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日记》 正文 第一章 意外的来客 第一节 the 一rld has chand 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 这句话对于尤瑞普斯大陆的人来说不是空谈大话。 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正逐渐被轰鸣的机器和熊熊燃烧的煤炭赶到无人的荒野和幽暗的深林。而科学这个锋锐无比的武器正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但教会的天授神权仍然牢不可破，皇家魔法师依然活跃在王座的背后。古代的力量依然支配着人们的精神领域，依旧在赐予着人们某种知识和力量。 本文所要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世界c这个时代。一个古今交替，神性与理性彼此冲突c魔法与科学相互对立c炼金术与刀剑仍然占有一席之地的奇幻的世界。 “哈啊！哈！哈”我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眼前是一片漆黑，唯有窗纱外的月光影影绰绰。房里的空气污浊难闻，似乎是在指责我待在房间里太久了。 “又是那个梦，我到现在都没有习惯。”我喃喃自语着坐在床边用脚摸索地上的鞋子。 我又一次做了那个梦，那个我从儿时开始就常做的梦。梦里的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我可以看见父亲抱着胳膊脸色凝重地盯着我，我的哥哥则站在床前，用怜惜和悲哀的眼神看着我。此外，还有一些人来来往往，家里的亲戚，父母的朋友。我没法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但那些人我都很熟悉。 我在梦里尝试开口说话，尝试跟他们交流。但我的嘴唇就像被棉线缝住，我的舌头则像一条死蛇一样一动不动躺在我的口腔里。我尝试抬起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有千斤之重。最后，我只有悲哀地放弃活动，静静躺在那张床上直到自己从那个梦中解脱出来。 醒来之后我的睡衣都被汗给浸透了。我想自己需要起床去洗一把脸。每次做了这个梦我都用好好洗一把脸的方式驱散心里的不安。我继续用脚摸索着地上的鞋子，木质的地板因为涂了一层漆非常光滑，也非常冰凉，这让我的脚非常不舒服。 “啪！”我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可能是放在床边的金属痰盂。它摔倒的声音格外刺耳。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可以说是诸事不顺。 “主人，您醒了吗？您又做那个梦了吗？我听到了好大的声响，真是令人担心。”门外的走廊里响起了柔嫩的女声。 “啊，我把你吵醒了吗，乔丝特？真是很抱歉。麻烦你提着灯过来好吗？”我重新将脚收回床上，被子和床单总是比冰凉的地板要舒服得多。 走廊尽头的乔丝特应了一声，很快她就提着灯走了过来。她按照惯例穿着软底的鞋子，脚步声很轻。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已经穿好了女仆服的乔丝特出现在了门口，她一只手里提着一盏明亮的油灯，另一只手则拿着已经沾湿的毛巾。 “很抱歉，我不是有意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我挠着头，尽量让声音轻快一些。我不想让自己这一段时间积压的不快影响乔丝特的心情。 乔丝特将油灯放到墙边的矮柜上，朝我笑了笑。她的相貌很柔美，笑起来非常温柔。“好了，您说哪里话。” 乔丝特是我在六年前捡到的孩子，那时她才十二岁，在寒风里与街边的马粪躺在一起。我那时正从出版社出来，发现她的时候她都快要冻死了。我可怜她，把她带到自己家里，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抚养。不过乔丝特总是说自己没有资格以我妹妹的身份自居，她说她要作为女仆为我工作，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料理我的饮食起居。 “您这一段时间太辛苦了。”乔丝特轻轻地用毛巾擦拭着我的脸。“新书的写作真是太不顺了。” “是啊。”我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低谷期吧。好在之前攒下了些钱，还够我们用。” “您的脸上全是汗，身上也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肯定会生病的。请等一等，我去烧一些热水。”乔丝特一边放下毛巾，一边把我书桌上的粗大蜡烛点着了。“房间里亮一些会让您感觉更舒服。请您耐心等等，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睡着哦。”乔丝特有些俏皮地朝我笑了笑，说完便又出去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但没有盖上被子，身上的汗现在有些冰凉了，我不想把被子弄得更湿。秋天匆匆过去，冬天接踵而至。我的身体并不是非常壮实，诺尔威冬天的寒冷对于我来说有些严苛了。或许海边的城市昼夜温差要小一些，但这里是诺尔威的首都帕勒文，离海岸有些距离。如果坐马车的话需要一个星期，坐火车的话可能会快些，毕竟吃煤的怪物比吃草的驯兽更有力。不过我并不喜欢火车，它太吵了，而且那股烧煤的烟气会让我恶心。 我把身子靠在床头的靠枕上，漫无目的地在自己的记忆里徜徉。 我是一个以写作为生的人，虽然我的家境很富裕，不过我并不想依靠父亲的力量，我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父亲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他希望我也能为赫尔家做点事。毕竟我们这个家族是从普通人家一跃而起成为钢材大亨的。如果继承人资质庸弱，只会让赫尔家的辉煌变成一夜昙花。但我对于经商并不擅长，生性内向的我也不擅与人打交道。我想我的哥哥已经足够优秀了，最近鲁道夫赫尔的名字经常在报纸上出现。也许正因为这样，父亲渐渐对于我的想法不那么抵触了。不过我心里还是对父亲怀有愧疚，毕竟我确实辜负了他的期望。 在完成大学的文学学习后，我决定以小说家的身份度过自己的后半生。经过几年的努力，我确实赢得了一些名声，收入也相对比较稳定了。我也早就离开位于乡间的家族宅邸，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帕勒文。我听说哥哥常建议父亲也搬到城里来住，但父亲并没有采纳这个意见。父亲不喜欢城里的喧嚣，而且帕勒文的卫生条件并不好，城里的街道上到处是粪便和其他垃圾，即使那些贫寒的卫生雇员每天劳动十个小时，也难以把这些秽物清理干净。父亲在步入老年后身体越来越差，他难以忍受那些秽物的味道，每次进城办事他都打发手底下的人去，自己则在乡间的宅邸里处理工作。 想到这里我不禁回忆起刚刚遇到乔丝特的那段日子。六年前我刚好二十岁，刚刚完成大学的学习并为了写作而奋斗。不过由于我缺乏经验，撰写的文章经常被拒，导致我的收入很低微。那时我跟父亲的关系很僵，心里的倔强不允许我求借父亲的力量。而父亲也在跟我赌气，他对哥哥说过：“我麦克道维尔已经宽宏大量，让他去干他想干的事了。如果克劳斯还认赫尔这个姓，就应该自强起来，别给赫尔家抹黑。” 那时乔丝特的身体被贫困和寒冷折腾得不成样子，我经常背着发高烧的乔丝特四处奔走，求医问药。好在我还姓赫尔，父亲的朋友里有几位医生，对我颇多照顾。不然以我那时寒微的稿酬，根本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父亲对此也有些微词：“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照顾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还收养这么个孩子。克劳斯就是喜欢自讨苦吃。”不过在见过乔丝特几面后他对乔丝特的印象有所改观了。父亲毕竟也是从普通人起家成为一个大资本家，他知道穷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不像那些领主和贵族，对待穷人就像对待肮脏的畜生一样。 乔丝特的身体经过一两年的修养基本恢复了健康。本来她就是在十分严苛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父母的离世导致她流落街头。她说她为别人打扫过烟囱，做过掏粪工，在工厂的纺织机前差点丢掉自己的右手手指。但她从来都没有偷过或者骗过别人的东西，她本性非常善良。她坚持要为我工作，我提议过既然是工作，那么我就付给她相应的报酬，但她对于我的这个提议非常生气。现在的她可以说是一位非常优秀c很有教养的女仆了，即使在王公贵族的宅邸里工作也绝不会逊色于那些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的侍从。我从来没有把她看作自己的佣人，但她坚持对我毕恭毕敬，有些时候这让我感到些许的不自在。不过她经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孩子时对我的俏皮和依赖，看来虽然到了十八岁，她的本性还是没有变啊。 “主人，您在想什么？”乔丝特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朵。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过来了好一会儿了，本来以为您睡着了，没想到您瞪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怕您是在思考新书的事所以没出声。不过现在要擦拭身体了，所以”乔丝特微笑着，“不许发呆了，哥哥。” “哥哥这个称呼真是久违了，我本来坚持让你这么叫我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乔丝特撇了撇嘴，说道：“现在跟您打交道的都是些体面的人，如果他们听见一个佣人竟然叫您哥哥，他们会怎么想？这样不光是让您丢脸，赫尔家的体面也保不住了。” “我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些。” “我知道，您对我非常温柔。但您仍然是赫尔家的人，您不希望给老爷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吧。”乔丝特一边轻轻为我解开睡衣的纽扣，一边对我说道。 “好吧，但是私下里你大可以随便一点。” “我非常尊敬哥哥，是哥哥救了我的命。”乔丝特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我的前胸。“也是哥哥教我读书写字，教我礼节。这些东西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您对于我来说和神明一样，我不相信空之女神，我只相信您。” 我感觉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稍微愣了一会儿，我说道：“不信女神这种事以后不许乱说，尤其是外出的时候。虽然现在观念已经改变了，但说不定还有些老顽固把你当成女巫，会把你抓去烧死的。” “嗯，这些东西我在流浪的时候就知道了。您请放心。说回来，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您刚才在想什么？是新书的事吗？” “不，不是新书的事。”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新故事究竟该写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头绪。” “那您刚才还想的这么认真。到底是想什么？”乔丝特又将毛巾用热水浸透，开始擦拭我的后背。 “刨根问底可不是好习惯哦，我教过你的乔丝特。” “哥哥！”乔丝特恢复了以前撒娇的态度。“我只是担心你。” “不，你是好奇。这可瞒不过我。” “讨厌。”乔丝特用毛巾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后背。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刚刚遇到你的时候的事。” 乔丝特浣洗毛巾时认真的脸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嗯，那时的事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身体不好，那时给经济拮据的哥哥添了不少麻烦。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以后都要待在哥哥身边。” 我看着乔丝特的脸，慢慢说道：“我之前说的话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可以让你去侍奉父亲。乡下的宅邸很大也很舒适，父亲也不讨厌你。倒不如说宅子里根本没有可以帮主人整理书稿文件的女仆，父亲绝对会非常看重你。你的生活会比现在好很多，甚至可以有自己的产业。那总比在这栋低矮的两层小楼里照顾我好吧。” 乔丝特抿了抿嘴，轻轻把毛巾放到盆里，然后抓起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干净睡衣重重地扣到我肩上。 “好疼，你这是” 乔丝特坐到床上，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你真是笨蛋。”说着她有些用力地把我的手塞进睡衣的袖筒。 “如果是哥哥要赶我走，那我没有二话。但是”乔丝特说着有些粗鲁地帮我把睡衣的口子扣上，“如果哥哥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那我只愿意待在您身边。” 乔丝特边说着边轻轻把头靠到我的胸口。我可以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而香甜的味道，就像那时我背着她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请不要赶我走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照办。请让我留在您身边”乔丝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我知道我不可能讨厌你，我不可能会把你赶走的。”我微笑着轻轻着她的头，她黑褐色的头发柔顺而有光泽，发丝在我的掌心和指尖流淌。 “嗯”她低声答应着，用她纤细的手抱住我的身体。 我们就这样坐在床上，过了一会，乔丝特突然松开了手，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冷静认真。“抱歉，主人，我刚才失态了。” “恢复的也太快了吧，我觉得刚才那样更好。” “哥哥是笨蛋。”乔丝特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好了，快点睡吧。说不定梦里能得到女神的指引，写出更精彩的故事呢。我可是一直盼着能头一个看到您的杰作。”乔丝特边说边利落地收拾着有些散乱的床铺，说完她便端起水盆朝门外走去。 “晚安，主人。”她将水盆放在地上，朝门里的我微微鞠了一躬。“祝您有个好梦。” 我微微点了点头，“你也一样，乔丝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第二节 “外面的空气如何，乔丝特？”第二天早晨我坐在桌旁，乔丝特正在为我准备早餐。她已经将今天要用到的食材买回来了。 “老样子，帕勒文的街道永远清扫不干净。主人，我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其他的城市有干净的街道吗？”乔斯特一边调着碗里的鸡蛋一边说道。 “嗯，我恐怕没有。其实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多，不过不管是诺尔威还是其他国家，街道都一样。”我放下手里的报纸，对乔丝特说道。 “那今天有什么预定吗，主人？” “没有，我之前去过出版社，兰斯先生说他很理解我的苦恼，任何一个从事写作的人都有不知下笔该写什么的时候。他说既然新书没有签约，不妨给自己放个假。” “兰斯先生是个好人。”乔丝特简短地评价道。 兰斯是出版社的头子，这几年来我跟他有颇多来往。他确实像乔丝特说的那样，是个好的没边的人。乔丝特身体差的时候我们也受到过他的照顾。他自作主张提高了我的稿费，说在这个世风日下的时代难道有像我这样愿意为贫民着想的人。 “嗯，是啊，兰斯先生确实是个好人。或许我确实应该给自己放个假。乔丝特，说不定我们这次有机会去哪里走走。”我喝了一口茶，乔丝特冲泡的茶总是恰到好处。 “真的吗？我们可以出去旅行？”乔丝特一边饲弄着锅里的煎蛋一边高兴地说着。 “不过旅行必须去对下个故事有益的地方啊，让我仔细想想。” “嗯！”乔丝特很高兴地点着头。是啊，这几年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我也确实没有能力带乔丝特去哪里旅行。现在生活已经十分安定，或许两个人去哪里走一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吃过早饭后我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乔丝特在外面收拾屋子做家务。乔丝特非常细心，就像我之前说的，她穿的鞋子都是布底的鞋子，这样在屋子里走动的时候就不会发出很大的脚步声，我可以有一个相对更安静的环境来进行写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书桌上多了许多纸团。我用钢笔轻轻敲打着稿纸的纸面，稿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不对，这个想法不好。”我哼哼着，钢笔敲的更用力了。 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构思下一部作品的大纲，但我却始终找不到想要写的内容。或许宗教和历史的题材还不错，写一部有关于科学幻想的作品也行。但无论是哪个方向，我都想不到具体的材料。 “乔丝特，乔丝特？”我叹了口气，大声呼唤着她。 “是的，主人？”乔丝特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 “我记得自从我教你识字以来你就有收集剪报的习惯是吗？” “是的主人，我会把我觉得有趣的内容剪下来贴到您给我的本子上。”乔丝特回应着。 “有什么可以作为写作原型的内容吗？” “嗯抱歉主人，我没有从事过写作，哪些东西对于写作有帮助我并不知道。不过如果主人愿意，我可以把本子给您看。我非常高兴自己能对您的写作提供帮助。”乔丝特朝我鞠了一躬，有礼貌地回答着。 “好吧，或许能找到一些有趣的题材，你把它取来吧。”我点点头。 “嗯。”乔丝特微笑着回应。 很快，几本笔记本出现在了我的书桌上。我本来想让乔丝特陪我看，不过乔丝特说自己只会让我分神，在把本子递给我之后她就退出书房了。 我翻开了第一个本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一张剪得整整齐齐的有些泛黄的报纸，旁边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这本肯定是年代最久远的一本，现在乔丝特的字已经写得非常漂亮了。 “嗯，让我看看”我哼哼着将书页一页一页翻过去。 里面剪报的内容五花八门，有其他国家战争的消息，国家政策的讨论，也有剧院上演剧目的广告，甚至还有有关街头马戏团表演的小传单。 “乔丝特真是”我津津有味地看着乔丝特收集的剪报，这就好像是在回顾她这几年的成长一样。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对这次的写作有所启发东西，但是单纯地观赏乔丝特的收藏品也确实乐趣颇多。结果我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阅览乔丝特的剪报，却只读完了一本。乔丝特的剪报收集量真是惊人。 中午的午餐我告诉乔丝特做的简单一些，并且坚持让乔丝特坐下来跟我一起吃。 “我说过了。”乔丝特深深叹了一口气，“中午是那些客人经常出现的时间，如果他们看到您跟我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东西，他们会怎么想？您一定会被他们说成是自甘堕落，与贫民无异，不知礼节的人的。” 我一边嚼着嘴里的面包，一边说着：“我不在乎，实在不行我们就假装不在家。” “唉，嚼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这个规矩还是您教给我的。现在您自己一边吃一边哼哼着，被别人看见成什么样？还有，万一那些人要来找您商谈的事关系到您的事业，您怎么能就因为想跟我同桌吃饭就躲着不见他们呢？”乔丝特放下手里的刀叉，用干净的餐巾一面擦着我的嘴角，一面说着。 “好了好了，听你的就是。但是以后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吃饭。就像小时候一样。”我把她的手轻轻拉开，让她继续吃她的东西。 “这根本不是听我的，唉哥哥”乔丝特叹息着重新拿起了刀叉。 “对了，关于你的剪报。”我随口说着，但一听见我的话，乔丝特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刀叉，斜着眼偷偷瞟着我。那种举止就像父亲小时候说要检查我的功课时我的模样，好像一只被人从洞里拉出来的小兔子。 “是的，我的剪报怎么样？能帮上忙吗？”乔丝特的声音比起刚才唠叨时低了许多，显得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 “暂时还没有，不过很有趣。小时候你写的字真可爱。”我微笑着看着乔丝特。 乔丝特脸上的红晕一下子从脸颊染到了她的耳朵。她用手捋着自己的头发，肩膀缩得很紧，眼睛低低地看着桌子。 “我我现在的字比那时好看多了！”乔丝特低声反驳着。 “不过你现在写的东西，可没有当时那么可爱。嗯那张马戏团的剪报下面还写着想要看踩皮球的熊先生。” 乔丝特的脸更红了，头也埋得更低。 “哥哥你真讨厌”乔丝特低声哼着。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表现得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现在的她很要强，希望能够为我做些什么的心情非常强烈，平常也始终把想跟我撒娇的想法隐藏起来。乔丝特现在能够称得上亲人的人恐怕也只有将她收养的我了，我很希望她能把自己真实的心情表现出来。 “好了，不欺负你了。”我笑着说道，这次就放过她吧。 “啊，您果然是在欺负我。哥哥，讨厌。”乔丝特猛地把头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 “好了好了，我道歉。乔丝特一直很努力，我可是全部都知道的，不管是生活还是我教你的知识，你都拼了命去做去记了。现在你写的字，可一点也不难看，反倒是我的字有些难看了。”我微笑着把手放到乔丝特的头上，轻轻着她的头发。 “嗯”乔丝特没有再说什么，就像个小猫一样温顺，任由我的手放在她的头上。 “不过剪报我看了，有好多关于国家大事还有柴米油盐的内容。这些东西在生活中当然重要，但对于写作帮助甚少啊。”我放开乔丝特，好让她赶紧吃东西，她盘子里的鸡蛋和面包还有碗里的汤都还没怎么动，一会就凉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其实那几本剪报中的有一本是我专门用来收集奇怪的故事的。”乔丝特抬起头来说道。 “嗯？什么奇怪的故事？” “比方说，警察在哪里发现什么离奇的案件，哪里又有些关于魔法的传闻，偏僻的小村庄里有农民找到了女巫的藏身处之类的。” “我向来不相信警察这种东西，毕竟那些人都是从骗子和强盗脱胎换骨变出来的。我其实更相信以前那些城堡里的卫兵，起码他们之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我哼哼着咽下嘴里的鸡蛋。 “不过也正是因为警察精通那些坏人做事的方法，才能更快地抓到那些坏人啊。我觉得帕勒文的治安比几年前好多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可没有你的志气。你就算是在街头要被饿死了也没有去偷别人的东西，比那些人好多了。” 乔丝特不好意思地揉弄着发尖，说道：“因为我知道那些受到伤害的人更可怜，会更苦恼，所以我才没有像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那样走街串巷干坏事。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命运才让我遇到您。” 乔丝特的直抒胸臆让我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好转移话题：“嗯，那下午你把那本你收集的故事给我看吧。或许真能找到什么好的题材也说不定。” 午后太阳的阳光有些无力，但那一丝温暖已经让人十分感激。我和乔丝特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中午她说的那本剪报。 本来乔丝特不愿意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而且一起阅读她收集的剪报让她很害羞。看来中午的玩笑稍微有些过头了。不过我想让她从家务中暂时解脱出来，所以坚持让她待在我身边。我告诉她我要根据故事内容向她提问题，好让我对故事有更深的了解，她才扭扭捏捏地在我旁边坐下。 “这真是糟糕透了。”我皱着眉头指着本子上的一处剪报，上面写了一则关于乡下的女巫审判的内容。那则报道说有些乡下的农民举报村子里独居的老女人是专门使用黑魔法的女巫，而教会的异端裁判团经过“严密审慎”的勘察，断定那个老女人确实使用了黑魔法，所以那老女人被判钉在木制十字架上烧死。并随报道附上了一张粗制滥造的中世纪风格插画。 “为什么那些人对黑魔法如此敌视？明明现在的宫廷里还有魔法师顾问的身影。”我叹了口气。 “宫廷里还有魔法师吗？”乔丝特有些惊奇的问道，“我以为教会讨厌魔法师。” “当然有，而且地位可不低。比方说赫赫有名的麦吉申家族，他们可是世代侍奉皇室的宫廷魔法师，在王座之下为陛下出谋划策。”我翻开了下一页剪报，一边漫不经心地向乔丝特解释着。 突然，在这页纸上的一张剪报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是” 特里亚附属岛屿薇切斯岛上圣玛丽学园上的十二名师生神秘死亡 特里亚市所属的薇切斯岛自中世纪以来就与尤瑞普斯大陆来往甚少，是教会骑士的航海冒险才使双方重新建立联系。岛上的圣玛丽学园以岛上古建筑为基础，由政府出资修建，就读学生皆为上层子弟。近期，岛上联络莫名中断。警方谨慎考虑后决定出动，但发现圣玛丽学园的师生早已全部死亡。“这一定是诅咒，那座岛一直很奇怪。”特里亚市的一位普通居民这么告诉本报记者。而警方出于办案的隐秘性考虑，拒绝向本报记者透露更多信息。 非常简略的一则消息。 “哦，这是三年前的一则消息了。”乔丝特凑了过来，这么对我说道。 “圣玛丽学园”我喃喃自语着，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座学园。但却对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十二名师生全部神秘死亡岛上的诅咒”我低语着，这些字眼让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不适。我感觉自己头突然疼了起来，肚子里翻江倒海似是要吐。 “主人主人”乔丝特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明明她就在我身边，但我感觉她的声音暧昧而朦胧。 “主人哥哥哥哥！”乔丝特突然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 “怎，怎么了？”我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看起来很害怕，眼睛里还有泪水。 “你怎么了乔丝特，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主人刚才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怕，很阴沉，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篇剪报。我怎么叫您您也不答应。”乔丝特说着说着眼泪竟然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你别哭啊，我没事。我只是突然感觉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我。”我赶紧掏出包里的手帕，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她的脸。 “请您不要吓我我还以为您着了魔了”乔丝特抽噎着说道。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着魔。放心，我没事。”我轻声安慰着，她点了点头，接过我的手帕，努力擦着自己的眼角。 “呐，乔丝特，不如我们这次旅行就去特里亚吧。”我提议道。 “不，我有些害怕。主人，您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可怕。特里亚一定有些不好的事，我不想您受到什么伤害。” “哈哈，开玩笑。只是去看看而已，怎么会有事？要是有事那特里亚的居民可不就都着了魔了。”我轻声笑着，安慰着乔丝特。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我一定要去特里亚，一定要去那座岛。不知道那座岛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我，是它的这个故事可以作为我的写作素材？还是一些更深的原因？但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我只知道，自己应该去那里看看。 “那那好吧，无论如何，您去哪我就去哪。”乔丝特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傻姑娘，你怎么像个要上战场的征夫一样。我们又不是要去打仗，只是去旅行而已。特里亚是个沿海城市，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想看看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吗？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再带你尝尝这内陆难以吃到的新鲜的海货。我向你保证，这绝对会是一次很棒的旅行。”我不断地安慰着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不安，或许是我刚才确实摆出了很可怕的表情？我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到底看起来怎么样，不过乔丝特的表现为什么如此惊慌失措呢？ “嗯，如果您坚持这样说的话。”乔丝特抬起头来，目光透出一股让人感到疑惑的坚毅。 “我们应该好好计划一下，晚餐的时候详细讨论一下吧。” “哦，非常抱歉，现在已经该去准备晚餐了。您肯定饿了吧？”乔丝特看了看天色，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外奔去。 “真奇怪。”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轻轻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第三节 晚餐时的气氛有些沉闷。平常乔丝特总是会在这时对我说今天的见闻和明天的打算。不过此时她只是坐在桌子旁边一言不发，就连平常对坐下来跟我一同进餐的推辞都没说，这可是她每次吃饭前的惯例。 “不舒服吗，乔丝特？”我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主人。”乔丝特缓慢地用餐刀切割着盘子煎的有些糊的肉块，这也是她从来不会犯的错误。当然，我的肉看起来煎的倒是正好。她从来都是先做我的饭，再做她自己的。肯定是第一份她就煎糊了，所以才把糊的放到自己盘子里。 “是因为下午的事吗？如果我吓到你了，我非常抱歉，并不是有意的。” “不，请您不要介意。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的回答很干脆，但她缓慢迟疑的进餐动作和她简洁明快的话语完全不搭调。 “别想那么多了，我真的没事。这只是去取材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保证，在这次旅行之后，我们会平安地回到这座屋子。我还是在那间书房写作，你还是在这里陪伴我，我保证！” 看着乔丝特的样子我很心疼，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次的旅行我非去不可，即使是乔丝特不同意我也会去。这种感觉在我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我从来没有如此不考虑乔丝特的感受而擅自决定事情的发展。我只希望乔丝特能把它当成一次我的轻微任性。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乔丝特会对这次旅行产生这么强烈的抵触情绪，这是头一次她明确地向我说“不”。 乔丝特点了点头：“嗯，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会相信您的话。我也会跟您一起去，这次旅行一定会成为我最珍贵的回忆之一。”乔丝特说完笑了笑，并放下餐刀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臂。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突然听到有人在急促地敲打房门。 “啊，真的来客人了。我把自己的餐具撤下去，能麻烦主人去开门吗？” “知道了，不用那么慌张。” 乔丝特有些忙乱地收拾自己的餐具，我则出了饭厅往客厅走去。现在来访的这人可真是有些失礼啊，竟然未经允许直接穿过了院子来敲房子的门。 “请问是谁在敲门？” “克劳斯，是克劳斯吗？我终于找到这儿了，快开门，我是鲁道夫。” “是，是兄长吗？”我有些惊喜地问道。 “是我，除了我你还认识几个叫鲁道夫的？”兄长的声音显得很高兴。 我赶快将房门打开，外面是身穿正装大衣，头上戴着帽子的兄长。 “呼，外面可越来越冷了，真是这么冷你的身体肯定会受不了的吧。”兄长边说着边微笑着走进来。兄长的性格与我截然不同，是一个生性豁达爽朗的人。父亲以前经常说，我与兄长相比太过阴沉了。确实，兄长在年少时就能自然地融入各种社交圈子，就连在父亲生意圈他也能与那些狡诈市侩的商人相谈甚欢，这确实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兄长，您要来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接过兄长脱下的大衣，把它挂到门边的衣帽架上。 “倒不如说克劳斯你，自从搬到帕勒文之后与家里的联系更少了。就连这栋房子我也是硬着头皮来的，一路上我都很不安，生怕你直接把我拒之门外。”兄长这么抱怨着，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 “我怎么可能把兄长拒之门外，您这是在开玩笑。莫非这是兄长想出来的新的欺负人的方法？把自己的弟弟弄得十分尴尬再巧言安慰？真是高明的交涉手段。”我笑着出言讽刺道。这种没有分寸的话我只敢跟兄长这么说，这可以算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玩笑方式。 “哈哈，克劳斯的嘴还是这么厉害。我可没有对自己的弟弟有什么企图。不过或许你说的是个好主意，下次我就用在那些寂寞的贵妇人身上，肯定合适。”兄长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道。 “真是，兄长。这种话要是被父亲听到会怎么样？” “嗯，那就跟他说这是生意上的需要。哈哈，父亲在这方面可是意外的开明，毕竟生意场如战场，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兄长说着说着突然转过身面对着我，他看起来高大健壮，那坚实的臂膀看起来是那么有力。 “克劳斯，我真是太想你了。我的弟弟。”兄长微笑着边说边向我张开怀抱。 “兄长，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我这么说着，但身体还是情不自禁向兄长靠去。 “嗯，已经长大了。我的弟弟现在可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兄长用力地抱紧我，他的胸膛就像少年时那样温暖。 兄长与我既是兄弟，也是挚友。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也没有同年的朋友，是兄长不厌其烦地陪我读书玩耍。对于我来说，兄长是世界上最值得依靠的人。不过自从我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之后，我和家里的联系就少了。而兄长也逐渐成长为一位有主见的商人，需要替年老的父亲承担更多责任，所以这几年来我和兄长甚少见面。 “我失礼了主人啊！”乔丝特的声音在门廊处响起。 我赶紧离开了兄长的怀抱，这种弟弟对哥哥的撒娇我可不想被乔丝特看到。 “啊，这是哦，是乔丝特！有三年没见了吧，真是长得认不出来了。”兄长将眼光投向乔丝特。 乔丝特的脸有些红，可能是她撞见了我的窘态也有些尴尬。她躲躲闪闪地看向兄长：“啊，您您是鲁道夫先生。” “哈哈，乔丝特还记得我，我怕我老的不成样子，乔丝特会认不出来。”兄长松开我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微笑着向乔丝特挥手示意。 “兄长也才三十岁，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不喜欢听到兄长说自己的坏话。 “鲁道夫先生，快请进来。就在客厅与主人谈话吧。我去准备茶点，请稍等。”乔丝特边说边将兄长迎进房间。在我和兄长落座之后她就连忙去厨房准备热茶。 “请慢用，主人c鲁道夫先生。”不时乔丝特便将冲泡好的热茶和小甜饼干端了上来。 “那么我就在厨房等候，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乔丝特利落地将茶杯放好，为我和鲁道夫倒上了茶，便准备退出客厅。 “乔丝特也来一起谈谈吧，随便一些。”兄长招呼着乔丝特。 “不，谢谢鲁道夫先生的好意。”乔丝特朝兄长鞠了一躬，“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谈话，可能关系到赫尔家族的事业。我只是伺候主人的女仆，如果留在这里就太恬不知耻了。请您原谅。” “唉，乔丝特还是这么有礼貌，识大体。要是老家也有这么优秀的佣人就好了。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了，还请乔丝特你也随意。”兄长听了乔丝特的话连连赞叹。 “好了，机会难得，今晚我们就畅谈一番。”兄长见乔丝特已经离开，就微笑着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是的，兄长。”我微笑着也饮了一口茶。 “还是老问题，以前的记忆有眉目吗？” 实际上，我十四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的。兄长曾经告诉我我那时生了一场很重的病，高烧不止，可能因为那样我的记忆受到了影响。我不止一次询问兄长或者父亲，我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父亲与兄长却都对此避之不谈，他们都跟我说，这是要自己去寻找的东西。 “老样子，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我有些冷淡地回应道。确实如此，在我还是十几岁的时候我一直对这个问题非常执着，但自从我开始独立生活后就把它抛诸脑后了。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毕竟几年过来我也活的还算不错。 “那好吧，我也就不谈这个了。”兄长点了点头 “兄长，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想起来我这里做客？” “啊，本来是生意上的事。梅森特家的那些老狐狸又想对钢铁的价格做手脚。父亲可不允许他们这么胡来。所以我这次来是要跟政府的人沟通，耍点手段控制市场的价格。毕竟钢铁价格的稳定跟军事也息息相关，政府肯定不愿意由着他们乱搞。”兄长的嘴里嚼着饼干，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 “梅森特家的人吗？还请兄长小心，可不能随便生气。父亲不是说过吗：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意气用事，先生气的一方就输了。” “是，你说的对。我会记在心里的。”兄长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兄长的优点，自信却又不自负，对于正确的意见他不管再怎么难听都能接受。 “最近家里怎么样了？”我将话题从商场移开，希望兄长能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 “还是老样子，父亲躲在后面做决定，我在前面执行。最近父亲说话越来越言简意赅，当然也更不容他人置喙了。我就觉得奇怪，不是说老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唠叨嘛，我倒是更希望父亲能唠叨一些。”兄长说着抓起一块饼干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嗯，真是好吃。这饼干太棒了。是乔丝特做的吗？”兄长有些夸张地说道，他又从盘子里抓了一块。 “是的，乔丝特试着做的东西。能入兄长的口就太好了。” “比街上的糕饼店卖的还好。嗯对了，你刚才还在问家里的事。唉，其实家里的事真是不值一提。不是生意往来就是那些奉承巴结的聚会，真亏得我能全部忍下来。” “这都是因为兄长非常可靠。” “啊，都是你，自顾自地写起书来，把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兄长突然抬起头来瞪着我。当然，这也是在开玩笑，当初要不是兄长全力支持我，我也没有现在的生活。 “别抱怨了，兄长也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把。”我苦笑着又饮了一口茶。 “说起你的写作啊，父亲可是把你写的每本书都悄悄收集起来了，还藏在书架的最里面一个角落里不让人知道。” “想不到父亲还会读我的书。” “嘿，父亲可是爱不释手。每次我悄悄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都在忙里偷闲地读你的书。发现我后总是红着脸朝我大喊大叫：‘鲁道夫！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不知道进我的房间要敲门吗！’父亲可是你的作品的最忠实读者，当然我也是。那些故事写的真的非常不错。” “兄长，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之前出版社的朋友来家里做过客，他们说你正在构思新书是吗？”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兄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怎么了，是不顺利吗？有什么难处吗？” 我连忙摆摆手：“生活上没什么难处，只是新书的写作很不顺利。” “是不知道怎么下笔吗？还是没想好写什么故事？我不懂写作，不过不嫌弃的话可以说给我听。” “嗯，总是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连大纲都构思不出来。这不，今天我还在阅读乔丝特收集的剪报，希望能从里面找点灵感。” “哦，剪报吗，真是有趣。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算是吧，就是这个。”我从椅子上的文件夹里取出乔丝特的剪报本子，翻到了下午那则有关圣玛丽学园的报道给兄长看。 “这是”兄长看到这篇报道脸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兄长知道这件事？” “不，我不知道。”兄长突然啪地将本子合上，并且粗暴地丢还给我。 “兄长，你这是” “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写这件事？”兄长的脸变得很白，他看起来非常不安。 “嗯，只是取材的一个选择而已。最近我打算去特里亚走一趟。兄长，果然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我并不知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兄长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你的表情可不像是一无所知。这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吗？是跟家里有关系？” “不，跟家里也没关系。”兄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有些抖。 “兄长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过特里亚我是要去的。我总觉得我应该去了解这件事。” “” 兄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盯着他的茶杯。我看他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原本气氛轻松的客厅就这样变得沉闷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兄长突然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天色不早了，我我应该走了。克劳斯，你要保重。” “啊，兄长，你再坐一会儿吧，要不今晚就在我这里休息？”我也站起身来。 “不了，明天还有些难缠的人要对付。我要回旅店去准备一下了。”兄长边说着边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 “兄长，请等一等，我送你。”我跌跌撞撞地跟上兄长的步伐。 “不了，我坐马车回去。你也早点歇息吧。”兄长没有回头，只是干脆地披上了自己的大衣。 “兄长” “你，克劳斯，要保重。”兄长微微回过头来，用有些沉重的语气这么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旅人之途 第一节 兄长奇怪的态度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抹阴影。兄长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不是小事，这点是显而易见的。但兄长那手忙脚乱的掩饰完全不同于他在生意场上那种镇定自若的遮人耳目。久经商场的兄长对于欺瞒之道可谓十分熟悉，这种蹩脚的蒙混过关不是兄长的风格。这既让我为这次旅行添了一丝不安，也激发了我作为一个写作者的好奇。兄长离去的那天晚上我甚至有些兴奋，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随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在计划这次旅行。我查阅了地图，并从市立图书馆借来了沿途各城市的风土资料。乔丝特的心情随着旅行准备的进行似乎也变好了许多。 “主人，今天也在看地图吗？”乔丝特微笑着为趴在书桌上拿放大镜东看西看的我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红茶。 “是啊，难得的旅行，不好好计划一下可就浪费了。”我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端起红茶饮了一口。 “嗯，真是好茶。香气宜人，乔丝特你也尝一杯吧。”我花了将近一早上的时间在书房看地图，早就口干舌燥。乔丝特的红茶就像是一股甘甜的清泉从我干渴的喉咙流下，我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这是鲁道夫先生托人送来的，是外来的上等品。”乔丝特向我轻轻欠了欠身子，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也尝尝吧。比街上买来的那些好喝多了。”我抓了一块放在小盘子里的点心，这也是乔丝特亲手做的。 “我不习惯喝茶，您不是知道吗？要是让我在茶里放很多糖，那茶就被糟蹋了。”乔丝特微笑着回应道。 “无所谓，只要是你喝下去，怎样都好。”我耸了耸肩。 “不要太娇惯我了。对了，主人，旅行的计划制定得怎么样了？” “哦，那个的话已经差不多了。乔丝特，你是想坐马车还是火车？” “嗯”乔丝特歪着头想了想，“坐火车快些，不过马车可以好好欣赏沿途的风光。如果让我选的话那还是马车比较好。而且火车太吵了，主人会觉得不舒服吧。” “是啊，你和我想的一样。那咱们就坐马车去吧。”我点了点头，将书桌上的地图合了起来。 “如果坐马车的话，我就得多准备一些路上吃的点心了。”乔丝特若有所思地说道。 “咱们带着钱呢，两千第纳尔的零取支票。够一只百十来人的军队吃上几个星期了。”我把抽屉拉开，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盖着国家银行印戳的支票，这是我昨天去银行办的。 乔丝特摇了摇头：“主人，您似乎从没有亲自计划过旅行啊。东方还有这样的古话：‘千里之行，三月聚粮。’即使带着钱，也不见得随时随地都能买到吃的东西吧。而且您的身体不好，如果其他地方的食物不合您的口味，途中生病，那可是很麻烦的。” “啊”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以前我随父兄一起旅行时，一旦肚子饿，佣人们总能拿出像样的点心给我充饥。 “好像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沿途的食品和衣物就交给你打点了。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够用，就从柜子里拿钱去买。这些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是，我一定让主人满意。”乔丝特微笑着鞠了一躬，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有乔丝特的帮助，旅行的准备很顺利。乔丝特经历过流浪的生活，知道对于长途旅行来说什么是必须的。乔丝特准备了许多无酵的甜面饼，这些巴掌大的甜面饼既不占地方，又可以拿来充饥，而且不易变质。她将这些面饼整整齐齐地收在一个坚固的铁盒里，放到了皮箱子的上层。 此外，必要的衣服以及治疗急性腹泻和感冒的药品她也准备得非常妥当。她找了另一个小铁盒子，在铁盒子的内壁贴上了一层海绵，然后把装药品的玻璃瓶收在盒子里，这样那些玻璃瓶就不会因为颠簸而被打碎了。 而我则是负责对旅行线路的规划以及寻找合适的车夫。最后，我在城里的大桥上找到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车夫，我又去车行租了一套看起来简约却很结实的马车。 随着忙碌的准备，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 “乔丝特，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一边关窗户一边大声问道。 “是的主人，两个箱子都已经搬上车了。车夫先生正在外面等着。还有，车夫先生的女儿正缠着车夫先生，说想跟爸爸一起去旅行。车夫先生正在训斥她呢。”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那个女孩跟着她的父亲吧。我从来不嫌同行的人多。” 乔丝特看起来非常高兴，她在门外朝我鞠了一躬：“我就知道主人会这么说。” “呼，成了。”我关上了最后一扇窗户，然后取下衣帽架上的帽子朝房门走去。 刚刚出门，那个车夫便迎了上来，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低声对我说道：“先生，非常抱歉，我的女儿不懂事，我很快就会把她打发回家。请您不要辞退我，这份工作真的很难得。请请原谅。”车夫不断地向我低头示意，看起来谦卑得让人痛心。 “我不是跟乔丝特说过了吗？你的女儿可以与我们同行。乔丝特，乔丝特！”我说着目光越过车夫，投向后面的乔丝特。 乔丝特笑盈盈地站在车旁边，她的身后还躲着一个脸有点脏兮兮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微微将头从乔丝特身后探出，就好像一个初春将头探出树洞的花栗鼠那样怯怯地看着我。 “是的主人，我确实传达了您的意思。不过车夫先生似乎以为您是在生气说反话。” 我皱了皱眉头，对车夫说道：“我没有生气的意思。你的女儿既然离不开你，那就跟你一起走吧。一个小姑娘一路上能花多少钱？就当她是我路上雇的佣人，多出一份工资就是了。” “您您是认真的？”车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有必要骗你吗？”我有些生气地说道。 “不像您这么体面的人可从来不会在乎我们这些穷人。别说是这么没有礼貌的要求，就是我们小心伺候着，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先生们还要打骂我们呢。”车夫搓着手，脸上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又不是动物，和我一样也是人。我怎么会打骂你？”我拍了拍车夫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车夫的眼里突然流出几滴泪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问道。 “没没有，好心的先生。来，快来丽莎，快来向这位先生道谢。”车夫用力地抹了抹眼睛，朝那个小姑娘招呼道。 那个小姑娘躲躲闪闪地从乔丝特身后出来，一路小跑来到她父亲身边，用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我。 “谢谢您，先生。”她小声地说道。 “很抱歉，好心的先生。她的母亲刚刚去世，我确实拿她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她才好。”车夫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急切地解释着。 “无妨，她要多少工钱？” “不不不！”车夫连忙摆手，“您给我的工钱已经是平常的两倍了。我不能再跟你多要了。” “我只给了你十第纳尔，够吗？干脆我一共给你二十第纳尔好了。”我看了看那个拉着她父亲衣角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很瘦弱，胳膊和腿都细的像柴棍一样，只有她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有些神采。其实如果精心打扮，她的脸会非常好看。 “不，不，好心的先生。十第纳尔已经绰绰有余了。够我们父女活好一段时间了。” “就当是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我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二十第纳尔，硬塞到车夫的手上。 “这”车夫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手里的钱。 “好了，时间不早了，出发吧。”我说完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笑着朝乔丝特走去。 “能这么对待贫民的人，整个诺尔威恐怕只有主人您了。”乔丝特微笑着低声朝我说道。 “唔，兄长大概也会这么干。”我扬了扬眉毛。 身后的车夫正高兴地对丽莎说着：“你看看丽莎，多亏了那位先生，现在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些冬天的衣服了。咱们还能买到许多面包，这个冬天可饿不着了。” “是的，爸爸。那个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第二节 接下来几天的旅途波澜不惊，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乔丝特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的不安，现在正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旅途中。其实我选择出游的时间并不好，冬天的诺尔威各地的景色都是一片萧瑟。但天气又不够冷，如果下起雪来那么景色将会别有一番风味。现在沿途就只有光秃秃的树c广阔又荒废的原野和孤寂的高山。不过乔丝特的心情并没有被这些影响，她始终保持着好奇和热情。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那么与我们一同旅行的小女孩丽莎可算一个亮点。这个小女孩其实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孩子，她一路上十分懂事c有礼貌，而且总能在我们枯坐马车上时给我们带来新鲜的话题。车夫告诉我们，他并不是总当车夫，在非冬天的时节，他会到各地去收些土特产，然后到各个大城市去卖。所以丽莎虽然年纪小，但跟着她父亲东奔西走也算是见多识广。 旅途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五天就过去了。 现在是旅行的第六天，我们的车子从卢吉亚出发，正在去往苏尔诺的路上。 “先生，今天我们在苏尔诺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到特里亚了。”车夫，现在我们称他为罗尔夫。 “是吗，罗尔夫，这真是个好消息。不瞒你说，我在马车里待了五天，感觉四肢都有些僵硬了。”我边伸懒腰边向罗尔夫回应道。 “主人这两天辛苦了。”乔丝特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一边说道。 “要我说还是丽莎最辛苦，她可是我们旅行的调味剂。”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坐在我旁边的丽莎的头。 为了打发马车上的时间，我这几天都在教丽莎一些最基本的文字和数学知识。不过我发现丽莎虽然不识字，但对基本的算术非常拿手。可能是因为生活的关系吧，她除了可以进行基本的加减运算，甚至还可以流畅地报出生活用品在各个城市的基本价格。这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此时丽莎的腿上正摊着一本我随身带的小说。为了提高自己的写作技巧，我也会购买许多别人写的故事。这本是本新书，作者是一位叫作莫利亚雪莉的人，它讲述了一个叫弗斯坦的疯狂炼金术士运用他所掌握的独特技术造出一个人形怪物，并最终被这个怪物杀害的故事。这本来不是一本少儿读物，不过我也没有其他可以用于给丽莎学习文字的书籍了。或许下次我应该随身带一本《鸭妈妈童谣集》，虽然里面收录的什么《谁杀死了寒号鸟》也同样让人毛骨悚然。 “先生，赫尔先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丽莎突然抬起头来，闪着眼睛问道。 “嗯，我看看”说着我低下头去。 “这个词的意思是烧瓶。”我顺着丽莎的手指看过去，现在她正看到那个炼金术师用烧瓶和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做实验的片段。 “什么是烧瓶？”丽莎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烧瓶是一种玻璃制成的容器，有长筒型的，也有肚子很胖的，通常用来盛放一些特殊的液体。比方说书里这个术士用来做实验的材料。”我向丽莎解释道。 “嗯”丽莎若有所思地答应着，似乎并不是很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个词有点复杂了。丽莎，你可以跳过这些复杂的词，从我之前教给你的那些简单的词入手。”我看着丽莎有些困惑的脸笑着说道。 “不，先生，我想搞清楚每个词的意思。”丽莎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坚定。 “哦，真是个小学者。”我拍了拍她的头。 “先生，您知道的。我爸爸没有余力送我去上学，我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那些贵族家清理烟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难得我能遇到愿意花时间教我认字的人，我一定要在这次的路上尽量认识更多的词。”丽莎的语气非常坚定，一个从来没有机会接触知识的人才真正能够认识知识的可贵。听了她的话我有些感动了。 “呜，如果是这样，或许在回到帕勒文后我还能教你认字。” “真真的吗？”丽莎惊喜地问道。 “当然，不过得等我有时间。”我微笑着拍着她的头。 “好心的先生，您可别太惯着丽莎了。”罗尔夫似乎听到了我们车里的对话。“她说到底也只是车夫的女儿，如果花大把的时间认字儿，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了。” “爸爸！我要跟着赫尔先生认字，赫尔先生是好人。”丽莎气愤地朝她爸爸吼道。 “唉，我可没说先生不是好人。随便你吧，但是绝对不许给先生添麻烦。”罗尔夫先生哼哼着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马车上。 傍晚时分，我们顺利抵达了苏尔诺。 “呼，真是谢天谢地。冬天的寒冷可把那些拦路强盗给赶跑了。”罗尔夫边说着边帮我把皮箱子从车上的储物架上拿下来。 “呜，这一路上还有强盗吗？”我问道。 “嘿，那得看运气。我们运气还不错，一路上太太平平。那些强盗猖獗的时候，出了帕勒文恐怕就要被抢了。”罗尔夫先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是的主人，我也听说过那些强盗。他们有些是好吃懒做的无业游民，有些是被税收逼得无地可种的农民。平常匍匐在熟悉的山林里，一旦有行人过往，就大肆抢掠。”乔丝特对我说道。 “呼，真是不太平。”我边说着边拉着乔丝特往旅店里走。 苏尔诺不是个大城市，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城镇。它只有一条主干道，所有跟交换有关的建筑都在这条道的两边。越过这些建筑再往里，就是一些平民的住所。唯一称得上建筑精细的恐怕只有道路尽头的那栋镇长的府邸，不过那也只是一栋三层的木质小楼。把它放到帕勒文就显得十分寒酸了。 旅馆也可以称得上是镇里比较大的建筑，从外面看时两层，大概第一层是酒馆，第二层是客房。 我推门走了进去，随着门框上的门铃轻响，旅馆内的情形映入我的眼中。左手边是一个不大的石质壁炉，里面燃着粗大干燥的柴火。中间是一些看起来质地粗糙不过十分结实的圆桌和木椅。一些看起来是刚刚收工的男子零零星星地坐在桌旁，桌上多是一些木质的大酒杯和简单的菜肴。旅馆的老板就在正对门的那个狭长的吧台里。由于炉火的缘故，旅馆里让人感觉温暖干燥，十分舒服。 “哎呀，新客人。”旅馆老板看见我们走进来，赶忙从吧台里出来。他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有着稀疏的络腮胡和一个与他的圆脑袋十分相称的秃头。他一边用围腰擦着手，一边笑着朝我们打招呼。 “你好，我们一行是四个人。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我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好的好的，我这里的客房今天都是空的。”老板边说着边帮罗尔夫提起我们的行李，一面将我们往楼上引。 二楼的客房大概有五六间，就像那位老板说的，都是空的。 “请问客人们要几间房？”老板一边把挂在腰上的打钥匙串拿下来，一边问道。 “这里每间房里有几张床？”我问道。 “每间房里有两张先生。”老板干脆地回答道。 “那好吧，我们要两间房就够了。老样子，我和乔丝特一间，罗尔夫和丽莎一间，没问题吧？”我转过头去问道。 “当然当然，您每次都慷慨大方地为我们出房费，就是睡在马棚里我们也没什么意见。”罗尔夫连忙向我说道。 “那么就这样吧，按照淡季的价格，每间房每晚一个第纳尔。一共两个第纳尔先生。”老板边说着边从钥匙串上取下两把钥匙。 “喏，给你。”我说着从包里掏出两枚硬币递给老板。 “谢谢您，先生。晚上的晚饭和明早的早饭您只管下来吃就是。不过酒水和肉需要另外加钱。”老板边说着边将钥匙递给我。“就是走廊尽头的那两间。里面安静些，客人们好休息。” “嗯，麻烦你了。”我说着接过钥匙，并分了一把给罗尔夫。 在与罗尔夫和丽莎分别后我和乔丝特把箱子搬进了房间。 “今天真是有些累了。”乔丝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我说道。在今天旅途的后半段，丽莎一直缠着乔丝特给她讲故事。乔丝特也一直不厌其烦地给她讲我以前告诉过她的童话。多亏了乔丝特，我在马车上好好打了个盹。 “那我一会儿让老板把晚餐端上来，你先睡一会儿把。”我脱下帽子，但并没有脱外套。 “主人，您还要去哪里走走吗？” “嗯，我现在还比较精神，想随便看看。” “那我跟着您去。” “不，你已经困了，就好好在房间里休息。房门钥匙我就先拿走了。” “那好吧，您请小心。” “我知道了。”我朝乔丝特点了点头，便走出房间将房门关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第三节 苏尔诺位于帕特拉斯平原的正中间，附近看过去都是平地和田野。一些正在休耕的田里长出了野草，附近有些稀疏的树林，牲口棚里的牲口看起来瘦弱无力。说句不好听的，这光景尤其在冬天里真是了无情趣。 我在苏尔诺的这条大道上来回走了几圈，看到那些外出干活的人陆陆续续地从外面回来。大多数人是去拾柴的，肩上的箩筐里都放着些细柴。也有看起来精壮些的樵夫提着斧子，后背上背着比较粗的柴火。 当我回到旅馆的时候，发现旅馆里热闹了起来。那些樵夫和其他的人都三两成群地聚在桌旁谈天说地。桌上没什么下酒的菜，就是成堆的啤酒。有些人看起来面红耳赤，扯着嗓子唱歌或者大笑，桌上摆着好几个空木杯。 我捡了个靠角落的僻静桌子坐下来，跟老板要了一些闻起来很香的炖肉和其他蔬菜以及一杯麦芽酒。并让他准备些好吃的给乔丝特送去。 很快，我要的菜被端上桌来，炖肉的上面飘着几片似青似黄的蔬菜，肉倒是炖的稀烂。还有一盘随意拌炒过的青菜胡萝卜，几块硬面包和一杯闻起来味道还不错的酒。虽然粗糙，不过在这种乡村野店里倒也有点滋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店里的人逐渐变的少了，一些情绪高涨的酩酊大醉之人被朋友搀着抬着送出门去。我则一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件旅馆里的客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渔民打扮的人出现在店里。他的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但应该很敏捷。脸上有许多皱纹，看起来有点年纪了。他一边在我旁边的桌子坐下，一边跟老板要了一碟菜。当菜上来时他一把接过盘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哼哼着：“每年都这样，我看特里亚要完了” “那不如搬到苏尔诺来吧。”老板擦着杯子，随意地说道。 “哪里的日子都不好过，苏尔诺也不见得有多好吧。”那渔民斜着眼看着老板。 老板只是耸耸肩，没再接着跟他聊天。 不过那人是从特里亚来的，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坐到了那渔民的对面。 “老板，被这位先生也上一杯麦芽酒。”我朝老板招呼着， 那渔民放下餐具，细小的眼睛里闪着怀疑的光芒。 “您这是什么意思？”他低声问道，“我可除了一条烂船和鱼叉之外一无所有。如果你在打我的什么主意，那你可是找错了人。”他眼角的皱纹抖动着，看起来非常小心谨慎。 “我没什么其他意思，你就当我是心血来潮吧。”我这么跟他说道。 “心血来潮？哼，您看起来可不像干活的人，瞅您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就好像是总督府里出来的。我这么一个满身鱼臭的人对您可毫无帮助。”他拉碴的长胡子抖动着，态度十分不好。 “我只是请你喝杯酒，又没抢你的东西，你没必要这么戒备我吧。”我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哼，有钱人的事，我这个平民可不清楚。”他从鼻子里哼哼着，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老板放在他眼前的酒杯吸引住了。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不时地咽着口水。不过他连碰都没碰那个酒杯，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它看。 我笑了笑，将那杯酒往他那边推了推：“酒总是好东西，这杯子可不会咬人。” “您，您说的是”他的眼睛里闪着光，看起来非常想将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不过他仍然没有动。 于是我接着说道：“喝了它吧，我请你的。” “那那好吧，酒我可好久没碰了。”他终于放弃了。 渔民端起酒杯，先仔细地用舌头将杯口的泡沫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砸吧着嘴。 “那好吧，看来您也没什么恶意。我欠您一杯酒，能为您做点什么？”他的手扣在酒杯上，细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听见你说你是特里亚来的？” “是的先生，我确实是特里亚出身，到这里来卖点鱼干，顺便买些油和香辛料。”他这么说道。 “你说特里亚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的收成一直不好，出海很难打到鱼。而且附近的鱼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死掉飘在海上，还散发出一股一股的恶臭，根本不能吃。打到的活鱼也是病恹恹的。再加上那些该死的贵族随便收税，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渔民说着说着脸红了起来，他借着酒劲边说边拍着桌子，看起来有些激动。 “怎么会这样？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吗？” 渔民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嗝，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要知道就好了。不过我觉得肯定跟那件事有关系。” “那件事是指什么？” 渔民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觉得接着说下去有些不妥。他顿了顿，说道：“嗨，这这也没什么，都是不懂的人在瞎说，我也是瞎听来的。” “嗯？到底是什么，你可真会吊人胃口。” 渔民又喝了一口，他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我，说道：“本来真是不能乱说。不过我欠您一杯酒，您又对我这么有礼貌。我就说给您听听。” 渔民说完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近些，我便将椅子搬到他的身边坐下。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把声音压低对我说道：“这故事可有点长，您仔细听听。” 我点点头，示意他再说下去。 “事情最开始是来源于特里亚的一个传说。是这样，从特里亚坐船往外走上一天，可以到达一个岛。那个岛叫做魔女之岛，传说那座岛上住着一个魔女。她从不与大陆往来，只是埋头干自己的勾当。” “为什么说她是魔女？是有人看见了吗？” “嗨，这还用说。您想想，也就巴掌这么大的一座岛，上面能有什么？别说盖房子，就是吃的恐怕也没有多少。但就是这么个岛，上面竟然有城堡和高塔。在小渔船上从远处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那没有人上岛去看看吗？”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确实有胆大不怕死的上岛去看，但他们不是在靠近岛时遭遇激流就是上岛之后音讯全无。后来啊，老辈人都教年轻人千万别靠近那座岛，连岛的那个方向都不要去，看不见岛是最安全的。” “哦，真是有趣。那后来呢？” 渔民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接着说道：“后来啊，教会的骑士来了。您知道，那时候教会可容不得女巫。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岛上有女巫。于是有一大堆骑士被派到特里亚。” “嗯，然后呢？” “哎哟，那些教会的骑士可真是蠢得要死。特里亚的人都劝他们别去会送命的，不过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当然，就像我说的，他们就这么坐船去了。” “结果他们都没回来？” “唉，要是他们没回来这故事就没啥好讲的了。这个传说的后续是这样的，那些骑士都回来了，每个人身上都是血，他们的剑上也全是血。” “照这么说他们把岛上的人杀了？” “应该是这样。这就已经很奇怪了。传说岛上只有一个魔女，为什么他们的身上全是血？一个人哪来这么多血可以溅的他们全身都是？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呢。那些骑士自从回来之后就让人感觉不对了。” “怎么不对法？”我又往渔民那凑了凑，这个故事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首先啊，是他们就待在特里亚不走了。本来教会派他们来，他们办完事该回教会复命，对吧？但他们就是不走了。” “嗯，然后？” “然后啊，嗝，”渔民又打了个嗝，“那些骑士都不祈祷了。您应该知道，古时候那些骑士是最虔诚的了，每天都得抱着圣典哼哼个没完。现在他们突然都不祈祷了。” “哦，这真是奇怪。”我附和着，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后来啊，有些居民发现，那些骑士似乎在聚会厅里秘密进行魔法仪式。” “哦？” “附近的居民是这么发现的。自从那些骑士回来以后啊，经常听说有人家的鸡被偷了啊，猪被偷了之类的。一开始大家以为是什么该死的畜生偷吃了那些家畜，或者是哪个小偷干了坏事。不过后面有人就发现啊，那些死掉的鸡啊c猪啊c牛啊，被抽干了血丢在镇子外面啊。” “哦，莫非是那些骑士干的？” “一开始谁都没敢想那是骑士干的，毕竟他们是教会的人，身上还带着剑，多吓人啊。不过后面有些脑子好使的人瞒着骑士和镇里的人悄悄调查这件事。他们顺着不经意间滴在地上的血迹，竟然一路追踪到了那些骑士住的房子附近。” “哦？快说下去。” “那些人一开始都吓坏了，他们可不敢去跟骑士作对。不过又过了一段时间啊，家畜丢的是越来越多，骑士却很少出来活动了。城里的人受不了啊，他们大多是平民，家里一共也没多少产业，哪里由得那些骑士一只一只把家畜都偷走？” “所以他们决定行动起来？” “您说的没错。当地的长者聚集了一些身体强壮的青年，他们打算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把那些骑士都干掉。” “嚯，真是胆子大。” “确实如您所说。不过他们也是看准了干的。已经过了几个月了，那些骑士既不回去复命，教会也没有派人来找他们。城里的人估计他们可能是被教会驱逐了。而且啊，他们那时基本都不出门了。懂点医术的人怀疑，那些骑士可能是得了什么病，继续把他们留在城里说不定那病会扩散开来。还有啊”渔民顿了顿，朝周围看看。 “还有的人说啊，那些骑士都变成吸血鬼啦。” “吸血鬼？” “是啊，不然那些牲畜为什么都是被抽干了血丢掉的。有人就怀疑，那些骑士虽然变成了吸血鬼，不过可能还有点人性，没想伤害普通人。不过他们又抵不住诱惑，所以就去吸家畜的血。” “真是有趣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那些骑士留在城里都是祸害，不如就趁教会不理他们的时候，嘿！”渔民用大拇指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那是怎么安排的？” “是这样打算的，村里的年轻人拿上短刀啊，割肉刀之类的，蒙上脸扮成强盗。趁着夜深人静冲进骑士们的房子。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睡了，那些年轻人就悄悄割断他们的喉咙。万一事情败露，就往城外逃，到时候就说是附近的山贼干的。” “嗯，继续。” “然后城里的人就挑了个朔月的日子。您知道，那时候天上连月亮都看不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些年轻人熟悉地形啊，就摸黑往那些骑士集中居住的集会所去了。” “顺利吗？” “这后面的故事才是最诡异的。那些年轻人从上面的窗户跳进房子里，却发现那些骑士都醒着，而且穿戴得整整齐齐。他们每个人的杯子里都装着装着像血一样的东西，估计那就是血没错。就在集会所的正中央，有一个看起来很邪恶的魔法阵。魔法阵的周围点着阴惨惨的蜡烛。” “哦？” “那些年轻人都吓傻了啊，就在他们呆在那的时候，骑士们突然开始大笑起来。” “大笑？” “对，就是大笑。而且笑得嗯撕心裂肺，对，撕心裂肺。” “撕心裂肺的笑？” “对，那种笑可不是咱们普通人笑得出来的，是那种就像生病了，疯了一样的笑。” “真可怕。” “那些骑士们高举着杯子，嘴里唱着一些听起来就像咒语的歌。然后他们就把杯子里的血一口喝得干干净净。那些骑士的嘴角啊，链甲的前襟啊，全被漏出来的血染红了。然后那些骑士突然就把剑拔出来了。” “那些年轻人怎么办？” “年轻人看见那些骑士就像恶魔一样，早就吓的尿裤子了。一看那些骑士把剑拔出来，顿时连滚带爬往屋子外面逃去。” “之后呢？那些骑士有没有追出来？” “那倒没有。城里的人战战兢兢哆嗦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壮着胆子去集会所查看。结果发现，那些骑士都死了。” “死了？” “对，死了。不是病死的，他们身上全是剑伤，手里的剑也被他们自己的血染红了。” “这么说那些骑士在年轻人逃走后开始自相残杀？” “谁知道，自相残杀也好，是自杀也罢。反正他们就这么死了。大家都说，那是岛上的魔女对他们的诅咒。” “那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在这之后特里亚的鱼就不好打了？” “不不不，鱼不好打是近几年的事儿。”渔民摆摆手。 “这么说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对，所以我说这个故事是个很长的故事。后面不知道那些当权的是怎么想的，竟然在那座岛上建了一个学校。”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听到了有关学园的事。我专心地看着渔民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屏息凝神想听他讲故事的后续。 “建那个学校花了好长时间，政府派了很多大船运输砖头啊，金属之类的。后来学校建成后却很少有学生和老师在特里亚往来。就好像偌大个岛，偌大个学校却只有几个人在一样。先生，要知道，那些运过去的建材，说不定够盖一座工厂了。” “每隔一段时间，那座岛上就会飞出信鸽，信鸽的腿上会绑着采购的清单。那些信鸽会把信送到特里亚的市长官邸，然后市长就会派人把东西送过去。” “说下去。” “就像我说的，特里亚的人可不敢随便靠近那座岛，所以市长都是请另外的人去送东西。后来啊，特里亚的人也对这些习以为常了。但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那座岛上的人都死了。是吗？” 渔民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我：“您知道这件事？” “以前的报纸上刊登过。”我答道。 “对，就和您说的一样。那座岛上的信息突然在某个时间点断了，三年前的某个时候。那些信鸽再也没来过了。想必那座岛上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所以市长就让那些什么来着，哦对了，警察，去那个岛上看。警察就发现那些人都死了。” “十二个人都死了？” “对，您记性不错。是十几个人都死了。很奇怪吧，那么大的岛上却只有十几个人，而且全都死了。” “怎么死的？” “嗯，据说死的很蹊跷。警察没有透露，政府也没说过。我们这些在特里亚土生土长的人向来害怕那座岛，根本不会去问。” 渔民砸了砸嘴，说道：“就在那件事之后，特里亚的渔业就一落千丈。那些死鱼全都漂在海面上，看起来特别吓人。后来死鱼逐渐少了，活鱼也没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渔民见我听得心满意足，便站起身来对我说道：“今天我就跟你道别了。如果你要到特里亚去，这些话千万不要随便说。大家对这些都很忌讳。谢谢你的酒。”渔民笑着朝我晃了晃空酒杯，便推门走出旅馆去了。 “没想到有这样的故事。”我一个人坐在桌旁自言自语道。估计今晚我难以入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特里亚 “主人，您今天没什么精神啊。是昨晚没休息好吗？”乔丝特坐在我的对面，关切地问道。 “嗯，有点吧。”我刚刚打了个哈欠，此时正用力揉着眼睛。 我们已经从苏尔诺出发，此时正走在去特里亚的路上。这条路并不好走，路上尽是些恼人的碎石。虽然罗尔夫已经将车速降下来了，但是我依然被起起伏伏的马车搞得心烦意乱。 我没有把昨晚听到的故事告诉乔丝特。她是个爱操心的人，如果我把那个渔民说的故事告诉她，只会让她徒增烦恼。况且仔细想来，那渔民说的故事也未必作得真，毕竟是古今传说的混合体，里面有几分真事几分杜撰可说不清楚。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其实并不重要，毕竟我不是勘察案件的侦探，只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作家而已。 “主人，需要我给您取毯子和小枕头吗？罗尔夫先生说到特里亚还要花很长时间。”乔丝特问道。 “呜算了，这条路真难走。我就是想睡也睡不着。”我沉吟了一会，还是拒绝了乔丝特的提议。 这一路上我都是昏昏沉沉，丽莎和乔丝特的谈话就像缥缈的仙音一样时断时续地飘进我的耳中。迷蒙间我感觉窗外的景色都变得不太真实。马车的颠簸此时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坐在摇椅上，我的意识也随着这起起伏伏逐渐飘散了。 “主人主人” 乔丝特的声音在恍惚间传入我的脑中。 “嗯”我哼哼着睁开了眼睛。“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已经到了吗？” “是的先生，我们到了。现在刚刚到中午。”罗尔夫帮我把车门打开，丽莎已经下车跟她父亲站在一起了。 随着车门打开，一股带着细细海腥味的微风从外面灌进来。我下车去，看见我们正停在一家旅馆门口。 特里亚的建筑都已白色砂石为主要建材，大概混了什么可以让它们牢牢板结在一起的材料，整个街道盐白一片，却又不似白色大理石那么威严而高不可攀，看起来十分舒服。作为诺尔威的重要港口之一，特里亚白天的街道显得很热闹。往来的人形形色色，看起来有商贾也有讨生活的平民。街道两旁有整齐的店铺，也有看起来有些可疑的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再往远处看，可以看见海边的港口，那里停泊着各式各样的船只。有普通的商用帆船，渔船，也能看见新式的蒸汽船。 而我们面前的这栋旅馆，有三层楼高。建筑风格与街道上的其他建筑无异，屋檐上挂着叮当作响的风铃，随着海风发出清脆的铃音，似是在招呼往来的客人下榻此地。 “先生。”罗尔夫突然叫了我一声。 “嗯？” 我回过头去，看见罗尔夫牵着丽莎的手。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照约定的，我将您送到特里亚了。不知道先生要在特里亚待多长时间？” “嗯少则一两天，多则一个星期吧。”我并不确定自己需要在特里亚地界内待多长时间。 “如果是这样，先生。我我想跟您请个假。” “哦？怎么回事？” “托您的福，我这一趟可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我打算带着丽莎在这附近走走看看，顺便也带一些土特产回去，说不定还能再做成几笔生意。您知道，我们的生活其实很窘迫当然，我们也最多只会花上三天时间。到时候我一定会在马车这里等候，将您送回帕勒文去。”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随便你了。你大可以带着丽莎到处看看，毕竟机会难得。是不是，丽莎？”我笑着弯下身去摸着丽莎的小脑袋。她笑得很灿烂，看起来她也对跟着父亲游玩非常期待。 与罗尔夫和丽莎分别后，我与乔丝特住进了这家名叫跃鱼的旅店，颇有港镇风格的一个名字。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虽然特里亚室外的空气阴冷潮湿，但房间内却温暖干燥。据这家旅店的老板说，特里亚的建筑材料中都含有相当的盐分，经过特殊的处理可以很好地吸收空气中的水分，使得室内的空气保持长久的干爽。 此时我正坐在房间内的小桌旁，而乔丝特正将这一段时间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从箱子里取出来放到房间内合适的位置。 “茶具放在这里好吗？”乔丝特边问边走到我身旁，她手里端着我们两人常用的那套茶具。 “嗯，就放在这张桌子上吧。”我点点头，示意乔丝特就将它放到我手边。 “差不多了主人，”乔丝特说着拍了拍手，“房间收拾好了。” “嗯”我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主人，您在想旅行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安排吗？”乔丝特在我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嗯，是啊。我想马上踏上那座岛看看。我觉得一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我用手指慢慢敲击着桌面，这么说道。 “主人，您是昨晚听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乔丝特的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臂上，轻声问道。 “也没有，都是些无所谓的小事，不值得一提。”乔丝特有时很敏锐，我不得不敷衍过去。 “是吗？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不要瞒着我。”乔丝特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看我昨晚难以入眠和今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恐怕乔丝特早就意识到我听到了什么。 “嗯，如果事情重要的话我会跟你说的。”我点点头，向她承诺道。 “那就好。主人，今天您打算做点什么，是马上找船去薇切斯岛吗？” “不，今天下午有别的事。”我摇摇头。 “那是什么？” “是这样，特里亚的市长是父亲的好友，我与他也有些交往。今天下午我会去拜访他。不过很抱歉，我可能不方便带你去。特里亚的市长是个有些势利的人，我怕他对你做出些非礼的举动，惹得我和你都不高兴。”我向乔丝特解释道。 “嗯，我听从您的安排。”乔丝特点点头。 “下午的时间你可以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也可以在城里走走。零花钱就在箱子的内衬里，你知道，大概有三十第纳尔，应该足够了。” “嗯，主人。我知道了。” 经过短暂的午休，我来到了特里亚的市长官邸。市长官邸的建材不同于城里的其他建筑，虽然也以白色为主色调，不过它是使用大块的条石和白灰建成的。与城里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建筑相比，这里显得寂静威严，有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透过官邸庄园的铁质栅栏，可以看见里面修剪得十分平整的草坪和经过精心饲弄的花坛。 我走到院门口，便有守门的男性佣人迎了上来。 “先生，请问您大驾光临市长的府邸有何贵事？”他朝我鞠了一躬，十分有礼貌地问候道。 “请通告市长卢修斯爵士，麦克道维尔赫尔的儿子克劳斯赫尔前来拜访他。我几天前曾寄过一封信给他。今天没有预约是我失礼。”我向这位佣人点头致意，用沉稳的音调向他说道。 “好的赫尔先生，请跟我来。”那佣人又朝我鞠了一躬，然后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点点头，与他一同进了院门。通往豪华官邸的是一条用圆滑鹅卵石铺成的大道，大道两旁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看起来雕刻得很精细的雕塑。经过院子中央的雕塑喷泉后，那佣人把我引到了官邸进门后位于大走廊侧面的等候室，然后告诉我他要去通知市长便匆匆离开了。 我进入了等候室，便有在等候室工作的佣人替我取下帽子和大衣外套，又引我到舒适的皮椅处落座。随后，又端上了热茶和茶点，十分细致周到。 我小口啜饮着杯中的热茶，一面细细打量这间布置精美的等候室。等候室的面积不小，不过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石质柱台，上面摆着看起来有东方风格的瓷器和其他一些玩意儿，立在房间两侧的大型木架上也放满了那些看起来制作精巧技艺高超的玩物。这样一来，人在等候室的活动空间就很有限了。等候室的中央是几张红漆上色的厚重圆桌，以及我身下那种看起来很昂贵的皮椅。窗户上的窗帘是勾绣金边的红色厚重天鹅绒，窗户正对着庭院的喷泉和花坛，应是故意设计成这样好让客人在等候之余欣赏庭院的风景。 市长没有让我在这里等候太久。当我的茶喝到一半时，那位引我进院门的佣人走了进来。他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说道：“赫尔先生，市长大人希望您能现在就与他会面。他嘱咐我务必对您谦卑有礼，他说您是他的贵客。” “不敢当，卢修斯爵士身负管理特里亚的责任，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我见面，这是我的荣幸。”我站起身来，与那位佣人客气道。 “那么，请跟我来吧。”佣人替我打开房门，又弯腰请我出去。 我跟着他一路往楼上走去。官邸里常走的地方，比如楼梯和走廊，都铺上了编织细密的地毯。没有铺上地毯的地方是看起来经过精心打扫过的大理石地面，站在那里可以看见脚底的光滑大理石映出人脸。宽阔的走廊两侧也摆上了大花瓶c风景画等装饰品。有些走廊的金属扶手上雕刻着各样的兽类，有狮子c老虎c大象等等。 佣人引我在两扇巨大的红木门前停下，他微微欠身向我介绍道：“这里就是市长大人的办公室了。” 说完他走近了一些，小心地将手放到房门上的金属狮子门环上扣了扣，提高声音说道：“大人，赫尔先生带到了。” “哦！是克劳斯来了，把他引进来。”里面传出卢修斯爵士的声音。 佣人听了他的话，便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开。我向他点头致意，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卢修斯爵士的办公室是一间采光很不错的屋子，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以金丝红绒编就的印花地毯上，显得雍容华贵。办公室内有一个石质的壁炉，里面那些优质的黑炭正散发着焰色均匀的火焰。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国王陛下的大型画像。半人高的茶几上放满了各式果品和糕点。 “哈！克劳斯，我们可好久没见了。”卢修斯的声音从办公室尽头的巨大办公桌后传出来。他此时正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个与他那粗肥的手指完全不相称的精致小茶杯。 “卢修斯叔叔。”我尽量将笑容堆到自己脸上，向他打着招呼。 “克劳斯，克劳斯。你看起来还是那么沉稳聪明。”他边说着边扭动着他肥厚的屁股站起身来。他那肥胖的身躯配上反光的秃头和长长的棕色胡须，老实说，让我有种看到一只海象在跟我说话的感觉。 “倒不如说我没有兄长那么开朗自信。”我微笑着走上前去，扶住他那肥厚的胳膊，我看他摇摇晃晃似是要跌回到椅子上，真是让人担心。 “鲁道夫是个好小伙子，他看起来就是个做生意的材料。而且他那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不知道迷住了多少贵族人家的小姐和寡妇。哈哈哈！”他的胡须抖动着，从喉咙深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是的，兄长确实比我优秀得多。”我只好赔笑着赞同道。 “哈，你可别妄自菲薄。鲁道夫是个好小伙，你也不差。我本来希望在前些日子巴特爵士的高级聚会上见到你，不过你好像因为写作的事情而忙碌。你住在帕勒文没错吧？” “是的，我现在住在帕勒文。因为我有些跟父亲赌气，所以不再要求家族的支持。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显得很寒酸，所以不好意思到巴特爵士那里叨扰。”我一边扶着卢修斯到茶几边坐下，一边解释着。 “哦，这我也从你父亲那里听说了。嘿，虽然你父亲嘴上不饶人，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很记挂你。况且你现在并不寒酸，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干净体面。我想巴特爵士一定因为你的缺席而深感惋惜。”卢修斯一边抓过一块奶油糕饼，一边说道。 “感谢卢修斯叔叔的话，您太抬举我了。今天您能抽出时间跟我见面，我感到非常荣幸。” 卢修斯的脸上露出笑容，他说道：“我还正愁没人来跟我聊天散心呢。每天忙于工作真是让人心烦透顶。” “受陛下之托管理特里亚，想必很辛苦吧？” “是啊。”卢修斯的脸上露出一丝厌烦。“我其实很后悔得到这份差事。自从一年前来到这个充满鱼腥味的地方，我就没得安生过。”他边说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奶油糕点，似是要发泄心里的不满。 “这里的渔民和船夫都是些不懂大事的刁民，整天对税法发牢骚。还有那些往来的小商小贩，都是些势利小人和江湖骗子。”卢修斯边说边啐了一口。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耐心地听卢修斯发牢骚。我们又谈了些跟家族有关的事，卢修斯似乎对赫尔家的投资方向很感兴趣。不过当我说我现在完全不负责家族生意的时候，他的脸色冷淡了许多。 “那么，我亲爱的克劳斯。我还没有问你，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是为什么，我能替你做点什么呢？”卢修斯一边用餐巾擦着他嘴角的奶油，一边向我问道。 “是这样卢修斯叔叔，我这一段时间的写作陷入了一个低谷。所以这次出行是想找些用于写作的材料。” “哦？写作的材料，你不会是想写些跟政治有关的东西吧。那我劝你还是小心些，我也没法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卢修斯微微皱起眉头，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些怀疑地看着我。 “并不是这样卢修斯叔叔，我并不是想将您管理地方的事写进书里。这些有关政府的事我是不会随便乱写的。”我连忙解释道。 “哦。”卢修斯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那么你到特里亚来是想要找什么呢？” “卢修斯叔叔，您知道薇切斯岛上的圣玛丽学园吗？” “薇切斯岛？嗯哦，对了，是不是就是那些迷信的当地人非常忌讳的那座岛？”卢修斯问道。 “是的，应该就是那座。”我点头说道。 “嗯我听说那座岛上的圣玛丽学园里出过命案是吗？”卢修斯捋着自己的胡子，这么问道。 “对，事实上，我就是对那个比较感兴趣。” “我的上一任，那个神经兮兮的白胡子老头，他对那个案件比较了解。不过遗憾的是他已经过世了。我可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座圣玛丽学园，可是大有文章。”卢修斯笑着说道。 “哦？什么文章？快说说卢修斯叔叔。” “哈哈，小心点克劳斯，好奇心会害死猫。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对你说些东西，让你了解一二。那座圣玛丽学园其实可以说是一座监狱。” “监狱？” “对，监狱。”卢修斯又拿起了一块点心。“你应该有所了解，那个学园人可不多。” “对，确实是这样。” “那是因为，只有权贵，像你我这样的家庭，才有资格把孩子放到那里去读书。当然，被放到那里的孩子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卢修斯一边大嚼糕点一边呼噜呼噜地说道。 “有问题？” “说白了，就是给家族造成了困扰，或者遭到家族的厌恶，才被放到那座岛上。” “原来是这样。” “仔细想想，那真是高明的做法。你知道，特里亚的那些愚民对那座岛很忌讳，平常根本不会靠近那座岛。那座岛又与世隔绝，是处理问题儿童的最佳地点了。当然，那座岛会为那些孩子提供优质的教育，不过什么时候毕业就完全看家族的心情了。说不定那些把孩子放到岛上的家族巴不得那些孩子就这么死在岛上。” “您说的对。”我有些吃惊，一时说不出其他话来，只好赞同着卢修斯。 “不过克劳斯啊，如果你想上岛，那就得费点心思了。”卢修斯似是看透了我的打算，接着这么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出了那个命案，当地人就更怕那座岛了。别说你出三第纳尔四第纳尔，就算你出三万四万第纳尔，恐怕那些人都不会载你过去的。”卢修斯打了个嗝，又拿起了手边的餐巾。 “卢修斯叔叔，请您想想办法。” “很抱歉我亲爱的克劳斯，我也没什么办法。我不可能用剑逼着那些愚民载你上岛，这可不符合法律。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或许可以去港口那些脏兮兮的酒吧想想办法。那里都是些穷的叮当响的贫民，说不定有人愿意冒这个险赚上一笔小钱。而且那些酒吧的老板都有这样的人脉，你付他一点钱，说不定他也能帮你找个把人来。” “那好吧，谢谢你的建议卢修斯叔叔。” “不客气，没帮到你很抱歉。”卢修斯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吃点心的时间比他说话的时间要长。我又试探了几次，看他能否为我提供帮助，不过他似乎有些厌烦了。当我再一次试探时，他这么说道： “我的克劳斯，我可不懂什么写作的事。如果你需要我为你找一艘不用水手就可以出海的船，那么你确实找错了人。我想你应该去问问那些留下无数愚蠢传说的肮脏野蛮的海盗，看他们在抢劫的途中有没有发现这么一种宝贝。”他说完有些气哼哼地喝了一大口茶，并大声砸吧着表现自己的不满。 “唉，那好吧。我非常抱歉卢修斯叔叔。”我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不，该道歉的是我。我没有给你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如果在你旅行期间遇到其他什么让你烦恼的事，请不要顾虑直接来找我。我会帮你想办法。”卢修斯这么跟我客气道。不过我认为如果我真的再一次登府拜访，恐怕得到的回应就是“卢修斯爵士很忙，请您耐心回旅馆等待”了。我想我不会来自取其辱。 “时间不早了，耽误您一下午的时间非常抱歉。我也该告辞了。”我起身向卢修斯行礼辞行。 “哦？这就要走了吗。那我就不留你了，好好在特里亚看看，这儿的人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海岸风光还算不错。最后，代我向你父亲问好。”卢修斯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将我送到了房门边。 “我这里还有些工作要做，就不送你了。我的佣人我将你送到门口的。卡劳斯，你要保重。”卢修斯脸上挤出些笑容对我这么说道。 我朝他点头致意并道了别，出门发现方才那位佣人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等候我了。 回到跃鱼旅店后，我一下子躺到了床上。乔丝特似乎下午并没有出去，而是留在了房间里。此时她正在替我收拾外套。 “顺利吗，主人？”她随口这么问道。 “不太顺利。那个胖子连帮我找艘船都不愿意。”我气愤地说道。 “船？难道在特里亚找一艘可以上那座岛的船很难吗？”乔丝特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事实上，这里的人都对那座岛有点忌讳。很多人都不愿意接近那座岛。我们恐怕很难找到一个能载我们去的人。”我有些无奈地向乔丝特解释道。 “那座岛有什么危险吗？”乔丝特放下了手里活，走到我旁边，但心地问道。 “没有，别傻了。那只是一座现在被废弃的岛而已。上面别说人，恐怕连动物也没有几只。” “主人请恕我无礼，难道您现在的所知，还不够您写一篇故事吗？”乔丝特尖刻地问道。 “当然！也许不，不够。”我本想斩钉截铁地说不够，但又迟疑了一下。我为什么一定要上岛？只是编个故事而已，有背景资料就足够了。但强烈的好奇心和我出发时那种奇怪的非上不可的使命感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上那座岛去。 “主人那好吧。或许我们还有办法。”乔丝特有些失望地坐到桌旁。 “我今晚会去港口的那些酒吧碰碰运气。或许那里有人愿意载我们去。” 吃过晚饭，我马不停蹄地往港口奔去。特里亚的道路不像帕勒文那样南北纵横整整齐齐，明明眼睛可以清楚地从高地看到海岸的港口，但我真正来到港口时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入夜的港口没有白天这么热闹，只有附近的一间间面向海客的酒吧有些人气。我不知道哪间酒吧合适，索性随便转进一家。 酒吧里有很多水手装扮的客人，他们手里拿着很大的木酒杯，里面盛满了黄澄澄的劣质酒。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喝酒，时不时讲一些下流的笑话，引得周围的人爆发出刺耳的大笑声。 我皱着眉头往里面走去。在吧台后面，站着一个瘦高的老板，他看起来精明而市侩，与这家店的风格十分相称。 看到我走进，他扬起眉毛，用有些戏弄的语气说道：“这位先生，我这间小店可不是您这样的体面人光顾的地方。您到这里想要点什么？” “老板，能借一步说话吗。”我边说着边从兜里掏出几个第纳尔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老板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洗的杯子。说道：“那好吧，先生。你不嫌弃的话跟我到里面来。”说完他打开了身后那扇门走了进去。我也紧跟着他走进门去。 门里面看来是他平常放东西的仓库，里面有大桶大桶的啤酒和成堆的马铃薯。他走进去随意地提出两个空桶，找了个相对宽敞些的地方放下，然后坐到了其中一只空桶上。我也紧跟着他坐了下来。 “那么先生，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你是要问走私的事，还是想找一些违禁品。我都可以帮你搞定。”那个老板非常行市地这么说道，看来确实有些有身份的人借助老板的手干一些非法的勾当。 “不，我并不是要干那些事。”我摇了摇头。 “哦？那你是？”那老板有些诧异，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谨慎地看着我。 “不用担心，我可不是什么警察。”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要做什么？”老板紧紧地盯着我。 “我想问你，有没有办法把我渡到薇切斯岛去。” “薇切斯啊！你说的是魔女之岛？”那老板有些吃惊地说道。 “是的，你有办法吗？”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那老板嘟囔着。“我想这很难。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那座岛受到了诅咒。虽然那些政府的草包吃肉者不信，但是我们特里亚人可都知道这一点。我恐怕帮不了你。” “请你无论如何帮帮忙。”我说着将一枚硬币塞到他手里。 “这这我真是”他吞吞吐吐，似乎是在纠结是否应该把钱还给我。 “我确实有这个需要。”我边说边又塞了一枚硬币给他。 “你您真是让我为难”他挠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我说着又塞了一枚给他。 “哦，好吧好吧。您让我想想。”他把硬币揣进兜里，皱起了眉头。 “薇切斯那么就必须找一个胆子大的当然了，不不，那人不行”他低着头嘟囔着，似乎是在仔细思索合适的人选。 “胆子大的当然”他抬起头，问道：“您不会吝惜船费吧？” “当然。”我点了点头。 那老板的笑容逐渐在脸上绽开：“我想我这里有这么个人选。要去薇切斯岛，必须找一个胆子大不怕死而且非常缺钱的人。我这里正好有一个，他应该就在店里。您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叫他。”说完老板便小跑着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那老板引着一个有些苍老的人进来。 “先生，就是他了。你们就在这里谈谈，我先出去招呼客人。”那老板说完便走了。 那老人迟疑了一会儿，在原先老板坐的空桶上坐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可否请你载我去薇切斯岛？”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薇切斯岛？您是疯了吗？”那老人惊呼道。 “我确实有这个需要。老板对我说你是能够帮我的不二人选。” “薇切斯岛”那老人嘟囔着。 “如果在钱的方面有什么困难，你就直接说出来。”我这么说道。 “啊”那老人抬起头看着我，他的脸上皱纹遍布，一看就是个被生活折腾得不成样子的可怜人。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似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先生不怕您笑话”他低声向我诉说着。“我确实需要一笔钱。” “说下去，不要担心。”我鼓励着他。 “我的孙女那个可怜的孩子，竟然被她那赌鬼丈夫卖到了妓院。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赎回来，她的父母都死了，现在只有我能救她。”老人的眼里闪着泪光，他用他粗糙单薄的手掌不断擦拭着眼泪。 “无妨，说说你需要多少钱。” “这这太多了，您不会愿意付的。”老人吞吞吐吐，不敢说出那钱的数目。 “说说看吧。” “五五十第纳尔”他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好吧，五十就五十。你要负责我的接送。”我点头答应道。 那老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我好半天，才说道：“您，您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 “那那好吧，我就豁出命去。”老人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 “明天就出发。”我这么说道。 “明天？好吧，听您的。不过我要事先告诉您，过了明天，那附近的水流就会变得非常湍急。如果您明天去了，可得有好几天回不来。那岛是个荒岛，您要做好准备。”老人说道。 “还有这样的事不管了，吃用我会自行准备。你也去把船准备好。”此时我也顾不了这么许多，那种想要上岛的狂热决心彻底支配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薇切斯的隐士 “主人，这有些不妥吧。”乔丝特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地抱怨着。 “不管怎么样，我找到了愿意带我们去薇切斯岛的人。这就不错了。”我沉声说道。 “不，我不是说这个。那个船夫不是说了吗？一旦此时上岛，会有好几天回不来，您难道准备让我们在那个荒岛上待好几天吗？”乔丝特看起来很生气，她对我欠妥的考虑抱否定态度。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连夜去买睡袋和那么多食品。”我指了指桌子上那一大堆我费力搬回来的东西。 “您的身体没有康健到能让您在荒岛上待那么长时间，这点您是清楚的。”乔丝特尖锐地反驳着，她特意将荒岛一词重读，想引起我的注意。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我没法跟乔丝特争辩，只是固执地这么说道。 “我要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就有责任让您保持健康。这么鲁莽的行动我可不会同意。”乔丝特抱着手气哼哼地看着我。 “乔丝特！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哥哥！我看是哥哥越来越没谱了。”乔丝特把头撇过去不看我，大声斥责道。 “那就这样吧。如果你不想去，就留在特里亚。我到岛上去，事情办完就回来。你去联系罗尔夫，让他带着丽莎好好玩，并且提前做回去的准备。”我叹了口气，这么说道。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乔丝特是那种会放着您不管自己去游山玩水的人吗？原来在您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人。”乔丝特转过头来，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些烦躁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但我不想勉强你，你可以自己做决定。我是这个意思。” “好吧，既然您如此坚决。那么我会陪您去。”乔丝特说完就转过身去躺在床上不再说话了。 “那好，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去港口。”我没有再说什么，也躺上床去。乔丝特似是非常生气，连一句晚安都没说。 第二天的早晨，天上阴沉沉的。浓重的乌云在天上不断翻腾，海风裹挟着潮湿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那些日夜盘旋在海岸附近的海猫也不知哪里去了，它们的鸣泣之声本应是寂寥港口的唯一生气。 我们似乎出来的太早，港口还像夜里那样没有人烟。那些停泊在港口的船只无声地漂在海面上，上面闪着休息的海员忘记熄灭的油灯，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幽灵船一样。 不过那位我找好的老船夫倒是十分守时。我在约定的地点看到了他，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只有一艘小船。 “您没有告诉我这位小姐也要上岛啊。”他杵着桨，十分为难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以捕鱼为业，至少会有一艘渔船。”我叹了口气。 “是的先生，我是以打鱼为生。不过那渔船是东家的财产。我真正拥有的也只有这艘小船而已。”他挠着头，急切地解释道。 “可这艘船一次只够载一个人啊。再加上行李连一个人都有些勉强。”我仔细打量着老人脚下的船。那艘小木船与贵族泛舟垂钓用的木船，无论如何同时载两个人就是它的极限了。 “这不牢靠的小船根本靠不住要不这样，你先把我渡过去，再把她渡过去。”我这么提议道。 “先生，我跟您说过，过了今天那边的水流就会变得湍急。可今天的时间根本不够送两次啊。如果在水流湍急的时候开船过去那就是找死。先生，您看怎么办，是等上一段时间还是您一个人过去？” “一个人怎么行？主人，请等等吧。”乔丝特抓住了我的胳膊。 “好，就我一个人。”我点点头。 “主人！”乔丝特惊叫道。 我拉住乔丝特的手，轻声对她说道：“没事的，乔丝特。你过几天来接我，咱们一起回去。我的行李已经准备妥当了，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不会有事的。”我说完朝她笑了一下。 “这太鲁莽了，请等等吧。”乔丝特并不同意，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不要紧的。我会照顾自己，我可没那么容易生病。”我边说边轻轻拉开她的手。 “怎么这样您真的这么决定吗？”乔丝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小姐，我向你保证，只要那些湍急的水流一过我就载你去那里。毕竟这位先生付了我五十第纳尔救了我孙女的命。我一定会负责到底。”那老人见乔丝特的样子心有不忍，也开始安慰起她来。 “好了，时间不等人。我们出发吧。”我边说边跳上船去。 “是啊先生，看着天气恐怕晚上会下起大雨。一定要在下午的时候把您送到那里。”老人应承着也上了船。 “主人！请千万小心，我一定会来接你的。”乔丝特站在岸上大叫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里竟然夹杂着一丝哭腔。 我朝她挥了挥手，便招呼船夫。船夫应了一声，长桨一撑，小船便驶离了海岸，往海中而去。 虽然天上乌云密布，但海面却出奇的平静，甚至连海浪都十分轻柔。 “这海面真是平静。”我这么随口说道。 “是的先生。不过过了今天可就不是这样了。”老人便摇着桨便回应道。 “你说过了今天水流就会变得湍急吗？” “是，先生。时间还长，我来给你讲讲这故事吧。”老人答道。 “好，我洗耳恭听。” “您别这么客气。既然您那么坚决要去那座岛，想必您也听过那座岛的传说吧？” “确实听过一些。” “传说不是有些人往岛那边去，结果音讯全无吗？” “是啊，传说确实是这样。” “其实很有可能是那些人没有算准日子。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有些老船夫把明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六日叫做魔女之日。” “魔女之日吗？真是个不吉利的名字。” “确实。在魔女之日后的将近一个星期，那边的水流都会变得很不安定。虽然在海面上看与平常没什么区别，不过底下却有难以观察的暗流。运气好些只是船会被冲开，不过如果运气差些，可能就会被卷进湍急的暗流而葬身鱼腹。” “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把明天叫做魔女之日呢？” “传说明天就是岛上魔女定期召集其他地方的魔女聚会并干些骇人听闻的勾当的日子。所以在明天，魔女会用法力驱使海流，不让普通人接近那座岛。” “哦，原来是这样。” 那老船夫咂咂嘴，说道：“其实您仔细想想，这说不定反倒是魔女的温柔啊。” “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知道，那座岛上的魔女精通的恐怕是黑魔法，与那个魔女聚会的其他魔女恐怕也会黑魔法。如果普通人在那个时候靠近那座岛，岂不是会死的更难看？” “如果这么考虑的话，确实是这样。”我点了点头。 “不过啊，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一样会送命，果然魔女的温柔也很要命啊。”那老人这么总结道。 “魔女的温柔，也是穿肠毒药吗？”我低声沉吟着。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终于看到了薇切斯岛。那船夫自从靠近岛之后就变得非常紧张，说话也少了。 果然和传说一样，就算现在离岛还有一段距离，我仍然能看到岛上有建筑的痕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石质如城堡一样的建筑，还有一座高塔。岛上其他的地方被高大茂密的树木覆盖了，也无法看清在树木中间还有什么。 “先生，您要做好准备了。”老船夫眉头皱得很紧，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薇切斯岛，连眨都不眨一下。 “我知道了。”我边说边提起我的箱子。 很快，小船便来到了岛的岸边。这里是一块小海滩，两边有高度大概二十米左右的断崖。中间似有小路，或者仅仅是断崖中间的低地。 “先生，请在这里下船吧。大雨就要来了，我要赶快回去。” 我应了一声，便提着包下了船。我刚下船，那老船夫便逃也似地将桨一撑，转瞬间船就离岸有四五十米远了。 我暗自好笑，那老船夫的胆子也太小。不过特里亚的人都这么迷信，也没什么办法。 这片海岸上全是白色的沙子，这些沙子质地细腻，踩在上面非常舒服。如果把这些沙子运到特里亚的海岸，倒可以做一片高级的海岸游园地。断崖虽然不高，但几乎是垂直于地面，要从这里爬上去并不现实。断崖上面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从海岸这里完全无法观察岛上的情况。 “最好往前走两步吧。”我边自言自语，边往断崖两边的低地走去。 没走几步，那些白色的沙子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块的青石。看来这确实是一条人工铺就的小路。那老船夫真是找了个好的停靠之处，只要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走，肯定能通到岛上的建筑那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变得很好，以轻快的脚步往前走着。不过，这时的我并没有捕捉到飘散在空气中的那一丝异样。其实自从上了这座岛，气氛就已经不一样了。天上的乌云似乎更浓了，海风中的腥气开始变得令人不舒服，山林间的薄雾让所有的一切都暧昧不清，两旁零星的树木尽是枯枝，似是张牙舞爪要向行人扑来。不过，心里那莫名其妙的热情迷住了我的双眼，这些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都被盲目地过滤掉了。 我就这么一路走着，走了很长时间，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到疲倦。小路平缓向上，现在我早已到了方才那断崖一般的高度。岛上密密丛丛的树木和灌木在小路的两旁尽情伸展着。林间的雾似乎更浓了。现在我只能看清附近的路和树木，再往前就是一片白茫的虚无。脚下的青石板上覆盖了些青苔，在多雾的天气里使得那些石板格外湿滑。 我又继续往前走，突然毫无征兆地，那些浓雾逐渐消散了，我也走到了树林的尽头。眼前是一片广阔的草坪，那广阔草坪的中间是一栋高大的哥特式建筑，虽然没有教堂那么高，但也颇为壮观。草坪上的草没有人修建，经过不知多少年月肆无忌惮的生长，已经可以没人膝盖。那哥特建筑之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绿荫早已盖住了第一层的窗户，正向着第二层的窗户奋力进军。再抬头往上看，那建筑尖顶四周和墙壁上的金属雕塑也已经长满了绿色或者红褐色的锈，难以辨别它们之前是何种姿态。 人类对于废墟总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兴趣。或许是潜意识告诉人类可以在废墟中发现什么足以为平淡生活增添趣味的东西，人类总是对废墟趋之若鹜。眼前这令人惊叹的荒院废墟就好像是一幅风景画一样在我面前展开。张牙舞爪的树木和野草，废弃的哥特建筑，多云而沉闷的天空，简直太棒了。 我迫不及待地往那栋建筑走去。靠近建筑时我才发现，在那栋建筑的前面，还有一个不大的圆形广场，广场的中间是一座石质的喷泉。喷泉雕塑的主体是一位身材纤细而曲线优美，长裙裹身的美丽年轻女性，她一手将一本厚重的书揽在胸前，另一只手以祈求的姿态伸向天空。她的头微微抬起，脸望向那只她伸起的手。她的表情有些阴郁，眉头微微皱起，既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又有让人不敢亵玩的威严。而在那位女性的脚边，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那怪兽的形态就如传说中的石像鬼一般，不过它的背上有着两对蝙蝠似的翅膀。那石像鬼咆哮着，露出锋利的尖牙，它的两只尖爪绕过那位女性裸足踩着的云彩，一只抓住了一个正凄厉惨叫的人，另一只抓住了一个干枯的骷髅。在那石像鬼和两个牺牲者的底下，似是还雕刻着许多小人，那些小人多半全身赤裸，横七竖八地摞在一起，就像郊外的乱葬坑一样，不过规模要大得多。整个雕塑远看有着神圣的气息，不过近看却显得有些残忍嗜血。 “真奇怪”我仔细观察着这座布满黄腻水渍的喷泉。 “我想，再靠近一些也不要紧吧。”我自言自语着，跨到了雕塑周围的圆形水池中。那水池当然早已干枯了，底下是一些厚而滑腻的墨绿苔藓和杂草野花。我小心地走近那座雕像，抬头看着那女性的美丽容颜。女性淡淡的忧伤和圣洁的姿态让人陶醉，但她脚下却是狰狞丑恶的怪物和悲泣嚎叫的牺牲者，整个雕像将美与丑，圣洁与堕落的冲突营造得如此明显，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或许这也是一个好素材。”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小心地摸着那雕塑上横七竖八的死者。为什么一个学园里要做一个这么奇怪的雕塑喷泉呢？真是奇怪。 不过虽然这个雕塑十分吸引人，但我没有再继续在这里逗留的理由了。天上的乌云越压越低，或许赶快躲到那栋大房子里才是好的选择。 我这么想着，从那水池里爬了出来。我再回过头看时，瞧见那女性的脸颊上有着两股深深的红褐色水渍，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铁质管道的锈水流出来还是怎么回事，那两条水渍就像那女性流出的两道血泪一般。 我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沿着脊柱蔓延开来。或许现在不应该再看这座喷泉雕塑了。我摇摇头，赶忙提起自己的行李，往那栋哥特建筑走去。 那栋哥特建筑大概有四层楼那么高，从藤蔓植物中裸露出来的石墙上也是青苔和污渍。好在大门是敞开的。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正当我探头探脑往里面看时，突然在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啊，最终，你还是来到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第二节 那声音沙哑而低沉，伴随着从门洞里吹出来的呼啸的风声，显得很不真实。 我吓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颤抖着转过头去看那声音的主人。 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近黑的斗篷，头上也带着与那斗篷相连的兜帽。那兜帽很深，我倒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身形并不壮硕，身高看起来与我差不多。他一只手提着一盏不大的立方形油灯，油灯里燃着静谧的黄色火焰。另一只手里是一根比他的身高稍短一些的木质手杖。 “你！你是什么人！”我的声音惊慌失措，手脚都不敢随意乱动。我就这样倒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向他发问道。 “还是那么不成样子，不过无所谓。既然你已经来了，就跟着我走吧。”他说完便用木杖敲击着地面，似乎是在催促我站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随便跟你走！”我大声吼道。 “你心中有诸多疑惑和好奇，这是好事，至少你还保留着最初的热情。不过这能保持多久还是未知数。”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要干什么？”我接着吼道。 “正如你所见，我是来接你的。跟我走吧，你需要休息一会儿。”他边说着边以更快的节奏敲击着地面。 “别敲了！惹人心烦。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跟你走？”我的恐惧减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被愚弄之后的愤怒。 “快点，时间不多。你不是要来探求事情的起源与经过吗？跟我来，我会为你答疑解惑。” “我怎么可能跟着一个荒岛上的老疯子走？你快滚吧。”我一边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边愤怒地朝他吼道。 “不，你必须跟我走。”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为什么？”我的一股倔劲上来了，我粗着脖子问道。 “不跟我走，你就会死在这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感觉弥漫在身上的寒意更浓了，那人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你想怎么样？在这里杀了我？”我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想要喝住他。 突然，他大幅度地挥起了手杖，那手杖着地的一端自下而上划过一个圆弧，狠狠抽在了我的下巴上。我被他打的眼冒金星，一下子又坐回到了地上。下巴那剧烈的疼痛差点让我的眼泪流出来。 “明明是她努力的结果，你现在可以做个好梦。但你却又来了，又来到这里。真是蠢材，简直蠢的让人头疼。”那人以低沉沙哑的嗓音朝我吼道，他的声音颤动着，似乎非常生气。 “我”我捂着下巴正要开口说话，又觉得左脸受到了剧烈的敲击。 “你闭嘴！”那人嘶吼道。 “啊！”我大叫一声躺在地上，下巴和左脸那强烈的疼痛让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不想在这里把你打死。你已经失败太多次。我们时间不多了，快跟我来！”他朝我吼道，声音很急躁。 “好吧，好吧！”我眯着眼睛挣扎着站了起来。 “拿上你的东西。快点！”他说完就转身往前走去。 我没有办法，也只好提着包跟在他后面。如果我还违抗他，说不定他会把我当场打死。我见过兄长跟随那些骑士练习武艺时的样子，那人虽然身材不壮，但他的手杖挥舞得比那些骑士的长剑还快。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作家，在这里对抗他显然是不明智的。 那人的脚步很快，我只好拼命加快步伐跟上他。他一路引着我往岛中心走去。一路上我看见了古旧的小型城堡，耸立的石质高塔，甚至好像还有小型的祈祷教堂。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建筑，这里几乎可以作为一个小型城镇或者领主城堡使用。当然他没有给我四处观察的时间，只是轻车熟路地领我穿行在僻静的小路和布满杂草的旧道上。 我们走了可能有三刻钟，最后，来到了一座花园里。 当穿过那两边布满荆棘的蜿蜒小路，我被这座花园惊呆了。这里仿佛与岛上的其他地方处于不同的世界。这里的花朵和草坪被料理得很好，整整齐齐涂上白漆的金属栅栏将花田和草坪细细分开。在许多草坪的中央，放置着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大理石雕像。没错，阳光，当我走进这座花园的时候，天空的乌云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湛蓝的天空，闲适飘荡的白云和远处与天空和太阳交相辉映的大海。那些大理石雕像雕刻的了许多人物，细细一数大概有十三座，里面有长相威严头戴皇冠的长者，也有身着怪异服饰手舞足蹈的小丑，甚至还有长着羊头身后有翅膀的恶魔。 那人引着我往花园的深处走去，我们穿过曲折的白石小道，来到了花园正中间的一处大理石亭子处。那亭子有一个圆形的大理石穹顶，上面雕刻着细密流畅的花纹。支撑这座亭子的是十三根不算很粗的大理石石柱。石柱被打磨的非常光滑，同样可以反射阳光和映出人脸。亭子的中间是一副石桌和石凳。石桌的支柱被雕刻成一座入云的高塔的形象，石凳则被雕刻成由力士支撑的形状。 那人挑了一个石凳坐下，将手里的油灯放在石桌上。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光辉灿烂的阳光下，我依然感觉那盏油灯里细小的火焰非常温暖明亮。 “欢迎来到隐士的庭院。在你待在岛上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庭院就是你的栖身之所。”那人的声音比起初时要柔和很多，似乎也没有那么沙哑了。 我坐到了那人的对面，沉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人将手杖靠在桌边，双手放到桌上扣在一起。说道：“你可以叫我隐士。当然，如我刚才所说，这里是隐士庭院。”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你为什么带着那可笑的面具？”我大声质问道。 那人坐下来时我才看清，他兜帽下的脸上带着一副精致的银色面具。那面具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雕刻出了人的口鼻五官。那副雕刻出的五官看起来沉静睿智，眼睛口鼻处甚至细致地雕上了皮肤的皱褶。如果这副面具不是银色而是肉色的，或许我根本察觉不到这是面具。如果在某个嘉年华派对上看见这样一副面具我大概会为面具的工匠和面具的主人拍手叫绝。但此时这副面具戴在一个身着斗篷，头戴兜帽的人脸上，我觉得这简直就像是画中的邪恶巫师从纸面上飞出坐在我对面一样。 “请你原谅，我有不得不带面具的理由。让我摘下这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刻还未到来。在此之前请原谅我的失礼。”他微微扬了扬脑袋，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那好吧。请你解释一下，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住在这与世隔绝的荒岛上？” “真是单刀直入啊。那么我反问你，如果不住在这岛上，我又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那人轻笑了一声，这么反问道。 我一时被他的问题搞迷糊了。如果他不在这又该在哪？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种问题怎么可能答得出来？ “愚蠢的问题。你不该存在在这岛上，这岛是个荒岛，与外界没有任何交流。” “在我看来，你的问题也同样愚蠢。不过这样的问答或许可以让你多明白些事，所以无妨。那我这么问你：为什么荒岛上不应该有人？”那人并没有对我的推断做出解释，而是进一步问了我一个更莫名其妙的问题。 “好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既然你想做这样的问答游戏，我就陪陪你。”我沉声说道。 “你已经承认这座岛是座荒岛，对吗？”我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吗，说道：“与世隔绝，不相来往，不被世人所知，不知道这是不是符合你对荒岛一词的定义？” “就当是这样吧。”我说道。 “那三年前不也是一样吗？不被世人所知的学校，不与大陆来往的师生，与世隔绝的孤岛，难道就不是荒岛吗？”那人轻笑道。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哼了一声。 “不，这并不是强词夺理，在讨论问题之前必须明确定义。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么你离你想要在这座岛上得到的东西将会越来越远。”那人笑着说道。 “你用这种文字游戏玩弄我？这有意义吗？”我吼道。 “不要急，你尽可以把这个看做一个简单的训练。很多时候看似正确的理解其实是错误定义的误导，这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课。”那人的声音非常平静，与我急躁的大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好吧，我记下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疑问了吧？你为什么会存在在这本应无人的荒岛上？” “既然你的问题没有变，那么我的回答也是不会变的。为什么我不应该在这里，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 “这真是没有意义，我要被你逼疯了。”我吐着气，非常不满地说道。 “这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二课，问题必须明确，否则只会得到暧昧不清的回答。”那人又轻笑起来。 “你在愚弄我，这有什么意思？”我扭过头去。 “这确实没意思，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你的思考方式还不足以支撑你在这座岛上前行，所以我即使把你逼疯，也要让你学会如何思考问题和如何进行问答。”那人的态度突然变得很认真，认真到我没法继续发脾气的地步。 “那好吧，我换个问题。在这座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你既没有田地，也不饲养家畜，你是如何在这座岛上生活的？” “非常好，你已经学会一些了，这是个好问题。那么我再问你，你这么问的前提是什么？”那人这么问道。 “什么前提？这个问题需要前提吗？”我疑惑地问道。 “需要，当然需要。不过你把这个前提当作了理所应当的东西，所以你没有注意到。再仔细想想。”那人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你可以在这座荒岛上生活？你究竟怎么解决生存的基本需求？这样的问题没有前提。可以这么说，这个问题是“通向你是什么人”的基础。”我也十分肯定地说道。 “不，你忽略了。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在这个孤岛上存在？”那人低声说道。 “你，一个人”我咀嚼着他的话。 突然，一股恶寒从我的背上直接窜到了我的脑袋，我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你的意思是，只有人才会有生存的需求，只有人才会无法在荒岛上生存。你的意思是，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你是个人！”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我的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地上，我恐惧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或许是“人”。 “非常好，你其实很聪明。”那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以平静的声音说着话。 “你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的前提是我是个人。但很遗憾，我并不能完全地被定义成一个人。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幽灵或者吸血僵尸，我不会伤害你除非你自己犯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么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下来，谨慎地问道。 “这个问题我似乎已经回答过你了，我是隐士。”那人这么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嗯，这确实让你费解。不过你要学会习惯这些。事实上，支配这座岛的不是你们逐渐开始依赖的科学，而是古老的魔法。你可以这么理解。”隐士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但最后他也只说出了这样让人疑惑的话。 “魔法？我确实认为魔法是存在的，毕竟现在我还能看见宫廷魔法师在朝野忙碌。但我更愿意相信科学，毕竟它更实实在在。”我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那事情就好办些了。我问你，你对魔法是怎样理解的？它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东西？”隐士这么问道。 “魔法吗？在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之外可以说就是魔法了。”我只能这么说道。 “用魔法的对立面来解释魔法吗？虽然确实有这样的理解，不过太笼统了。”隐士做出这样的评价。 “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更为清晰的概念。所谓魔法，从低层可以这么理解”隐士边说着边拿起桌边的手杖站了起来。 “魔法，是使用精神对物质世界做出某种程度的干涉。”隐士边说着边慢慢走起来。 “就好比你所谓的宫廷魔法师，他们擅长的应该是白魔法。白魔法，以治愈和防御为主旋律，运用白魔法，可以治疗你的身体和精神，给你抵御侵害的盾牌。”隐士边说边用手杖敲击着地面。 “你仔细想，如果将白魔法用来治疗伤病，其实是通过某种手段让精神和物质链接在一起，运用魔法师的精神达到治疗病患肉体的目的。这就是用精神干涉物质世界的一种方式。” 隐士这么解释道。 “而与白魔法相对的，就是被世人所厌恶和唾弃的黑魔法。黑魔法，以伤害和诅咒为主旋律，他将赐给魔法师锋利的刀剑，让他可以伤害自己的死敌，诅咒自己的仇人。换句话来说，也是通过某种方式运用精神对物质世界进行破坏性的干涉。”隐士说着将脸转向我，似乎是在询问我有没有听懂他说的话。 我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刚才说过，这是对魔法的低层理解。如果从高层理解魔法，那么魔法可以被解释为实现愿望的手段。” “实现愿望的手段？”我问道。 “对，实现愿望的手段。打个比方，假设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坐船出海去做生意。不过很不幸，他们遭遇了风暴，所坐的船被巨浪打碎。理论上来说，这些人多半很难活下来对吗？” 我点了点头。 “但是，如果其中有那么一个人，他有着强烈的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他始终没有放弃挣扎。最终他抓住了一块浮板，并在风暴平息后成功获救。那又如何？”隐士这么问道。 “或许是他强烈的求生欲和超乎寻常的好运救了他。”我这么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把你的话换个说法告诉你。你所说的他强烈的求生欲其实就是他的愿望，而你所说的那超乎寻常的好运，就是魔法。”隐士这么对我说道。 “这真是胡说八道。运气就是运气，他既没有念什么咒语，又没有进行什么仪式，这怎么能说是魔法？”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浅薄，太浅薄了。”隐士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提高声音向他问道。 “你把魔法与仪式和咒语画了等号，这样的理解连我之前说的低层理解都不是。我告诉过你，从低层来说，魔法是精神对物质世界的干涉。只要能够达成干涉，即使没有咒语，没有仪式，甚至没有魔法师，魔法依旧是魔法。”隐士向我解释道。 “我再反问你，以如浩瀚星辰的天文数字为分母的概率来描述的愿望如果实现了，你还能说这仅仅是好运吗？如果以如浩瀚星辰的天文数字为分母的概率来描述的愿望一而再再而三地实现，你还能说它仅仅只是好运吗？”隐士尖锐地问道。 我一时语塞了，如果这样的愿望都可以实现，那已经不是用强运可以解释的了，而是一种更高层次，更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看来你稍微有些理解了。”隐士看见我困惑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那几近不可能的愿望实现，这才是真正的魔法。所谓魔法，是人类从平凡通向成功的钥匙，是人类从地狱攀上天堂的阶梯，是人类从放弃欲望到满足欲望的过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或许不应该简单把它说成是魔法，而是奇迹，真正的奇迹。”隐士说着说着将双臂展开，似是要拥抱那虚空中缥缈的奇迹。 “而你所要探寻的东西，正是这样一种东西。”隐士突然转过头来，他那面具底下幽暗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我从他那空洞的面具双眼里看到的似是一片虚无。 “真是一番奇谈怪论。”我支支吾吾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所说的话呀。也罢，你累了，休息一下吧。”说完隐士将手轻轻一挥，那本来空荡荡的石桌上竟多了一个银色的高脚杯。 “这这是？这杯子是哪来的？” “本来想用酒来招待你，不过把水变成酒是神的专利，凡人不能随意触碰。所以请饮下这杯甘甜的泉水吧。”隐士轻声笑着重新坐了下来，他将那银色的高脚杯朝我这边推了推，示意我尝尝那杯中的泉水。 “真可怕，就算是宫廷里的魔法师也根本做不到。”我低声感叹着。 “哈哈，你口中的宫廷魔法师或许连什么是魔法都搞不清楚，是只知道咒语c术式和一些粗浅的草药知识的蹩脚货” “你不会对我下毒吧？”我小心地问道。 “哈哈哈，真是愚不可及。如果我想要杀了你，直接将你乱棍打死就好。何必将你引到我的栖身之处，又何必对你说这么多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我心一横端起了高脚杯，饮了一口杯中的水。 那杯中的泉水清凉爽口，我干渴的喉咙里顿时溢出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甘甜清香。我接着又喝了一口，觉得身体的疲惫似乎都消弭了。我接着又喝了一口，感觉自己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很快，这杯中的泉水被我饮尽，隐士看起来很满意。他又挥了挥手，那石桌上的杯子慢慢在我眼前消失，就好像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只有我湿润的喉咙在提醒着我我确实喝下了那泉水。 “既然你无法理解我所说的魔法为何物，那么我们不妨把它放到一边。”隐士说着又坐到了我的对面。“你来到这里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个话题吧。” “我只是对发生在这座学园里的事件感兴趣。”我谨慎地说道。 “很好，你现在的目标很明确，你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想了解那学园里的人究竟是谁，他们又遭遇了什么。”隐士点了点头。 “对，可以这么说。” “在告诉你这故事的开头之前，我想要知道你对这个事件了解多少。”隐士将他的提灯往前推了推，让它那明亮的火焰照向我的脸。 “我知道的不多，只是这学园中的十二个人都离奇死亡了，仅此而已。” 隐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座学园里，一共有十四个人。”隐士的脸微微凑近我。 “十四个人？报纸上只写了有十二个人。” “那是因为这多出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失踪了，而另一个应该已经死了，尸身却没被找到。那些愚蠢的警察便说十二个人死了。” “好吧，就当是这样。那么在这座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那些探案者寻求的东西。但很遗憾，他们除了尸体和狼藉的废墟之外什么也没找到。”隐士扬起脑袋。 “既然你这么说，那或许你有什么线索？”我问道。 “对，我是岛上的隐士，自然知道这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不能直接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你是在说废话。”我不满地说道。 “对，或许这些都是废话，毫无用处。不过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什么东西？” “那位失踪者的日记。”虽然无法看见隐士面具底下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我觉得他似乎在笑。 “日记？日记里记录了发生了什么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它确实记叙了这座岛上发生的事，不过它冗杂且内容让人疑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看看。”隐士说着将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了一本快有字典那么厚的一本书。那书有着暗红色的皮革封皮，看起来大气美观。 我将书拿到面前，翻开了扉页。那扉页上是一条简短的寄语：“给我亲爱的儿子，克洛斯，希望你在圣玛丽学园能有所改变，母亲会为你骄傲。”那字迹朴实刚健，一看就是出自一位有见识的长者。 “克洛斯？是学园里的一个学生？” “在看完现有的日记内容前，请不要向我提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日记其之一 魇杀篇 开端 第一节 以下内容为日记原文 12月2日 我从父亲那里得到了这本新的日记本。书页的香味让我原本消沉的心情变好了一些，但并没有好多少。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很少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伤痛还是别的原因，我变得沉默寡言。父亲和哥哥都很担心，不过我就是提不起劲去说话。母亲以前常说，“脚踏实地胜过千言万语”，我也算是在践行母亲的教诲了。 也由于我的沉默寡言，让我在学校里逐渐变成了大家眼中的木头人和出气筒。那些在比我家富裕的家庭出生的纨绔，似乎把欺负我当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消遣。这些我其实并不在乎，不过父亲和哥哥对此却非常不满。他们希望我能换个环境，重新振作起来。当然，这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我听说过圣玛丽学园，在学校里简直可以被当做怪谈之一。在那里上学的人都是被家庭放逐的人，他们有的残忍嗜血，有的说谎成性，甚至有的人或许干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勾当。总之，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对于我来说都一样，既然自己已经被当成个呆子和可怜虫，那么无论是这里还是那里，对于我来说就都一样了。切尔丝特可以陪我去，这对我来说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这位从小就一只陪伴我的女佣是我为数不多可以倾吐心音的人。 看着这本沉重的日记本，我想，或许把今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是一件不错的事，至少可以打发时间。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我想今天就先搁笔吧。切尔丝特正收拾行李，我想我应该去帮她的忙。 12月3日 现在我正在特里亚市长官邸的一副小书桌前书写今天的日记。今天是正式离家的第一天，没有波澜壮阔的冒险，也没有离家的怀恋。我的心里似乎一点波澜也没有，大概我已经对“观察者”这个身份非常习惯了。 今日的事记录如下，或许我可以用写故事的方式记录这些，应该会比较有趣。 自早上起，我们就非常忙碌。当然忙碌的主要是切尔丝特，她负责收拾我们需要的行李，包括打包的书和衣物之类的。 “主人，您看看这些够了么？”切尔丝特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我的身边响起。 “不要叫我主人，直接叫科洛斯。”我简短地说道，并点了点头，表示这些已经够了。那箱子里装满了我和切尔丝特的衣物和其他生活用品。我非常担心，这个箱子可不是我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搬得动的，更不用说切尔丝特了，她才十二岁。不过哥哥对此应该有所考虑，我想大概没有人会去勉强切尔丝特搬那么重的东西。 “主人，虽然这是您的关爱，但如果我对您直呼其名，老爷是会责罚我的。”切尔丝特红着脸向我鞠了一躬。 “嗯”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便继续看手里的书了。 “主人，我们是下午出发。只要路上没有被耽搁，晚上就可以到特里亚了。”切尔丝特熟练地替我倒茶，很难相信她只有十二岁，这大概归功于女仆长严苛的指导吧。 “嗯。”我轻微地回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主人，只有我在的时候就稍微多说一些话吧。老爷是不会听见的。”切尔丝特站在我身边，轻轻拉着我的袖子。 “并不是不想跟你说话，只是没有那么多可说的。”我将书页翻过去，冷淡地回应道。虽然这话可能会让切尔丝特不愉快，不过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在她面前装什么乖乖孩子。 “主人来做游戏吗？玩扑克牌，和以前一样？”切尔丝特没有放开我的袖子，她继续提议道。 “今天就免了吧，没有那个心情。”我干脆地拒绝了她。 “主人，您是在为去圣玛丽学园的事担心吗？我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是在佣人之间传的。姐姐们似乎把它当做吓唬小孩的工具了，我一开始听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请您仔细想想，那些传说想必假多真少，那里也未必就那么糟糕。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您，至少您可以完全相信我。请不要顾虑那么多了。”切尔丝特似乎觉得我是在担心新学校的事。 “嗯，我知道。”我简短地回应了她一句。 “那好吧。您还需要其他什么东西吗？”切尔丝特放开了我的袖子。 “不了。”我答道。 “主人，能让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其他佣人们总欺负我年纪小，是孤儿，经常随便使唤我。只有跟您待在一起我才能稍微喘口气。”切尔丝特又轻轻拉起了我的袖子。 “嗯，随便你。想在这里待着就待着吧。”我点点头，继续看我的书。 “谢谢您主人，虽然您现在不爱说话了，不过您和以前一样温柔。”切尔丝特搬了一把小椅子在我旁边坐下，轻轻靠着我。这应该会让她心安一些，毕竟她也要去圣玛丽，心里想必也很不安吧。 早上的时间就这么被我消磨过去。吃过午饭，事先雇好的车夫也准时来到家里。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事脱不开身，不会陪我去新学校。不过哥哥因为正好会去特里亚，所以他会与我同行。在路上他告诉我，到了特里亚之后老市长会安排人把我送到岛上。 马车坐起来不是很舒服，摇晃得很厉害，让我连看书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我只好盯着窗外那些单调乏味的景色看了一下午。切尔丝特倒是看起来很高兴，她就坐在我旁边，不停地对我问这问那。这种举动我和哥哥不会介意，不过如果让父亲看见了，她恐怕是会挨板子的。 马车上的旅途确实乏善可陈，或许我应该略过这些。大概我长大后翻看日记也不会想看到这些东西。 在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特里亚，这是一座很有沿海特色的港城。负责接待我们的是市长的一个高级佣人。他引着我们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了位于城市最高处的市长府。我不得不说，特里亚的市长与这座庄重沉稳的官邸毫不相称。这个叫做劳尔的老市长是个与他的年龄也非常不相称的冒失鬼和势利眼。 当我和哥哥并排走进官邸的花园时，那老市长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 “啊，是海尔穆特家的两位公子。阿道夫是越来越干练了。啊！这位小伙子想必就是科洛斯了吧？哎呀哎呀，看起来十分聪明沉稳，我可以在他身上看见他父亲年轻时的影子。” “劳尔市长，当初就是您巧立名目强行征税，导致父亲差点破产。您还说我的父亲一脸穷酸相，就是努力十辈子也没法翻身。现在您又说我的弟弟像我的父亲，是说我的弟弟也是一脸翻不了身的穷酸相吗？”哥哥走过去拍了拍那老头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辛辣讽刺道。 “啊！没有没有，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请你原谅，请你原谅。这都是我年轻时不懂事，现在老了，看得透了，才发现那时的自己目光是多么短浅。”老头涨红了脸，不断地点头哈腰，那样子连个佣人都算不上，很难相信他竟然是特里亚的市长。 对于那个老头，我不想着墨过多。这座官邸里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些大厨的精致海鲜了。不过在餐桌上那老头阿谀奉承的样子让我大倒胃口，想必哥哥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不愿意住在官邸里，而是选择下榻城里的宾馆。说实话我也愿意住在宾馆里，不过出于明天出海的方便考虑，我还是只能待在这官邸里。希望身后的那张铺满松软毯子的大床没有染上那老头的势利气味。 12月4日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不过这忙碌令人愉快。 我们一大早就坐上了渡船，谢天谢地，那老头总是想要从我这里套父亲的话，幸亏那老头没法跟着渡船走。 海上的旅行对于我来说还算新奇，多少吸引了些我的注意。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温暖的冬日下我与切尔丝特坐在船边的观景台上，我们说着话，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她在说话，我只是不断回应她而已。 “主人，您看那儿，那是什么鸟？是海鸥吗？”切尔丝特兴奋地指着天上稀疏盘旋着的几只海鸟对我说着。她和我一样，从没有来过海边，更别说出海了。 “嗯看样子是的，切尔丝特。”我眯着眼睛看那些海鸟，说实话我并不能区分那些海鸟的种类，不过既然切尔丝特这么说，我随声附和就是了。 “哈哈，海上比我想的还要美。说不定我们还能遇见美人鱼c海上仙女呢。”切尔丝特笑得很灿烂，她的眼睛扑闪扑闪地像在放光一样。 “是吗？这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只会让我产生不安定的感觉。”我转过头去看着她。 切尔丝特愣了一下，她肯定没想到我会对着她说这样的话。 “主人确实可能如您所说，如果长久地漂在海上会让人不舒服。不过至少现在，海上的景色很美。您看那天边的朝阳，它把整个海面都照得金光闪闪，您看看吧，或许能让您打起精神。”切尔丝特笑着说道。 “嗯，这景色并不难看。”我微微点了点头，这片景色的确与众不同，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您再想想那些关于大海的童话故事吧，宝藏c海盗c美人鱼c不老泉！多令人向往啊。”切尔丝特往我这边挪了挪，拉着我的手说道。 “那些都是编出来的。”我摇了摇头，这么说道。 “是是的，主人，那些应该大部分都是编的。不过那些故事确实编的很好啊，非常精彩，就像作者就在那些人物的身边一样。”切尔丝特又楞了一下。 正在切尔丝特努力思考如何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船上的侍者来到了我们所在的观景台。切尔丝特连忙站起身来，她捋了捋头发，恭敬地双手互握站到了我的旁边。 “海尔穆特少爷，您有什么需要的吗？”那侍者朝我鞠了一躬。 “如果有带糖的饮料，拿一杯给切尔丝特。我没什么需要的。”我简短地回道。 “是这位小姐，不是海尔穆特家的人吧？我看她的装束并不像您一样精致体面。”那侍者带着怀疑的眼光看了切尔丝特一眼。 “切尔丝特是照顾我的女仆。”我这么说道。 那侍者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又朝我鞠了一躬：“海尔穆特少爷，请原谅。我是专门伺候高贵之人的侍者，这位小姐”他用有些不屑地眼光看了切尔丝特一眼。“请原谅，我能否专门伺候您呢，这位小姐让她自便就是了。” “我会给市长寄一封信，让他给你找一份别的活，比方说清理特里亚的粪池。”我把手里的书合上了，紧紧地盯着他。 那侍者听了我的话大惊失色，赶忙朝我连连鞠躬：“对不起海尔穆特少爷，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分寸，是我失礼了请您原谅，请您无论如何高抬贵手原谅我！”他的腰弯的很低，几乎与他的腿呈九十度。特里亚真是一座令人讨厌的城市，连区区一个侍者都如此势利。 “去吧。”我不再看他，重新又把书打开了。 “是，是的！谢谢您，谢谢您。请问切尔丝特小姐，您需要什么？这船上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饮料和点心，请您随便吩咐。”那侍者又开始向切尔丝特鞠躬。 切尔丝特连忙摆手：“请您不要这么客气，我并不需要。” “不不不，您请随便吩咐，您想要点什么，茶？冰淇淋？”那侍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哀求。 “那那就上两杯茶吧，请不要在主人的茶里放糖。”她也朝那侍者鞠了一躬。 “是的，是的！我马上准备。”那侍者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真是讨厌。”我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轻声哼道。 “主人谢谢您。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一定会陪在您身边的。”切尔丝特又坐回我身边，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嗯，我知道。”我看了她一眼，这么回应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魇杀篇 开端 第二节 渡船虽是帆船，并非那种新进投入量产的蒸汽船，不过因为顺风的关系倒是速度很快。太阳还未到天空正中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薇切斯岛的小型港口停泊了。 “啊，就是那位吧？那位新来的孩子。” 我和切尔丝特刚下船，就听见似乎有人在叫我们。抬头看时，是一位个头高挑，金发蓝眼的女性，或许不应该说女性，那显得她颇为年长了。应该说是大姐姐，似乎比我大上几岁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 “来来来，欢迎来到薇切斯岛的圣玛丽学园！”她边说着边张开双臂朝我走来。 我有些胆怯地往后缩了缩，不过她毫不顾忌地一把抱住了我。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那些派对女性身上那种放荡诱惑的香味，而是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我连忙推开了她，退后几步定定地看着她。 “你看吧桃乐茜，我就知道新孩子会被你吓到。你就是会多事。”在这位名叫桃乐茜的姐姐身后响起了一位男性的声音。 “艾雷斯，别老板着脸，你也来打招呼嘛。”桃乐茜回过头去朝那位男性，或者不应该说男性，应该叫作哥哥，他看起来也只是比我大几岁。不过他褐色的短发和看起来十分结实的身材让他看起来英气十足。 “哎呀，旁边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你是这个小弟弟的同伴吗？”桃乐茜没有理会艾雷斯的劝告，又转过身去抱住了切尔丝特。 切尔丝特的脸有些发红，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也被桃乐茜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 艾雷斯叹了口气，朝我走来，他微笑着微微弯下身向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作艾雷斯凯洛特，见到你很高兴。” “科洛斯海尔穆特。”我握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哦？海尔穆特家的孩子吗？全诺尔威的刀剑都得依靠你们啊。”艾雷斯笑着向我说道。 我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回应他。 “那么这位呢？小妹妹？”桃乐茜终于松开了怀里的切尔丝特，笑着朝她问道。 “我我是负责侍奉海尔穆特少爷的女仆切尔丝特。请您手下留情。”切尔丝特似乎被桃乐茜勒得太紧了，有些喘不过气。 “切尔丝特，切尔丝特。真是可爱的名字。”桃乐茜放开了切尔丝特。她往后退了几步优雅地朝我和切尔丝特行了个礼，说道：“我也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桃乐茜福尔，与这位艾雷斯都是岛上的学生。让我们在今后的时光里好好相处吧。” “是，是的，我无所谓，还请您放过主人。他现在不擅长与人交流。”切尔丝特有些慌张地朝桃乐茜行礼。 “哈哈！切尔丝特真可爱。不要紧，在这座岛上可以自由一些，毕竟我们都是从家里被扔出来的同伴，大家就像一家人。”桃乐茜又开始笑了起来。不过她的笑不是傻笑，而是那种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笑容满面，不过我并没有从桃乐茜的笑里感到一丝一毫的不快。 “桃乐茜！你又口无遮拦，万一科洛斯的身上真发生过什么令人尴尬的事，你不就成了揭人伤疤的人了吗！”艾雷斯有些生气地朝桃乐茜说道。 “啊，非常抱歉。我又说错话了，我不是有意的。”桃乐茜这回倒是仔细听了艾雷斯的话，连忙向我道歉。 “没关系。”我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请你不要介意，姐姐我以后会注意的。”桃乐茜并没有停止道歉，而是关切地看着我的脸，生怕我不高兴。 “没关系。”我又对她重复了一次。 “那好吧哎呀，你们看我，光顾着打招呼了。来来，我们一起上岛吧。”桃乐茜见我好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连忙转移了话题。 “说的是，来，把你们的行李给我吧。”艾雷斯边说边走到切尔丝特身边，将我们的箱子提了起来。 “啊，艾雷斯先生，请您不用客气。拿行李是我的活，怎么能让您劳心呢？”切尔丝特见艾雷斯提起了行李，连忙对他说道。 艾雷斯微微皱了皱眉，转头朝桃乐茜问道：“桃乐茜，我到了被别人称作先生的岁数了吗？” “哈哈，你说呢？你可比我大一岁呢。”牵起我的手准备往前走的桃乐茜轻笑道。 “唔，不行切尔丝特妹妹，你要叫我哥哥，不然我会不高兴的。还有，我怎么可能看着那么小的女孩搬那么大的箱子，这是对凯洛特这个姓的侮辱。”艾雷斯边说边轻轻拍了拍切尔丝特的头。 切尔丝特显得受宠若惊，她有些结巴地对艾雷斯说道：“是的艾雷斯哥哥。不，不，我只是主人的下仆而已，怎么能用这么亲昵的叫法称呼您呢？” “在这座岛上没有这么多规矩，你很快就会适应的。好了，跟上吧，桃乐茜要甩掉我们了。” “是的！艾雷斯哥哥。” 岛上的港口距离学园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们走在通往学园的青石板路上，桃乐茜欢快地不断向我们介绍这座岛的情况。 “虽然这个岛可以说都是学园的范围，不过要注意哦，深处的森林是不能去的。”桃乐茜边拉着我的手边向我介绍道。 “因为深处的森林其实没有开发过，当然也没有路。如果随便进去是会迷路的。这座岛看上去虽然不大，不过其实还是挺大的，那些森林里说不定还有会伤人的野兽，所以一定要注意。当然，小路两边的小树林是可以进去走走的。”桃乐茜边说边顺手指了指石道两边稀疏的树林。 “别看这座岛很大，学园的建筑也多，不过这里的人其实很少。所以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大家是来不及及时救你的，所以”桃乐茜转过头来，有些严肃地看着我和切尔丝特。“一定要听姐姐的话，不许随便乱跑。” 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遵照她的话去做。 “嗯，很好。最喜欢听话的孩子了。”桃乐茜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最好别惹桃乐茜，她发起火来可是很可怕的。”艾雷斯笑着看了桃乐茜一眼。 “艾雷斯！不要把我说的像个凶巴巴的老太婆。” “哈哈，不过我没见过她发火就是了。”艾雷斯狡黠地朝我眨了眨眼。 “哼，算了。不用理艾雷斯，我接着跟你们说吧。关于上课的事，因为学生人数很少，所以上课都是一对一的，毕竟大家年纪都不一样，也不可能把大家放到一起上课。你的课表爱普利斯老师应该已经帮你排好了，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当然，切尔丝特的课表也排好了。” “诶？我也能受教育吗？”切尔丝特惊奇地叫道。 “嗯，当然。来到这座岛的孩子都可以上课，这不是很自然吗？这里毕竟是学园啊。”桃乐茜肯定地向切尔丝特说道。 “我只是识字，没有学过其他东西。不会给老师添麻烦吗？”切尔丝特小心地问道。 “哈哈，没关系。在这里成绩不重要，也没什么竞争，老师也不会嫌弃你。总之，在这里，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艾雷斯回头笑着对切尔丝特说道。 “是的，这真是太令人高兴了。”灿烂的笑容在切尔丝特脸上绽开，她由衷地感叹道。 复行了一段时间，我们终于穿过了那片稀疏的森林，来到了学园的建筑群前面。 映入眼帘的是平整宽阔的草坪和一栋哥特式建筑的大楼，大楼前有一座漂亮的白石喷泉。 “这座喷泉不是学园的建筑，而是以前的遗迹。”当我们走过喷泉时，桃乐茜这么介绍道。 “对，这么奇怪的喷泉可不是我们的兴趣。”艾雷斯的眉毛微微上扬。 我看向那座喷泉，喷泉的主体是一位身着长裙手持书籍的女性，脚下是可怕的怪兽和牺牲者。清水从女性伸向天空的指尖喷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个漂亮的弧线。剩下的水就像细小的瀑布一样从女性脚下的云彩出流出，形成一整片圆弧形的水瀑，遮住了那怪兽之下的白石雕刻。喷泉池子里也盛满了清水，不过里面不像贵族喜欢的那样养鱼。这样更好，整个喷泉雕塑和池子显得更加安静肃穆。 “说起来，这个女性到底是谁呢？”桃乐茜歪着头问起来。 “唔，不知道。我问过文森特，他也不知道，至少不是有名的魔法师或者公主女王。”艾雷斯回答道。 “真奇怪，之前岛上的住民为什么要雕刻这么一座雕像呢？”桃乐茜叹道。 “这些话就别乱说了。你也知道的吧，关于这座岛上之前的住民有些不好的传言。”艾雷斯向桃乐茜提醒道。 “是啊，这些话就不要在科洛斯他们面前说了。”桃乐茜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对这些传言没有一点兴趣。切尔丝特或许会比较好奇，不过她不会在我面前做什么失礼的事，所以她也礼貌地保持着沉默。 “哦，回来了。桃乐茜，艾雷斯，到这里来。”在那栋哥特大楼的前面出现一位身着白色长衣的女性身影。 “中午好，爱普利斯老师！”桃乐茜高兴地朝那位女性打招呼道。 那位女性一边轻轻向我们招手一面朝我们走来。她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脸上带着一副黑色的金属眼镜。虽然她看起来很年轻，约摸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她脸上的沉静让她看起来沉稳睿智。 “辛苦了，桃乐茜和艾雷斯。本来这应该是我的工作，不过弗兰肯斯坦又在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所以我来不及去接他们。你们能帮忙真是太好了。”爱普利斯朝桃乐茜和艾雷斯打着招呼。 “不要紧，爱普利斯老师平常对文森特也很照顾，我正愁没有办法报答您呢。”艾雷斯将我们的箱子放下松了松手指。 “艾雷斯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文森特啊，明明不是一家人。”爱普利斯朝他笑了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了不说这些了，爱普利斯老师，快来看看我们的新朋友吧。”艾雷斯微笑着闪开身，让站在他身后的我出现在爱普利斯的视线里。 “哦，你就是海尔穆特家的孩子吗。嗯，看起来头脑倒是不错，我又可以多一个好学生了。”爱普利斯往上推了推她的眼镜，微笑着看着我。 “爱普利斯老师，您好。”我向她欠了欠身子，向她打招呼道。 “嗯，你好。我是负责教授自然科学的卡莲爱普利斯。”爱普利斯老师向我打招呼道。 “还有这位是就是切尔丝特吧？”爱普利斯老师将脸转向切尔丝特。 “您好，爱普利斯老师。我是切尔丝特，侍奉海尔穆特少爷的女仆。请您多指教了。”切尔丝特恭敬郑重地向爱普利斯老师弯腰行了一个礼。 “真是有礼貌的小女仆啊，非常好。”爱普利斯老师也微微向切尔丝特还礼。 “好了，桃乐茜c艾雷斯，你们就先走吧，一会儿要吃饭了，你们不会希望错过安普洛夫人和戴尔先生的好菜吧。” “好的爱普利斯老师。那科洛斯他们怎么办呢？”桃乐茜问道。 “他们还有些手续要办，安普洛先生还在办公室等着他们呢。”爱普利斯老师说道。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代我门向安普洛先生问好。啊，对了，我下午还有安普洛先生的课呢。”桃乐茜笑着说道。 “别尽耍嘴皮子了，快去吧。”爱普利斯笑着对艾雷斯和桃乐茜说道。 桃乐茜应了一声便走进了大楼，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大厅侧边的走廊里。 艾雷斯继续提起我们的行李：“我就陪大家去安普洛先生那儿吧，毕竟不能让老师和孩子们提这么重的箱子。” “嗯，多谢了艾雷斯。”爱普利斯点点头，转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们跟她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魇杀篇 开端 第三节 我们走进了这栋哥特式的大楼。相对于楼外尖顶上的那些天使和圣贤的金属装饰，屋子里显得更近人间一些。大厅的地面是抛光过的带褐色斑纹的大理石地板，上面铺着鲜红的地毯。大厅两边的高墙上挂着很多诺尔威的伟人像，也有看起来让人感到闲适安然的风景画。大厅的石柱是纯白的大理石，上面雕着古典时代风格的花纹，看起来简约大气。在大厅通道的两旁，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两列与大人肩高相同的黄铜烛台，每个烛台上面都放着烧到一半的有我胳膊那么粗的白蜡烛。墙壁上也以相同的距离放置着狮口型的油灯，灯芯和煤油托盘就放在黄铜狮子那张开的大嘴里。现在还是正午时分，外面的阳光非常强烈，通过朝外的彩绘玻璃，自然光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彩色的斑驳光影，也将整个屋子照亮。估计到了傍晚，光线不足以照亮屋子的时候，这些蜡烛和油灯就会被点着了。 爱普利斯带我们走上楼梯，穿过走廊。这栋不大的四层楼，内部竟被修得如迷宫一般。在外面看时不觉什么，不过进到楼里才发现，这栋楼里的房间很多，走廊狭窄且曲折。我感到有些疑惑，那么多的房间真的都用得上吗？ 楼上的走廊里因为只有尽头的窗子可以透进阳光，所以即使在正午也显得非常昏暗。在那些阳光彻底照不到的地方，比方说深邃的拐角和过于幽长的走廊中间都已经点上了灯。不过那些灯即使在这昏暗的走廊里也显得很暗淡。走在这种地方让我有一种自己并非在大楼里，而是在地牢中的感觉。我们四个人的鞋子不断击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这声音在狭长的走廊里不断回荡，让我的心神颇为不宁。 “这楼里有些可怕吧？”艾雷斯看见切尔丝特正悄悄拉着我的衣角，便开口道。 “是的，艾雷斯哥哥。这栋楼跟平常居住的宅邸有些不同。”切尔丝特怯怯地说道。 “啊，一开始我也有些不习惯，不知道那些建筑师是怎么想的。不过时间待的稍微长点也就习惯了。”爱普利斯回过头来满不在乎地跟我们说道。 “爱普利斯老师是个特例，毕竟您在大学里学习的可是那个叫什么哦，神秘学。”艾雷斯笑着说道。 爱普利斯用手里的册子轻轻敲了敲艾雷斯的脑袋：“真是的艾雷斯，把我说的和一个老巫婆一样。不光是神秘学，我对科学的学习也丝毫没有放松哦，不然我还怎么当大家的老师。” “可是爱普利斯老师也只比我大三岁，真是毫无威严可言。比起安普洛先生，爱普利斯老师可没有老师的气质。”艾雷斯笑着对爱普利斯说道。 “真是敢说，那下回我要在留给你的作业上多费点心思了。”爱普利斯也朝艾雷斯微笑道。 “哎呀，还请您手下留情。”艾雷斯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语气还是十分轻快。 很快，我们走到了顶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大房间前，看来这里就是安普洛先生的办公室了。爱普利斯站到门前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轻轻用指节敲了敲门。 “安普洛先生，今天预定要来的新学生已经到了。”爱普利斯的语气变得很郑重，跟刚才聊天时的语气完全不同。 “哦，辛苦了爱普利斯女士，请让他们进来吧。”门里传出了一位男性的声音。 爱普利斯扭动门把手，将门推开了。里面是一间气派豪华的办公室，在办公室的左手边墙离着一排红木书柜，书柜的每扇门中间都嵌着一块大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放满了精装的大部头书。办公室的右手边墙是一个壁炉，壁炉的上面挂着一幅身着华丽棕色长裙的贵妇人像，那贵妇人金色的头发被盘成了一个优雅的发髻，发髻上面插着一朵赤红的蔷薇花。她的神态被刻画得傲慢优雅，挂在那高墙上似是在俯视房间里的人。 办公室正对门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彩绘玻璃落地窗，那副落地窗分成了两半，一半的上面是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美丽女性，另一半上是一位身上没有穿铠甲，但腰间别着一口剑的剑士。那位女性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另外一只手放在单膝跪地c双手合十似是正在祈祷的剑士头上。彩绘玻璃窗并不是都可以打开，而是在上端那些雕绘着荆棘和蔷薇花的地方另开了两扇可以打开的窗户，将它们描边从整个画作中划分开来。 在窗户的前面就是安普洛先生的办公桌，他是一位看起来有些苍老，但眼神非常锐利的男性。他黑色的短发中间夹杂着很多银白的头发，但这并不会让他看起来像其他逐渐老去的人一样颓唐，相反，显得他更加精神。他将脸上的半月形眼睛微微往上推了推，朝我们笑了笑。 “爱普利斯女士，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凯洛特，你陪着爱普利斯女士先去。内人和戴斯先生应该马上就会把午饭准备好了。”安普洛先生朝爱普利斯和艾雷斯点头致意道。 “好的，安普洛先生。艾雷斯，我们先走吧。”爱普利斯笑着朝安普洛点了点头，转身招呼艾雷斯与她一起离开。 “那科洛斯的行李怎么办？”艾雷斯问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帮他们送去的。”安普洛先生朝艾雷斯笑了笑。 “那怎么行，还是让我先送去吧。请问安排给他们的房间是哪间？”艾雷斯问道。 “这还是正要商量的事。本来应该将这两位安排到不同的房间” “很抱歉，安普洛先生。我能否跟主人一间房呢？主人的生活需要我照顾，老爷也这么吩咐过。”切尔丝特打断了安普洛的话，不过安普洛似乎并没有生气。 “嗯，的确海尔穆特先生的信上也是这么说的。切尔丝特小姐，我没记错的话正好是十二岁对吧？”安普洛先生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笑着对切尔丝特问道。 “是的，您说的没错。”切尔丝特点点头。 “嗯，如果照我的想法，是想把切尔丝特小姐安排到福尔小姐的房间，拜托福尔小姐照顾她。毕竟十二岁尚且年幼，单独把她放到一个房间有些不妥。不过也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两位就做个伴吧。凯洛特，麻烦你把他们的行李送到三层尽头的那个房间，那间房间里应该有两张床，当然也内人也收拾过了。来，这是钥匙”安普洛先生从办公桌上的一副大钥匙串上取下了一把递给艾雷斯。 艾雷斯接过钥匙，朝安普洛先生微微鞠了一躬便提着我们的行李走出了房间，爱普利斯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现在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切尔丝特。 “来，海尔穆特，坐吧。切尔丝特也是。”安普洛先生指了指放在办公桌前的两把扶手椅。 我和切尔丝特默默地坐了下来。 “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克伦威尔安普洛，在这座圣玛丽学园里担任学园长一职，也负责教授大家文学知识。”安普洛先生边说边翻着桌上的一沓文件。 “啊，就是这个。”安普洛先生说着将其中两份抽了出来。 “我们现在来完成入学的手续，那么由我确认一下，两位是科洛斯海尔穆特和切尔丝特吗？”安普洛先生拿起那两份文件，郑重地向我们问道。 我和切尔丝特点了点头。 “嗯，很好。那么，科洛斯海尔穆特，你的父亲希望你和切尔丝特在圣玛丽学园进行学习，并且预付了两人份的学费，那么你们愿意在这里学习和生活吗？” “无所谓。”我有些没精神地答道。 “啊，安普洛先生，请原谅。主人并不擅长与人交流，他并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我们愿意在圣玛丽学园学习和生活。”切尔丝特连忙向安普洛答道。 “没有关系，我并没有生气。那么，麻烦你们在这两份文件上分别签字吧。”安普洛先生说着将那两份文件递到了我和切尔丝特的手上，并给了我们一人一支钢笔。 “好的。好了，主人也请在文件上签字吧。”切尔丝特轻轻地向我催促道。 “嗯，非常好。”安普洛先生在我们签完字后又拿回了文件，并把他们分别放到了两个文件袋里。 “很好，你们现在就算是正式入学了。在这之前，我先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学园的情况。”安普洛先生说着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接着对我们说道： “或许在你们来这里之前听过一些关于这个学园的传言。”安普洛先生的声音低了一些。 “或许有人说这里是被抛弃的人聚集的地方。” “是监狱。”我低声说道。 “啊，也有人这么说啊监狱真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字眼。”安普洛先生叹了口气。 “在这里我不妨坦言，当初设计这所学园的是麦吉申家的人。他们希望诺尔威的某地出现一个就像这圣玛丽学园一样的地方，可以为那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不被自己家族完全接纳的孩子提供一个容身之处。当然，他们自身也有这样的需求。待会儿或许你们就可以见到文森特麦吉申，那个孩子就是麦吉申家族的人。”安普洛先生说着。 “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监狱c囚禁c放逐之类的字眼，太悲哀，太冰冷，太不近人情，即使是屠杀c审判c拷问之类的词也比它们要温暖一些。所以，在这座学园里，我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安普洛先生转过头来：“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他那在彩绘玻璃前的身影与那位跪在地上祈祷的剑士重叠在一起。 “在这里，我们虽然有一些规矩，学生们也要按照安排正常上课。不过在这之外就是自由，你的老师甚至可以选择和你做游戏，只要他觉得有这个需要。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上课，只要你有适当的理由。”安普洛先生回过头来朝我们微笑着。 “我们这里的人很少。不过，正因为如此，大家才可以和谐相处。毕竟”安普洛先生慢慢闭上眼睛，深深吐了口气。“毕竟被送到这里的学生或许根本没有毕业这一说。” “没有毕业？”切尔丝特疑惑地问道。 “对，切尔丝特小姐，这座学园里没有年级c没有学制c没有普通学校里的那一套管理方法，因为普通学校的目的是让学生学到知识然后顺利毕业。而被送到这里的孩子们，除非是家族愿意，否则没有人能随便毕业，随便离开。或许这一点海尔穆特有所体会。” 我慢慢点了点头，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毕竟在这个放逐之地，只要家族无法认同，那么在这座岛上的人只有待在这儿，或许是直到老死。 “这么说非常残酷，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一点我觉得你们有资格知道。”安普洛先生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彩绘玻璃上的剑士。 “我不希望这里真的变成这么残酷的地方，我真的不希望。”安普洛先生叹着气。 “所以，我试图把这里建成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一个属于你们的理想乡。至少在这里，我希望你们不被你们显赫的家世压弯腰，能够无拘无束地在这里生活下去，毕竟你们都只是孩子啊。”安普洛先生这么说着，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您的想法真是了不起。”切尔丝特称赞道。 “谢谢你，切尔丝特小姐。好了，不说了。来，我把爱普利斯老师给你们编的课表给你们。”安普洛先生转过头来，拿起了书桌上的两张纸。 “我看看，嗯明天早上你们都没安排，下午海尔穆特要去教堂在波普神父的指导下学习圣典，切尔丝特小姐要到爱普利斯女士那学习自然科学。请按照课表安排不要迟到了。”安普洛先生边说边将两张课表递给我们。 切尔丝特连忙站起身接过两张课表：“谢谢您，安普洛先生。” “不客气，好了，时候可不早了。我们去餐厅吃午饭吧。”安普洛先生边说边笑着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我们的肩膀，示意我们跟他一起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魇杀篇 会面 第一节 续12月4日日记 学园的餐厅并没有设置在这栋楼里，安普洛先生介绍说这栋大楼可以说是主要的教学楼了。这栋楼有一个后门，出了后门是一个类似庭院的地方。庭院的中间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上设有长椅可供人休息。从这小广场十字辐射出四条鹅卵石小路，分别通向教学楼的后门和其他三座建筑。而在教学楼左手边的那栋不大的楼，就是平常用餐和聚会用的聚会厅。当然，我说的不大也是相对那令人咋舌的教学楼而言，它的大小其实也与一般城镇的小礼拜堂无二。小路通向的另外两座建筑分别是男性学生和女性学生的宿舍，正对教学楼的是男生宿舍，在教学楼右手边的是女生宿舍。四座建筑的外围用两人高的砖墙围了起来，可以说这片建筑就是我们平常的主要活动范围了。 在这片建筑群之外还有小教堂以及一些改造过的庭院，那些地方我们也是可以去的。不过在这之外，这片岛上还有其他的建筑。比方说在教学区外那高的不像话的钟楼，以及往森林深处去，可以到达这座岛屿的古代遗迹，也就是城堡和我们在船上就可以看到的石质高塔。那些地方是禁地，如果没有特殊需要和批准是不能去那些地方游荡的。 安普洛先生引着我们走进聚会厅。聚会厅内部的装潢风格与教学楼相似，高大的玻璃窗，明亮的光线以及挂在墙上的风景画。唯一让人感觉有些违和的就是放在聚会厅里的那张长桌，与宽阔的厅堂相比它就显得有些小了。 我们走进时桌边已经坐满了人，我可以看见艾雷斯和桃乐茜，他们正坐在比较靠里的位置朝我们挥手致意，其他的学生也礼貌地朝我们微笑。当然其他学生听起来有些多，其实连上艾雷斯和桃乐茜不过七人。桌边剩下的应该就是老师或者其他干活的人了，我看见爱普利斯老师正和她旁边的那位青年说话，还有一位坐在桌子尽头主位的女性正和善地看着我。 “大家久等了，今天圣玛丽学园迎来了两位新朋友，分别是科洛斯海尔穆特先生和切尔丝特小姐。”安普洛先生朗声向大家介绍道。之后就是一阵拍手之声。 “好了，那么大家就自我介绍一下吧，先从我开始。”那位坐在主位上的淡黄色长发的女性温柔地终止了众人的鼓掌。 “我是伊丽莎白安普洛，是克伦威尔安普洛的妻子。在这座学园里负责照顾大家的生活，我非常高兴能有新的孩子来到这里。”安普洛夫人的微笑非常温柔，就如同我已经去世的母亲那样，我的心里不禁涌出一股温暖。 “卡莲爱普利斯，我想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我。”爱普利斯老师微笑着朝我们招了招手。 “你们好，我是赫罗菲尔戴斯，在这座学园担任各位的医药顾问，也负责教授各位基础的医药知识。你们不会希望在这座岛上受伤，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来找我。”坐在爱普利斯老师旁边那位脸色有些苍白，戴着一个单片眼镜的青年向我们自我介绍道。他的头发是淡淡的灰色，很少见的发色，脸也有些消瘦，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如果他好好化妆，肯定可以在万圣节的晚会上扮演吸血鬼的角色。 “艾雷斯凯洛特，对面的是桃乐茜福尔。”艾雷斯向我们简短地重复了他和桃乐茜的名字。桃乐茜笑着朝我们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文森特麦吉申，你们好，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友好相处，当然我会看住艾雷斯，不让他来随便骚扰你们。”坐在艾雷斯旁边的孩子开口向我们自我介绍道。他的年纪看起来与我相仿，脸上带着一副细框眼镜，一头褐色到肩的长发。他的身体和四肢看起来很纤弱，与高大结实的艾雷斯相比像个玩偶。 “我是弗兰肯斯坦利沃斯，希望你们不会被这座岛吞噬，毕竟这里可是魔女的故乡，哈哈！”坐在文森特对面的男生开口说话了，他的脸长得不敢恭维，细眉毛c小眼睛c塌鼻梁张大嘴，整个五官拼凑得非常不和谐。他一直弓着腰，似乎还有些驼背。他的声音也很沙哑，不太讨人喜欢。 “利沃斯，不要在新人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容易被别人误解不是吗？”坐在弗兰肯斯坦旁边的男孩说话了，他看起来比弗兰肯斯坦年长一点，一头金色的头发，长相也非常俊美，与旁边的弗兰肯斯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抱歉，利沃斯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有些时候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是雅顿洛弗尔，坐在我对面的是我的妹妹伊芙洛弗尔，请你们多关照了。”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微微朝我们点了点头，有些费力地笑了笑。她的身体看起来不是很好，脸色泛白，四肢也很瘦弱。作为雅顿的妹妹，她的长相与哥哥相比平平无奇，当然她绝对不难看，只是她微微闭起的双眼和苍白的面容显得非常没有生气。 最后开口的是坐在伊芙旁边的女孩，她有一头明快的金色头发，碧绿如翡翠的双眼，精致小巧的鼻子和朱唇，白皙如脂的皮肤，如果说她是雅顿的妹妹倒显得非常自然。“你们好，我是莉莉丝顿沃。哎呀，看起来现在终于不是我年纪最小了。那位是切尔丝特小姐吧？请问你是多少岁？” “是的，莉莉丝小姐，我是十二岁。”切尔丝特向她鞠了一躬，礼貌地回答道。 “真是有礼貌。我是十三岁，现在终于有一个妹妹了，来，请坐到我旁边吧。”莉莉丝高兴地拍了拍手，朝切尔丝特招呼道。 切尔丝特微微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询问我的意思。我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坐到莉莉丝的身边去。而我则在安普洛先生的安排下坐到了雅顿的旁边。 经过这一阵寒暄之后，午餐终于开始了。安普洛夫人为我们端上了经过精心料理的热汤c牛肉以及松软的面包。在经过一番折腾后我确实饥肠辘辘，这顿饭吃得倒颇有滋味。 下午的时间是我和切尔丝特两人度过的。我们忙着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又忙着整理两人的书桌以及衣物。切尔丝特跟我一起进男生宿舍的时候文森特还吓了一跳，经过艾雷斯对雅顿和文森特的一番解释才消除了不必要的误会。 晚饭以及入夜之后的事情倒无甚特别，日记里便不再赘述。总而言之，这座岛似乎远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糟糕，在这里居住的人看起来也都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像今天一样平静悠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魇杀篇 会面 第二节 12月5日 现在是晚上的时间，我一个人独自待在房间里，切尔丝特似乎是被莉莉丝小姐拉去作伴了。趁着这个空档，我应该记录下今天的所见所闻。 今天是我和切尔丝特在这里生活的第一天，我们起得很早，切尔丝特看起来很精神。她替我准备了早茶，虽然我很久之前就跟她说过这不需要，不过她一直坚持这么做。 就在我小口啜饮着杯中热茶的时候，我们的门被敲响了。 “请问是谁？”切尔丝特问道。 “啊，是我，文森特。”门外响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位褐色披肩长发少年的声音。 “是麦吉申先生，我去开门吧。”切尔丝特向我询问道。我点了点头，示意她去把门打开。 “早上好，切尔丝特小姐。早上好，海尔穆特先生。”文森特站在门口礼貌地向我们打着招呼。 我朝他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他进来坐。切尔丝特向他鞠了一躬，向他解释道：“主人并不是不耐烦的意思，只是他不擅长与人交流。” “我知道，海尔穆特先生是一位懂得沉默是金的人。从他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头脑很聪慧。我非常希望能与他和睦相处。”文森特还是很有礼貌地说道。 “叫我科洛斯吧，麦吉申先生。”我将茶放到身旁的桌上，然后示意切尔丝特为文森特也倒一杯。 “那真是太荣幸了，也请叫我文森特吧。啊，谢谢，切尔丝特小姐。”文森特坐到了我的对面，他接过切尔丝特手里的茶碟，向她道了声谢。 “那么文森特，这么早来拜访有什么指教吗？”我问道。 “是这样，我和艾雷斯谈过有关你们的事。我之前听说有新人要来，还以为是哪家的凶暴之徒，不过听艾雷斯说你们非常友善，昨天的会面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想趁我们都有空的时候来找你们谈谈。”文森特这么说道。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最早来到这座岛上的人之一，对于这座岛的了解也比其他人更多。有些事情是安普洛先生不会随便对你们说的，不过我认为应该告诉你们，这也是为了你们能够安稳地在这座岛上生活下去。”文森特喝了一口茶。 “请你继续说下去。”我说道。 “好的。是这样，如你们所知，这座岛的名字叫做薇切斯。” “嗯，确实。” “薇切斯其实是古语女巫c魔女的谐音，这你们知道吗？”文森特问道。 “这倒没有听别人说起过。”我说道。 “这就是了。根据最早的传说，这座岛是魔女的居所，你也看见过那些深林中间的城堡和高塔吧？那些古代遗迹传说就是魔女所住的地方。”文森特这么说道。 “哦？” “这确实难以置信，不过也很难解释为什么在这座贫瘠的岛上会有如此壮观的城堡遗迹。”文森特说道。 “确实。” “我当然没有鼓励你们去那些地方探险。其实我非常不希望岛上的任何人靠近那边，那是非常危险的。” 我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他。 “你有所怀疑，对吧？”文森特看着我笑了笑，“你应该听过我的姓，在体面人家里，我的姓还是很有名的。” “麦吉申，宫廷魔法师。”我简短地说道。 “对，当然我还差得远。不过我对魔法的了解比岛上的其他人要深，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提醒每一个上岛的人，不要靠近那边。”文森特微微朝我凑近了一些。 “据我所知，那里直到今日还留藏着黑魔法的影响。我没有确认过，但传说以前有一支骑士部队在魔女审判之后就诡异死亡了，我推测那就是黑魔法发挥了效力。” “真是不负责任的推测。”我微微扬起了头。我并不相信魔法一类的东西，至于以前的传说我也并不在乎。 文森特皱了皱眉，但没有发作，继续平稳地说道：“当然，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毕竟现在许多人认为科学才是通向理想的阶梯，这也无可厚非。不过，靠近年久失修的遗迹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这一点还请你们记在心里。” “你说的是，我会注意的。”我点了点头。 文森特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他又喝了一口茶，说道：“那就好，这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我们换个其他的话题吧，我还有一些要提醒你们的事，当然是关于这座学园里的人。” “虽然在背后议论别人并不值得称道，不过我还是姑且一听吧。”我说道。 文森特的眉头又皱紧了一些，不过他仍然没有发作，只是继续说道：“首先是关于各位同学。科洛斯，你也知道吧，大家来到这里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所以如果不是必须的，请尽量不要在各位面前提起这件事，当然也不要刻意去询问其他人他们来到这座岛的缘由。毕竟各位要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你也不希望制造不愉快吧？” “这点我知道，我不是多事的人。”我说道。 “嗯，这样最好。请不要错意，我不是要在你这里说别人的坏话，只是出于你对现今的环境不甚了解，所以才告诉你。”文森特说道。 “感谢你的好意，请说下去吧。” “第一个是莉莉丝顿沃，我劝你要对她保持警醒。”文森特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他的脸离我更近了。 “哦？” “请注意，她是顿沃家族的人。顿沃家族的人天生就有吸引人的天赋，看看她的脸吧，十三岁，却极富魅力。我想，如果她去出席什么宫廷派对，绝对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那些富翁贵人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有潜力的女性。” 我点了点头。 “我不觉得她是坏人，或者心里有什么盘算。但她毕竟是顿沃家的人，而且被送到了这个岛上，谁知道之前她经历过一些什么。总之，对她有礼貌并保持一定距离，这没什么坏处，也不会让她感到不愉快，对吧？” “确实，没有冒犯的意思。我记住了。” “好，请务必记住，莉莉丝顿沃，不要被她煽动去干什么傻事。”文森特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怕我随口敷衍，没有好好记下来。 “第二个你应该注意的人是弗兰肯斯坦利沃斯。”文森特说道，他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想要保密的意思弱了一些。 “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那位比我大两岁对了，请问科洛斯，你是几岁？” “十四岁。” “那就是跟我同龄了。好吧，我继续说，我想你注意到了，利沃斯的言行有些奇怪，在某种方面可能有些讨人厌。” “的确，他在自我介绍时让人困惑。” “对，而且我注意到一点。我其实并没有对他说起过有关于岛上魔女的事，关于魔女应该在座的其他人也不甚清楚，不过他却警告你不要被这座岛吞噬，这说明他至少知道这座岛上有某种潜藏的危险。利沃斯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这一点我也想请你牢记在心。” “你是要我谨慎提防他吗？”我问道。 “不，你弄错了。”文森特笑了笑，“我想告诉你的是利沃斯这个人虽然其貌不扬，而且有时候看起来疯疯癫癫，但是他偶尔会说出些有见地的话。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对他抱有什么偏见，与他和睦相处。” “好的，我也不是一个惯于以貌取人的人。” “那太好了。第三个我想告诉你的是关于洛弗尔兄妹的事。”文森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 “洛弗尔兄妹不是坏人，但应该注意的是，他们对于自己的世界看得非常重。” “自己的世界？” “对，我指的就是与他们自身相关的东西。如果你遇到了什么跟他们二人有关的事，最好留个心眼，不要冒犯他们。否则，即使是身体娇弱的伊芙洛弗尔也会变成发狂的狮子。” “这倒是让我感到意外，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第四个是关于桃乐茜福尔，大家的姐姐。”文森特微微一笑。“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虽然并不那么聪明，但心地善良，会替别人着想。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向她倾诉。” “嗯，又一个正面评价。”我说道。 文森特笑了：“我说过我不是来说坏话的，只是想要告诉你如何跟岛上的其他人和睦相处。” “好了，我接着说吧。接下来就是老师了。首先是安普洛先生，我想你对他已经很熟悉了，我想询问一下你对他的印象是怎样的？” “慈祥c沉稳c可以信赖。”我简短地评价道。 “确实，平常的他是这样的。不过我也想提醒你注意，安普洛先生不喜欢有人随便违逆他，所以如果不是必须的话，请听他的话。”文森特说道。 “嗯，我会尊重老师。” “接下来是安普洛夫人，也就是伊丽莎白安普洛女士。她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但正因为这样，她在关键的时刻可能会优柔寡断。所以如果事情紧急，请不要完全依赖她。” “是这样啊。” “剩下的几位老师我不好随便评价，你自己注意就是了。唯一你现在还没有见过面的应该就是卡罗尔波普神父了。他平常就待在教堂里，吃饭或者其他的聚会都很少参加，他是一个好静的人。我想你很快就会见到他。”文森特笑了笑。 “最后就是我和艾雷斯了，我想，这我不该说什么，就交给你来判断了。至于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话，信不信，信几分，也由你自己做主。好了，我想我也该告辞了，祝你今天愉快。啊，切尔丝特小姐，也感谢你耐心的聆听和甘美的茶。”文森特边说边微笑着把空了的茶杯连同茶碟还给切尔丝特。 “非常感谢你的建言，文森特，我会谨记在心的。”我看他站起身来，也站起来准备把他送到门口。 文森特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微笑着向我说道：“不，你不会全记下来的。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当我问出这句话时，文森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楼梯的拐角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魇杀篇 会面 第三节 吃过午饭，切尔丝特便与我道别，她下午要接受爱普利斯老师的科学指导。我则慢悠悠地走向薇切斯岛的教堂。卡罗尔波普神父，这是我最后一个没见到的岛上居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顺着教学楼的外墙一路走去，如果安普洛先生的叙述准确的话，从这里走过去绕到男生宿舍后面可以看到一条通往森林的小路，沿着小路走进去就可以到达教堂。不过话说回来，这座学园真是太大了，我非常疑惑，只有我们几个人究竟要怎么维护这些壮观的建筑，我原本就读的贵族学校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些问题现在都应该暂时抛诸脑后，我已经看到了修建在森林边缘的小路。从远处看，那条小路蜿蜒曲折，路的两边都是因冬季而干枯的树林，即使在午后阳光强烈的时刻那边也十分幽寂。我顺着小路走去，那小路看起来原本是一条旧路，路面的条石磨损得很严重，边缘也长满了青苔，与教学区的路相比古旧很多。 走了大概有十分钟的路我才看到坐落在树林中间的教堂。那座教堂比聚会厅要大一些，后面有一个小型的钟塔，前面大门的上面有一个圆形的彩绘玻璃窗户，当然那窗户只有装饰的用途，没人会费力爬那么高把它打开。通向教堂大门的是十级宽阔的白石阶梯，阶梯的扶手上放着空之女神的雕像。整个教堂的建筑风格与教学区华丽的哥特式相比反而非常素朴，这与一般城镇对待教堂的方式不太一样。 我走上阶梯，轻轻推开了教堂那两扇厚重的木门，教堂里蜡烛和熏香的气息马上扑面而来。里面的光线有些暗，照明靠的是放在各个地方的白色蜡烛。那些蜡烛看起来有粗有细，放置的不是很有规律，不过远观起来倒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海尔穆特先生，你很准时，这是好事。我不希望新来的学生像利沃斯先生那样随性。” 一个苍老的男声从教堂深处的讲坛上传来。 我抬眼望去，看见一位身着洁白修士服，头戴高顶修士帽的的老者正站在讲坛后面慢慢翻动着桌上的圣典。说老者可能有些不恰当，他并不是一个白发苍苍毫无生气的老头，相反他的身材虽然藏在宽松的长袍里，但还是显得十分高大，眼神也不涣散，而是集中且锐利，即使在远处我也能感受到他眼里的神采。总而言之，虽然看起来已经步入老年，但那位神父的身上依旧闪着烁烁壮年的光芒。 “波普神父，您好。”我边往前走边向他打招呼。 “看来已经有人向你介绍过我。很抱歉，我是修行的人，不能经常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聚会。而且安普洛女士准备的餐点对于我来说太奢华了，所以我很少到聚会厅去与大家一起用餐。”波普神父合上了圣典，站在讲坛上朝我微笑。 “是。”我回应道。 “好了，既然不是正式的礼拜，你也可以随意一些，挑个喜欢的地方坐下吧。”波普先生从讲坛上走下来，向我说道。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最前面那一排的长椅中间坐下，波普神父笑了笑，没有回到讲坛上，而是走过来坐到了我的旁边。 “我想这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堂课，我不想把它弄得太死板。我们就像朋友聊天一样完成今天的内容吧。”波普神父歪过头来向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这很新鲜。在之前的学校，圣典学习是教学内容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负责教授圣典的至少是市级的主教，教授的方式也非常严谨，多半是要在教堂里挺直腰板听上两三个小时，然后所有人合唱圣歌之类的。总之，波普神父的教学模式显得太随意了。 “我想，你之前应该已经对圣典学的非常透彻，从创世纪到各式福音，你应该都已经在城里那些主教的熏陶下学得滚瓜烂熟了。其实不光是你，来这里的所有孩子都一样。”波普先生这么说着。 “所以在这里，我不打算再让你去背记那些繁复的文字，只是想让你从别的角度思考圣典的教义。” “您的这种做法可是会被那些主教批评的。”我看了波普先生一眼，这么说道。 “呵呵，真是个言辞尖锐的年轻人。是啊，如果那些主教看见一个神父在教授圣典时竟然坐在学生旁边和学生聊天，还说要从别的角度理解圣典，那岂止是批评，他们肯定认为这是离经叛道。”波普先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学院派和实践派的区别。我以前经历过一些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事，看过一些他们没有看过的光景，接触过一些他们没有接触过的人，所以我对圣典的理解与他们有所不同。就像那位著名的格言，‘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尔’，对吧。” “您的话很有道理。”我附和道。 “别急着认同，年轻人，别急着认同。”波普先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女神赐给了你动物无法比拟的智慧，不是让你将一句刚刚听过的话认作真理的。” “可是我确实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我这么回复到。 “可能如此吧，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用我的教授方式让你理解圣典。” “我愿意听您所说的话。” “那好吧，孩子，你就听听我这个蹩脚神父说的话吧。”波普神父将手从我的脑袋上移开。 “我先问你，你觉得空之女神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波普神父问道。 “造物主，全知全能，司掌一切的至高存在，至纯至净，教授人们道德与智慧，理应受所有人敬仰崇拜的对象。”我简略地概括道。 “是的，你说的没错，也和圣典上所写的东西差不多。不过你是否怀疑过女神？怀疑过圣典呢？不要担心，这个话只有你我知道。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坦白，我确实怀疑过这些东西。” “神父先生？”我有些疑惑。 “不要担心，怀疑c迷惑并不是罪过，相反，如果从一开始就深信不疑，那才是无知的表现。” “可是这神父先生，称赞怀疑是异端的做法啊。”我低声说道。 “不，我认为，如果没有使用女神赐给你的智慧，只是简单地相信才是对女神恩惠的最大辜负。”波普神父严肃地说道。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我确实怀疑过，也无法完全相信圣典中的某些东西。”我低声说道。 “好的，请说说看吧。”波普神父继续说道。 “比方说出伊及记里，女神为了拯救犹利人，向伊及人降下了各种骇人听闻的神罚。但其实真正迫害犹利人的元凶只是一人。女神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伊及人受苦？让他们的孩子死去，让天上降下血雨。这太可怕了，我看不见半点慈悲。”我这么说道。 “对，这就是你的怀疑。你怀疑有时女神也显得很残忍，这就是你运用智慧和道德的表现。不过关于这些，我现在并不能给你一个很好的解答，因为虽然我心里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个答案的根源是我这一辈子的所见所闻，所以我的答案不是你的答案，也不适合你。”波普先生摸了摸我的头。 “很好，困惑和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永恒动力，当你的心里塞满这些，你才能奋力前进。海尔穆特先生，非常好，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波普神父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真是非常愉快的谈话，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我不能让你将思绪完全放飞到天外，因为那会让你对圣典的理解出现真正的偏差。我想我们现在还是需要回归到圣典上来，如果你愿意，接下来的时间请和我一起阅读福音吧。” 随后的一段时间，我和波普神父一起阅读福音，不过我有些心不在焉。波普神父的话就像小石子投到了我心里的池水上，那激起的涟漪让久久不能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魇杀篇 会面 第四节 到了临近晚饭的时间我才和波普神父道别。当我走出教堂，太阳已经偏西了。 外面的空气很好，我的心情变得很不错，这在最近一段时间非常少见。波普神父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我只能这么说。 “稍微散散步吧。”我这么自言自语道。就在我准备继续走走时，一条教堂旁边的小道吸引了我。 “嗯？我来的时候怎么对这条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心里有些疑惑。这条路就在教堂的一边，以我进来时候的角度应该很容易看见，为什么我下午来到教堂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好奇使人进步，波普先生这句话说得没错。”我边自言自语着，边往那条小路钻去。 那条小路通向更深的森林，令人觉得奇怪的是，随着我越往里走，四周就变得越暖和，等我又走了几步，竟不得不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道路两旁原本枯败的灌木和树林，随着气温逐渐变高，竟也从干枯变得盈绿。 “真是太惊人了，岛上还有这样的地方。”我低声赞叹着，在冬天竟然能看到繁茂的树木，皮肤还能感到春天一样的温暖，我不禁加快了脚步，想要看看前面是什么。 我又往前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回头看时，教堂早就不见踪影，只有周围的繁茂树木，我好像还能隐约听到鸟儿的啼叫。地上的枯叶也逐渐消失了踪影，我仿佛已经度过了冬季，来到了繁盛的春夏。 又走了一会儿，我来到了小路的尽头。 “这是树篱迷宫吗？”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人高被修得整整齐齐的树篱，小路通向树篱中间的一个金属拱门。在那拱门上盘绕着绿莹莹的藤蔓，那些藤蔓上还点缀着红黄的小花。天上的斜阳那一束一束的阳光从金属拱门里穿过，将拱门的优美弧线投到地上。拱门上金属反射的阳光，与深绿的树篱和可爱的花朵交相辉映，让我有一种看到画里的仙境一般的感觉。 “真是没想到，岛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地方，为什么没有任何人跟我提过？” 我连连赞叹着。既然来了，不能不进去一探究竟，我提起外套一头就钻进了那树篱迷宫。 进去之后我发现，这迷宫的形状应该是普通的四方形，道路都是直来直去，没有斜的路。绕这样只有一层的迷宫有一个诀窍，就是顺着进门的一面墙一直走。这样虽然可能会多次拐到岔路或者死路上，但最终一定可以到达终点。我并不想冒险在这座迷宫里记忆道路，因为这片迷宫确实很大，如果迷路的话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不光是迷宫外墙的树篱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和修剪，迷宫里面的树篱也是一样。这些树篱修建得十分精细，与地面几乎是垂直的，墙面上也没有一根伸出来的枝杈。而且我似乎也没有看见树篱里或者路上有一片黄叶，这一定归功于料理这片迷宫的人，他肯定细心地把它们都收拾掉了。 “还真是大，这迷宫。”我不断往前走着。之前已经走进了许多个死胡同，周围的景色又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到底是离出口近了还是远了也无法分辨。不过我一直是贴着左边的墙走的，应该不至于迷路。 夕阳的光辉已经到了最灿烂的时刻，这让我有些不安了，如果还没有找到出口，我就必须回头，否则不可能在入夜的时候就回到学园。我不想在第一天就惹麻烦，但这迷宫前面到底有什么也让我非常在意。 由于太阳的照射角度越来越低，树篱间的光线也暗淡了不少。我脚底下的路看起来开始有些暧昧了，好在这条路上没有多余的杂物，否则我可能就要摔跤了。 终于，在我感到脚有些酸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这里这里是” 我不禁看得呆了。这里并不是迷宫的另一端，而是迷宫的中心。这片小广场般大小的正方形园地是一个蔷薇园，那绚烂的红色蔷薇在金属栅栏的缝隙中尽情摇曳，和着带有淡淡血色的夕阳散发出一股妖艳的气息。我可以看见通向园地内部的石质拱门后设有长椅和石桌，里面似乎可以供人休息。 但当我走进这片蔷薇园，我才发现，这片蔷薇园真正吸引人的是什么。 少女，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女。 她就坐在一副长椅上，正在漫不经心地阅读摊在手上的一本书。 她的肌肤即使在这片血色残阳之下也依旧白皙，脸颊上微微的红润让她看起来娇艳欲滴。 她的一头金发在清风中缓缓飘动，似乎是发丝之间藏着俏皮可爱的小精灵一般。 她的小鼻子微微上翘，嘴唇泛着淡淡的红色，看起来温婉可爱。 她的眼睛似乎是蓝色的，水蓝色，就像展览会中的那种蓝宝石。 她的白色长裙的裙摆在微风中与身后的蔷薇花翩跹起舞，仿佛有生命一样。 我愣住了，就站在那里。我只有十四岁，不知道在大人眼里什么才是有魅力的女子，不过如果那位少女同意的话，就算是化成石像永远只是矗立在她身旁我也心甘情愿。 我看到她缓缓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我的方向。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是吗？原来你就是那最后一个新孩子。你竟然能找到这里，真是令人唏嘘。来，来我这里，来我身边坐下。” 我的脚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那张少女所坐的长椅，就好像那脚从一开始就只会听从那少女的命令。 “来，坐下吧。”少女朝我微笑了一下，她那柔弱纤细的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将我牵引到她的身边坐下。 “你你是”我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我的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磕磕绊绊，令人尴尬。 “我是谁吗？这是你的问题吗？”少女微笑着拉着我的手。 我无法做出其他的表示，只能愣愣地点点头。 “那么我就回答你吧，我是爱丽丝，请用爱丽丝这个名字称呼我。”少女的微笑很温柔，我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爱丽丝”我在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似是要把它像食物一样咀嚼咬碎然后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对，爱丽丝。要记住这个名字。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会回答你的。”爱丽丝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我慢慢地说道。 “因为我现在只能出现在这里。不过不久之后我就可以到岛上去了，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爱丽丝微笑着说道。 “我喜欢不，不对，我对你没有喜欢的意思。”她的脸似乎有些炫目，我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愣愣地看着旁边的方石地面。 “哎呀，原来如此。看来，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呢。”爱丽丝握住我的那只手稍微用了点力。 “看着我，只有看着我，你才能跟我平等地对话。”她温柔地在我耳边说道。 我只好又将脸转向她，她的脸似乎没有那么炫目了，现在我能够勉强接受她的目光。 “非常好，好孩子。你受过一番苦，不过幸运的是，你现在是无罪的。”她对我说道。 “无罪？” “对，无罪，你现在还是清白的。或许，你能幸免也说不定呢。”她边说边用她温暖的手抚摸我的脸颊。 “你为什么这么说？岛上的人里，从来没有说起过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颤抖。 “嗯，很好的问题。其实我在这里的时间比岛上你认识的其他人都要久，但他们却不知道我的存在。”爱丽丝笑了一下。 “他们的才能没有这么高，又或者他们的身上有瑕疵，所以长久以来他们都没法来到这里，没法看见我。其实我一直都在，一直在这里。”爱丽丝说着，脸上的表情略微变得哀伤。 “我没有办法出去，因为没有人呼唤我。我从灵魂深处渴望再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但我已经没有这份力量了。” “力量？” “对，力量，潜藏在心底的愿望才是我力量的源泉。”爱丽丝两只手都握住了我的手。 “你有什么愿望吗？”爱丽丝缓缓问道。 “愿望？”我木讷地重复着这个词语。 “对，愿望，如果有的话请说出来吧。” “没有，抱歉，我想不到什么愿望。”我说道。 “是啊，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能在这里见到我。我真是愚蠢，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看来漫长的岁月消磨了我的智慧。”爱丽丝笑了起来。 “那么既然这样，我想到了一份适合你的工作。”爱丽丝的脸微微向我靠近。 “什么工作？” “观棋者。”爱丽丝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温润香甜的气息轻轻打在我的脸上。 “观棋者？” “嗯，请接受吧。或许你能打败那早已注定的悲惨命运，请接受吧。”爱丽丝边说边将她的脸凑得更近，我现在已经能看清她每一根修长的睫毛了。 “嗯”爱丽丝的嘴唇轻轻触碰到了我的嘴唇。她的嘴唇是那么柔软，那么香甜，就好比山中的清泉那么甘冽，又像是初采的蜂蜜一样浓醇。我只感觉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不觉闭上了双眼。 “好孩子，拿好这个。把它好好放在身边。我们还会见面的。” 朦胧间，我感觉爱丽丝将一个硬物送到了我的掌心里，然后我嘴唇上的触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围骤然变浓的花香和莫名其妙变得非常沉重的眼皮。在我还没将眼睛睁开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已经消散了。 当我的意识再次恢复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待在了宿舍里，旁边的切尔丝特正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她今天的所见所闻。 “真是奇怪”我愣愣地说道。 “什么，主人？我说错什么了吗？”切尔丝特看着我，小心地问道。 “不，没有”我只能这么说道。下午的经历如梦似幻，我那时还无法向切尔丝特说清楚。只有在写下今天的日记时我才能仔细回忆起每个细节。顺带一提，躺在我手心里的是一枚星星图案的胸针，我现在正将它放在书桌上，仔细端详它。在今后的日子了，我想我会时刻将它带在身上，就像爱丽丝嘱咐我的那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魇杀篇 噩梦 第一节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这十天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平静到我没有欲望提笔将那些记下来。12月5日下午的经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但我的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也是当然的，仔细想来，我似乎遇到了这座岛上本不存在的人。这不是真正的撞鬼就是什么诡异的幻觉。更让我疑惑的是我又反复去教堂查看过，不过我再也没有见过什么小路，仿佛与爱丽丝的会面就是一场短暂的梦。我着魔一样地在教堂侧面走来走去，搞得波普神父还以为我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对他说。 那枚星星形状的胸针现在还在我衣服内衬的口袋里。平心而论，这枚胸针的做工并不华丽，甚至可以说朴实过了头，除了金属c花纹和看不懂的像文字一类的东西之外就没什么了。但奇怪的是，将那枚胸针放在身边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平和，所以这一段时间我都带着它。 那么我为什么将今天的经历记入日记呢，这源于我昨晚的一个梦。这梦不同于往日的梦，清晰而真实，且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暧昧不清，反而越发地能回忆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但让人疑惑的是，梦中的人物却始终蒙着一层黑雾，我虽然能听清他们的话，但我不能看清他们的脸。 梦开始于一个看起来像是古旧地牢的地方，粗糙的石墙上放着粗大的火把，可以看见苔藓和杂草从石砖的缝隙间钻出。 这个梦的主要人物有三个，我想我可以用abc来指代他们。 a正在焦躁地踱着步，bc则默默地坐在桌边。桌上放着成堆的羊皮纸，很奇怪吧，现在还能见到羊皮纸。还有一些散乱的笔记。 “到底怎么办？”a粗声粗气地问道。 没有人说话。 “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办。”a又问道。 “我们杀了岛上的屁民，找了本该死的书，交差了事，然后去喝个酩酊大醉。忘了这些吧。”b的声音很低沉。 “你难道真的愿意以后就这么过下去吗？”a朝他吼道。 “别朝我吼！你知道我们受了多少罪！还不够吗？”b也反过来朝a吼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受够了。那些岛上的人有什么错？”a大声叫道。 “他们如果没错，就是你的错，我的错，教会的错。这难道就是你想说的话？”c开口了，他的声音比起ab音调更高。 “这”a语塞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c似乎想要安慰a，但他找不到什么好词。 a气冲冲地走到桌前，两只手杵在桌面上。他不断扫视着b和c。 “别这么看着我，给你下命令的可不是我。”b似乎被a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有些焦躁地把头转到一边，啃着自己的手指。 “其他人可能会听见的，你就小点声。”c低声对a说道。 “好吧，好吧。现在该怎么办，我们真的就这么回教会？然后看着主教痴肥的脸摆上一副不屑的表情再给我们下另一个命令？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觉得我受够了。”a的声音总算放低了些，但他的语气比刚才更暴躁了。 “至今为止你过得还不错不是吗？有钱吃饭，有钱喝酒，隔三差五还可以去妓院找乐子。要是想要活动筋骨，就去找魔女和异教徒，当然魔女要更好一些，她们说不定只是在贫民窟里苟延残喘的老寡妇。把她们送上天去也算是行善了。”b干笑着对a这么说道。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a的巴掌在b脸上留下一个红硬的肿块。 “你就是个该死的恶棍！”a恶狠狠地说道。 b揉着自己的脸，但没有还击，而是继续干笑着对a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个恶棍。不过你又好多少？你数数你杀过多少个老寡妇，多少个小孩，糟蹋过多少个哭喊的少女。如果你数完了还能理直气壮地骂我，那我愿意再挨你一巴掌。” “你对，你他妈说的对，我也是个恶棍！但是我受够了，我不想这样了，这不是女神的意思。”a有些绝望地说道。 “这是不是女神的意思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在女神面前那些主教们会先受审判，然后才轮到我们。说到底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呵呵。”b的笑声听起来很下流，在这昏暗的地牢里尤其让人不舒服。 “你他妈的闭嘴别笑了！”a朝b吼道。“想想你上岛时的样子，就像个该死的老畜生，渴望新鲜的肉体和灵魂，那些女人的哭喊让你兴奋，你的眼睛里都放着光你知道吗？真他妈恶心。”a气急败坏地辱骂着b。 “彼此彼此，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吗，就是红头发的那个？大概只有十岁多一点吧，但是你可没有手下留情，看你脱裤子的速度我都惊呆了。她就在你身子底下哭喊，求饶，最后被吓得不敢大声哭泣。当然完事以后你还利落地给了她一剑，免得她以后见不得人。哈哈哈！想想我都热血沸腾，你可是我的榜样啊。”b站起身来朝a大声笑着。 a冲过来一拳打在b的脸上，b大叫一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捂着鼻子哀嚎不止。 “你你就是个恶魔！至少我现在后悔了，后悔了你懂吗？我不该这么做！我不应该把他们当畜生，但是如果我不把他们当畜生，那些主教就会把我当畜生！你明白吗！我不会像你一样对屠杀乐此不疲，我至少还把自己当作一个人！”a的声音颤抖着，他有些歇斯底里了。 “当人？别天真了，在你干出第一件恶事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人了。”c开口了，他的嗓音尖细，有一股滑腻冰冷的味道。 “你说什么？别仗着你是主教派来的专家就这么放肆！”a转过头来朝c吼道。 “随你怎么说。不过至少我没有拔剑对吧？”c轻笑了一下。 “到了这个地步你也别想置身事外，是你让我和弟兄们上岛的，是你说那些人都是魔女的爪牙，是你让我和兄弟把他们都乱剑砍死。你现在竟然这么说！”a愤怒地朝c吼道。 “女神给了你脑袋，不是让你像个木偶一样随便被人摆布的。不要把自己的罪归咎到别人头上。”c的语气很冰冷。 “你好一个油嘴滑舌的魔法师！真不知道为什么主教会这么信任你，你是不是施了什么该死的魔法？”a的口舌没有伶俐到可以反驳c的话，他只好这么骂道。 “呵呵，主教比你想的难糊弄得多，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可没有骗他，反倒是担心他在骗我。”c说道。 “这新鲜吗？就连你这猪脑子都知道主教是个什么东西，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恶人。”b似乎已经恢复了，他揉着鼻子站起来，对a嘲笑道。 “这话我倒是同意，你说的没错。你看看他那张肥脸，那张大嘴，那双小眼睛。就像是个成了精的癞蛤蟆。”c哼哼着。 “不管怎么说，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a颓唐地瘫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 “放轻松些，伙计。至少现在你还能朝我发发脾气，我知道你这段时间有些压力。想开些吧，我们是一起走过来的，还不错对吧，至少不用对那些领主低三下四，过朝不虑夕的生活。”b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我现在宁愿回去做个臭臭的农民，至少身上不会溅血。”a弯腰捂着脸，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别像个村姑一样，你还越来越来劲了。”b有些不耐烦了。 “要是妈妈知道我现在干的勾当，她肯定会伤心的。”a抽噎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别傻了，你那老妈妈死了十多年了。”b不耐烦地说道。 “你闭嘴！你就是个畜生”a小声咒骂着。 “好好好，随你怎么说。我已经不想管你了，他妈的，鼻子还在疼，你他妈下手真狠。”b揉着他的鼻子，十分嫌弃地说道。 “你们两个都消停点吧。我就不该让你们把人都杀完，就应该留着一些给你们找点事干。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吵完架开始哭哭啼啼，邻居家的小屁孩都没有这么聒噪。”边翻着桌上的笔记，一边朝a和b哼道。 “是是，尊敬的魔法师大人。”b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哼唧着。 “真恶心。”c低声说了一句，便又埋头开始工作。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会儿，b似乎有些耐不住寂寞，开始跟c搭话。 “哎，魔法师大人。你琢磨那本书已经好几天了，你到底琢磨出什么了？为什么主教那么想要那本书？”b问道。 c抬起头，看了b一眼，说道：“跟你说了你恐怕也不明白，算了吧。” “唉，别这么说嘛，多伤人啊。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何必这样。”b说道。 “什么这么久了，不过半个月而已。”c摇了摇头，并不想理b。 “啧，你这人真难搞。嘿，别哭了！”b转头朝a招呼道。 “干什么？”a抬起头来。 “你也过来说说，让魔法师大人告诉我们这书上究竟写了什么。”b说道。 “我可不感兴趣。”a哼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真没劲，你就接着哭吧。魔法师大人，讲讲吧，这到底是什么？”b又去缠着c。 “唉”c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笔记本合上了。 “哦，终于愿意开口了。快说说，说说。” “这本书不是普通书，而是一本影之书。”c低声说道。 “影之书，什么是影之书？”b问道。 “影之书，就是一个魔法师留下来的遗产。”c简短地解释道。 b挠了挠自己的脸：“遗产？这书里有金子？怪不得那老怪物想要这本书。”b咕哝着。 “不是金子，白痴。”c对b吼道。“魔法师将自己一辈子对魔法的领悟记录在书上，就是影之书。” “魔法？主教对那种劳什子感兴趣？”b问道。 “这我不知道。不过这本影之书有一个特别的地方。”c低声说道。 “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本书的最后一章被加密了。”c说道。 “加密？”b问道。 “这本书前面的内容大部分是关于一些基础的术式c炼金术和草药的知识，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很有价值，不过对于真正懂行的人来说价值不大。主教也不会兴师动众地让我们来这里找这本书。”c说道。 “加密呢？那你说的最后一章呢？”b有些急切地问道，他被这个小秘密吸引住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研究这个。”c指了指桌上的笔记和画满符号的羊皮纸。“加密的方法不算复杂，但真的要把它读出来很花时间。作者在这一章里创造了一系列全新的字母，写法和排列规律与平常的书写习惯完全不同，要把它们与正常的文字一一对应要费很大的工夫，而且有些地方还用了镜像文字，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那解读出来没有，你说说。”b问道。 “十之八九。”c有些得意地说道。 “唉，真厉害。是什么？”b奉承了一下，让c讲给他听。 “好吧，我读给你听。”c说着打开了笔记本。 “开头的内容是这样。”c清了清嗓子。 “尝有勇者心怀那卑微而崇高之哀愿，求诸女神。 女神说：死者已逝c贤愚有别c时间似水c同心可易c罪有应得，是世间至理。 于是勇者访魔女爱丽丝以求悲愿圆满。 爱丽丝垂怜勇者之哀愿，应允勇者之恳求，叫勇者备下那逆神的牺牲之物。 于是勇者杀人以备之：一罪人之发为勇者渡冥河之载舟，一罪人之眼为勇者辨方位之司器，一罪人之鼻为勇者避瘴气之神物，一罪人之耳为爱丽丝聆听悲愿之渠道，一罪人之舌赞颂爱丽丝之恩德，一罪人之肉为充饥之物，一罪人之血为渴饮之资，一罪人之骨为披荆斩棘之利刃。 勇者望魔女之姿，受尽苦痛终至彼岸。 魔女称颂勇者，予其五件至宝：死者苏生c无尽智慧c时间倒流c同心永结c罪孽涤荡 勇者哀哀赞美魔女之名，协至宝终至那理想之乡。” “这段话都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b哼哼道。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蠢人。”c冷冷地说道。“这一整章书记录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术式，如果照这段话的说法，只要完成这个术式就可以让死人复活，让人全知全能，让时间倒流，让人永结同心，让犯的罪得到救赎。” “真玄乎，哪有这么好的事。”b哼哼道。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已经研究到了最后一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把施法的整个过程整理出来了。”c说道。 “真的吗？真的能做到那些？”a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沉。 “啊！你不会好好说话？吓我一跳。”b朝a吼道。 但a没有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c，又问了一遍：“真的能做到吗？” c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知道。” a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向c说道：“我们试试看吧？” c抬起头来看着a，过了半晌，问道：“你是在开玩笑？” “没有，不是在开玩笑。”a说道。 “喂喂，你怎么了？感觉有点不对劲啊。”b往后面缩了缩，紧紧地盯着a。 “没什么不对劲的。魔法师，你也想试试看吧？”a的声音变得更低沉了。 c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试试也没什么坏处吧。而且要用到的那些材料，你们不是才料理过吗。” “是的，那些尸体要多少有多少，呵呵。”a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 b哆嗦了一下：“喂，你们不会来真的吧？” a阴着脸走过来一把按住b，对他说道：“那段话里说到的理想乡，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b缩了缩脖子，摇摇头。 “里面有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钱c酒c漂亮的女人，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那里都有。”a对b说道。 “听，听起来倒是不坏”b小声说道。 “怎么样，我们一起试试看？”a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b的肩膀。 “疼，你放手，我同意就是了。试试就试试吧。”b挣扎着推开a，小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