年才出生的,那时自己正在国外念书。收到爸妈电话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这又是爸爸思女心切的玩笑。他知道爸妈在他小时候,就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女儿,说龙爪槐是对株植的庭院树,要是家里再多一个孩子,女孩子,就圆满了。 可这么多年了,当初的期盼慢慢变成爸妈嘴里的一个笑谈。而今他都18岁了,爸妈也都年过40,却告诉他有了一个妹妹?电话里妈妈口气恬淡而满足,说爸爸高兴坏了,差点就给起名叫“晚”,美名其曰:姗姗迟来,但不晚。幸而被自己制止了,定为“莞”。 妈妈还说,妹妹秀气可爱,笑起来的时候却格外像自己这个哥哥。 兄弟朋友都笑他,还没谈恋爱就先当了小爸爸。可不是吗?等小丫头成年,爸妈也都要奔70的人了,长兄如父,这话再合适不过了。 等他回国的时候,妹妹已经10岁。期间他们最多的互动也就是一周一次的faceti,回国后他每天有无数的聚会c面试c创投讨论等,他回来妹妹已经去上学,等妹妹回到家里,他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局里喝得半醉。两人之间的互动,居然比他在国外的时候还少。 直到父母的航班出事,看到灵堂前哭着不肯走的木莞,他第一次有了当哥哥的自觉,以后这个家里,就只有他们俩了。 班主任口中那个言行陌生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吗? 灵堂那次,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妹妹那样哭,仿佛一次将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过的委屈伤心都耗尽。头七过后,她的眼神就变了,半大的孩子一下子有了成年人的老成。 他有些吃惊,也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懂事的孩子总是比爱撒娇胡闹的熊孩子好相处的。他能应付不同性格的女朋友,但他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对待一个熊少女。 在家里呆了半年,木莞的表现让他很放心,他也就恢复了从前我行我素的生活。 是了,妹妹如今已经15岁了,自己15岁的时候正是放飞自我的时候,妹妹也到了叛逆的年龄了。 班主任说妹妹翘课了2天,2天前,正是他们两人吵了一架的时候。自己当时正忙着收拾行李赶飞机,如今,竟然不知道妹妹是单纯没去上课呆在家里,还是连家都没回? 自己刚下飞机就接到班主任电话,直接来了学校。 回家的路上,妹妹的手机一直没人接。 好在,人在家里! 一进门,就看到妹妹站在庭院里,正在给院里的花草浇水。看到他,扁了嘴:“哥哥,我的龙爪槐好像生病了,一直掉叶子,你看,这么多。” 吊着的心放回原处,心里的不满都消散,无赖委屈的样子,倒也是像自己。 “你班主任说你这两天没去上课,刚才打了你那么多通电话也不接。” “我病了,发烧,睡迷糊了。手机在房间里,院子里听不见。”这人生了病,反而恢复了几分孩子气。不再像以前虎着脸装大人的样子。 “病了就回去躺着,出来干什么,碰了水小心又烧起来。”摸了摸额头,还好,不烫,有点凉。 “我就是担心我的龙爪槐,爸妈给我种的,要是养死了,就只剩哥哥那一株了。” 木子不是滋味地摸摸鼻子,拉人回屋,又是叫看人病的医生,又是抓看树病的医生。好像就是从那天起,照顾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就成了自己的事。养小孩养花没一件容易,有了记挂,他动辄出远门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两年更是变成了一个爱宅家的人。 门廊里传来“咚咚咚”奔跑的脚步声,开门走到客厅一看,桌上的三明治还留下半块,牛奶杯空了,碟子里还剩几片苹果,好拿的车厘子和草莓倒是不见了。两只拖鞋一只摔在门厅,一只翻面在穿鞋凳边,不用想也知道,妹妹又睡过了头。总算,她还没忘记要关大门。 屐着拖鞋走回房间合上门,再不动笔,刚才的那丝灵感就要跑走了。 木莞一阵风似的向前跑去,昨晚看小说不小心又熬了个通宵,结果又起晚了。 她一边跑,一边检查书包里的东西有没有带齐,果然,上午要交的模拟考卷没有带。还能怎么办,再往回跑呗。 “哥哥,哥哥,帮我拿下书桌上的试卷。”踮着脚在花园门外喊了几声,没人开门,“又关在房间里写小说了吧,真是”顾不得脱鞋,木莞风风火火地进出房间一趟,又一路跑向公车站。 隔壁院子里散步的老张头听着她的动静,探头出来看时,木莞已经跑远了,就留下一个跳跃的背影。老张头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小姑娘看着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太灵光,有时说话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搬来她家隔壁都两年了,别说自己,就是周边的老住户,也从来没有看到她口中的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有思(中) 木莞上过晚自习回到家,已经过了9点。老师们总是说着,拼过这一年,他们就解放了。真当她们是小孩呢,三年过后还有三年,就算大学毕业后,难道工作了就不用拼了吗? 门廊上的灯亮着,家里却静悄悄的。玄关上贴着一张留言条:小妹,我出去跟朋友聚聚。你晚上早点睡,再看小说到半夜,就没收你全部的小说(恶魔脸)。 摸摸口袋,果然手机不在身上。估计早上回来拿试卷,顺手拉在家里了,难怪哥哥要给自己留字条。 打开电视,回房间翻了套睡衣出来,还是先洗个澡再找东西吃吧。 眼看墙上的钟走到21点30分,估摸着妹妹已经到家,自己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出门前在冰箱里给她留了点心,不知道小丫头看见没有。升学在即,木莞压力大,做完功课后往往要再吃一顿。她肯上进就好,就算胖了,谁还敢嫌弃他们老木家的姑娘。 正想着跟好友打个招呼就走,就瞄到手机在震动。划开屏幕,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等挂上电话,他拍了拍身边好友的肩膀,就准备起身。 “诶诶诶,这才几点,这么早就急着走?你说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怎么,哪个女朋友催你了?”崔浩反扣着他的手,打趣着他。 “瞎说什么。稿子才写了一半呢,早点写完省得回头又被催。” “少来了,我们木少爷什么时候需要靠那点稿费吃饭了?老实说,是不是去赶第二场?有好姑娘不能忘了哥们呀!” 崔浩是木子在国外读书那几年认识的朋友,两人都是不缺钱的主,长得又各有各的好看,从初见面的抢妹到后来的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眼看着崔浩不放手,木子拿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单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无拘无束啊!”说着他摇摇手机,“木莞给我打电话了,让我给她带夜宵。迟了那家店就关门了。” 崔浩听了这话,怔愣了下,再抬眼,木子已经走到了包厢大门前,正要拉开门出去。 匆忙跟身边的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崔浩站起来追了出去。 木子刚上车,副驾座的门就被打开了,崔浩矮着身子钻进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木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只有开车的时候,他才会戴上眼镜。其实他的视力不错,假性近视,度数也就150度而已。偏偏木莞知道了以后,硬是拽着他配了一副眼镜,要他开车的时候必须戴上。想想,就是发生在爸妈刚过世那半年的事情。 “好不容易喊你出来了,想多跟你聊会呗。再说,也有阵子没去你家了。”崔浩的眼睛看着后视镜。 木子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挽起袖子仔细查看了一遍,说:“你这话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走吧,不然那什么店关门了,你可别赖我啊!” 木子气笑着摇摇头,发动汽车,嘴里也不放过自己的死党:“我跟你说,一会到了我家,你可别去招我妹妹。我知道她很喜欢你,现在她正是读书的关键时刻,你别让我妹分心啊。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两个许久不见的死党凑在一起一路说笑而去,心情甚好的木子没有发现崔浩悄悄蹙起又松开的眉头。 客厅里灯光明亮,电视里放着妹妹在追的动漫,茶几上的薯片被撕开,咬过一口的薯片搁在包装袋边上。地板上还有半个湿漉漉的脚印向房间的方向延伸。 木子让崔浩自己找地方坐,嘴里说着:“估计是听到我们的动静,回房间扮用功去了哈哈。你等我一会。”转身就拎着打包的夜宵朝房间里走去。 崔浩怎么坐得住。 木子的身影刚看不见,他就忍不住站起来四处走动。 玄关里有少女穿的便鞋,衣架上有嫩黄色的外套,就连虚掩的洗手间也有刚洗过澡的热气。但怎么可能呢?木子的妹妹明明已经死了的。自己当时当时分明确认过的。 刚才吹在身上还显得燥热的风,被庭院里的花木过滤,便带了几丝凉意。面对着玄关的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影正向他靠近。 “怎么傻站在这里?不过来坐下。”木子就站在他身后。 “哦,”崔浩不自然地点点头,跟着木子走进去。边走边问,“木子,你的记忆,都恢复了?” 木子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两年前呀,”崔浩咽了咽口水,“两年前木莞出事的时候,你不是也受伤,想不起当时的事情了吗?现在,你都好了吧?” 木子笑了起来:“你弄混了吧,两年前我妹妹是出了点事,可是想不起当时情况的,是她,不是我呀。” “啊?可是”崔浩还要再说,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说话的语气你就可以想象到主人的娇俏模样:“哥哥,你忘记多加一份辣椒了。” 是木莞,活生生的木莞。 木莞看到呆楞的崔浩,她也明显愣了一下,几乎立刻的,眼里就露出戒备的神情:“崔浩哥,你怎么来了?我哥呢?” 木子呢?崔浩转过头,刚才还坐在他身边的木子竟然不见了。 这时,他们两人都听到了门铃声,接着,是木子的声音。 “是你?你怎么来了?” 木子什么时候走到门口去了? “啊?哦!我,我打电话给酒店,酒店说你已经退房了,我顺路就过来看看。”门口传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声音。这对话好熟悉,熟悉到他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 “临时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妹妹病了,我正要请宋医生过来。”木子让对方进屋,边说边回身按动手机按键。 “宋医生,是我。是不是我,是我妹妹之前有发烧,多久?我忘问了嗯,现在不烧了好,我等你。”挂上电话,木子自觉怠慢了好友,正要招呼对方,还不及转身,就觉得眼前一黑,重重倒了下去。 是呀,自己并没有记错,当时木子在自己的重击下脑袋受了伤,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动手,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了的,趁着把木子约到外地的机会,自己先找个借口回来,绑了他的妹妹,再问他要赎金。 他父亲的事业出了大问题,拍了那么多地盖了那么多房子,却碰上了大环境调整。要是没有一大笔钱填上缺口,银行马上就要找上门了。 木子有钱,他父母留给他们兄妹的家业,比他父亲的公司还大。 眼下木家只有他们两兄妹,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木子虽然成天到处跑,却是很疼他这个妹妹的,在他父母出事后,他就真的像一个小父亲。 他当然也可以开口找木子借钱,但他更清楚,他要的数目,木子手头上没有,管着木子家业的经理人也不会同意的。 没想到木子提前回来了,还就在家里。 更没想到,表现得很顺从的木莞,在回到客厅看到倒在地上的木子,居然剧烈挣扎起来,还打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他发誓,他掏出那把刀的时候,只是想要恐吓她,没想到她脚下一绊竟然就那样撞了上来。 鲜血滑腻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有思(下)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宋医生就会赶来。他还知道,自己冷静下来后,就会将刀子埋进花园里。然后回到屋里,躺在木子身边的血泊中,再用花瓶狠狠敲打自己的头。 即便现在看来,他也为当时自己的做法喝彩,这样的机变,不但洗刷了自己的嫌疑,还获得了木子的感激,然后得到木家在生意上的援助。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观众,明知道故事的结局,但却不影响他观赏的趣味。 也丝毫没有感觉,现下的情况是多么的诡秘。 他心中甚至暗涌起一股期待,期待那种成为操控者的酣畅感,期待可以俯视从前处处强于自己的朋友的快感。 事情的发展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一如两年前,一如现在。 还是宋医生报的警,他却因为手持凶器被抓了现行。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明明就在宋医生赶到之前,就将那把刀埋起来了。还有木莞,一个死了2年的人,怎么可能活生生的站在这? 刀!刀?对了,只要找到那把刀,就能证明眼前这一切不是真的,都是幻觉。 他推开门,冲到院子里,在其中一棵龙爪槐下拼命刨起土来。一下,两下,三下刨出的土渐渐变成一个小土堆,终于,他看见那把还带着血锈的匕首。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那不是真的,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哈哈哈哈” 一双白皙泛着光的手从树干间灵巧地垂下,迅速扼住他的咽喉,就这样拎着他的脖子消失在层层叠叠羽状叶片的枝桠间。 木莞站在在客厅里,看着崔浩突然间面目狰狞地冲出去,半天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她很喜欢哥哥这个朋友,人长得帅又很会说话。他来家里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来约哥哥出门。后来她和哥哥出了事,自己在医院住了很久,出事时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哥哥为此很自责,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等她出院,她发现,哥哥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小说还是不间断地写,但出远门采风的事情基本没有了。跟从前爱玩爱闹的哥哥比,简直判若两人。 她告诉哥哥,她可以照顾自己,让他不用刻意留在家里陪她。 哥哥却摸着她的头说:“等我家小妹的记忆什么时候恢复了,我才能放心。” 出院的时候,医生说她的身体已经没问题,脑部的淤血也已经散去。之所以一直想不起当时的事情,很可能是现场的情况给她的刺激太大,所以她的大脑才会刻意回避这段记忆。 这需要时间来恢复,当然这样不开心的事情,记不得了更好。 但医生也有交代,一旦有恢复记忆的征兆,最好要有人陪在她身边。很多人在经历过重大创伤后,都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需要家人及时联系心理医生进行干预。 陪着他们的叔叔说要接他们去自己家里住,她却坚持留在家里,房子里到处都有爸妈留下的痕迹,所以以前即使在哥哥出门,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害怕过。更何况,现在还有哥哥陪着她。 门口的风铃“叮当叮当”地响起,哥哥抬手轻轻握住摆动的撞铃,走了进来。 “哥,你看崔浩哥没?他刚才突然就冲出去了。” 木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看到崔浩的时候,下意识就像猫炸了毛一般地戒备。大概是许久没见,也从没见过一向笑嘻嘻的崔浩露出那样的表情,而哥哥那时又不在的缘故吧。 “碰到了,他说想起有点急事,就先走了。对了,东西吃完了?再不吃一会都糊掉了,看你怎么吃。” “啊,惨了,忘了忘了,哥哥你关电视吧,明天早点叫我。”顾不上其他,木莞急忙钻回房间。 木子关了电视,静静地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又走出门,来到龙爪槐下。 他伸出手环抱着树干,将脸贴在上面,摩挲着,留恋着,发出轻轻的喟叹。 事实证明,爱赖床的人,就算再早叫她,该来不及还是来不及。 木莞照例手忙脚乱地冲出门,没有注意到被压在餐盘下的晨报,今天的头条新闻在事件主角的眼睛上画了一条大大的黑色横条,标题醒目——《崔氏集团继承人深夜自宅暴毙,疑与友人嬉戏过度造成窒息》。 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木子摇摇头起身去收拾餐桌。今天的阳光也很好,透过百叶窗洒在桌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虽然已经临近夏末,但一样跳跃充满生气。 四季有交替,草木有花期,在大自然的规律面前,一切的生命都显得那样的渺小。 一个身影自然地出现在阳光制造的光影中,带着轻浅的笑意问他:“怎么,今天不去医院了吗?” “不去了,我支撑不了那么久。”木子扬起笑,有了一丝过去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 来人发出短促的口哨声:“原来你也知道呀?那你昨晚还逞强,硬是要自己出去?” “没办法,我能有的,只够委托你帮我一次。而那个人,我也不愿意假手于人。” “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昆仑山那里” “没用的天心,”木子打断了对方,“要走出这个房子,我就必须挣断它们,这2年的时间,我往返于医院和这里,早已经破败。你看,花妖们已经纷纷离开了我,它们已经感受到我的精气就要散了。” 木子的脚下蔓延出细密的根茎,一直汇集到院子那棵属于它的龙爪槐下,“昨晚将崔浩带进这里,已经断了我最后的根系。木莞就要拜托你了。” 天心背过身子,接住一片花瓣,“你本是一棵树精,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类做到这样的地步?” “我是木子呀,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说着话,面目却开始模糊,树木的生命很长很长,人类只是它们漫长过往中的一个点。但它总也忘不了,这家男主人带着抱着小娃娃的妻子,为自己培下的第一捧土的踏实感;忘不了长成少年的孩子每次离家c回家时,双手环在自己躯干上的力量和温度;忘不了男女主人最后一次在它身下合影时的微笑,那时少年虽然不在,女主人怀里却多了一个软嫩的小娃娃。 2年前的那个夜里它只能眼睁睁目睹那悲惨的一幕却无能为力,或许是埋在它脚下凶器上的鲜血,触发了它的愤恨中凝聚的力量,它发现自己终于可以离开龙爪槐活动了,虽然只能局限在这座房子中。也就有了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木莞早退了,这是哥哥2年前那次跟她畅谈,她保证不再犯以后,第一次早退。 那时是因为不甘,为什么哥哥就这么放心她,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 今天呢?今天是为什么? 木莞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很难受,像被人钻进身体里,紧紧握住了心脏。 推开花园的门,门轴发出的声音显得片刻前庭院里格外的安静,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没有风,没有蜜蜂和小鸟的时候,院子里是这样安静的。 哥哥不在他喜欢的石桌那冲咖啡,也不在房间里打字,书房里也没有,人呢? 很久没有这种回家后,空荡荡的失落感了。 来不及放下的书包从套拉的肩头滑落,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急忙转身看过去,哥哥正从庭院里的工具间走出来,手上还沾着土。顾不得许多,木莞冲上前对着哥哥就是一个熊抱,还在,哥哥没有一声不响走掉。 哥哥好像有点吓到了,他的声音有些不稳:“这是怎么了?哪来的大姑娘在撒娇呀?害不害羞呀?小妹。” 木莞吸了吸鼻子,不对。面前的人明明就是哥哥。哥哥的样子,哥哥的声音,哥哥的语气。可她知道不对,这个人不是她的哥哥。 “你是谁?我哥呢?” “小妹,你胡说什么?喔喔喔,你不要想用这个来转移话题哦!你哪有这么早放学?” 跟哥哥一样。 木莞觉得心里很慌,她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她后退了一步,又走上前,“我哥身上有龙爪槐的味道,你没有。” “是这样呀,”这个“哥哥”歪着头打量着她,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还是瞒不过吗?看来,百密一疏呀。” 风起,叶落,乱花飘零。 少女单薄却挺拔的身姿站在龙爪槐下,伫立半晌,她用和木子一样的姿势环抱着树干,语气微哽却骄傲,“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哥哥。我长大了,不要你给我当保姆了。” 急促的脚步声正靠近自己,一回身就看到叔叔焦急的脸,他说:“木莞,医院医院来电话,木子你哥哥他他走了。” 叔叔拍着胸口让自己喘上气,“就算你还想不起来,总说木子在家里,从来也不去医院探望,这次还是跟叔叔走吧,看你哥哥最后一次。” “叔叔,我跟你去,我,我都想起来了。” 即将走出大门,木莞回头看了一眼她刚才站的位置,那个叫天心的男人正在跟她挥手。她相信那个男人的话,只要她不再用思念将哥哥束缚在这里,哥哥就会有一个好去处。她当然可以做到,她的记忆在昨晚崔浩冲出门后就已经想起来了。她只是不愿意相信,2年来每天陪在自己身边的哥哥,其实一直昏迷着躺在医院里。 她上车的时候,天心的身边多了一个淡绿色的影子。 “你,跟传闻中的不一样。为什么要救我?” “跟我可没关系,如果小姑娘发现不了那个破绽,或者她装糊涂,我就只好按照你的要求,陪她到恢复记忆走出ptsd为止。既然她这么快就发现了,我又正好想看看昆仑神木大仙是不是真如传说中,可以治好他只要还有一口气的子子孙孙们。” 天心摊摊手,勾出轻佻的笑:“走吧,只能说你的运气真不错,树兄。” 四季交替,草木有期,生机就在这一次次的轮转中盎然勃发,渺小,但伟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九尾猫 “传说,猫要修炼到第九条尾巴,须要在拥有第八条尾巴时候,帮助需要实现愿望的人。当对方的心愿完成后,它就会长出一条新的尾巴,但是原来的尾巴也会脱落一条,这样一来,它始终只有八条尾巴。这是一个奇怪的死循环,无论怎样想似乎都不可能修炼出第九条尾巴。” “直到它遇到一个男孩——” 听到这里,九尾猫已经失去了兴趣。他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专心清理起自己身上的毛发。 它真是搞不明白这些人类,胡乱编个故事感动了自己,然后一代代传下去,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小男孩许愿让八尾猫能有第九条尾巴,正是对佛祖说的——“本欲度众生,反被众生度”的最好诠释。 接着,它翻身站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么多人,有趣的却没几个,要不要再回到佛祖那里听经呢? 想到听经,就想起上次自己蹲在佛座下,屏息静听。弟子见了奇怪,问佛,此猫是否亦通经典?佛曰:猫有灵性,其命有九,人只得其一。故猫之灵性,殊非人类可及耳。 这段对话,还被弟子录入到《佛经》中。 所以,它才不屑刚才屋子里的人讲的那个故事。它们猫天生就有九条命,当它们活到9岁就会长出一条尾巴,此后每9年长一条,一直会长9条。当有了9条尾巴的猫又过了9年就会化成人形,这时猫才真正有了9条命,也叫九命猫妖。 它实在是不愿意回想自己化成人形那几年过的日子。 什么凄美的人妖恋,什么知遇之恩以一命相报,或是结了天大的仇怨要索命或被索命这些过往它在《山海经》里读过的桥段,它努力修练的动力,全都与它无缘。只有隔壁房东家的熊孩子,大半夜还放震耳欲聋的音乐让它睡不着,第二天还要被老板臭骂它又迟到,扣光了它当月的全勤奖。真是,不堪回首的血泪史。 它真是不懂前辈们,做猫明明更舒服,为什么要当人呢? “小猫咪,你在这里。” 谁?竟敢揪住本喵的尾巴?说谁“小”猫咪呢?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家里有可多好吃的。还可以给你洗澡,你看你的尾巴都脏了。”小小的手,稚嫩的怀抱,粉嘟嘟的嘴巴贴在它的双耳之间。 你说谁脏了啊?说清楚!本喵的尾巴天生带黑尖儿。你放我下来,谁要跟你回家了。啊,要抱就好好抱,不要只抓着我的上半身呀!喂?喂喂? 树荫间,软萌的孩子笨拙地抱着一只与他身高一样长,不停叫唤着的大猫,走进一幢带花园的洋房。 这么大的房子,按理来说最少也会有1一2个佣人。 这孩子却像是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做。熟练地拉出桌子下的脚踏,稳当地站上去,打开柜子,拿出一大包零食。 都是些孩子喜欢的零食,自己是猫,猫才不会对人类孩子的零食感兴趣,哼! 嗯,火腿肠?!勉强,吃一口好了。 等它三两口吃完了火腿肠,那孩子又翻出了一盒牛奶,拆开倒进碟子里推给它。 期间有佣人模样打扮的人进出餐厅,却像是这个孩子不存在般,完全无视他。倒是有人打算走过来驱赶吃食的猫,却被一旁的同伴拉住,耳语了几声,就无视这一人一猫离开了。 孩子眼看着九尾猫吃好喝足,趁着它低头洗脸的时候,又是一个半身熊抱,一路上了2楼,进到一个房间里。 这是一个型的儿童房。看起来属于新添置的物件用品都不怎么样,倒也不是坏东西,只是很普通很随意,与这个大屋的气派和这个房间原本的设计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而另外一些看起来有点陈旧的玩具用品,显见挑选时是用了心思的,从颜色到材质到寓教于乐性,都高出那些新品一筹。就连脚下的地毯,也是靠近露台那部分的更柔软些。 算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再去溜达吧。九尾猫在露台找了个好位置,舒服地蜷起身子,埋下脑袋准备睡一觉。 那孩子却不想让它这样睡过去。他扒开九尾猫的耳朵,俯下身子小声地说:“你肯吃我给的东西,那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了吗?” 九尾猫只抖了抖耳朵,仿佛被孩子哈出的热气弄得痒。 “我看见你的九条尾巴了,”孩子嬉笑着,“先生说,九尾猫是强大的妖怪,可以实现人的愿望。” 原来,他就是先前听故事的孩子呀。有意思,他竟然可以看见自己在虚空中的尾巴。 它半睁开眼睛,准备听听他有什么愿望。听听嘛,它又没说会帮他。 孩子却以为它答应了,兴奋地扑到它耳边,“九尾猫,我想死。” 猫对死亡味道是很敏感的,这座大房子里就有这样的味道。 孩子搂住它的脖颈,继续说着:“妈妈说我死了,就可以看到爸爸了,她也不用守在这个家里。我不想妈妈总是哭,妈妈笑起来可好看了。我死了妈妈是不是就会笑了?可我怕痛,九尾猫你帮我好不好?” 孩子的妈妈九尾猫在屋顶晒太阳的时候见过几次,纤细的手指间总夹着一支同样精致的细烟管,乌黑的烟管儿衬得她的手格外白皙,指尖的蔻丹也红得盈盈欲滴。 “爸爸死的时候,他就很痛,他的脸全都皱起来了。” 九尾猫没有想到,猫生第一次有人向它许愿,竟然是要自己杀死他。 它舔了舔他的手心,轻轻一跃跑开了,它真心想走开没有谁能抓住它,它要,好好想一想。 它伏在树上,看着这座房子里发生的事情。 佣人们假装看不到这个孩子,却又会在孩子看不见的角落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游戏,一个人睡觉。如果不是每天跟他口中的先生上课,简直就像是被隔绝在这个房子里。 他口中的妈妈,白天忙着在不同的车子里进出,晚上或是打牌或是喝酒,输钱的时候,喝醉的时候,倒是能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说自己怕痛的孩子,在挨打的时候却是不哭的。他也掉眼泪,泪水一汪汪包在眼睛里,太多了装不下了就一串串摔到地上,渗进地毯里,一丝声音也没有。 期间,孩子也会到露台去寻它,必须睡觉的时候,就在露台留下火腿肠呀清水呀之类的吃食。 这就这样过了几日,这天旁晚它正窝在露台边的大树上睡觉,就见那孩子倚在露台上,用手撑着下巴,含糊不清的说:“九尾猫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也想为你许一个愿望,可是你已经有第九条尾巴了。” 九尾猫想,有什么办法让他换一个愿望,比如帮他找个新家这类的。它知道,城东山上那对老樵夫夫妇想要个孩子很久了,它还可以给他们很多钱,让这个孩子过跟现在一样衣食无缺的生活。 它想,等天亮了就带这孩子去山上走走,没准他也会喜欢那对老夫妇。 天是被火光照亮的,老妖怪们聊火烧阿房宫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到底想象不出天也被烧得火红的模样。那些老妖怪们对此评头论足的时候,它也遗憾自己没能赶上那般盛况。 但现在,它更希望自己永远不知道火光冲天的样子。 它冲进去找到人的时候,那孩子正躺在他妈妈的怀里,见到它还想笑,还是那样不分轻重地抓住它一条尾巴,说:“九尾猫,我要死了,对不对。真的不痛呀,谢谢你。” 可你抓得我很痛呀,你快睁开眼睛,说你想要活下来,我才没答应让你死呢!喵! 九尾猫很生气,尽管它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空气里充沛的妖气一触即发,九条尾巴气势汹汹地在身后张牙舞爪。密闭的空间却宛如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再回神,它已经被人揪着颈毛站在了树上。 “你早就知道那孩子会死,不然他怎么看得见你的尾巴。”那人倒也不怕它再冲进去,叉着手靠在树干上。 “就算他告诉你想活下去,你送他一条命,可这样的乱世,他一个小孩子,又怎么保得住那偌大的家业。你给他一条命,还能保他一世命?” 九尾猫炸起的毛慢慢平复,这个叫天心的人它并不是第一次遇见,他说他要当一个浪子。它见过人间的浪子是怎么样的,所以它才觉得可笑,一个刚出来游历的小毛孩,也好意思说要当浪子。 九尾猫:“你管我?本喵高兴给他一条命,高兴护着他,你还能拦得住?” “真想不到,一根火腿肠就能笼络传说中的九尾猫妖!”天心啧啧嘴,“我天天给你火腿肠,你跟我走好不好?” 九尾猫不想理他,甩了甩尾巴:“自杀的人,到了府君那会怎么样?” 天心好像看到了老熟人般冲前方挥挥手,瞄了它一眼:“她妈妈不好说,小孩子是无心的,一句被牵连总说得过去,不至于跟大人一样受罚。” 时隔六月,天气开始转凉,一个人吃东西的时候好像也跟这天气一样有些冷清。 看着路口再一次“巧遇”的那个人,九尾猫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又伸足了懒腰,才龙行虎步地走到天心跟前:“每天都有火腿肠?” 天心极快地顺了顺它的毛,笑得像个二世祖:“吃到你腻味了为止。先把你的尾巴收一收,吓跑了客户,我们还怎么玩。”再挠挠下巴,啊,手感真好,尾巴毛茸茸的真好摸。 有了九条尾巴,冬天它坐在自己肩膀上,就能拉个1条2条的给自己当个围脖吧,又暖和又骚包呀呵呵呵呵 天心浑然不觉自己的笑声有多猥琐,蹲坐在面前正惬意享受着痒痒挠的九尾打了个冷颤,这感觉,怎么,这么瘆人呀,喵~ 从此以后,不管天心以何种面目出现,身边总会跟着一头神气的九尾猫,后来,又多了一个华丽的偶人。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关于天心他们的故事,才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