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剑吟啸》 正文 第一章、 雪是冬天最隐秘的场景 这年冬天,江南落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一夜之间,浙江西部绵延百里的山区银妆素裹,天地一色。通往严州府的官道本来就车马稀落,这样的天气,就更是人迹杳杳。 天早已亮透,城门却仍紧闭。守城的甲丁卷缩在城楼里,烤火饮酒,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城楼的正门吱咯打开,一个甲丁出来小解,双眼朦胧,扑面而至的寒气使他猛打一个寒噤。他一边哆嗦着一边朝远处瞟了一眼,眼睛睁得老大。 雪这时已经停了,满眼白色的雪原寂静无声,远远的乌龙岭上,有一个黑点在那里移动。甲丁系好腰带,嘴里嘟嚷着朝城墙下走去。 马车在雪地里,不紧不慢地走着。驾车的少女玄绔绿袄,外罩一袭绯红的斗篷,俏丽的脸庞被风吹得通红。她手握缰绳,不时朝后拉扯,控制住马,不让它下坡走得太快。 “小姐,已经看到严州府了。” 车篷里的人没有作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过了一会,帷裳后传出悦耳的声音: “小翠你听,后边有人。” 小翠把马勒住,静了一会,然后一抖缰绳,右手的马鞭同时啪地一甩,马撒开四蹄,把积雪踏得四处飞溅。 小翠直起身,一边叫着“小姐当心”,一边不停地抖着缰绳,马车飞快地冲下山坡。 到了坡底,她勒住马。然后,马车又那么不紧不慢朝前走着,她的嘴角漾开了一丝笑意。 帷裳后的声音欢快地说:“他们上来了。” 果然,三匹马驮着三个劲装结束的汉子从马车旁一越而过,马蹄上都绑着稻草,在雪地里跑起来又稳又快。小翠等最后那人过去的时候,朝他的后背猛甩一鞭。那汉子把头一低,躲过鞭梢,嘴里骂了声“贼婆娘!”并不停下,三匹马眨眼间飞出很远。 帷裳后的人轻轻地笑着,小翠瞪着汉子远去的背影,气恼地撇撇嘴。 又一个人影从马车旁一越而过,小翠奇怪地“咦”了一声,这人一身黑装,头戴一顶黑色的斗笠,徒步在雪地上行走,速度却不亚于那三个骑马的汉子。黑衣人腰板挺得很直,上身纹丝不动,像个木偶一般,左手一直搭着腰际的剑柄,仿佛那剑是和他的手长在一起的。再看他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只是浅浅的一行,可见此人轻功了得。也难怪刚才他走到身旁,无论小翠还是车篷里的人,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身后的帷裳早已撩开,小姐低声吩咐:“试试他的身手。” 小翠心领神会,右手一甩,鞭子追着黑衣人而去。黑衣人左手仍然按着剑柄,右手一撩,握住了鞭梢,顺势一扯,小翠一个趔趄,感到自己就要飞离马车,赶紧把手一松,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影,远远地落进道旁的树林。 小翠怒咤一声,唰地拔剑在手。黑衣人转过头瞪了一眼,小翠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一张丑陋的枯槁的脸庞,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紧绷绷的,就像一张死人的面孔,冰冷得碜人。 小姐在小翠的肩上拍了一下,急道:“快,快,我们恐怕已来迟了。” 城门这时已经打开,开门的甲丁走回城楼,看到官道上此刻已有不少的人。他心里嘀咕:奇怪,这鬼天哪来这么多人。推开门,重新缩回城楼里面,懒得管外面的事情。 那三个汉子骑到离城还有一里路的地方,其中胖胖的一个对另两个说:“大哥二哥,我们就在这等吧,正好有个亭子。” 三人跃下马,拍打拍打身上的积雪,一起朝亭子走去。这亭名叫思范亭,是当地老百姓敬仰当年范文正公在此任职期间,清正廉洁而建造的。亭子里生着一堆火,一个驼背的老太婆蹲在火旁,往火堆里添着一张张纸钱。他们三人进来的时候,她连头也没抬一抬。 胖胖的汉子问道:“请问前边就是严州府吗?” 老太太没理睬他,继续添着纸钱。 胖汉子一时怒起,飞起一脚,把她手里的纸钱踢得四处飞扬。 老太太把手在油腻的衣服上擦了擦,仍没看他一眼,顾自在地上捡着散落的纸钱。另外两位,赶紧把胖汉子拉住,埋怨道:“和一个疯婆子有什么计较的。”一边又说:“去去,疯婆子,快点滚。” 老太太继续捡着纸钱,嘿嘿地笑了,声音沙哑地自语:“这世道越来越不象样子,死人也开口说话。唉,青天白日,哪里来三个鬼。” 这话分明是冲着他们三人来的,三人一听,正欲发怒,猛然间看到亭子里已多一人。此人从头到脚一身漆黑,难看的脸上麻木不仁,目光死死盯着他们。三人不禁心里一凛。 三人中年龄最大的双手一拱:“在下山东铁胆帮天龙c地虎c人杰三兄弟,敢问阁下大名。” 黑衣人哼了一声。 老太太呢喃道,“这老鬼瞧不上你们。” “为甚么?” “不是说了,你们是死人,追命的来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三人神情立变,天龙一声怒吼,三人身形一变,分站在黑衣人的前面c左面和右面,手中已有兵器在握。 黑衣人冷冷一笑,左手一掀斗笠,击向左边的人杰,身影闪动,剑尖已刺入右边地虎的咽喉。中间的天龙正要去救地虎,眼看到人杰被斗笠击中,鲜血满面朝后倒去,心里一慌,一柄剑尖已经抵着他的眉心。天龙手中的刀当啷落地,长叹一声:“罢,罢!阁下不让在下死个明白?” 黑衣人右手一抖:“你又何必知道。”剑尖刺进了天龙的眉心。 老太太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跌坐在地上,嘴里一个劲道:“杀人啦。”眼前一黑,黑衣人已经站到她的面前,剑架在她的肩上。老太太吓得哇地大叫起来,两眼一翻,人就往前昏倒。她身子往前仆倒的时候右手自然前冲,食指正好刺向黑衣人的右门穴。 黑衣人大吃一惊,足尖一点,一个斤斗朝后翻出。等他落地站稳的时候,亭子里已经没有人影,只听到数丈以外的松林里,雪窸窣地落下,老太太沙哑的声音在树林里响着:“不得了不得了,青天白日有人杀人啦。” 黑衣人并不追赶,右手执剑,警觉地立着。枯槁的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有些惊讶,刚才那老太婆装疯卖傻,其实却是一位武林高手。 这时,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迅疾地朝亭子这边驶来,黑衣人看到刚才甩鞭子的少女,少女也看到了他,猛一勒马,马腾起前腿在空中踢了两下,马车就停住了。少女紧跟着一跃身子,稳稳地落到地上。 马车的后面,紧跟着四个叫花子,就在少女勒马的同时,他们超过了马车,眨眼间就已进了亭子。为首的叫花子胸前补着一块红布,六十开外年纪,清瞿的面庞,下巴上一撮灰白的胡子。他瞟了眼地上的尸体,冷冷道: “蓉城派权公子的追魂剑法果然了得。” 权恒光没有言语,剑尖着地,两腿一屈,整个人就轻轻地落坐在火堆前面。 老叫花嘿嘿干笑两声,在权恒光对面坐下,另外三个年纪轻轻的叫花子依次都在火边坐下,从棉袄里掏出个盛酒的皮囊,轮流喝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人多的地方,形形色色 严州城里,西门街上,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这样的日子,大家都躲在家里烤火,料想也没什么生意,不如索性偷一个懒。 风从街上刮过,掀起细腻的晶亮的雪雾,被寒气冻得生硬的布幌在街当空,啪c啪地作响。 宽阔的街上空寂无人,只有仁和坊下王福兴茶馆的门打开了,茶馆掌柜王福兴伸出脑袋,把一盆水哗地倒在当门的街上,然后又缩回去。 炉灶上的大茶壶冒着热气,王福兴把板櫈条桌一一抹净,完了坐在炉灶旁喝着黄酒。目光从敞开的大门望出去,盯着街对面的徽州会馆。这样的天气,不会有什么人来喝茶的,王福兴昨天就把唱道情的许瞎子赶回家去,梅香也还在睡觉,王福兴一个人早早把门板一块块取下,门口连棉门帘也没有挂,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是个好管闲事的人。 昨天傍晚,他看到一伙人拉着一具棺材进了对面的徽州会馆,这伙人是从东门那边来的,披麻戴孝,听口音像是徽州人。东门外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碧溪坞的田家庄院,田家庄院的田老爷,很少外出,镇上的人只知道他很有钱,具体做什么买卖的,并不清楚,他的儿子在这街上,倒是家喻户晓,天天呼朋唤友,吃喝玩乐,为人豪爽,出手很大方,对人也有礼数,不像很多富家子弟那般骄横跋扈,心地反倒很慈善,甚至到了有点喜欢充大c有点憨的地步,他见到要饭的就会打赏,碰到灾荒季节,从安徽那边逃难过来的难民,没办法在街头鬻儿卖女的,就会慷慨解囊,甚至只要有人在街上拉着他,哭告一番,他也会出手相助,到了后来,一些狡诈之人,口袋空了,就会在街上等着,见他过来,就拜倒在地,胡乱编个故事,假模假式哭诉一番,最后总能欢喜而去。这憨大每次出门,从街头还没走到街尾,口袋里的银两就被人要空了,他父母又不管他,从小到大,都是管家韦广在管,庄上的人把街上的事情当笑话说给韦管家听,管家听的多了,特别是知道一些赌鬼输了钱,也是守在街上等公子,恼了,他再出门,干脆就不让他身上带银子,又和整条街的商铺说定,他要吃用,尽管赊,但只能赊账,不能赊银子,隔两三天,韦管家就会拿着银子,一家家来清账,这才断了那些狡诈之人的财路。他呢,口袋空空,还照样穷大方,碰到那些贫困之人,随手就写个纸条,让他们去田家庄院讨要银子,好在韦管家人长得凶狠,只有那些真走投无路的,才会拿着纸条去兑付,那些烂赌鬼们,哪里敢去。数天前出了一桩大事,田家庄院里上下几十口人都被杀了,也不知道这憨大是死是活。听说这家的主人有些来头,事情又颇蹊跷,府台大人也不敢处置,派了信差冒雪上京城去了。而眼下这些又是什么人?棺材里装着谁?他们和田家庄院又有什么关连?王福兴早早开了店门,就是想看个究竟。 门外走进两个人,腰佩宝剑,头顶斗笠,都是武林人士的打扮。王掌柜赶紧起身: “请问两位,喝什么茶?” 两个人摘下斗笠,王掌柜这才看清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女的却只有十八c九岁。他们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女的伸手把窗打开朝外看着,男的从怀里摸出一大把铜板交给掌柜。 “不用数了,呆会还有几位。” 掌柜连连道谢,心想真是天上掉下的好运气。他沏了两碗上好的龙井,每只碗里放了两个青果,和瓜子花生之类果品一起摆上。 男的脑袋一仰,一碗茶连茶叶带青果一古脑儿倒进喉咙。掌柜赶紧又沏上一碗。 两人坐在那里,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睁大眼睛望着前面发呆,谁也没有说话,脸色凝重,像有什么心思。 隔了一会,少女转过头来低声说:“大师兄,五师兄六师兄来了。” 又有两个人走进门来,径直走到那张桌旁,行了个礼:“大哥,七妹。” 大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焦急地问:“有什么消息?” 两个人摇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街上传来刀剑厮杀的铿锵,坐在窗旁的少女纵身一越,穿窗而去,紧接着刚坐下的两位也纵身跃出。街上的声音更响了,中间混杂着一伙人的怒喝,掌柜向门外看去,看到五个人正在围攻四个黑衣人,黑衣人渐渐不支,彼此一声招呼,四个人齐刷刷跃上屋顶。一个人影跟着上了屋顶,剑光一闪,最后一个黑衣人中剑倒下。那个人还要追赶,少女在下面叫道:“别追了三师兄,大师兄等着呢。” 五个人一起走回茶馆,重新入座,掌柜的赶紧跑去沏茶,手怎么也不听使唤,把茶水洒在桌上。 大师兄苦笑一下:“呆会还有你怕的。” 掌柜点头哈腰陪着笑脸,眼睛偷偷地觑着三师兄的那柄剑,提着茶壶,赶紧缩到柜台后面。 大哥从三弟四弟的眼睛里看出他们也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叹了口气,脸色更加阴沉: “只有等二弟来了。” 少女眉头紧蹙,听到这话,忍不住问:“二师兄怎么还不来?” “放心吧师妹,二哥不会有事的。”三师兄道。 少女的脸刷地红了,低下头,赶紧把话岔开:“三哥四哥,刚才那几个人使的是不是追魂剑法?” 大哥笑道:“想不到师妹又长进了。”笑容一收,威严地说:“蓉城派的畜生,他们敢找上门来!” 街道的西面响起一串悦耳的铃声。铃声越来越近,接着门口就出现一个人,身上的棉袍破烂不堪,左手摇着一个串铃,右手握着一柄收拢的纸扇。一跨进大门就哇哇乱叫:“瑞雪兆丰年,丰年——他妈的发大财,掌柜的恭喜恭喜。” 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听到有人进来,就像遇到了救星。一迭声道:“同喜同喜。” 那人在另外一个角落坐下,清清嗓子,高声叫道:“掌柜的,来碗顶顶蹩脚的洗碗水。” 掌柜的沏上一碗上等旗枪。那人盯着茶发愣。 “我的?” “请喝请喝。” “我没有铜板。” “不用不用。”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好兆头,出门就捡便宜。” 他把串铃和纸扇放在桌上,趴下头,伸出舌头在碗沿上溜了一圈,然后舌尖在碗中间沾了沾,贪婪地吸一口气,赞道:“好茶,好茶。” 手一扬,一碗茶都泼在地上。然后端起空碗用鼻子嗅着。一边摇头晃脑地吟道:“如此好茶,令老夫三月不知尿膻味。” 这边的人一直都盯着那人看,到了这时,少女再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那人抬起头,眯起眼睛朝这边看了很久。 “掌柜的,那边什么猫叫?” 掌柜老老实实答:“不是猫,是六位客官。” “客官?客官是人吗?” “是人。” 那人突然站起身,把手往前一伸:“喂,你们闻了我的好茶,拿银子来。” 大哥微微一笑,掏出一锭银子扔过去,暗暗使了力道,银子飞到那人眼前时,那人突然缩回手去,抓起桌上的扇子,横着一抹,化解了飞去的力道,银子稳稳停在扇上,扇子一抖,把银子抖进破棉袄里藏好。这一连串动作在一瞬间做得萧洒自如,这边的人,都看得呆了。 大哥略微想了一会,哈哈大笑:“原来前辈是茶博士公孙望公孙大侠,恕晚辈无礼。” 公孙望朝天一揖,两眼看着屋顶说:“吕不空这个小子,眼光还是有一点的。” 吕不空站起身,又行一礼:“烦请前辈移座,在下有事请教。” 公孙望不理他,掏出银子在手里摸着,嘴里高兴地嘟囔:“想发财,就发财,银子白花花,天上掉下来。”说了一阵,脸色一转,又露出一脸哭腔:“茶博士屁博士,有钱闻茶碗,没钱娶婆娘。”说着说着,趴在桌上呼呼入梦。 七妹花容以袖掩唇,吃吃地笑着,抬头看到三师兄余若水正用眼瞪着她,娇嗔地伸伸舌头,不敢言语。 四师兄卢平阳焦虑地说:“我和三哥昨天一到这里就四处打听。” “怎么样?”吕不空问。 “师父师娘,他们,他们都遭人毒手。师父院里三十几位家丁佣人,也悉数遇难。只有公子” 众人听到公子二字,立即把身子凑过来,五弟唐成龙焦急地问: “快说快说,公子怎么样了?” “公子被韦管家拼死救出,下落不明,我和三哥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找到,适才碰到二哥,二哥往东找去,我们往西,不想碰上蓉城派的人。” 虽然事先早已知道,此刻听说师父师娘都已惨死,大伙的眼圈还是红了。特别是吕不空,想起自己从小被父母遗弃,是师父师娘悉心照料,就当自己亲生儿子一般,才使他有了今天。本来打算成就一番事业来报答师父师娘,不想现在,一切都已逝去如秋水,唯一感到宽慰的,是听到公子还活着。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师父师粮报仇。找到公子,使田家的香火得以延续。 “师父师娘的后事,宇文公子帮助料理妥当了。” 吕不空点点头:“这个人情我们天一剑派是要还的。” 花容忍不住插话:“凶手是蓉城派的,还是江湖上传说,是天道教干的?” 余若水:“蓉城派,料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吕不空摆摆手:“这个等见过宇文公子自然清楚。大家小心,这地方再过一会就热闹,大家要以静制动。七妹,记住了吗?” 大伙都点了点头,花容气恼地噘噘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打打杀杀,就算江湖? 一辆马车在茶馆门口停了下来,赶车的少女看看对面的徽州会馆,又朝这边看看,转过身和车篷里的人说了些什么,马车沿着街道继续往东走。 吕不空很注意地盯着马车,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正在想着什么。 花容道:“大师兄你看,那姑娘的发簪上怎么别着一朵白纸花。” 这话提醒了吕不空,只见他脸色一变,失声叫道:“落花门的门主也来了!” “落花门主?!”其他人不由得也惊叫一声。这也难怪,落花门作为邪教第一大派,势力强大,手段残忍,青城派c百日谷c华山派c铁血帮都是被落花门满门抄斩,决绝到连一只鸡一条狗也没放过。江湖中只要一听落花门三个字,人人心有余悸。按理说武林正道几大门派联手,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落花门,这当中还有一个关节。落花门属下都是女弟子,而且一过十八岁,大都离开教门,出嫁从夫,或入院为妓。谁也不清楚落花门到底有多少弟子,谁也不敢担保,自己门下徒弟家丁的家眷是不是落花门的弟子,甚至不敢担保自己的正房偏房或相好,是不是落花门的。五年前武林几大门派围剿落花门,结果天姥派掌门被自己的夫人所杀,天一剑派掌门c天下第一剑田世南和落花门主在龙虎山单打独斗之后,突然宣布退出江湖,从此不再过问武林中事。当时江湖上就有传闻,说是田世南的夫人就是落花门的大弟子。昔日的那一幕似乎今日还闪现在吕不空他们面前。师父退隐到碧溪坞后一个多月,把他们召到一起,说是要遣散他们,大家好自为之。师父断然拒绝他们的恳求,他说你们跟着我会有什么出息?我只想安安静静,垂钓耕读,了此一生。 临走的时候,师父突然神情黯然地吩咐:“以后遇着落花门的人,切莫和他们刀剑上见。” 现在落花门主又到这来干什么?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吕不空吩咐:“三弟六弟,你们跟去探探消息,千万谨慎。” 门口拥入四个人来,余若水两人出去的时候,和他们擦肩而过。过了一会又进来一拔,又进来一拔。不到一个时辰,茶馆里已经坐满了人。从装束上,一眼就看出都是武林中人。掌柜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手脚不停,忙得屁滚尿流,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喜忧惨半。喜的是今天来的客官出手都极大方,他开了十来年茶馆赚的钱也抵不上今天一天。忧的是这些人聚在这里,一定有个大的缘头,七弄八弄,搞不好动刀动枪那么老子,想留个全尸怕也不行。 吕不空他们四人低垂着头,斗笠拉得低低的,尽量不让人认出。花容转过身背对着里面,眼睛留神窗外的街道,搜寻着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有个驼背的老太婆在人群里东瞧西看,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她转到吕不空身边的时候伸出了手,吕不空掏出几枚铜板放在她手里,心想打发她快点走开,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老太婆接过铜板攥在手心,轻轻地说:“多谢吕大侠。”吕不空心里一惊,这老太婆怎么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他想不出她到底是谁。老太婆笑笑,转身到别的桌子边东张西望,并不乞讨。 蓉城派的三个人走进茶馆,目光往里扫视着,想找张空桌。看到吕不空他们,大惊,拔出腰里的剑。紧接着啊哟啊哟三声怪叫,直挺挺倒在地上。吕不空看得仔细,就在他们拔剑的一瞬,从茶馆的四处有无数的暗器一闪而过,有柳叶镖c枫叶镖c袖剑c银针c五毒刺c铁沙丸,还有八颗花生米五颗杏仁和一把瓜子,使的手法力道各不相同,却都是高手所施,这三个人就算有八条命这回也得命归黄泉。 掌柜吓得手中的茶壶跌到地上,哆嗦着躲到柜台里面,再也不敢出来。 吕不空扫视了一遍整个茶馆,表面镇静,心里却暗暗叫苦。每一个人都是神情严肃,暗含杀机。江湖上几个有名的门派都已到齐,虽然平时彼此都有来往,但在这样的场面,既不想也不愿招呼,谁也不知道再过一会,几十年的朋友会不会翻脸成仇。蓉城派和几大门派并无过节,刚才还不是剑未出鞘,就被众人诛杀。所以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按兵不动,见机行事。吕不空庆幸刚才进来,就占据临窗的位置,事情万一不妙,可以闪到街上,一走了之。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大仇未报,原弟没有找到,他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师娘。 “癞子癞,偷鸡杀,一计锣,一计鼓,背住癞子打屁股。哇,这么多人,好玩好玩。排排坐,吃果果,爹爹转来割耳朵。称称看,二斤半,烧烧看,两大碗。喂喂,你的耳朵有二斤半吗?不睬我,不睬我就是有了,掌柜的,拿把刀拿杆秤来,我割它下来秤秤。” 公孙望一醒来,就对坐在他左首的一个汉子大叫大嚷。 那汉子转过头去,不理他,另外一个大怒:“老东西”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下,众人眼睛一花,那人嘴角流出鲜血,原来是被公孙望掴了两个耳光,身手之快,让人难以相信。 “我是东西吗?茶博士要是东西岂不是不能讲话了,你想闷死我?” 众人听到茶博士,均是一震。江湖上传说茶博士公孙望为人古怪,所作所为类似儿童,武功却深不可测。单从他前面露的一手,就可想而知。 那汉子连忙赔笑:“晚辈无礼,晚辈无礼!” “无礼什么?你是想说茶博士不是东西?” “不敢不敢。” “你长得很难看晓不晓得?” “晓得晓得。” “难看的人一点不好玩,滚吧!” “我们走,我们走。”那汉子一扯还愣在那里的兄弟,两个人起身朝外走。走了几步,只听到耳边当啷声响,每人的一只耳朵已被削掉,鲜血直冒。 公孙望伸手一接,抓住飞回来的串铃,用袖子擦着上面的血,自言自语道:“叫你们滚你们要走,茶博士自己也会走,什么稀罕,人滚起来才好玩哩。” 被公孙望掴了两个耳光的那个手上舞动九节鞭,朝公孙望扑去:“老东西,我今天和你拼” 命字还没来得及说,整个人就朝后面飞去,跌在一张桌上,哇地喷出一股鲜血,死了。胸前的衣服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湿湿的脚印。 公孙望看着另一个汉子,笑咪咪道:“你滚不滚?” 汉子气得浑身颤抖,一转身,真的在地上滚起来,一个斤斗一个斤斗滚出门外。 “好玩好玩。”公孙望拍着手,象个孩童那样开心。他转过头问他右首的人:“好不好玩?” “好玩好玩。”那人脸色煞白,赶紧答应。 “好玩你也滚一次玩玩。” 那人一声不吭,站起身就朝门外滚去。 公孙望摇了摇头:“屌毛都没有长齐,就出来打打杀杀,对得起你娘生你时,疼得半死吗?” “啪啪”,他用手掌在空中比划。“替你们爹妈教训你们。” 想了想,自己又开心地笑了,用手掌继续比划:“啪啪,你爹妈让我继续教训,好好,啪啪啪啪!疼了吧?疼了没有?知道疼就乖乖的。” “喂,你喝的是不是蒙山茶?”公孙望突然朝远处的一张桌子问。 那张桌旁,站起一位老者,拱拱手:“茶博士好见识。” “掌柜的,掌柜的!” 王掌柜赶紧从柜台后出来,小心陪着笑。 “你怎么就这般小气,不给我蒙山茶喝?” 掌柜看看那老者,申辩道:“这是客官自带的,小店没有。” 公孙望顾自走到那老汉身边,端起他面前的茶,闻了闻,又放下,他得意地笑了:“蒙山茶,大家只道是四川蒙山顶上的雨前茶。老东西你喝的,却不是蒙山的,而是青州蒙阴山石上的地衣,味苦性寒,很少有的,算是极品。老东西你火气很旺,需要去火?” “厉害!”那老者竖了竖大拇指。 这公孙望有时疯疯癫癫,有时说话却极有条理,全看和他说话的人合不合他的性情。他以茶博士自诩,你说他在茶上好见识,自然高兴得很。这世上谁不喜欢听好话,就连七岁小孩,也要人哄着顺着。 公孙望踱回自己原来的位子,他突然想起什么,大叫: “喂,我闻了你的茶,快拿钱来。” 老者一笑:“你闻了我的茶,应该你给我钱。” 公孙望急了,脑袋摇来晃去:“鼻子是我的鼻子,茶是你的茶,你用你自己的嘴喝你的茶好了,用你自己的鼻子闻着也是可以的,干嘛要把我的鼻子拿来闻。快,快拿钱来。” 老者又是一笑:“有道理,有道理。” 手一扬,抛过一锭银子。公孙望用手接着,放在桌上,嘴里嘀咕:“ 老东西还算个人,不像天一派的什么吕不空,给钱就给钱好了,弄什么花头,差点折断了我的宝贝扇子。” 饶是吕不空心事再重,这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静一静,我来讲故事 柜台后面的门打开了,伸出一个姑娘的脑袋,掌柜的着急地挥手:“梅香,快回房去。” 姑娘嫣然一笑,走出来,顺手把门关好,她看到店里坐满了人,高兴地说:“爹爹,今天生意这么好。” 掌柜的苦笑不迭。 她走出柜台,愣了一下,回头说:“怎么还有四个死人,爹爹你不要给他们沏茶,死人不会付钱的。” 公孙望拍手大笑:“有道理有道理。” 姑娘看了眼公孙望,径直朝他走去,掌柜急的眼珠都快暴出来了。姑娘在公孙望的桌旁坐下: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都不和你玩啊。我来陪你玩好不好?” 公孙望高兴地搓着手:“好好,玩什么,你说玩什么?” 姑娘嗓门很大,存心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她说:“我们来猜谜语好不好?我问你猜,猜对了我奖给你算了,反正你也猜不到,猜不出来,你就把那个老东西给你的银子给我,好不好?” 公孙望急急道:“快说快说,急死我茶博士了。” “你先说答不答应,” “好,好。”公孙望心想,猜不出来,大不了让那老鬼再给这小东西一锭银子,或者自己,就逃得屁滚尿流,有什么打紧的, 姑娘道:“先猜武林中最有本事的三个人是谁?” 公孙望扳着手指:“茶博士一个,屁博士一个,茶博士一个,屁博士一个,不对不对,四个了。茶博士一个,屁博士一个,还有对了,还有一个公孙望。”他数来数去,说的都是自己,众人均感好笑。 “不对不对,”姑娘打断他,“茶博士是品茶第一,睡觉第一,欠钱还钱讲信用第一。武功嘛,烂污得很。”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姑娘这回没命了。不料公孙望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高兴地说:“有道理有道理,茶博士欠钱都想着还的。” “我告诉你,这三个人,一个是快哉山庄的宇文鸿飞,一个是天一剑派的田世南,江湖公推天下第一剑,五年前退出江湖,隐居在这里的碧溪坞,好笑得很,一个剑客,居然也来学什么严子陵。还有一位嘛,呵呵,大概就是叫花子的头头莫无闻。” 吕不空听到她奚落自己的师父,心里涌起一团怒气。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和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何况这姑娘的识见也确有道理。武林中人,公推的顶尖人物就是这样三位。丐帮帮主莫无闻,江湖上谁也不知道他是谁,谁也没有和他交过手,但丐帮位居武林第一大帮,人才济济,前辈帮主张宗子天下无敌,居然肯将帮主之位传给莫无闻,凭这两条,武林中人也不得不相信他确实武功高强,足以和宇文鸿飞c田世南比肩。遗憾的是这莫无闻,原先是位富家子弟,偶然遇到张宗子,饮酒交谈,两人相见恨晚,义结金兰。后来,张宗子患病住在莫无闻家中,虽有名医诊治,终不见好。临死前张宗子苦苦哀求,要莫无闻接过帮主令牌,出任帮主,莫无闻推辞不掉,只好答应。张宗子死后,莫无闻借口自己当时是无奈之下接过帮主之位,并非初衷,坚决不肯行帮主即位仪式。并说,莫家世代为官,自己入了丐帮,对不起列祖列宗,何况自己也是个贪图功名利禄的人。气得丐帮四位长老,一把火烧了他的宅第。莫无闻从此不见踪影,七年多过去了,丐帮至今还在寻找。这早已成了江湖上公开的一大秘密。 公孙望听了姑娘的话,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前两位茶博士和他们打过,输得屁滚尿流,后面一位嘛,他银子很多,也算个英雄。” 众人听了,不禁莞尔。心想这公孙望倒也老实,居然说自己输个屁滚尿流,武林中有多少人,是被打得哭爹喊妈,一转身还是嘴不饶人,死活不肯认输的?只是最后一句,好笑得很,银子多和英雄有个屁的关系。 姑娘继续道:“丑八怪,第二个谜语你晓不晓得,武林中邪派的落花门,已经让什么名门正派头痛得紧,新近又出现了更加厉害的天道教,妈呀,看到人就喀嚓一下,看到人就喀嚓一下,丑八怪你别让他们碰到。” 公孙望脸露惧色:“喀嚓一下岂不好玩,我茶博士一看到他们,转个身变成屁博士,逃之夭夭就是。” “这天道教灭了无极派c昆仑派c威龙镖局c叶落山庄和丐帮的长沙公所,三天前又刚刚灭了峨嵋派和金沙帮。” 语惊四座。人群中有峨媚派和金沙帮的弟子,惊喝一声,站起来,声音发抖地问:“真的吗?” 姑娘白了他们一眼:“还不快回去看看,大老远的,跑这里抢什么东西,真是。” “多谢!”峨嵋派金沙帮两派弟子匆匆告辞。 吕不空和在座的一样,暗暗吃惊。这姑娘看来一定大有来头。他看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这时正盯着自己的女儿发呆。吕不空心道这掌柜的一定也是高人,刚才自己倒是看走眼了。他正想着,身边的卢平阳已站起来,朗声道: “姑娘见多识广,想必也知道我师父的事,请指教一二。” 吕不空正想制止卢平阳,不让他暴露身份,不想姑娘淡淡一笑,接口道: “你师父田世南吗?当然知道。一个月前,宇文鸿飞来到碧溪坞,目的是请你师父出山,联手对付天道教。宇文鸿飞也算是聪明的,他知道当今世上,唯一能对付天道教的办法就是武林同道联手合作,抛却恩怨。不想却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天道教早就窥破他的行踪,把他杀死在田家。快哉山庄的人以为是田世南下的毒手,宇文公子倾家前来问罪,没想到三天以前,田世南一家三十几口人也都遭了毒手,只跑出一个管家韦广和公子田原。可叹武林之大,再也没人能对付天道教了。” “请问我师父真的是天道教所害?” “你以为是谁,蓉城派吗?不错,蓉城派掌门权吉人当年武当论剑输给了田世南,权吉人这个人心胸狭隘,做梦也想出这口闷气。不过他有这个本事吗?” 吕不空赞同地点点头。他越听就越想知道这姑娘和这掌柜来历,乔装打扮,隐匿在此地有什么目的?他把江湖上成名人物一一排过,怎么也和这一老一少对不上号。 姑娘把话锋一转,指向茶馆内的群雄:“丑八怪,你知道在座的是些什么人?” 公孙望高兴地拍手:“这个我知道了,骑马康康,骑到松江,松江城里老虎叫,汪汪。这些狗杂种是恒山派的三清派的天一派的云南五花手教的福建莆田派的四川蒙山派的房顶上还有晋城金刀帮的,对面屋顶上还有全真教的,街上走过来两个丐帮的,还有我茶博士的自成一派c还有你嘛,嘻嘻” 姑娘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你猜对了。” 门外这时走进两个丐帮弟子,众人心里暗自钦佩,别看茶博士疯疯癫癫,其实一切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和耳朵,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稍有不慎,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此一想,不禁冷汗直冒。 “还有件事你猜不出来,你知道他们这么多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吗?算了,还是我告诉你吧,天一派的人是来找仇家的,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有吗,嘻嘻,都是为一件东西而来。” “什么东西这么好玩,我也要玩玩。” “你最好别玩。这东西就是田世南的飘香剑,据说是田家的镇宅之物。田家老祖宗楚国名侠所铸,锋利无比,削人首如麦芒,剑上不沾血迹,所以叫做飘香剑,意思是没有血腥味,世上没有血腥味,杀人不沾血的剑有谁见过?可见这把剑的锋利,历代兵器谱上,田家的飘香剑都是排名第一,田世南独步江湖,一半的功劳要记在这柄飘香剑上。” 公孙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把剑,哪里有我的铃铛好玩,叮铃叮铃,松木柱子拍木梁,饰金踏板象牙床。” 姑娘也笑了:“对你没什么用,对这些人却是一条命。天道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到他们,有件好兵器,逃命的时候可派得上用场。何况武林诸派,眼馋飘香剑也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现在田世南死了,田原和吕不空又是些不中用的废物,哪保得住飘香剑?这样好的机会错过去,再想得飘香剑,真是做梦。” “他们找飘香剑,不到碧溪坞,到这里来做啥?”掌柜的这时已听得津津有味,这闲事他一辈子闻所未闻,大有兴趣,连害怕都忘了,忍不住问。 “他们自然都去过了,没有找到,就怀疑是宇文公子拿走了,所以就在这守着。” “噢,晓得了,对面徽州会馆里披麻戴孝的就是快哉山庄的人,棺材里躺着的,一定是宇文鸿飞。” 姑娘点点头:“爹爹你真聪明。” 她转过头,对公孙望说:“不和你玩了,我要回房去了,你没看到我爹对我瞪眼睛吗?” 姑娘走了几步,回转身,伸出手:“丑八怪,我给你讲这么多故事,拿钱来。” “你自己要讲的,我又没要你讲。不玩了不玩了。” “我们说好猜谜,我问你猜,你猜不出来我只好告诉你了。你输了还不给钱,快点快点,不然我叫这里众英雄把你耳朵割下来秤一秤。排排坐,吃果果,爹爹转来割耳朵。爹爹,拿刀来。” “我没有钱我没有钱。”公孙望紧张地说。 “桌上那锭银子不是你的?” 公孙望赶紧把银子塞进怀里,脸涨得通红。 “没有银子,你看桌上哪有银子。” “丑八怪,你想赖账不还?哼,什么茶博士欠钱还钱第一,我看是倒数第一。快,拿银子来。” 公孙望连脖子都涨红了,手忙脚乱地抓起串铃和扇子,往门口逃去。 “我没银子没银子,下次有银子的时候再还给你好不好?” 快到门口的时候,公孙望长啸一声,人像支箭射出门去。街上传来他得意的声音:“死丫头想骗我钱。逃逃逃,逃到外婆桥,外婆对我眯眯笑” 姑娘绕过目瞪口呆的掌柜,消失在那扇门后。隔了一会,门打开了,姑娘的头伸出来,睡眼惺松地打个哈欠:“爹爹,今天生意这么好。” 她走出门来,手里拿着一锭银子:“爹爹你看,银子。” 掌柜木讷讷道:“哪来的?” “刚才有个老婆婆到我房间,在我身上这里捅一下那里捅一下,我就喊也喊不出,动也动不了了,她还剥了我的衣服。前面她回来我一看,爹呀,我差点吓死过去,她怎么搞得和我一模一样啊?” 众人这才知道,刚才的那位是假扮的,易容术着实了得。姑娘说的这里捅一下那里捅一下,是指被老太婆点了穴道。大家一比较,果然,这位比刚才的那位噪音更清润,举手投足,却笨拙得多。吕不空巡视一遍,刚才向自己要铜板的那位驼背老太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 “老婆婆对我好极了,爹爹,她给了我这锭银子。她要我来和这里的什么天什么派的花丫头说,她的二哥现在西门外,和什么蓉什么城的权公子在打架呢。” 吕不空一听,心道糟了,难怪二弟到现在还没露面,原来遇上权恒光了。他向四弟卢平阳和六弟范用使了个眼色,又扯了把脸孔红红的花容。四个人迅捷地离开茶馆,朝西门外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女人不好惹 徽州会馆的黑漆大门终于打开了。 两个仆役拖着扫把,懒洋洋地出来打扫门前的积雪,白莹莹的雪经过扫把的搅混,变得灰不溜秋,看上去又脏又乱。仆役胡乱地打扫一阵后拖着扫把,懒洋洋地回去。从打开的大门往里看去,看得到里边天井里,一伙人正在收拾行装,准备上路。一个秀气的c十八九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站在院子当中,神情漠然。一些人走到他的面前,垂手聆听他的吩咐。 一辆马车,从东边驶过来,停在了街道当中,正好挡在徽州会馆和王福兴茶馆之间。赶车的少女身手敏捷,跃下马后转身掀起了马车上的帷裳,从里面走下来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人。两个人一前一后,朝茶馆走来,站在门口,蒙面纱的女人吩咐: “小翠,把里边仔仔细细搜一遍。” “知道了小姐。” 小翠径直走进茶馆,眼睛往四处扫视。她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旁若无人。最后,她刷地抽剑在手,随手一指,抵着身旁一个大汉的喉咙,厉声问: “天一剑派的人往哪里去了?” 大汉扭过头去,不吭声。掌柜的赶紧解围:“这位小姐打听的是不是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刚才就在那边窗下,戴着老大的笠帽,听说是什么天什么派的,还有个姑娘叫什么,对对,姓花” “少啰嗦,人呢?” “现在往西门外去了,有个老太婆告诉他们,说是他们的什么人和另外个什么人在那里打架,真是这样,不骗你。” 小翠瞪了一眼大汉,哼地一声还剑入鞘,转身朝门口走去。 这边众人早已按捺不住,其中一位蒲田派的弟子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到这里来撒野。” 小姐淡淡一笑,右手一挥,一股红色的粉雾射向他,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味。众人齐叫不好,纷纷用手掩鼻。汉子略一分神,只觉得右肩紧跟着一颤,一粒飞镖刺进他的肉里,整条右臂,顷刻间失去知觉。他知道自己已经中毒,毒性发作之快,平生未见,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赶紧用左手点了自己的天鼎和肩井穴,防止毒性的蔓延。在座有云南五花手教的女弟子,手指一弹,把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喉咙。他脸色苍白,挣扎着行礼:“多谢!” 两个姑娘上了马车,朝徽州会馆那边看看。小姐道: “这里不便动手,我们出城再说。” 小翆一扯马缰,马车辚辚地朝西驶去。 这边,蒲田派的弟子围过来察看同门师兄的伤势,看到他昏迷在地,呼吸尚还均匀,知道是服了五花手教的药丸,已无大恙,一起拱手称谢。 五花手教领头的师姊还了礼,说:“落花门的毒药,恐怕只有用她们自己的解药才行。你们师兄三个月内不会有性命危险,三个月之后,谁也救不了他。” 蒲田派的弟子脸色俱变,悲愤地说:“落花门,我们蒲田派哪怕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一行人抬起伤员,往西追去。 留在茶馆里的众人,短短时间,历经了几次突变,心下早已有些黯然。想当初信心勃勃,向掌门立下誓言,大有不夺到飘香剑不回头的气势,而今看来,江湖上窥视飘香剑的大有人在,自己这回,能不能保全性命都很难说。即使宇文公子武功平平,你能夺到飘香剑,但众目睽睽之下,你携着它又能走出多远? 徽州会馆,一行人整装完毕,护送着一辆载有棺椁的马车,缓缓驶出大门,领头的宇文公子宇文燕,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勒马站在街心,一阵寒风挟着雪雾,使他不禁眉头紧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这边,蒙山派的瘦长老者领着属下离开茶馆,站到宇文燕的马前。宇文燕一边咳嗽一边不解地看着他们。 “蒙山派弟子曹湘渠等,遵掌门之命,前来护送宇文大侠灵柩,听候宇文公子差遣。” 这边众人听了暗笑,蒙山派远在四川,来去少说也要个把月,宇文鸿飞死了才十来天,鬼来的掌门之命?又心想这老鬼此招也颇见心机,硬拼不行,不如一直跟随左右,见机行事,万一有个意外,也好知道飘香剑到底落入谁手,以便日后图谋。如此一想,众人俱出: “恒山派前来护送于文大侠灵柩。” “三清派前来护送宇文大侠灵柩。” “山西晋城金刀帮听候宇文公子差遣。” “宇文公子,云南五花手教在此恭候多时。” 众人悉数离开茶馆,围拢在宇文燕周围。 宇文燕骑在马上,竟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才道:“多c多谢” 一阵猛烈的咳嗽,使他再也说不下去。 思范亭外,天一派的二弟子葛令威和蓉城派的权恒光一来一往,斗得正酣。 思范亭里,四个叫化子仍还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对亭外的事情充耳不闻,顾自一口一口喝着闷酒,喝完了一个皮囊又取出一个皮囊。 从亭外走进来适才出现在王福兴茶馆的两个叫化子,坐着的老者眼睛一亮,腾地跃起: “有没有找到帮主的踪影?” 两人摇摇头,老者闪亮的目光又黯淡了。 又有两个叫化子从亭子外匆匆走进,神色慌乱,走到老者面前,两腿一屈跪在地上,哽咽道: “刚刚接到传报,杭州公所也被天道教挑了,于长老生死不明。” 亭内的叫化子,听到这话,脸色顿改,老者两眼朝天,呆愣了好久,浑浊的泪水涌出他的眼眶,他悲切地说:“莫帮主再不现身,丐帮可就完了!” 右手一挥:“走!” 一行人顷刻不见踪影。 权恒光和葛令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雪地上进退腾挪,剑来剑往。追魂剑法飘逸洒脱,游刃自如,于极柔弱处突显杀机,令葛令威防不胜防。葛令威的飘香剑法虽学得没有完全到家,倒也显得快速绝伦,进攻退守,招招抢在人先,使权恒光暗暗叫苦。 权恒光的脸色越来越青,身形凝滞,手上的剑,渐渐地变得象一根稻草,越来越轻,沾着葛令威的剑锋形影不离,稍一露破绽,这一柄剑就会乘隙而入。葛令威当下神情专注,两眼凝聚在对方身上,不敢分神。 两人斗了五六十回,葛令威渐渐不支,对方的剑却愈加凶狠,招招直取他的廉泉c膻中和阴交穴。逼得他额上冷汗直冒,心里一阵阵发怵。心想罢了c罢了,今天老子死在你手上,来日大哥和七妹他们,定也饶不了你。想到七妹,葛令威处境再危险,也不禁露出笑意。 权恒光突然把剑撤回,怔怔地问:“你笑什么?” 葛令威索性大笑一通:“我笑我的,关你屁事,你这张棺材脸,想笑怕也不能。” 权恒光大怒,剑跟着刺出。正在此时,斜刺里出现又一柄剑,和权恒光的剑碰在一起,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葛令威听到耳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二师兄,我来了。”俨然是七妹的声音。调头一看,大哥和五弟四弟,都已到了。七妹想必心急,抢先赶了上来,葛令威不觉心里一热。 权恒光看到对方来了帮手,冷冷一笑,施展起自己的看家功夫,一剑凶似一剑,虽以一敌二,倒也不显劣势。他看出对方虽同时向自己进攻,但两人彼此都挂念对方安危,往往在进攻中突然变招,来化解自己击向另外一人的剑,剑招因此反倒使得不够充分。这飘香剑法,本来讲究的就是凝神专一,快速精微,他们俩人彼此相助,留神他处,虽以二敌一,反不如葛令威和权恒光一对一来得厉害。权恒光领会到这点,心里暗喜,他把注意力集中放在进攻花容身上,这样一来,使花容招招惊险,而葛令威奋力解救,全然无暇顾及进攻权恒光。 权恒光向花容连刺数剑,最后一剑,直取花容咽喉,葛令威惊呼一声,连忙上前解救,不想自己却露出一大破绽。权恒光刺向花容的是个虚招,他瞧准葛令威的破绽,手腕一转,手臂一扫,剑刺向葛令威的右肩,葛令威情急之下想抽回剑已来不及。当啷一声,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右肩顷刻间血流如注。 花容大惊失色,挺剑上来解救,那边卢平阳和唐成龙,也急抢上来,三个人团团围住权恒光,权恒光长剑一挥,人已跃在空中,黑色的身影在雪地里,象一只鸟那样敏捷地跃出他们的包围,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把剑插进雪里,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吕不空。 他道:“飘香剑法,不过如此。” 卢平阳c唐成龙c花容三人又欲进攻,吕不空喝住他们。他说“技不如人,何必死搅蛮缠,以多打少,不免贻笑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傲娇的人其实很脆弱 一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住,蒙面女人笑道:“天一派也就剩这几个不中用的废物,吕不空何必假惺惺的。” 花容大怒,正欲破口大骂,突然从车篷里飞出两个黑影,砰砰地落在地上。吕不空定睛一看,竟然是三弟余若水和六弟范用,被人点了穴道。两个人躺在地上,扭过头,不敢正视吕不空。 蒙面女人道:“天一派自称什么名门正派,吕大侠什么时候学会让人盯两个女人的梢了,不怕人笑话吗?” 吕不空拍开二人穴道,拱手大笑:“落花门主的身手,果然了得,在下佩服。” 赶车的少女嘻嘻笑道:“什么门主,这是我们小姐,我们门主来了的话,你们还想有命吗?” 少女的话,不仅吕不空,权恒光听了心里也是一惊,天一派的余若水和范用,江湖上也算个有名的角色,落花门的公主居然手到擒来,落花门的功夫,当真深不可测。而江湖上传闻落花门主,只要和她照过一面的男人,就别想活着转身,如此看来,这小姐还算是有些心肠的。 吕不空看看余若水和范用,均无伤处,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了,如若不然,三弟c六弟,只怕早没性命。再看二弟葛令威,已经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他低声对师弟师妹说:“救二弟伤势要紧,我们走吧。” 他对蒙面女人略一抱拳:“多谢!” 又看了权恒光一眼:“后会有期。” 大伙扶着葛令威往树林里走。蒙面女人叫道“站住!” 吕不空转过身:“有何指教?” “田世南的儿子田原在什么地方?” “田公子被韦管家救出后,下落不明,在下等正四处寻找,请问小姐找公子有什么打算?” “这不用你管。” “小姐若有恶意,吕不空虽技艺平平,也要拼死奉陪。” “只怕你死了,也派不了用场。” 吕不空哼一声,领着人进了树林。 这里,权恒光仍还站在原地。蒙面女人看看他,说: “你呢,还不想走?” 权恒光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蒙面女人扭过头:“小翠,你不叫他赔你鞭子?” 小翠笑了:“小姐,你看我是要他的剑还是要他斗笠?” “人家号称追魂剑,你要了他的剑,叫他怎么追魂?你看天也晴了,他戴着大斗笠也挺累的,这叫” “知道了小姐,这叫君子好成人之美。” 权恒光任她们一唱一和奚落,就是不动声色。 小翠足尖一点,人已跃到马车前面,她伸出右手,说:“喂,你扔了我的鞭子,用你的斗笠赔我,就算,就算便宜了你。” 权恒光冷冷一笑,枯槁的面孔绷得很紧。 “你脸色这么难看干嘛,我又没欠你钱,快点,拿斗笠过来。” 权恒光嘴角抽了一下,他:,“你们走吧,我不和女人打架。” 两个女人咯咯轻笑,小姐笑道:“小翆你看,人家大侠就是大侠,从不欺负女人。” 小翆骂道:“什么破大侠,还欠我一条鞭子。喂,丑八怪,想好没有,快把斗笠给我。” 权恒光嘴角又抽了一下,他把斗笠摘在手中,右手握着剑柄,把剑慢慢从雪地里抽了出来。 “有本事你就来拿。” “看剑!”小翠一个纵步,剑刺向权恒光的面门。权恒光用剑轻轻一挡,小翠人借着剑势,在空中一个跟斗,从上往下,第二剑又已削到,权恒光一拨一转,身子一个侧身,人已到了小翠身后。小翠人还未到地面,身子在空中已转过来,眼看着权恒光的剑跟着刺到,嘻嘻一笑,左手一挥,权恒光听到嗖嗖几道声响袭来,心想不好,人就纵身向后跃出,剑在眼前划了一个扇面,拔开射向面门的暗器。 小翠站在那里,笑嘻嘻的,用剑指指斗笠。权恒光低头一看,左手的斗笠已被射穿几个大洞,再也没什么用场,随手往旁边一扔。 小翠一跃而起,在空中把斗笠接在手中,嘻笑道:“叫你给我,你不肯给,看看,都这么破了,算了,我也不要了,小姐给你。”顺手一扔,斗笠旋转着飞了出去,那边,蒙面女子轻笑道,“呸,肮脏东西,滚远一点。” 右手一扬,有什么击中斗笠,斗笠在空中变了个方向,飞出很远。 权恒光这才知道自己被这两个小丫头耍了,再按捺不住,脸色一黑,挥剑朝蒙面女子刺来。 “哎呀,滚远去!”蒙面女子不屑地骂道。 她的手一扬,一股香味倾鼻而来,权恒光只觉眼前有粉红色的东西闪了几闪,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虎口一震,剑差点脱手。 他往后滑开一步,凝神细看,面前的雪地上飘落着四c五瓣桃花,不觉大惊。对方竟以如此柔嫩之物为暗器,可见使暗器的手法和内力十分了得,刚才若不是手下留情,击中的恐怕就不只是剑了。 小姐端坐在车上,招呼小翠:“算了小翠,我最讨厌人在我面前动刀动剑的。” 权恒光呆呆地立在那里,他想象不出,普天之下,竟有人能以一瓣桃花轻取自己性命,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他不相信地用剑尖挑起一瓣桃花,放在眼前仔细察看。他用手搓揉,桃花在他的手中被揉成软软的一团,花汁从指尖上流了下来。这确实是一瓣普通的桃花! 匪夷所思! 权恒光呆立良久,泪水不禁流出了他的眼睛,他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一派茫然。他想起自己心高气傲,总以为能够一剑荡江湖,夺得天下第一剑的美誉。爹爹一直告诫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是看管着他,不让他出来,说是以他这样的性格,出门就必跌跟斗,只怕是自己老了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撑着一把老骨头出来替他收尸,爹爹这样说的时候,他总是在心里鄙夷地笑,他从心眼里瞧不起爹爹,认为他从上次输给田世南后,就把所有的勇气也一起输了。他终于瞅准一个机会,一个人偷偷逃出家门,遍寻天下名手比武,这一路来,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他的剑下,多少人只要一听到权恒光的名字,一看到他的脸,就胆颤心惊,每胜利一次,他的骄傲就长了一分。这次,他听说天一派众弟子齐聚严州城,就匆匆赶来,一来是想报当年爹爹输在田世南手下的一剑之仇,用事实向爹爹证明,自己是终结天一派的那个人。二来是想,自己只要能够破解飘香剑法,就可以傲视群雄,这一个世界,还有比飘香剑法更高深的功夫吗?没有想到,今天,此刻,自己居然输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而这女人用的只是一瓣桃花,普普通通的桃花,人家从心眼里,就觉得你连让自己拔剑的必要也没有,对你来说,你只配一瓣桃花,柔弱的桃花,和轻轻的手指一点一般嘲讽的桃花。权恒光啊权恒光,你还有何面目自立于天地之间,有何面目回家去见爹爹。一个人要是太高傲了,总有被人折断脖子的时候,一个人要是走得太快,总是看不到自己身后的影子。泪水从权恒光的眼眶里流出来,这是张从来也不知道笑不知道哭,从不表露任何感情的枯槁的冷冷的脸,一个眼中射杀着冷嗖剑气的冷血剑客的脸,现在竟流泪了。那么你就已经完了,你完了,完了,权恒光。 权恒光呆立在白色的雪地上,象一根漆黑的木桩,仰望着远处的天空,一只孤雁在那里飞着,远远看去,就像是钉在天空中的一个黑点,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像一个剑尖,穿过这个黑点,刺向更远处的天空。他看到父亲那一双威严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又好像有一丝淡淡的嘲讽。他突然裂开紧闭的双唇,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哽咽了。 他突然右手一扬,鲜血四溅,笑声哽咽声在剑光一闪的瞬间突然中断。雪地里顷刻间变得寂静无声,听得到雪在血里融化的滋滋声响。 小姐轻轻一碰愣着的小翆,她说:“走吧,快离开这里。” 她们也没想到这个阴森的人居然会一会哭一会笑,会因为一次小小的落败就自刎,江湖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马车辗着血和雪,绕过权恒光的尸体往前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路啊路,漫漫而修远 宇文燕骑在马上,不时以袖掩面,轻轻地咳着,快哉山庄的大弟子蒙回天焦虑地问: “公子,你的身体?” 宇文燕的脸红了,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跟在后面的众人,目睹这番情景,心里都十分纳闷,想不到宇文鸿飞堂堂一代枭雄,却生了个痨病症儿子,这就叫人不绝人天绝人,快哉山庄,此番恐怕完了。 出了城门,天气更加寒冷,宇文燕的咳嗽一阵紧似一阵,面色也愈加苍白。 蒙回天回头招呼家丁:“快给公子拿一条棉被来。” 宇文燕一边咳嗽一边抬起右手:“还是,还是取一壶酒来吧。” 后面的家丁急步送上一个酒壶递给蒙回天,蒙回天把它交给宇文燕,宇文燕黯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手哆嗦着拔去壶塞,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把一壶洒都灌了下去。他把空酒壶递回给蒙回天,抹抹嘴,咳嗽稍稍减轻了一些,脸上也出现一点红润。 众人不禁摇头,想不到这小子不仅是个痨病鬼,而且还是十足的酒鬼。 转眼间来到思范亭,蒙回天眼尖,打老远就看到亭子里有三具尸体,他招呼众人近前看了,人群中有人认出是铁胆帮的天龙地虎人杰三兄弟,均系一剑毙命,蒙山派曹湘渠上前仔细察看,说是蓉城派的追魂剑法,想必是权公子权恒光下的手。昨天来的路上碰到蓉城派弟子,说是权恒光偷偷逃出家门,往这边来了,权吉人派人追踪寻找。不想他剑法精湛如此,倒是个不容忽视的好手。 众人议论纷纷,往前走出没几步,又发现权恒光的尸体,心下俱是大惊,以权恒光的武功,谁能致他于死命?蒙回天察看了后说是自杀的,众人更加狐疑,究竟是什么际遇,竟能让权恒光自刎于这荒郊野外?蒙回天把各派的领头人物叫到一起,嘱咐大家各自小心,前面的路上,定会有许多不测。众人点头称是。 宇文燕骑在马上,对这一切,似乎是眼没见c耳没闻,顾自一个劲地咳嗽,或者吩咐家丁取过酒来,咕嘟咕嘟地灌着。众人心想,这草包别的没有什么,酒量倒是大得惊人。 蒙回天担心宇文燕的身体,关切地劝道:“公子,还是少喝一点吧。” 宇文燕摇了摇头,没有作声,他一只手握着酒壶,疲惫的目光滞留在莽莽苍苍的雪原,低声叹道:“好雪,好雪。” 一阵难忍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孔,他弯下腰,伏在马背上,艰难地喘息着,身子在马背上剧烈地起伏,突然,从口里呛出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慢慢地渗开,一滴两滴,就象一朵朵鲜血梅花。 蒙回天和众弟子家丁急忙围拢:“公子?!” 宇文燕抬起一张痉挛的脸,他看看众人,强颜一笑:“不碍事,不碍事。”举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着,用酒把涌上喉间的血咽了下去。 他把空了的酒壶扔给家丁,双眼凝视着地上的鲜血,叹了一口长气:“良辰苦短酒苦少,人生早夕如梦幻,随他去吧。” 他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马加快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笑了一下:“蒙大哥,走吧,前边就是乌龙岭了,大家到乌龙庙里吃点东西。” 吕不空替葛令威敷了本门的金创药,包扎停当,用剑砍了两棵小松树,扎成个担架,自己和余若水俩人,一前一后抬着葛令威。 一行人在雪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脸色甚是凝重。想当年师父在日,天一派名震武林,武林中人听到天一派三个字,谁不敬重十分,哪敢在天一派面前撒野。而今师父遇难,公子不知下落,自己兄弟兄妹七个,短短半天功夫,在众人面前折了两个跟斗,天一派的威名,就此怕要完了。自己死生事小,只是,实在愧对师父师娘。 一行人心事重重,谁也懒得说话。 七妹花容,行走在担架旁边,凝望着二哥苍白的面容,更是又急又怕。 麻雀在这样的日子,瑟缩在树根的雪窝里,人走过的时候从窝里惊起,笨重地飞着,飞不多远,就落在了地上。 松树林里,不时地滑下一团一团积雪,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落在他们刚刚踩出来的脚印里。 余若水问:“大哥,我们这是往哪走?” 吕不空:“过了这片树林就是十八都,庄主刘贵和师父是好朋友,我们留二弟在那里调养些日子,顺便也好打听些情况。” 头顶突然落下一大片雪,吕不空和余若水反应敏捷,抬着担架,同时往旁边一跃,躲开了落雪。花容正要躲开,上面跟着落下一个人影,在空中挥开一把钢刀,直取吕不空的脑袋,花容腾空跃起,以剑格挡对方的钢刀,刀剑相碰,当啷一声,花容的剑被震飞了。那人影借势在雪地里一滚,欺到花容身旁,抬起一脚,把花容踢出很远。 卢平阳,唐成龙和范用三人一拥而上,把他围在中间。 这人手中的刀胡削乱砍,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已中了卢平阳的一剑,舍身扑向唐成龙。唐成龙一剑刺中他的左肩,剑尖一抖,又点向他的咽喉,那人却不闪不避,一刀砍向唐成龙,唐龙龙赶紧撤剑回挡,只觉得虎口一麻,剑被震落了。 那人的刀跟着还是砍向唐成龙的面门,卢平阳和范用一人一剑,刺中他的后背,他却不回身,一副不顾性命的拼法。幸好地上积雪很厚,唐成龙身子往后倒下的时候脚跟一蹬,人在雪上向后滑出很远,躲开了他那一刀。 吕不空大叫:“慢着!” 那人眼看着唐成龙滑出很远,一转身,又扑向卢平阳,卢平阳此时看清那人的面孔,脸色顿变,啊呀一声撒开剑,人往后一跃,跃出一丈多远,那人跌跌撞撞追过来。 卢平阳大叫一声:“韦管家!” 韦广猛地刹住脚,愣在那里,吕不空这时已走过来,一把抱住韦广的矮壮身体,兴奋地说: “韦管家,是我们啊!” 韦广定睛一看,认出了吕不空,哈哈大笑: “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花容从那边树后,一拐一拐出来: “韦叔叔,你这一脚好狠。” “花丫头,原来是你,好好,大叔错了。” 吕不空急忙检查韦广身上的剑伤,韦广摆摆手: “不打紧,这两个小子还要不了我的命。” 这韦广,原是禁军教头,一身横练功夫,再加上从小练就的金刚身,那几剑确实只是伤了他一点皮肉,没多大关系,吕不空不由长嘘口气:“好险!” 卢平阳三人过来请罪,韦广骂道: “妈啦咯蛋蛋,我给你们一人一刀。” 说得自己和大伙都笑起来。韦广笑着笑着眼眶里流出眼泪,哭了。 吕不空:“我们几个一听到师父师娘遇害,就赶来了,唉!” 花容用眼睛往四周搜寻了一阵,问:“韦叔叔,原弟呢?” 韦广伤心地哭着,老泪纵横:“公子,公子他” “公子怎么样了?”吕不空焦急地问。 “公子他,他,被人抢走了,”韦广用拳头猛击自己的脑袋,“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他。” 吕不空拉住他的手,安慰道: “别着急,你把事情的原委说给我们听听,大家再想办法。” 吕不空口里这样说着,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 韦广缓了口气,他瞥到担架上的伤者:“令威怎么了?” 吕不空:“被蓉城派的权恒光刺了一剑,不碍事,养几天就会好的。” “蓉城派来寻仇了?” 吕不空点点头。他说:“不管他,你坐,坐啊,快说说这里的情况。” 韦广在卢平阳替他铺的皮大氅上坐下,说开了。花容蹲在一边仔细帮他包扎伤口。 “上个月快哉山庄庄主宇文鸿飞突然来到这里,好像有什么要紧事情找田大哥商量。他和田大哥两个天天在书房里密谈,大哥吩咐别让任何人打搅,因此他们谈些什么,恐怕连大嫂也不知道。有天晚上,我进去和大哥讲些田庄上的事,看到大哥一个人坐在那里,神色甚是凝重。我问大哥,有什么难事吗?大哥摇摇头,叹了口气,他说事关重大,我们大伙的性命,恐怕也就在这一年半载里有见数了。大哥说完这话,再也不言语,我讲完田庄上的事正要离去,大哥叫住我,他说你派两个人,速去把不空他们召来。” “几时去的,我们怎么没见到?”吕不空插问。 “唉,恐怕在半路上遭人毒手了。天道教的人,早就隐藏在这附近,大哥庄园里的一举一动,怎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真的是天道教?” “是他们。后来的一天晚上,大哥把我叫去,告诉我江湖上现在崛起一个邪门歪派,图谋独霸武林,已有好几个武林正教被他们灭了,现在我们只有大伙联合起来,拼个鱼死网破,方有可能使武林免遭灭顶之灾。我退出江湖算来已有五年,当年发了毒誓,现在出尔反尔,难免被人笑话。” “但在这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了这些,只是将来火拼起来,唉,你也知道,原儿是一点武功也没有的,怪也怪当初我一时糊涂,只顾由着他性子玩耍,并没要求他习武,总以为他没有武功,就可以永远脱离江湖这是非之地。没有想到,到了这关头,连逃命的本事也没有。将来火拼起来,韦弟,你答应我,说什么也要带他逃出去,万一我和他娘有什么不测,你要告诉他好好读《田氏家训》,祖宗的话,他也该读一句两句了。” “后来怎样?”花容问。 “后来的事情实在出人意料,宇文大侠壮志未酬,却暴病而死” “哦,宇文鸿飞不是被天道教杀的?” “不是,是得了急病,上吐下泻的,请了好多大夫,也不见好,在床上卧了十几天,就去世了。宇文大侠死后,大哥替他收了殓,一边派人通知快哉山庄,一边叮嘱大家小心防备,说天道教得知宇文大侠已死在田家庄院,一定会乘隙来犯,天道教,哼,未免也太瞧得起我田某人了!十天前,大哥命我带着公子,打扮成家丁模样,偷偷潜往东关,大哥嘱咐我没有他的口信,千万不要回来。” “于是我就带着公子到了东关田庄,住在庄户丁二家里,每日打发丁二去庄院打探情况。那天丁二匆匆跑来,告诉我大哥一家悉数遭难。我藏匿好公子,只身回到庄院,府台大人正好带着医官在验尸,我看到大哥脸色安详,一定是突遭人的伏击,大嫂和手下的人脸上肌肉都紧扭着,好像刚经历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我怕呆久了,被人瞧出来,又担心公子安危,马上赶回东关,看到公子尚且无事,心下略为放心。” “我把事情的原委和公子说了,公子一听,非要回庄院不可,我和丁二死死拉住。我知道天道教发现走了公子,一定会四处寻找,此地已不可久留,我带着公子连夜离开东关,想往建宁府去会你们,没有想到,刚走出城门就遭了埋伏,妈啦咯蛋蛋,公子,公子唉,等我醒来时早已不见踪影,我在这城里城外找了几天几夜,刚才看到你们一伙人过来,又抬着个人,我想大概是抢走公子的混蛋,没想到是你们。” 韦广说着的时候,吕不空在旁边不吱声,苦苦地想着,等韦广说完,他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说: “幸好抢走公子的不是天道教,且对我们也没什么恶意。” 韦广听说抢走公子的不是天道教,不觉眼睛一亮: “噢,你怎么知道,快说快说。” 花容插话:“韦叔叔你怎么这么笨啊,抢仓弟的若是天道教的,还会留下你的命吗?” 一番话说得不仅韦广,连余若水等也皆释然。韦广抓着头皮,嘿嘿笑道: “就是就是,妈啦咯蛋蛋,我怎么没有想到。” 吕不空:“走吧,我们先到十八都把二弟安置好,再想法去找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瞧这个人 蒙回天一路上警觉地朝四周观望。 通向乌龙岭的官道印满车撤c马蹄和人迹。这样的日子,大概也只有武林中人会在这荒郊野外奔波不停,谁也不愿停下,因为停止在许多时候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众人跟在装棺椁的马车后面,吵吵嚷嚷,议论不停,混杂其中的云南五花手教的女弟子,蓝布印花的衣服忽隐忽现,她们一边嚼着槟榔,一边和众人调笑。 这五花手教,是居住在云南腾冲卫的阿昌族,当地的婚姻习俗是一群男子与一群女子互为夫妻,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女弟子虽然都未出嫁,但在男子面前一点也不显忸怩。快哉山庄的宇文燕是个糊涂蛋,但蒙回天也算是少一辈中的顶尖高手,识见自然不凡。他嘴里应承着众人,心里却很清楚,这一帮人别看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实个个心怀鬼胎,他怎敢掉以轻心? 不远处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众人看到那辆马车,突然就变得哑然无声,蒙回天猜想这马车肯定有些古怪,从众人的表情看,对方是个不俗的角色。 他当下嘱咐快哉山庄的弟子准备应付。 宇文燕骑在马上,闭着双眼,有一阵没有咳嗽,似乎已经睡着。直到马走到马车面前,停了下来,他才睁开眼睛,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使他弯下了腰。 小翠一双大眼睛瞪着宇文燕,硬生生问:“喂,你就是宇文燕吗?” “在,在下正是。” “我们小姐说了,把人和东西留下,暂且就饶你一命。” 宇文燕用手掩着嘴唇,轻咳几声润润嗓子。 “在下真的不明白,姑娘要什么人和什么东西。” “少装糊涂,田世南的公子田原和田家的飘香剑。” “这个不瞒你说,飘香剑在下倒也听人说过,只是在下从未见过。田公子么,听说是跟田家的韦管家走了,在下未曾谋面。况且,我们快哉山庄怎会随随便便拿别人东西?” “谁信你们胡话。” “在下宇文燕从来是说话算数的。” “在下宇文燕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人相信。” 宇文燕脸红了,接着又变得苍白,他苦笑了一下,轻轻地咳着。 “又要下雪了,在下等还要赶路,姑娘何苦如此。” “要走可以,把人和东西留下。” “唉,姑娘,适才在下不是已和你说了,人和东西,一样都与在下无关,你要怎样才肯相信在下的话呢?” “除非让我仔仔细细搜一遍。” 天上开始飘落大朵大朵的雪花,沾在人的头上和马背上。 宇文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想说什么,正欲开口,突然又打了一个寒战,紧接着咳嗽起来。 蒙回天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死丫头,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也太小瞧我们快哉山庄了。” 从小翠的身后,传出一个轻盈的声音:“不是东西,你也太大瞧你们快哉山庄了。” 蒙回天当啷拔出锃亮的腰刀,横在胸前:“好,你过了我这刀,我快哉山庄就甘拜下风,否则,嘿嘿。” “小翠,还不快去,人家都急着要当我们落花门的女婿了。” 小翠的脸上一红,头歪向一边:“小姐!” 小姐嘻嘻地笑着。 “落花门?”宇文燕垂着头愣了一会,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唉,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蒙大哥,就让他们搜吧。” 一语既出,众人俱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快哉山庄的糊涂虫竟会不成器到如此地步,从今往后,此事四处传扬,江湖上还会有谁正眼瞧快哉山庄? 蒙回天急了:“公子,这” “不用多说了,人家既不相信,就让她搜搜何妨,免得大家耽误了行程。” 蒙回天气得一跺脚,右手举刀,仍然不肯罢休。 宇文燕迟缓地说:“蒙大哥,快哉山庄的事现在是大哥做主还是我做主?” 他这句话将了蒙回天一军,蒙回天再不让开,就要承担图谋掌门位子的恶名了。蒙回天无可奈何,手一甩,刀叭嗒插入刀鞘,泪水却已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转过身,略一抱拳:“多谢公子提酲,回天遵命。” “姑娘,请。” 宇文燕说完,低着头,用手理着马背上的鬃毛,手抖着,伸出去挥了挥,一个家丁满脸怨气地提着一壶酒,甩到他手上。宇文燕也不理会他,接过酒,猛灌了口,突然又喷了出来,人伏在马背上不停地咳着。 手下的家丁都用怨恨的目光盯着他看,谁也不去管他,只有蒙回天,快步走到他的马旁,低声叫唤:“公子,公子” 众人看到这幕,鄙夷地笑着。小姐凑近小翠的耳旁,耳语几句,小翠不停地点头。 她跃下马,快步往这边走来。她在人群中左右张望,仔细地看着,最后,她在载有棺椁的马车旁站住,盯着宇文燕说: “我要开棺检查,说不定你把东西藏在这里面了。” 宇文燕皱了一下眉头,摇摇头:“姑娘何必欺人太甚,辱没先父,在下虽然无能,却也不肯答应。” “你不肯,我却偏要看看。”小翠一侧身,从身旁一个快哉山庄家丁的腰里拔出把刀,举刀向棺椁砍去,众人一片惊呼。 刹那间,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只见宇文燕左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人象支箭射向马车,右手一推,小翠飞向天空,砰地落在一丈开外。再看那一把刀,已握在宇文燕的手里。众人忍不住齐声叫道:“好!” 这一招当真使众人眼界大开。宇文燕的坐骑离马车足有两丈远,只见他轻轻一拍,一推,落花门的人就被推出很远。饶是众人眼光再快,也没有来得及看清他一推的同时,小翠手中的刀,怎么又会到了宇文燕的手中。 众人因此都看得呆了,就连蒙回天,也惊得张开嘴说不出话。平时他从未见公子练过功,只是在他们练功的时候,公子有时笑着看热闹,快哉山庄的人谁也不知道公子居然是身怀绝技。平时出门,大家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只为了怕他在外被人欺侮,回去不好向师父交待。众弟兄表面对公子十分恭敬,心下却颇有些瞧不起他。 没有想到,公子的功夫居然如此了得,只凭刚才那一手,在场的人谁都明白,宇文燕要取自己的脑袋,当真如囊中取物。各门派的人物至此,已觉得心灰意冷,飘香剑若在宇文燕手里,自己图谋的心也可以死了。而蒙回天,站在那里,惊喜得热泪纵横。 宇文燕朝躺在地上的小翠略一抱拳:“得罪得罪,在下也是无奈为之。” 宇文燕的一举一动,小姐看得清清楚楚。 宇文燕话音刚落,只见她有意卖弄一回,也是用左手在马车上轻轻一拍,人就射向宇文燕。她在空中娇咤一声“看掌!”右掌向宇文燕劈到,宇文燕站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只是随手抬起右掌,往外轻轻一推。 两掌相交,双方均是一愣。小姐借着宇文燕这一掌之力,人像燕子般飞起,轻盈地落在小翠身边,提起小翠,两三个起落就回到马车。 宇文燕呆呆地立在原地,心里却如江海翻腾,脸上火辣辣的。 就在刚才两掌相交的一瞬,从被风掀开的面纱里,他看到一张宛若天仙的脸,一张任何男人,都会为之奔波卖命的脸。他听到她清脆的声音,触到她娇嫩的手掌。就在那一个瞬间,仿佛闪电,刹那间撕开天空的阴霾,暴露出天国的美景,然后刹那,一切又重复原貌。 宇文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目光死死仰望头顶的天空,他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活力在体内涌动,那么热烈那么执著,一瞬仅只一瞬,如果能让这一瞬重视,我还有什么不可以承受呢? 宇文燕呆立在原地,惘然若失,隔了好久,他似乎突然醒悟过来,眼睛向四处搜寻,最后停留在小姐的身上,再也没有移开。 天下男女之事,特别是少男少女之间,最微妙最奇怪的那种感觉,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偌大的空间和道理,甚至连时间也不需要,仅仅一瞬,少女也同样能感觉到对方异样的神情。 小姐看到宇文燕失魂落魄的神情,看到他死死的目光,不觉脸色一红,心里怒火中烧,左手一拍,人又向宇文燕射去。 两旁的树林里,跃出两个少女,一边一个,握住小姐的手,三个人一跟斗翻落在地,两个少女说: “小姐,门主令你火速回去。” 小姐气恼地一跺脚:“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要回去!” 两个少女不由分说,嘻笑着把小姐驾回马车,小翆一拉缰绳,掉转车身,马车快速地向远处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一座房子就是一个秘密 又下雪了。 天地之间,雪花点点,茫茫苍苍,雪抹去远山和城廓隐约的影子,抹去沟壑和大地上丰富的色彩。雪遮去的苦难和不幸因为雪,显得更加凄寂和伶仃,转瞬即逝的仇杀和沉淀已久的怨恨,雪遮去血c泪c仰望向天空的漆黑目光和孤独的旅人,在家园与家园之间,道路与道路当中留下绯徊的脚印。 又下雪了。许多人这样苦笑着感叹。 花容把盖在葛令威身上的皮袍往上拉拉,弯下腰,轻声唤着:“二师兄二师兄。” 葛令威睁开眼睛,茫然地搜寻着,最后目光停留在花容的脸上。花容的脸红润润的,兴奋地叫:“二师兄醒了,大师兄,你看二师兄醒了。” 吕不空回头看了一眼:“二弟,很快就到十八都了。” 葛令威笑了一下,手在皮袍下动了动,想伸出来,这一动牵引了伤口,痛得他咬牙咧齿,人又晕过去。 “二师兄二师兄!” “放心七妹,二哥不会有事。”余若水宽慰她。 一行人加快脚步,急急朝十八都走去。 雪从头顶的树隙里飘下来。偶尔有一声鸟鸣,悠长孤寂地传出,响到一半,又突然从中间折断。 吕不空压低嗓门:“当心,附近有人。” 一行人放轻脚步,果然,不远处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踏雪声,还有一伙人正在离他们不远处,朝同一个方向前行。两帮人谁也没有打扰对方,顾自走着自己的路,又都彼此警戒着。中间始终隔着一小段距离。 末了,吕不空他们终于走完这片树林,眼前出现一块开阔的田地,地里的小麦早被雪遮去,雪原上零零落落站着几棵桕子树,枝丫光秃,悲凉地指向天空。雪原的尽头,有一幢孤零零的房子,房前有个不大的院落,竹编的院门敞开着。 吕不空他们走出树林,那边的人没有跟出来,潜伏在树林里,无声无息。韦广道:“妈啦咯蛋蛋,我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拎出来。” 吕不空摆摆手:“不管他,大家小心就是。” 七个人抬着担架急匆匆穿过麦地,花容走在最前面,一到门口,就大声叫嚷:“刘老爹,刘老爹,咦,怎么没人?” 韦广一个箭步抢上前,双手一拍房门,房门砰地撞开,一股浓重的血气从房子里冲出来,直扑众人的鼻子。刘贵倒在堂前的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柴刀。韦广用手探探他的鼻息,回过身,向吕不空摇了摇头。 花容推开左侧的厢房,跨进去,隔了一会,大叫:“大哥快来,铁旦和萍儿都死了。” 吕不空放下担架,和韦广俩人走进厢房看了一会,三个人复走回来。吕不空吩咐:“看样子这里已被人洗劫,刘老儿全家都遇难了。三弟四弟,你们俩到后院看看,有什么不对就喊一声,五弟,你到院门口守着,有人过来打个招呼。” 三个人迅速离去,剩下的人把刘贵一家三口的尸体都抬进右侧的厢房,腾出左厢房里的床,换了干净被褥,把葛令威安置停当。 韦广和范用俩人找了两把锄头,到院子里挖坑。雪下得越来越大,地上冻得坚硬,两个人挖了一阵看看不行,只得作罢。这时余若水和卢平阳也回来了,大家聚在堂前商量了一阵,又把堂前和左右厢房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没找到任何痕迹。 花容烧开水,给每人沏茶。又捧着热水进了左厢房,左厢房里,突然传出她的惊呼,吕不空抢进去一看,床上的葛令威已经不见,只留下一堆棉被,吕不空用手摸摸被窝是热的。 “快,大家分头找找,这房间一定有条暗道。” 大家把墙壁c床和柜子仔细地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暗道,吕不空用手拉拉,窗栅完好无损,这房间通向外边的唯一通道是连着堂前的门,刚才自己一直都在那里,如果有人抱着二弟出去,自己肯定会看见的。他抬头朝上看看,头顶的椽子和瓦也完好无损。肯定有一条暗道,除此,再无别的可能。 “大家再仔细找找。” 韦广用刀鞘在地面上敲着,耳朵仔细分辨,想找出什么异样的地方。敲着敲着,韦广猛然醒悟,惊喝一声:“不好!”人就象一股风刮出门去。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院门外看不到唐成龙的身影,只有在靠近院门的地方,有一堆隆起的雪,韦广用手扒开上面的雪,露出了唐成龙结满冰霜的脸,死了已有很长时间。韦广发疯般地用手扒着,扒出唐成龙整个身体,抱起来就往屋里走。 吕不空仔细察看了唐成龙全身,没发现任何刀剑的痕迹,显然他是被人用掌击死的。而一掌之下,五弟居然连呼叫一声的功夫都没有,可见对方下手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吕不空察看了院子周围,本来在这大雪天气,对方行走时肯定会留下痕迹。但因离去时间已久,大雪把他的脚印都遮盖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暗道,从那里寻觅对手的踪影,虽然对方早已离去,现在想找到他们和二弟已是枉然,只希望从哪里可以找到一些痕迹,弄清对手的身份来历。这个时候,吕不空更加怀念师父,师父如在这里,肯定会对对手的图谋事先有所察觉,不象自己,顾此失彼,短短的几个时辰,二弟被抢,五弟身亡,而自己连对手是谁都还搞不清楚,真枉跟师父在江湖上行走十几年。吕不空想到这里,强忍着才不至于黯然泪下。 “大师兄,你不要太难过了。” 吕不空抬起头,看到七妹悲伤的眼睛。他像被刀刺了一下狠狠自责起来。是啊,现在劲敌当前,你堂堂一介男子,却只顾唉声叹气,七妹失去了她最心爱的二弟,却知道在这个关节,强忍着个人的悲痛,反过来安慰你。现在师门惨遭不幸,二弟和公子下落不明,你身为掌门师兄,理应保持镇定。吕不空这样想着,慢慢地冷静起来,他问韦广: “韦管家,查出对方来历了吗?” 韦广犹豫了一会,说:“我听大哥说过,天道教的催命判官陆乘,掌法奇谲,被击之下五脏俱碎。成龙中的这掌,从掌法上看有些像天道教的伏魔掌,奇怪的是掌力却也平平,按理说成龙接这一掌,应该没什么问题,妈啦咯蛋蛋,我看奇怪就奇怪在,成龙似乎毫无防备,所以一掌之下,竟被对方击毙了,奇怪奇怪。” 吕不空点点头:“这事确实蹊跷。还有,这刘贵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挖暗道干嘛?看来他也是江湖中人,隐藏得当真巧妙,连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察觉。” 韦广赞道:“对对,妈啦咯蛋蛋,这刘老儿用心也真良苦,躲在这里,妈啦咯蛋蛋,我看八成是来监视大哥的,难怪我们的事情,天道教晓得的一清二楚。” “他是天道教的眼线?”余若水问。 “有可能。”吕不空答。 “那天道教干嘛又杀了他?”范用问。 “他潜藏在这里的目的如果是监视师父,现在天道教阴谋得逞,留着他又有何用,有许多事,多一个人知道当然就多一份危险。” “这就叫‘豺粮尽,走狗烹’,”韦广话一出口,马上就醒悟到不对,虽说刘贵确是走狗,不过如此一说,大哥岂不就变成豺狼了?他赶紧用手打自己的嘴巴。“该死!该死!” 众人在说话的时候,花容一直没有作声,她用眼睛在房间里仔细睃巡,心里挂念着二哥的安危。 五哥死了她很难过,但这难过和她发现二哥失踪的难过是不同的,前一种难过是对朋友兄弟的缅怀和对仇敌的愤恨,是一种若有所失的痛苦。而后一种难过呢,则是切肤和揪心的,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关切和害怕,仿佛她整个的人都已随着二哥而去,留在这里的躯壳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她对仇敌的恨也掺杂另外一种感情,她此刻反倒希望天道教不象江湖传言的那样手段残忍c十恶不赦,她希望他们还有一点点良智,不会伤害一个已受重伤的人。 她心里明知这样想是不对的,对不起师父师娘和五哥,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叫自己不这样去希望,二哥,二哥,你知道了会原谅我吗?她想二哥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会骂她说她自私,二哥会因此而不理她,唉,二哥,要是抓去的是我而你站在这里你会怎样?她敢肯定二哥也一定会焦急万分,心里就有一股蜜流。 她眼前出现二哥焦急时习惯地反复搓手的样子,忍不住露出微笑。 “七妹,你发现什么?”大哥眼尖,看到她的笑。 “没有没有,我没发现什么。”花容的脸红了,着急地辩解:“我真的没看到什么。” 花容把头扭过去,不好意思正视吕不空,她看到房间的角落里有块东西,闪着微亮的光。她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半块玉佩,很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把玉佩递给吕不空。 韦广看到玉佩,一伸手抢了过去。 “哎呀,这是公子的玉佩,妈啦咯蛋蛋,公子落到他们手里了。” 吕不空:“你能肯定吗?” 花容插嘴:“我看着也很眼熟,韦叔叔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公子的玉佩。” 吕不空听了冷汗直冒,脸霎时变得苍白,心想糟糕!原本以为抢走公子的人既然肯留韦管家一条活路,大概不会是十恶不赦的天道教。但现在在此地发现玉佩,答案就只有一个,天道教抢了公子后来到这里,又杀了刘老儿全家,并伺机抢去二弟,如此看来,对方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躲在暗处,对天一派的人逐个击杀,放韦管家回来,只是让他来报个信,借此向天一派的人炫耀和威慑。眼下公子和二弟,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吕不空大喊一声,气得用手扯着自己的胡子,愤恨不已。 通向堂前的门口黑影一闪。 “甚么人?”余若水人随剑到,冲到堂前,哪里还有人影?他推开左厢房的门,一股刺鼻的怪味猛冲出来,刘老儿一家三口的尸体,已变成一滩黄水,冒着袅袅的轻烟。 吕不空曾听师父说过,武当派前辈高手里有个叫青崖子的,配制过一种药水,洒在人的身上,稍过片刻,人就会化为一股轻烟,青崖子给药水取了个名字:羽化水。本是用来给虔诚道士羽化成仙之用,不想流入江湖,反被恶人用以消尸匿迹,因此之故,武当派历代掌门都严禁属下配置,羽化水在江湖消失也有一百余年,不料今日又重现江湖,可见天道教不仅手段残忍,而且行踪诡谲,他们把刘老儿一家三口的尸体融化了,是想掩盖自己的踪迹,让人没办法追踪下去,不知道谁是凶手,也不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如果二弟和公子真的落在他们手里,恐怕,恐怕连尸体也找不到。 余若水和范用从屋外搜寻回来,迎着吕不空询问的目光摇摇头。 韦广道:“看样子这屋子里不止有一个入口,大家再分头找找,不愁找它不到。” 吕不空的目光停留在案几上,他发现案几上蒙着厚厚一层灰尘,案几中间供着的弥勒佛却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经常挪动所致。他走过去,把佛像拿开,再移动下面的供座时,案几后面的墙壁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幽暗的洞口。 吕不空道:“大家小心,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和我保持距离。” 话音未落,身边人影一闪,范用已抢先进了洞口。这边韦广和花容,已分头点了两个火把,一群人依次走了进去。 范用把头顶的盖板轻轻掀开,一束光线从洞口射了进来。范用第一个跳了出去,警觉地往四周察看。暗道里的人屏息静气,直等到范用转身招呼他们,这才出了暗道。 大伙往四周看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暗道的出口就在刚才他们经过的那片树林。难怪前面那一伙人,走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动静。 雪地上一行凌乱的脚印,杂沓地往树林深处走去,吕不空右手一挥: “快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雪还是冬天最温暖的东西 从松树林里刮出来的风挟着雪花,象刀一样割着人的脸。 上坡路陡,马蹄和车轮在积雪里,不时地打滑,众家丁蜂拥在载有棺椁的马车周围,手推肩顶,一点点往岭上移着。这乌龙岭是严州城后乌龙山的尾脉,是从严州府去往杭州的必经之路,虽不甚高,但在这大雪天里,青石铺成的官道,早已被冰雪冻住,负重的马车行进在上面,不停地打滑。 宇文燕几次想翻身下马帮忙,都被蒙回天竭力止住,蒙回天找了几件衣服绑在拉车的马蹄和车轱辘上,自己在前面牵着缰绳,吆喝着马往岭上走。 宇文燕坐在马上,看着蒙回天和众家丁的身影,羞愧难当,一阵咳嗽袭来,他赶紧以袖掩面,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蒙回天抽空回过头,兴奋道:“公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俊功夫,当真叫人喜出望外,师父如果知道,不晓得会喜欢成怎样。” 宇文燕不好意思地说:“平时看爹爹和各位大哥练功,看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一点点,使出来恐怕被人笑话。” “哪里,公子技艺超群,只刚才露的那一手,用不了几天,就会在江湖上传得热热闹闹,咱们快哉山庄,这回可又露脸了。” 蒙回天说的确是实话,本来,宇文鸿飞死后,大树凋零,快哉山庄想继续威震武林,恐怕难以为继,再加上天道教矛头所指又很明确,他们首先想铲除的就是武林正道的三大门派:丐帮c天一派和快哉山庄。 丐帮帮主莫无闻是个有名无实的人物,宇文鸿飞和田世南又相继亡故。眼下以快哉山庄蒙回天和天一派吕不空c丐帮四大长老等联合起来的力量,能不能对付落花门都成问题,更别说天道教了。 在这危难关头,突然出来一个宇文燕,其武功造诣看来不在三位前辈之下,这怎能不使蒙回天喜出望外,并让武林同道看到一点希望?不过,蒙回天心里有一个疙瘩,他想本门功夫并不以轻功见长,从公子的身手来看,其轻功恐怕连师父也不及他,那他是从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学的? 师父在时,从未听他说起过公子习武之事,公子从小到大,好的是琴棋书画,品竹调丝,吹弹歌舞。本门中人人均以为公子最后只会出落成一个风流倜傥的浮浪子弟,不想他暗地里却偷偷跟人习武,放着家里现成的功夫不学,另觅旁道,师父如若知道,会不会感叹出了一个败类,无端跌了快哉山庄的名头,让人耻笑? 而教他功夫的人既知道他是宇文鸿飞的儿子,还要收他为徒,又有什么目的? 蒙回天想问他师父是谁,又不便直说,只好绕了个弯。 “公子,想不到师父稍加点拨,公子的轻功就如此了得。” 宇文燕欲言又止,趴在马背上咳嗽了一阵,把眼睛都涨红了。等到呼吸稍稍平缓之后,他说: “爹爹并没有教我功夫,只不过是我自己胡乱想出的一点东西。唉,我想我恐怕难以像大哥和爹爹那样在内力上和人争高低,只好另有所谋。人皆取先,己独取后。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无藏也故有余。岿然而有余,其行身也徐而不费。人皆求福,己独曲全,如此而已。” 宇文燕文绉绉地说了一大通,其中似乎道出了武学真谛,又像是人生的感悟。蒙回天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了,公子的功夫全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并没有拜人为师,这就好了。公子从小聪明过人,这倒不假。 蒙回天当下脸上转忧为喜,脚底也更觉松快,一行人艰难跋涉,好不容易到了岭上的乌龙庙。天已过了未时,从这乌龙岭下岭再往前走,可就十里廿里没有人迹,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加上人乏马困,雪也下得越来越大,今天看样子是只能在这庙里歇了。 这乌龙庙紧傍着过岭的官道。庙不甚大,只有前c中c后三进和一个天井,庙的四周有数百株参天柏木,在这大雪弥漫的天气里,更显得肃穆清冷。 庙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这许多披麻戴孝的人,吓了一跳,急欲把门关上,无奈蒙回天已抢先进了大门。 宇文燕下马行礼:“在下宇文燕,护送先父棺椁回徽州,无奈大雪弥漫道路难行,万望师父周全方便,容在下人等假借一宿,明日早行。” 老和尚见宇文燕说话客气,又想此去十里廿里都是荒山野岭,这一等人过去倒也确实无处投宿,不如索性做个人情,满脸堆笑地把众人让了进去。 宇文燕首先把棺椁安置妥当,焚香供奉。然后把一行人悉数安排,跟随这着他们的其他各派一众人等,都安排在天井东边的厢房里,只有五花手教的女弟子,安排在天井西边尽头上的两间厢房,快哉山庄的人等安排在中进的三间厢房。宇文燕和蒙回天俩人,执拗不过老和尚的盛情,单独歇宿在后进的客堂里。 蒙回天正要出去,宇文燕叫住了他:“蒙大哥,跟着我们,明面上我们看得到的,尚且可以应付,只怕还有很多人是在暗中尾随,这早晚恐怕就会生事,你去吩咐手下,把孝服都换了,省得交起手来麻烦。唉,大敌当前,许多事情不必太拘泥了。” 蒙回天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就是跟着我们的这些人也大都心怀歹意,真遇到劲敌,不趟浑水就算不错。”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吩咐大家小心。” 蒙回天会意,匆匆往前面一进殿堂走去。 宇文燕背着手立在廊下,目光怔怔地朝远处看着。 白色的屋脊,灰色的天,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地上,发出喁喁唼唼的低语,仿佛一个远离家园的旅人,低声倾诉着对远方家园的思念。又仿佛一个新婚的少妇,倚着门窗,眺望门前凄迷的大路,等待着盼望着她的亲人,在这样的一个风雪交加的下午平平安安地归来。少妇自言自语着,向这漫天的大雪诉说着她的绵长的思念。 宇文燕怔怔地立着,泪珠从他清癯的脸上滚落下来。 他想象不出在这样一个雪天,还有谁会倚门远眺他的身影如那少妇,谁会关切地想象着他的寒暖,谁会一次次把门打开为他,掸去身上的雪。飘零的尽头会是归途,归途的尽头会是家,但我的家在哪里?这荒村野庙不是我的家。快哉山庄?那里和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冰冷的屋脊冰冷的雪,冷冷清清的房间里没有人的脚步,或急或慢地走动。没有亲人投射向你的温暖而踏实的目光,有灯火,但没有人可以同窗共剪灯花,有酒,但没有家人可以共话桑麻。一个没有父母兄弟姊妹的家还算是一个家吗? 快哉山庄的弟子们敬重他,在他面前轻声暖语,但那不是骨肉的声音不是无拘无束无所顾忌的声音。他们看他的脸色行事,但无形中也要求他做他们认为的宇文大侠的公子c快哉山庄的新任掌门应该做的事。应该报仇,铲除天道教,用血来洗清加在快哉山庄名上的耻辱。他们要求他成为第二个宇文鸿飞,扬名立万,独霸武林。 他们要求他很多很多,并且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并且认为他们这样要求他是对的,是为了他好。 而又有谁理解他的心呢,有谁愿意知道他怎么想和想说什么呢?有谁知道? 他看到那张白净光洁的脸,风掀动面纱的一瞬撩起的清澈的眼睛。他多么希望有这么一双眼睛滞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照亮他,走到哪里都不会感到孤单。 宇文燕怔怔地立着,雪落在他面前的院子里,喁喁唼唼喁喁唼唼。 他觉得悲从中来,那种揪心的难以排遣难以躲避的莫名的悲痛和病症一起袭击着他伶仃的身影。他咳嗽了一阵。他想象那一双眼睛关切地注视着他。泪水再一次涌出了他的眼眶。雪在他的眼睛里闪烁。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 没有谁知道他,宇文鸿飞的公子,没有涉足江湖的时候已经厌弃了江湖。 他对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以剑和刀说话,以血论输赢的方式感到厌倦,武林中人纷来攘往,无非都是为一己之名,成名的欲望折磨着每一个抱着剑打盹的人。他觉得所有这一切都象一个没有尽头的恶梦,一出开演了就没法收场的戏。 他厌倦这样一种疲于奔命的生活,厌倦一生都在路上,甚至连听到爹爹死讯时也不惊讶,病死他乡或者死在他人剑下,一个人的第一只脚踩进江湖时,他的最后一步就已经注定。而人生又何尝不也如此? 有时候他想,不是天道教使爹爹积劳成疾,一病不起,而是爹爹自己选择了死,一个人选择武林就是选择了死。谁也不可避免。他不想过早地死去,不是怕死,而是贪生,是觉得活在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可做,这些事情远远比舞刀弄剑有趣得多。 比如,他不习武却喜欢琢磨功夫,他觉得琢磨功夫比习武有趣得多,那是另外的一种境界,就好比同样是写字,记账册和写信写诗词不同,写信写诗词和单纯的书法又不同。“穰穰画苑姑拨弃,伸眉更请评法书”,“好事所传玩,空残法书帖”。这当中的意趣又怎是一个只知道记账,写得一手工整字迹的账房先生所领会得了的? 而今,不知不觉,你却已涉足江湖了,不是你想涉足江湖,而是有一种力量无形当中把你推入江湖,你是宇文鸿飞的公子,其实只这一点,就注定你一出娘胎就身在江湖,无非只是,原先有爹爹在上面撑着,你在下面可以信马野游,写诗作赋弹唱歌舞,可以不过问武林中事,似乎远离了江湖从此江湖就与你无关,却不知道,那只是一个漫长的等待,一个给你充分准备的时间。 所以有那么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已立足在武林风云诡谲的中心,你原以为好玩的事情现在却成了你自己保命的手段,想象变成了现实的兵器,你无法逃避,无法说你对江湖早已厌弃,没有人会给你说话的时间和机会,一剑之下,你要么还手要么死亡,被人杀或者杀人,简单得就象左手在左脚的一边,右手在右脚的一边一样。 一小股旋风在院子里游动,扯起一条柔弱的雪柱。雪柱朝走廊这边晃动,最后雪粉沾在宇文燕的脸上。脸上的泪水结成晶亮的冰霜,从体内突然暴发出的一股难以抑制的力量,刹时充满他的胸臆,堵住了他的嗓子。他弯下腰,艰难的咳着,几滴血从嘴角滴落在廊前的雪地里慢慢渗开。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陶埙,放在唇边。低哑粗犷的声音缱绻响起,缭绕着弥漫着,和风雪作对,和这灰蒙蒙的天空作对。 声音绵长无尽,若断若续,就象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摊开他结满老茧的手,断断续续地讲着古老的故事。 前边的人都支棱起耳朵,仔细地听着。这声音夹在风雪里面,就象另一股风雪飘着落着,在一个空谷里绵绵无尽,源源不断。众人都听得呆了。吹埙的人似乎不是用内力在传送声音,而是用血和无声的泪在写着读着,而他的真气却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眇眜乎其深也,绵邈乎其远也。 蒙山派的遭湘渠叹道:“公子的功力精进到如此地步,真令人难以想象。这首曲子老夫也曾听懂音律的武林朋友提过,名叫‘寒江独钓’,说是宇文公子自创的,阴森之极,吹奏者如果功力不济,往往会损及五脏,我这朋友,也不是一般功夫稀松的泛泛之辈,当年有幸和宇文公子谋面,以箫学奏,连一个开头也学不好,宇文公子病弱之身,竟能” 曹湘渠不住地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亲耳所闻。 宇文燕静静地吹着,血从他两边的嘴角流出来,顺着持埙的双手往下淌。 他从一首曲子转到另外一首曲子,凄冷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象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深情地诉说着,追忆着他的思念。 声音紧接着变得琐碎而富有人情味,听得出平常人家在傍晚时分,碗碟相撞的声音和锅铲在锅子里,一下一下往外盛菜的声音,鸡张望着脑袋一步一摇走进鸡埘的声音和猪在猪圈里拱鼻子的声音。 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轻得你只有屏息静气才能听清。 一盏灯下,一男一女俩口子一问一答拉着家常,灯花跳了一下又静静地燃着,男人开始打了一个哈欠,女人手中的线滋滋地穿过手中的鞋底。 众人听得垂下脑袋,黯然神伤,有家口的人这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夜晚总会如期而至 老和尚从走廊那边过来,在离宇文燕一丈开外站了一会,他摇摇头,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身,过了一会,他手中拿着一个帖子,又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宇文燕转过身来看着他。 老和尚问:“敢问施主可是宇文鸿飞的公子?” 宇文燕道:“在下正是。” “午间有个帖子在此,要贫僧当面交给宇文鸿飞的公子。适才贫僧听施主自称宇文燕,故有此一问。” 宇文燕把埙放回袖中,接过帖子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八个字。宇文燕把帖子合拢,对老和尚淡淡地一笑:“多谢师父传信,在下知道了。” 老和尚沿着走廊往那边走去,宇文燕转过身,重新面对着漫天大雪背手而立,江湖传言,只要是收到天道教帖子的,天道教就算是和你打了招呼,告诉你,你这个朋友他们交定了,你别想有机会逃脱。宇文燕把帖子一下下撕碎,扔到雪里,心道:“不过就是杀人而已,何必装神弄鬼。” 他笑了一笑:“该来的,你就来好了。” 大家草草用了斋饭,各自回房歇宿。金刀帮的三个弟子刚走进房里,突然就传出三声惊呼,关拢的房门砰地打开,一个人面目狰狞地往外狂奔几步,扑倒在雪地里,再也动弹不得。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喉间汩汩地流出,洇红了一大片雪。刚回到房间的众人听到响动,都重新奔了出来,站在那里,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蒙回天抢进房门,看到金刀帮另外两个弟子倒在门里,也是喉间被什么利器刺中,刚喊一声就断了气。蒙回天察看屋内并无异样,只有里边靠甬道的窗户大开着,凶手显然是从那里逃走的。 宇文燕脸色冷峻,镇静地吩咐:“大家不要回房,都到正殿里集合,各派各帮清点一下自己的弟子,不要走散了。” 他回过头,和曹湘渠低语:“曹大侠,烦请你去唤五花手教的弟子出来。” 众人眼看着曹湘渠穿过天井,走到西边尽头上的厢房门口叫了两声,里面没人答应。曹湘渠回头朝这边张望,宇文燕点点头。曹湘渠用手一推,门轻轻地开了,他走进去,过了一会,面色惨白地走出门,穿过天井朝众人走来,众人看到他的嘴唇哆嗦着,目光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 “宇文公子,五,五花手教的弟子全被杀,杀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内中蒙山派的弟子愤恨地说: “我们中了老秃驴的奸计了,找到他就全清楚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从正面殿堂的屋顶上一个人影飞了下来,众人往边上一跃避开,那人影直僵僵摔在众人眼前,居然就是老和尚。蒙回天俯身探探他的鼻息,撕开他胸前的衲衣察看一会,把衣服复盖回去。 他对宇文燕道:“天道教的伏魔掌。” 宇文燕点点头,顾自沉吟不语。他没想到,天道教居然会对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出家人下此毒手,足见其歹毒。众人看到他吹埙调理气息之后,面色已较沉稳,咳嗽也止住了,在这生死关头,不啻是一个安慰。蒙回天把一把刀递给他,他左手提刀,右手伸了伸,一个家丁赶紧递上一壶酒。他一仰脖子,酒咕咚咕咚从喉咙下去。 内中有全真派的弟子早接捺不住,破口大骂:“天道教的狗贼,有种就出来比试比试,躲在暗地里耍手段,算什么英雄好——” “汉”字还未出口,众人听到殿顶上有人嘿嘿冷笑一声。一枚白色的物件迅疾地射向他,他没来得及躲避,声音突然中断,人往后一仰,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已死了。众人看清射下来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雪球,在他的喉间穿了个洞。 在那人倒下的同时宇文燕手一扬,手中的酒壶嗖地射向殿顶,殿顶上的人啊的一声,众人听到他从殿顶的另外一边滚了下去。 宇文燕足尖一点,人已跃上殿顶,三条人影扑向他,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如何出招,就有一人一声不吭倒在殿顶,另外两个见状就逃,宇文燕刀光一闪,又有一人扑倒。他还欲追赶,蒙回天在下面急喊: “公子莫追!” 宇文燕一手提着一具尸体,白氅飘舞,象一只大鹏一般轻盈地落在地上,众人忍不住喝一声好! 他把两具尸体扔在地上,众人把他们翻了个身,扯去头上的青色头巾,撩开额前的头发,看到一行朱红色的蝇头小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宇文燕和大伙道:“大家不要分散,都集中到大殿。” 其实他这话等于白说,这时候让谁去房间。給他八个胆他也不敢去了,大家挤在一起,好歹心里还踏实一点。 一伙人移至正殿,把殿内的灯火都点燃了,大殿里光线明亮,照着一张张凝重的脸。殿外的天空此刻已全暗下来。 正殿里供奉着庙神邵仁祥,传说他生性倨傲,不拘小节,又好打抱不平,隐居在乌龙山中。当地新来的县令横征暴敛c贪得无厌,百姓都很恨他,邵仁祥闻讯,就特意下山,去拜谒县令,当面指责县令的不是,劝他要厚待百姓,县令怒其无礼,借故杀之。仁祥临死,和行刑的刽子手说,我三天之内必报此仇。至期,雷电晦冥,有大白蛇数十丈至县庭中,县令恐怖惊吓而死。仁祥在空中大叫,立庙祀我,吾当福汝。 这是唐贞观三年的事。而现在即使再有白蛇绕梁,殿内众人恐怕也不会更觉恐怖了,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天道教既已找上门来,那么生死也就在这一刻。众人在殿内席地而坐,谁也没有吭声,脸上一律是忧虑重重,静候着那最后时刻的来临。正殿里安静得连一枚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宇文燕轻轻地咳着,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着,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仍旧泰然自若,安详地踱着,目光停留在两旁立柱上的楹联,一字一句地吟道: 拜斯人,便思学斯人,莫混帐磕了头去;入此山,须要出此山,当仔细扪着心来。 宇文燕垂着头沉吟一会,突然道:“上面的朋友,还不现身吗?” 众人循着宇文燕的视线望去,只见供座上面,从神像后颤颤威威钻出一个驼背的老太婆,老太婆一边吃力地朝外走着,嘴里一个劲地嘀咕: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想找个地方困个安稳觉都不成了。” 众人中,有人认出这老太婆曾在王福兴茶馆里露过面。这时候又在此地露面,她是谁?是敌是友? 老太婆爬下供座,慢吞吞朝殿外走去:“大雪天的,让我老太婆走到哪去呢,狗屁的英雄狗屁的好汉,一点怜香惜玉也不懂。” 老太婆说话不伦不类,众人不仅没笑,反倒更添一丝疑惑。 “慢着。”宇文燕说道。 老太婆弃耳不闻,继续往殿外走去。 宇文燕身形一变,已然欺到她的身边,一伸手去抓她的肩膀。老太婆肩膀一扭,手伸到后面抓痒,这看似无意的一个举动,却正好躲开宇文燕的左手。宇文燕的右手跟着伸出,这时饶是老太婆身形再快,也无法躲开宇文燕的右手。老太婆肩膀被宇文燕搭住,并不惊慌,站在那里唉声叹气。 宇文燕问道:“你到底是何来历?” 老太婆白了宇文燕一眼:“你抓我做甚,我又不和你嬉。你自己的女人不要你了,坐马车过岭了,你吃空寻我老太婆什么开心。” 一句话切中宇文燕的痛处,他的手一松,怔怔地立在那里,一时竟不知所措。 老太婆慢吞吞从台阶上一步一步下去,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命若弦丝,却还要伤心伤肺,吃空胡思乱想,宇文公子天可怜见。唉,天可怜见啊!” 殿顶上响起阴森森的声音:“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出殿者杀无赦。”众人耳听到许多暗器从殿顶射将下来,心想这老太婆此番惨了。 只听到外面黑暗里老太婆惨叫连连:“杀人啦!杀人啦!” 紧跟着两个人影从飞檐上跌到殿前的台阶上,众人看时,却是青布缠头的天道教弟子。老太婆的声音眨眼间就响到庙外的柏树林里,众人听到雪一团一团从树上落下,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殿内众人瞠目结舌,胡乱猜测,搞不清这个驼背的老太婆是谁,从她的身手来看,当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高手扳着手指也数得过来,她会是谁?曹湘渠在江湖上行走数十年,识见不凡,他沉默着不吱声,等到众人的议论声平息下来的时候才说:“我知道了,她是哲域的驼婆子鬼见愁。” 众人听说鬼见愁三个字,恍然大悟,江湖传闻乌思藏都司的哲域有个驼背的老太婆,武功高强,相貌却其丑无比,别说男人,就是连鬼见到了也要逃之夭夭。刚才那老太婆虽说相貌还不至于丑陋到传闻中的地步,但从功夫和耸起的驼峰来看,必是鬼见愁无疑。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是哪个龟孙子在这里乱叫我的名字?” 众人回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供座旁边此时站着另外一个驼背的老太婆,脸色阴森,脸上的皱纹深且杂乱,挤成一团,一眼看去,连五官都很难分清,其相貌当真不堪入目。看样子这才是真的鬼见愁,适才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众人竟丝毫没有察觉。 鬼见愁走到曹湘渠面前,眯缝的眼睛看着他:“刚才是你在说?” 曹湘渠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皮笑肉不笑:“在下不知尊驾降临,恕罪恕罪。” 鬼见愁点点头:“好,我饶了你。” 右手一拍,曹湘渠的脑袋啪地震裂,脑浆和血四溅。她一把把曹湘渠掼下台阶,仰起头,声音尖锐地叫着:“上面的人记着,这是第二十三位了。” 话音末落,人已在黑暗中消失。蒙山派的弟子急欲把曹湘渠的尸体抢回殿内,这里众人把他们苦苦拦住。蒙山派弟子大叫: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他们拼了。” 众人一震,心下亦有同感,扯着蒙山派弟子的手因此松动。有两位纵身一跃,人落在台阶前的雪地上。 鬼见愁的影子从黑暗里又闪出来,左右开弓,啪啪两下,蒙山派两位弟子顷刻毙命。她仰头大叫:“上面的人记住,又多了两个。” 这边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抢前。鬼见愁冷笑一声,缓缓地说:“今天我玩得腻了,权且饶了你们。”足下发劲,人就象箭一样射进黑暗中,再也没有声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看不清多少敌人 "台阶下片刻功夫,已经躺了五具尸体。众人回过身搜寻宇文燕,发现他仍旧呆呆地立着,脸上流露痛楚之色,对刚才发生的一幕竟置若罔闻。 雪落在地上,遮盖着台阶前的尸体和红色的血雪。 雪落在宇文燕仰望着的眼里,这眼睛是空洞而又迷惘,痛楚而又欣慰的。 宇文燕听到驼背的老太婆告诉了她的下落,不知为什么,他游荡的心绪因此而欢悦无比,似乎只要有关于她的,哪怕一星半点,对他都是一种安慰。 他像枯焦已久的田地,有一滴甘露就拼命地吸吮,他看到那一瞬间掀动的眼睛,想象着这一双眼睛这一张脸这一个身影,现在在岭那边的官道上往前走着,他的心因此有了着落。 同时,他又感受着撕肝裂肺的痛楚,他不知道,从今往后,山高水阔,什么时候才会再和她相遇,或许今日的一见就是永别,他等不到那一天就死于刀剑之下或死于末路穷途贫病交加。 江湖险恶,有多少难以预测的陷阱和罹难,多少阴谋狡诈多少崎路,阻隔着他和她的相遇。他忧伤地回想着那一个人,直到蒙回天扯着他的衣袖,他才哦地一声从遐思中惊醒。 蒙回天轻声道:“公子,别想太多了。” 宇文燕的脸微微一红,轻声道:“多谢大哥。” 从庙外很远的地方,一男一女,一高一低,一粗一细的两个声音清晰地传来: “天道玄泓,覆天载地。” “除暴安良,苍生有幸。” 声音穿透肆虐的风雪,以内力传送,仿佛就在殿外。 蒙回天的脸色一沉,向宇文燕低语:“天道教的驾前使者催命判官陆乘和孟婆金凤来了。” 声音从远而近,飘忽而至,远处有人嗓音颤抖着喊:“弟子参见陆使者金使者。” 娇滴滴的声音说:“免了免了,你们要是谁再偷看我的倩影,我可不会饶了你们。” 另外一个声音骂道:“骚婆娘,少卖俏了。” 娇滴滴的声音发出一连串的怪笑。 众人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殿外。黑暗中缓缓飘过来一盏灯笼,穿过风雪,在空中摇摇晃晃,众人看清这灯笼居然是被人用内力驱使着的,可见此人的造诣非同寻常,桔黄色灯笼在殿前打了几个圆圈,最后挂在檐下。 蒙回天说:“这是催命判官陆乘以内力驱使的,叫作点名灯,据说挂在哪里,哪里的人就算已被点名,死期就在眼前了。” 院子周围此时点起了无数火把,把院子照得通亮,恭敬的声音从远而近,依次响到殿前:“弟子参见陆使者金使者!” 飞檐上跃下十二个青布缠头的汉子,手举火把,一边六个排成两排,毕恭毕敬地立着。檐上接着又轻轻地落下两个人影,在队列中间站定。 众人看到一男一女两人一般的高矮,只有四尺左右,男的手里握着一支判官笔,女的手里并无兵器,托着一只茶碗,下雪天,碗里的茶却不停地冒着热气,显然她是以内力催逼着茶碗使之发烫。不用说,这两人就是陆乘和金凤。 江湖传闻只要看到他们面孔的人注定就是死人,陆乘叫催命判官,那支判官笔点到谁谁就变成死鬼。 而金凤叫作孟婆,孟婆是传说中人将死时魂游阴间,在孟婆茶馆喝一杯孟婆茶,就会把生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人就不会还阳。这金凤既叫孟婆,取人性命的当然就是手中的茶水,谁碰到谁就毙命,从无例外。 陆乘站在那里,脑袋不停地东转转西看看,一双眼睛眯缝着,似乎永远也睁不开。金凤五十开外的年纪,却穿着极鲜艳的衣裙,浓妆重抹,一张老脸,学着少女的模样,不停地顾盼流彩,忸尼作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众人准会把她当成一个花痴嘲弄一番。 但这时候却谁也没有心思嘻笑,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宇文燕,只要他一动上手,众人就想着趁机溜走,实在不行,那就只有合起来和天道教拼了。 众人跟随着宇文燕走到院里,偷偷往四下里看,心里暗暗叫苦,四面的墙顶屋檐,天道教弟子密密地把守着。要想逃走,恐怕不太可能,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拼了。 宇文燕扭过头,用手掩着嘴唇,咳嗽了一阵。他抬起头,目光疲软地看着对方,懒洋洋道: “在下等和贵教素无往来,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老怪物,”金凤瞟了一眼宇文燕,谄笑一下。“人家叫你好回去了,人家只是喜欢看我,你看他眼睛直勾勾的。” “骚婆娘,滚一边去,我一个个把他们都变成死鬼再送你床上去。” “不好不好,你至少要让这个公子活着,喜欢我的男人死了,我会悲痛欲绝茶饭不思的。” 宇文燕厌恶地皱皱眉头:“在下和二位并无过节,何必言语取笑。” 陆乘白了宇文燕一眼,说:“骚婆娘,我就成全你,给你留这个活的,其余的么,嘿嘿,怕就没这个艳福了。” 蒙回天一个箭步抢上前去,钢刀横在胸前,朗声道:“老东西,只怕我这口刀不肯答应。” “你叫蒙回天?好,我来耍耍你。” 蒙回天大怒,刀光直冲陆乘而去,使出了独步刀法的第一招:“薄靡为天”,但见刀光象满天的星星一样在陆乘的头顶眼前闪烁。 陆乘嘻嘻笑着,手中的判官笔直伸向前,嘴里说:“我点你的期门穴。” 蒙回天大惊,赶紧手形一变,刚使了半招的“薄靡为天”就转成独步刀法的第二招:“凝滞为地。”刀风削向陆乘的双脚。陆乘把判官笔从上往下斜捅下来,口里说:“我点你的天宗穴。” 蒙回天“凝滞为地”还未使完,就变为“清妙合子”。陆乘判官笔一抖:“我点你的大巨穴。” 两个人一来一往,众人只见陆乘的判官笔胡乱捅着,蒙回天却手忙脚乱,一柄钢刀握在手中,竟象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似的笨拙地挥来舞去,头上冒出了热汗。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叹着气,心想独步刀法也真浪得虚名。只有宇文燕和快哉山庄的弟子知道,陆乘判官笔所指和嘴里念叨的,正是独步刀法每一招的破绽所在,所以蒙回天每招都是使了一半就赶紧变招,一柄钢刀,居然连陆乘的身也近不了。 蒙回天又气又恼,左支右拙,心里一团乱麻,他怒吼一声,索性把钢刀一撒,只以两只肉掌,舍命向陆乘扑去。 宇文燕大叫一声“不要!”只见陆乘右手一缩,左手拍出一掌,蒙回天整个人就飞向空中。 宇文燕惊呼一声,抢上相救已来不及,只有原地拔起,在空中抱住蒙回天,落回地上。 蒙回天胸前的衣服被击得稀烂,人在空中就已经断气。 陆乘哈哈大笑:“独步刀法,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老怪物,你心太狠了,好端端的男人你打死他多可惜呀。”金凤撇着嘴,嘴角撕开很深的皱纹。 宇文燕用手抹合蒙回天的双眼,把他交给手下。他的脸色苍白,垂着手,一步步朝陆乘走去。陆乘判官笔一点:“我点你的水分穴。”宇文燕似乎充耳不闻,依旧垂着双手,朝陆乘走去。 陆乘赶紧把判官笔缩回又刺出去,“我点你的华盖穴。”宇文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陆乘赶紧又把判官笔缩回。 众人见状惊奇不已,眼下的情景和适才正好换了个位,宇文燕垂着双手一动不动,陆乘跳来跳去却始终不敢欺近宇文燕。这回轮到陆乘象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一样了。 众人看他笨手笨脚都觉好笑。却不知道,适才陆乘嘴里指出蒙回天的破绽,借此使蒙回天穷于应付,你想掩盖自己破绽的同时,举手投足之间,另外一个破绽又露出来,如此类推,蒙回天就永远只有招架的功夫,无端就削了锐气。 而现在宇文燕无动于衷,垂着双手,处处都是破绽又没有一处破绽。因为你进攻的时候他随时都可应招,你攻击他的同时就露出自己的破绽,他化解你招式的同时攻击你的破绽,后发制人而置你死地。 这就是宇文燕和蒙回天说的:“人皆取先,已独取后。”只要你的身手比对方快三分之一招,你就占了胜机,而宇文燕的身手之快陆乘已经看到,因此他不敢贸然击手,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和宇文燕比快。 陆乘的心里阵阵发毛,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未遇过的对手,这打法怪异无比,让人实在头疼,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自己的老命可能不保。他转而一想,不由地笑出了声。自己怎么如此之笨,只顾和宇文燕比招式,却忘了自己的内力远远在他之上。陆乘突然身形一变,左掌猛地向前拍出,并未使全部力道。 宇文燕垂着的右手随意地举起,两掌相交的一瞬他的右手顺势往边上一退一带。陆乘大惊失色,足尖一点,人硬生生朝后跃起,跌了一个跟斗。宇文燕借着对方掌势也往后一跃,摇晃两下才站稳了,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陆乘看着宇文燕,不相信地摇摇头。刚才两掌相交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手掌似乎触到了一团棉花,软绵绵的,真气从自己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幸亏避得及时,否则,他不相信地摇摇头。 原来,两强相争,掌掌相交,各以内力拼搏。胜人者有力,落败的一方,其实却并非为完全对手掌力所伤,有一大半是被自己发出的力道反弹回来,震伤经脉脏腑。 强劲的内力聚凝掌上,却无处挥发,就象碰到一堵墙壁,墙壁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它受了人的一掌,化解强劲的内力。而人与人相交,落败一方的掌力却无法发泄,再加上胜者也以力相逼,凝聚于掌心的内力就只好反弹己身。 而这宇文燕,本来就无内力,又拿什么反弹己身?再加上他手上造诣了得,瞅准时机,恰到好处的一退一带,轻轻巧巧,就把陆乘发出的掌力卸了一大半。宇文燕患的是肺痨,肺是人存气藏魄之所,宇文燕体无气存,就如同一个空谷,不存之存,所以立体,无用之用,所以应物。这就是他对蒙回天说的:“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无藏也故有余。” 陆乘以内力驱掌,对方随手应之,所以就觉得象触到一团棉花。对方不以内力相拼,陆乘凝聚掌心的内力没受阻挡,就同决堤之水一泄而竭。 陆乘之所以硬生生后退是因为宇文燕如果一退一带,紧接着一掌拍出,那么陆乘一泄而出的真气就会拦腰截断,剩下的真气反弹回来,自己非死即伤。 宇文燕一退一带,虽然化解了陆乘的掌力,人却还是禁不住晃了几晃,胸口一阵发闷,血就直喷而出。他略抱一抱拳:“承让。” 孟婆呼哨一声,人已飞在半空,碗中的茶化作一股水柱射出来,碗跟着射出,后发先至,水碗激越一碰,水在空中四溅开来,化成一片水雾,劲道十足,一粒粒射向人群。 宇文燕暗道不好,拔地而起,大憋在空中飘然翻舞,把射向他的水珠收在当中。 低头看时,大氅冒着青烟,被水珠碰到的地方烧出无数个小洞。再看身后众人一半已然毙命,余下的人,痛得在地上打滚,青烟袅袅,人的身上烧穿一个个洞窟。 宇文燕惊叫:“羽化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正儿八经喝了回茶 "杭州城外,宝石山下,一座不大的木结构楼房,背山临湖,正中的额枋间悬挂的黑漆匾额,上书“望湖楼”三个大字。笔势苍劲,姿态纵横,肥笔有骨,瘦笔有肉,俨然竟是宋代大书家黄山谷黄庭坚的手迹。大雪天气,这茶楼不但没有门庭冷落,反倒人声鼎沸c茶客如云。 原来,这杭州乃江南名士济济云集的所在,而这望湖楼,又是品茗吟诗赏雪的好去处。从这里观望西湖,但见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放眼远眺,湖对面城隍山c夕照山和南屏山巨龙卧波,茫茫苍苍。因此之故,名士们都在这样的天气赶到这里,认捐份子举办茶会,以诗以茶会友。 这茶楼的茶客都是有钱人,上茶的规矩自然和别处普通茶馆不同,不是跑堂提着一把大茶壶,一桌子一圈沏过了事。而是要一碗一碗分沏,茶和水都由茶客自己点,更讲究的熟客是自备了好茶叶,寄存在这里,每次来时,不用吩咐,跑堂的一看,就知道该上什么茶,把你的茶名当众唱了出来,让人觉得倍有面子。今天的生意特别好,跑堂的来来去去,忙得额上直冒热汗。 楼梯间上来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一袭破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和一个串铃,少的大约十五c六岁模样,神情木讷,一副农家子弟打扮。这俩人的装束和这里的氛围极不协调,一出现就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们看到靠窗的一张桌子空着,就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跑堂赶紧过去,满脸堆笑:“二位二位,烦请那边就坐,这张桌子,是府里陈大人早定下的。” 那老的瞟了跑堂一眼:“大人坐得,我老人不能坐吗?你看我的银子是不是银子?” 他从破衫里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然后转个身,屁股对着跑堂,那小的睡眼惺忪,像几宿没睡觉一般,呆呆地看看老的,又看看跑堂,没有言语。 跑堂摇头苦笑,心想今天真见大头鬼了,哪里跑出个疯子。且不管他,呆会陈大人来时,不怕他不让座。 他继续陪笑:“二位要什么茶?” “给我来上好的龙井,给这小畜生,来碗和尚茶。” “和尚茶?” “和尚和尚,光头浪汤,一记耳光,打到里床,里床一只缸,缸里一个蛋。” “噢,知道了,茶里加个蛋。” “蛋里一个黄。” “好嘞,不要蛋白,只加一个蛋黄。” “黄里一个小和尚,唔呀唔呀要吃绿豆汤。” “我当什么东西,原来小客官是要绿豆汤。” “绿你个,和尚茶和尚茶,只有光头没有茶。” “就是白开水。”边上少年不耐烦地插话。 “啪”的一记,少年头上挨了一扇柄,那老者道:“要你多嘴,把我诗兴都搅了。” 跑堂的忍俊不禁,窃笑着离开。周围那些名士也都放下手中的茶盏,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二位。 老者摇头晃脑,用扇柄在桌上有节奏地击打,嘴里吟道: “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黑狗哎,小畜生,你说黑狗怎么样,快说快说,黑狗怎样?” 少年别过脸去,不理他。老者头摇过去,又摇过来,众人都憋着笑,等着。 他突然一击桌子,“有了,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黑狗去配种。哇!好诗,好诗!” 众人再忍不住,扑哧一下喷得满桌茶水,内中有人戏谑道:“妙啊,妙啊,绝对好诗!” 老者扭过头,开心地笑了,他看少年还是无动于衷,伸出扇柄又是一记: “小畜生听到没有,这里都是杭州城里鼎鼎有名的大才子,他们都说我厉害呢,多谢,多谢各位。” 他举起双手拱了一圈。 众人被他一捧,竟已有些得意,起初的厌恶减了不少,清坐寂寞,倒不如戏耍他好玩。当下就有人衣袖飘飘,作了一揖: “先生真高士,学生洗耳恭听。” 老者更加得意,把扇子啪地打开,顾自摇着,众人早已笑得人仰马翻。原来,老者打开的白纸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五个字:“江南第一才子。” 内中有人低声笑骂:“老畜生真不要脸。”立起身,装出恭敬的样子道: “学生等有眼不识泰山,高士不妨以‘老’字起头,再作一首,叫学生等开开眼界。” 老者脱口而出:“老鸦叫得早,新妇奶奶跳,阿公摸一把,阿婆哈哈笑。” 众人笑得弯下了腰,直也直不起来,眼里滚出眼泪。刚才的那位继续调笑: “学生有眼不识泰山,敢问泰山大名?” “我叫茶博士屁博士公孙望,这小畜生叫不对不对,我老婆说小畜生的名字来历是不好告诉别人的。乖乖,差一点就说出口。” 公孙望打着自己的嘴巴,扭头一看,少年正木讷地盯着他,伸出手啪地一记耳光。 跑堂的用托盘托过两副茶具,在他们面前摆好,看到众人在笑,他不知在笑什么,也挤出满脸笑容。 公孙望掀开碗盖,呷了口茶,呸地一声吐出来。骂道: “跑堂的,你爹爹祖宗我都要操,这是什么茶?” 跑堂的:“上好的龙井茶。” “谷雨那天采的茶也叫上好的龙井茶?一股土腥味,早采三天是宝,晚采三天是草,拿草来骗你爷爷。茶叶不好,炒茶时还炭火太旺,炒过头了,你想毒死你爷爷?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狗屁茶楼烧个精光。 跑堂脸色一变,急急说:“客官休恼客官休恼,我给你换一盏来。” 过了一会,他把茶盏放到茶博士跟前,人站在旁边不敢走开。 公孙望用鼻子嗅嗅,眉头皱了一下:“这回算是真的雨前茶,可惜你们怕它受潮,和熟石灰放在一起,味道有点刺鼻。将就将就也能过去,只是这水太糟糕,就是屋后宝石山上的雪水,今个早上取的,气寒脉冲,损及茶味。这水如果存到明年这个时候取用,寒脉减弱,味道自然不俗。” 跑堂听得目瞪口呆:“客官怎知是今天早晨取的雪水?” “八分茶十分水,茶水十分。十分茶八分水,茶水八分。水是茶的老娘,喝茶的人当然要先会品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茶博士聪明绝顶,自然是择水天下第一。又不像这些蠢货,拿着茶盅丁零当啷,其实只是牛饮。” 公孙望这一翻话,不仅跑堂的听得入迷,就是在座的各位,虽然被他含沙射影抢白了几句,倒也不好发作。心里均想,别看这老头疯疯癫癫,谈起茶道却有条有理,深入透彻,哪怕茶圣陆羽再世,恐也不过如此。茶楼里寂静无声,众人愣在那里,一时竟作不得声。 跑堂的打破僵局,他说:“得罪得罪。” 跑堂的端起茶盏就往外走,过了一会,又奉上一盏茶:“先生请用,这回是虎跑泉水。” 公孙望看了一眼,咧嘴笑了:“虎跑水也算是水中上品了,只可惜严寒季节泉流太急,气盛而脉涌,无端添了一股躁气,不过也没关系。” 他伸手取过少年面前的茶盏,往自己的茶盏里倒两滴,看看,又倒两滴,如此倒倒看看,嘴里嘀咕着: “用这雪水去洗虎跑水,可洗去它的躁气,一寒一躁,两相中和,这水就是顶顶好水了。” 众人嗅到淡淡的清香从他那边袅袅飘来,内中性嗜茶者,拼命地抽动鼻子,平生真的未嗅过如此好茶。 公孙望对跑堂说:“拿去给这些大才子们尝尝。器雅c境雅这些人却不雅,骨头里冒着酸腐和势利气。三雅缺一,茶道为低。汤清气清这些人的心却不清,满脑子功名利禄,淫邪贼风。三清缺一,茶道平平。小畜生!喝干你的和尚茶,我们走吧,老子再多看一眼这些王八蛋,就要眼角生疮。” 公孙望突然又变得疯疯癫癫,手舞足蹈,串铃摇得当啷当啷响。他把银锭寒进怀里,口中道: “茶钱下次给你,一定给你。” 一手提着少年,轻轻一跃,人就穿过窗户落在下面的路上。嘶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 “姐拉田里摘菜心,田岸头上丢条裙,‘郎啊,郎啊’,要吃菜心拿一把去,要想私情别起心!长裙短裙爷娘撑小畜生,我看你还敢逃?” 众人被公孙望抢白了顿,面面相觑,彼此均有一丝羞惭,似乎被这老东西撕开衣衫,赤身裸体了一回。俯身再看,那俩人离此地已有一箭之遥,在树木和风雪之间疾疾走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躲到哪里,都会被人找到 "公孙望走得很快,田原的手被他紧紧攥着,一路上气喘吁吁。两个人穿过苏堤,在一条山路七转八拐,最后到了南高峰脚下一座破败的道观里。他们在这里歇宿已有一些日子。 两个人抖落身上的积雪,生起堆火,一人一边坐着烘烤身上的衣服。 公孙望狠狠刮了田原一个耳光,田原一声不吭,也不躲避,似乎对此早已习惯。 公孙望道:“乖乖的屁博士,差一点大事不妙,田原田原,田鼠满原,什么鸟名字,不好不好,刚才差点脱口而出,脱口而出么老婆泡汤,乖乖,茶博士和你在一起,白白跟着倒楣。” 公孙望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哔啵的火苗一动不动,冥思苦想。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突然跳起来,高兴地拍手:“有了,有了,茶博士我叫公孙望,你和我在一起,就叫公孙看,公孙看公孙望,你看过来我看过去,好不好?” 田原哼了一声:“还不如叫公孙观呢。” 公孙望一怔,眼睛盯着田原,过了一会,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公孙观公孙看,哎呀,公孙观是雅了那么一点点,我怎么没想到呢?小畜生,这个算是我想到的,听到没有,下次我老婆要问:‘公孙观,这么俊的名字谁想到的?’你就说是我想到的好不好?记得没有?不然我给你咯得一记毛栗。” 他嘴里念叨着,手舞足蹈,过了一会,又戛然而止,用食指狠狠地戳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他说:“我转念一想,不对不对,观望观望,你的名字在前,我的在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大哥呢。要不,你叫公孙望,我叫公孙观,好不好?” 田原摇摇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就叫田原。” 公孙望大怒,一个巴掌掴过来:“小畜生你算个屁的大丈夫,要不是我老婆吩咐,我一巴掌早把你掴死,省得我眼睛生疮。眼睛生疮,泪水汪汪,阿妹阿郎,躲进谷仓。” 这公孙望性情无常,喜怒哀乐转瞬即逝。刚刚还在念叨的事情,脑袋一晃就忘到天边。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更要紧的事,一把把田原拎了起来。噼噼啪啪左右开弓一阵耳光。气呼呼道: “我老婆对你这么好,你肯定是她儿子,对不对?小畜生老实说是不是?” 田原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他不知公孙望在说什么,谁对自己那么好,谁又是公孙望的老婆。 他只记得自己和韦叔叔两人逃出东关,一直躲在严州城外的山林里,那天走着走着,后面突然伸过一只手来,在他的身上东拍西点,他连喊都没来及喊一声,就不省人事。等到他被人拍醒的时候已是在这破道观里,面前站着这疯疯癫癫的公孙望。中间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 直到上午公孙望带着他去望湖楼的时候,见到西湖,他才大吃一惊,自己懵懵懂懂,怎么已到杭州府了。公孙望的话,勾起了他的心思,忍不住流下泪水,哽咽着说: “在下的爹娘,都被天道教害了。” 公孙望慌了手脚:“莫哭莫哭,我茶博士最怕看别人流眼泪了,再哭,再哭我也要哭了。我老婆把你往我这里一塞,自己就不见了。茶博士真可怜,好不容易找到个老婆,又逃走了。不管了不管了,我也要大哭一场。” 他真的扯开喉咙,哇哇地干嚎着。嚎了一阵,想起什么事情,突然就转悲为喜,哈哈笑着:“茶博士屁博士,一个脑壳两个箍,你笨死了。我老婆又没和我睡过觉,怎么会有儿子呢,该死该死,你这样一说,岂不玷污了老婆清名,白白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该死该死。” 他招呼田原:“快点快点,你狠狠打我两下。” 田原顾自悲伤,不理睬他。他猛地抓住田原的双手,在自己脸上扇起巴掌。田原急急想抽回手,公孙望突然立起来,提着田原,一耸身子,两个人落在上面的梁上。他向田原做了一个手势,叫他别出声。 门外有人大叫:“公孙望,你给我滚出来!” 公孙望嘻嘻地暗笑。隔了会,门打开了,一束光线从门外倒了进来,一个驼背的老太婆一摇一晃进来,公孙望认得就是王福兴茶馆里见过的那位。老太婆仰起头,叫道:“公孙望,你再不下来我放火了。” 她朝火堆踢了一脚,一块通红的炭火射向他们,公孙望双手把田原往外一递,在空中阻挡炭火。炭火眼看就要烧着田原,老太婆大惊,腾空而起,在半空用手击落通红的炭火。 公孙望坐在梁上,得意地唱道:“姐在河边洗衣裳,抬头看见小情郎,棒打姐姐手指疼,只怪棒头不怪郎。” 老太婆嘿嘿冷笑,拎起柴火真就要往神像边上的帷幔掷去。公孙望提着田原落在地上,连忙摆手:“别烧别烧,你放一把火,茶博士岂不烧成紫砂壶,这小畜生,岂不烧成黑不溜鳅,又臭又硬的泥巴块。” 公孙望谄媚地笑着,用言语拍老太婆的马屁:“老缠脚装扮小妮子,扮相是又白又嫩,上回茶博士差点被骗过去,乖乖,差点淫心一动,抢过来当老婆。” 老太婆不吃这套,眼睛直视着公孙望道:“公孙望,你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 公孙望慌忙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老太婆加重语气:“你上回欠我二十两银子,我这个银子利息是每天十两,算起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五十加二十,你一共欠我七十两银子,快点还我。” 公孙望脸色煞白,焦急地说:“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乖乖,你想要茶博士屁博士的老命。” 老太婆说:“好,不想还银子也可以,你帮我办一件事。” 公孙望一听可以抵债,忙凑过身来:“快点说给我听听,给你做什么事情。” 老太婆一指田原:“你要教他武功。” 田原闻言大惊。 “这个不难,我老婆也这么说的。”公孙望道。 “你不仅要教他武功,我还要你看着他,别让任何人抢去,不管是天道教,落花门还是什么天一派。” 公孙望眼睛一亮:“哇,老缠脚你真聪明哎,怎么讲的话和我老婆一模一样。” 老太婆取出一个布包,扔给公孙望,公孙望打开一看,口水都流下来,里面是白澄澄的银锭。 “这里是二百两银子,你先用着,过三个月你两件事情都办到了,我再给你二百两,再三个月又二百两,老太婆说话算数。” 公孙望喜笑颜开,扳着手指数着,他搞不清这样三个月二百两三个月二百两,过多少时间,自己就有数也数不清的银子了,每天想买什么茶喝就买什么茶。 “你要是办不成的话,嘿嘿,我这二百两银子的利息也是一天十两,看你用什么还。” 公孙望太高兴了,老太婆这后一句话竟没有听到。老太婆说完这话,转过身,颤巍巍地往外面走。 “破财消灾。糊里糊涂的田世南,自己两手一撒,要我老太婆来给你揩屁股。” 田原呆呆地看着这老婆婆,不知道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还提到爹爹的名字,但怎么爹爹在世时,自己从来也没见过她? 公孙望瞧着手中的银子,眉目动情,说起话来,都已有些结巴:“茶博士最,最讨厌驼婆子了,看到驼婆子就逃逃逃,逃得屁滚尿流,想不到今日喜从天降,茶博士又有老婆又有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这男主当得有点狼狈 "田原呆呆地立在那里,思绪如同江河翻涌。 短短几天就遭遇如此重大变故,爹娘被人残害,至今还不知葬在何处,韦叔叔又怎么样了?吕大哥花姐姐他们听到爹娘遇害的消息,一定会赶来的,他们此刻又在哪里?天道教为什么要害死爹娘,天道教又是什么门派?茶博士公孙望为什么要抓着他提防他逃掉,他说的老婆和刚才的驼婆子又是谁,她们为什么要叫茶博士保护他,教他武功,难道有许多的人都想杀他吗?难道天道教害死了爹娘还不够,还要斩草除根? 死就死好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爹爹总是说人不可有傲气但要有傲骨,大丈夫不可苟且偷生,那么江湖上又为什么传言说爹爹贪生怕死呢?他记得小时候家里天天都很热闹,武林中的叔伯们到家里来看爹爹,总是要给他带好玩的东西。也有很多仇家找上门来,爹爹总是淡淡一笑,面无惧色,找上门切磋的都是大败而退,爹爹也总是给他们留了面子,江湖人士提起爹爹大名,谁不是敬重十分。 自己不才,死就死好了,只是千万要死得英勇,不可折杀了爹爹的威名。 他又想起五年前的一天,爹爹突然决定退出江湖,隐居到严州城外的碧溪坞,本来热热闹闹的家里一下子冷清起来,爹爹遣散了吕大哥花姐姐他们,武林中人,慕爹爹大名前来拜访,爹爹也总是和韦叔叔说闭门不见。爹爹每天读书写字,或者和韦叔叔带着他到新安江边垂钓,或夜晚打着渔火去三江口捕鱼,或者到十八都刘贵家里喝酒煮茶。爹爹仿佛突然间变得对农事有兴趣,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有事没事,就喜欢去田间地头转转看看,再也不碰剑了。并且,爹爹还严厉地告诫他不可习武,如果他不听偷偷地练的话,爹爹就要打折他的手。 爹爹令他跪在面前,发下毒誓,被娘阻止了,娘说,不练就不练,发什么毒誓,原儿本来就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娘说的对,他确实不喜欢习武,小时候跟着花姐姐学扎马步,没一刻钟他就受不了了,逃了开去,再也不肯学,花姐姐每天追着,他就逃,后来花姐姐也无奈地放弃了,反正有吕大哥花姐姐他们,他出门也没人敢欺负他,家里又有钱,何苦吃这个苦,每天练得鼻青脸肿的,不如四处游荡好玩,现在爹爹令他不可习武,正中他的脾气,还要发什么毒誓,真是好笑。 爹爹后来摸着他的脑袋,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他听到爹爹叹了一口长气:“江湖恩怨,剪不断理还乱,你又何苦自寻烦恼。”说话的语气,竟象是对一个大人,而那时他还只有十岁。有许多事情,他真的搞不清楚,但他知道,他一点都不烦恼,是爹爹自己烦恼,有很多事,爹爹不许他问,他也懒得去管。 比如田原听葛大哥说过,在他还没有出世的时候,爷爷奶奶就被人害死了。他跑去问爹爹,爹爹刹时脸色铁青,吓得他赶紧逃走,从此再也不问。再比如爹爹书房的桌上,有一本《田氏家训》,爹爹时常在深夜秉烛而读。娘告诉他那是老祖宗留给后代的遗训,他搞不清为什么爹爹每次看到他想翻那本书时,就厉声责骂。娘安慰他,娘说你还小,有许多事情你还不懂,等你长大,爹娘再告诉你。 而现在爹娘都已被人陷害了,还有谁会来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呢?他的脑海里一直印着一个画面:爹爹立在爷爷奶奶的牌位前,很久很久都不说话,后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爹爹细声呢喃:“爹,娘,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 他记得到碧溪坞后,爹爹虽然表面上显得很轻松快活,其实内心深处,却有难以排解的痛苦和忧愁。一个人时常在书房里,呆呆地坐着,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每逢这时,娘就会把他叫到一边,悄悄地告诉他别去打搅爹爹。他不知道,以爹爹的武功,还有什么仇不能报,还有什么事情能如此久地折磨他。可没容他多想,就有伙伴来叫他,他就跑出去玩了,懒得管大人的事情。 田原望着驼婆子离去的方向,呆呆地立着,往事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涌上心头。 公孙望看到田原站在那里,傻乎乎的,伸手就是一个巴掌: “小畜生听到没有,乖乖的在我身边,茶博士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教你一点功夫。” 田原摇摇头:“我不要学你的武功。” 公孙望急了:“不是一点,我都教你好不好,我把我的功夫统统教给你,你一巴掌打得茶博士屁滚尿流好不好?” 田原还是摇摇头。 公孙望大怒,一把抓住田原的双脚,把他倒拎起来,在空中乱抖: “呆头木息,小畜生我给你洗洗脑壳,看你灵清不灵清。” 公孙望一边抖着一边叫:“一个脑壳一个瓜,外婆屋里养王八,王八咬了一口瓜,瓜打王八,脑壳变得精精光。” 公孙望放下田原,田原脸色煞白,体内翻江倒海,五味混杂,想吐又吐不出来,干呕了两下就晕过去。 公孙望用手在他脸上打了几下,看到他仍没反应,吓得哇哇大叫。他在大厅里跳来跳去,手忙脚乱,一忽儿看看田原,一忽儿猛扇自己巴掌: “小畜生你看茶博士该打,你看我打我自己了。” 他见田原仍没反应,一时没了主意,呆呆地站在那里,急得快要哭了,嘴里自言自语着: “倒霉的茶博士该死的茶博士,现在赔了夫人又折银子,小畜生害我。” 他低头在地上看来看去,象要找到什么: “怎么办好,现在完蛋大吉,怎么办呢。” 公孙望跑出去,用衣服包了一大堆雪进来,一只手提着衣摆,另一只手,把田原拎到神像边上的角落里,嘴里说着: “驼婆子问:‘喂,那是什么?’茶博士就说:‘是石灰。’‘石灰怎么堆在那里?’茶博士就说:‘那么就不是石灰,是麦粉。’驼婆子肯定会问:‘怎么会有麦粉堆在那里?”茶博士就笑她:‘老缠脚木鱼脑壳,当然是给神仙吃了。’驼婆子说:‘胡说八道,神仙怎么会吃麦粉。’茶博士说:‘你看神仙的脸那么白,不吃麦粉吃什么。’驼婆子要是还罗嗦,茶博士就说:‘晓得了,神仙不吃麦粉,是吃你老缠脚的奶奶。’” ”驼婆子脸一红,就不敢再问下去。她要是问我小畜生到哪去了,我就装糊涂:‘阿屎呀。’‘怎么要这么长辰光。’我就扯开嘴巴大骂:‘他啊了第一泡又想阿第二泡,阿了第二泡又想阿第三泡,老缠脚好不要脸,男人阿屎也想偷看!’茶博士这么一骂,好了,驼婆子肯定会用手包着面孔,‘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叫着逃的屁滚尿流。” 公孙望说着说着得意地拍手笑起来,衣襟里的雪都倒在了田原的脸上。田原被雪一刺激,醒了过来,坐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公孙望。 公孙望吓了一跳:“哇,你没有死?你到底是不是鬼?” 田原不解地说:“我当然没死。” “那你就跟我学功夫了?” 田原摇摇头:“我没死,我也不跟你学功夫。” 公孙望气得嗷嗷直叫,一把抓住他的双脚,想把他拎起来,想想不对,又放了回去: “不好不好,这一回弄死了,驼婆子问:‘他都阿了七八泡了,还没阿好?我去看看,我驼婆子最喜欢看男人阿屎。’岂不完事大吉,乖乖。” 公孙望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砂壶,眯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呷着。田仓眼尖,认出那是从望湖楼偷来的,自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茶楼上又有那么多人,怎么谁也没瞧见呢?这老怪物的身手可真够快的。 公孙望看到田原盯着他手里的茶壶,眨眨眼睛,得意地笑着: “小畜生看什么,你以为茶博士和你一样寿头寿脑,乖乖,宝石山上的雪水洗过的虎跑泉水泡龙井茶,十分加十分的货色,爹娘老子茶博士都舍不得让他们喝,会给那帮木鱼头喝?” “那你给他们的那盏?” “茶博士的尿也是有茶香的。” 田原一听,差点就呕出来,心想幸好那时老怪物没叫自己喝,否则自己咕咚咕咚灌下去,现在不恶心个半死。自己以后,倒是要提防着点,这老怪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作弄自己。 公孙望用眼斜着他,瞅了一会,才说: “小畜生你要是答应跟我学武功,茶博士就给你喝一点。” 田原转过身去:“我不要喝你的茶。” 公孙望气得差点喷出茶来。大骂:“小畜生不识抬举,茶博士的茶是谁都喝得着的?” 过了一会,他突然顾自嘿嘿笑起来,他朝田原眨巴着眼睛,又做了一个鬼脸。 “小畜生你再犟头,我要叫你自己跑来跪在我面前,哭道:‘师父在上,弟子小畜生求师父教我一点功夫。’茶博士不开心,喂,茶博士就是我,我不开心,不理睬小畜生,小畜生的脑袋就在青石板上咕咚咕咚撞着,小畜生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师父要是不肯,小畜生就没命了。’茶博士给他一个巴掌,‘你不是犟头吗,呆头木息,你不是说我不喝你的茶也不学你的功夫吗?’” ”你死了茶博士才开心呢,阿了一泡又一泡,阿了一泡又一泡,驼婆子过来一看,说茶博士的屎真香啊算了,我还是每三个月给你二百两银子。你死吧死吧,你死了茶博士就省事了,天天坐在王福兴茶馆里喝茶了,乌龙山上的泉水倒也不比虎跑泉差,还看不到那帮傻瓜,省得我眼角生疮。喂,我前面讲到哪里了?” 田原还是不理他。 “小畜生小畜生对了,小畜生一听,吓得脸色煞白,咕咚咕咚磕着,脑壳上的血哗啦啦乱流,两脚一伸就死了。茶博士看着小畜生的尸体,开心的踢了两脚啊,不好,小畜生你不能死,听到没有小畜生,你死了我老婆一生气逃得屁滚屁流,茶博士岂不要伤心欲绝。小畜生听到没有,你不能死,你在石板上咕咚咕咚撞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师父救我师父救我。’茶博士心一软,就说:‘算了,茶博士看在老婆份上,教你一点屁功夫。’” 田原撇撇嘴,扭头说:“我才不学你的功夫。” 公孙望盯着他,嘿嘿笑着,这回竟没有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这一回是镖局 "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从南屏山后爬上来,冷清了些日子的西湖边上突然就热闹起来,仕女游人,络绎不绝,当街的酒楼茶肆青帘高扬,面店饼摊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提着篮子满街叫卖的有烤地瓜,花生果,瓜子和糖炒栗子,还有卖馄饨的挑子,一头是一个红炭泥炉,另外一头,是一个小小的柜子,里面放着馄饨,碗,佐料等等。 西湖岸边,杨柳树上挂满白皑皑的积雪,湖面上飘着几星游船和袅袅的薄雾。 从柳浪闻莺这里往右边看,长长的白堤若隐若现,堤上柳树和凝碧楼c秦楼的楼顶积雪未消。堤东的断桥,太阳一晒,桥的阳面冰雪消融,阴面却是铺琼砌玉。南宋画师题画时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作“断桥残雪”,和“苏堤春晓”c“平湖秋月”c“南屏晚钟”等并称“西湖十景”。 当地人一来凑个热闹,二来在这冰雪刚刚消融的日子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可做,乐得发发雅兴,所以每年到了大雪初晴的日子,就呼朋唤友c携家带口到西湖边赏雪来了。 一辆马车从净慈禅寺那边缓缓地驶来,赶车的少女坐在车上,留神地往四处张望,顾盼之间,俏丽的面庞熠熠生辉,明灿的目光,流露着一股飒爽的英气,引得路上的浮浪弟子,忍不住谑言调笑几句。 少女马鞭一扬,啪地打落一个人的青巾,脸上肿起一条红红的鞭印,那人身后的随从刚要分辩,少女的鞭子又是啪地一响,抽得他也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 路人目睹此景,知道这女子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车篷里坐着的说不定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家眷,赶车的少女因此才敢如此放肆,如此有恃无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往边上躲开一些为好。 那些浮浪子弟,虽偷眼馋迷她的颜色,也只敢强忍口水,乖乖地不敢作声。 车篷里的主人吩咐:“小翠,别惹事。” 众人听到这声音清脆悦耳,婉如报春的早莺,虽看不见她的姿容,想来也定是个年轻女子,也有沉鱼落雁之容。 浮浪子弟,又吞了几口口水。 马车驶到清波门,在一个卖茶的炉子面前停下,赶车的少女问卖茶的老妪: “喂,威远飘局怎么走?” 老妪用手指指:“往这条路进去,到底转个弯,城隍山下,气派最大的院子就是。” 马车加快速度。 卖茶的老妪看着马车远去,心想:“这小姑娘样子蛮好,怎么嘎没礼貌。” 城隍山下,一长溜白墙黑瓦的院墙,黑漆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旁,四个劲装结束的镖师立在那里,殷情地迎送着进出的宾客。“威远镖局”的丝绣镖旗,打老远就能看见。 一个少女牵着一个少男的手,从远处走过来,站在门口,探头朝里张望。 迎送的镖师看看二位一身富家子弟打扮,倒也不敢怠慢,殷情地迎了过去: “敢问二位,有何贵干?” 少女一张口,露出里面两排黄牙,迎送的镖师皱了下眉头。想不到这少女容貌倒也不俗,一口黄牙,却让人扫兴至极,再看少男,神情木讷,俨然是个白痴。 少女破口就问:“你们当家的在吗?” “在,在,敢问二位大名。” “我们是天一派的,这位是天一派掌门田世南的公子田原,我是他老婆,不对,是夫人。” 镖师看看少女,又看看少男,满脸疑惑,他和另三位打了个眼色,急匆匆就往里赶。 大厅里高朋满座,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陈奉先坐在正当中的太师椅里,说到什么开心的事情,畅怀大笑。 这威远镖局,在江湖上也算大有名气,再难走的镖交给他们,也从来不会闪失,靠的是陈奉先的一手好枪法和江湖上广结朋友,白道黑道,看到威远镖局的镖旗,都卖个面子照应一二。因此之故,这威远镖局成了江南一带武林人士过往打尖的所在,迎来送往,丝毫不敢马虎,否则日后的若头可就有的吃了。 干镖局这行,得罪了人,人缘不好,别说走镖,连亮镖都亮不出去。 此刻,座中就有蓉城派c全真派c莆田派c金刀帮c铁胆帮c还有龙门流沙帮的掌门和云南五花手教的大弟子况玉花。 厅外慌慌张张走进一个镖师,穿过大厅,一直走到陈奉先的身旁,低声耳语几句。 陈奉先“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凝结了。他站起身,向在座的作了个揖,急匆匆走出去。 过了一会,陈奉先面色凝重,领着两人进来,座中有认识来人的,不由浑身一震。 来人中的一人,居然是天一派田大侠的公子田原,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天道教眼下正四处寻找田原,武林中哪个门派如果收留了田原或和他有什么交往,天道教肯定会迁怒于它,和田原一起赶尽杀绝,难怪陈奉先一脸苦相。 在座那几位认识田原的人,大都是田世南在世时,得到过他的好处,或反复几次找到田家庄院,想结交他而不得的人。 田世南在世时,名满天下,结交了他也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冤家仇家,看在田世南的面上也不敢找自己麻烦。而现在田世南既已死了,又何必和田原多费口舌,天道教你不得罪它,它找不找你碴子都还不一定,更别说得罪了他们。 这小子现在不是靠山,而是祸害,还是巨大的。这几位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或低着头或仰着头,装作没看到田原。 陈奉先尴尬地笑着:“诸位,这位少年英雄是田世南田大侠的公子田原,这位么” 少女抢了过去:“我是他的老婆,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是落花门的大弟子。” 众人又是一震。 落花门?落花门的大弟子怎么会和田原在一起,而且还是他的老婆?!众人看看田原,田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似乎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你们不要看他,我老公不高兴,他懒得理你们,你们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趁我还高兴回答。” 陈奉先把脸一沉:“请教阁下大名?” “我叫伊哭。” “一哭?” “就是伊伊呀呀地哭啊,我这个人喜欢哭,一天看不到老公就会坐在门坎上伊伊呀呀地哭的,人家就叫我伊哭了。我哭起来很好听的,要不要我哭给你听听?” 陈奉先哭笑不得,赶紧摆了摆手。 少女继续道:“你不要看我哭啊?你不看就是瞧不起我们喽,我老公会生气的,你怕不怕我老公生气啊?” 陈奉先脾气再好,这时也有些愠色:“小姐是来戏耍本人的?” 少女不理睬他,牵着田原的手往大厅中间走,她往两边看看,“咦”地一声。一双眼睛天真地看着陈奉先,嘴巴张得老大,露出了里面的大黄牙。 她说:“陈总镖头,你的大厅里,怎么养了这么多畜生?” “什么畜生?” “你看,这些坐在椅子上的不是畜生是什么。” 陈奉先勃然大怒:“死丫头,你不要欺人太甚,撒野也先看看地方。” 他瞪着田原:“田公子,在下敬你爹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你竟和落花门的狗贼勾搭上了,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看在你爹爹的份上,在下权且饶你们一回,你们走吧。” 少女定睛看着陈奉先,等他发完火,少女突然笑了起来: “陈总镖头,你这样子也真像个畜生。” 陈奉先气得嘴唇发抖:“好,好,这位朋友,在下就陪你玩玩!” 田原站在那里仍不吭声,眼睛里却流出两行泪水,少女牵着他的手,轻轻地说: “陈总镖头好凶啊,你看看,把我老公都吓哭了。” 这边莆田派的弟子已先跳出来。 刚才他们一直忍着,因为在陈奉先的厅上,主人如不发话,天大的事情也该到了外边再说,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现在主人既已发话,他们哪里还按捺得住: “落花门的狗贼,暗算了我们师兄,还不快拿解药来!” 少女哆嗦了一下,躲到田原后面,握着田原的手,帮他拔出腰里的剑。 “老公你看,人家要杀我们呢,快使你的飘香剑法,很厉害的,你们不要过来啊。” 莆田派的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攻了上来,少女握着田原的手,手型奇快,左一挥,右一刺,莆田派的两个弟子就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流淌。 “叫你们不要过来你们偏不肯听,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公是谁。” 蓉城派的弟子冷冷一笑,挺剑而上:“我来领教领教飘香剑法。” “你还是快回去吧,权恒光的剑法不知比阁下高明多少,我老公还不是一剑就叫他手脚冰凉。” 蓉城派弟子大惊:“原来,原来权公子是被这个小贼害死的?” “你以为还有谁啊,快点快点,你要不要也手脚冰凉冰凉。” 蓉城派弟子恶狠狠道:“好,在下自认不是对手,不过有人会找你们的。” “这就对了,快点滚回去叫你们那个老棺材权吉人来找我们,对了,老公快割下他一只耳朵,我最喜欢玩这么听话的人的耳朵了。” 剑光一闪,蓉城派弟子还没来得及抵挡,就觉得耳根一热,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耳朵已被削掉了。他想还是报信要紧,一咬牙,捂着耳朵奔出门去。 这里众人把俩人团团围住。 “陈奉先,有人说你昨天亮镖亮的是我公公的飘香剑,有没有这回事?你不响,你不响就是有了,老公,我们的飘香剑真的在他这里哎。” 陈奉先怒喝一声,一杆枪如同蛟龙出洞,枪尖点点,散成满天星光,罩着田原木讷讷的脸。 少女躲在田原身后,嬉笑着: “老公老公,你看好不好玩,陈奉先画花给我们看哎,哎哟,这花怎么还会刺人啊,老公,威远镖局的畜生花也会暗算人呢。” 马车驶到威远镖局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乱得不可开交。 镖局门口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镖局的镖头镖师和趟子手们进进出出,身上沾满血污。威远镖局的镖旗也被人撕得烂破,缠在石狮子的头上,镖局的人已顾不得这些。 赶车的少女勒住马车,询问是怎么回事。一个趟子手满眼泪水,愤愤地说: “天一派的田原和落花门的女贼杀了我们陈总镖头和武林朋友,往那边跑了。” “啪”地一声脆响,趟子手挨了一记耳光。 车篷内的人急叫:“快追!” 赶车的少女一挥马鞭,马车飞一般往前狂奔,围观的人赶紧让开。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一个人影从车篷里跃出来,落在边上的屋顶上,甩开马车,一个人往前追去。少女赶着马车在后面跟着,回过身,又给了趟子手一鞭子。 趟子手捂着红肿的脸孔,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苦逼的人还没回到家 "雪停的时候,宇文燕一行已经冒雪行走了一天。 今天早上,宇文燕起来一看,雪终于停了,不由地舒了一口长气。 这漫漫归途终于又可以继续下去,早一天返家,就早一天摆脱这排遣不散的烦恼和忧愁,苦难和悲伤。 无论如何,家总是飘零的人有意无意会想起来的最后的归宿和温暖,不管那个家里还有什么。 原先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乌龙庙一番变故,只剩下零零落落十几个人。死的死了,逃的逃了,没有死没有逃的也疲惫不堪,麻木不仁了。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死亡之前那一段漫长的无可奈何的时间。 临刑,是死神对生命的戏弄。 你明知道死亡尾随在你的左右,睁着它幽深的眼睛,惨白的獠牙,死死地盯着你,随时都准备伸出它的巨口,一口把你吞噬。 你吃完早餐放下碗时不知道自己午时还能不能再抓起碗,你看到前面遥远的村落和山涧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到那里,不知道即使到了那里,那里又有什么正等待着你。 你骑在马上款款地行走,每一步都向死亡靠近,死亡就象空中无形的空气,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你吸进去吐出来,你躺下身子眼皮就合上了,但是你却睡不着,你害怕死亡就在你睡着的时候,从你的体内抽去生命。 你以为你是不怕死的,你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说大不了我和你拼了。 只有等到现在夜深入静,你独自面对四周无边的黑暗,面对你自己在黑暗中,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你不寒而栗,这才知道活着有多么美好,每一点细微的东西都会不由自主地落进你的脑海,你会想起某年某日某人对你说过的一句话,想起很久以前一张陌生的脸孔鄙夷地瞥了你一眼,想起一枝花被你的手抛落时缓慢安详的姿势,一个人擦肩而过时随意地回头看了你一眼,一滴水滴进陶罐里的沉闷空落的声响。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那么遥远,你伸出手去想抓住它们,然后在一瞬间,你心底有一种深切悠长的叹息说完了,完了。 这一切都注定和你相隔遥远,你甚至都不能确定这真是你的经历,还只是你的想象,你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死不是可怕的事,一柄剑突然削过你的颈项,你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知死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最后一眼看到鲜血在眼前飞溅,死这时是一种荡气回肠的淋漓和快意,你死了,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可怕的是对死的思索c体验和等待,对死的一往情深的顾盼,你想转开你的视线都不可能,死活生生写在你的面前,让你慢慢摸出它的形状,感受它的冷暖,分辨它的颜色和嗅出它的气味,你甚至舔到了它那种带铁锈味的彻骨的冰冷,你对它了解愈深就愈难以自拔,仿佛已经消融成你的身影,你每一次看着它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就要哆嗦一下。 这种对死亡的等待是可怕的,就象陌生人对你的伤害永远抵不上你最信任最熟悉的人对你的伤害。 你在呆愣中突然感觉到你手中的一切,你以往所有的日子相加起来的酸甜苦辣,从你的手中烟消云散,你变得一无所有。你绝望了,你想以死解脱,然后发现,死却是你最熟悉的东西,是你从娘胎带出来的,始终如影随形。 你开始怀疑,不知道它会不会也突然背叛了你,你变得如同一块泥土,一根草,毫无价值地飘去,人最深的绝望就是这种临死前发现自己毫无价值的绝望,这种甚至连绝望也没有的绝望。 对死的这种绝望是可怕的,它和对死的等待一起,慢慢地折磨着消融着人的意志,终于有那么一个片刻,一切都结束了,人再也承受不了,或者自戳以求结果尽早到来,或者变成一个躯壳,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像秋天的落叶被风扫着那样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往前推着,没有痛苦没有欢乐没有苦恼没有绝望,甚至连麻木也变得那么轻飘飘了,生命就像是随风飘零的偶遇,不知道会定格在哪里。 一行人低着头往前行走,谁也不想说话,前面不时传来宇文燕艰难的哆嗽声。 雪融化之后露出下面坚硬的冰冻的泥土,在阳光下闪着刺人眼睛的亮光。 原先跟随着的那些人,大都已经死了,没有死的,发觉天道教眼下的目标只是快哉山庄,他们一定是认定飘香剑的下落只有宇文燕知道,他们不和他做最后的了断,如果那样,飘香剑的下落就永远没人知道了,他们盯着他,骚扰他,等着他崩溃。 那些门派的人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可能也没必要去夺飘香剑了,这种时候,谁拿着飘香剑还不就等于把天道教的目光转向自己,还不等于是夺过来一个阎王? 于是,他们各自找了一个借口,趁着黑夜,悄悄地向四处逃散了。 宇文燕淡淡一笑,对这一切,他既然早已预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他心里甚至有些快慰,跟随自己的人越少,就意味着要他承担的责任越少,要求他做的事情越少,他就有更多的自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情去做。 他想,自己这一辈子,似乎一直活在别人的要求里,爹爹活着的时候爹爹要求,爹爹不在了弟子们要求,现在连弟子也大多不在了,但无形的要求还在,他要回家,要把爹爹安葬,他不能一走了之。 什么时候,他的每一天才是他自己的?他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残忍的想法,隐含着对死者对蒙大哥的幸灾乐祸式的背叛,所以闪现这个念头时,宇文燕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往四周看看,害怕有人窥破自己的想法,等到发现其他人都顾自默默行走的时候,他才嘘了口气。 他告诫自己,死的人多了并不是一种解脱,而是意味着你要担起更大的责任,既要对生者负责,也要对死者负责,要以血偿血,给他们报仇,因为他们是你的兄弟,是为了你和你们的快哉山庄而死的,为了护送你父亲的棺椁而死的。 想到以血偿血,他似乎听到刀剑铿锵的声音,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他轻声呢喃着:“骑了马提了枪,走遍天下是家乡,唉。” 气血上涌,他在马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等他抬起头,看到一双关切的目光正注视着他。 “蒙大哥!”他差一点叫出声来。 然后看清吕不空围满胡须的脸,他笑了一下。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灌了两口。现在已没有人跑前跑后替他送酒了,剩下的五个家丁小心地护卫着载棺椁的马车,谁也分不开身。他把酒壶递给吕不空。 “喝酒,喝酒!” 吕不空接过去,也是猛灌了两口。 两个人在马上递来递去,一壶酒很快就喝干了。 吕不空把酒壶随手一扔,两个人在马上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路旁树上的残雪,纷纷往下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四面楚歌,有人还要玩音乐 "那天,宇文燕和陆乘金凤正对峙着,院外的柏树林里传来打斗的声响。 过了一会,四c五个人从院墙外杀了进来,宇文燕定睛看时,认出是田世南田大侠的弟子吕不空余若水等人,不由心中大喜。对方也认出了他,打个招呼,就向他这边靠拢。 中进殿堂通往这里的门被撞开了,一个矮壮结实的汉子蒙头撞了进来,手持一柄单刀,不顾性命地扑向催命判官陆乘。 陆乘人影一晃,手中的判官笔已然点到对方的紫宫穴,只觉得手中一震,一股强劲的真气通过判官笔朝他涌来。 陆乘心中暗叫声好,原来对方竟练成了外家最最上乘的硬功夫:金刚不败身。全身上下气血通融,正气酣畅,以一般的点穴手法,不仅难以点到对方穴位,反而会被对方真气所逼,损及己身。 陆乘嘿嘿一声冷笑,手法一变,笔尖直触韦广的云门穴,韦广只觉左半边一麻,一条手臂已抬不起来,人却仍向陆乘扑去。 这韦广因为公子被人所抢,早就急红了眼,与人对阵,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副拼命的样子。对方武功再高,碰到这样缠人的角色,也会惊他几分。 宇文燕刀尖在地上一点,人象一只大鹏飞到空中,下落的时候在半空中,极短的一瞬里变了十几招刀法,手法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逼得陆乘不得不放弃攻击韦广,撤笔招架。 宇文燕右手一探,抓住韦广的衣服往后翻去。 孟婆金凤一声娇笑:“公子好俊的身手。” 她正欲抢上身去,殿内殿外数十人齐声高喊:“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乘金凤一听,慌忙撤到庭中,跪倒在地:“属下陆乘金凤参见教主,教主洪恩c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顶上火光照耀之下,一个黑衣人背朝着这边而立,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天道教的弟子屏息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黑衣人立了一会,缓缓地抬起左手,身后手持令旗的汉子看到手势,连忙把青龙旗挥了两挥。 天道教的人在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撤得无影无踪。 吕不空伸手拍开韦广的穴道。 花容问道:“他们无缘无故,怎么突然就撤走了?” 宇文燕沉吟着。 “这里边定有什么蹊跷。”他说。 大雪封山,他们在乌龙庙里住了两天,到第三天,看着雪还没有停的意思,不顾危险,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得岭来。 吕不空寻思,天道教在暗处,自己在明处,要想找到他们真是难上加难。从眼下的情形看来,天道教的矛头直指快哉山庄,自己只有和宇文燕在一起,才有可能发现他们的踪影,找准机会查出公子和二弟的下落,事到如今,唉,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但愿天助天一派不亡。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宇文公子帮助料理了师父师娘的后事,眼下他有难处,自己也理应护送他父亲的棺椁归家。 吕不空把这意思和韦广说了,韦广连连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 他说你们先走,我去把大哥庄院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另外,我还要再打听一下公子和令威的下落,万一他们还藏在此处,而我们人却走远了,岂不糟糕?一有消息我就叫人传信给你们,若无事,我过几天就赶上来。 韦广在庙门口和宇文燕吕不空等人分手,自下岭往严州府去了。宇文燕吕不空一行,往桐庐临安方向行进。 一路上,天道教没有袭击他们,一直尾随在他们左右,一到夜晚,从四周黑暗里就不时传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嘶喊,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到了夜深人静,他们悄悄地靠近,听得到他们嚓嚓的脚步声,他们像一群围猎的豺狗,蛰伏在四周,窥视这边的一举一动。陆乘和金凤,在黑夜里忽左忽右,一问一答。 余若水气得跳起来大骂:“天道狗贼,有种就出来,躲在暗处鬼哭狼嚎,算什么英雄好汉!” 嘶喊声突然中断,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风,从旷野里刮过的猎猎声响。 过了一会,陆乘在很近的地方,嘿嘿笑了起来: “骚婆娘,人家说鬼哭粮嚎,我催命判官当然是鬼了,你岂不变成狼外婆了。” 金凤娇笑一声:“好啊,我孟婆最喜欢小外孙了。” 银光一闪,一股水注从黑暗中朝余若水射来,余若水暗叫不好,足尖一点,避闪开去,呛啷一声拔剑在手。 陆乘金凤,却已到了很远的地方,声音若隐若现飘来。 天道教如同一只凶残的猛兽,面对猎物,不是一下子把它咬死,而是戏耍逗弄,慢慢地折磨,等到自己和猎物对这种把戏都厌倦了,再一口咬断它的脖子,它折磨着人的神经,使人寝食不宁,在日夜的煎熬里变得疲惫不堪。 吕不空苦笑地摇摇头,他看看宇文燕,宇文燕背手而立,目光疲惫地望着远方深邃的天空,想着自己的心思,对这一切,他总是能够泰然处之,安安静静地走来走去,安安静静地背手而立,咳嗽却一天重似一天地侵扰着他。 吕不空难以想象,以如此病弱之身,却怎么练得如此上乘的功夫,嗜酒如命,似乎那酒浇灌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吕不空还从没见过如此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人,生病或者咳嗽,对他来说,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拒绝也没必要多加留神。 寒冬的旷野,夜色四合,一行人围着一堆熊熊的篝火,背倚一堵低矮破圮的泥墙,竖起了衣领,风在四周猎猎地吹着。 宇文燕手持陶埙,吹了起来,在场的家丁见状,不住地摇头。 宇文燕自小好读诗书,好音律,多愁善感,思虑臆想过度,落下这么个病弱之躯。陶埙为土,土声本可以长养c生化c受纳c变化c健脾养胃,运化水谷精微,为后天之本c生命之源,脾气散精,上归于肺,以养肺气,这就叫土生金,土为金之母。 宇文燕喜欢吹奏的乐曲是他自创的,名叫《寒江独钓》,阴森孤寂,忧伤虑竭,至使脾胃清浊之气升降失调,浊气不降而上逆,清气不升而下陷。脾虚不能健运,土c金平衡失调,母不顾子,至使舌红少津,脉数无力,干咳无痰,皮毛枯槁。他每吹奏一次,虽能暂时解除体内的痛苦和排解无穷的忧虑,病却日甚一日,心有所存,神有所归c正气留而不行,气结不散。 篝火哔啵,红色的火焰映在人的脸上,给人带来了难得的温暖,一圈人静静地注视着宇文燕。 宇文燕手持陶埙,缓缓地坐下来,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使他苍白的脸颊微微反射出一丝红光。 乐声起伏跌宕,意蕴流畅,起首处高亢激昂纷披灿烂,如同戈矛纵横c铁马嘶鸣。 一江横卧,波涛汹涌,夜色中四面楚歌骤起,英雄末路,不堪回首,楚霸王仰望天上点点寒星,面对良驹爱姬c江东子弟,悲泣失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埙声于高亢处忽作微音,叹息声呜咽声若断若续,怨恨凄迷。 从感叹英雄末路转为抒写无尽的思念和恩怨情仇,李延年怅然西望:“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乐声真切c悲伤,如泣如诉,渐渐地低下去,低下去,如同深夜里的一声叹息落在水面,悄悄地向四周滑去。 火堆旁的人闻之低下头去,黯然神伤,花容悄悄转过头,用衣袖擦去眼角泪水。 宇文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目光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人在风中,微微地哆嗦。 黑夜里传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嘶喝,在这个瞬间,这声音不再使人惧怕,而只是让人觉得那么的刺耳和滑稽。和人生的遭际英雄的俯仰比起来,眼下的处境竟变得有些轻飘飘了。 乐曲开始进入主题部分,英雄壮志未酬,美人难得,心灰意冷,一个人远离家园和纷纷攘攘的世界,归隐山林。 在一长段平稳肃穆的抒发之后,乐声渐渐加快节奏,潇潇洒洒,铺天盖地,众人仿佛看到眼前漫天飞舞的大雪,看到连绵千里的高山深壑,一条小河,从大山里沉缓地流出来,雪落在江上,无声地消融,雪落在大山群里,遮盖了山原来的色彩,遮盖通往山里的路和山中点点的古刹,鸟藏匿进自己温暖的巢里,人在这样的天气乐得闭门高睡。 天地之间,只有雪潇潇飒飒地下着,只有风,从山林里吹出不远,就在雪的胁迫下无力地消隐。 这时候诺大的世界惟一活动着的就是那位归隐的英雄,曾经横刀立马,于千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的英雄,击节而歌思美人而不得的英雄,万里江湖独步纵横的英雄,一个人独坐江边,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一根长长的钓杆,静静地垂钓。 仿佛连他也不是活物,久久地一动不动。 雪落在他的周围,落在他的头顶,肩上,手上,他持着的钓杆上。雪把他消融涂抹进那片白色,现在天地之间只有雪,只有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下着。 众人闻声唏嘘不已,火光在他们眼里也黯淡了,通红的火在乐声里变得那么寒冷,仿佛谁不小心碰到一下,就会被火冻伤。 这彻骨的寒意侵袭着众人的心扉,每一个人都回想起自己所遭受过的苦难c离别和若有所失的顾盼。吕不空想起死去的师父师娘,禁不住悲从中来,花容想起她日思夜想的二哥,想起他此刻正在哪一个冰冷的地方,冻得瑟索发抖,眼眶里涌出晶莹的泪花。 宇文燕的脸木无表情,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吹奏的乐曲中了,面色苍白得如同白雪,殷红的血却从他的嘴角,悄悄地渗了出来。 英雄静静地垂钓,雪还在下着,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琴埙和鸣:有一个装逼的,就有第二个 "突然,从黑暗中响起一声清丽的琴声,石破天惊,众人为之一震,从刚才的迷茫中猛地清醒过来。 宇文燕的埙声在突起的琴声里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他的眼里出现疑惑的神情。 琴声又响了一下,这回宇文燕已有准备,没有慌乱,继续沿着原来的曲调吹奏下去。琴声响了两下之后就不响了。 陆乘在黑暗中大叫:“什么人?” 吕不空吃了一惊,刚才,那两声琴声响起时自己突觉得胸口一热,似有人在胸前轻轻拍了一掌,想来对方是以真气灌注琴声之中。 他的目的何在?他又是准? 从陆乘的叫声里可以知道,他不是天道教的。 那么在这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而且是出现在天道教眼皮底下,难道他也一直尾随着我们? 而不管是天道教还是我们,竟都没有察觉,能做到这点的,绝非泛泛之辈,其胆略功力,令人感叹。 吕不空支棱着双耳,仔细聆听,静待事情的发展。 操琴者现在已到了不远的地方,信手曼拨,琴声铮铮琮琮地响起来,清丽潇洒,如同山泉叮叮咚咚在月光下,穿过松影和长满青苔的岩石。 琴声交融在宇文燕的埙声里,一高一低,一个悲怨凄冷c怫郁慷慨,一个轻吟曼语,淡雅自乐。 吕不空感觉到自己体内,似有两股真气在争斗搏击,一阴一阳,或升或降。再看宇文燕,这时脸色凝重,神情专注。 陆乘在黑暗中寻找着操琴人,口里不停地骂着,骂的却是刚才余若水骂过的话:“有种就出来,躲在黑暗里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显然操琴者正和他捉迷藏,令人惊奇的是,操琴者的琴声在移动中,居然丝毫不乱,总是保持着先前舒缓自然的节奏。 而琴声,居然就宛如从同一个地方传来。 埙声凄冷,侵人心脾,琴声清脆,暖人肝腑。 初时两种乐声各自为调,一徐一疾,一清一浊。像两个人正在秉烛手谈,言笑之间,谁也不甘落后。 四五段后,琴声渐渐融消在埙声里面,应和着低语着,就象一个朋友,侧耳聆听,感叹于另一个朋友向他倾诉衷肠。 琴声在这应和和感叹里愈转愈高,就象听完友人的倾诉,用语言劝慰着他。埙声在琴声里曼衍悠柔,愈转愈低,无力地为自己申辩着。 琴埙相应,此唱彼和,宇文燕的脸色渐渐出现红晕,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众人在琴声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飘飘荡荡,如随长风浮沉于云霞之际,久而久之,身心俱忘,如醉如痴。 就连陆乘金凤和天道教徒,此刻好像也被乐声打动,悄无声息。 埙声从忧怨凄苦,曼衍成野鹤舒翼而舞,和琴声问来答往,磊落相错。琴声真切,其响悠柔,似在劝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琴埙应答,互诉渴慕,音调雅趣,意境高远。 众人感到体内热血酣畅,真气充沛,猗猗靡靡,恍兮惚兮。 不知不觉,琴埙俱息,众人惘无所知。此时,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 宇文燕放下唇际的陶埙,呆呆地坐着。 泪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呆呆地坐着,仿佛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刚从一个美梦中醒转,惘然不知其所在。 宇文燕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身子摇晃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刚才琴声传来的地方。那里黑暗,寂静,只有风刮过荒野的细微声响。 操琴人也仍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火堆旁的身影,手指停留在琴弦上迟迟没有拿开。 过了许久,手指下的一根弦“铮”地绷断。宇文燕浑身一震,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人就往后倒去。 家丁慌忙扶起晕倒的宇文燕。 吕不空站起来朝黑暗里一抱双拳,朗声道:“那边的朋友,何不过来一叙。”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的邀请。过了一会,金凤叫道:“这人跑了,快追!” 陆乘金凤朝远处追去。 吕不空把宇文燕移到火边,剥去他的上衣,吩咐余若水和卢平阳扶着宇文燕坐起来。 吕不空把右掌贴在宇文燕后背的中枢穴上,运作真气,以自己的内力替他驱除体内的邪气。 宇文燕在昏迷中痛苦得大喊一声,一股鲜血从他的口里激射出来。 吕不空大惊,这才知道宇文燕的身体实在太弱了,金虚土弱,脉大无力,根本经受不起外气的催逼。 他让宇文燕平躺在火旁,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地给他盖上。 吕不空注视着宇文燕苍白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乌龙庙里,宇文燕如果稍迟一点,韦广就命丧黄泉。他以如此孱弱之躯,危急关头,却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虽说是艺高人胆大,但催命判官陆乘的功夫也不在宇文燕之下,说来说去,还是一个“义”字。 快哉山庄的家丁更是惊奇,公子的身体连吕大侠内力帮他疗伤都承受不了,那天在乌龙庙里,怎么竟敢以掌去接陆乘凌厉的伏魔掌,而且无甚大碍?这事情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远远近近,响起一片呐喊:“弟子参见陆使者c金使者。” 看样子陆乘金凤两人没有追到操琴者,又回来了。 陆乘问:“那边的狗贼怎么样了?” 弟子答:“回禀陆使者,没什么动静。” 陆乘嗯了一声,四下里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边众人坐在火边,想着各自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燕从昏迷中醒过来,声音微弱地叫道:“酒,酒,给我酒。” 家丁赶紧取过一个酒壶,凑到宇文燕的唇边,宇文燕贪婪地喝着,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壶。 喝过酒,宇文燕稍稍好转,睁开眼睛,看到无数双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他,一丝笑容滑过他苍白的面孔,嘴唇蠕动着: “不碍事,内得于心,外应于器,我只是太专注了。” 他的目光停在吕不空脸上,轻声问道:“刚才操琴的朋友是谁?” 吕不空摇了摇头。 宇文燕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颗清泪从他的眼角滚出来。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惨笑了一下: “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我也该知足了,又何必知道他是谁呢。酒,快给我酒。” 家丁把酒壶递给他,他喝了两口然后递给吕不空:“喝,喝酒。” 吕不空强作欢颜,猛灌两口,噎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宇文燕坐起身子,轻轻地笑着。 他转过头去,目光注视着刚才操琴者最后所在的地方,缓缓地说: “我现在好多了,适才那位朋友,用琴声帮我调理了气脉,固本正源,培土生金,我真的好多了。咦,花姑娘,你怎么了?” 花容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没有什么,烟熏着眼睛了。” 宇文燕叹了口气,安慰道:“花姑娘权且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葛大侠的。” 花容脸上一红,羞涩地转过头去。 刚才流泪,其实是感到宇文燕实在太可怜了。宇文燕误解,以为她是在挂念葛令威,花容好生感动。 吕不空也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人呐,他什么时候才会为自己着想一下。 一颗泪水,也悄悄爬出他的眼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他们都说就是他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起行,晌午时分,已来到六和塔下,杭州城就在眼前了。 一骑快马从对面飞一般驰来,众人认出马上的是蓉城派弟子。身上都是血污,一只耳朵用布包着。 他看到宇文燕,赶紧勒住了马。 他朝宇文燕一个人行了行礼,宇文燕指指他身上的血污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愤愤地说: “天一派的田原勾结落花门的女贼,大闹威远镖局,杀了陈总镖头和很多武林同道。” 他说完朝吕不空狠狠瞪了一眼,范用正欲发怒,吕不空制止了他。 吕不空淡淡一笑,平静地说:“你何必编些小孩子的话来骗人呢。” 那人哼了一声:“我骗人?好,我这只耳朵还是田原削掉的。现在天下武林,恐怕人人都欲杀田原而后快了。宇文公子,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一拍马臀,飞快地离他们而去。 吕不空看到宇文燕询问的目光,摇摇头:“不可能的,田原公子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杀得了陈总镖头。再说,他是被天道教掳走的,怎么又会和落花门的人在一起呢?” 宇文燕的脸一红,他想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落花门倒有一,一位小姐,武功不俗,在下和她交,交过一次手。” 他停了一会,脸更红了,“若是田公子和她在,在一起,倒有可能” 他想到田原和她在一起,而自己却在这里,百思而不得再见她的芳容。 她知道我对她的一番苦心吗?唉,肯定是不知道的,我要是田原,那有多好。就是天下武林人人都欲诛我而后快,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又何惧? 宇文燕心里一酸,说了一半的话就中断了。他用一阵咳嗽掩盖过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不长段路。又看到两个莆田派的弟子,一人赶着一辆马车朝这边过来。 他们走到近前,见到宇文燕,赶紧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朝宇文燕行礼,对吕不空他们,正眼也没瞧一下,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在场。 吕不空见状脸上有些愠色,心想蓉城派和本门有过节,倨傲无礼,也是意料中事。你莆田派和我们天一派历来交好,如此相待,岂不太小觑人了? 宇文燕见状,也颇不好意思,他右手指指吕不空,介绍道:“这位是” 莆田派弟子冷冷地说:“知道,天一派的吕不空。天一派和落花门勾结,联手对付武林同道,天下谁人不知准人不晓!” 卢平阳怒道:“混蛋,你说我们天一派勾结落花门,有什么证据?” “证据?嘿嘿,我的眼睛就是证据,我们马车上两位师弟的尸体就是证据,他们是被田原的飘香剑法杀死的,这还有假。” 卢平阳道:“我家公子连武功都不会,你胡扯什么飘香剑法。” “好,我们胡扯,我们碰到的是一个假的田大公子,那么多人亲眼目睹的都是假的田大公子?哼!这一笔账,等我们掌门来和你们细算。” 他们转身向宇文燕哽咽道:“宇文公子,在下等奉掌门之命,本是前来护送宇文大侠灵柩的,不想在王福兴茶馆领头师兄遭落花门暗算,在下等只好先行一步,想追上落花门的人讨要解药,不想解药未能讨得,在威远镖局,又有两位师弟被田原和落花门的女贼暗害,在下等只好星夜奔回本门,请掌门指示。不能护送宇文大侠灵柩,万望宇文公子海涵。” 宇文燕摆了摆手:“如此已令在下惭愧了。请问领头师兄现在哪里?” “就在车上躺着,幸亏服了五花手教的解药,三个月之内无性命危险,三个月以后”两个人面带忧色地摇摇头。 宇文燕走到马车旁,边走边说:“在下略知一点医术,看看如何?” 莆田派弟子大喜,掀开布帷。宇文燕仔细察看了领头师兄的伤口和面色,又把了把脉。 宇文燕问:“尊师兄中的是落花门的什么暗器?” 二人中的一人掏出飞镖,递给宇文燕,宇文燕没有接飞镖,而是叹了一口长气。 他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恕在下直言,你们也太相信别人了。落花门的暗器叫落花迷津,用的是各种各样的花瓣喂了剧毒。据我所知,还没人能够逃生。尊师兄中的既是飞镖,这并非落花门的独门暗器,想来她们无意加害于他,只是吓他一下罢了。你们师兄,一定是自己心里认定凡是落花门的暗器,就必然有毒,其实不然。” 两人大喜:“这么说我们师兄没什么危险了?” 宇文燕咳嗽了两下,摇摇头:“尊师兄确实已毒侵心脉,命若弦丝。只是,只是他中的是五花手教的夺魂散。这种毒药是采用云南高黎贡山中的一种罕见的草‘命无’配制而成,只有用她们的本门解药才能有救。” 两个人连同吕不空等,都“啊”地一声。 那俩人想起那天师兄中镖之后,五花手教弟子不由分说,就把一粒药丸弹进师兄嘴里,自己当时只道是她们给了解药,缓解了师兄的病情,当时还万分感激。 宇文燕继续说:“云南五花手教,从来都是宁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的,你们让她们诓了。” 两个人行礼告辞:“多谢宇文公子指点,在下等火速回禀掌门,再行定夺。五花手教,我就不信你不拿解药来。” 两个人气呼呼地走了。 吕不空等人听了他们的话,又惊又喜。 喜得是看来公子确实还活着,而且不在天道教手里,惊的是公子怎么又会落到落花门手里呢,真是不在虎穴,就在狼窟。 如果这些人所说没假的话,那什么时候,他学会了武功?又糊涂至此,诛杀了陈总镖头和武林同道?不管怎样,还是先找到他再说。 吕不空道:“宇文兄,我们还是到威远镖局去看个明白?” 宇文燕点头称是,心里却陡然紧张起来。 现在,他认定和田原在一起的必是她无疑,此去说不定就可以见到她了。 宇文燕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人伏在马上咳嗽起来,右手赶紧解下腰际的酒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糊里糊涂,当了师父 "公孙望把门关好,卸了女妆,高兴得在大厅里又是跑来跑去,又是满地打滚。 “一个小孩三寸长,茄树底下乘风凉。拨拉长脚蚂蚁扛仔去,笑煞仔亲夫气煞仔娘。” “小畜生,你说我扮小姑娘好不好看。我走进去,娇滴滴地说:‘我是他的老婆。’你看到没有,那些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他们好妒嫉你哎。你老婆又是沉鱼落雁,又是闭月羞花,你老婆我回头这么一笑,应天府的城墙也要哗啦啦瘫掉一大片。” 田原心里气坏了,却又作不得声,只能用眼瞪着公孙望干着急。 公孙望自顾自开心道:“驼婆子扮了一个傻不溜秋的笨丫头,还高兴得蹦来跳去,驼婆子要是看到我扮你老婆,包管她用手捂着脸,叫道:‘羞羞羞羞羞’,逃得屁滚尿流。一箩麦,二箩麦,三箩开手打乔麦c劈劈拍,劈劈拍” 公孙望唱够了,笑够了,这才拍开田原的哑穴。 公孙望转过身,双腿一屈,盘腿坐在地上,挺直腰板叫道:“小畜生快快,快点咕咚咕咚磕头求茶博士教你一丁点功夫。” 田原倔犟地别过头去,知道自己和他说什么都是白说。 田原心想,自己白白被这老疯子陷害倒没什么,只是爹娘的威名,现在也无端遭了玷污。 田世南田大侠的公子田原,手段残忍,诛杀了威远镖局的陈总镖头和武林同道,这消息在江湖上传扬开来,爹娘地下有知,怎能不气得愤懑填膺。 还有,只怕是今天一过,武林中各派都急欲找天一派寻仇,吕大哥他们,岂不危险重重? 他眼里闪着泪花:“我死也不学你的功夫。” “呆头木息,现在你走出去,人家看到你,就问:‘这是谁?’另外的人说:‘田原’。‘这个狗贼,杀了他。’乖乖,你逃得屁股尿流也要被人喀嚓一声,木鱼脑壳就不见了。” “你找来找去看不到你的脑壳,就哭道:‘谁拿了我的脑壳,哪个拿了我的脑壳快还给我。’不对,人没有脑壳哪能会哭鼻子会讲话呢?小畜生,你当然不会讲话了,喀嚓一声,你就倒在地上乖乖,完事大吉你完蛋了死了木僵僵了你晓不晓得?” “大丈夫死亦何俱。” 公孙望“啪”地一个巴掌。 “你真的不咕咚咕咚磕头?” “不磕。” 公孙望“啪”地又是一记巴掌。 “人家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磕?” “不磕。” “把你脑壳砍下来,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你也不磕?” “不磕。” “哇!”公孙望突然干嚎起来,“小畜生害得我一番心血都流呀流呀白白流走了,小畜生你害得我茶博士又赔老婆又折银子,我老婆杨柳那么细的腰一扭,娇滴滴地说:‘我叫你办的事情你没有做到,我不嫁给你了。’” “驼婆子也在旁边讲:‘从现在起,我再也不给你银子了。’我茶博士平生最讨厌驼婆子了。哇——,小畜生,你害得我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人死了连尸体也没有人管,抛在野地里让狗咬啊咬的,小畜生你赔我老婆赔我银子。” 田原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这老怪物当真喜怒无常,性情古怪。 茶博士从怀里掏出一把玉雕的提梁茶壶,放在唇边细细地呷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田原看那茶壶,却是威远镖局陈总镖头的物品。 公孙望看着田原,突然又笑了起来。 他把茶壶放好,笑眯眯的,一把拉过田原,把他按坐在地上,田原扭身正欲逃跑,公孙望眼疾手快,点了他的穴道,田原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公孙望双腿一屈,跪在田原面前,田原大惊,公孙望道: “茶博士要拜你为师,这样我老婆和讨厌的驼婆子问我:‘让你教他武功,你怎么没做到呢?’茶博士就说:‘他是师父,我是徒弟,师父不肯向徒弟讨教,徒弟能怎么办呢?你们难道要让我欺师灭祖吗?’她们听了连连点头。乖乖,茶博士你个呆头木息,怎么早没想到呢。” 田原慌了,连忙说:“别,别,我不想当你师父。” “你不想当,茶博士偏要你当,你以为茶博士说过的话,还会不算数吗。” 他的脑袋咚地撞在地上,口里道:“师父小畜生在上,不对,茶博士的师父岂能叫小畜生呢,茶博士的师父应该叫——对了,茶博士的师父当然应该叫公孙望了,公孙望公孙大侠,好!” 他整整衣容,脑袋又是咚地一撞。 “师父公孙望在上,受弟子茶博士,不对,茶博士怎么会当人家的徒弟呢?公孙望茶博士屁博士,本来就是一个人么,公孙望的徒弟当然应该叫小畜生。好!师父公孙望在上,受弟子小畜生一拜。” 他的头在地上咚咚地撞着,心里美滋滋的,他想,又不是我拜你当我的师父,是那个叫小畜生的人拜那个叫公孙望的人为师。 江湖上人说起来,还不是公孙望的弟子小畜生,小畜生的师父公孙望吗?我岂不大大有名,这样想着,他的脑袋撞起来也更加有力。 田原又好气又好笑,天下哪有这样拜师父的,又哪有人会求一个十五岁的一点武功也没有的人做自己师父。 远处传来马车辚辚的声响。 马车驶到道观前,停住了。赶车的少女大叫: “公孙望,你快点出来!” 道观的门开了一条缝,公孙望伸出脑袋。 “你们找公孙望有什么事?” 小翠认出这人就是公孙望,听他如此问话,反倒愣了一下。 “你是谁?”她说。 “小畜生。公孙望在里面,我还没给他解开穴道呢。” 小翠以为他在骗人,大怒,一鞭子猛抽过去。门啪地关拢了,小翠的鞭子抽在门板上。 鞭子落下去后,门又打开条缝,公孙望把脑袋伸出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小畜生?” 小翠听他口口声声自称小畜生,反被他逗笑了。她笑着说: “小畜生,说出来不怕吓晕你,我们是落花门的。你为何假冒我们门下弟子大闹威远镖局?还有,速速把田原交出来。” 公孙望嘴里嘀咕:“田原田原,这里哪来的田原,明明只有公孙望和小畜生。” 小翠笑着,又是一鞭过去。 公孙望哎呀一声,把门砰地关上,上好了门闩。 他想起那天在王福兴茶馆驼婆子说的话,落花门乖乖的厉害。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不解地说:“怎么脑壳还在?好险,好险。我要乖乖的逃得屁滚屁流。” 他一脚踹开边上的偏房,看到那里有个破败的窗户,大喜,一手提着田原,跳到窗外,没命地往前急奔。 公孙望轻功着实了得,提着个人,跑了很长段路还是呼吸均匀。 他跑起来的时候嘴里念叨着:“屁博士放屁,屁博士放屁,好臭好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这个情字了不得 "跑出一片树林,眼前就是西湖,公孙望把脚刹住。 他把田原放下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骂道: “你屁滚尿流逃什么?” 田原学着他的口吻道:“他妈的,是你拉着我屁滚尿流。” 公孙望愣了:“是我在逃?师父,小畜生为什么要逃?” “人家落花门找上门来,你一听就逃了。” “落花门?我和她们打过没有?” “没有。” “没有打过,怎么就知道打她们不过?不对不对,回去打上一架再说。” 田原心事再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世上真有糊涂至此的人,逃了半天,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逃。 他想这公孙望虽然疯疯癫癫,其实倒天真有趣,比起武林中尔虞我诈之辈,不知要好玩多少倍。 公孙望不由分说,提起田原就往回跑,两个人七转八转就快到观前了,从路旁倏地闪出一个人来。 田原看到,拦在路当中的是一个驼婆子,不是那天来叫公孙望教自己武功的那位。 这一位面目丑陋至极,乍一看到,不由得吓一大跳。 驼婆子叫道:“公孙望,我总算找到你了。” 公孙望脸色煞白:“鬼见愁,我又不是公孙望,我叫小畜生。” 他拍拍田原的脑袋:“这个才是公孙望,你要不要,要就送给你,你们滚得屁滚尿流好不好?” 驼婆子狠狠地说:“小畜生,小畜生,好!我找的就是你这个小畜生。” 公孙望急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平生最怕见到你这个驼婆子了,我哗地就要吐出来了,吐得你满身都是,好臭好臭。” 驼婆子愣在那里,悲切地说:“公孙望,直到今日,你还不回心转意吗?!” 公孙望大叫:“乖乖不好,这回可真的要逃了。” 一提田原,转身往前急奔。 驼婆子在后面紧紧追着。 “公孙望,你给我回来!” 五十四年前,南京水西门住着两家大户人家,世代交好,礼尚往来。 本辈当家的两位老爷同庚。一位是国子监的博士,另一位则是应天府的同知。 这俩人平日里都喜欢琴棋诗画,趣味相投,也算是南京城里有些声誉的名士。 事情也真凑巧,那一年,两位老爷的夫人同时怀孕,高兴之余,双方彼此有意,就想喜上加喜,约定如果生下的是同性,就让他们结为兄弟或姊妹,如果老天撮合,生下的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喜结连理,两家亲上加亲。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国子监博士夫人生下的是个男孩,应天府同知夫人生下的是个女孩,只是这女孩让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她不仅是个驼子,还长得其丑无比。 应天府同知自己看看也颇过意不去,提出这门亲事权当是个玩笑。 国子监博士是个要面子的人,当然不从,他说指腹订下的亲事怎好不算,人长得好看难看,此乃上天定下的事情,由不得人。 等到两人年岁稍长,国子监博士就欲给他们订婚。无奈这少年坚决不从,任打任骂,死活不肯定亲,最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从此江湖浪迹行踪无定。 临走时扔下句话:要想叫我完婚,除非那驼女人把我绑回家来。 事情到这里,本来也就结束了,没想到这驼女孩却是个情痴,对少年一往情深。 少年离家出走后她悲痛欲绝,没过多久,也离家远行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行乞流浪,饱受别人的戏弄和白眼,可以说人世间有的苦头,她差不多都尝遍了。 也是机缘巧合,她有次在扬州街上被几个少年凌辱时,被一位路过的比丘尼救下。 那比丘尼也是一个驼子,来自乌思藏都司的哲域,可能是同病相怜,对这驼女孩特别照顾,她把女孩带回哲域,介绍到她的师父,藏传小乘佛教一个行事古怪c武功高强的比丘尼门下。 没想到这驼女孩却是个练武的奇才,十几年练下来,她最后竟比她师父还要武功高强。 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偷偷逃离师门,回到了江南,几十年来,她一直在寻找着当年的少年,等待着他有朝一日回心转意。 她记得少年所说的绑他回来就成亲的诺言,苦练本领,心想着找到他时,他要是没有回心转意,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这驼女人就是眼下的驼婆子鬼见愁,当年国子监博士的少爷就是茶博士公孙望。 公孙望一个人在江湖行走,酸甜苦辣什么苦头也都吃尽了。 他为人聪明,悟性极高,虽没有拜过什么有名的师父,东学两招,西窥两式,再加上自己的挥发通融,练得一身奇门功夫。 他知道鬼见愁的功夫了得,为躲避她的追捕,他偷了武林中很多门派的武学秘籍,自己照样子画瓢,自己琢磨,加上他智力实在是远高于写这些所谓秘籍的武夫。 经他琢磨以后,其实把那秘籍上的功夫早改得面目全非,早弘扬光大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公孙望把这些武学秘籍学了之后,就觉得这秘籍于他已无用处,他还会偷偷地把秘籍还给人家。那些秘籍失而复得的人,也只当吃了一次哑巴亏,毕竟这事要张扬起来,也是蛮丢脸的。 在所有这些功夫里,公孙望最在意的就是轻功,是逃的本领,想不被鬼见愁绑回去,他就只有屁滚尿流这一条。 早年公孙望神志清醒,人也长得人模狗样,有几个女人和他相好,鬼见愁只要一听到消息,就醋意大发,凡和公孙望相好的女人都被她杀了。 公孙望整天东躲西藏,再加上轮番的刺激,人就变得疯疯癫癫,只要一听到鬼见愁三个字,就七窍生烟,溜之大吉。 世间男女,最难逃一个情字,苦也是情甜也是情,乐也是情悲也是情。无可奈何花落去是情,似曾相识燕归来也是情。雨打芭蕉c点点滴滴在心头的是情,小园香径,无语独上高楼的也是情。 而象公孙望鬼见愁这样,被情字如此深切和长时间地折磨着,又如此离奇古怪和血腥恐怖的,也算极罕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一杯茶,也要装神弄鬼 "公孙望挟着田原,一直逃到孤山才停下来。 两个人来到一座荒废的农舍前,公孙望嘿嘿笑着: “公孙望,你看小畜生灵光不灵光,这回鬼见愁找我们不到了,这叫这叫小畜生三洞,一洞两洞三洞,小畜生躲来藏去,鬼见愁呢,只有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地哭了。” 田原听到他口口声声自称小畜生,又把“狡兔三窟”改成“小畜生三洞”,卟哧一声笑起来。 公孙望听到笑声,疑惑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他问,“你不怕鬼见愁?” “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公孙望连连摇头:“鬼见愁厉害鬼见愁厉害,鬼见愁看到小畜生的老婆,喀嚓一下扭断她的脖子。乖乖,小畜生的老婆没有脑壶,岂不糟糕。两个哈蟆八条腿,这么大的眼睛这么小的嘴,阿公公举起大棒槌,哎呀呀,怎么了,这两个蛤蟆一个是小畜生,一个是小畜生的老婆,阿公公一棒槌下去,公孙望,你说该砸谁的脑壳?” “当然是小畜生的。” “唉,没有办法,就只好让他砸茶博士屁博士小畜生的了。” “那个老婆婆为什么要追你?” “哪个老婆婆?” “就是鬼见愁。” “哇,你不要讲她,”公孙望满脸恐惧,“你再讲鬼见愁,我就躺在地上装死了。” “好了,我不讲就是。” 公孙望突然一个巴掌扇过来:“公孙望烦人,害得小畜生差点就逃不脱了。赖学坯,上灰堆,灰堆高,跌断腰。你想要小畜生也跌断腰是不是?” 田原捂着发烫的脸颊,心想这公孙望真是说变就变。 他灵机一动,突然说: “小畜生,你敢打我?” “我怎么不敢打你?” “小畜生打公孙望,岂不是欺师灭祖,当真是连蛤蟆也不如。” 公孙望愣了,眼睛东看西看,一下子想不出主意,只好狡辩:“是你逼我打的,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打,岂不是欺师灭祖。该死的公孙望。” 他伸手又欲一个巴掌掴过来,手在空中突然停住。 “乖乖,差一点又是欺师灭祖。小畜生该死小畜生该死。” 他一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公孙望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嘴里滴哩咕噜的,似在思忖什么,最后,打定了主意。 他转过身,走到墙角,弯下腰在地上刨着,刨去表面的一层泥土,露出下面一块木板,他把木板拿开,转身招呼田原。 田原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木板下面是很大的一个地洞,里面琳琅满目,整整齐齐地摆着数十个茶壶。 他把茶壶搬到地面,两个人又把这些茶壶移到房子中间的空地上。 公孙望走到另外一个墙角,刨出大大小小好几捆木柴,搬到茶壶旁边。 他在房子中间生起堆火,把最大的那个足有一围多粗的陶壶坐在火上,眼睛变得很精神。 田原发现公孙望只要一提到茶或者和茶有关的事情,头脑就会变得很清醒,举手投足,几乎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你经常到这里来,这些东西都是你藏在这里的?”田原问。 公孙望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在大大小小的柴捆里寻找着,一根一根抽着,一会功夫,身边就有了一个小小的柴堆。自言自语道: “松柴干了一点,柞木太湿了,枇杷枝让虫咬过了,梅树太嫩,种下去不过三年四年。唉,只好将就将就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飞快地削着木柴,神情默默,似乎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世上的蠢人只知道茶叶要紧,更蠢的人就说茶叶要紧,茶水也要紧,就以为自己算个懂茶的人了,可笑可笑。他们不知道烧水的柴和壶也是十分要紧的,就是烧水的时候一根柴的形状也是十分要紧的。” 田原刚刚想说什么,公孙望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犀利得就像一把尖刀,吓得他只好闭口不语,默默地瞧着公孙望。 公孙望支棱起耳朵,时不时靠近茶壶仔细听着,再看看壶下的火势,伸手从柴堆里挑出一块木柴,看着火,再用手中的刀削着木柴,削到满意的形状,再放到火堆里面。 “松木火太旺,烧出来的水脉涌气盛,梅树火温吞,烧出来的水阴气太重,柞木耐烧火力又合适,只是拿来烧雪水的话,又难完全除去水里的寒气。枇杷树烧泉水最好了,井水则要用樟树的根来烧,贮了三个月的雨水稍稍有些腥涩味,用黄连木来烧就可以除去,江水寡淡无味,用柏木微火烧烂,则比泉水还要甘甜。” “唉,世上的人也真蠢得可以,只知道把水分成上中下,然后大家都去找上品的水来沏茶,什么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却不知道井水有井水的好处,江水山水有江水山水的好处。” “你用平底的陶壶,先取松树木火急攻,再用柞木烧煮,九成开时换成尖底的砂壶,最后用香榧枝木收尾,讲究的话再用罗汉松的炭火煨上一个时辰,这水沏出的茶就远比泉水为好了。” 他凑近水壶,听了听,赶紧抽出火堆里的松木,放了两根木槿和一根油茶木进去,过了一会,他抽出燃着的油茶木,也不觉烫,用刀削了两下,再放进去。 他伸手取过一个茶壶,呷了口水,“普”地喷到火上,火熄下去了。 他打开扇子,不紧不慢地扇着。 “喂,公孙望,你知道这壶里是什么水?” 田原愣了一下,方醒悟过来这是和自己讲话,他想了一会,说: “当然是虎跑泉水。” 公孙望笑了:“泉你个屁,就是前面西湖里的水,湖里畜牲多,水活而有灵性,用大铁壶烧开,可以用来打底。” “什么叫打底。” “就是用这水作底料,再加上其他的水。我这是已经用铁壶烧过的。” 田原觉得这话可笑得紧,笑了起来:“用人的洗澡水不是更有灵性。” 公孙望扳着脸孔,摇摇头:“不行,人气太重,会把水气给冲掉的。” 他停了一会,“当然,如果是用刚刚出世的婴儿洗出来的水是可以的,最好是女的,男的阳气重。还有,十三四岁女孩子泡过的水也可以,豆蔻初开,自带肉香。” 茶壶里的水开了,公孙望取过一个小茶壶。一只手提起偌大的茶壶,竟轻而易举。 他打开大茶壶的盖,把大茶壶里的水倒进小茶壶里,再取过第二大的那只茶壶。他用鼻子嗅着,把小茶壶里的水时而倒进那只茶壶里,时而倒在田仓给他端过来的一只钵头里。 一大壶水,他都是这样用小茶壶一壶一壶倒着,倒有一半留在钵头里。 他说:“一只壶里的水也不是都一样的,要仔细挑拣。” 他拍拍第二大的那只茶壶:“现在这壶里的水已不错了,只是要用来沏茶,还差得远呢。” 他把壶坐在火上,又取过另外一只水壶,把壶里的水倒进这只壶里,他说:“这才是虎跑泉水。” 他把这壶水烧开,又是用小壶挑选,挑出的水倒进第三大的壶里,又倒进一壶雪水。仍旧坐在火上。 后来,他又经过七八次的挑选,分别加进三个月的雨水,去年的雪水,江水c井水,茶园里的溪水和花上的露水。 坐在火上的壶越来越小,壶下面火堆里的木柴也越来越细巧,名目越来越新鲜,大都是田原闻所未闻的树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天下功夫一大骗 "公孙望把一个壶坐在火上,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抬头看看田原,摆摆手:“别讲话。” 他的两眼死死盯着茶壶,时而拨弄一下下面的火,时而凑近茶壶听听,现在他对火里的木柴倒不讲究,胡乱抓过几块,削也不削就塞到火堆里去。 火光映着公孙望的脸,田原发现,这脸竟大为陌生,与这些日子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公孙望判若两人。目光也不再是涣散的,竟变得十分专注,炯炯有神。 公孙望把脸贴近茶壶,过了一会,嘴角露出了微笑。 他坐直身子,正了正姿势,突然大声地唱起来,嘶哑的声音震得火上的茶壶壁微微发颤: “正月采茶叶连连,头戴花莲采苜莲。采了苜莲十四串,你个表哥十四全。二月采茶茶芽花,姐妹双双去采茶,妹年小来采得少,采多采少快回家。三月采茶茶叶黑” 他一口气唱完十二个月,然后就不响了。 隔了一会,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手掌,壶里的水,几乎与他拍掌的同时,发出滋滋的声响,他举起串铃,贴近壶壁当啷当啷摇着。 滋滋的声音更响了,他的串铃也越摇越急。最后长嘘了口气,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公孙望,你知道这水叫什么?” 田原想了一会,说:“水精。” 公孙望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一遍遍挑选又一遍遍用水洗水,不是水精是什么。” 公孙望连连点头:“还算是有点见识。” 他拿出两个玉盏,先用钵头里的水洗洗,再从茶壶里倒出一点点水,小心地润了一遍。 他在玉盏里放了茶叶,又加了两片不知道什么树叶,把壶里的水小小心心地倒入玉盏,不多不少,正好两杯。 田原苦笑连连,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最后只有这么两小盏茶,这人可真称的上是茶痴了。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起来了,他嗅到一股奇香,沁人心脾,使人如醉如痴,他平生从未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忍不住抽动鼻翼,贪婪地嗅着。 一股清气从他的鼻孔进入他的体内,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公孙望端起一只玉盏,放在唇边碰了碰,嘀咕道:“虽然还算不上是最好的,也还不错,公孙望,你小子真有口福。” 他自己慢慢呷着茶,指点着,让田原饮另一盏。 田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公孙望对茶的吝啬他是亲眼目睹的,今天怎么如此大方? 他明知公孙望是在作弄自己,也顾不得了,因为他实在无法抵御这茶香。 田原端起玉盏呷了一口,只觉得通体舒畅,全身气血翻涌,飘飘欲仙。 他又呷了一口,这时哪怕手中端着的是毒水他也无法抵御,哪里还管得上公孙望会怎样。 奇怪的是公孙望不仅没有怎样,反倒示意他屏住气,说是这样茶味更加奇妙。 田原眯起眼睛学着公孙望的样子屏息呷着。 果然,刚才气血翻涌的感觉没有了,只觉得人轻飘飘的。一股似溪水似气流似雾似清凉似露珠的东西在他体内,缓缓地滚动着流动着。 这股东西流到哪里哪里就微微地发痒,人舒服至极。 两个人慢慢地呷完,放下玉盏,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在回味那种美妙的感觉。 过了很久,公孙望睁开眼睛,脸上红润润的,他含笑看着田原,问:“这茶如何?” 田原老老实实回答:“真好喝,喝下去感觉到有股气在体内流来流去。” 公孙望从地上一蹦而起,在屋子里跑着跳着发起狂来。 “一爿小酒店,两个极东家,三个开弗起,四个小酒甏,五香豆腐干,六色紫腌豆,开了七日天,赚了八个小铜钱,究竟纳亨?实在真关店。公孙望,小畜生的武功你已学了一半了。” 田原闻言大惊。 公孙望说:“小畜生为了这两小盏茶,花了十几年的功夫,茶叶和水倒没有什么,难的是那些珍奇木柴,小畜生跑遍大江南北才收集齐的。你看泡在盏中的这两片叶子。乖乖,我在天山整整找了三年。” “公孙望,要不是看在我老婆雪白细嫩的面上,你要是闻一下这茶,我小畜生非问你要五千两银子不可,算了,你又没有银子。还是用刀吱地割开你的肚皮,把茶味倒出来。” “你躺在地上,血哗哗地流,你说小畜生快把我的肚子缝回去,这个样子,我吃下去的饭岂不都屁滚尿流掉在地上。小畜生就说,我又不看在我老婆雪白细嫩的面上,你屁滚屁流关茶博士屁事,乖乖,小畜生还要在你的肚肠上踩它两脚。乖乖,师父教我大学,我教师父赖学,师父教我中庸,我教师父送终。” 公孙望讲了老半天,田原也没搞清他怎么就学了他一半武功了。 后来一想,恍然大悟,公孙望自称茶博士屁博士,茶博士是讲茶道,屁博士是讲轻功。公孙望讲他学了一半武功,原来是说学了他的茶道。 茶博士凑近身,嬉笑道:“公孙望,你茶也喝了,屁也会放一半了,不如索性把个屁放放完,岂不好玩。” “我没有屁,放什么?” “你没有屁?你里面流来流去的是什么,你试试看,你说公孙望的屁在头顶心,公孙望的屁在头顶心,你再蹦给我看看。” 那一股气确实还在体内,田原听着公孙望的话,把注意力集中在头顶,这一股气慢慢地上升着,最后似乎凝聚在头顶心了,这股气流过的地方胀胀的,很舒服。 田原跺了下脚,大惊,人突然往上飞去,碰到了房顶的瓦片,这摔下去,八成会半死,他双手乱抓,幸好抓到一根屋梁,赶紧抱住。 他朝公孙望大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公孙望哈哈大笑。 他说:“你再把那个屁弄到手上,把手按在屋梁上,你说,我要放屁了,我要放屁了,然后砰,把屁从手上放出去。” 田原翻转身,坐到了屋梁上,过了很久,那股气终于流到手掌心里,田原轻轻一拍屋梁,屋梁竟猛地一震,田原摔到地上。 公孙望笑得更开心了。 “梁惠王,两只膀,荡来荡,荡到山塘上,吃了一碗绿豆汤。公孙望,小畜生的屁好玩不好玩?” 田原这才知道,他无意中竟学会了公孙望的武功。 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那一盏茶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这个罪,活该受 "天下上乘功夫,无不是吸取天地阴阳四时之气,运枢于五藏六腑十四经穴和五大经外穴之中,内化精微,养于神气,外为柔突,以固筋骨。 不管外家功夫还是内家功夫,最终的目的都是如此,至于达到这个目的的手段和习武的方法,则各不相同,但都因为有所偏颇而难以达到完美的境界。 也就是因为不完美,所以不断有新的习武方法出现,江湖之大,也难以真正有人可以永久地笑傲天下。 这个以快疾敏捷,身手变化见长,那个以内力充沛,掌力劲道见长;这个以拳,那个以剑;这个以暗器,那个以单刀;武林门派森然林立,变化招式层出不穷,究其根本,也还是逃不出八个字:天地气交c内外调和。 天地气交才能积精全神,气血皆从,内外调和方能骨髓坚固,耳明目聪。内得于心,外应于器,琴理c茶道c武道c书道c画论,天下的道理本来就是相通的。 公孙望的那两盏茶,集雪水c雨水c江水c泉水c井水c露水等等于一壶,收柏木松木柞木楠木等等于一炉。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时之气,施化结成天地之气,成化相合气立如故。 那一盏茶,实在已不是普通的茶,而是一剂补药,可以传精神c服天气而通神明。 田原喝下去,就等于有人用掌贴着他的气门,把一股真气输送入他的体内。 这一股真气此刻开始在田原体内如一头困兽,瞎闯乱撞,找不到一个可以储存的地方。 田原的脸色变得苍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体内火烧火燎一般的疼。 这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怎样把这股真气遣散到藏腑经脉之中,不知道怎样运气发气。 公孙望看到田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得意洋洋地说: “公孙望,你现在跟不跟小畜生学武功?快点快点,脑壳咕咚咕咚撞地。不对,哪里有师父给徒弟磕头的。乖乖,差一点又是欺师灭祖。” 他眼睛一转,又说:“师父师父,快点让你徒弟教你两招。” 田原摇摇头,强忍着痛苦说:“我说过不学就不学,就是死也不学。” “呆头木息,有屁不放,活人岂不让屁憋死,别人听到,笑得牙齿一颗一颗掉下来,我做徒弟的,乖乖,岂不是跟着你也脸上无光c吃饭不香。” 公孙望指指头顶,田原看到他的头顶冒着热气。 过了一会,公孙望说:“你看你看,眼睛里边放屁了,呶,手掌心也放屁了,好臭好臭。” 一时间公孙望的头顶耳朵眼睛肩膀手掌居然都往外面冒气,田原暗自赞叹一声。 还是很小的时候,他听吕大哥说过,内家功夫最了不起的就是达到这个境界,叫作全身无处不丹田。 他想象不出,以公孙望这样个疯疯癫癫的人,怎么造诣如此之深。 公孙望看到田原注意着他,就说:“公孙望,你快点说:‘小畜生,你再不教师父这样好玩的把戏,师父可就要逃得屁滚屁流了。’小畜生心想,你逃得屁股尿流我岂不要赔了夫人又折银子,唉,算了,看师父可怜,还是教教他吧。小畜生一个人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两个人一起才好玩呢,咕咚咕咚冒烟,鬼见愁跑来一看:‘呀,这里怎么有两壶水开了,小畜生跑哪里去了。’鬼见愁用手抓着小畜生的鼻子说:‘奇怪,这茶壶嘴怎么这么短。’小畜生就说:‘喂,鬼见愁,沸水倒出来了。’鬼见愁一听,逃得屁滚尿流。” 他伸出手,在田原身上东拍一下西拍一下,田原再也动弹不得。 公孙望剥去他身上的衣服,田原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办法。 公孙望用一根树枝在他身上画着:“你的屁要到这里了,呀呀,现在要到这里了,你的肝好痛好痛,嘿嘿,公孙望现在要说:‘徒弟徒弟,我肝里的一个屁放不掉了。好痛好痛。’” 果然,公孙望手里的树枝画到哪里,那一股真气就流到哪里,田原痛得呲牙咧嘴,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公孙望一只掌贴在他的前胸,一只掌贴在他的后背,他说:“小畜生再给你一个大屁。” 田原突然感到,从公孙望的手掌里有两股真气源源不断地涌来,和先前的那股真气汇在一起,现在他的体内如同江河决堤,血气翻涌,差一点要晕过去。 公孙望又加把力:“我再给你一个大屁。” “哇”地一声,一股鲜血从田仓的嘴里喷射出来,公孙望赶紧跳开。 “乖乖,差一点就让你的屁弹到,公孙望如此不济,岂不一点也不好玩。算了,我再硬着脑壳和你玩一下。” 他的手按在田原的皮上滑动着:“这一点屁往这里去,这一点屁往这里去,还有这半个屁就放到丹田里,乖乖,公孙望现在也变成屁博士了。” 公孙望的手指牵引着真气在田原的全身遣散,田原的脸色渐渐红润,疼痛的感觉慢慢地消失了,他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 “秋天明月桂花香,多情美女暗心伤,只听得窗下寒蛩声不绝,又听得檐前铁马响叮当” 公孙望念叨了一半,突然跃到门外,把门打开。他朝门外喊着: “喂,你们前面看到我小畜生,为什么逃得屁滚尿流?” 门外悄无声息,过了很久,才传来小翠清脆的声音: “公孙望,你躲到这里就以为我们找不到了?” “公孙望在里面,你们最好别过来,他连衣服都没穿。你们偷看了他的玉体,他撒起娇来,他说:‘我爹娘早就说了,哪个看了我的玉体我就只好嫁给他了。’乖乖,你们岂不要变成他的大小老婆。” 小翠大怒,一鞭子抽过来,公孙望不躲不避,叫道: “小丫头呐亨?小畜生又不是黄牛,你敢用鞭抽我,我拿了你的鞭子,看你用什么抽。” 公孙望手一伸,握住小翠的鞭子一拉,小翠连人带鞭飞到空中,赶紧把手松开。 公孙望把鞭子顺手扔到屋里:“公孙望,这是你小老婆给你打屁股的。” 蒙面小姐一剑刺向公孙望,公孙望退了一步。他瞪着眼睛,疑惑地说: “好厉害好厉害,乖乖,你这是落花剑法还是流水剑法?” “你又何必知道。” “小畜生不知道岂不糟糕,你逃得屁滚尿流,小畜生都不晓得刚才你怎么会逃走的,公孙望问小畜生:‘小畜生,你把我哪个老婆赶走了?’小畜生怎么说呢?” 小姐大怒,又是一剑刺出,公孙望并不还手,只是躲来躲去:“小畜生先告诉你,小畜生怜香惜玉,从来都不会把女人脑壳喀嚓一声扭下来的,你小心了。” 屋后的窗户砰地打开,从窗外跃进一个人影,伸手一探,抓住田原,又跃出窗去。 公孙望大惊,回身欲追,那里小姐的剑又已刺到,他分身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好事太好也让人生疑 "宇文燕吕不空一行离开杭州,往临安方向行进,过了昱岭关,就是安徽地界了。 那天,他们到威远镖局问明了情况,证实和落花门弟子一起来袭镖局的,确实是田公子田原,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那个挨了小翠一鞭的趟小手说,田原他们走后,又有一辆马车驶到镖局门口,他说了当时的情况,宇文燕吕不空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如此看来,田原和落花门的人在一道,已是确凿无疑。 吕不空心想,公子肯定是对江湖事太不了解,敌友不分,所以被落花门利用,只是落花门为什么要利用公子?她们如要除掉公子,只是举手之劳,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 吕不空想来想去,最后突然醒悟,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落花门此举,不仅是要除掉田原,还要让天一派威名扫地,使武林正道,人人都以天一派为敌,这个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杀不杀田原,还不是落花门自己说了算的事,她现在不杀,说不定她就是想借他人之手杀了公子,而落花门自己又不用担这个恶名,落花门的用心真是险恶。 好在从眼下情形看,公子暂时还无性命之忧。这使吕不空松一口气,倒是二弟,至今音讯全无,生死不明,让人好生焦虑。 吕不空吩咐余若水c范用留在杭州,一面接应韦管家,一面打探公子的具体下落。 自己和卢平阳两人,陪宇文公子护送棺椁到徽州,立即星夜赶回。 花容挂念着葛二哥的安危,也要和余若水范用两人留在杭州。吕不空点头应允。 宇文燕一路上怅然若失。 希望就象一颗流星,从天空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什么时候才会再看到她,关山万里c大河苍莽,或许横亘在中间的注定只有失落和迷茫。 他感觉有一种疼痛比身体的疼痛更折磨人,有一种无奈比无奈本身还更深切。 相比之下,他对田原和落花门的人在一起,有种更加简单的看法,他想如果换作是他,他会不会抛开所有的一切和她在一起?为了她,他有什么不可以牺牲和舍弃的?他隐隐约约觉得面对她时,他无法选择。 他觉得自己现在所有的痛苦都因她而起,他想到田原和她在一起,甚至产生了刻骨的妒意,虽然他躲闪着回避着不肯承认,这种感觉却时常萦绕着他。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田原其实是和公孙望在一起,谁也没有想到,震动武林的这件大事仅仅只是,公孙望一次近乎玩笑的恶作剧。 更没想到,现在就连公孙望也不知道,田原到哪里去了。 天道教c落花门c公孙望c天一派都在找他,在威远镖局被公孙望激怒的那些人也在找他,还有一些谁也不知道姓名的人也在找他。 宇文燕等人一路过去,天道教仍还跟在身后,夜幕降临,从房顶或黑暗深处,时不时传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嘶喊和陆乘金凤的一问一答。 再说余若水他们三人,和吕不空分手时已是寅时,冬天的傍晚来的早,夕阳照在从脚下一直铺展出去的青石板上,反射着昏黄的光泽。 临街的货店都打烊了,街道上弥漫着淡淡的炊烟。三个人沿着街道寻找悦来客店,那天乌龙庙分手时,和韦管家约好在此碰面。 客店的掌柜站在门口,打老远就看到他们三人,等到走近,他连忙上前作揖,把他们请入店内。 三个人把周围的环境扫了一眼。这家客店,当街是个饭馆,饭馆的后面是个不大的天井,围着天井是二层砖木结构的楼房,看样子就是客房了。 掌柜的殷情地问:“三位可是从严州府来的,尊号余若水范用和花容?” 余若水诧异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噢,三位的房间已有人给你们订下,房钱都付过了。” 三个人眼睛一亮,彼此会意地点头。看来,韦管家已先一步到了这里。 “掌柜的,那人住在哪间客房?”花容问。 “适才那人付了房钱,告诉小的三位客官的长相模样,嘱咐小的记着三位的尊号,就走了。” 余若水再问下去,掌柜的说: “大晴天的,那人倒戴着偌大的斗笠,笠檐压得很低,面貌长相,小的委实没有看清。” 余若水心里一惊,不管是友是敌,这人来得好快,这里边定有蹊跷,还是小心为妙。 他打了一个暗号,范用和花容跟着他,三个人迅疾地离开客店。掌柜在后面叫道,他们没有答理。 他们顺着街道,一连问了三家客店,每一次的情景几乎相同,掌柜问的说的都是同样的话。都说是一个载斗笠看不清面目的人已替他们付了房钱。 出了第四家店门,花容急了,说:“三师兄,看样子这人早就盯上我们了,说不定现在就跟在我们身后,我们怎么着都不管用,不如索性不去理他。” 余若水点点头,他说:“我们还是回悦来客店,万一韦管家来了,也好打个照面。此人不管敌友,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大家小心。” 范用花容应诺。 三个人重新回到悦来客店,掌柜的笑眯眯的,他说: “小的知道你们会回来的。适才小的追出门去想和你们说,那人还让小的告诉你们,杭州城里的所有客店他都给你们订了房间,你们住了哪家,他都会去结账。不想你们走得好快,小的追也追不上。” 伙计把他们领进去,穿过天井,带上楼梯。那人给他们订的是两个紧邻的房间。 余若水他们刚刚进去,从街道的那边就过来两个人,他们问有没有二男一女住在这里,其中一个叫余若水的。 掌柜的连忙说有有,他们刚刚上楼,要不要小的通报一声。 两个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出门去,其中一个站在街心,朝远处挥了挥手,过了一会,从街道那边过来四个人,两拨人凑到一起,朝街道另一边走了。 掌柜的一直望到他们的身影拐过街道,看不见了,还在门口站了好一会。 他走进来,觉得今天的人怎么都怪怪的。他想不好要不要把这事和余某人说,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不说为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若水他们三人,把两个房间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三个人走进余和范的房间,关上门,刚刚想合计一下,外面有人敲门。 余若水把门打开,伙计拎着一个屉笼进来,把里面丰盛的饭菜摆在桌上,伙计说饭钱那人也已经付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暗暗吃惊,这人花了如此精力,又始终不愿现身,肯定不怀好意。 三个人没有碰桌上的饭菜,关好门,走下楼去。走到门口,掌柜的打了个招呼:“三位出去?” 余若水“嗯”了一声。 掌柜的叫住他们:“噢,对了,那人还要小的和你们说,今天所有酒店饭馆面铺他都已安排,你们尽情吃喝,他都会去会钞,三位如果嫌小的店里饭菜不好,可以到外面随便用。” 余若水转过身,盯着掌柜,冷冷地说:“那人还有什么话要你传递,你不如索性都说出来。” “没有了,再没有了,小的不敢说谎。”掌柜连连摇手:“小的也是没有办法,这都是那人吩咐的,说要是客官已在小的店里住下,饭也吃了,后两句话就不必说。” 三个人懒得和他计较,转身回到楼上,打开门,余若水抓过桌上的碗筷,就往嘴里扒着,他边嚼边说:“管他呢,今天要死,也只有死了。” 他示意范用花容再等一会,过了一两刻钟,感觉没有什么异样,才招呼范用花容放开来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到了亥时,花容回房休息,余若水嘱咐她把门窗关严,如有情况,就叫一声。 反正就在隔壁,风吹草动,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花容躺在床上,思绪连翩,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眼睛盯着的头顶的天花板,心里呼唤着二哥二哥,你到底会在哪里。 现在公子已有消息,二哥显然和公子不在一块,不然的话也一定会有二哥的消息,要么就是落花门把二哥关在什么地方,要么就是 花容不敢再想下去,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想起二哥对她的种种好来,她越这么想就越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个念头,浑身哆嗦起来。 余若水在那边叫:“七妹,你没事吧?” 她没有作声。 余若水又叫:“七妹,你睡着了吗?” 她还是没有作声。 余若水仔细听听那边没什么动静,就放心了。 花容在黑暗中,睁大着一双眼睛。 她想起同门师兄们因为她小,又是师妹,什么事情都让着她,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带回来送给她。 她在师父师娘面前,在师兄们面前动不动就撒娇,有时还耍无赖,总要把歪理争成正理,然后才高兴地笑了。 师父师娘常慈爱地看着她,摇着头随她耍性子。师兄们偷偷地笑着,哄她要一直哄到她开心为止。 不知怎么,只有在二师兄面前,她会变得老老实实,连一句随便的话都不敢说。 二师兄从不恭维她哄她,她做了什么错事,要是让二师兄撞见,保准会把她骂到哭鼻子为止,最后往往都是师娘或大师兄出来打圆场,二师兄才会气咻咻地作罢。 二师兄也从来不会送她什么东西。她知道二师兄c五师兄都很喜欢她,都想和她好。鬼使神差,她却偏偏会喜欢上二师兄,也许是性格倔强,越难得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越容易的东西也越容易放弃。 二师兄愈对她冷眼冷语c愈气咻咻地骂她,她就愈喜欢他,有时,她会故意当着二师兄的面做错什么,让二师兄骂她。 她的心里,老是有那么一个疙瘩,一天看不到二师兄的身影,一天就闷闷不乐的。 二师兄为人聪明,师父有什么事总喜欢和他商量,有什么难办的差事,也都差遣他。大师兄是个豪爽之人,对此从不介意。 二师兄对大师兄和其他兄弟,也是恭敬c关切c悉心照拂,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二师兄。 那个时候,二师兄常常出门,一去就是十天半月,害得她天天跑到院外的道口去等,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就红着脸往回跑。 后来,时间久了,她才知道,二师兄表面上那么冷淡,其实心里比谁都喜欢她,关心她。 有一次她病了,二师兄每天外出为她采药,从岩石上摔下来腿摔肿了,他也没吭一声。 还有一次,也是下雪天气,她和二师兄两人出外办事,她的脚冻伤了,荒郊野外又找不到干的柴禾生火,二师兄二话没说,把她的脚塞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替她暖脚,二师兄的嘴唇都被她的脚冻得发紫了,还笑着对她说:没事容妹,你看我一点也没事。 她躺在床上,过去的事情一幕一幕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说二哥二哥,你要是真的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后来门外的声音把她给吵醒了,她听到三师兄六师兄正在外面,和其他几个人格斗着。 她一骨碌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穴道被人点住了。她转过头看看,枕边的剑也被人拿走了。 她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一伙人围着三师兄六师兄,他们俩人,似乎渐渐处于下风。她挣扎着,又气又急,想喊又喊不出来。 余若水和范用背靠着背,七个蒙面的黑衣人把他们围在中间,这七个人有持刀的,有持剑的,领头的一个,在月光下,余若水看出他绝非俗手。 两个人用心和对方周旋,心里又挂念着屋里的花容,她到现在还没现身,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余若水向范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突出去去救花容,这里的人由他挡着。 那人看出他们的意图,趁着余若水和范用分开的瞬间,打了个手势,六个人围住余若水,他自己封住范用的去路,和范用单独打斗起来,几个回合下来,范用就显劣势。 余若水心里焦急,想抢过去,无奈这六个人如蚂蟥一样死缠着他。 客店里其他的房客听到外面打斗的声音,连灯也不敢点,插好门窗,还移过桌子顶在里面。 余若水以一敌六,虽然没现劣势,要想取胜,却也不大可能,他想如此缠磨下去,六弟那边可就险了,心念一动,手里的剑招一变,使出了天一派看家功夫:飘香剑法。 他使了一招“长烟落日”,一招“化血成雨”,再一招“长裙曳地”,三招之下,对方阵形大乱。 余若水心里却暗自惭愧,飘香剑法,神勇无比,在这关键时刻,只三招就使形势立变,怪只怪自己平时学艺不精,飘香剑法三十二招式,自己只学了三分之一。 如若不然,眼下这六个人可就要乌呼哀哉了。 余若水瞅准一个空档,一招“百川归流”,直取对手的面门,对方脑袋往后一仰,余若水的剑刺进他的咽喉,他连叫也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往后面倒去。 余下的五个惊叫一声,抢了上来。 领头的那人看看情势不对,轻咤一声,手中的剑一变,使出的竟然是飘香剑法的第八招“天南地北”,范用和余若水大吃一惊。 那人乘着范用一愣神的当儿,一剑刺入范用的胸口,鲜血直喷而出。 余若水大喝一声,挺剑往那边抢去,那五个人招式一变,不管手中是刀还是剑,齐刷刷的,使出的居然都是飘香剑法。 余若水猛然一见,只觉得一股冷气直冲心肺,手一软,手中的剑当啷落在地上。 他呆愣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泪水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他感叹道: “罢罢罢,飘香剑法,想不到老子今天居然死在飘香剑法之下”。 那五个人一声不吭,持剑挺刀抢了上来。 眼看余若水的命就要休矣,横刺里突然伸出一根棒,往上一挑,刺向余若水的刀剑朝后飞去,黑衣人均觉手上一震,这一棒来得好生威风。 从屋顶上又跃下几条人影。领头的黑衣人一看对方来了帮手,手一招,六人齐齐跃上另外一边屋顶,转眼就不见了。 余若水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站着的都是丐帮弟子,刚才救自己一命的,是丐帮红布弟子,丐帮总公所四大长老之一的帅独缺帅长老。 余若水满脸羞惭,行礼道:“多谢帅长老救命之恩。” 帅独缺摆了摆手:“余兄不必客气。” 两个丐帮弟子扶起范用,范用早已咽气。 余若水纵身一跃到了二楼,一脚踹开花容的房门,看到花容安然无恙,稍舒了口气。 他拍开花容的穴道,哽咽道:“范师弟,范师弟死了!” 花容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声痛哭。 帅独缺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两人劝住。他说:“对手说不定还会回来,二位暂且节哀。” 丐帮弟子“咦”了一声,他转过头去,看到地上黑衣人的尸体已化作一股轻烟。 “羽化水!”余若水说,“天道教的。” 帅独缺点点头。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他问:“适才他们使的可是飘香剑法?” “我也正奇怪,本门功夫从不外传,天道教怎么会窥得的。” 帅独缺沉吟了一会,他说:“只怕他们蓄谋已久,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他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给余若水,他问:“你知不知道这条子是谁写的?在下等就是接到这条子才赶来的。” 余若水看了好一会,摇摇头。他看到纸上写着: “天一派有难,速去救援,东坡路悦来客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这边那边,都没头绪 "帅独缺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他们为寻找丐帮帮主莫无闻,从太原一路追踪到严州府。 在严州城外,他们接到传报,说是天道教已来挑丐帮杭州公所。 他们连夜赶来,不想还是来迟了,丐帮杭州弟子被赶尽杀绝,于长老被害身亡,丐帮这一番遭际,可谓损失惨重,而本代帮主莫无闻,至今行踪不定,丐帮群龙无首,恐怕 帅独缺忧虑重重地摇摇头,悲哀落寞都尽在不言中。 余若水也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帅独缺听了,不由得长叹口气,道:“武林劫难,恐怕已在眼前。” 余若水花容二人在丐帮杭州公所里安顿下来。 说是公所,其实只不过是一所破庙,稍加修缮而已。 叫化子吃千家饭,穿百家衣,顶无片瓦,身无浮财,只求有一个地方遮风挡雨,往来行走,有一个寻人联络的地方就行了,哪里还有更高的要求。 公所,原本是江湖手工艺人的同业行会,叫化子起初觉得叫着顺口好听,又有一种归属感,后来叫习惯了,上上下下,也就把他们每天休憩的地方正式叫作公所,太原是丐帮总部,叫总公所,各地的就叫做分公所,各分公所管事的就是把头。 当下,邻近几个省府的丐帮公所接到传报,说是杭州公所被人挑了,昼夜兼程,陆续赶到。 散落在杭州各个角落,躲避开那次劫难的杭州公所弟子,听说帅无缺帅长老来了,也纷纷聚拢过来。 一时间,杭州城里的居民心里纳闷,大街小巷,一夜之间怎么到处都是乞丐,而且行动匆匆,脸色凝重,与往日大相径庭。 帅独缺吩咐手下,仔细打探天道教的行踪,打听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同时,也注意搜寻落花门和田原c葛令威的下落。 余若水也和悦来客店的掌柜打过招呼,说是有位姓韦的汉子来找,就让他直接去玉皇山下的丐帮公所。 一张网就这样撒出去了。 宇文燕一行过了临安c于潜c昌化,晓行夜宿,不几日就来到昱岭关下。 这昱岭关地处浙江和南京两个布政使司交界的所在,出了这关,前面就是南京布政使司属下徽州府的境界了。 暮色四合,两边的山上传来夜枭悠长凄厉的叫声,通往关外的官道渐渐看不清了。 一行人加快脚步,宇文燕来的时候曾经经过这一段路,对这里的情形比较熟。他和吕不空说: “前面关下有个小村落,村口有个酒店,吕兄,我们今晚就在这歇了,痛饮一场如何?” 吕不空朗声大笑:“我们喝个痛快,天道教的狗贼在外面岂不眼馋得要死,快走快走。” 宇文燕闻言也大笑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着追逐着,最后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所打断。 宇文燕在黑暗中,嗓门有些哽塞:“不碍事不碍事,一醉解千愁。” 路旁酒店的门大开着,里面点着灯,宇文燕等人进去,酒店里空无一人,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应酬。 吕不空从柜台后面搬出一坛酒,他说:“我们权且喝着,等掌柜来了再和他计较。” 宇文燕咳嗽着,在灯火的照耀下,他的脸色惨白。 看到酒,宇文燕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伸手在坛口轻轻拍着,拍落坛口的封泥,揭开棕叶,一股浓郁的酒香从酒坛里直冲而出。 “好酒,好酒。”宇文燕吕不空不约而同叹道。 卢平阳领着两名家丁,到村子里找草料喂马去了。 宇文燕招呼留下的家丁,取过碗,一伙人围成一桌,一溜海碗斟满了酒。 村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吕不空叫声“不好,”一个箭步跃了出去,宇文燕紧跟着跃出。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大门敞开,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两个人循着声音奔过去,看到在一块空场上,卢平阳正和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打斗,两个家丁已倒毙在地上。 宇文燕一瞥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黑衣人一柄单刀起落砍削,使的竟然是快哉山庄的独步刀法。刀法精湛,卢平阳身上已多处受伤。 宇文燕轻功了得,他跟在吕不空后面抢出酒店,这时却奔到吕不空前面。 他眼见局势危急,身影飘忽,一双手已欺近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反刀格挡,左手一掌推出,劲道十足,虎虎生风。 宇文燕借着对方袭来的掌力,人翻到空中,落下时手中已然握着一柄刀,刀尖上滴着鲜血。 黑衣人呆呆地立着,似乎不相信这是自己亲眼所见。 血从他的喉间汩汩流出,人立在那里已然气绝。而刺破他喉咙的,正是刚才还握在他手里的刀。 黑暗中有人叹道:“好身手!” 吕不空断喝:“什么人?!” 那人嘿嘿一笑,转瞬即逝。 远处传来陆乘金凤和天道教众弟子的嘶喊:“属下参见教主。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才黑暗中叫好那人,竟然是天道教主?吕不空卢平阳面面相觑,看来,最后的决战可能就在今天晚上。 宇文燕呆呆地立着,他把刀随手扔在地上,皱着眉头,有一件事情他想不清楚,爹爹的独步刀法是快哉山庄的独门功夫,从来都没外传,而刚才此人使的,分明就是独步刀法。 吕不空揭开死者的面罩,惊讶得“啊”了一声。 这人分明就是那天在王福兴茶馆,茶博士公孙望叫他滚出去,他二话不说,站起身就一个跟斗一个跟斗滚出店去的汉子。 当时茶馆里在座的人,谁不以为他只是个胆小怕事c武功平平的无名之辈,而从他刚和卢平阳交手的情形看来,此人的武功,亦不一般。 要不是宇文燕及时赶到,此刻躺在地上的恐怕就不是他,而是卢平阳了。 看来,天道教不仅行动诡秘c手段残忍,而且教规极严,没有命令,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吕不空察看了卢平阳的伤势,幸好只伤了皮肉,敷上金创药后,就没什么要紧。 三个人穿过寂静无声的村落,重新回到村口的酒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他们说的是公子 "撒出去的网收回来了,几乎可以说颗粒无收。 田原自从那天大闹威远镖局以后,再也没有现身。 落花门的小姐在学士路上被太原公所的人盯上,不过很快就被她们察觉,盯她们梢的人被她们点了穴道。 除此,再没有人见到过她们的身影。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余若水他们来的那天,确实有一位戴斗笠的人在杭州所有客店和饭馆里为他们订房订座,只说这三个人来了就安排住下和吃住,到底有何目的谁也不清楚。 后来又有人到所有的客店去打探,最后才在悦来客店找到余若水他们。 后来的这拨人估计就是晚上伏击余若水他们的天道教弟子。 丐帮弟子大街小巷仔细搜寻,至今也没他们的踪迹。 帅独缺和余若水坐在那里,聆听着从各方传回的消息,眉头紧皱,这纷乱芜杂的乱麻,理不出一个头绪。 帅独缺沉吟了片刻,他说:“余兄,看来这戴斗笠的朋友和贵派有些交情。” “噢?” “他这样做照我的想法,一是让天道教多费一些时间,好让我们有时间去救援,我们接到信息就赶过去,差点还没赶上。我想,传信给我们的也肯定是他。另外,他还有一个打算,我估计是试探一下天道教的虚实。” 余若水连连点头。 “唉,要是能找到此人,一些事就会有眉目了。此人暗中盯着天道教,估计也不止一两天,他倒比我们清楚很多。余兄,你想得出贵派的这位朋友吗?” 余若水摇了摇头。 这时,从门外匆匆跑进一个人来,他递给帅无缺一张纸条:“刚刚在门口发现的。” 帅无缺扫了一眼纸条,神色大变,他吩咐来人:“快快,速速传报,让弟兄们都赶回来。” 他把纸条递给余若水,纸条上写着一行大字:“南京公所大祸临头,速去救援。” 纸上的字迹语气,和那张纸条相同,俨然出自同一个人。 聚升楼酒店,走进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他们就是余若水和花容。 昨天和帅独缺分手后,他们另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实在没有头绪,就只好用个笨法子,杭州城里满街跑,东张西望,唯愿能发现一点线索,这总比呆在客店里傻等要好。 这天,两个人找了一个上午,人走得累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就进这聚升楼来吃午饭。 这聚升楼在净寺边上,窗外就是烟波浩淼的西湖。 余若水和花容两人,哪里有心事赏玩景物。低着头匆匆扒饭,吃完就可以出去再找。 “墙头一棵草,风吹两边倒;今日有客来,吃仔哈样好?街头上买鲫鱼好;鲫鱼哜哩哜哩叫。掌柜的,快给我两条哜哩哜哩叫的鲫鱼。” 余若水和花容两人一听,知道是茶博士公孙望来了,花容正欲起来招呼,余若水一把把她拉住,努努嘴。 这时,从门外正走进一个驼婆子,花容认出就是那天在严州城王福兴茶馆装扮掌柜女儿的那位。 两个人低着头不让他们发现,静静地观察着。 公孙望看到驼婆子,一骨碌躲到桌子底下。 驼婆子慢慢走进来,在刚才公孙望坐过的凳子上坐下来。脚在桌下乱踢,嘴里道: “什么破酒店烂酒店,好端端的桌子底下放块大石头。” 余若水偷眼看着,心里暗暗惊奇,他看到驼婆子的脚在公孙望的屁股上乱踢,公孙望居然蜷缩着不敢吭声。 驼婆子说:“掌柜的,快拿壶滚沸的水来,我驼婆子要把这块石头好好洗洗,都是跳蚤,钻到我裤管里了。” 公孙望一听这话,吱溜一下钻出来,口里吐出一口气: “乖乖,开水一烫,茶博士岂不变成死博士。在地上滚来滚去叫着‘娘呀娘呀!’你老缠脚又不是我老娘,我岂不活活痛死。” 驼婆子冷冷一笑:“我以为是块石头,原来是个茶桶。公孙望,你还不快点还我银子。” “你找公孙望有什么事情,小畜生给你转告就是。” “你少装糊涂。” “我装什么糊涂,公孙望是小畜生的师父,小畜生就是茶博士屁博士,茶博士屁博士就是我小畜生,徒弟给师父传个话,关你驼婆子屁事,快走快走,我茶博士最怕看到驼婆子了。” “好,我不管你叫什么,反正还我银子就是,那天我和你说定,我叫你办的事情你要是没办好,我的银子就是十两一天的利息。你要是敢赖着不还,嘿嘿,老太婆可就要传言天下,茶博士赖账不还天下第一,哼,那时候人们一看到你,你说会叫什么?” “小畜生对不对?” “哼,叫你躲债鬼。” 公孙望突然愁眉苦脸起来:“烘隆烘隆狗肉香,人家都来讨债了,香什么啊!狗肉香,买块姜。买块姜茶博士撞死啊,买姜买姜,茶博士又赔老婆又折银子,你还要买姜,买姜辣死你个小畜生。” 公孙望大叫大嚷着,伙计端着鱼上来,小心地放到茶博士面前,一转身就逃开了。 公孙望突然谄媚地笑了: “老缠脚,我把哜哩哜哩叫的鲫鱼都给你吃,这下总好了吧。” 驼婆子手一探,连鱼带盘子扔出窗去,她说:“快点还钱,要不去把田原给我找回来。” 余若水花容一听田原二字,心里一惊,彼此看了一眼,点点头,这回总算有线索了。 公孙望挠着头,没有了主意。他嘀咕着:“田原田原,田原又不叫田原了,你还田原田原。田原现在叫公孙望,是我小畜生的师父。” 余若水和花容对视一眼,暗暗惊奇,这公孙望的话是真是假? 公孙望朝驼婆子叫道:“师父不学好,你叫我小畜生怎么办,你还想叫我把他的脑壶喀嚓扭断,叫我欺师灭祖啊?公孙望掼下小畜生,自己跑去和哪个女人相好了,老缠脚,你叫我小畜生怎么办?” 驼婆子冷笑道:“你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回来。” 公孙望眼睛一亮,站起身,突然叫道:“师父,你来了?乖乖,老缠脚又想你了。” 驼婆子一回头,公孙望从她的身边唰地掠过,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 驼婆子发觉自己上当了,骂了一句,纵身跃出门去。 余若水和花容,跟着也追出去。 他们追到门口,哪里还有公孙望和驼婆子的身影。两人沿着一条路追出很远,最后失望地站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留在酒店里的其余家丁都已死了,桌上地上,到处是殷红的鲜血。 宇文燕垂着双手,仰头看着屋顶,苍白的脸就象一张白纸。 很久很久,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想当初离开快哉山庄时从者如云,众兄弟五六十人,今天竟无一人生还,我宇文燕有什么面目和他们的亲人交待?!纵然他们不说我骂我,我自己又于心何安?!” 他缓缓地拔刀在手,一声长啸,人突然飞在空中。 刀光飞舞,人影恍惚。 刀锋所指,灯火倏地暗了,然后又复明亮。 他盘着的头发在飞舞中四散开来,飘洒飞扬,肆意纵横。 刀光忽敛,人盘腿落在地上,低垂着头,悲怆地吟道: “江湖流落岂关天,禁省相望亦偶然。等是新年未相见,此身应坐不归田。白发苍颜五十三,家人强遣试春衫。朝回两袖天香满,头上银幡笑阿咸。当年踏月走东风,坐看春闱锁醉翁。白发门生几人在,却将新句调儿童。” 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白色的衣摆上。一阵难忍的咳嗽猛然地摇撼着他。 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在刀锋剑尖溅起殷红的鲜血的时候,或许会有一丝快意,或许会满足人的自尊,却不知道,刀光所向,无数的生灵和寂寞,无数孩童咿呀的企盼和妻子的伫足长望,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血雨江湖几时休,几时休,宇文燕仰天长叹。 四下里寂静无声,吕不空和卢平阳怔怔地注视着宇文燕,有那么一刻,一种彻骨的悲凉袭上他们的心头,使人黯然神伤。 宇文燕一跃而起,捧起酒坛,往嘴里脸上,倒着浇着。 他把酒坛往前一送,递给吕不空: “行到水穷处,坐开桑落酒。吕兄,喝酒喝酒!” 吕不空接过酒坛,就往嘴里倒着。 拴在门口的马突然惊慌地嘶鸣起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门前一晃而过。 宇文燕右手在桌上一按,人跃离凳子,象支脱弦的箭射出门去。 他驻足门外一看,不禁大惊失色,马车上的棺椁已经不见。 黑暗中,传来一个人拔足急奔的轻微声响。 宇文燕把气一提,循着声响追去。在夜色里看到前边有个人影,双手托举着黝黑的棺椁,朝旷野深处急奔。 宇文燕怒喝:“站住!” 那人嘿嘿一阵冷笑,宇文燕听出是催命判官陆乘,他举着沉重的棺椁疾足奔走,居然呼吸均匀,可见内力着实了得。 宇文燕当下不敢轻敌,拔刀在手,尾随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跑出很远,陆乘在奔跑中突然刹住,猛一转身,棺椁在空中打了个旋,一头扫向宇文燕。 宇文燕往边上一闪,刚刚站定,陆乘轻轻地叫了声:“给你!” 手中的棺椁急迅地飞向宇文燕,宇文燕提刀欲挡,又恐伤了棺椁,而不挡的话,棺椁飞过去落在地上,非砸得粉碎不可。 无奈之中,宇文燕只好把身子朝后一仰,双手托在棺椁的底部,人跟着朝后倒在地上,双手一带,棺椁贴着他的身子滑过去,轻轻地落地他脑后的地上,没受什么震动。 几乎和棺椁落地的同时,宇文燕一个鲤鱼打挺,人从地上跃起,稳稳地站在棺椁面前,手中的刀在夜色里微微地闪亮。 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赞道:“好身手!” 人随话音,闪到了宇文燕的面前,宇文燕听到陆乘已让到一边,恭敬地说:“属下参见教主!” 宇文燕心里一凛。 天道教主一身漆黑,静静地站在宇文燕面前,戴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犀利的眼睛。 宇文燕感到这身影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宇文燕更不打话,身影忽闪,左手的刀往前一递,刷刷刷接连三招,逼得天道教主往后退了一步。 天道教主垂着双手,惊讶地问:“你这是什么刀法?” 宇文燕微微一笑:“独步刀法。” 刷刷刷,又是三招。 天道教主定睛看着,人又往后退了一步,垂着双手,仍不还招。过了一会,他点点头: “好,宇文公子自创的独步刀法,在下就此领教。” 宇文燕又是一笑:“过奖。” 天道教主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宇文燕的刀法委实怪异,绝对不是当年宇文鸿飞威振武林的独步刀法。 他左手反握刀把,刀刃朝上,一改刀法中的劈c砍c撩c扎c点c穿c刺c剖。 一招“凝滞为地”本该自上而下削向对手的下盘,在宇文燕的手里竟变为刀刃横着一抹紧接着往上剖去,对手一惊之下若不是躲闪及时,只怕肚子就要被宇文燕剖开了。 天道教主因此退了一步。 一般来说,左手使刀,已是一反常规,所出的招法和右手使出的正好相反,已够让对手头疼,加上宇文燕又是反握刀,手中的刀似刀似剑又似枪,刀法中融进了剑招和枪法,出其不意,令对方措手不及。 先前,宇文燕知道天道教已窥得本门的独步刀法,料想他们对自己早有准备,此刻劲敌当前,自己若使独步刀法,正好中了对方的下怀。 情急之下,宇文燕左手握刀,反刀法而行之,加上他为人又极聪明,反应神速,几招使出,却取得意想不到的威力,当下心里领悟。 他索性由着性子,把平时暗记在心的鞭法锤法棍法,都混杂在当中使了出来,一柄刀在他手中,上下左右翩飞,忽而凝重忽而轻飘,忽而愚拙忽而灵动,刀断意连,恰似书法大家的狂草,恣意纵横无拘无束,全凭着一时的才情和灵气,倒令对手捉摸不透他的来龙去脉。 这情景就象两个国手博弈,一方下出一着邻村顽童的臭棋,对方反倒要为之一愣,因为他不相信以对手的棋力,竟会下出这么一着臭招,他揣测在这当中,肯定隐藏着一个大的阴谋,因此他不敢贸然落子。 天道教主怔怔地看着,突然发出一阵笑声,他领悟了,双手一伸,轻而易举地捏住宇文燕的刀刃,稍一用力,宇文燕手中的刀断成两截。 一左一右,两柄剑刺向天道教主,吕不空卢平阳已经赶到。 天道教主衣袖一挥,把吕不空的剑卷了进去,右手一掌拍出,卢平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连人带剑朝后摔去,直挺挺落在地上。 天道教主衣袖一甩,吕不空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天道教主突然拔地而起,手中的半截刀射向吕不空,宇文燕惊呼一声,赶紧抢上,右手在空中握住那半截刀,刀刃割进他的手指,手掌里顷刻湿漉漉的。 四下里突然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宇文燕和吕不空的喘息声,天道教主一跃之后就无影无踪。 两人一骑辆马车,马车上载着一具棺椁和一具尸体,卢平阳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作声,马和马车逶迤地朝着昱岭关外缓缓驶去。 再有一天的行程,就要到快哉山庄了,两个人在马上垂着头,一路上默不作声。 只有宇文燕的咳嗽,时不时打断这旅程的寂寞。 过了歙县境界,宇文燕欣慰地想到:快到家了!但这一丝欣慰转瞬即逝,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家在他的眼前,遥远而又凄迷。 而吕不空,这时既难以掩饰满腔的悲愤,又为一件事深深地困扰着,看来,天道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若水范用和花容他们,这时会怎样呢? 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我又错了。他想,我又错了。 在这个关节,本来应该大家合在一起,以死相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化整为零,不正好遂了天道教的心愿吗? 吕不空啊吕不空。吕不空失声惊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鬼都不想见的人和他在一起了 "外面风雨飘摇,多少人为了找到他而疲于奔命,甚至付出了生命。而田原此刻,却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个朦胧的人影上。 窗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竹影摇曳,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枯竹叶,已有好些年头了,竹叶落了一茬又一茬,新竹也长了一批又一批。 一条小溪从东边紧挨着院墙的峭壁底下,潺潺流入,横穿过院子,又从西边的院墙下流出去。 小溪上搭着竹桥,过了这桥,就是简陋的院门。 院门关着,还插了门闩。 屋子是从一堵如削的峭壁底部直接披出来的,后墙就是长满青苔的峭壁。 虽然是干燥的冬季,岩缝里还是渗出细密的山水,地上挖了无数曲曲折折细长的小沟,把这些水引到屋外。 “老婆婆,你为什么把我捉到这里?”田原冲着那个朦胧的人影问。 鬼见愁没有理他,仍自用剑耐心地砍削着一段木头。 她把一根原木削成方木,接着削去方木的四个角,把它削成圆木,然后把圆木又削成方木,方木又削成圆木。 她的身旁撒满了木屑,那边角落里堆着一大堆这样的木屑。 她把手里碗口粗的原木一直削到比筷子还细,再也无法削了,才扔在地上。 然后取过另一根原木,方变圆圆变方这样削了下去。 削下的木屑,很快没过了她的脚踝,她始终保持着同一的姿式,直到身边的一堆原木都削尽了,她才迟缓地起身,用一把大扫帚将木屑扫进屋角的那一大堆里。 她这样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一天一天削着,经年累月,墙角的木屑已经腐烂了,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她似乎一个人在这地方呆得太久,田原的到来,丝毫也不能扰乱她原有的节奏。 她不理睬田原的问话,不理睬田原在干什么或想什么,有时候她抬起头朝田原看看,目光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在说,这人是谁?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的目光里,明显有厌恶之意。 田原好生奇怪,想不出她为什么要把他捉来,更多的时候,可能她自己也搞不清。 田原发现,有时候她削着削着会突然停下来,侧耳倾听外面有什么动静。 她这样一只手举着木头,另一只手拿着剑,悬在半空,呆呆地听着很久一动不动。 然后她醒转过来,低着头继续削木头,在她一低头的刹那,田仓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似乎听得到从她嗓门里滑出的一声叹息。 田原感觉她好象在等什么。 剑削着木头,发出节奏平稳空洞的“嚓,嚓,嚓”的声响,偶尔有一些山雀落在院里,那时候嚓嚓的声响就会混进叽喳的鸟鸣,和毛竹摇晃起来的沙沙声响。 除了每天都要削完一大堆木头,她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规律,无论吃饭还是睡觉。 有时她一整天都想不到吃饭,而有的时候,她吃完刚刚坐下,又站起来去找食物。 她坐在那里闭着眼睛,长时间一动不动,田原以为她已经睡着,可她的手,会突然就动起来,眼睛仍然闭着。 鬼见愁越是不注意他,田原就越不敢逃走,他不知道在这平静和漠然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是清醒的,什么时候是睡着了。他稍一动弹,她会不会就象潜伏在草丛里的狼一样扑过来呢? 何况,田原即使从这里逃走,又能到哪去呢? 他想起死去的爹娘,想起以前的许多事情。和公孙望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整天喋喋不休,根本不让人有安静的时候。 而现在,在这日复一日的寂静当中,有许多事,好像你不用去想,它们自己就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你挡都挡不住。 而很多事,确实应该好好想想了,直到此刻,安静下来,田原才真正感受到一种痛楚,那么多日子,一直疲于奔波,他好像连痛苦的时间也没有了。 他想起了爹娘,感到自己现在真的只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爹娘已经去世,而天道教还在四处追杀着他。 他从一个宁静舒适的环境突然落进一场灾难,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少年稚嫩的心胸几乎难以承受这么多东西在一瞬间劈头盖脸倒来,他变得懵懵懂懂,不知所措,连把这一切搞清楚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更不用说思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愤恨,报仇,以血还血? 等到从流离颠沛中重又回到宁静的时候,一夜之间,他好像长大了。 思前想后,顾影自语,前一段时间所遭受到的东西,促使他尽快成熟,在宁静中,爱和憎变得那么分明。 他想念死去的爹娘,想念韦叔叔,吕大哥花姐姐他们,从来也没有这样铭心刻骨地想念过。 他憎恨天道教,一种仇恨在时间的流逝和对亲人的怀念中慢慢凝集,日甚一日。 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田原念及于此,心里为之一震,一股豪情和勇气油然而生。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不管逃出去以后会遇到什么,哪怕天道教就在山谷外面等着,我又有什么好惧怕的,爹爹早就说过,大丈夫岂能苟且,不生则死,不成功便成仁。 现在,他才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向公孙望学武功,手无捉鸡之力,你能用什么来替爹娘报仇呢? 田原偷偷地瞄了一眼鬼见愁。这时,她刚刚削完一块木头,站起身,悄无声息地朝门边走去。 田原看到她的背影,佝偻c矮小,如若不是事先知道,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样个人居然身怀绝技,分明只是东关农庄上一个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农妇。 不知怎么,田原突然可怜起她来,就象他时常怜悯地望着庄上的老佃户和街上那些向他哭告的悲苦的身影一样。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只饼,慢慢地走到田原面前,把一只饼放在桌上,一声不吭地转身往那边走去。 田原看到桌上的饼已经长出很长的绿毛。他说: “老婆婆,这饼不好吃了。” 鬼见愁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慢慢地走到木屑中间,坐下来,把饼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咬着,脸上木无表情。 她似乎只是被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所驱使,而一旦事情真的发生,她就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了。 她觉得这个人既然对公孙望很重要,她把他捉到这里,公孙望就会来找。 公孙望到底会不会来,她也不知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要是他实在还不来的话,把这人杀了扔了就是。 屈指算算,田原到这里已有十多天了,每天吃的都是长绿毛的饼,困了就趴在窗前的桌上打一个盹,渴了就俯身趴在地上纵横的水沟里喝一口水。 鬼见愁不分昼夜,总是坐在那张小凳子上,有时夜半田原从梦中醒来,也能听到剑削木头的嚓,嚓,嚓的声响。 田原的额上不停地冒着虚汗,体内的那股真气,时不时就会聚拢来,东闯西撞,疼得他弯下腰,咬紧嘴唇强忍着不叫出来。 他以为自己一定是吃了霉烂的饼的缘故,可看看老婆婆似乎无动于衷,一点事情也没有。 他想,她是已经吃习惯了,而我,是因为刚刚吃,身体还不太适应,再过些日子可能就会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疼痛却有增无减,他感到体内火烧火燎的疼,真想跑到院里,倒在冰冷刺骨的溪水里。 其实,田原之所以如此,全是那股真气作怪。 常人练武,往往是循序渐进,一天一天,持之以恒,他的内脏经脉骨骼的承受力也一天天增强,和他日益充沛的真气刚刚般配。 而他,是因为喝了公孙望的那一盏茶,公孙望又用掌贴着他的气门,把自己的真气输送进去。田仓的真气是在一个时辰之内突然获得的,原有的平衡失去了,他的脏腑经脉骨骼怎么承受得了? 公孙望以气驱气,把田原的真气遣散到他的全身,只能暂时应付一些日子。 过了那个极限,田原原有的交合升降机能紊乱了,真气挤压c胁迫着他的脏腑血管,感到疼痛难忍。 他的身子往前一冲,一口鲜血直喷而出。紧接着人往后面倒去。 鬼见愁眼角瞟到他身影晃动,以为他想逃走,一跃抢到身旁,手指直点他的穴道。 鬼见愁“咦”地一声,左手赶紧撤回,右手疾递,一根削尖的木头抵住田原的咽喉。 刚才,在她的手指与田原的紫宫穴相触的刹那,她感到他的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强劲的内力,把她的手指给震开了。 虽说她欺田原没甚么武功,指上只用了三成劲道,但凭这三成劲道要取人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更别说点人穴道了。 从涌出的那股强劲真气看来,对方的内力实不在自己之下。“臭小子倒会装蒜,我老太婆差点被你算计。”心念一转,木头就往前送去。 木头刺入田原皮肤时他还没动静,显然已晕过去。 鬼见愁又是一愣,她把木头撤回,不解地看着地上的田原。 刚才那一个回合,这小子的内力分明强于自己指上的劲道,自己那一指不可能点中他的穴道,他怎么会晕过去? 仔细一看,发现桌上的血迹,这才知道他是另有原因。 过了很长时间,田原慢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老婆婆正看着自己,勉强地笑了一下。 “老婆婆,我把你的桌子搞脏了,真过意不去。” 鬼见愁没有言语,凝神思索着一件事情。 她在田原的气户穴上快疾地拍了一下,手指仍被震了开去,她又“咦”了一声。 这人的内力不仅充沛,而且怪异无比,浑身的穴道竟全被自己的真气封住,他人若要点他的穴道,功力低的,搞不好反倒会被他的真气所伤。 她疑惑地看着田原,突然问:“你这玩意是跟谁学的?” “什么玩意?” “小畜生别装糊涂。” 田原听到她叫自己小畜生,不禁婉尔,他想,这老婆子怎么和公孙望一样,开口就叫自己小畜生,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你笑什么?”鬼见愁不解地问。 “老婆婆,你讲话的语气,怎么和公孙望一模一样。” 鬼见愁突然怒道:“你不要提他的名字,再说,我一个耳光掴死你。” 田原听到她动不动也是一个耳光,和公孙望又是一个脾气,笑得更厉害了。 鬼见愁发完火,转念一想,这小子竟然说自己和老蠢物一模一样,一股蜜意流遍全身,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过了这么多日子,她终于肯开口和自己讲话,田原当然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道: “老婆婆,真谢谢你,刚才你在我这里点了两下,我觉得好受多了。” 鬼见愁搞不懂这小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一个人有如此充沛的内力,非经过数十年含辛茹苦的磨炼和高手指点不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问: “你感觉很疼?” 田原“嗯”了一声:“这里,这里,好象里面有一团火在烧着。” “什么时候开始的?” 田原想了一会,他把公孙望怎样煮茶怎样诱使他喝下去,怎么说他学会了一半武功,又怎样用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滑动,说一点点屁放到这里一点点屁放到那里,还有大半个屁放进丹田里面。 田原把这一切原原本本说给她听,只是在讲到公孙望的时候,用了“那个人”代替。 鬼见愁眼睛盯着窗外,好象不在听田原的叙述。 田原说完,鬼见愁仍然盯着窗外。过了一会,她转身走回到木屑中间,坐下来用剑“嚓,嚓,嚓”地削着木头。 一段原木,忽圆忽方,很快就削到比筷子还细。 她拿起另一段原木的时候停了下来,眼睛呆呆地看着前面。 她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小畜生骗人。” 她摇摇头,目光重新回到那把剑上,仔细地削着,嚓,嚓,嚓。 削了一半,她停下来:“老蠢物不可能如此了得。”停了一会,又说:“老蠢物的功夫果真如此了得,可怎么办?不可能,不可能。” 她把剑和木头突然往地上一掼,大叫:“公孙望,我老婆子就不信斗不过你。” 一声怪叫,田原只觉得眼前一花,鬼见愁已经跃到他的身旁,伸出手贴在他的气门上,一股真气喷涌而出,她的身影晃了一晃,手仍然按着没有移开。 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丑陋的脸上,皱纹扭曲着缩成一团。嘴唇紧紧抿着,头顶上冒出袅袅的雾气,田原看到,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田原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身体刚刚一晃,鬼见愁伸出左手啪地一下,两只手掌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田原感到从她的掌心,有一股彻骨的冷气源源不断涌出,进入他的体内,和先前的那股热气争斗着搏击着,热气倔犟地要往外涌,冷气紧压着它,迫使它一点点退缩回去。 田原忽冷忽热,一下子牙齿冻得直打战,一下子热得大汗淋漓。 冷热相交,他的体内经受着从未有过的疼痛,再过一会,他就要承受不住。 我要死了,田原心想。 热气渐渐地退缩,冷气占了上风,田原冻得浑身瑟缩发抖,手和脚痉挛着,牙齿咯咯咯咯打战。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想喊又喊不出来,嘴唇冻得发紫。 鬼见愁头顶的雾气越来越重,身子晃了一下又坚持住了。 她的眼里射出犀利的目光,脸上凝结着一层白霜。 她突然长啸一声,人往后飞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木屑中的那张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高声叫道:“公孙望,你看我老婆子怎么收拾你!” 田原坐在那里,冻得牙齿打战,如同落进一个冰窟,连呼出的气也是冷的。 鬼见愁继续削着才削了一半的木头,脸上的神情渐复平静,嚓,嚓,嚓的声音平稳而又单调。 田原过了很久才从凝滞的状态中转过神来,用手一摸,脸上淌着冰凉的水珠,人比原来好受多了,不再疼痛,只是感到一阵一阵冷气,不时从他的体内往外突,冷不防就打一个寒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你叫我吃什么? "一晃又过了许多日子,鬼见愁的话虽不多,但有时也会简短地回他一句两句。 田原发现,尽管一提公孙望的名字鬼见愁就会勃然大怒,其实她还是喜欢听与公孙望有关的事情,只要田原不提公孙望的名字,她就会一边削着木头,一边竖起耳朵注意地听他讲着。 她对公孙望,田原看得出来,不单纯仅是关切或者愤恨,而是既怨又恨,既想又怕,一个人在这样漫长的孤寂中生活得太久了,公孙望变成了她生活中的唯一内容,一种习惯,爱或者恨,每天被这种习惯不经意地推着,她已无法自拔。 等待就象她的身影,一直尾随着她。 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在田原体内,交相出现此起彼伏,两种无法调和的真气折磨着他,体内一阵冷一阵热,时常忍不住趴在桌上,热汗冷汗淋漓。 鬼见愁对食物的要求近乎麻木,每天吃的就是那种长满绿毛的饼,连水都很少喝。 和这里相通有一个厨房,田仓走过去,东翻西找,什么也没找到。 鬼见愁的目光追随着,搞不懂他要找什么。 “老婆婆,你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吃吗?” 鬼见愁怔怔地看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们总不能一直吃霉烂的饼吧?” 鬼见愁听明白了,站起身,一声不吭走出门去,过了一会,她一只手提着一个物件回来,啪地扔到田原面前。 田原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 扔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一具尸体。死了很久,脸上的肌肉已变得松驰干枯。 “老婆婆,这,这是干什么?”田原惊讶地问。 “剁下两块,用水煮煮,很好吃的。”鬼见愁淡淡地说。 “吃完了,院子里还有,没有了,就去杀一个回来。”鬼见愁补充道。 田原直听得毛骨悚然。 鬼见愁在哲域的冰山里呆了十多年,那地方寸草不生,根本就没有法子生火做饭。 鬼见愁和她师父两人,聊以充饥的往往是天上的老鹰和偶尔掉进冰山的耗牛c羚羊,牦牛和羚羊的群体动物,有时一次就会掉下好多只,她们打死了就储藏在冰窟里,慢慢食用,连皮都舍不得扔掉。 人在那样的环境里呆得久了,对食物的要求自然会变得麻木,只求能维持生命就行,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好吃难吃。 在鬼见愁的头脑里,人往往比畜牲还坏,更加无情,既然畜牲的肉都可以吃,人的肉那就更不在话下。 田原苦笑着摇摇头,看来,那霉烂的饼子还得继续吃下去。 有几次,他刚刚提出到外面去买点食物,鬼见愁啪地一个巴掌就扇过来。 “小畜生你还想逃走?!” 田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时间一久,鬼见愁对田原的看管渐渐宽了些,允许他到院子里随便走走。 田原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他发现屋子里嚓嚓的声响也停止了,老婆子肯定在仔细地听着,如果他想打开院门或从院墙爬出去,稍有动静,她就会凶狠地扑过来。 田原闷闷不乐,他不知在这里还要呆上多久,老婆子到底有什么打算,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死心? 田原抬头望着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身后,有人跟着叹了口气,吓了他一跳。 鬼见愁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屋子的门口,站在那里,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天空和山影。 田仓看到,她的目光显得那么哀怨和痛楚。 她把田原从公孙望那里捉了,是知道这小子对公孙望来说很要紧,她只要把这小子扣在身边,公孙望就一定会找上门来,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她天天等夜夜盼,那老蠢物竟像死了一般,鬼影子都没有。 两只老鹰在头顶盘旋,鬼见愁发出尖锐的叫声,那两只老鹰越旋越低,越旋越低。 鬼见愁突然一声断喝,两只老鹰从空中落了下来,在竹丛里扑扇着翅膀挣扎。 田原赶紧跑过去,捉住它们,它们在他手里,挣扎了几下就不动弹了。 田原仔细察看,发现它们的胸前插着两块木片,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自己若想逃走的话,这老婆子手指一弹,你所有的恩怨情仇就一起完事大吉。 这一顿晚餐还算吃的不错。 真难为了田原,一个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需要人人前人后侍候的少爷,现在居然变成厨子,站在锅灶前绞尽脑汁想着,总算把锅里的老鹰肉烧熟。 老鹰肉的味道很好,鬼见愁想不起来有多少年没吃过烧熟的肉了,她神情专注地吃着,一根骨头含在嘴里,有半天好吮。 有好几次,她把骨头放到桌上,又捡起来,凑到眼前仔细地看着,唯恐漏掉一点点肉。 田原看着她这副贪婪的吃相,突然鼻子一酸,他想这老婆婆也真可怜,好象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而对田原来说,尽管他吃了很长时间的饼子,还是觉得,肉烧得太老,又太淡了。 鬼见愁发觉他一直盯着自己,抬起头,咂了咂嘴,突然说:“你要是听话,不逃走,老婆子天天给你打老鹰吃。” 田原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把在院子里找到的几具都尸体放进坑里,一锹一锹用土覆盖。 触景生情,他猛然间悲从中来,他想到爹娘死后,恐怕也就这样抛尸荒野,自己和韦叔叔东躲西藏,吕大哥花姐姐他们远在福建,庄里庄外的庄客,死的死了,没死的也已逃得老远,爹娘恐怕真的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田原轻轻地用锹拍着填回去的泥土,唯恐惊动了坑里的尸体,但愿也有人象自己这样,帮着把爹娘的尸体掩埋了。 泪水从他的眼里,潸潸地落下。 “小畜生,你哭什么?”鬼见愁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问道。 田原用衣袖抹去眼泪,转过头,苦涩地笑了一下。 他把最后坯土锹了上去,又扒过一些竹叶盖在上面。 弯腰捡起地上的冬笋,这是刚才挖坑时无意中发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鱼肉就只有鱼肉的活法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屋子,鬼见愁坐在那里削着木头,田原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剥着笋壳。 体内的热气从丹田里渐渐上升,起先是隐隐作痛,后来这一股真气运枢浮沉,象一块烧红的炭一样灼烫着他的肝腑,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冬笋“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他的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压迫着痛处,嘴里喘着粗气。 鬼见愁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流露出关切的神情。 她走过来,在田原身旁站稳身子,右手贴着田原的穴道,用自己的内力压着田原体内的热气。 田原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气把那股热气,一点点逼回丹田。 “谢谢你,老婆婆。” 鬼见愁摇了摇头,她示意田原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上,闭上眼睛。 她教了他一套吐纳呼吸的方法,嘴里念叨着一串口诀,让田原跟着念。 田原按照她的方法,感觉体内奔涌的真气渐渐平复,呼吸慢慢舒缓了,冷热两股真气渐渐消减,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使不完的气力,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鬼见愁教了一阵,让田原按着她教的继续练,她自己拿起剑,嚓,嚓,嚓地削着木头,田原感觉到她的剑每削一下,自己就微微地一震,不知不觉,人就歪倒在地,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是晌午时分,他睁开眼睛在屋里搜寻,没有鬼见愁的身影。 走到门口,看见鬼见愁呆呆地立在竹搭的桥上,院门大开,门口站着一个形容枯槁,紧绷着脸的黑衣人。 黑衣人手中持剑,缓缓地说:“鬼见愁,这么说你是不肯交人了?” 鬼见愁仰天大笑:“权吉人,你也忒小看我老太婆了。” 权吉人点点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如此就别怪权某人不客气了。” 话音末落,人已被自己的剑光罩住,鬼见愁凝然不动,只是冷笑了一声。 田原拿着剑跑过去,他叫:“老婆婆,给你剑。” 对阵的两个人都突然停住,鬼见愁瞪了田原一眼:“小畜生,快滚回去!” 权吉人看到田原突然现身,怒喝一声,手中的剑忽作长虹炫烂,石破天惊,剑光直欺鬼见愁的上身。 鬼见愁左手一撩,竹桥的栏杆咔嚓断裂,她手里握着一根毛竹,迎着权吉人的剑气劈去。 剑在权吉人的手上打了个圈,剑尖抵住鬼见愁的竹尖,鬼见愁把毛竹往上一掀,没想到正好中了权吉人的心意,他借着上掀的竹杆,整个人从鬼见愁的头顶跃了过来,落在田原面前。 “兔崽子哪里走!”出手就是一掌,田原只觉得胸口一震,整个人往后笔直摔出,撞在一棵毛竹上。 权吉人退了两步,心里一楞,鬼见愁的右手已经抓住他的后背,活生生朝后摔去。 权吉人足尖刚刚着地,人随剑走,又朝鬼见愁逼来,鬼见愁右手一伸,握住权吉人的剑锋。 权吉人没想到她会来这不顾性命的一招,心下大惊,连忙把剑回撤,鬼见愁紧紧地握着,他竟然无法抽回。 眼看着鬼见愁左手的毛竹当头劈来,只好把手一松,人往后面一个跟斗翻出去。 鬼见愁把毛竹扔到一边,左手握住剑柄,双手一使劲,权吉人的剑在她的手中,锵地一声断成两截,她把断剑扔到权吉人面前,冷冷地说: “追魂剑法,浪得虚名。” 权吉人怔怔地看着鬼见愁,她握过剑锋的右手,竟然没有受伤,权吉人暗暗吃惊,一字一字道:“权某人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你不给你的蠢儿子报仇了?” 权吉人一跺脚:“山不转水转,我们后悔有期!” 说完,转身走出门去。 鬼见愁慢慢地走过去,捡起断在地上的门闩看了看,伸出头往门外瞄了一眼,嘀咕着:“我怎么忘了叫他赔了呢?” 她把两截门闩随手扔进桥下的小溪,慢慢朝屋子走来。 田原被权吉人一掌击得头昏眼花,躺在那里站不起来。 鬼见愁在他的脸上拍了拍:“小畜生起来吧,那小子的一掌还打不死你。” 田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只觉得胸口有些疼,并无大碍,心下里不禁连连称奇。 刚才权吉人的那一掌,意在取他性命,无奈田原体内,既有那盏茶升化和公孙望输送的真气,又有鬼见愁输送的阴森的真气,他的内力,实已在一般人之上。 权吉人以追魂剑称雄,内力上并无极深的造诣,两相比较,反倒在田原之下。 无奈田原的内力是在不知不觉的状况下获得的,并非有意识的日积月累,聚散吐纳c运枢挥发的能力平平,权吉人一掌之下,田原体内的真气喷涌出来,把他的掌力反弹回去,权吉人一惊之下后退两步。 而田原却被自己的真气,反弹出很远,只因他自己不知道也没办法控制住这股真气。 鬼见愁疑惑地盯着田原,反手一抓,紧扣住他的肩膀,厉声问:“小畜生,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多人要杀你?” 田原嗫嚅:“在下,在下姓田,单名一个原字。” “姓田?田世南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的爹爹。” 鬼见愁松开手,若有所思:“你是田世南的儿子?这就不奇怪了,你把飘香剑藏什么地方去了?” “爹爹遇害的那天,在下和韦叔叔潜逃在外,并无什么飘香剑。” 鬼见愁思忖,这小子看来先前并无半点武功,体内有些真气,也是近来的事,如若没有飘香剑,他如何伤得了权吉人的儿子权恒光? 想必这小子害怕我要他这破玩意,隐瞒着不肯松口。 鬼见愁鄙夷地哼了一声。 “权恒光是你杀的?” 田原摇了摇头。 鬼见愁一个巴掌扇过来,气愤地说:“小畜生忒没骨气,权恒光那样的混蛋,杀了也便杀了,有什么好怕的。” 田原连忙辩解,他说到今天为止,他连权恒光长什么样也不清楚。权吉人误会他杀了权恒光,想来是因为公孙望那天在威远镖局的一番胡言乱语。 他把公孙望怎样要他学武功,他不肯,公孙望就想出一个计策,冒充落花门的人,带着他大闹威远镖局,杀了一大堆人,目的是要让他得罪武林名门正派,引得他们四处追杀他。 公孙望心想这样一来,自己就非得乞求他教自己武功,没想到田原还是不肯学,无奈之下,公孙望只得设计把自己钟爱的一盏茶让给他喝,害得他无端端体内火烧火燎的疼。 鬼见愁默默地听他说着,等到他说到公孙望扮成一个小姑娘,怎样在众人面前一扭一扭地胡说,气得众人暴跳如雷时,田原看到她阴冷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她的眉头一展,轻声道: “想不到老蠢物还是这样顽劣。” 她转过头,目光穿过敞开的屋门,呆滞地停留在院中的竹林里。 徽风拂来,竹林发出微弱的如同人的耳语的声响。 鬼见愁呆呆地看着,刚才一掠而过的笑容变成一种无望的凄苦的思念,从门外射进来的光线照在她丑陋的脸上,仿佛有意扩大着她的丑陋和那一双经受了过多的风雨而显得浑浊的眼睛。 田原叹了口气,轻轻地说:“老婆婆,你不要太难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地偏心自远 "鬼见愁勃然大怒:“小畜生胡说什么,我老太婆开心得很,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到什么地方玩就到什么地方玩,只是碰上你这该死的小畜生,麻烦才跟着来,我难过?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开心都来不及。” 鬼见愁仰天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田原看到,有一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悄悄地滚了出来。 相处在一块这许多日子,田原今天第一次看到她笑,也第一次看到她哭,虽然她极力掩饰,不肯承认。 田原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世间女子,从降生的那一天起,她的命运似乎就已注定。 只要你貌若天仙,即使心毒如虎,也有男人会为你卖命,有文人骚客为你吟诗唱和,辗转反侧,多少人为一睹你的芳容,痴心等待苦苦徘徊,你给了他一个巴掌他反倒以此为荣,把另一边脸也凑过来。 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从之梁父艰,忧心如焚,只是思美人而不得,关关睢鸠,在河之洲,君子好逑的也只是一个窈窕淑女,女子的美貌就是她面前宽坦的大道。 另一种女人,那些丑陋的女人,留给她们的就只有嘲笑c苦难c鄙夷和拂之不去的冷眼,男人用嘲笑她们的丑陋以博取美女的欢心,用践踏她们的爱情作为通向美女的台阶。 西施的胃不好,用手捂着走路,路人纷纷转头,说她楚楚动人;东施的胃也不好,用手捂着走路,路人扔给她的却是唾沫和石头,哪怕她的胃痛得比西施厉害十分。 美女的痴心是一种忠贞,丑女的痴心就变成一种滑稽,丑女为了得到她最基本的平静生活所忍受的艰辛,在美女可能为驱赶蚊子时挥一挥手所费的力气也比它小。 这世道对人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有些人已经有了,还要再加给他,而有些人已经没有,还连他有的也要夺去? 田原从感叹鬼见愁的命运,转而哀叹自己的身世。她发觉老婆子表面上如同凶神恶煞,实际却比大多数人要好很多。 他转而一想,如果在他的面前,站着两个女人,一个美似西施,一个丑如无盐,丑的比美的对自己要好一些,丑的比美的心地更加善良,你会选择谁呢? 不想则已,一想赫得大汗淋漓,田原啊田原,你不也是那些好逑的君子吗?你发什么感叹,又有什么权利对其他人指手划脚。 田原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把烧好的冬笋,端到鬼见愁的面前,鬼见愁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然后才挟起一块放入口中,她似乎被烫着了,人微微地一颤,嘴唇蠕动着慢慢咬啮。 她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 “冬笋。” “冬笋,冬笋。”她一边念叨一边想着,努力在时间的隧道里探究出很远,才连连点头:“对对,我想起来了,是冬笋,小的时候,老蠢物到我们家玩,阿婆经常烧给我们吃的,火腿焖冬笋,加一点腌菜,叫腌,腌” “腌笃鲜。” “对对,腌笃鲜。做好端上桌前,还撒一点绿色的什么。” “老婆婆,是不是葱花?” “对,对,就是葱花。”鬼见愁终于笑了。 “老蠢物小时候是很坏的,他把盘子里的肉都拣干净,把冬笋留给我。他不知道,我其实最喜欢吃冬笋了。” “老婆婆,你有多长时间没吃过了?” 鬼见愁微侧着脑袋,心里算着,过了一会,她摇摇头:“记不清了,大概总有四十多年了!” 田原鼻子一酸,他把盘子往鬼见愁面前推了推,老婆婆,你喜欢吃的话就都吃掉。我明天再给你挖。” “到哪里挖?” “院子里呀。” “怎么,这东西院子里就有?” 田原哑然失笑,原来老婆婆连冬笋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这也难怪,同知家的千金,饭来张口,哪里会管什么菜是从哪里来的,什么菜是怎么做成的。 离家出走以后,在哲域一呆就是几十年,和江南的一切都隔离了,这些年虽在江南一带奔波,吃的恐怕也都是随随便便找到的食物,甚至人肉。 可以烧的东西只有两样:冬笋和老鹰。 田原只好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着以前看到家仆或酒店伙计种种菜的做法,以前他虽然没做过,但挡不住他天天在街上东吃西吃,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菜肴的见识上总是有的。 他每天在烧法上变着花样,或蒸或炒或煮或焖,鬼见愁吃得很开心,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还象一个孩子,喜欢田原支使着她做这做那当下手。 田原让她把木柴劈开,不要削成一片片木屑,那样不经烧,她听了立即领悟,不再忽方忽圆地削着,而是把原木直一剑纵一剑,劈成大小相同的四块。她干起这样的事情兴致很高,一下子就劈出一大堆,田原连忙制止:够了够了。 她放下手中的剑,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或看一会田原怎样做菜,然后回转身又坐下来,埋头劈起柴来,田原急叫:够了够了。 鬼见愁停下手中的活计,惘然地看着田原,竟有些不知所措。 田原只好再让她干些事情。 把木柴搬到灶门前面,或坐在灶门前烧水,鬼见愁很喜欢烧火,坐在那里,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盯着灶堂里熊熊的火焰,呆呆地想着心事。 有时,田原在院子里挖冬笋,不知不觉移近院门,鬼见愁马上会不安起来,一双眼睛改原有的浑浊和茫然,阴森森地盯着他。 田原看到她的目光,醒悟过来,笑了笑,就往离院门远些的地方走去。 他听到鬼见愁轻缓地舒了口气。 更有甚时,田原低着头专心致至在干什么,一抬头,猛然间会看到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目光里隐隐有一丝恳求,似乎害怕他会突然离去。 田原每天都盘腿坐在地上,按照鬼见愁教他的调息法练着,口里念念有词,他体内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那一冷一热的两股真气,渐渐地平息下去。 鬼见愁又教了他一些新的吐纳悬息的方法,问他: “你想不想替你替爹娘报仇?” 田原回答当然想。 鬼见愁点点头,她说:“再过一段时间,等你的身体稍见硬朗,我教你一两招保命的功夫。” 田原大喜,倒头欲拜,现在他一心只想报仇,什么武林门派江湖规矩,什么正道邪道只要不是天道教,我跟着学了,想来爹娘也会谅解孩子的苦心。 鬼见愁不受他拜,脸色一变,转过身,冷冷地说:“老太婆又没说要收你为徒。”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田原听到外面院子里溪水的声音越来越响,屋后岩壁上的水流得更急了,看样子冬天已然过去,田原极目远眺,群山已披上一层朦胧的绿意,院墙的顶上,长出一棵一棵细嫩狗尾巴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男主和女主,这见面让人哀伤 "鬼见愁变得闷闷不乐,一天到晚惶惑不安,嘴里不知嘀咕什么,她时常走到院门口朝外望着,一站就是很久,然后神情疲惫地往回走。 走到很近的时候,田原听到她自言自语:“大家可不都老了吗,还等什么,唉,再等再等,眼看就要入土了。” 田原知道她这是在等公孙望,他想,公孙望这样的人竟还有人对他如此痴心,他真该知足了,哪象自己,爹娘死后,谁也不会再管他,那些找他的人要么是斩草除根,要么是为了飘香剑,要么就是为了老婆银子公孙望什么的。 他转而一想,不对,韦叔叔肯定着急得很,吕大哥花姐姐他们说不定也正在四处找他。 不对不对,韦叔叔吕大哥他们要是听到江湖上这么多名正派都欲杀他,知道他和落花门的人在一起大闹威远镖局,现在又和江湖上有名的恶婆鬼见愁在一起,气都气不过来,哪里还会找他。 他们怎么知道威远镖局那桩事,是公孙望搞的名堂,名满江湖的鬼见愁,其实却是天下第一可怜人。 若不是要为爹娘报仇,我情愿在这里过一辈子,用不着看到那么多的仇杀,用不着裹挟进江湖的恩恩怨怨,如果,如果还有一个像老婆婆一般痴情的姑娘和我在一起,我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安安静静地躲在这山谷里,不也很好吗? 远处辚辚的马车声碾碎了山谷里的寂静。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田原一听就知道是谁,那两个自称落花门的弟子,又是找他来了。 鬼见愁放下手里的木柴,侧身细听,马车的声音刚响起时,她的眼睛闪了一下,紧接着就黯然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嘀咕着:“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死来干嘛,哪里来这么多畜生,不让我老太婆清静。” 她站在屋门口,问道:“外面是哪个畜生,还惦记着我老太婆。” 院门外传来清脆的笑声,接着走进两个少女,打头一个小姐打扮的脸上蒙着面纱。 两个人走到桥的那边,站住了。 小姐又笑一声,她道: “婆婆果然雅兴,小桥流水,修竹扶疏,婆婆这是要学做苏东坡还是林和靖?” 几句话,逗得鬼见愁也笑了,她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死丫头,你娘可好?三年前打过一架,再也没有见面,老太婆真想她了。” “哎呀婆婆,我娘最好别碰上你,婆婆修道三年,武功更加精进,我娘和婆婆交上手,只怕三拳两脚,我娘就逃得屁滚尿流。” 鬼见愁脸色一变,田原暗暗替那小姐担心,这时候,她怎么好学不学,要学公孙望的话来刺激老婆婆,只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鬼见愁怒咤:“你是来耍我老太婆的?!” “哪里,我只是来要一个人的。” “田原么?休想。” “婆婆,田原又不是公孙望,你留着有什么用呢?没来由惹得公孙望吃醋,倒不如交给本小姐,咔嚓一声了结了他。” 田原闻言大惊,他想我和你落花门有什么过节,怎么就想要在下的脑袋。 一定是上辈结下的冤仇,爹爹在世的时候你们奈何不得,现在来找我报仇。 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主意一定,田原挺胸走出门去。 鬼见愁看到田原,不怒反喜,她笑着说,“鬼丫头,你娘就教了你这个吗?一个女孩子满世界找人家少爷干什么,分明是想拿这小子当老公,却用些胡话捉弄我老太婆。” 这一回反倒小姐恼了,她说:“婆婆再胡说,可休怪小辈无礼了。” “你无礼便怎样,把我老太婆也咔嚓一下?” 小姐怒咤一声,身后的小翠已然抢上,田原一个箭步挡到鬼见愁前面,朗声道: “老婆婆,她们既然是来找在下的,在下理当自己了断,在下纵然武功不济,却也不愿受此羞辱。” 鬼见愁点点头:“小子还算有点骨气,不过你最好别一听人家要做你老婆,就急巴巴的,滚一边去。” 小姐暗暗和小翠吩咐了几句,大意是我来对付老的,你准备捉住小的。 小翠会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子又不会什么武功,要促住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小姐往桥上走来,盈盈地笑着:“婆婆,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们远道而来,你连水也不给我们喝一口。” 话音未落,她的手在栏杆上稍一用力,人倏地跃过田原头顶,落在他和鬼见愁之间,把他们隔开。一招“雨送黄昏”,剑气逼得鬼见愁退了一步。 田原眼看着小姐娉娉婷婷地走来,身影袅娜,温语撩人,一时竟看得呆了,及至眼前身影一晃,从他头顶掠过。 再定睛看时,朝他过来的已是小翠,他一下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小翠已抓住他的肩膀,他急了,问道:“你抓我肩膀做啥?” 一句话把小翠问得哭笑不得,脸刷地一下红了,心里恼怒,把田原一把往身后摔去。 田原情知不好,无奈又没有武功,挣脱不得,情急之下乱抓乱打,不想抓到小翠的胸脯,手里软绵绵的,赶紧把手松开,脸红耳赤。 他嗫嚅着:“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 小翠右手一挥,“啪”地给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左手直指他的天突穴,田原虽从未与人过过招,被人点穴却点得多了,眼看小翠的手指过来,知道自己一被点中,可就动弹不得,乖乖被一个小姑娘带走,岂不是脸上无光。 身子赶紧往旁边一闪,顺手一掌拍出,管他有用没用。 小翠惊呼一声:“你!” 一口鲜血喷在田原脸上,人往后面飞去,直挺挺落在桥的那边,再也没有动静。 田原满脸血污,惊诧地往两边看看。 他想看看是谁出手援助自己,心里却有些怒气,你吓唬吓唬她也就罢了,何必如此狠毒。 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小姐和鬼见愁俩人,一来一往斗得正酣,也不可能是她们,那么会是谁呢? 小姐瞥到小翠整个人往后飞出,啪地落在地上,心里一惊,赶紧一招“独语斜阑”,化解了鬼见愁的双掌,足尖一点,人落在小翠身边,她把小翠抱在怀里,失声叫道:“小翠小翠!” 小翠睁着一双惊奇的眼睛,嘴唇紧闭,再也没有回答小姐的呼喊。 小姐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摸她的手臂,叫着:“小翠小翠。” 小翠早已气绝身亡。 田原垂着双手,怔怔地站在那里,他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把刚才的情景回忆了一遍,他记得小翠右手给自己一个巴掌,左手直指他的胸前,慌乱之中他身影一闪,顺手拍出一掌,她惊叫一声,自己往后面飞去,可怎么又会死了呢? 他用手在脸上摸了一把,看到满手都是鲜血,一个念头滑过他的脑海,莫非,莫非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他摇摇头。 鬼见愁站在他的身后,她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子看着老实巴交,心地却比我老太婆还要狠毒。 小姐双手抱着小翠,摇着撼着,失声痛哭。 她抬起一双泪眼,瞥见田原站在那里,眼睛朝这边看着,不由地怒火中烧,长剑飞舞,在空中抖了一个剑花,最后抵着田原的咽喉。 田原呆呆地立着,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剑抵着他的咽喉,他不躲不避,反倒闭上了眼睛。 猛然间想起娘的反复叮咛,小姐手中的剑再也送不出去。她气恼地跺一跺脚,撤回剑,左右开弓,啪啪啪啪扇着耳光,尽情地发泄着。 田原垂着双手,呆呆地立着,任凭她在自己脸上来回扇着。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人变得麻木不仁。 鬼见愁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过来,伸手点着了小姐的穴道,小姐仍还气咻咻地哭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就是那么美 "小姐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身上的穴道还没有解开,她无法动弹。 脸上的面纱被鬼见愁揭去,泪水顺着她细嫩的脸颊往下淌。 她看到田原在竹林里,赌气地用力刨着,锄头时不时勾下头顶的竹枝,抽打在他的脸上。 他不躲不避,任凭竹枝的抽打,只是顾自埋头挖着,就象一个时辰以前他任凭小姐的抽打一样。 他挖好很大个坑,把小翠抱到坑边,轻轻地放在地上。 如果不是点了穴道,小姐此刻定会大声制止,她觉得让他再碰小翠,对小翠是一种极大的污辱。 泪水从她的眼眶里不停地涌出来,她在心里低声地叫着:“小翠,小翠,我对不起你。” 她想起小翠是个孤儿,从小被娘收养,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玩耍,虽说是主仆,却亲热得象一对同胞姐妹,她比小翠大两岁,小翠却比她要懂事得多,什么事情都让着她,从不和她争辩。 小时候她很任性,脾气暴躁,恼怒起来就不顾一切,看不顺眼就会给小翠一个巴掌,小翠捂着脸躲到一边,伤心地哭着。 她看到小翠哭得伤心,心里大悔,走过去嗫嚅地道歉,小翠马上就会破啼为笑,她们又和好如初。 等到长大,小翠说什么也一定要跟着她,听她差遣,不肯以姐妹相称,总是小姐长小姐短地叫着,时间长了,小姐也没有办法,只好由她。 不过在心里她一直总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看的。 要不是猛然想起娘的叮嘱,她怎么饶得了他?要不是她过于悲伤,鬼见愁要点她的穴道,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田原紧咬着牙齿,脸色铁青,似乎一直和谁在赌着气。 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内力已到了这个地步,随手一掌,就把她给击死了。 原以为公孙望的那盏茶,公孙望输入他体内的真气,老婆婆输入他体内的真气,还不至于会伤到人,否则的话,自己岂不会给这两股真气活活搞死? 田原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记得自己在孤山的时候要把内力聚集在手中,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怎么刚才那么凑巧,随手一拍却把内力聚凝在掌上了呢。 他忘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每天按着鬼见愁教他的调息法调理真气,不知不觉,他早已达到运枢自如的境界,只是他在此之前未和人过过招,自己不知道罢了。 否则的话,这一切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当时,他只不过是想躲开小翠点他的穴,并无意伤她。 小姐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咔嚓一声了结他,其实,一交手他就看得出来了,她们并没有这个打算,不然,小姐又何苦越过自己的头顶去挡住老婆婆,她只要一剑削来,自己哪里还来得及躲闪。 她挡住老婆婆,只不过是让小翠来抓自己而已,小翠点他穴道的时候,以为他没有武功,并没有着意提防,否则也不会这样。 田原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跳下坑去,然后抱起坑边的小翠,轻轻地放入坑里,他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心里羞愧难当。 他把小翠的剑和鞭子,整整齐齐放在小翠身边,爬上坑,双手往坑里撒着竹叶,直到竹叶在小翠的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他才一锹一锹,把泥土轻轻地遮盖上去。 他始终感觉到窗里的那双眼睛,怨恨地盯着自己。 有一会儿,他很想向她解释这所有的一切只是误会,可他就是没有勇气正视她,只好低垂着头,远远地躲在一边。 何况,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人的性命,仅仅用误会两个字就能打发过去吗? 他在那一个土堆面前站了很久,阳光透过头顶的竹隙,在土堆上撒满晃眼的光斑,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和恐惧。 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流逝了,再也不会回去,等待着他的是另外一种生活,一种以前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却又完全陌生的生活,残酷的道路和凄清的无奈,这一切都是从一个人的死亡开始的。 鬼见愁坐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窗前的少女,死人的事她见得多了,早已无动于衷。 引起她注意的是少女的美丽。 鬼见愁知道自己长得丑陋,因而她对漂亮的女人特别敏感和羡慕,只要这女人不损害到她的利益,没有和公孙望发生什么关系,鬼见愁倒会与大多数丑女不同,她羡慕但不嫉妒。 她仔细地观察少女的每一个细部,这些都会成为她梦想的内容,许多年了,只要有时间,她总会在想象中把自己描摹成一个绝色美人。 她用了这个女人的鼻子那个女人的眼睛,她想象自己成为美丽绝伦的女人,公孙望反过来死死纠缠着她。 那时她就要叫他扇自己耳光,叫他对着天空大声叫嚷:“公孙望瞎了眼睛!公孙望瞎了眼睛!” 然后她就会原谅他。 少女时候的这个梦想一直延续到两鬓斑白,其中的内容不断地充实,梦想本身也变得坚不可催,成为她生活的另外一半。 她注视着窗前的这个少女,她想象不出,世界上果真会有如此完美和动人的容颜。 怪不得她在外行走,一直要蒙着面纱,这张脸,只要看过一眼,谁会忘记? 如果她是男人,她肯定也会喜欢上这个少女,会为她做任何事情。 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她的脸在窗前迷朦的光里显得更加凄楚美丽。 鬼见愁把视线移到院中,看了看田原,她想这小子凭什么这般有福,他这样呆头呆脑,除了老实巴交,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可偏偏会有这天仙似的人满世界找他。 女人啊,鬼见愁叹了口气,她一直以为只有像她这样丑陋的女人才会辛苦地追着男人,没想到这美若天仙的,也和她一样的命运。 在她的脑子里,早已认定,这少女来找田原,一定是想嫁给他,一定也是要来把他绑回去的,否则,一个女人如此疯癫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而田原这小子,看样子还故意装糊涂,和老蠢物一般没见识,鬼见愁最恨这样的男人了。 她打定主意,如果田原这小子敢辜负少女的一片痴心,我老太婆可要给你颜色瞧。 鬼见愁由己及人,她以为天下的女人生活的全部目的就是捉住一个男人,然后嫁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世外桃源,却不是渔人带他们去的 "鬼见愁走近屋后的岩壁,伸出手在青苔里边摸一阵,正中间的岩石缓缓地往两边移动,暴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田原目睹此景,暗暗地吃了一惊,怎么在这里呆了这么多日子,他一点也不知道这岩壁里还有一个暗道。 鬼见愁一只手抓着少女的腰带,把她横提在手,经过田原身旁的时候,田原冷不防也被她当腰抓住,轻轻一拎,就把他也提在手中。 田原手脚乱蹬乱抓,怎么也挣脱不掉,急得连耳根都红了,一个大男人,让一个驼婆子提在手里走,当真算得上大笑话了。 鬼见愁一手提着一个人,走进漆黑的暗道,田原在黑暗中挣扎着,不想脚碰了少女的身体,心里一慌,赶紧把脚缩回,稍一用力,手又正好碰到少女的脸颊,湿漉漉的,吓得他再也不敢动弹,只好乖乖地让鬼见愁提着走。 在黑暗中,听得到水珠从岩壁上滴下来的声音,听得到鬼见愁迅疾地行走发出的窸窣声。 他还听到少女均匀的喘息,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徐徐地滑入他的鼻翼。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陶醉了。 他的头在黑暗中磕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刚刚褪下去的脸色旋又红了,他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心生邪念,当真禽兽不如。 田原啊田原,幸好暗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否则你无地自容。 暗道很长,越往里走滴水的声音就愈显清脆,水珠也更加多了,田原的手上脸上,不时滴到冰凉的水珠。 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了,田远听到少女细弱的喘息声和自己粗浊呼吸交融在一起,就象两个人在悄悄地交谈,那一股香味也越来越浓。 田原又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会想到她呢。 他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情愿这暗道永远没有尽头,自己可以永远听着她的呼吸,嗅着她的芳香,黑暗最好永远都遮着他羞愧的脸色。 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和忧伤,他明白这暗道总会有个尽头,那时候自己就不可能和她挨得这么近而又不用担心被她看出自己的窘态。 田原在黑暗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在他叹气的时候,他发现少女的喘息声也慌乱了一阵,然后又变平稳。 一股暖意流遍了他的全身,他想少女或者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 鬼见愁提着两个人,一点也不显吃力,她对这里面的道路似乎很熟,忽上忽下,忽然又转一个大弯。 田原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隐隐约约看到头顶挂下来一些石柱,经过的地方,有时候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音,有时候周围的空间似乎很大,声音空空落落地传出很远才听到回声。 他想这肯定是一个天然的溶洞,老婆婆只是在洞口做了手脚,又披出一所房子,这样除了她谁也没有办法走进这个洞里。 鬼见愁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尖在岩壁上踢了两下,面前的岩石豁然开启,从外面摔进来的阳光,刺痛了在黑暗中张望得太久的眼睛。 田原和小姐,在光线射进来的一刹,看到两个人脸对脸,彼此正注视对方,不觉脸均一红,赶紧扭过头去。 鬼见愁把他们放在地上,两个人朝四周张望一下,都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眼前是不大的一块空地,四周竖着百余丈的峭壁,人站在这里,就如同站在一个枯干的井底,只能看到一块又小又圆的天空,只看了一会,就觉得脖子酸疼c眼睛发花,四周笔直的峭壁仿佛就要向这里倒下。 空地上搭着一个很小的草屋,一条小溪从峭壁的底下流出,穿过草棚的下面,然后流进另外一边的峭壁里。 整个草屋就搭在水上,似桥又似狭窄的走廊。 更奇怪的是外面还是初春天气,这里却已繁花似锦,很多不同季节的花卉,在这里同时盛开,花团锦簇,生机盎然,人到了这里,会恍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连温度,也比在外面温暖许多。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薄雾,小溪的上面,丝丝缕缕摇曳着暖人的热气,两排桃树,沿着小溪两岸依次排开,正值花期,红的粉的白的,错落有致。 这里和外面那个院子,是鬼见愁花了很大的精力修建成的,她知道公孙望那厮十分狡诈,自己把他捉住,要回南京的话,只怕是路途遥远,他中间抽空还是能够逃走。 她原以为,把田原抓到手里,就像钓鱼的人有了诱饵,直等着公孙望上钩,公孙望要是找上门来,自己就把他绑住,带进这里面,石门一关,从此就只能在里面终老一世了。 公孙望轻功再好,也飞不上这百余丈的峭壁,只能守着她乖乖地待在这里。 鬼见愁见到小姐,太好看了,她真是越看越喜欢,因爱生怜,她舍不得让她再落入和自己一样悲惨的处境,这才决定,把他们关进这里,让田原想逃也逃不出去。 这样做着,她觉得似乎是战胜了公孙望一回,对他的恨意,也没那么深了。 鬼见愁看看小姐,温言道:“小丫头,这样的男人捉到了就别让他溜走,不然可有你苦头吃。” 她又转向田原:“小畜生,你要是不好好待她,老太婆一掌拍碎你的脑壳。” 她伸出手在小姐身上拍了几下,解开了她的穴道,转过身,慢慢地往洞里走,边走边道:“好找不找,偏偏找了这么个呆头木息,当真是一朵鲜花落在了牛屎上。” 田原和小姐两个人愣在那里,被鬼见愁的几句胡话羞得面红耳赤。 田原急道:“老婆婆,你再胡说,我可不挖冬笋给你吃了。” 鬼见愁停了一下,缓声道:“老太婆几十年没吃不也照样活过来了,你还是陪这小丫头好好歇着吧。” 鬼见愁身后的岩石迅疾地合拢,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她是要把他们关在这里。 小姐眼疾心快,一个起落抢到岩边,却已来不及了,岩石在她的眼前无声地合拢,她拍出的手掌击在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声。 身后田原也已抢到,双手在岩石上搜寻,小姐看到他,心头火起,“啪”地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田原一个趔趄,跌坐在潮湿的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两个冤家,就这样在一起了 "每天,阳光顺着四周陡峭的石壁,一点点往下移动,移到一半就停止了。 过了正午,光线开始从另外一边石壁,慢慢往上爬去,爬上峭壁,最后在峭壁顶上消失,一天就这样过去。 只有到了盛夏的正午,烈日当头,这井底才会照射到一小会儿阳光。 鬼见愁打从那天走后,再也没有露面,小姐和田原两人轮番察看那里的岩壁,连条缝隙也找不到。 看样子控制门的机关装在洞内,鬼见愁原打算捉到公孙望后,就把他带到这里,石门一关,两个人谁也别想出去,你不白头偕老也得白头偕老。 放眼观望,四周都是光溜溜的湿滑的石灰溶岩,一高百丈,连个落手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想爬上去,连只猫也做不到。 草屋很小,只有一个单间。屋内的陈设也相当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蒙着厚厚的尘埃,显然已好久没人动过。 小姐住在屋内,田原自然只有歇宿在屋外,溪旁花畔,困了就睡上一会,好在这里的气温并不太凉。 壁高地深,空气中滞留着浓郁的花香,久久不能散去,一年四季,因为地热的调节,这里四季如春,花开得特别肥硕,艳得阴森,与外边截然有异。 田原小心翼翼,不敢靠近草屋。 小姐在草屋里蜷缩着,一连几天都未露面。 饶是她武功高强,嘴皮子厉害,落到这个地步,又能怎么办呢? 她自小在落花门长大,很少与外界接触,落花门的弟子佣仆都是女的,不见一个男子,长这么大,小姐还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处,且对方和自己一般年纪。 娘又特别告诫不可伤他,再加上鬼见愁先前的一番言语聒噪,羞得小姐躲在草屋里,连个照面也不敢和他打。 小姐嘴不饶人,其实脸皮却薄得很,这次出来罩着面纱,倒不是怕被人识破身份,马车一响,谁不知道她落花门的,能坐落花门主马车的,除了娘和她,还会有谁呢? 小姐临出门时暗想,这一路去,恐怕要遇上许多粗俗的男子,言语调侃,脸上颇不好看,自己们也不好动不动就与人厮打。 所以一路过来,大凡事情都由小翠应付,她在帷裳后面有趣地察看,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显身手。 想起小翠,她的心猛地揪紧了,一阵钻心的痛楚,她的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 要是小翠在这可就好了,小翠虽说从小和她一块长大,她对世间的事,不知怎的,却比她要懂得多。 古怪刁钻,天不怕地不怕,她若在这里,保准有办法对付这小子。 不像自己,又气又羞又急,又只敢躲在这个棚里。 小翠的笑在眼前闪动,小翠调皮的神情写在她的脸上,小姐闭上眼睛,想留住这个幻影,小翠忽然就消失了,四周漆黑一片。 她失声叫道:“小翠,小翠。” 眼前除了狭小的草屋和简陋的家俱,哪里还有小翠的身影。 她摇摇头,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眼前一黑,人就晕倒在桌上。 小姐一连几天没进食物,早已失去饥饿的感觉,只是觉得四肢无力,手脚发软,人变得恍恍惚惚,再加上忧愤攻心,时常就饿昏过去,昏睡良久,才慢慢悠悠醒转。 她翻遍整个草屋,只找到一包火镰和几根蜡烛。 草屋外田原也在寻找,无奈这地方除了花草无别的植物,溪水清澈,连个螺丝也没有,更别说鱼了。 实在饿得不行,他只好摘些花瓣草叶充饥,他以为草屋里肯定储有食物,并不挂念小姐的饥饱,绝没想到小姐会比他更惨,连花瓣草叶也没的吃。 鬼见愁对食物向不讲究,身处任何环境,都能找到东西充饥,她一心只想和公孙望单独厮守在这里面,就是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哪里还想到储存食物。 小姐从昏迷中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听到有脚步声,慢慢向草屋靠近,她即刻警觉起来,一只手缩向衣袖里,抓住一把花瓣,暗道:你小子要是敢动妄念,我叫你命归黄泉,那可连娘也怪我不得。 田原迟疑地朝草屋走去,有件事一直憋在他的心头,虽说为时已晚,不说清,他总感到憋得难受。 许多天了,他都想向她说明,可看到草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不知她在做甚,贸然前去打扰,会不会又惹得她勃然大怒,在他眼里,小姐的脾气是很坏的。 唉,这也怪不得她,怪只怪自己无意中拍出的那一掌。 田原在距草屋四c五尺远的地方站住了,嗫嚅道:“小姐,小姐!” 小姐没有作声,捏着花瓣的手按在桌上,一丝冷笑滑过了她的嘴角。 田原鼓足勇气咳嗽两声,润了润噪子,说道: “小姐,不管你信不信,在下都要和你说,在下并非有意想杀小翠,那一掌,实在,实在是无意为之。” 透过洞开的窗口,小姐看到田原站在门前,耷拉着脑袋,呆呆地立着。 就是这人,就是他害了小翠。 小翠小翠。 小姐右手一扬,手中的花瓣激射出窗外,缤纷绚烂的花瓣形状c轻重各不相同,在空中飞行的姿式和速度也就不一样,有的上下翩飞,有的平平疾行,有的打着迅猛的旋,飞行中发出尖锐的啸声,令对手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你反应再快,也没办法在这一瞬间使出十余种不同的手法,拨落花瓣,能在落花门“落花迷津”下逃生的人,江湖上至今还未出现。 田原垂首而立,对朝他飞来的花瓣毫不察觉,眼看花瓣就要击中他的面门,田原命在旦夕。 窗里跟着飞出一个物件,后出先至,抢在花瓣前面击中田原的小腹,田原“哎哟”一声仆倒在地,花瓣正好擦着他的头顶疾飞过去,田原的命算是保住了。 但他被这物件猛烈一击,疼得再也起不了身。 击中他的,是小姐面前的茶碗。 小姐一气之下施放暗器,并未使足劲道,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 他能杀了小翆,就有能力可以闪身避开。 眼看花瓣就要击中他的面门,而他却仍呆呆地立着,情急之下,小姐只好使足劲道,以茶碗击中田原小腹,迫使他倒地躲过花瓣。 如此一来,小姐自己反倒落个没趣。 当下气愤至极,一脚踹开门板,人跟着落到田原面前。 田原正好懵懵懂懂站直身子。 小姐怒道:“你为何不躲避?” 田原不解地问:“躲什么?” 小姐伸手就是一掌,田原人往后面直飞出去。 小姐本就四肢无力,再加上三次出手用力过度,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瘫软在地。 田原挣扎着站起来,看到小姐倒在地上,不禁冷汗直冒,他以为又是自己不知怎么搞的,又以内力震伤小姐,吓得脸色煞白。 “小姐,小姐!” 小姐蜷曲在地上,脸色苍白,容颜消瘦,和那天见到时判若两人。 田原赶紧跑到小姐身边,俯下身,低声急呼: “小姐,你醒醒,在下,在下唉!” 小姐早已失去知觉,紧抿着嘴唇,听不到田原的呼唤。 田原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额头,手指刚触到小姐细嫩的肌肤,猛地一颤,手急遂缩了回来。 苍白的面颊顷刻胀得通红。他又唤道: “小姐,小姐!” 小姐还是没有动静。 田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在心里暗自骂着公孙望,什么鬼功夫,不管你想还不想,冷不防就把人无端端伤害,这回小姐若也死了,鬼见愁就算饶过自己,我自己也饶不了自己,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少男少女,哪里有那么多恨 "四周的雾气渐渐浓重,阳光早已从峭壁顶上收尽,天色越来越昏暗了,小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田原的双手伸出缩回伸出缩回,始终拿不定主意。 最后,他把牙一咬,心道:“田原,你自己心中无鬼的话,又有甚么好怕的?” 他又自问了一句:“你真的心中无鬼?”脸色不觉又微微一红。 他长长地吸进口气,又猛地吐出,想:“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命关天,有鬼无鬼,总不能看着不管。” 主意打定,当即弯下腰去,一把抱起小姐,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小姐的面容,登登登朝草屋走去。 身体和身体接触的那个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这感觉是那样的美妙c温柔和撼人心肺,使一个男人在一瞬间变得成熟,意识到一种责任和柔情,一种欲哭无泪的残缺的孤独的感觉。 从今往后,不管是关山万里还是大河纵横,他都有一份牵挂个伫足回望的姿式和无语的忧伤体验。 他懵懵懂懂的少年心思隐隐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注定都会和她有着某种关联, 他把小姐轻轻放在床上,垂着双手,呆呆地立在床前,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姐脸庞,久久不忍离去。 这一张脸在幽暗的光线里闪着细腻的光泽,显得那么美丽和安详,使人放心,又像一个精美脆弱的瓷器,让人忍不住就想去呵护和守候着她。 田原看到小姐的鼻翼微微歙动着,呼吸均匀,不象有什么伤痛,宽了宽心,舒缓地嘘了口气。 他点燃桌上的蜡烛,昏黄的光把这简陋的草屋照遍。 田原往四周仔细扫视,这才看清小姐日夜安居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这个神秘的地方,他一次次走近又退缩回去,无数次在远处久久注视的地方虽然简陋,却因为她的居住而显得富有吸引力。 田原贪婪地看着,唯恐漏掉了什么,他想把草屋里的器具和它们摆放的位置都熟记于心,等到他再坐在外边久久注视的时候,他就可以很具体地想象出小姐的一举一动。 她坐在怎样的凳上把手搁在怎样的桌上,她走动的时候外面透进来的光线会怎样被她遮挡。 她从桌旁走向门边,门边的墙上挂着一个箭囊,箭囊里插着三支箭,箭已生锈。 他对她所在的环境已经一清二楚,甚至可以在大脑里重新构筑起一模一样的一个草棚,想象她的动静起坐。 田原把视线移回到小姐的脸上,小姐突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 田原吓了一跳,起紧悄没声息地起身,蹑足往门外逃去。 他在门外的黑暗里站了很久,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他从敞开的窗户朝里观望,看到小姐咳嗽了一声以后,再也没有动静,仍象先前一样卷缩着一动不动。 他放心不下,忍不住又轻手轻脚走了回来。 他感觉这草棚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他往四周看看,没有发觉什么异样,转过头目光停留在小姐脸上时,他又觉得,这草屋里确实少了样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然后突然醒悟,草屋里没有食物!他举着蜡烛仔细睃巡了一遍,草屋里确实没有食物。 难怪小姐几天下来人变得如此清瘦,她晕倒在地,并非为自己真气所伤,而是饿晕的。 田原赶紧起身,迅疾地出去,一手擎着蜡烛,在地上寻找一种叶子象微型折扇的草,这种草的根如同养分不足的萝卜,细细长长,味道也很相似。 田仓用手在地上挖着,草茎很嫩,稍用力就从中断裂,草根非得挖下去才能得到,幸好这里的泥土相当松软,不一会儿,田仓就挖了小小的一堆。 他把草根用水洗净,吹灭蜡烛,双手捧着草根走回草屋。 小姐这时已经醒来,坐在床上,艰难地咳嗽着。 田原红着脸过去,把草根放在床头的桌上,呢喃着: “小姐,只有靠这个充饥了。” 小姐低着头不吱声,脸也红红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在门外一掌拍出,人就瘫软在地,怎么会到床上来的呢?肯定是这小子把我,把我小姐的脸更红了,扭过头去,一下子竟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田原尴尬地站着,过了一会,他慌乱地作了一揖:“小姐好些了吧?在下告辞。” 一转身匆匆往门外走去。不小心脚被门槛绊住,笨拙地摔出门外。 小姐扭头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发着高烧,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怎么也起不来。 持续几天的饥饿加上忧心如焚,再加上那天在潮湿的地上躺了那么长时间,小姐终于病倒了。 田原每天给小姐烧水和煮草根,这里找不到干燥的木柴,田原只有在外边的空地上,用湿的花枝生火,每一次都费尽周折,好不容易点着的花枝浓烟滚滚。 小姐躺在床上,听到田原被烟熏得一个劲地呛着,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一些感动,想恨也恨不起来,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说:“等我的病好了,再和你算总帐。” 求生的本能使她无法拒绝田原提供的水和食物,虽说食物只是些难吃的草根,就这草根,也是一天比一天稀少。 她看得出来,田原自己一点也舍不得吃,他聊以度日的是比这更难吃的东西。 小姐有时候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田原偷偷采摘着花瓣咀嚼,泪水悄悄地洇出她的眼眶。 田原站在床前,温言问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小姐别过头去不吭声,田原站了一会,把碗放在床头,悄悄地走出去。 一连几天,田原在小姐面前一直都是如此,恭敬有礼,从没流露出一丝邪念,小姐在这一点上大可放心。 有时,小姐从昏睡中睁开眼睛,看到田原极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赶紧把脸别到一边。 田原结结巴巴解释:“在下,在下只是担心,担心”担心什么,他再也说不下去。 小姐的脸埋在枕头里,抿着嘴,暗暗好笑。 田原反反复复总是这么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有一回,小姐鼓足勇气,突然转过脑袋,大胆地看着田原,问道: “你担心什么?” 田原似乎吓了一跳,头垂得很低,小姐看到他的脸胀得绯红,低声嗫嚅: “我担心,担心小姐的病。” 他说话的时候脑袋一直垂着,不敢正视小姐。 他愈是这样,小姐就愈加好笑,继续作弄他: “你低着脑袋干嘛,怕我吃了你?” 田原赶紧辩解:“不,不,小姐别娱会,只是,只是你长得太好看了。” 小姐突然语塞。 一股暖流在她体内流动,脸也胀得绯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该说的总算说清楚了 "不知不觉,小姐对田原的恶意都消除了。 田原不在草屋里,她会变得心神不定,会想他在外面干什么,田原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她就会高兴起来,笑眯眯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俩人相处也自然多了,不再忸忸怩怩,动不动就一起别过脸去。 有时小姐在夜里醒来,睁着双眼,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茅草,自然而然就会想,夜半天凉,田原在外边是怎么过的,会不会冻着,他可千万别生病了,他若生病,还有谁会来给我烧水喝呢? 你仅仅只是怕没水喝吗?你明明是担心,担心小姐羞得脸上发烫,在黑暗中用双手捂着自己的面孔。 有时,小姐也会想起小翠,她觉得自己对田原这样的态度太对不起小翠。 我应该嫉恶如仇。 可她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的田原和害死小翠的田原联系起来,他们就象两个人,一个温柔一个残忍,一个可爱一个可恨。 小姐朝着黑暗深处呢喃:“对不起小翠,不是我不想给你报仇,而是你也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娘是怎么嘱咐我们的,小翠,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我总不能连娘的话也不听吧?再说,我生病了,躺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又怎能给你报仇呢?小翠,原谅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所有的理由都那么牵强而虚弱,虚弱得不攻自破。 黑暗中映现小翠幽怨的眼睛,怔怔地逼视着她,似乎在问:“师父也嘱咐过你一定要对他笑吗?你生病了就该老是想着他吗?你管他冻不冻着生不生病,你笑眯眯看着他进来,还做出很亲热的样子,你是非如此不可吗?” 小姐急忙辩解:“不是,小翠,小翠,你听我说” 小翠幽怨的大眼里流出了眼泪: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喜欢他,你早把小翠忘记了,你根本就没想过要为小翠报仇。 小翠的眼睛在黑暗里悄然隐去,她躺在那里,反反复复呢喃:“小翠小翠,我会给你报仇的。” 晨光和雾一起从窗户里涌进草屋,又是一天开始了。 小姐听到田原在小溪里取水的声音,听到他折花枝的声音,接着,又听到火镰发出的沉闷的声响,花枝在火里发出的清脆的噼叭声响,浓烟升起来了,田原在烟里用嘴吹着壶下的火,他突然咳嗽起来,一下,两下,紧跟着又是一阵。 小姐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眼睛睁得老大。 她听到所有这些声音似乎响在很远的地方,既陌生又清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田原端着碗水进来,小姐静静地看着他,他把水放在桌上,关切地问道: “好些了吗?” 小姐一直没吭声,等田原走近床前,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疾晃,抓住田原的肩膀,厉声道: “你为何要害小翠?!” 田原脸色顿改,呆呆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两人相持了很长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小姐用另一只手撑在床上,勉强没有倒下。 田原急促地喘着粗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姐,眼眶中闪着晶莹的泪水。 小姐在他的注视下慌了神,把目光微微地转开。 田原轻轻抹下小姐原来紧抓,现在已经松弛c搭在他肩上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小姐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这背影是那么熟谙,又那么陌生。 田原在门口站住,身影斜斜地倒进草屋,一直伸展到床前,明晃的晨光勾勒出他的剪影,这剪影此刻正微微颤栗着。 四周出奇的安静,只有草屋下面的溪水缓缓流动发出细致的喁唼。 两个人谁也不想打破僵局,从小姐这方来说,田原轻轻抹去她手掌时她未出招,那么现在,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她靠在床栏上自责着:“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愿下手,你怎么对得起小翠?小翠,小翠。” 田原侧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门边的箭囊下面,伸手取过一支箭,重新走回床前。 他把箭递给小姐,平静地说:“小姐若是想替小翠报仇,就杀了我吧,在下死而无怨。” 小姐持箭的手颤抖着,箭尖抵着田仓的咽喉。 田原面无惧色,轻轻地阖上双眼。他想:“我就是死在小姐的箭下,不也强似忍受她对我的怨恨?” 他的嘴角漾开欣慰的笑容。 持箭的手抖动得更加厉害,最后,“铮”地一声,箭落下去插在地上,发出了一记闷响。 小姐猛地一个转身,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田原站在那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语无伦次地说道:“小姐,小姐,你又何苦如此,千错万错只是在下的错,在下对不起小翠,在下该死,在下该死。” 小姐呜咽道:“小翠对你并无恶意,你出手何必如此凶狠,滥杀无辜。” 田原“唉”地叹了口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在下,在下确实不知道一掌拍出,竟会是这般结果。否则,就算她点在下十个八个穴道,在下也不敢出手。” 小姐哼了一声:“田世南的儿子,出手当然迅疾无比,可惜武林中人,纷纷传扬什么田世南的公子从未习武,你掩藏的可也算深了,这么多人被你骗过。” 田原急了,跺跺脚:“在下并未欺骗任何人,小姐,你未免太瞧不起人了。这里边实在还有一个缘由。” 他结结巴巴,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自己怎样内力大增却不知道,公孙望对他怎样,鬼见愁对他怎样。 除了自己不小心抓到小翠的胸脯没说以外,其余的一切,他都源源本本说给小姐听,说到后来,口齿也越来越清楚。 小姐听完,双眼怔怔地注视着前面,好久都没吱声。 她似乎听到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小翠,小翠,你可都听到了,这事情原也怪不得人家,你就原谅了他吧。” 她的脸一红,在心里骂着自己:“真不害臊,倒替他求起情来了。” 心里还在骂着,嘴里却长长地舒了口气,横亘在她和田原之间的坚冰释然了,她不由一阵欣喜。 这少女复杂易变的情绪,谁又能猜测得透。 小姐先自不好意思,头弯向床里,装作睡着,再也没有吭声。 她听到田原叹了口气,悄悄地走出门去,她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放松,暗自笑了一下。 一阵猛烈的咳嗽突然把她的上身掀起来又倒下去,她趴在床栏上艰难地咳着,人旋即昏了过去。 走到门外的田原闻声赶紧回来,他看到小姐半个身子在床外面,软绵绵地垂着。他急切地叫道: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的病越来越厉害了,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在昏迷中常常发出尖锐的叫声。 她有时叫着小翠小翠,有时在梦中和娘说着什么,有两三次,她还叫着田原的名字。 田原听得心怦怦直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不羡鸳鸯羡不羡仙? "他坐在床前,看着小姐日渐消瘦的面孔,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如同一张宣纸。 这种时候,已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田原一手扶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端着碗喂她喝水吃东西,她的身体实在太弱,每天又没有营养补充,能吃的只有难嚼的草叶,连那种草根也挖完了。 田原好几次跳进溪里,瞎摸一通,什么也没有摸到。 这个时候,他多么盼望鬼见愁突然出现,小姐就有救了。 他这样想着,心里隐隐又害怕鬼见愁的出现,能够这样厮守着小姐,就是死,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不过,最好,在床上的那个是我,要死的是我,而不是她。 他注视着小姐苍白的脸,心里涌出了一股柔情,他突然就想大哭一场,世界对他来说已变得相当遥远,他只要这样一个狭小的天地,这样的一个草屋和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了这些他可以牺牲其他的一切。 但是,他又担心小姐的身体,又预感到这所有的一切是不可能的,一切都会云散烟消,小姐会回到她的落花门,他呢,还是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在江湖中疲于奔命,躲避着利刃和那个永远的宿命。 小姐的脑袋挨着田原的胳膊,就会变得安静,呼吸渐渐均匀,睡得十分安稳。 一连几个时辰,田原的胳膊麻了,不敢动一动,生怕惊醒了小姐,她难得有这样安详的时光。 小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羞涩地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问道:“我睡着的时候讲了什么?” 田原笑道:“你好象在梦中和你娘说什么。” 田原没有告诉她她在梦中呼唤过自己的名字,脸却刷地红了,小姐看到他的脸色,也已会意,羞涩地别过头去。 她发现自己枕着田原的胳膊,并没有把头挪开,田原感到小姐的脸在他的胳膊里,似乎贴得更紧了,同样的蜜意流遍了他的全身,两个人兴奋得微微颤栗,此时语言,已经显得那么多余。 他们一动不动,看着夜色悄悄地挤满他们的周围,最后把门口窗口的最后一缕微弱的光亮也挤出去。 两个人在黑暗中,不知不觉越靠越近,田原把小姐紧紧抱在怀里,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她象一只温驯的猫,静静地,任凭他的手掌来回摩娑。 草屋下的溪水缓缓地流着,喁喁唼唼喁喁唼唼,黑夜有自己独特的嗓音,叙说着悲凉或者幸福的故事。 温柔的流水细致的流水,喁喁唼唼喁喁唼唼。 小姐迷迷糊糊感到有碗碰着她的嘴唇,一股刺鼻的腥味使她猛然醒来,她问:“这是什么?” 田原道:“刚才从岩壁上摔下一只老鹰,这是老鹰的血。” 小姐把头移开:“不,我不要喝。” 田原温言劝道:“你身子太弱了,这血喝下去对你有好处,光靠草叶和水,你怎么会恢复呢。” 小姐顺从地凑过嘴唇,皱着眉头,把碗中的血勉强喝了下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田原每天都端着一小碗血进来,强迫小姐喝下去,他说这两天不知怎的,从岩壁上天天都有老鹰摔下来,他把鹰肉都藏好了,留着以后慢慢享用。 小姐喝下这许多的血,身体逐渐好转,人恢复了元气。 那天上午,田原正在生火煮水,一转身,看到小姐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惊讶得张着嘴说不出话。 小姐婉尔一笑,从他的手中拿过扇子,蹲下身噼叭噼叭扇着水壶下潮湿的花枝。 田原欣喜道:“你全好了?” 小姐点点头,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田原赶紧夺过扇子,催促道:“还是我来吧,你歇息一会,别累着了。” 小姐也不争辩,站起身,款款地朝远处走去,在草屋里呆了那么多日子,今天终于可以出来随便走动,她感到什么都很新鲜。 小姐在溪边站了一会,用手轻轻地拭去花瓣上的露水,摘了两片在手中,手腕一抖,花瓣在空中急旋着削向水面,漂出了一串水花。 她回过头,招呼道:“小原,小原。” 田原坐在那里,手中的扇子落到一边,没有回答小姐的呼唤。 小姐撇了撇嘴,不高兴地绷着脸。 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听了好久,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看到田原还是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上,神情专注地调理气息。 小姐忽然想起他和自己说过,公孙望和鬼见愁一热一冷两股真气在他体内,时不时就会折磨着他。 小姐赶紧转身,疾步走向田原。 田原坐在那里,脸色煞白,牙齿紧紧咬着,额上虚汗直冒。 小姐关切地问道:“小原,你很难过吗?” 田原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我已习以为常。” 他的袖子撸得很高,小姐看到他的手臂上都是伤疤,明显是割伤不久,还未愈合的。 田原看到小姐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赶紧放下衣袖,尴尬地笑了一下。 小姐沉吟一会,猛然醒悟,泪水夺眶而出,惨然道:“原来,原来那些都是你自己的血?小原,你为何要这么做。” “只要你病体痊愈,我就是死了,又何足惜。” 小姐感动得哭了起来,哽声道:“你若是为了我有个意外,我岂能安心,活着不也,不也没什么意味。” 水壶下的火熄灭了,田原赶紧拿起扇子,噼啪噼啪扇着。 小姐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心道,难怪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原来都是为了自己。 鼻子一酸,把头转向一侧,悄悄地用衣袖拭着泪水。 能吃的东西差不多都吃完了,鬼见愁还是没有露面。 原本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溪边现在是一片凄凉的景象,花枝光秃秃的,地上寸草不见。 两个人对此似乎无所察觉,每日聊聊我我,呢喃缠绵。 小姐教给田原一套落花门的调息方法,可以用来调理鬼见愁阴森的真气,田原每天打坐调息,脸色渐渐丰润。 有老鹰从头顶飞过的时候,田原就伸长脖子,朝天空发出尖锐的叫声,小姐笑道: “你这是干嘛,让老鹰带你出去?” 田原挠着头告诉小姐,他曾听鬼见愁这样叫着,那些老鹰就越飞越低,最后被鬼见愁用木片击落。 田原说:“我要是把老鹰骗下来,你也能把它击落。” 小姐来了兴趣,再有老鹰飞过的时候,她就和田原一起叫着,只可惜那些老鹰,听到声音,更快地逃离了这片天空。 两个人只能失望地放弃。 小姐歪着脑袋,嫣然一笑:“小原,你别老是叫小姐。” “那我该叫你什么?” “我姓梦,小时候常常从梦里哭醒,我娘说我梦多,就给我取名叫多多,你,你也叫我多多吧。” 田原笑了:“多多,多多,好,我就叫你多多。” 梦多多一转身,含笑走进了草屋,田仓跟在后面。梦多多走着走着猛然转身: “小心,我射你的左腿。” 田原赶紧一跃,一片花瓣从他的脚下一闪而过。 “小心,我又射你右腿。” 田原刚刚站稳,慌忙又往左一跃。 “我射你鼻子!” 田原一低头,花瓣忽哨着从他头顶擦过。 “我射你胸脯。” 这回,田原只有往前一扑,人仆倒在地,虽躲过梦多多的花瓣,却已狼狈不堪。 多多含笑着问:“现在你知道躲了?” 田原红着脸,低头不语,过了一会,他卟哧笑了起来。 多多恼道:“你笑什么?” 田原摇着头,又笑了一阵,他说:“多多,你心眼也忒小,还记着那件事?好,好,你再射再射,我躲开就是。” 小姐一跺脚:“我不理你了!” 田原也一跺脚,学着小姐的样子:“我也不理你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静静地站着,故作冷漠,过了一会,两个人再忍不住,卟哧一下笑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世界不是你想象 "多多缓步绕过一个又一个枝桠孤零的花丛,闷闷不乐,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 “小原,和我在一起你怕不怕?” “怕你?”田原笑了:“我喜欢还来不及。” 多多顺手摘下一片花瓣,手指轻轻地拂摸,感受着花瓣厚实细腻的肌理,她停了一下,又往前走去,田原想赶上她,她却加快了脚步。 “多多,多多,你等我一下。” 多多没有停步,走得更快了,田原小跑一阵赶上她,牵着她的手。多多稍稍一甩,挣脱开田原的手,站在那里,烦躁地绞着手指。 田原看到她满脸忧色,目光中流露着失望和无奈的神情。田原怯怯地问: “多多,你这是怎么了?” 多多摇摇头,叹了口气,幽幽道:“只怕,只怕到了外边,我们俩就和如今不一样了。” “为什么?” 多多猛地转过身,眼眶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她道: “武林自古正邪誓不两立,你是大名鼎鼎的田世南田大侠的儿子,而多多,却是落花门的小姐,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不齿的邪,邪” 最后一个“教”字再也说不出口,泪水滚出了她的眼眶。 田原面对着这一双忧伤的大眼,心里格登一下。 他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温柔地拂摸着,安慰道: “放心吧多多,只要你不嫌弃,我至死都会和你在一起。” 多多嘤宁一下拥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耳朵听得他咚咚的心跳。 她抿嘴笑着,眼角还挂着泪珠。 田原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心里却思绪联翩。 确实,这么多日子来,他太专注也太兴奋了,陶醉在这个世外桃园里,陶醉于少男少女的甜蜜恋情和多多,宛若天仙的美貌里。 他太幸福,幸福得遗忘了所有的一切,忘记这外面还有一个世界,一个他注定要介入也应该介入的纷纷攘攘的世界,充满了欺诈c仇杀c剑影刀光和夺命追魂的世界。 经历了几番曲折和颠沛流离,承受了几近毁灭的打击之后,他突然置身于一个只有平和的微笑和氤氲的雾气,只有花香和流水潺潺的环境,他晕眩了,在一种愉快的下坠里兴奋得头晕目眩,只感受到周围的那一声声呼唤和下坠时飘飘若仙的速度。 幸福是医治苦难的良药,这一帖药的名目叫作:遗忘。 他忘记了苦难所以幸福,或者说因为幸福而忘记了苦难,这都是一码事。 总之他晕眩了,遗忘了,他忘记了自己眼下最不该忘记的事情:怎么从这里出去。 多多的话提醒了他,他想如果说大闹威远镖局是公孙望的胡闹,他看到吕大哥他们可以解释,说那落花门的丫头是公孙望扮的,吕大哥或许会相信他。 而眼下这位,不折不扣落花门主的小姐,没有强迫也没有引诱,他和她在一起开始是因为鬼见愁,现在则完全是心甘情愿并且心向往之的,这怎么和吕大哥他们说呢?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多多说得很对,武林自来正邪誓不两立,名门正道向来与邪教为敌,而落花门又是邪教最大的门派,虽然现在天道教的势力已超过它,但它和正道的恩怨却更长久,正道想铲除它已经谋划了好多年了,爹爹当年联络武林正道共诛落花门而不得,爹爹退出江湖,大致也因这次失败。 看的出来,爹爹对这件事,对落花门一直耿耿于怀,死不瞑目。 他曾听到爹爹交待吕大哥他们,以后碰到落花门的人,不可刀剑上见。 田原知道,爹爹担心的是吕大哥他们武功不济,为落花门所害,不如走为上计。 所以江湖传言爹爹胆小如鼠,却没人知道,以吕大哥和落花门硬拼,还不是白白送死? 爹爹隐居在碧溪坞,说不定是在等待时机,积攒力量,图谋一举剿灭落花门,要不然他怎么会对落花门如此念念不忘,对爷爷奶奶的死如此铭刻于心呢? 没想到突然又出现一个天道教,用卑劣的手段害死爹爹。 爹爹,你要是知道我现在正和落花门主的小姐在一起,你会怎么想呢? 田原神情黯然,梳理着多多头发的手停住了。 他想爹爹一定会伤心,他仿佛看到爹爹那一双威严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目光就象严厉的责骂和一声失望的叹息。 爹,娘,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 田原在心里呢喃,猛然想起,这不也是爹爹时常对着爷爷奶奶的牌位黯然而语的话吗? 没想到今天轮到他来说了。田原忍不住长叹口气。 多多从他的怀里仰起头,目光清澈地注视着他,长长的睫毛一跳一跳的,鲜红的嘴唇微微开启,娇羞地曼语: “小原,你不开心吗?” 田原强作笑颜,晃了一下脑袋。 多多撇撇嘴,娇嗔道:“你骗人,我看得出来。” 多多挣脱他的怀抱,走开两步,怔怔道:“你一定是想起你死去的爹娘,觉得对不起你们,小原,你放心,从这里出去,你打多多骂多多从此再也不理多多,多多也不会怪你的,谁让多多是落花门主的女儿呢。” 她转过头去,抬起右手,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 “多多永远只喜欢小原一个人,永远只想着小原,这就够了。” 她抬起头,幽怨地看了一眼田原,一甩衣袖,踉踉呛呛跑向草屋。田原在后面叫道: “多多,多多。” 多多把门关上,靠在门上,泪水早已洇湿了她俏丽的脸庞。 田原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不停地自问。 你能够离开多多吗?你能够这一辈子再也不见到多多,你会忘了她吗? 多多有什么过错,她对你那么痴情那么体贴,你田原凭什么辜负多多的一片真心呢? 你孤零零一个形单影只,你东奔西藏疲于奔命,武林中人人欲亲手诛你为快,只有多多,她和你在一起,没有欺骗没有利用,她不想用你来换取什么,只想和你,两个人安安静静,亲亲密密过完这一辈子,你舍得离开多多吗? 多多心地善良温柔可爱,从未无缘无故伤害一个人,你打死了她的小翠妹妹她都原谅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就变成邪教的什么女贼了呢? 你难道就因为她是落花门主的女儿就要离开她?违背父命是不孝,那么,良善不分不知好歹呢? 爹爹总是教诲,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多多对你百般的好,你就忍心伤害多多吗? 田原思来想去,最后明白,自己怎么想都是白搭。 其实,从很早开始,这一切就已注定,你无法离开多多,天下恐怕没有一个男人,看到多多后会不愿为她舍弃一切,别说多多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多多用剑刺你,用花瓣射你赶你,你也仍会苦苦追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 等到大仇一报,孩儿只有一死了之,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们的清名,爹,娘,你们知道孩儿的苦衷,你们会暂时原谅孩儿吗? 田原转念一想,还报什么大仇,你连能不能离开这里都成问题,鬼见愁再过十天半月不来,你和多多还不饿死在这里面。 田原想到自己要和多多饿死在这里,不但不感到悲戚,反倒精神一振,人轻松了许多。 只要和多多在一起,死何足惜。 除了鬼见愁,谁知道他是和落花门主的女儿死在一起的。 田原舒展眉头,快步朝草屋走去,双手在门上拍着: “多多,多多,快开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那时死神离得很近 "最后的日子终于来了,空地上光秃秃的,连花枝都被他们咬尽。 最后的一捧花瓣两个人让来让去,末了你一片我一片地吃掉,他们就再也没有食物,每天只靠喝溪水度日。 在日甚一日的饥饿和乏力中等待死神的降临。 为了保存体力,减少不必要的消耗,把这充满真情的日子多享受一点,两个人不再走动,并排躺在草屋里的床上,仰望着屋顶的茅草,耳语般说着情话。 两个人头靠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块,这种时候,什么顾忌都消除了,死神似乎就在他们的床前,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有时深夜,一个人会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另一个人也跟着静听。 一个向另一个耳语:“你听到了吗?” 另一个答:“听到了。” “他们来了。” “来了。” “怕不怕?” “不怕,你呢?” “不怕。” 两个人轻轻地笑着。 田原戏谑:“他是天道教的催命判官陆乘,看中你了。” “哪里,是孟婆金凤,你看,她的手伸过来了。” 天道教的陆乘金凤,田原是听多多和他说的,多多说,那金凤,只怕比鬼见愁还丑一百倍,想到这个,他不禁打了个颤,多多快活地笑了。 田原朝着黑暗,突然叫道:“陆乘金凤,梦大侠田大侠在此,速速受死!” 多多的肩顶了田原一下,两个人又笑起来。 寂静在他们笑完以后突然降临,这死一般的寂静抓住他们,使他们在黑暗中忍不住哆嗦一下。 俩人谁也没再说话,手和手互相一松一紧地捏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和温馨。 黑暗把周围的一切都遮挡了,只看得到对方隐隐闪亮的眼睛。 俩人在寂静中开始想着同一件事情,草屋下面的溪水,喁喁唼唼地流着,这声音就象躲在草丛里的秋虫。 俩人想着心事,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和流水的细微声响。 想着听着,多多抽泣起来。 田原转过头:“怎么了?” 多多把脑袋靠过来,脸颊紧贴他的脸颊,泪水沾湿了田原的脸。 田原在黑暗中摸索着拭去她的泪水。 “多多,告诉我,你怎么了?” 多多的嘴唇贴着田原的耳朵,低语着: “我怕,我不想死。” 田原叹了口气:“我也不想。” “这样多好!” “真好!” “永远这样下去该有多好,我们要是能出去,找个地方,继续过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你扮成一个农妇,我扮成一个庄客。” “我们隐姓埋名,从此和江湖无关。” “每天清晨起来,我劈柴挑水然后下田种稻。” “我做好了饭就给你送去。” 田原受到感染,神情黯然:“是啊,要是能这样该有多好!” 多多突然惊叫一声:“可我们要死了?” 田原点点头。 多多紧紧抱着他,突然又松口气:“不过,我们是死在一起的。” 田原点点头。 “这样也好。” 田原还是点头。 俩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对方的面容,泪水悄悄地爬上他们的眼角。 死亡这时象一束亮光,照射着,使每一片刻都变得那么珍贵和短暂。 他们此时才感到死亡是多么可怕,活着是多么美好,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没来得及说,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没来得及做,而死亡却象一扇门,突然就要关上了,他们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和匆匆掠过的鸟,看不到高高的山峦和弯弯曲曲的山道。 死亡的铁锈味淤塞着他们的鼻孔,他们伸手可触死神冰冷的手臂。 草屋下的溪水激越了一下,弄出一阵声响,然后又平息下去。 草屋下面的溪水,喁喁唼唼地流着。 田原眼前一亮,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一把攥住多多的手臂,激动得嗓音都有些颤抖: “多多,你还记不记得那天,鬼见愁把我们带来的时候,路上老是听到流水的声音?” 多多“嗯”了一声。 “你看下面的这条溪水从西边流下来,又流到岩壁里面,流进去的地方不正是鬼见愁带我们来的方向吗?” 多多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一拉,两个人都坐了起来。 多多兴奋地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田原笑道:“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们顺着小溪就能钻到洞里。多多,你会潜水吗?” “不就是闭气吗,没问题,我想闭个十几丈远没问题。” “这就好。我记得那天快到洞口时还听到水声,不会很远。” 多多急道:“快点,我们走吧!” “急什么,先睡上一觉再说,到洞里还得走很长段路。” 多多想想也有道理,就顺从了。 俩人躺下来,闭上眼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们太兴奋了,后来,还是爬起来,走出草屋,摸黑往溪的下游走去。 好在对这里的环境已很熟悉,不一会,俩人就摸到岩壁前,溪水从这里流了进去。 田原握着多多的手,嘱咐道:“你跟着我,别游散了。” 多多轻笑一声,在黑暗中欢快地答应。 田原听到笑声,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嘿嘿傻笑。 他言谈中时时处处有意无意就把多多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弱女子,需要他悉心照料,却忘了多多的武功远比自己高强,真到了危急时刻,还说不定是谁保护谁呢。 他的脸微微一红,幸好四周漆黑一片,多多看不到他的脸色,否则,岂不羞愧得无地自容。 多多反握着他的手掌,软语道:“走吧,我跟着你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山重水复,还是有路 "俩人手牵手跳进小溪,溪面狭窄,溪水却很深,踩不到底。 俩人顺着溪水漂去,不一会手就碰到岩壁。在这里溪道突然变窄,水流很急,打着一个又一个旋涡。 田原表面镇静,心里暗暗担心。 这一个猛子扎进去,如果钻不到头,要想转身回来已难做到,只有被活活憋死在水里。 他感到多多的手在他手里动了一下,俩人互相注视了一眼,心里都很明白目前的状况,说不定,这就是他们互相对视的最后一眼。 田原握着多多的手,不由地攥得更紧。 他们深吸一口长气,一个猛子扎下去。 俩人的右手握在一起,左手朝外伸着,摸得到两旁和头顶的岩壁。 暗道不大,水把整个石道都充满了,两个人的手在岩壁上用力推着,加快身子游动的速度。 暗道比想象的要长得多,俩人潜出两三丈远还没到头。 田原的头撞在岩壁上,周围的水到了这里分成两股,一左一右,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分流,田原撞到的岩壁正好在两条暗道的中间。 俩人停了一下,多多轻轻一拉田原的手,他们顺着水流急些的暗道往前潜去,嘴里吐着一串串水泡,耳廓肿胀,肺部挤压得难爱。 水冲着他们,速度越来越快,两个人气闷体乏,眼看就要昏过去。 周围的水流渐渐变得缓慢,暗道越来越大,伸出去的手已摸不到两旁的岩壁。 他们只有把手换到头顶,摸着头顶的岩壁前行。 手里突然空荡,挤压着他们的水同时减弱了压力。 田原把头伸出水面,另一只手,惊喜地一拉多多。 两个人钻出水面,长长地舒了口气,四周十分寂静,听得到从上面滴落的水珠,在周围溅起叮咚的声响,他们已到了洞内。 两个人兴奋地在水里抱在一起。 等松开时,眼睛也适应了周围的黑暗。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水域,他们朝边上游去,快很就靠到了岸。 田原抹去脸上的水,模模糊糊看到离他们一丈高处,黑黝黝的岩壁往里凹去,形成一块不小的空地。 田原大喜,双手在岩壁上摸着,想从水里爬上去。 眼前的岩壁光溜溜的,石灰溶岩的外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生硬的岩浆,田原连个抓手的地方也找不到,更别说爬上去了。 多多轻道:“小原,你扶稳了。” 田原双手扶着岩壁,在水里立定。 多多在田原的肩上轻轻一拍,人就从水里直窜上去,跃离水面的一瞬,弯腰向下一探,左手抓住田原的肩膀,把他拉出水面,右手在岩壁上一拍,人又朝上跃去,两个人稳稳落在平台上,放眼四顾,这里俨然就是那天鬼见愁寻找启门机关的地方。 田原叹道:“多多,你的功夫好俊。” 多多在黑暗中得意地脆笑一声,她拉拉田原的手:“我们走吧。” 她从怀里掏里一叠花瓣,这还是她从落花门带出来的,经过一种特殊药水的浸泡,虽历时很久,还保持新鲜的模样。 她道:“我们每走一百步就撒一片花瓣,这样就知道走出多远了。那天进来的时候我数过,鬼见愁一共走了两千一百五十二步。” 田原听了,暗自惊叹她的细心,不象自己,一到非常时刻,除了胡思乱想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想起那天来的时候俩人被鬼见愁提着,他不小心碰到多多一下,就羞愧得面红耳赤,那时,他嗅着多多淡淡的芳香就心满意足,哪想得到,出去的时候他们已是手牵着手,亲密无间了。 田原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多多问道:“你笑什么?” 田原摇摇头,没有吱声。 俩人身上水淋淋的,一路上滴着水。 多多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笑我成了落汤鸡。” 田原急辩:“不,不,不是的。” 停了一会,又道:“我只是和你在一起,心下高兴,忍不住就笑出来。” 多多轻轻啐了一口,娇羞地转过身去。 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朝前伸展,他们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多多的左手牵着田原的右手,这样,万一谁不幸失足,另一个好把他拉住。 洞里漆黑一片,脚下又滑,两个人摸索了半天也没走出多远,从路旁突然伸出一块岩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俩人用手摸索着,再也找不到道路。 多多努力回想,她想起鬼见愁那天提着他们,曾经往下一跃。 她暗暗点头,说道: “我们上去。” 俩人纵身一跃,人就上了岩石。 这里的通道比下面宽些,路也好走,从头顶垂挂下来的钟乳石,有时猛然就挂在在他们眼前,吓了他们一跳。 冰冷的水珠滴在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洞里冷气嗖嗖,冻得他们真打喷嚏。 多多的眼睛往周围巡视,仔细地分辨,这条路似乎很熟,她记得他们来时曾路过这里,不由得宽一宽心。 手中的花瓣撒出七片,他们已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照这个进度,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就可走到出口。 一个念头突然滑过她的脑海,她想:“我们即使到了出口又怎么办?进洞的机关在外面的屋子里,我们从里面,又怎么打得开出去的门呢?” 一股冷气从她的心底直冒上来。 她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田原,何必让他也担惊受怕,不管怎么,他们都该走到尽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眼下也只有如此。 多多拉了下田原的手,俩人加快脚步。 洞顶的水滴更密集了,如同一场小雨,他们右首是一个深壑,深壑里传出水的轰响,一条银亮的瀑布,从他们头顶的岩石上直泻而下。 道路很窄,他们小小心心地走着,上面的瀑布被石头阻拦,越过他们的头顶,留出不高的一个空隙,他们要低着头才能从瀑布下面穿过去。 多多记得他们来时,似乎没有见过这个瀑布,可仔细回想,这一路过来,他们好象没遇到岔路。 两个人半信半疑穿过瀑布,再往前走,周围的景色又很熟悉,他们这才舒了口气。 越往前走,俩人就愈加糊涂,周围的环境有时看看很熟,有时又很陌生,最后,谁也搞不清他们来时,到底走的是不是这条路。 田原听到多多的呼吸已有些急,便道:“我们歇一会。” 两个人肩靠着肩坐下来,多多道:“我们已走完一大半路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疑无路,也要把路走尽 "他们已连续几天没吃东西,加上刚才紧张的摸索,都已又累又困,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冷风,刮在他们脸上,使他们冷得牙齿咯咯打战。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田原伸出手臂,把多多紧紧抱在怀里,问道: “你冷么?” 多多点点头,田原抱得更紧了。 两个人只有这样搂抱着,才稍稍感到一点暖意。 他们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不知睡了多久,田原的一阵咳嗽把多多吵醒。 多多睁开眼睛,看到田原咳嗽完后又睡过去,她赶紧用手推着田原: “小原,小原,快点起来,不然可要生病了。” 田原睡眼朦胧,以手撑地想爬起来,他感到手底有一个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片花瓣,他笑道: “多多,你的花瓣掉了。” 他把花瓣递给多多。 多多没有伸手来接,而是把手里剩下的花瓣数了一下,她说: “我没掉啊。” “呶,这不是吗?” 多多接过花瓣,手一触就知道这确是自己的,愣了一下,然后惊叫: “小原,我们又绕回来了。这是我前面扔下的花瓣。” 一句话说得田原睡意顿消,谁都知道,在这样一个巨大的溶洞里迷路意味着什么,在黑暗中,你第一步走错就越来越错,除非你重新回到,而现在,他们怕是连也找不回去了。 两个人惊得冷汗直冒。 田原感到多多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故作镇静地道:“没什么,哪一条路都走得出去。” 多多点了点头。 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两个人谁也不能慌了手脚,必须互相安慰树立信心,越慌乱事情就会越糟。 她没想到田原在这个时候,会显得如此老练沉着,再也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稚气尚未完全消退的少年。 两个人继续往前摸索,在两根石柱中间,发现一条人工凿出的台阶,台阶一步一步绕过石柱,朝一个高坡伸展。 俩人大喜,看来这必是通道无疑。 他们手挽着手朝上爬去,眼看就快快爬到坡顶,忽然一声乱响,一片黑鸦鸦的东西朝他们扑来。 多多眼快,顺手一扯田原,两个人身子往前一卧,紧贴着台阶,那一片黑影挟着风掠过他们头顶,原来是一群蝙蝠。 俩人擦去额头的汗珠,惊魂未定。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呆得久了,人始终处于紧张状态,饶是你胆子再大,也会变得疑神疑鬼,担惊受怕。 到了坡顶,他们眼前突然一亮,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宽阔的大厅,石笋石柱林立,大厅的中间,有一泓清澈的泉水,泉水中的石炭溶岩里满布的结晶物,如同星星般一闪一闪,把整个大厅照得很亮,两个人仿佛突然置身于一个神话世界。 直到这时,他们才感到口干舌燥,急步走到泉边,俯身畅饮,甘醇的泉水沁人心脾,两个人饮了好久才抬起头来。 多多嘱咐:“你等在这里,我去看看。” 身影疾闪,消失在石柱石笋后面。 多多疾走的脚步,在这个大厅里激起沉闷的回声,田原注意地听着。 脚步声忽远忽近,从田原的左边,渐渐地移向右边。 田原叫道:“多多,多多。” 脚步声继续响了一阵,接着多多出现在他们刚才爬上来的地方,脸色凝重,缓步朝田原走来。 她摇摇头,在田原身旁坐下,田原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别急,你先休息一会,我再去找找。” 多多拉住了他:“不用找了,我都察看过,这是条死路,唯一的通道就是我们刚才上来的地方。” 走了这么长路,两个人这才第一次看清对方的脸,田原用手拭去多多额头沾着的细微的石炭岩晶粒。 多多抓着田原的手掌,把它按在自己的脸颊上,两个人相视着苦涩地笑了一下,这种时候,已用不着更多的言语。 俩人都很清楚,再寻找下去,和坐着等死已没有什么区别,这个溶洞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 洞顶悬垂着一个巨大的钟乳石,底部就快接近下面的清潭,从钟乳石尖尖的底部滴落的水珠,发出单调c刻板,节奏平稳的滴水声。 两个人坐在那里,目光不约而同注视着滴水的钟乳石,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一个过程在他们眼里缓慢了,放大了,闭上眼也能清晰地复叙。 水从上面流下来,在石尖上积攒着,形成了一汪水,这汪水越积越多,越积越大,有弹性地朝外膨胀,空气挤压着它,使它不致于马上落下。 上面的水继续流着,石尖上的水胀着胀着,再也支撑不住,从中间崩裂开来,一条细长的水线从石尖上挂了下来,紧接着,石尖上的水和落下的水都用力往回一缩,形成了一粒水珠,水珠急遽地落向潭面,把潭面压出一个很小的深坑,然后从坑中间,“咚”地跳起一个水花。 石尖上的水又胀破了,水线挂下,形成水珠,这一连串动作周而复始,不知疲倦地重演着。 田原和多多谁也没有吭声,盯着一粒粒滴落的水珠发愣。 田原心里一震,猛地清醒过来。 只有那些垂死的人才会把目光久久停留在一件简单的事物上,只有坐以待毙的人才会把注意力停留在譬如滴水这样单调呆板的事情上面。 水滴的声音实在是时光悄悄流逝的声音,等死的人在这声音里睁着双眼,静静地感受着最后的时间从自己体内一点一滴地流逝。 自己这样盯着水珠,和那些垂死的人盯着灯花有什么区别? 田原一跃而起,哪怕没有希望也要寻找,一个人是不可以这样坐以待毙的,天无绝人之路,绝人路的是人的自绝。 他们沿着上来的石阶重走下去,刚刚习惯光明的眼睛在黑暗中,一时难以适应,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两个人虽然刚休息过,但还是精疲力尽,他们不知已走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这种无望的行走和摸索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彻底停止。 他们不敢停步,这种时候,一坐下去就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他们不甘心就这么向疲倦和死神低头,心高气盛的少男少女,无论是人还是事物,要么是把他们打趴下,要么是一剑直取他们的性命,而要他们低头认输,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两个人盲目地行走。 现在,他们不会想得更多,只知道往前往前,麻木地移动脚步,俩人互相偎依着,再也不担心会突然失足,既然一切早已注定,或迟或早,它总有结束的时候。 俩人沿着一条小道往前摸行,小道的尽头,有水声隐隐传来,越往前走,水声越响,走到面前才发现,这就是他们曾经从它底下穿过的瀑布,费尽周折和精力,他们又走了回来。 多多再也忍不住,偎在田原的怀里,轻轻地抽泣,哭声在巨大的水声里面,显得那么孱弱和凄楚。 田原默默无语,用手抚摸着多多的脸颊,一下一下,温柔体贴。 在这当儿,他比多多镇静得多。 这得归功于前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太多的苦难和打击使他变得成熟,或者说麻木。 多多软绵无力,田原搀扶着她迟顿地往前走着,穿过瀑布,又从一条下降的小道走去,一直走到谷底,一条小溪,静静地卧在他们眼前。 他们循着小溪往下游走去,小溪越来越宽,道路越来越窄,最后,脚下的道路消失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汩汩的溪水汇入潭里,打着旋涡,消失在黑暗深处。 两个人再也没有力气从来的路上重走回去。 他们在潭边坐下,攥着的双手湿漉漉的,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生命尽头。 就象溪水,最终要归于潭或湖泊,他们来于土,现在又要归于土了。 此时,俩人出奇地安静,溪水静静地流着,打着无声的旋,周围的寂静挤压着他们,他们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终于出来了 "俩人在地上躺了下来,眼前是空阔的黑暗。 多多的头偎在田原的臂弯里,身子蜷缩成一团。她细腻的手指在田原脸上划着,听得到田原咚咚的心跳。 “小原,有一件事我没敢告诉你。” “噢,什么事?” “其实,我们即使走到洞口也没有用,你想,石门紧闭,开门的机关又在外面,我们怎么出得去呢?” 田原突然笑了起来,他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折腾,就呆在草屋里不很好吗?” 多多贴着他胸脯的脸动了一下:“这样也很好,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到哪里也是一样的。” 田原心里一热,泪水滚出了他的眼眶,有这样一个女人想依相傍,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多多用手指拭去他的眼泪,她说:“外边的世道太险恶了,人在江湖,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如在这里好。” “至少我是不会变的,多多,你信不信?” 多多点了点头。 “我田原若能娶多多为妻,当真是三生有幸。” “你不怕背离天一派,不怕对不起你的爹娘吗?正邪本来就不是一家。” “嗨”,田原叹了口气:“江湖恩怨,理不清剪还乱,这与你我又有何干?我也想通了,落花门是一回事,多多又是另一回事,就是我爹娘再世,看到多多这样的人,恐怕连喜欢也喜欢不过来。” 多多欢喜地叹了口气,脸紧贴田仓的胸脯,再也没有作声。 “只可惜我们就要死了,不然,我带你回碧溪坞的庄院去,对了,我爹爹书房里藏有一幅画像,画中的人和你很像。” 想到爹娘,田原的眼泪又流出来,多多温言道: “你怎么了?” 田原哽咽道:“我至今连爹娘葬身何处也不知道,当真是枉为人子。” “小原,别难过,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就陪你去祭奠伯父伯母,好吗?” 话一出口,多多自己也苦笑起来。 虽说这话已无实际意义,田原还是很感激她。 两个人沉默不语,在寂静中体味着弥留之际的温馨。 从远处隐隐传来瀑布的声响,身旁的溪水,潺湲地流着,无声地打着旋。 田原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是多么留恋生命,多么希望能够活着和多多在一起,把这幸福的时刻日复一日地延续下去。 “只可惜我们就要死了。”他说。 多多沉默着,没有答话。 田原转过头,看到她眼睛睁得很大,怔怔地望着黑暗深处,似在想着什么。 她突然一个激灵,欣喜道:“小原,我们未必会死。” “怎么?” 多多坐起来,一拉田原,田原跟着也坐起来。 多多转过头看着田原,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泽。 “小原,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从小溪里啊。” “那条小溪是不是就是这条?” 田原点点头,不解地问:“是又怎样?” “傻瓜,我们既然能从水里进来,就能从水里出去。你记不记得前面鬼见愁的院子里也有一条小溪,是从崖壁下流出来的?” 田原点点头。 “我看就是这条。我们顺水漂游,就肯定能够出去。” 田原也激动起来:“对呀!” 两个人从水里站起来,溪水很浅,刚刚没过他们的胸脯。 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眼睛还不大适应外面的亮光,他们看到头顶的竹桥和两旁翠绿的修竹,透过竹隙,漏下来斑斑点点的阳光,他们已记不得有多久没照过太阳了。 俩个人仰着头,睁大眼睛,任凭阳光在头顶乱闪,刺疼了他们的眼睛。 经过一段时间的漂游,他们终于来到洞外,来到了鬼见愁的院里。 田原正欲爬上去,多多一把拉住了他。 多多趴在田原耳朵旁,悄声说:“慢着。” 田原不解地看着她。多多此刻正注意地倾听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多多显得更加漂亮,田原看得痴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多多一下。 多多的脸一红,轻声道:“别作声,你听。” 田原听到有一个人,从屋子里出来,正朝着竹桥这边走来,那人走到桥边就停住了,阴沉着的脸抽搐着,田原差点就叫出声。 多多的手忙按住了他的嘴巴,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鬼见愁就站在他们的头顶,微仰着脸,院门大开,鬼见愁目光死死盯着院子外面,人紧张得一个劲地哆嗦,似乎正有什么厉害的对手找上了门。 鬼见愁太专注于院子外面,竟没发现躲在下面的他们。 她丑陋的脸绷得很紧,人站在那里,直僵僵的。 目睹此景,多多不说,田原也不敢再发出声,否则鬼见愁一时怒起,把他们重关回去,他们再想逃出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别说自己,就是多多,眼下也已经饿得四肢无力,别说打,就是逃不逃得动都成问题。 多多捂着他嘴的手松开了。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公孙望,公孙望,你在不在里面?” 田原听出是公孙望的声音,他终于找上门来了。 鬼见愁没有作声,公孙望在院外又骂: “鬼见愁,我知道是你把公孙望偷走的,乖乖,公孙望又不是小畜生,你莫非还想嫁给他吗?” 多多听到公孙望自称小畜生,又询问公孙望在不在里面,不禁婉尔。 还在洞里的时候,田原就给她讲过公孙望的事情,如此有趣之人,她倒想见识见识。 她把嘴凑近田原的耳朵,低语道:“公孙望,你的宝贝徒弟来了。” 田原也被她逗笑。 公孙望在外面叫了半天,进去又怕碰到鬼见愁,急得他在外边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精精阁,阁精精,三升核桃四斤壳,吃子奈个肉,还子奈个壳,康铃康铃骑马来,嗨!” 公孙望一只手“普”地打开扇子,一个劲地摇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景德镇白瓷茶壶,眯着双眼呷了一口,把壶又放回去。 公孙望摇着扇子在院外走了几个来回,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听着院里的动静,他扯开嗓门又叫: “公孙望,你再不出来小畜生可不管你了,不管不管,小畜生茶瘾上来,要找个地方喝茶去。” 他故意跺着脚,嘴里吟着茶诗,装出离去的样子。 “一碗喉吻润,好茶,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他她的狗屁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公孙望,小畜生茶瘾来了,先告辞也,乖乖,你留着和鬼见愁过家家玩吧!” 他弄出很大的声响,往前走出段路,然后转过身,蹑手蹑脚走回来,猫着腰,悄悄地向院门靠近。 他站在门外听了一会,里边还是没有动静,身影一闪,人就进了院门。 鬼见愁突然一声断喝:“公孙望!” 公孙望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鬼见愁站在面前,哇地一声怪叫,人随着叫声又跃出院门,鬼见愁往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呆呆地立在那里,目光中流露出凄苦的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多情,分什么美和丑 "公孙望在院墙外大叫大嚷,不时用扇子击打自己的脑壶。 “乖乖,鬼见愁厉害鬼见愁厉害,小畜生幸好把屁一放,嘭,小畜生弹了出去。鬼见愁,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看你一眼就把七岁时候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看你两眼,把我老子小时候吃下的东西也吐出来了,看你三眼,乖乖,岂不是连我老婆吃下去的东西也让我给吐出来。” 公孙望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言,赶紧用手掌扇着自己的嘴巴。 鬼见愁厉声道:“她是谁?” 公孙望故作糊涂:“哪个哪个,哪个是谁?小畜生的老婆当然是雌畜生了,乖乖,连畜生也不是,她是夫子庙前的老茶树,钱塘江边的六和塔,对了对了,六和塔腰太粗,小畜生当然看不上眼,她是宝石山上的保俶塔,乖乖,鬼见愁你有种就去杀了她啊,稀哩哗啦,砖头铃铛,鬼见愁压在下面呜呀呜呀哭,‘小畜生老婆饶命,小畜生老婆饶命。’鬼见愁,你怕不怕。” 鬼见愁冷冷一笑:“她就是天上的雷公,老婆子也要把他大卸八块。”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人已站到桥上,右手扶在竹栏杆上,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公孙望的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公孙望,一转眼大家可都老了,你还不回心转意?我追你追了三十多年,这还不够?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走呢?” “自然是你死的时候,要么是我死的时候。鬼见愁,你还是趁早省了这一份心。” 鬼见愁道:“其实,世间女子,有多少是真心待你,她们和你在一起,引诱你,骗你,老蠢物又特别相信女人的话,人家对你一笑就什么事情都心甘情愿为她们去做,却不知道,她们大都是看上你的武功,想借你的手去杀她们杀不了的人。公孙望,你还不明白吗?” 公孙望用手捂着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鬼见愁扶着栏杆的手微微哆嗦,继续说道: “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人是真心待你好的,为了你,我甚么样的苦头都吃尽了,甚么样的日子都熬过来,盼只盼哪天你能回心转意,等只等和你相互依伴回老家去。” “我为了你当年那句:‘要想成婚,除非她把我绑回来。’在哲域给那个驼背的比丘尼挖了十三年的臭脚,捶了十三年的背,只图她能把武功悉数都传给我。” “我知道你嗜茶如命,对茶具十分讲究,为得到两把龚春壶,我把龚春的徒弟时大彬全家都给杀了,从他的居所找到它们,我这样费尽苦心,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泪水从鬼见愁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院墙外一片寂静,鬼见愁满怀希望地注视着敞开的院门,等待着那个朝思夜想的人影在门口出现。 公孙望突然问道:“鬼见愁,你真的有两把龚春壶?” 鬼见愁惨然一笑:“事到如今,我又何苦骗你。” 公孙望犹豫不决,嘴里一个劲地嘀咕:“龚春壶龚春壶,小畜生长这么大,只在镇江金山寺的秃和尚那里看到一眼,我要看第二眼他都不肯。啧啧,鬼见愁居然会有两把。龚春壶龚春壶,难怪那年我找到时大彬家里,他的邻居说一年前被人杀了。没想到会是鬼见愁。” 公孙望摇头晃脑,嘴角泛起了白沫,他从怀里掏出茶壶,呷了一口,猛然一震,似乎被茶烫着了。 他赶紧把茶壶拿开,厌恶地瞥了一眼,随手往远处扔去。 “白玉壶白玉壶,乖乖,有了龚春壶你白玉壶给我洗脚也用不着了。” 他微仰起头,朝院里喊道:“鬼见愁,你把龚春壶借我瞧瞧好不好。” 头一低,窃笑着私语:“你一给我我就逃之夭夭,还你一个嘭嘭响的大屁。” 鬼见愁惊喜地问道:“你答应跟我走了?” 公孙望赶紧摇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把茶壶借我瞧瞧,我,我” “你怎么样?” “我把公孙望留给你。” “真的?”鬼见愁心花怒放,然后突然醒悟,公孙望说的公孙望,其实是指田原。 鬼见愁的目光黯淡了,苦笑道:“我留着他又有何用?” 她带着哭腔问:“公孙望,你是至死不肯跟我走了?” “这还用说。” 鬼见愁勃然大怒,足尖一点,跃出院门,朝着公孙望追去。 公孙望怪叫一声,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鬼见愁慢慢走回院子,神情呆滞,泪流满面。嘴里一个劲地嘀咕:“走了,走了,一下子就走得精光。” 她突然大喊:“公孙望,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田原和多多站在桥的这边,他们趁鬼见愁追出去的时候爬到院子里,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看得听得清清楚楚。 令人难以想象,世上真的竟有痴情如鬼见愁的女子,她的思念和追寻,甚至她的失望和孤寂,都是那么绝对。 田原和多多俩人深受感动,他们从心眼里同情鬼见愁。 鬼见愁从他们身边走过,竟然视而不见,或者说她看见了,但觉得他们的存在和不存在没有什么区别。 她费尽心血捉来田原,就是想引公孙望到这里来,公孙望来了然后走了。 田原既然不能吸引公孙望留下,他还有什么用处。 鬼见愁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佝偻,步履踉跄,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苍老,生命对于她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走进屋子,在木屑中坐下,捡起地上的木柴和剑,却愣着没动手削。 她手里的木柴和剑落在地上,砸着她的脚也没有发觉,她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田原和多多站在门口,不敢过去打扰。 鬼见愁突然一甩袖,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声音就像一个婴儿的啼哭,尖利,刺耳,不顾一切。 田原和多多等到鬼见愁停止嚎啕,双双走进门去,行礼作揖。 鬼见愁抬起哀伤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下,冷冷地道:“你们也走好了。” 多多道:“婆婆,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我们留下来陪你吧。” 鬼见愁勉强地抽了一下嘴角:“多谢丫头好意,老婆子一个人清静惯了,你们走吧。” 田原迈前一步:“老婆婆,我来给你烧笋吃。” 鬼见愁没有理他,目光一直盯着多多,莫名其妙地说:“小丫头长得真好看。” 多多的脸一红。 鬼见愁又说:“臭小子真有福气。” 右手晃动,一把抓住田原的肩膀,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你还敢欺侮这死丫头?” 田原懵了,急辩:“在下,在下并未欺侮她呀。” 又是两个巴掌。 鬼见愁恨恨道:“臭小子还敢撒谎。丫头,他怎么欺侮你了?” 多多忙道:“没有婆婆,他对我,对我很好。” “很好?”鬼见愁放开田原,狐疑的目光在俩人中间打转:“很好?你们的小崽子呢?” “什么小崽子?” “他对你很好,怎么没小崽子呀?” 多多的脸胀得通红,哭笑不得。 鬼见愁于男女间的事,实在不懂,她看到人家一对对夫妻后面都跟着儿女,就以为男人和女人,只要在一起吃吃饭睡睡觉,手牵手走上段路,从他们身后自然就会崩出一个小崽子,活蹦乱跳的。 田原知道和她说不清楚,只好瞎编:“哦,老婆婆是问我们的崽?他刚才到他外婆家去了。” 多多红着脸,狠狠踹了他一脚。 鬼见愁点点头,认真地说:“丫头,你娘见了,保准喜欢。你们走吧。” “婆婆” “快滚!”鬼见愁突然发怒,拾起地上的剑,猛地朝他们刺来,多多拉着田原的手,纵身一跃,退到屋门外边。 多多对田原说:“我们还是走吧。” 两个人转身朝院门走去。 鬼见愁叫住他们,她手里拿着两把茶壶过来,交给田原: “你看到老蠢物,就把这龚春壶给他,老婆子就算成全了他。” 她转身就往屋里走去,在她转身的一瞬,两个人看到她的眼里,泪光闪闪。 田原朝她的身影拱手道:“老婆婆放心,在下一定带到。” 他把茶壶在怀里收好,和多多一起朝外走去。 走出很远,俩个人听到鬼见愁尖厉的声音在叫喊:“公孙望,公孙望,你害得我好苦!” 俩人回头一看,远处的屋子浓烟滚滚,烈火已窜上屋顶,鬼见愁的喊声在烈火中,渐渐地消弱下去。 多多转身欲奔,田原拉住了她。 “来不及了!”田原叹道。 泪水盈满了多多的眼眶,马上要滚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你不在武林,武林一直惦记你 "田原和多多俩人一路疾行,转过几个山弯,看到路旁有幢砌成不久的瓦房,青色的酒幌高挂,不觉心中大喜。 刚才因为情绪激动,一路上都在说着鬼见愁,没来得及顾虑其他,直到这时,猛然看到路旁的酒店,才感到早已饥肠辘辘。 两人大步跨进酒店,也不管身上有没有银两,吃饱了再说。 酒店里冷冷清清,掌柜的趴在柜台里边打着盹,跑堂坐在柜台外面的条凳上,满脸不高兴地唠叨: “两个铜板的酒,你倒喝了两个时辰,我们开酒店的要都碰上你这样的佬倌,还不是戏台上的官——做不长。” 他说的是店堂里唯一的一个客官,这客官戴着偌大的一顶斗笠,正襟危坐,桌上空荡荡的,并无下酒之物,只有面前的一大碗酒,倒还有一大半。 他隔好一会才微微咪上一小口,跑堂的看着不耐烦,言语颇为不敬。 客官装聋作哑,没理睬他。跑堂火了,把肩上的抹布往桌上一甩,愤愤地道: “喂,说你呢,你装啥糊涂。” 掌柜被跑堂吵醒,从柜台里伸出个柄很长的鸡毛帚,在跑堂头顶狠狠一记,跑堂把头一缩,再也不敢作声。 那客官把斗笠往下拉拉,对那边的情景和门外进来的俩人无动于衷。 跑堂看到又来了客人,立马站起身,看看多多身上虽然龌龊,却是富家小姐打扮,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迎上前来: “二位光临小店,需要用些什么?” 俩人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田原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你都摆上来就是。” “是,是。”跑堂点头哈腰,一溜烟穿进柜台后面的门,到里间置办去了。 掌柜的还没完全醒来,从柜台后伸出一个脑袋,呆呆地看着他们俩发愣。 多多瞟了田原一眼,吃吃地轻笑。 好大的口气,看你吃完了用什么会钞。 田原明白她的意思,做了一个鬼脸,他凑过身子,压低嗓门说道: “管他呢,赖一个铜板和赖十两银子,还不是一回事。” 多多笑着点点头,心想就算你有道理。 笑过以后,多多的脸又一沉,担忧地问: “老婆婆会不会有什么事?” 田原摆摆手:“有事也就有了,我们就是赶回去,又能顶什么用呢。老婆婆除非她自个不想活了,我看不会有事。” 多多沉吟不语,转过头,打量一下远处戴斗笠的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用脚碰碰田原,低语道: “小原,这人好怪。别,别去看他。” 两个人心下会意,表面却装出没事一般,嘻嘻哈哈说着笑。 通往里间的布帘掀了一下,跑堂的托着一个托盘出来,盘里有一壶酒和一大盘散着热气的牛肉。牛肉的香味老远就飘过来,两个人使劲抽着鼻子,不知有多久没闻到这么好闻的气味了。 跑堂走近他们桌边,谄笑着:“二位暂且用着,还有早上刚打的鲤鱼,过一会就送过来。” 田原支吾一声,迫不及待地去取牛肉。 多多急叫一声:“当心!” 右手一推,把田原推倒在地,几乎在田原倒地的同时,跑堂把手中的托盘砸向田原,从盘里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狠狠地向多多扎去。 多多抬腿一脚,把砸向田原的托盘踢飞,身子一侧,双手紧跟着拍出,跑堂“哎哟”一声,人朝后面飞去。 掌柜的从柜台后跃了出来,在空中抓住跑堂,顺手放到地上,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柄九环刀。 掌柜的一声招呼,从门外和里间闪出十几位大汉,把田原和多多围在中间。 田原和多多背靠着背,赤手空拳,他们的武器早被鬼见愁给没收了。 九环刀啷啷一声脆响,掌柜的闪到田原面前,冷冷地问道: “你就是田原?” “在下正是,不知你们大动干戈,与在下有什么过节?” 掌柜嘿嘿一笑:“田公子忘得好快,在威远镖局,我们金刀帮的两位弟兄死在你的剑下,难道公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田原急辩:“威远镖局的事,其实,其实和在下并无关联。” 多多怒喝一声:“小原,大丈夫敢做敢为,杀了也便杀了,多费什么口舌!” 田原的脸一红,说道:“多多说的是,小原明白。” 掌柜哈哈大笑:“落花门的女贼,骨头倒还是硬的。只怕你再硬也硬不过在下手中的这柄刀。” 多多哼了一声:“这也未必。” 跑堂从后面上来,在掌柜的身边低语了一阵,掌柜的看了一眼多多,点点头: “原来是落花门主的女儿,我们金刀帮这回可要为武林除害!” 多多冷言讥讽:“什么武林正道,也不过使的下三滥手段。” “对付你们这一对狗男女,自然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 “说的好说的好。”戴斗笠的人此刻已站起身来,拍着巴掌:“黄帮主妙语连诛,当真令人佩服。” 黄帮主愣了一下,厉声道:“阁下是谁?” “无名鼠辈,黄帮主何必知道。” 黄帮主冷冷一笑:“恐怕未必,阁下在此也等得久了,莫非想抢这份头功。” 戴斗笠的人抬起头,众人看到,斗笠下是一张中年人清癯的脸,一双眼睛在斗笠的阴影里炯炯闪亮,自有一份威严,被这双眼盯住的人忍不住会打一个寒颤。 黄帮主乍一看到,就先折了威气,心里清楚,今日遇到劲敌,幸亏自己人多,真拼起来,还不至于下风,黄帮主轻轻嘘了口气。 客官朗声道:“黄帮主在此等候的时间更长,如果在下没搞错的话,半年前你就来了,用心可谓良苦。在下并无其他图谋,只有一句话奉劝,赶人不可赶上,黄帮主何必为了两个弟子,和天一派结下梁子呢。威远镖局的事,确实是另有蹊跷。黄帮主不可草率行事。” 黄帮主心下寻思,今日这趟浑水,看来此人是赶定了。 落花门主的小姐本已够麻烦了,眼下又突然出现一个不速客,如果交起手来,自己最多也只有五成把握。 他心里已有怯意,面子上却过不去,如果就此一走了之,半年的心血白花尚在其次,要紧的是自己今后在弟子面前还有甚么威信,江湖上人知道,金刀帮从此还怎么走得出去,横竖也就这一笔帐。黄帮主脖子一梗,说道: “金刀帮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阁下插足,阁下定要纠缠,只怕在下的这柄九环刀也不肯答应。” 客官仰头,注视着上方,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去,背着手观望窗外的景致。 趁着他们说话,多多凑近田原身边嘱咐:“呆会我一发暗器,你就随我往门外走。” 田原点了点头。 多多突叫一声:“落花迷津!” 众人一惊,急速往后退去,谁都知道落花门的暗器厉害,“落花迷津”发出,至今还无人生还。 众人看到她右手一晃,以为她欲发暗器。 一跃之后,却看到她缩进衣袖的右手,始终都没甩出来,嘴唇微张,愣了片刻。 刀光耀目,环声呛然,黄帮主的九龙刀快似流星,就在多多一愣的瞬间,砍向她的面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再回家,恍如梦里 "多多忘记了一件事,一个人命关天的不应有的失误。 她原本打算在“落花迷津”发出的同时,趁着混乱,从门口闯出去。 赤手空拳,体力也不济,不宜和他们纠缠,好在自己和田原的轻功都还了得,只要闯出店门,料他们也难追上。 情急之下,也因饥饿体乏,头昏脑胀,她忘记了一件不该忘记的事情。 她衣袖中早已空空如也,所有的花瓣都撒在溶洞里了,她伸手没摸到花瓣,吃了一惊,这才想起那么回事,一愣之下,黄帮主的刀尖已然扫到。 一只酒杯从斜刺里疾速射来,把扫到她面门的刀尖荡开,杯刀相碰,刀上的金环一阵乱响,多多把头一低,躲过震碎的杯子。 那客官一个起落,足尖在一位金刀帮弟子的肩上一点,人就跃到近旁,左手疾闪,抓住九环刀的刀背,右手一掌拍出,黄帮主直挺挺朝后飞去。 他借着掌力又是一个起落,人重新落在原来的地方,手一用力,九环刀断成两截,往地上一掷,双手略拱一拱拳:“得罪!” 他这套动作在一瞬间完成,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转过身去,背着双手,观看窗外的景致。 他的身手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众弟子围上前去,扶起黄帮主。 黄帮主的伤势并不严重,他怔怔地望着陌生人的背影,额上冷汗直冒。 他想象不出,世上能在一招之下夺过他手中九环刀的,会有谁呢?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恨不得把它刻进自己的眼睛。 莫非,莫非 黄帮主绝望地笑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艰难地说:“我道是谁,原来,原来是天道,天道教主亲自出马。” 那人浑身一怔,过了一会,爽朗地笑道:“天道教主?好!黄帮主还算有点见识。” 此言一出,店里的众人和田原多多脸色顿改。 门口的人这时都围到黄帮主身旁,此时不走,恐怕就再没时间,那人已缓缓转过身来。 多多一扯田原,喝道:“走!” 两个人影,箭一般射出门去。 两个人一直跑到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时才停下来,看看身后,没有人追踪他们,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田原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的轻功已如此了得,他嘴里念叨:“公孙望放屁公孙望放屁,好臭好臭。” 只觉得风在他的身边呼呼地朝后撕去,路旁的树木一晃就被他甩到身后,多多竟赶他不上。 俩人放慢脚步,沿着曲曲弯弯的山道朝前走去。 多多不时地看着田原,后来,她再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开: “小原,刚才你嘴里念叨什么?” “公孙望放屁,公孙望放屁,好臭好臭。这是公孙望教我的轻功口诀。”田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 他想自己无意当中学得的功夫,用了两回,一回误杀了小翠,还有一回,却真的变成逃命的功夫。 田原啊田原,就凭你这点狗屁本事,连自己的命都难以保住,哪里还谈得上为爹娘报仇。 多多婉尔一笑,心道这田原也憨得可爱,公孙望的戏谑之言,他竟当成轻功的口诀,以后若被江湖中人听到,还不笑他是小公孙望? 他若是变成小公孙望,自己岂不就要被人叫作小公孙望的多多的脸红了,她偷眼瞟了一下田原,看到他怔怔地想着甚么,温言道: “小原,公孙望是骗你的,以后你发功时不必再念叨了,好难听。” 田原答应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杭州城眼看就要到了。 田原叫住多多,他道:“多多,我们不能进城。这杭州城里,天道教肯定已布好天罗地网,我们不如从这里去严州府,到我家的庄院歇上几天,天道教绝想不到,我还有胆量重新回去,他们定无防备。” 多多赞许地点点头:“还有,你的心愿也该了结了,我们去祭奠伯父伯母。这个季节,水路也好走了,我们办完事后,就沿新安江上溯,回到九华山我们落花山庄去,天道教眼下还不敢对我们山庄怎样。还有,我娘看到你,一定会一定会喜欢你的。” 一番话触动了田原的心事,想起死去的爹娘,他禁不住悲愤满腔。 只是,只是要去落花门,看见落花门主,这事颇不好办,不管怎样,天一派和落花门为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爹娘地下有知,定是不允。 唉,只有到时再说了。 田原踌躇不语,只是伸手去牵多多,多多微微一动,就闪开了。 自从出了溶洞,多多和他之间,就不再那般亲密。 这也难怪,多多毕竟从小家规极严,于男女间的事,甚是拘谨,在溶洞里似已到了生死关头,自然无所顾忌,两个人相依为命,言语举止,自然而然多有亲近。 现在脱离了那个境地,少女的羞涩和自尊,重又占据心头,人前人后,也不好意思和田原再手牵手了。 田原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就死在溶洞里呢。 多多跑出去几步,转过头,调皮地一笑:“小原,快来。” 田原心里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俩个人晓行夜宿,不几日就到了严州城外,一路上多多身上稍值钱的东西都抵了饭钱,最后两日,实在无法,就只好充当泼皮,一吃完饭,瞅准个机会就逃之夭夭,急得店主们在身后又气又急,眼看着追不上了,才骂骂咧咧回转身。 俩人都是富家子弟,于钱财上向无顾忌,没曾想流落到这般田地,俩人不但不感到窘迫,反倒觉得十分好玩,这也是自小规矩惯了,偶尔撒一回野,反觉得新鲜有趣。 傍晚时分,他们进入田家庄院外的一片树林,远远看到庄院的院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天色尚早,他们担心被人发觉,潜伏在松树林里不敢贸然行事。 初夏的黄昏,树林里游荡着习习的微风,吹在人身上懒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松树特有的清香。 收工的农人从树林外边走过,前呼后应,内中有些是当年田家的庄客,田原听出他们的声音,心里暖乎乎的。 他真想从这里冲出林子,大声地呼喊他们的名字,他想象得出他们看到他时,那种惊喜c热情又恭敬有加的表情。 田原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两个人坐在厚厚的铺了一地的松针上,悄声说着话,嬉闹了一天的麻雀从远远近近,飞回到这片树林,不时掀起一阵一阵的声浪。 两个人说着想着笑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醒来,四周一片寂静,一轮圆月当头高挂,树林里撒满星星点点的银色月光。 透过树隙朝外观望,田家庄院在月光里,显得益加宁静,庄院前面开阔的空地,在月光里泛着白色的微光,门前的一棵枇杷树,孤零零守着自己的影子,散发一派凄凉的景象。 田原注视着这个他朝思夜想,曾经十分熟悉,而现在看去,显得那么陌生的院落,他的心抽紧了,鼻子一酸,泪水就滚落下来。 他想若在以往,这个时辰,每一扇窗户都该灯火辉煌,爹爹在天井里站一会儿,和家丁聊两句家常,缓步走向书房。 他看到韦管家点燃书房的蜡烛,昏黄的烛光把书房照遍,爹爹摘下墙上的宝剑,抽出一半,宝剑的剑背上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方格图纹,在烛光里剑芒夺目。 爹爹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把剑啪地插回剑鞘,重新挂在墙上。 爹爹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最后在书桌前坐下,翻开面前的《剑南诗稿》或《田氏家训》,仔仔细细阅读。 正厅里,娘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檐下,脆声招呼着他:“原儿,原儿,快点过来。” 娘的声音穿过天井,传进他的耳朵。 他此刻正在账房里缠着韦叔叔,要他明天一定带他去东关田庄,那里的桑椹已经红透。 韦叔叔听到娘的声音,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快去,你娘唤你。” “韦叔叔你答不答应?” “好好,我带你去就是,小鬼头真烦人。”韦叔叔朗声大笑。 他看到他瘦小的身影穿过天井,欢欢喜喜地朝娘走去,娘站在檐下,老远就朝他招着手,娘的身影在背光的檐下,勾勒出一个清晰的黑黝黝的剪影。 田原泪眼模糊,那一个穿过天井的瘦小的少年,此刻在他的眼里,显得那么奇怪和不真实,他几乎难以相信,那一个在黑暗中应答着母亲呼唤的稚气未消的少年真的是他,衣衫整洁无忧无虑,和眼下这个衣衫褴褛,又饿又累的少年真的会是同一个人。 那一个穿过回廊走向书房,拔剑在手又啪地收拢剑芒的爹呢? 那一个在黑暗中背对炫目的灯火招呼他的娘呢? 他们都去了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错,错,错!莫,莫,莫! "田家庄院静悄悄的,象一块被人随手丢弃的布团,静静地卧在那里。 一只野猫穿过院前的空地,一耸一耸爬上台阶,在门槛上趴了下来。它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动,警觉地竖起耳朵,“妙,妙”地叫了两声,身子一弹,顺着院墙一溜烟跑掉。 多多趴在田原的耳边低语:“我们进去。” 俩个人穿过院门前面的空地,翻身上了院墙,屏息朝里观望。 田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原来花木扶疏的院子里现在长着一片齐腰高的野草。 白色的鹅卵石铺砌的通道已被草湮没,东边角落里的两棵高大的罗汉松,缠满茁壮的葛藤。 正对院门的过厅,门半开半掩,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一个已破烂不堪,另外一个,跌落在门前的台阶上,风吹雨淋,糊灯笼的油纸都剥落了,残留下一副扭曲的竹架。 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院子显得那么荒凉和衰败。田原目睹此景,有种故院不堪回首明月中的悲凉。 草丛里“窸窣”动了一下,俩人赶紧趴下了身,死死盯着那个地方,月光下,看到有个影子在草丛里移动,往过厅那边靠近,影子突然窜出草丛,跳上台阶,从半开半掩的门闪了进去,俩人舒了口气,看清那是一只灰色的狐狸。 他们翻身落地,蹑手蹑脚走进大厅,田原悄悄耳语:“我们到后边看看。” 两个人穿过过厅,那只狐狸已不知去向。 田原轻轻推开通往天井的门,多多看到,围着天井是一圈回廊,回廊是从正厅和两边的厢房里披出来的。 田原带着多多在回廊里走着,低声向她解释,哪一间屋子是谁住的,哪一间屋子,他曾在里边做过甚么有趣的事。 他的语调里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前言不搭后语,人变得恍恍惚惚,如同一个梦游的幽灵。 他们走过一个半圆的拱门,田原“咦”地一声。 俩人看到不远处的书房,门窗紧闭,屋里却点着蜡烛。 烛光把一个人的影子映在窗上,影子久久地立着,一动不动。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俩人紧张得微微哆嗦,心提到嗓子眼里。 纵是再胆大的人,在这样一个荒凉衰败,早已绝了人迹的院落里,猛然看到一盏孤灯,一个女人的身影,也不由得胆颤心惊。 田原攥着多多的手掌湿漉漉的,两个人猫着腰,借助着花坛和假山的掩护,悄悄地朝窗户靠近。 书房里的女人背对着窗户,神情专注地盯着墙上的画,烛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这是一张俏丽的中年女人的脸,凄迷c痛苦,被回忆和思念紧紧攫住的脸,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着。 她的左手紧紧按着桌子,支撑着哆嗦着不让身子倒下。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幅画上,画上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婷婷地立在芙蓉花丛当中,甜美地笑着。 画中的女子和中年妇人出奇的相像。 她的目光慢慢离开画像,移到桌上的一本书上,书摊开着,仿佛读书的人离开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她在等待,苦苦地等着这一个人,却再也等不到了。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一滴滴落在桌上,渗出朵朵的水花。 她哽咽着自语: “世南,世南,纵然你已经原谅了我,我自己又怎能解脱这一罪责。二十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梦想有那么一天,我会有勇气面对着面站在你的眼前,听你再叫我一声,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世南” 她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书页,往事一幕一幕地闪现。 这是他最爱读的《剑南诗稿》,每一页纸都不知被他的手指抚摸过多少遍了。 女人停留在书上的手指微微一颤,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温柔的手轻柔地握住 五年前的一天,江西龙虎山上清宫的玉门殿前,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追杀落花门主至此。 两个人剑来剑往,谁也难占上风,田世南的飘香剑剑气飘逸,静如处子,动如游龙。 落花门主的落花剑法和流水剑法缠绵凄切,大苦大悲,忽如流星闪烁,忽如杨柳临风。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两套剑法来源于两首宋词,落花剑法暗含唐婉《钗头凤》的词意: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如泣如诉,意切情真,落花剑法一招一式,把舞剑者内心的寂寞和难遣的思念,挥发得淋漓尽致。 流水剑法暗含陆放翁的《钗头凤》词意: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归,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怅然神伤,无语泪下,流水剑法把舞剑者对往事追悔莫及,无可奈何的心情抒发得意切情深。 这两首《钗头凤》词,原本就隐含一个凄美的故事: 唐婉是陆游舅父唐闳之女,嫁给陆游后,夫妻恩爱,情意绵绵。 但因陆游的母亲不喜欢唐氏,遂被迫离异,唐婉改嫁同郡赵士程。 一次春游,唐婉和陆游二人偶遇于浙江绍兴禹迹寺南之沈园,唐婉征得丈夫赵士程同意,遣人送酒肴给陆游致意。 陆游睹物伤情,怅然久之,就题了一首《钗头凤》词在园壁上。 第二年,唐婉再游沈园时,看到了陆游题写在壁上的《钗头凤》,当即作了这首《钗头凤》,和答陆游。 同年秋天,唐婉终因抑郁难遣,怏怏而死。 四十多年过去,陆游七十五岁时重游沈园,人去园空,唯有壁上的《钗头凤》词,墨迹犹存。 他慨然叹息,又作诗《沈园》二首,悲叹:“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竟为千古绝唱。 落花门主梦天娇当年创练这两套剑法,时常口吐鲜血,昏倒在地,可见这剑法阴森至极,她悲叹爱情如同落花,无可奈何地飘逝,难,难,难!世态炎凉,人情欢薄,往事如同流水,一去就再难复回,错,错,错! 田世南的飘香剑法招招紧逼,落花门主渐渐心不在焉,无心恋战,左格右挡,破绽百出。 田世南怒吼一声,一招“百川归流”如同蛟龙腾空,剑尖化作万点星光,罩着她的咽喉。 她垂着双手呆呆地立着,剑从她的手中脱落。 她把眼睛轻轻地闭上,嘴角滑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世南,今日能死在你的剑下,我真的开心得很。 她睁开眼睛,就想最后再看他一眼,透过面纱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积压在心底的悔恨和凄苦,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脱口叫道: “世南” 田世南猛地一震,手中的剑再也送不出去,他迟疑地打量着她,缓声道:“你到底是谁?” 她把面纱轻轻地撩去,一双幽怨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是你?!”田世南吃惊地叫了一声,手中的剑铛啷落在地上。 她苦笑着点了点头。 田世南愣在那里,天地在一瞬间凝固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对方。 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在风中肆意飘摇,钟楼上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击着他们凝结的目光,发出空洞的回声。 两个人如同两尊泥塑,连呼吸似也停止了。 摊开的书在她的泪眼里变得模糊遥远,她的身子晃了一下,双手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 她看到那一双怔怔的眼睛,在醒悟的一瞬变得那么痛苦和绝望,他不相信地摇摇头,问道: “无痕,你真的就是落花门主?” 她的眼睛一红,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 泪水从她的眼里滚落下来,她看到那张日思夜盼的脸变得煞白,如同一张薄纸摇晃着摇晃着。 她冷静地说道: “世南,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一剑杀了我吧,这样你的仇也报了,又为武林除一大害。世南,我不会怨你的,这是我死有应得。” 田世南的眼眶红了,他没有吭声,一直都盯着她。 他的头一仰,突然声嘶力竭地大笑:“我报仇?为武林除害?我杀了你?好,好,好,我杀了你” 她看到他痛苦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过身,踉踉跄跄地朝远处走去,笑声在空中不绝地回响。 风吹在脸上冷冷的,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远处消失。 她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她往前走了一步,轻声呼唤:“世南” 烛光跳了一下。 她的眼前,出现的还是这一张桌子和这本摊开的书。 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 已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伫立在窗外静静地看着他坐在书桌前秉烛读书。 也记不清有多少次,她看到他站在自己的画像前面,久久地一动不动。 泪水一次次洗着她的面颊,多少次她忍不住就想冲进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痛苦地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情就一个字,多少悲欢离合 "田原和多多躲在窗下,过了好久才把头抬起来,眼睛贴着窗缝偷偷地朝里张望。 里面的女人背对着这边,背影不停地抽搐。 田原听到她喃喃呼唤着爹爹名字,心里好生奇怪。 后来,又听到她说“我一定会找到小原”之类的话,就更是吃惊,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和田家又是甚么关系? 他想象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也从未听爹娘说起过。 她久久盯着墙上的那幅画,画中的人就是田原说的,和多多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他悄声道:“多多,你看那画里的人像不像你?” 多多没有吱声,他感到紧挨着他的多多颤栗了一下,双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停地哆嗦。 田原转过头去,看了看多多,多多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紧咬着嘴唇,目光里露出痛苦的神情,似被眼前的甚么惊呆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眼睛一眨不眨。 背对着窗户的女人缓缓转过身来,尽管早已料到,乍一见到,多多还是惊讶地“啊”了一下。 “什么人?!”屋里的女人厉声断喝,一挥衣袖,书房里登时漆黑一片,紧接着一个物件迅疾地破窗而出。 多多呆呆张着小嘴,愣在那里,田原暗道不好,一拉多多,俩个人滚落在地,总算躲过射出的暗器。 头顶的窗棂喀嚓一声脆响,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窗里射了出来,落在一丈开外,转过身向四周睃巡,她的目光是冰冷的,刺得田原毛骨悚然。 多多刚想叫出声来,田原反应敏捷,拉扯着她躲到一堆假山后面。 女人看到这边人影闪动,怒咤一声:“哪里走!” 双掌紧跟着拍出,掌力击得假山“砰”地一声巨响,拦腰震断。 田原凭着自己对这里环境的熟谙,拉着多多,一次次躲过女人的袭击,他们边躲边向拱门退去。 两个人逃出拱门的瞬间田原把门一带,一闪身钻进门旁的一间柴房,这里有一扇小门,通往院子后面的竹林。 田原听到拱门被她“砰”地震飞,一声长啸,人已跃到屋顶,柴房顶上的瓦片嚓嚓响着。 两个人屏息静气,卷缩在屋角,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久,田原听着再也没有响动,悄悄地拔下门闩,拉开通往院外的小门。 竹林在月光里摇曳着,发出安详的沙沙声响。 两个人钻进竹林,迅疾地朝远处走去。 严州城里,大街小巷,阒静无人,两个人疾足走在月光明净的街上,从东门向西门奔去。 田原一拉多多,两个人闪进街旁的一个门廊。 从横街里转出一个打更的老头,拖着细长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嘶哑的声音在街道当空回响: “家家户户,小心烛火。门窗关牢,提防窃贼。喂,梁上君,我看到你了,还不出来,你逃,你逃你就逃好了,我又不和你嬉。” 老头停了一下,嘀咕道:“老不死的,瞎嚷嚷什么,回家喝一盅酒去。” 他在他们藏匿的门廊前停了一下,点燃了一杆旱烟,滋滋猛吸两口,舒坦地叹了口气。 拖长的声音又开始回响,他慢吞吞往前走去。 田原认识这个更夫,胆小如鼠,巡更的时候喜欢咋咋唬唬给自己壮胆,田原吃吃地笑了起来。 多多不耐烦地白他一眼,走出门廊,顾自朝前走去,田原在后面追赶,压低嗓门叫道: “多多,多多,等我一下。” 多多气呼呼地朝前走着,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翻涌,她头昏脑胀,难以相信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她亲眼所见。 长这么大,多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娘也会哭,而且哭得如此真切。 在她的印象里,娘一直都是严厉的c冷冰的,不可抗拒,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害怕的,绝没想到,娘也有今天这样懦弱的一面。 一个极大的秘密一直在她眼前,死死地遮盖着,现在掀起了一个角,让她惊讶地看到它的深邃与残忍。 以往树立起的那种对娘坚实的信赖在一瞬间,变得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塌坼。 难怪这许多年来娘每年都要孤身外出两三次,原来她是到田家庄院找田世南来了。 每次外出回去,娘总是变得闷闷不乐,情绪烦躁,落花门上上下下百多号人,提心吊胆,说不准为甚么娘就会突然发火,迁怒于她们。 娘和田世南到底是甚么关系? 多多羞红了脸,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田原在身旁跟着疾走,低声问道:“多多,多多,你怎么了?” 多多没有理他。 她记得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爹爹很喜欢她,每次回来,都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一直抱着,不允许别人从他手里把她抱走,仿佛别人会把她偷走似的。 爹爹用胡子扎她的脸蛋,她把头一扭躲了开去,爹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开心地哈哈大笑。 每逢这时,娘就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娘常常会为了甚么事情和爹爹大吵大闹,两个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吓得她在旁边哇哇直哭。 两个人一直打到谁被剑刺伤,鲜血直流才停下来,爹爹狠狠瞪了娘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娘这时才会抱起她,哄着骗着,直到她破涕为笑。 多多九岁的那年,爹爹被少林寺的掌门追杀,从黄山天都绝顶失足跌入万丈深渊,连尸首也没找到。 消息传来,娘不仅没有悲伤,反倒舒出了一口长气,似乎一个一直缠绕着她的恶梦,终于被挣脱了,她的脸上,闪过旁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只有多多看出来了,她因此一直怨恨着娘。 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是无法替代的。 夜深人静,多多想到爹爹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用胡子扎她的脸蛋,她想躲也没有甚么可以躲了。 多多死死盯着对面的窗户,一弯月亮静静地挂在那里,对她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眼睛无动于衷。 泪水默默地流出了眼眶,她的牙齿紧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爹爹死后,娘的情绪开始变得稳定,她从来不提爹爹的名字,也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他。 她剥夺了多多呼唤爹爹的权利,却剥夺不了,她在心中的默默思念,爹爹,爹爹,始终的爹爹,永远的爹爹,爹爹在多多的心中扎下了根。 无论他是好是坏,哪怕全世界都在说爹爹的坏话,都和爹爹为敌,他也是她最亲最亲,最爱最爱的爹爹。 田原在旁边叫道:“多多,多多。” 多多猛地停住,转过身,目光冷冷地逼视着他,在月光中,他显得那么陌生,多多喃喃低语:“你是谁,你是谁?” 他是谁呢? 为什么娘要反复叮嘱自己不可伤他,哪怕他杀了小翠,自己也不可伤他。 娘对死去的田世南保证一定要找到他,娘为什么要找到他呢? 娘什么时候找过爹爹,什么时候为爹爹的死流过一滴眼泪? 为了找他,小翠死了,心爱的马驹白白也死了,多多自己也被鬼见愁关进那个地方,受尽了折磨。 她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娘都没有着急,为什么他失踪了娘就会如此焦急? 他对自己很好,但这抵得上她对爹爹的思念吗? 原先纯洁美好的情感,经过今天的一场变故,掺杂进许许多多她不愿知道的东西,被玷污了,黯淡了,这一切是谁的错呢? 当然是他,谁叫他是田世南的儿子,谁叫娘又对田世南一往情深,多多一想到娘竟背叛爹爹,就觉得厌恶难当。 她加快脚步,一溜烟朝前跑去,田原在后面追着叫着: “多多,多多,等等我。” 多多猛然转身,满脸晶莹的泪花,她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是谁,你是谁,你干么要跟着我,我讨厌你!” 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房顶。 田原被她这突然的举措惊呆了,他不明白多多为什么会突然发火,他呆呆地站在街心,直到多多不见了踪影才回过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曾经生死相依的,说走也就走了 "他纵身跃上房顶,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多多的身影,鳞次栉比的黑色屋顶,在月光里寂静无声,迷迷茫茫地铺展开去。 田原睁大眼睛,使足了劲高叫:“多——多!多——多!” 回答他的是远远近近的狗吠,还有打更的老头,站在哪一条街巷的阴影里破口大骂:“是哪个瘟鬼,半夜三更鬼叫连天,叫你个死尸。” 他一直追到西门,爬上城楼,放眼远眺,从城楼下沿伸出去的官道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空荡荡的,别说是人,连一条野狗也看不到。 田原寻思,多多突然发火,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一直拉着她,不让她和那个女人交手所致? 在女人转过身来的一刹,田原的注意力被多多吸引过去,因而没看到女人的脸,否则,他也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和多多,实在是太相像了。 他想多多会不会独自一人又回到田家庄院去了,心念至此,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多多要是真的碰上那女人,可不是好玩的。 田原三步两步跑下城楼,向东门外的碧溪坞直奔而去。 到了王福兴茶馆门口,他看到迎面奔过来三个人影,赶紧身子一缩,躲藏在石牌坊的后面。 三个人穿着夜行衣,慌慌张张往前急赶,不时回过头去,惊恐地朝后张望。 他们走过田原躲藏的石牌坊时,田原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一回算是侥幸至极,奇怪,落花门主怎会到田家庄院来。” “古怪的恐怕还不止这些,我们快走,今晚这里可很不好玩。” 田原目送他们过去,三个人奔出去没有多远,从房顶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影,拦在他们面前。 “你是谁?”三人厉声问道。 那人手持一对鸡爪镰,并不答话,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三人。 田原躲在这边,只见那三人刚欲出招,镰光一闪,三个人齐刷刷朝后倒下。 月光把那个人的脸孔照得格外分明,田原看到,那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三具尸体,一对鸡爪镰在他们的衣服上,慢条斯理,正反两面反复擦着。 直到镰上的血都擦净了,他放到鼻子面前嗅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把镰刀收好,插进身后的腰带,身子一旋,人象一个螺陀从地上直直拔起,轻甩衣袖,人在空中改变了方向,他踩着屋顶走了。 田原看到,他自始至终都笑咪咪的,好象杀人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他慢条斯理,尽情地享受着这份快意。 一个人能以一对镰刀,一招之下轻取三人的性命,已属罕见,而能在空中不借助身外之物改变方向,就更是凤毛鳞角,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他若以杀人为乐,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呢? 你或者杀死他,或者被他杀死,这中间没有言语,也不用作更多的解释。 田原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一个人和他的影子,孤零零沿着街道走去,现在他什么也不怕了,一个人如果孤独,再加上绝望,他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田原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 原来,那一个女人就是落花门主,就是多多的娘,多多看到娘来找她,自然就舍弃了他,去寻找娘去了,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在外面游荡,谁愿意和他这个没爹没娘的人在一起呢? 他能给多多什么?除了饥饿c痛苦和被人追杀,而在娘那里,她可以得到的是温暖,舒适和安全。 他又看到娘在檐前招呼着他的剪影,他失声叫道:“娘,娘!” 四下里寂静无声,他环顾前后空空荡荡的街道,突然想痛哭一场,他又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和无依无靠,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 包括多多,所有的人都奔向自己温暖和灯火明亮的家园,只有他,一个人走在一条空荡的街上,漫无目的,不知道到底该走向哪里。 他强忍着让自己不再流泪,所有可以依靠的东西突然撤走以后,留下的只有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双脚和自己的手。 他不再流泪,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深深知道,泪水已代替不了前面的道路。 他已无娇可撒,只有用自己的身心锤打着,折叠着,一次一次在火里炼着,一次一次在水里淬着,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就是铸造一把宝剑的过程。 你最后要么剑气逼人,要么只是,一块黑不溜鳅的废铁。 田原他不愿成为一块废铁,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的儿子,决不能成为一块废铁。 他感到暝暝之中爹娘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他挺了挺胸脯。 他又想起那一个人的身影,想起她回眸一笑的飞扬神采,想起她轻轻地抚摸过自己脸颊的温嫩的手指。 他满腔的豪情顷刻间化作似水柔情,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再也离不开她的注视,他喃喃地低语: “多多多多。” 月光把他的影子,斜斜地写在这条石板铺就的街上。 田原往前一仆,身子埋进了草丛。 稍顷,一行人从后面急急追上。 “咦,我明明看到有个人影,怎么一晃就不见了。” “他肯定躲在附近,大家找找。” 领头的把手一挥:“算了,别耽误正事。” 一行人刷刷刷朝前行进,从树隙漏下的月光,落在他门的身上,田原看到,他们一个个剑已出鞘,随时都准备投入战斗。 他们气势汹汹直奔田家庄院而来,定有什么不良企图。 田原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树林里突然火光通明,把他们围在中间,在突起的火光里,前面的那伙人和田原都看清对方,双方俱是一惊。 他们竟是威远镖局的人,领头的就是那天在镖局门口和田原打过照面的镖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领头的镖头看到田原,怒喝一声,挺剑欲上。 但这时一切都已晚了。 四下里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呐喊,声音在松林里久久回荡。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听到喊声,镖头的手突然一软,剑从他的手中掉落,剑尖插进泥土。 其余的人争先恐后,纷纷丢弃手中的剑。 可怜刚才还铁骨铮铮的一群汉子,这一刹那,竟吓得瘫软在地。 领头的勉强支撑着,颤声道:“我们威远镖局,和贵教并无过节,我们此番前来,只想杀了田原,为陈总镖头报仇,不敢有其他打算。”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火把,哔啵哔啵燃烧的声响。 那镖头等了好久,也没有人答理他。 他把胸脯一挺,怆然道:“好,好!在下无名鼠辈,不配和你们说话,只求你们放了我的这些弟兄。” 剑光一闪,一股血柱从他的脖子里直喷而出,眼珠暴突,直挺挺往后倒去。 那些人眼睁睁看着领头的死去,竟动也不敢动一下。 远处的黑暗里有人冷冷地道:“你们还等什么?” 那些人闻言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还要我动手吗?”黑暗中的人又道了句。 他们捡起地上的剑,纷纷往脖子抹去,霎时,那地方血光四溅,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田原呆呆地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火光血光,在他的眼睛里闪烁。 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有你呢?” 田原往四周看看,并无其他的人,这才明白,那人指的就是自己。 看这情形,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 大丈夫无力回天,死何足惜,只是要想我向你们低头,却也休想。 田原的头微微仰起,注视着头顶这片熟悉的天空,喃喃道: “爹,娘,孩儿无能,没有为你们报仇,只好步你们的后尘了。” 黑暗中的人见他赤手空拳,面无惧色,莫非他自忖有把握取胜?田原脸上蒙着厚厚的污垢,那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是谁?”那人道。 “田原。” “田原?”黑暗中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连串的怪笑: “哈哈哈哈哈哈哦哈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亲人也是 "“田原,田原!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人落在田原面前,借着火光,田原看清他那张枯槁的脸,这人就是那天到驼婆子那里索要过自己的,自己还吃过他一掌。 周围举着火把的天道教弟子中有人迎奉: “权副使神功盖世。” 权吉人回头厉声骂道:“胡说,普天之下,谁能比得上教主。” 四下里一片回响:“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原暗暗好笑。 这天道教主真可谓牛气冲天,称得上是恶心第一牛皮第一了,明明是一股邪恶势力,却美其名天道教,明明是滥杀无辜残害善良,却吹嘘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连他手下的陆乘,都把自己的掌法叫作“伏魔掌”,其实真正的恶魔就是他们天道教。 这天道弟子的马屁拍得也真够可以,什么“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普天之下,能活过百岁之年的人已是凤毛鳞角,万岁万岁万万岁,你也不怕活成一个老妖怪。 更可叹这权吉人,蓉城派在武林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大派,身为一派掌门,竟沦落至此,为了一己私利或老命,投靠到天道教门下,心甘情愿做一条走狗。 田原鄙夷地冷笑一声。 权吉人见他小小年纪,却能处惊不乱,再想到自己的儿子权恒光,在小一辈人中也可算是顶尖人物,却死在他的手下,那天在鬼见愁的院里,自己也曾和他交过一掌,他的内力,似也不在自己之下。 看来他是艺高人胆大,自己倒不可大意。 权吉人道:“你的武功很高?” 田原怒目而视,不答理他。 “你能够杀了权恒光,自然是身手不凡,不过你不一定有把握胜我。” 田原从对方言语里听出,对方一直以为权恒光是他杀的,心里对他有些顾忌,他把胸脯一挺,索性再充好汉,破口大骂道: “权吉人你这老贼,不知羞耻的东西,你自己投靠天道教也就罢了,还要来陷害武林同道,真是狗也不啃,猪也不拱的臭石头,好臭好臭。” 田原拇指按着鼻孔,手掌一个劲地扇着,他边想边骂,把肚子里凡想得出来的脏话一古脑儿都倒出来,连小时候骂街的本领也用上了。 “你那个龟儿子就是我杀的,我喀嚓一剑,他的脑袋就咕碌碌滚出很远,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看是儿子孬种,老子混蛋。权吉人,来来,我们来大战五百回合试试,我叫你尝尝我们天一派飘香剑法的厉害。怎么,你不敢来,好,好,算你聪明,没有脖子的滋味可大大的不好。来啊,来啊,你拔剑啊。看看我让你怎么屁滚尿流。” 田原一个劲地骂着,脸胀得通红,骂到后来,连公孙望的口头禅也拿出来用了。 权吉人冷冷地看着他,突然说: “权恒光不是你杀的。” 田原一愣:“为什么?” “你根本就杀不了他。” 高手相遇,没有更多的语言,是好汉是孬种,刀剑上分明。 一个人如果滔滔不绝,往往是因为他底气不足,需要用语言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懦弱和胆怯。 这小子根本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少不更事,不知道生命的可贵,他以为人的生命是可以凭意气随便挥霍的东西,他不知道,父母亲把他抚养到这么大,耗尽了自己的心血。 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他的父母,用泪用汗用血堆积起来的,你怎么可以随便挥霍 这道理只有经历了人生的坎坷,备尝生活的艰辛之后才能体会,但那时你生命的一半已经逝去,你想好好生活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已不年轻。 白发悄悄地爬上你的双鬓,环顾膝下,你的儿女又和你当年一般少不更事,意气风发,你苦口婆心地劝阻他们,他们表面上唯唯诺诺,心底却在嘲笑你。 这世界有很多道理不是靠听别人说说就能明白,只有沉浸在里面,用你整个的身心和青春,血和泪的代价才会理解。 权吉人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才杀人如麻,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因为所杀的人往往是威胁到你的生命c地位和名誉的人,少一个人就少了一堵挡在你眼前的墙,一点也含糊不得。 权吉人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当死亡的威胁降临到他头上时,二话没说就归顺天道教门下。 在他眼里,与生命相比,什么江湖道义个人声誉掌门位置都不足挂齿,一个人即使天天舔着别人的脚跟又怎么样呢,只要活着。 权吉人枯槁的脸上麻木不仁,他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慢慢地握住剑柄。 田原看着他的身后,眼睛一亮,惊喜地叫道:“老婆婆!” 权吉人脸色一变,回过头去,田原趁着这个空隙,双掌迅急拍出,用尽了全身气力,也不管有用没用。 权吉人听他叫老婆婆,以为鬼见愁来了,心里一惊,回头看身后哪里有什么人影,才知自己上了这小子的当。 猛叫得耳畔虎虎生风,一股强劲的内力向自己袭来,情急之下,身形顿变,躲过田原的右掌,却被他的左掌击中胸口,眼前一黑,身子往后面飞去。 田原右掌击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打了个滚坐起来,看到权吉人倒在地上,又惊又喜。 刚想起来,一道阴影朝他压来,手持火把的天道教弟子肩并肩排成一道人墙,把他围在中间。 田原挥掌欲击,人墙齐声呐喊,每个人手中刀剑在握,明晃晃直指着他,他此时欲再击掌,非被刀剑刺穿手掌胸脯不可。 田原把眼一闭,心道罢,罢,老子今天就赚一个够本,双掌胡乱拍出。 紧缩着的人墙突然闪开,躲避开田原的双掌。 田原闭着眼睛乱拍了半天,周围静悄悄,自己的手掌也好端端的。 他睁开眼睛,奇怪地看着。 闪开的人墙看到他垂下双手,又迅急围扰过来。 等到田原挥掌,他们又倏地闪开。 如此反反复复,田原被弄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又气又急。 这天道教真够烦人,在杀人这么件简单的事情上花样百出,你越是想死,他们就越要慢慢地戏耍着,折磨着,直到你筋疲力尽,而他们也玩腻,你才被允许死去。 人墙突然骚动,两个天道教弟子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哎哟哎哟”叫着,手中的火把和刀跌落在地,人墙豁开了一个口子。 从人墙外滚进一个人,田原大喜,热切地叫着: “韦叔叔!” 韦广一边抵挡着天道弟子的进攻,一边抽空不时地回过头,他的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小原,真的是你吗,小原?” 韦广一边叫着,手中的刀却不敢停下。刚刚被冲散的人墙乱了一阵,又重新铁桶般围着他们。 田原捡起地上的刀,却不知怎么使法,只好在空中胡乱地舞着。 他朝韦广那边靠去,俩个人背靠背抵御对方的进攻。 好在刚才天道弟子亲眼目睹田原一掌震飞权吉人,以为他武艺高超,因而不敢靠得太近。 韦广老泪纵横:“小原,韦叔叔当真,当真喜欢得紧。” 田原鼻子一酸,他看到韦广满脸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得象个鸡窝,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冬天分手时穿的那件棉袍,破烂肮脏,连原先什么颜色也瞧不出来,一看就知他这么多日子,很可能一直都在荒邻野外过夜。 他手里的那柄大砍刀,是前辈制刀名匠韩东方反复叠折锻打百炼而成,刀刃上竟豁了十几处缺口,可见他这半年多来,不知经历了多少恶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三江口渔民 "田原道:“韦叔叔,我爹我娘他们” “你放心,快哉山庄的宇文公子帮助安葬了,就在庄院后边的竹林里。” 韦广压低噪门,继续道:“小原,我们躲到东关去的那天,你爹说如果他身遭不测,要我转告你,多读《田氏家训》,唉,只可惜这部书不知被谁给抢走了。” 韦广的肩上挨了一刀,田原惊呼:“韦叔叔,你要不要紧?” 韦广笑了一下:“没甚么,我挨刀挨得多了,早就习惯。小原,你跟着我,我们从那边冲出去。” 韦广大吼一声,手中的刀如猛虎下山,朝人墙猛扑而去。又有两个天道弟子倒在地上,韦广和田原冲了出去。 天道弟子又围过来,韦广叫道:“小原,你快走!” 田原摇了摇头:“我不走,要死也死在这里。” 韦广怒目圆瞪:“快走,别忘了给你爹娘报仇!” 他狠狠推了一把田原,转身朝追上来的人扑去,田原又跟上去,韦广一脚把他踢开。 田原从地上爬起来,知道自己在这除了分散韦广的注意力,帮不上什么忙,反无端惹得韦叔叔生气。 他最后看了一眼韦广,心一狠,拔腿朝从树林深处跑去。 身后传来韦广的嘶喊: “别忘了给你爹娘报仇!” 韦广迎着人群上去,用身体挡在他们面前,阻止他们去追田原,他身上已插进两柄钢刀,浑身是血,却仍毫无俱色,手中的刀刚毅勇猛,威风凛凛,一群人竟被他的毫气和不怕死的劲头震住了,不敢欺近前去。 严州城南,新安江和兰江在这里交汇,流入了富春江,三江成字,一个大大的“人”静静地写在群山之间,当年孟浩然有诗:“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写的就是这里。 东方欲晓,白露横江,夜半出去的打鱼船,这时候依依呀呀摇桨靠回城南门外的埠头,渔佬儿摘下一盏一盏渔火,“哺”地吹灭,坐在船头,安静地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用手指惬意地抠着脚趾缝。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响。 再过会儿,渔贩子就会来取走他们的鱼,渔佬儿是不屑也不被允许上岸进城的。 新安江上,生活着陈c钱c林c袁c孙c叶c李c许c何九姓渔户,他们的先辈都是明初名将陈友谅的部属,帮助陈友谅和朱元璋争天下。 朱元璋大败陈友谅于鄱阳湖中,其余党九姓逃到这里,刘伯温奏请朱皇帝令他们下水为生,贬为贱民。 九姓渔民,一不准入学读书;二不准上岸居住;三不准岸上人与他们通婚;四不准穿长衫c马褂和整只鞋,即使到了冬天最寒冷的日子,也只能穿一件短棉袄,腰里系一根带子,虽有鞋,但不能整只穿,只能把鞋后跟踩下去拖着穿半只,否则,定会遭岸上人辱骂,会被官府捉去杖责。 九姓渔民,在这种白眼和轻视中变得很团结,形成他们自己独特的生活习惯和风俗。 经历刚才的血腥激战和迅猛奔跑,突然置身在这个安谧的环境,田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贪婪地呼吸着从江上飘来的清新的雾气,努力想捕捉到远处传来的嗓音嘶哑的渔歌。 这一切曾经是那么熟悉,他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和清晨跟随爹爹和韦叔叔来到这里,韦叔叔摇着桨,他和爹爹俩人放着网,他们的桅杆顶上,挂着一个大红的“田记”灯笼。 透过夜色和薄雾,传来渔佬儿亲热的声音:“是田老爷吗?您老真有雅兴。” 爹爹笑道:“老倌,过来喝一盅。” “不咧不咧,改日再打扰您老。” 有时他卷缩在舱里睡着了,这一问一答的声音迷迷糊糊,象两只宽厚结实的手掌摇着他。 田原呆呆地坐着,有许多东西,你只有在它永远地消失以后,方会体味到它的珍贵。 平静的日子,淡泊的生活,在颠沛流离和血雨腥风中,你偶尔回头一看,就瞥见它那惊人的美丽和诱惑。 田原咬紧牙关,恨恨地想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天道教害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和煦的江风吹过来,田原的脸上,沾满一层细密的露珠。 此时他真后悔自己没好好地求爹爹教他武功,如若不然,他还会象今天这样被人追来赶去而无还手之力,要不是公孙望和鬼见愁输入他体内的真气,恐怕连逃命的本事也没有。 田原渐渐冷静下来,告诫自己,遇事再也不可鲁莽,生死事小,不能报仇才真的对不起韦叔叔不顾性命搭救自己一场,到了地下,也愧对爹娘。 爹爹叫自己好好读《田氏家训》,难道那里面有什么武学秘诀,而它现在又落到谁的手里? 能在不知不觉中点倒韦叔叔,抢走他东西的人武功定然不俗,自己凭什么从他手里夺回《田氏家训》呢? 田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遍寻名师,好好习武,你既然置身江湖,就要做一个象爹爹那样顶天立地的好汉,除邪驱魔,匡扶正义,重振天一派的威名。 一股柔情突然袭上田原心头,他想要是多多在身边那该多好,他有那么多话要和她说,她要是和自己在一起,我还有什么苦不能吃,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 不知怎么,田原觉得有许多话,他连韦叔叔吕大哥他们也不会诉说,只想向她倾诉,他喃喃地呼唤: “多多,多多” 从雾中传来一行人刷刷的脚步,田原听到权吉人的声音: “快点,快点。” 田原从地上一跃而起,往埠头那边跑去。 身后响起一片呐喊。 船头上挖着脚趾头的渔佬儿停下手,怔怔地看着跑过来的田原,后面的呐喊声刀剑声混乱成一片。 这严州城是个渔民集聚之地,埠头上泊着大大小小一百多条渔船。 内中的一条大船,彩布高挂,船蓬用柏树枝,彩巾和纸花扎成一个彩台,彩台前面一边竖着一根红漆木柱,柱子上挂着四个大灯笼,烛火通明,灯笼上贴着大红“喜喜”字。 原来,这家渔户今天嫁女儿,听到响动,船头上顷刻就挤满了人,他们还以为接亲的船已经来了。 田原跑到这里,前面就没有路了,城南门此刻还没有打开,守城的甲丁,正躲在城楼里美美地睡觉。 田原正焦急的时候,彩船上有人招呼:“田少爷,快往这边来。” 田原认出是相熟的一个渔佬儿阿福,阿福胸前戴着一朵大绸花,今天他的女儿小娇要出嫁了。 田原没来得多想,跃过跳板上了船,船头的人大都认得田原,让开道,阿福把田原带进舱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亲不亲,是乡亲 "天道教弟子在埠头上一字排开,权吉人冷酷的眼睛扫视一番眼前的渔船,冷冷地说: “那小子肯定躲在船上,给我一条一条的搜!” 船舱里,田原寥寥数语,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和阿福说了,阿福听完,失声痛道: “这么说韦管家也被他们害了?” 田原含泪点点头。 阿福怒道:“这帮狗贼,逼人也逼得太甚。” 从舱外钻进一个脑袋,急切问:“福叔,他们开始搜船了,怎么办?” 田原豁地站起身,朗声道:“他们要抓的是我,我出去便是,免得连累你们。” 阿福一把把他按下:“少爷你说这话,岂不折杀阿福。” 他转过头去,对来人吩咐:“叫大伙抄家伙,大不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嘿嘿,我们九姓渔民连朱皇帝都不怕,还怕这一帮狗贼。” 来人应了一声出去。 后舱的门拉开,小娇看到田仓,连忙行了个礼,她问阿福: “爹,出什么事了。” 阿福看到小娇,眼睛突然一亮,他走过去,向小娇耳语一番,他们说话的当儿,不时朝田原这边看看,显然是在说着田原。 小娇不停地点头,完了她微微一笑,招呼田原:“少爷过来。” 阿福叹了口气:“少爷,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其他,只好委屈你了。” 田原跟着小娇进了后舱,身后的门被阿福给拉上了。 田原看到,这后舱是小娇的闺房,有俩个妇女正等着给新娘化妆,看到田原,吃吃地笑着,田原的脸羞得绯红。 天道弟子依次搜寻,搜到彩船前时,看到船上数十号人怒目而视,手里均抄着家伙,其他船的人目睹此景,也纷纷从船舱里抄出家伙,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天道弟子一时倒也不敢妄动,站在那里,听候权吉人的命令。 权吉人站在那里,冷冷地笑着。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锣鼓炮仗声,渔船上有人叫道: “接亲船来了!” 阿福走下跳板,到了权吉人面前,作了一揖。 阿福道:“这位大哥,小老儿今日嫁女,远来是客,请,请,上船喝一盅。” 权吉人沉吟不语。 他倒不怕眼下这些船民,真动起手来,这百来号人还不费吹灰之力。 他顾虑的是这里离城太近,惊动官府,麻烦颇多,二则他也曾为人父,知道为父的艰难,更体味过丧子之痛,他清楚一个父亲把儿女拉扯到这天,吃了多少苦头。 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动干戈,于情理上确实讲不过去。 他看着眼前这位衣着整洁,胸戴红花的老汉,心里微微一酸。 权吉人望子成父,盼这天不知盼了多少年头,只可惜权恒光为人孤傲,看到女人就皱眉头,一心只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心无旁骛,他瞅准机会偷偷地逃离家门,却枉自送了性命。 权吉人突然干笑两声,他道:“好极,在下就给你这个面子。” 他转身吩咐手下:“小心看着,别让任何人上岸。” 双足一点,人稳稳落在船头,阿福走在跳板上,赞道:“好俊的身手!” 渔民们暂且松了口气,放下家伙,准备送新娘。 船头上,一伙人围坐着喝酒,阿福做了一个邀坐的手势。权吉人紧绷着脸,摇了摇头: “我从来就不坐下。” 阿福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好好,给这位大哥上酒。” 权吉人站在那里,一碗酒一饮而尽,边上的人赶紧又倒满,权吉人又是一饮而尽,众人脸上俱为诧异,心想这狗贼酒量也真了得。 却没人知道,权吉人此时是借酒浇愁。 男方的彩船越来越近,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它驶到离女方彩船两尺远处,船上人赶紧把篙插进水里,稳定住船,不让它和女方的船相碰,照渔民的说法,两船相碰就不吉利,意味着以后的日子不风平浪静。 船停稳后,男方船首站着四个大汉和一男一女两个利市人,女利市人跳过船来,向阿福行了个礼,一猫腰钻进船舱,给新娘子梳头c打扮去了。 隔了一会,女利市人出了船舱,脸红红的,好象刚刚喝醉了酒,她瞟了一眼权吉人,权吉人一碗接一碗往嘴里倒着米酒,边上一位年轻的渔佬儿,捧着酒坛的双臂都已酸了。 一声炮响。 女利市人手持一杆秤,靠近船帮,和男船上的男利市人面对着面,这边帮忙的人递上红漆托盘c脚盆c衣服之类妆奁,女利市人用秤钩钩一下,再递给男利市人。 送一件,女的喊一句,男的接一句,一递一进,声调优美。 女的喊:“称一斤!” 男接腔:“长千金!” 女的喊:“称两斤!” 男接腔:“长万金!” “称三斤!” “三元及弟!” “称四斤!” “四季发财!” “称五斤!” “五子登科!” “称六斤!” “六六大顺!” “称七斤!” “七子八孙!” “称八斤!” “八子成双!” “称九斤!” “九子十三孙!” “称十斤!” “十子大团圆!” 最后,男女齐声高喊:“荣华富贵万万年!” 女方船首,帮忙的人让开一块空地,女利市人把一个竹匾放在甲板上,帮忙人放了一个“出阁炮”,盖着红布头的新娘从船尾出阁,在女利市人的导引下,爬上船篷顶上搭好的彩台,一步一颤地朝船头走来。 与此同时,新郎也走出男方彩船的后舱,上了彩台,一步一跳朝船首过来。 女方船上的人齐声高叫:“千金小姐送上来,珍珠凉伞撑起来!” 男方船上的帮忙人见状也齐声呐喊,声音很快盖过了女方船:“一见新郎站彩台,好象状元出京来,升一步,高一步,升二步,凑成双,老官要交印,新官好上任” 新娘步下彩台,坐进船首的竹匾里,船上的两面大开锣齐声敲打,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腰系一根麻绳编结的阔带子,带子的两端被两个小伙子紧紧拉牢。 腰系带子的大汉一只脚顶住船帮,另外只脚在后面用劲撑着,作前后马步式。 男方船上也站出一个大汉,腰系带子,双脚稳稳站定。 两个帮忙人抬起竹匾,新娘端坐在竹匾正中,他们抬着竹匾在原地打了三个圈,然后把竹匾抬到扎着马步的汉子身旁。 九姓渔民婚礼中最精彩的抛新娘就要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搞来搞去,还是一回事 "权吉人枯槁的脸越来越阴沉,目光越来越冷,他留意着众人的一举一动,留意着所有进进出出船舱的人。 他们若稍有其他意图,他就手起剑落,决不轻饶。 岸上的天道弟子也聚目凝神,仔细观察着每一条船,提防田原乘机从这一条船,溜到其他船上,也防止还没有搜到的几条船上,有人趁乱下船。 女方船上,那两人把竹匾放了下来,女利市人搀扶着新娘走到船沿。 第二个“动手炮”响起来的同时,腰系带子的大汉身手敏捷,一手托起新娘的臀部,一手托住背脊,把新娘用力向新郎船上抛去。 男方船上腰系阔带的汉子在空中接住新娘,放在船头铺着的袋子上,男方的船尾,响起一个“进门炮”。 新娘落地的同时,两条船上又各自放了一个炮仗,抛新娘的过程就结束了。 女利市人跳回男方船上,帮忙的人见状拔起竹篙,在岸上用力一点,新郎的船滑向江心,在宽阔的三江口水面打了三个圆圈,顺流朝下驶去。 权吉人把手上的碗往江里一扔,厉声道:“搜!” 天道弟子足尖一点,有俩个跃上彩船,一猫腰钻进船舱。 渔佬儿们纷纷抄起家伙准备迎战,阿福举起双手,高声叫着: “大伙住手,这位大哥既然已给我们面子,就让他们搜搜也无妨。” 众渔户愣在那里,都为阿福捏一把汗。 适才大伙都看到,田少爷确实是进了他的船舱,船舱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能躲到哪里不被搜出来呢? 钻进去的天道弟子又钻出来,向权吉人摇摇头,权吉人纳闷,刚才明明看到田原跑到这里就不见了,不在船上,他会到哪里去呢? 自己一直都留意着,这船上除了新娘和女利市人,再无别的人走掉。 他把手一挥,叫道: “再给我搜!” 小娇爬出船舱,满脸委屈地说:“爹爹,这些人把姐姐留给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阿福牵过小娇的手,安慰道:“小娇,衣服脏了,洗干净不就没事了,别惹得这些大哥们恼火。” 众渔户见小娇钻出船舱,这才明白,田少爷扮成新娘,被接亲的船带走了,众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暗暗发笑,七嘴八舌地说着: “我的船还没有搜呢。” “这位大哥,先搜我的船啊,我还要去收网呢。” “作啥要先搜你的,我也要收网,还是先搜我的。” “我先讲的,当然先搜我的。” “呸!先讲就作数了,讲的啥话?” “啥画?壁上挂的画!” 两家渔户,为了让天道弟子先搜谁的船,竟吱吱喳喳拌起嘴来。 船在七里泷靠了岸,田原和船家作别,一个人沿着一条逶迤的山道往前走去,有半天路程,就可以到桐庐县城。 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田原。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天严州城里突然又热闹起来,武林中人从四面八方,纷纷聚拢,连落花门和天道教这两个邪教大帮也闻风而动,目标直指田家庄院。 田原想来想去,最后只有一个答案,这些人肯定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怎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知道自己和多多要回到这里? 肯定是那天在酒店里遇到的那个头戴斗笠,自称是天道教主的人传扬开的。 田原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人就是天道教主,即便他是,也只有天道教会追踪而至,其他人又怎会知道? 武林各派,要是知道天道教也来严州,只怕是躲得远远的,谁还会来这里凑热闹? 六月的日子,天已很热,田原走了不一会就大汗淋漓,他用衣袖擦了把脸,加快脚步朝前走着。 他急于赶路有两个目的,一是刚才渔户告诉他,上个月在杭州南星桥码头看到过吕不空余若水和花容三人,田原此去,就是要去找他们。 若找不到,他就要取道临安去九华山,落花门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它一闯,只要能见到多多,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其实,这一回田原完全想错了。 那些人直奔田家庄院,并非追踪他而来,而是冲着田家的飘香剑。 事情的缘起是这样的:宇文燕回到快哉山庄,选了吉日良时,把宇文鸿飞的灵柩安葬以后,日思夜想,一直挂念着那一双动人的眼睛,直落得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最后只身一人离开快哉山庄,足迹不定,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一个月前,有人袭击了快哉山庄,全庄老少一百余口都被杀尽,把山庄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飘香剑。 而看到宇文燕的人证实,宇文燕只佩着一把刀,并无飘香剑在身,剑不比暗器,难以在身上藏匿。 因此之故,大家才相信当初宇文燕离开田家庄院,确实没有带走飘香剑。 飘香剑是田家的镇宝之物,就连吕不空等人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 田世南平日里,都不使飘香剑,一个对自己剑术相当自信的人,是不会仰赖手中的武器去赢对方的。 在田世南看来,即便自己手持一根竹竿,也已足够,也一样可以让武林中这些胆敢来挑衅的人,臣服在自己的飘香剑法之下。 众人因此相信,田世南一定是把飘香剑藏在甚么地方,至今还无人发现,田世南死得又很突然,藏剑的地方,恐怕连韦管家和田原也没来得及告诉。 不然的话,这生死关头,飘香剑肯定会重现江湖,不管它在谁手里。 那些人奔向田家庄院,就是怀疑飘香剑还藏在庄院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桐庐县城隐隐约约就在前面,这里离严州太近,田原不敢贸然进城。 他择了一条山道,远远地从城外绕了过去。 等他来到桐君山下,天已完全黑了,田原一步步朝上爬去,山道的一边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就是汾水江。 田原透过道旁的树隙看去,江对面,桐庐县城里家家户户都已点亮了灯,隐隐的人声传过江来,更显得这边的清静和寂寥。 田原记得,这桐君山顶有座无人照管的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的道观,白天尚鲜有人迹,到了晚上,恐怕连鬼影也没有。 田原打定主意,就在这道观里过上一宿,天明早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你谁啊? "山道盘曲而上,怪石和树的阴影,密密匝匝地掩着山道,田原摸黑往上爬行,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看到道观外面的女墙,女墙中间的栅门虚掩着,穿过栅门,田原不禁就愣住了。 道观里竟然点着灯火,道观的门掩着,灯光把一扇窗户的投影,倒映在栅门前的石径上。 这么晚的时间,肯定不会是一般的游人,莫非这多年没人照管的道观,新近来了哪个游方道士,暂居于此? 赶了一天的路,田原此时才感到饥肠辘辘,他悄悄踅向窗前,想探一个究竟。 窗户里阒寂无声,田原把眼睛贴近窗户,看到一个人的侧影,吓了一跳,身子再也不敢动弹。 窗里的人,就是那天他和多多,逃离鬼见愁房子时,在路口那个酒店碰到的,头戴斗笠,自称天道教主的中年汉子。 他站在桌前,斗笠靠在桌腿上,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他一只手放在背后,另一只手,悬握着一管毛笔,长发披肩,目光凝神注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宣纸,笔悬在纸上,久久没有落笔。 田原趴在窗外,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弄出声响,惊动里面的汉子。 过了许久,那汉子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脑袋微微仰起,目光注视着前面呆呆地发愣。 又过一会,他把目光重新移到纸上,提起笔悬在空中,又是久久没有落笔,这一次他悬笔的时间比前面更长,总有半个时辰。 田原静静地看着,不敢缩回头去,心里十分纳闷,他到底在搞甚么名堂? 那人把笔轻轻放下,双手小心地卷着桌上的宣纸,长长舒了口气。 他突然道:“外边的朋友,现在可以进来了。” 田原大吃一惊,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外边了。 田原就象一个木桩,钉在地上,不知是该逃还是该推门进去。 最后,田原把心一狠,暗道,反正逃也是逃不掉的,不如索性进去,看他拿自己咋办。 汉子看到田原,诧异了一下:“哦,是你?” 田原微微点点头。 汉子道:“你知道我是谁?” 田原道:“天道教主。” “那你还敢进来?” “反正也逃不脱的。” 汉子微微一笑:“有道理,不愧是田世南的儿子。” 那人转过身去,把笔放好,左手端起砚台,看了看里面的墨汁,手腕一抖,砚里的墨汁直射出去,在白色的墙上写出“希言自然”四个字,最后一个“然”字,字迹有些模糊。 他眉头微皱,闷闷不乐地盯着这一行字,苦苦地想着,似乎已忘了田原的存在。 田原呆呆地看着,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人托着砚台,手腕一抖,射出去的墨汁竟会在墙上写出一行字来,如同人站在墙前用笔写上去一般。 此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如果他真的是天道教主,也难怪偌大的武林要被他搞得鸡犬不宁,也难怪爹爹会死在他的掌下。 他回过头来,目光渐趋柔和,他道: “你那个同伴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田原黯然道:“她跟她娘走了。” 汉子哑然失笑:“你小子一定是充英雄,让她在外面等候,你进来探探风声,此时她躲在外边,恐怕已等得不耐烦了。” “在下没有骗你,她真的走了。” 汉子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看,田原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汉子从他的目光里看出幽幽一丝痛楚,看来他此话无假。汉子问道: “她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夜里,我们在田家庄院里看到她娘,她,她就跟她娘走了。” 汉子沉吟不语,过了一会,他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梦天娇明明是一个人回去的。” 田原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这么说多多没跟她娘回落花门去,她只身一人跑哪去了呢? 田原一直以为多多跟着她娘走了,这一路上倒可以令人放心。没想到她孤身一人,说不定现在还在严州城里。 田原想到严州城里,此时正是高手云集,谁也搞不清谁的来路,多多要是碰上权吉人或那个笑眯眯使鸡爪镰的,岂不就很危险。 田原愈想愈着急,愈想就愈害怕,他仿佛看到此刻一群人正在围攻多多,权吉人剑剑直取多多的面门,手举火把的天道弟子,排成了一堵人墙,黑鸦鸦朝多多扑去。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赶回去。 田原偷偷瞥了一眼汉子,发现他此时又在看着墙上的字,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田原瞅准敞开的大门,悄悄朝门外移去。 汉子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田原竟无法挣脱,不知什么时候,那汉子已经移到田原身后。 汉子冷冷地说:“你现在去,说不准谁救谁呢!” 一句话说得田原背脊冰凉。 他想是啊,自己多亏韦管家和阿福他们舍身相助,才逃了出来,就凭自己这两下子,去了还不是帮倒忙,一遇到劲敌,反倒要多多帮自己脱身。 多多武功那么高强,人又聪明伶俐,她总会有办法保护自己的。 如此一想,田原悬着的心就略微放宽了些。 搭在田原肩膀上的手稍一用力,田原就坐在地上。 “把你的手给我。”汉子道。 语气不重,却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田原乖乖地把手递给了他。 汉子握着他的手,略微点一点头:“公孙望这老疯子还真有两下,你逃命的本事已学了三成。” 田原惊诧不已,他怎么连自己无意中学了公孙望的武功也知道了,他到底是甚么人? 田原问:“你到底是不是天道教主?” 汉子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田原摇摇头:“我看不是。” 汉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哦,你凭甚么?” 田原脱口而出:“天道教主是大恶魔,而你呢,看上去倒还不坏。还有” “还有什么?” “天道教主手下的人看到我都想一刀就把我杀了,你要是天道教主,还会和我费这么多口舌吗?” 那人连连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荷叶何田田? "过了断桥,前面就是长长的白堤。 白堤东起断桥,经锦带桥与孤山连接,堤上杨柳成行,芳草如茵,如同一条绿色的锦带飘逸在碧波粼粼的西子湖上,颇富诗情画意。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诗赞道:“柳堤行不厌,沙软絮霏霏。” 堤名原叫白沙堤,之所以改叫白堤,是后人为纪念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政绩赫赫,有惠于民。 一轮圆月高挂在杨柳梢头,宇文燕白色的衣衫在月光里散漫飘摇,刚才还使劲聒躁的夏虫,人走过时,霎间收敛它们的嗓门。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从极远的平湖秋月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娇媚的歌声和人群不时的起哄喝彩声,大概又是哪个富家子弟,带了歌妓随从,名为赏月,其实却只是欣赏月下的明眸和娇嫩滑腻的手臂,咀嚼微醉之后撩人心旋的歌喉和媚眼。 宇文燕往前走了两步,就站住了,面朝西湖悄然而立,放眼望去,满湖田田的荷叶把下面的水都遮去了,人仿佛可以踩着这柔软的墨绿,一直走到阮公墩上。 宇文燕呆呆地看着,从湖上吹过来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清香,吹乱了他的头发,白色的长衫贴着身体,勾勒出他瘦长的身影,象一棵临风的杨柳那般悄立不动,脸上却现出凄迷忧伤的神色。 微风起处,荷叶一软一软掀动,露出微白的背面,仿佛涟漪,从湖心一直漾到岸边才渐渐消失。 宇文燕垂首望着脚下微微颤动的荷叶,低声吟道: “露莲双脸远山眉。偏与淡妆宜。小庭帘幕春晚,闲共柳丝垂。人别后,月圆时。信迟迟” 他吟的是北宋词人晏殊的《诉衷情》词,及至吟到“心心念念,说尽无凭,只是相思”时,声音早已哽咽,两行清泪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声音甫歇,万籁无声,连远处娇媚的歌声和起哄也不知何时,消融进那边的寂寥烟树和两盏昏灯。 宇文燕一路走走停停,循着里c外西湖满湖的荷叶,不知不觉,就绕到了葛岭脚下,站在这里,再看对面自己刚才走过的白堤,在荷叶里若隐若现,恍如梦里,宇文燕一时竟搞不清楚,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从那边走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宇文燕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他突然弯下身去,一阵猛烈的咳嗽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他习惯地把手伸向腰际,却没有摸到酒壶,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在凝碧楼上凭栏痛饮,酒壶就放在桌上,一时兴起下了楼梯,信步朝湖中走来,却把这宝贝物件给忘记了。 宇文燕没有了酒,咳嗽得更加厉害,他从袖中取出陶埙,放到唇边,古拙的埙声呜咽地响起,渐渐趋于激越。 他吹的还是他自创的曲子《寒江独钓》,缠缠绵绵若断若续的思念和悲愁,雄壮和落寞,在月光下敨了开来。 气血翻涌,人突然往前跄了一步,差点就跌进湖里。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射出来,散落在荷叶上面,被血溅到的荷叶急速地一颤,又恢复原先悠闲静雅的姿势。 宇文燕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鲜血,手持陶埙,目光注视着湖对岸隐约的孤山和白堤的一带烟柳,痴痴地想着。 他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那天深夜,从黑暗深处传来的那首琴曲,琴声抚摸着慰藉着他的心扉,他感到体内有一股平常的缓慢的热气在游动,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宇文燕知道,这曲子其实隐藏着武学真谛,修习内功的心诀,决非泛泛之辈能够领悟。 你听到琴声感觉体内真气运行,但你若不深谙乐理,又绝难体味和习练。 宇文燕隐隐觉得,这琴曲对自己是一种补充和修正,他若是能用陶埙吹奏此曲,绵绵若空谷的丹田里肯定会内力大增,冲而不盈,取之不竭。 宇文燕凝神回想,那首乐曲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复苏,最后如同一条清澈的小溪,琤琤琮琮贯通一气,他竟能原原本本地回想起整首乐曲。 他想着乐曲的时候呼吸越来越深沉,翻涌的气血渐渐平复。 宇文燕微微一笑,把陶埙贴到唇边,边想边吹奏着。 一股暖流在胸臆间奔突,他不禁微微一颤。埙声继续响着。宇文燕的脸色渐渐红润,眉目舒展,脸上漾溢着平静c轻松的神情。 这神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宇文燕的眉头就皱起来,脸色凝重,目光里流露出古怪的光泽。 他竭力和自己争斗着,额上的汗越来越多。 埙声渐渐高亢激越,一改原先轻吟曼语淡雅自乐的风格,又变成他的《寒江独钓》。 埙声戛然而止,宇文燕吹到一半,再也吹不下去,稍过片刻,他重新吹奏,乐曲到了前面停住的地方又戛然而止。 宇文燕汗流浃背,手持陶埙发愣。 时融良久,他才长叹了口气。 他清楚自己无法把这首乐曲吹完,除了需要极充沛的内力外,它还要求吹奏者必须具备平常心,必须达到无妄无欲无求无念无人无我的境界,宇文燕怎么做得到呢? 所以乐曲吹到一半,就渐渐向《寒江独钓》过渡,宇文燕只觉得眼前发黑,只好放下陶埙,他试了两次就不敢再试,也无需再试了。 冥冥中,他又看到那一双眼睛,清澈的无忧的摄人心魄的眼睛,他怎能忘得掉呢? 他喃喃自语,却不知她的名字,他觉得就连他的呼唤也是这般漫无目的,滑出去不远,就落进荷叶丛里,到不了她的身边。 她惘无所知,笑着走着,却不知道,在今晚这同一轮月亮下面有一个人,为她而悲愁交集,黯然神伤。 他是不久前才听到消息,说有人袭击了快哉山庄,庄里的百十号人都被杀净,庄院也被人一把火烧成瓦砾。 宇文燕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吃惊和痛心,反倒暗自舒了口气。 他欣慰地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无牵无挂放浪形骸,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干甚么就干甚么。 再不会有人要求他做这做那,名誉c羞愧c雪耻等等,都随着那一把火烧净了,名义上的家和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人都消失之后,自己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与其相濡以沫,倒真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这种欣慰是短暂的,一瞬即逝。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种若有所失若即若离的感觉,一个人处处为家就处处都不是他的家,名义上的家消亡以后,对家的自然而然的神往却没有跟着消失。 人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会有舒适和可靠的感觉,每一扇门每一堵墙每一件物品上似乎都写着你的名字,你生活在自己熟悉的东西里才会自由自在。 人有个开始就有归宿,如果家不能提供这种暂时的归宿,那么你只剩下一个永远的归宿:死。 客死异乡,抛尸荒野,暴尸街头没有家的感觉给人带来的情绪上的变化是微妙而无奈的。 宇文燕一直企望有朝一日能完全隐迹于山水之间,这是高悬在他头顶的一个梦,但等到这个梦有可能变成现实时,他才发现一个简单的道理: 梦最好让它一直就是梦。 你远远地看着它,累了就把头靠在它的身上,它闪着迷人炫目的光彩。 等到梦变成现实的时候,它迷人炫目的光彩一片片剥落,暴露出现实的冷酷和残忍。 宇文燕发现自己一直所习惯的生活其实是身在江湖而寄情山水,他对真正隐迹山水的日子既乏了解,也难以担当。 他想象不出没有酒的日子算甚么日子,没有人喝彩的表演算甚么表演,他性情高傲,而高傲是只有在人众中才显示得出来的。 他想象不出,如果让他从此面对的仅仅只是门前的松树c头顶的明月c窗外的山泉和远山的云影,没有酒没有奏乐的知音没有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有的只是自己茕茕孑立的身影和永远只吹奏给自己寂静耳廊的埙声。 他一想起那份孤寂就忍不住打一个寒噤。 他习以为常的耐得住的寂寞,是人群中的寂寞,以市井喧嚣声为背景的寂寞,这寂寞衬出了他的清高和孤傲。 宇文燕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离他不远,一个人跟着也叹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散个心,也有人捣乱 "身着淡粉罗裙的少女无语独立,明眸皓齿,滑嫩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净,她左手握着一把柳叶,右手轻扬,把柳叶一片片射向湖面,软绵柔嫩的柳叶直直飞出很远,如同坚硬的铁片飒然有声。 远处飘缈的歌声甫歇,近处又响起古拙的埙声。 这些富家子弟吃饱喝足,一味只知道调笑作乐,无端端糟蹋了这清净的月色,少女柳眉微蹙,娇艳的嘴唇撇了一撇。 一把柳叶很快就射完了,她伸出纤指轻轻一撸,又撸下一把柳叶,仍象先前那样一片片射着。 只是这时柳叶在飞行中改变了姿势,盘旋向前,上下翩飞,前一片柳叶还在空中,后一片紧跟着又飞出去,一时间眼前柳叶散乱,追逐着纷飞着,每一片都划出不同的飞行轨迹。 少女凝神沉思,脸色甚是庄重,全然没留意绵绵不绝c略显嘶哑的埙声。 长这么大,少女此番是第一次离开家门,在江湖行走,可以说阅历全无。 原先有小翠相伴,所到之处,一应事情都由小翠出面应付,后来又有田原同行,田原武功虽然不济,但毕竟是个男人,自己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宽心许多,就觉得有个依靠,自己无形当中变得柔弱起来。 想到田原,多多胸间升起一股柔情,不知他现在怎样了,自己一气之下离开了他,他一定会很伤心,他的爹娘都被人害了,本来就很孤单,自己不该再如此待他。 还有,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在找寻他,欲杀死他而后快,他此刻说不定又遭遇仇敌,危在旦夕。 多多念及于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又愧又急,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他的身旁,不知怎么,小原的眼睛只要一看着她,她就会感到暖洋洋c很舒服的。 她突然又哼了一声。 这事本来也怪不得我,谁叫他是田世南的儿子,谁叫田世南和娘那个那个偏偏又让自己碰见。 她觉得这整个世界的人似乎都合起来欺骗她和爹,这件事爹爹大概至死也不知晓,爹失足跌落悬崖的一瞬会怎么想呢? 他一定会想到她,也会想到娘的,说不定爹爹还会叫着娘和她的名字。 在她幼时的记忆里,爹爹对娘一直都既爱又怜且无奈,有许多次,爹爹从外面欣喜地回来,她看得出,爹那时多么盼望娘已回心转意,一家人可以和睦相处。 但每次爹都被娘给气走了,娘和爹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每次她从窗户里看到爹爹远行的背影,她觉得爹爹才是这个世界上受了最大的委屈,又无处可以诉说的人。 爹爹至死未得到娘的一句温言软语,而世上的人,还都认为爹爹是一个大恶魔,人人都厌恶有加。 这世界对爹真是太不公平了,爹爹孤孤单单的来又孤孤单单的走,爹爹死也不会瞑目。 多多从未象此时这样憎恨娘,她想她就是死也不会回落花门去,她再也不想看到娘的笑脸,她想到这笑脸后面隐藏的虚伪就觉得恶心。 她从憎恨娘连及憎恨田世南,因憎恨田世南连及厌恶田原。 娘要我找到他悉心保护,只不过是要保护她旧相好的骨肉,我偏不管他。 她气恼地噘着嘴,把剩下的柳叶狠狠甩了出去,一片片穿透荷叶,折断下面的叶杆,荷叶被折断了一大片,露出下面银亮的湖水。 埙声不知不觉,丝丝缕缕塞满她的耳廊,悲怆呜咽如泣如诉,正合她此刻的心境,她一时竟听得呆了,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她听到吹埙者停止吹奏,叹了口气,不由地跟着也长叹一声。 叹息声响,俩个人都诧异地转过头去,面对着面,隔了一大块月夜望了一眼。 多多没有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和她一般凄苦一般孤寂和漫无目的的人,他说不定从这里走开以后,也同样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对对方不由地心生好感。 宇文燕隐约认出对方是个少女,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席卷着他。 多多听出对方是个青年男子,脸色微微晕红。 两个人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沿着长堤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宇文燕心里暗道:月明风清,佳人宛若有约,这少女如若是她,该有多好。 他说甚么也没想到,这近在咫尺,又越走越远的少女恰好就是令他朝思暮想,辗转难眠的那一个她。 两个人相背而行,神情落寞,露水沾湿了他们的鞋袜。 他们绝没想到,有一个清瘦的男子身着一袭黑色的长袍,悄无声息地立在柳阴里,一直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此人轻功着实了得,他来到他们中间,两个人谁也没有察觉。 一个矮壮的人影挡在道路中间,在月光下,脸色甚是阴冷,多多一瞥之下,冷不丁打个寒噤。 那汉子嘿嘿冷笑,更不打话,他趁着多多一愣之际,判官笔急点,指向多多的要穴。 多多惊诧一声,人随即朝后跃出,刚落下来,那判官笔紧跟着又已点到。 湖边的道路狭窄,难以腾挪闪避,多多欲再后退,却已来不及了。 情急中心念急转,右手突然一扬,口中叫道:“落花迷津!” 陆乘脸色顿变,他心知落花门暗器厉害,眼见多多右手激扬,赶紧把笔回撤,足底一旋,人从原地直拔而起,左手顺势一掌拍出。 人跃在空中,足底虚浮,无所借力,陆乘的这一掌只有三成劲力,纵是如此,多多还是觉得胸口一热,她借着袭来的掌力一个起落,既化解击在胸口的劲道,人又越出一丈开外,讨了一个空隙。 她站在那里,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娇气。 其实,她赤手空拳,既无兵刃又无花瓣,催命判官陆乘的点穴手法奇谲怪异,变幻莫测,很少有人笔下逃脱。 危急关头,多多只有口道“落花迷津”吓他一吓,自己则乘机脱身,这也是险中求生的一招,若非落花门“落花迷津”名震武林,陆乘心有余悸,多多此刻,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陆乘一跃之后,并无花瓣射向自己,定睛一看,一个人影正急足朝长堤的那头跑去,这才醒悟上了这小妮子的当,怒吼一声:“小妮子找死!”提足追赶。 多多于剑术和暗器上造诣了得,这两者此刻都已无法施展,若论轻功,就略逊一筹。 她奔出去没多远,就觉得身后一股劲力袭到,陆乘喝道:“看掌!” 多多身子矫捷,柔腰一摆,躲了开去,陆乘的第二掌接着袭到,她往左一侧,又躲了过去。 陆乘接连两掌都未击中,登时气得鼻孔冒烟,他把笔往腰间一插,双掌轮番猛击,掌掌生风,掌风过处,两旁的杨柳枝折叶落,霎时只剩下光秃的树干。 多多左闪右避,香汗淋漓,狂飞猛舞的枝叶刺向她的面门,危急之际,她却还想着脸若被树枝弄出疤痕,可就变成一个丑婆了,急得一边躲闪一边用手遮着面门,也当真令人称奇。 她躲到一根树干后面,陆乘一掌击到,碗口粗的树干从中喀嚓断裂,上面半截压向多多。 多多伸手一拨,用的是个巧劲,倒下来的树干改变方向,多多借陆乘的掌力,把树干反射向他。 手掌在树干上稍一用力,人轻飘飘又向后跃出,在空中柳枝拂过她的眼前,心念一动,顺手撸下一把柳叶,笑嘻嘻站在那里。 陆乘随手一撩,飞向他的树干被他甩过头顶。 他看到多多在激斗中突然站住,凝重的脸孔嫣然而笑,不禁愣了一下,抬起的手掌没有拍出,不知她又要耍甚么名堂。 多多明眸溢彩,含笑招呼:“你过来。” 陆乘竟呆呆往前跨了一步,心道这小妮子怎地如此漂亮,死了倒也可惜。 心中的一口怒气,登时化为泡影。 他直愣愣道:“你想做甚?” 多多嘻嘻一笑,右手一扬,轻道:“落花迷津!” 陆乘闻言,咧了咧嘴。 暗道这小妮子愚蠢至极,以为老子还会再上她的当。一时全无防备。 多多料到陆乘会做此想,第一次甩手仍空无一物,紧接着左手又是一扬,满满一把柳叶急射出去。 陆乘猛然见眼前黑影散乱,耳旁飒然有声,对方真有暗器射出,大吃一惊。 眼看柳叶就要刺入他的要害,陆乘往后一仰,直挺挺倒在地上。 柳叶从离他面门一寸高处飞了过去,陆乘暗叹:“好险!” 这一招虽然救了性命,却令他难堪至极,堂堂天道教的使者催命判官陆乘,江湖上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谁不闻风丧胆,今天居然被个小妮子用几张得挺尸倒地,这面孔怎搁得下? 陆乘从地上一跃而起,又气又怒。 多多已趁机逃出很远,陆乘叫道: “哪里走!” 双足急点,人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那边不省心,这边也是 "白堤的那头,宇文燕垂首默默行走,心里十分纳闷,这少女夜深人静,一个人跑到这偏僻之地来做什么? 宇文燕哎呀一声惊呼,他猛然想到,瞧这少女不高兴的模样,肯定是来投湖自尽的。 宇文燕刚要转身,就听到少女一声惊叫,这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宇文燕叫声不好,就欲赶去救人。 恍惚中有阵风从他身旁刮过,一个人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紧接着响起咯咯一阵娇笑: “公子的脸好细嫩哟。” 月光下落定一个矮小的人影,一只手托着一只茶盏,另一只手,放在鼻孔前嗅着。 “好香,好香呀。” 又是咯咯一串娇笑。一双长满皱纹的眼睛,滴溜溜盯着他转,腰肢一扭一扭的。 宇文燕的脸猛然红了,心里直觉厌恶,一时竟语无伦次: “贼婆娘,休得无礼,否则,否则在下” 孟婆金凤故作娇态,胸脯一挺,左手在胸前柔软地招了一下: “哄哟,宇文公子干么发火呀,是不是一见我的芳容,就心猿意马,把持不住?” 宇文燕冷静下来,他想这婆娘靠近自己,我怎么浑然不知,她今番此来,必定意欲不善。 就在此时,从白堤的那头传来打斗的声响,他听出那少女一交手似乎就呈劣势。 而她的敌手,宇文燕听到竟是催命判官陆乘。 那天在乌龙庙里,他和陆乘交过手,知道他的厉害,这少女怎敌得他过? 宇文燕暗暗为她担心,脚底滑动,朝那头移去。 金凤扭动腰肢迎上来,嘴里卖着俏:“我说宇文公子,你可别搂着一个又想另一个,天下女人那么多,你都想亲热,可怎么忙得过来,再说,象我这么好看的你上哪去找,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宇文公子你莫要后悔哟。” 一阵媚笑止住了她的声音。她脸上的皱纹挤成一个个疙瘩,边笑边用手理着花白的头发,右手的茶盏,冒着袅袅的热气。 她学着少女撒娇的样子,言语恳切:“公子,你再让我摸一下你的脸好吗?” 她的左手慢慢抬起,抬到一半,猛然间手形一变,一掌迅猛击出。 宇文燕早有准备,身影一晃,人已欺到她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不让她茶盏里的羽化水射出,羽化水的厉害,宇文燕是亲眼目睹的。 金凤右手被他抓住,毫无惧色,左手回缩,整个人竟往宇文燕怀里倒了过来,喃喃低语: “公子,你等不及了?” 宇文燕见状赶紧撒手,双足轻点,一个起落,人已闪到一边,只觉得恶心欲吐,脸又是微微一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依偎向他的怀里。 金凤闭上眼睛,美美地靠了过去,她嗅到宇文燕身上那种男人特有的气息,颤微微有些陶醉。 没料到宇文燕会突然松手闪开,害得她打了一个趔趄。 她美梦惊破勃然大怒,左手闪动,一连击出四五掌,力道各不相同,层层叠叠,绵延不绝。 这一招叫作“孟婆做主”,孟婆做主你就生死已定,再也别想还阳。 宇文燕凝神伫立,拔刀在手,他感到有五股怪异的真气朝自己袭来,把他罩在中间,如同五根柔软的绳子,一层层把他裹紧。 宇文燕心中一凛,一招“百步穿杨”破空而出,这是独步刀法的第三十六招,专用来破敌掌力。 宇文燕知道天道教已窥得独步刀法,自己依样使出对方定有防备,他临时变换手形,改劈为刺,在“百步穿杨”里融进从吕不空那里学来的“百川归流”剑招。 金凤左掌缓缓推出,正凝神运气,猛然间见到一点刀尖刺破她的掌气,直点她的要害。 一惊之下勇气顿馁,人往前一个跟斗翻出,茶盏里的水乘势射向宇文燕。 宇文燕一刀刺空,情知不好,手腕翻转,刀在空中“啪”地一拍,借着这点劲,纵身往后跃出。 金凤一个跟斗起身,右手一递,把射偏的水在空中用茶盏接住,咯咯笑了两声。 宇文燕惊叹:“好快的身手。” 金凤见他刀背一拍,人就借此跃出,不由也叹了一声:“好俊的功夫。” 俩个人怔了一怔,一时竟没有再斗。 白堤那头,宇文燕听到少女正朝着这边跑来。他一来挂念少女安危,二来也忌惮金凤的羽化水,无心恋战,一转身迎着少女急奔。 金凤和陆乘在俩人身后追赶,前面跑着的俩人越来越近,到了刚才俩人站立的地方。 陆乘金凤猛然刹住脚步,齐声惊道:“教主?” 俩人赶紧行礼:“属下参见教主。” 黑衣人从树阴里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一左一右愣在那里的宇文燕和多多,鼻孔里“哼”了一声。 多多更不打话,心知这时候只有先下手为强,拼个鱼死网破。柳叶激射,双掌紧跟着猛击。 黑衣人嘿嘿冷笑,衣袖一挥,把柳叶尽数卷了进去,手掌只是微微一晃。 多多惊呼一声,人被震到空中。宇文燕吃了一惊,纵身跃起,在空中接住少女。 黑衣人盯着宇文燕看了一会,突然道:“走!” 三个人影,踩着满湖田田的荷叶,在月光下轻盈地往阮公墩那边飘去,顷刻就不见踪影。 宇文燕一瞥之下,呆若木鸡。 他把她横着抱在胸前,怔怔地竟忘了把她放下。 武林中能躲过催命判官陆乘凌厉攻势的人本就不多,而能在优魔掌下逃生的少女,除了她,还会有谁?自己本来早该想到。 他眨了眨眼睛,定睛再看,躺在胸前的确乎就是那个日夜思念的人。 只怪他思念愈苦,就日益悲观c失望,凡事总从最坏处着想,以为这辈子或许再也难见她一面,绝没想到,在这样个普普通通的夜里会有如此奇遇。 宇文燕脸生红晕,赶紧把目光移开。 天道教主那一掌好生厉害,多多胸前的衣衫击得稀烂,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酥胸,当胸印着一个黑色的手印。 若不是他一掌击出时多多纵身后跃,化解了三成掌力,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宇文燕的心怦怦乱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他别着头把多多轻轻放在地上,转过身不敢正面对她,连脖根都愧得绯红。 如果说刚才那一瞥只是无意为之,还不为过,那么自己此刻再看,就是心存不良c有意玷污了。 他轻轻地咳了一下,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虽说四周寂静无人,宇文燕还是难以自持。 他心里挂念多多的伤势,右手后伸,试探地摸索。 他的手碰到多多娇嫩的手指,她的手指在昏迷中动了一下,食指和中指轻轻勾住宇文燕的手掌,如蜜的柔情刹时传遍他的全身,眼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他顺着多多的手指往上摸去,四指微张,搭着她腕上的经脉。 但觉脉浮无力,息若游丝,显是受伤不轻。 宇文燕当下惊得跳了起来,再也顾不得汗多,脱下身上的长衫盖在多多身上,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提气往前疾奔。 奔出去没有多远,宇文燕渐渐放慢脚步,他想不出自己如此往前疾奔,到底要去哪里? 宇文燕一向鲜在江湖行走,杭州城唯一相熟的威远镖局,又被田原和多多洗劫,即使还剩下几名镖头,他们见是多多,又岂肯出手相救。 宇文燕早已认定那天和田原一起大闹威远镖局的女子,定是多多无疑。 唉,事到如今,也只有把她抱回客店再说,别人怎么看他,倒在其次,难就难在客店人多眼杂,天道教很快会寻上门来。 真要如此,在下也只好和她一起死了,要在下撇下她不管,万万不能。 宇文燕想到自己可以和她死在一起,反倒快意无比,似乎有甚么无形的东西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互相偎依生死与共,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宇文燕忍不住温柔地注视着她。 在月光下,多多的神态甚是安祥,樱唇微抿,嘴角似乎残留着笑意,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的眼睛,那一双勾人心魄,一见之后就再也难以忘怀的眼睛。 她的脸在月光里,显得更加娇艳光洁,宛如白玉雕凿。 宇文燕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俯下头去,他的嘴唇哆嗦着,在那双渴慕已久的静谧的眼睛上轻轻碰了一碰。 “啪!啪!”一左一右,宇文燕脸颊上挨了两记清脆的耳光, “宇文公子乘人之危,好不要脸!” 双手微动,又是两个耳光。 鬼见愁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讥讽。 宇文燕就象个贼,在撬开柜子正欲窃取财物的当儿被人抓住,登时脸胀得绯红,双手一软,手中的人滑落下去。 鬼见愁眼疾手快,一伸手接住多多,人从宇文燕身旁闪了过去,顺势驼峰往后急撞,宇文燕被撞在地。 鬼见愁抱着多多,骂了一声:“淫贼”,几个起落,顺着长堤疾行。 “淫贼!”这两个字眼,深深地刺痛了他,一切都如在梦中发生,又在梦中消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竟会做出如此轻佻的举动。 “宇文公子乘人之危,好不要脸!”鬼见愁的痛骂在脑海里回荡,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因为鬼见愁下手太重还是自己觉得羞愧难当。 明月里,柳稍头,一个灰色的人影长啸而起,在空中跃了两三丈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摇动柳枝的窸窣声响,只有荷叶,一轮一轮翻着白色的叶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又来一个装逼的 "中年人略微摇了摇头,缓缓地说:“世上的事原本就不是如此简单,忠奸善恶敦朴温良,并非写在脸上,最深最苦的伤害,可能恰恰来自你最亲近的人。张豆腐,李豆腐,一夜思量千百计,明朝依旧卖豆腐,唉!” 中年人一声长叹,言语甚是悲切,悯天惜人,愁绪难遣。 田原却扑哧一声笑了开来,他听得这人最后几句,想到了公孙望,因此就笑了起来。 中年人放开田原的手,微微一笑,满脸凝重之色登时释然。 田原觉得这人心无挂碍,拿得起放得下,真不愧高人风范,当下油然而生亲近之心。 那人慢慢走回桌前,铺开纸,怔怔地想了一会,取过笔,悬腕停了好久,微微点一点头,右手横移,把笔伸向砚台,铺笔掭了七八下,这才发现砚台已干,他转过头去,看着墙上“希言自然”四个字,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田原走过去,殷勤道:“伯伯,我来帮你磨墨。” 中年人点了点头,田原兴奋至极,加了点水到砚里,取过桌上的一块罗小华油烟墨,轻移慢行,一下一下研磨。 中年人悬腕在空中运笔,淡淡地问: “你体内还有股真气,可是鬼见愁的?” 田原“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她教了你运气心诀,你依样调理已有半年时光。” 田原大为奇怪:“伯伯,你怎么什么事都知晓?” 中年人笑而不语,笔在空中忽提忽按,忽行忽收,上下左右运行自如。 宣纸在他笔下,随着笔势的运行微微颤动,田原看到,宣纸上似乎出现一个个凹陷的字,转瞬又复消失。 中年人的额角闪着细密的汗珠,头顶冒出袅袅青烟,脸色渐渐变成古铜色。 手中的笔越走越快,神全气贯,纵逸豪放,笔法惊险,猛锐长驱,如怪石奔秋涧,若草里惊蛇,云间电发,金刚缜目,然后突然,于高潮处戛然而止,笔尖凝滞如同悬针,在离纸半寸高处一动不动。 隔了一会,中年人一笑,手中的笔运行温雅翩翩自得,如飞仙孤鹤,惠风雾露,字里金生行间玉润,飘飘洒洒极尽自然本色。 田原张着嘴,手里的墨也忘了研磨,呆呆地看着,如醉如痴。 笔是一支好笔,汪伯立的鸡毫笔,尖c齐c圆c健四德全备,经百余年而未变形。 墨是一块好墨,罗小华所制的油烟墨,坚如石纹如犀黑如漆,在制作的过程中加入了麝香c冰片c梅片c金箔等,田原研磨的时候闻到一股淡雅香味,心里暗暗称奇。 他自小被爹逼着读书写字,所有纸c笔c墨c砚,大都是各地江湖朋友广为搜罗,逢年过节作为礼品赠送的珍稀宝物。 武林中人于文房书事本就不甚了了,大凡都是听到什么好就取什么,是以田原在这方面自小见识广博,一眼就看出这人所用的文房四宝除了宣纸,都是稀罕物品。 比如眼前这方砚,就是出自江西婺源龙尾山的龙尾砚,石质细腻,发墨如油,舔墨不沾,入纸不渗,实为砚中极品。 中年人转过头看他呆呆地发愣,温婉地问:“怎么不磨了?” 田原回过神来,赶紧加了点水,又慢慢磨了起来。 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伯伯责怪,他知道磨墨最忌中途停止,将墨锭立于砚上,墨与砚粘连,既伤砚又毁墨,眼下的这两样,可都是极难寻的珍品,随意糟蹋,伯伯心里肯定不痛快。 中年人不仅没有生气,反在旁悉心教导,他道: “磨墨最讲究的就是用力均匀,轻移慢行,这两点看似简单,其实却大有学问,只有深谙此道,磨出来的墨才会浓淡适宜,墨淡则伤神采,绝浓必滞锋毫,丝毫都马虎不得。” 他的话题一转,突然问道:“弯曲的柳树,怎么才能把它看成直的?” 田原抿嘴暗笑,这问题问得好怪,弯曲的柳树不就是弯曲的,干么要把它看成直的?他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通,只有老老实实答道: “弯曲的柳树,就当成弯曲的树看。” 中年人的眉毛跳了一下,赞许地点点头,脸色流露出欣喜之色。 他接着又摇摇头。 田原看到他点头又摇头,以为自己答错了,连忙结结巴巴补充: “就好比磨墨,磨墨人就是人磨墨,在下时常碰到这样的事,你想把墨磨好,反倒磨糟了,不想它的时候,反倒磨得很好。” “哦,真是古怪。”中年人来了兴趣。 “其实,我想这也没什么古怪,不想它的时候,手自然动着,墨反而好。想它的时候,实在不是想磨墨,而是想着磨墨的手,你越想叫手听话,手偏偏就不听话,伯伯,你说是不是这样?” 中年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只因公子本性率直,才识见不凡,惭愧惭愧!”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喃喃着:“磨墨人人磨墨,手磨墨墨磨手。” 田原无意中低头一看,中年人刚才站着的地上有两个脚印陷进砖里,不禁昨了咋舌头,刚才看他全神贯注书法中,原来却是在运作真气。一个人能于不动声色中运气的,田原曾听爹爹说过,世上恐怕只有寥寥数人。 走过桌旁的时候,他突然右手疾闪,田原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只见墙上“希言自然”四个字后面,已然多了一行字:“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熟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笔墨酣畅,纵逸雄强,竟如人挥毫一气写出,笔断意连,气贯神通。再看桌上的砚台,已枯竭无墨。 他怔怔地盯着墙上的书法,喜极而泣,复而仰天哈哈大笑,田原见这情景,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眼前的这人和公孙望何其相像,无非公孙望性情更颠狂些。此人对书法的痴迷,丝毫不亚于公孙望对茶的痴恋。 他转过头来,神情渐渐安静,他把桌上的宣纸慢慢卷好,递给田原,他说: “天亮之后,你到桐庐县城找陈记当铺的掌柜,一切听他吩咐,三个月以后你再把这宣纸交给他,他定会放你出来,你再来这里找我,记住了吗?” 田原道:“记住了,伯伯。” 中年人摆摆手:“你不要再叫我伯伯了,折杀在下。” “那我,那我”田原突然跪倒在地,心想,此人武功如此了得,自己若跟他学个三招两式,还怕甚么仇报不了,心念一决,脑袋在地上磕起来: “师父在上,受弟子田原一拜。” 猛然间觉得一股劲道上冲,田原不由自主站起身来,那人微微一笑,说道: “田少爷好生滑稽,公孙望求你当师父你都不允,却跪到这里来做人徒弟,啧啧!” 他停了一下,又道:“当你师父在下可不敢当,如若不弃,你我就义结金兰,拜为兄弟如何?” “这个”田原迟疑着,他想自己比他差了起码有二十余岁,称兄道弟,情理上实在讲不过去。 再说他武功博大精深,自己则只有一点点逃命用的屁功,怎配得上他,他如此说,一定是不肯收自己为徒,却故意用语言搪塞。 田原心念转着,脸上露出愁苦的神态,闷闷不乐的。 没想到那人真的跪了下来,顺手一带,田原也跟着跪下,那人郎声道: “老天在上,在下今日与田原义结金兰,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戳!” 田原闻言大喜,跟着也依样说了一遍。 拜毕,俩人起身,那人眼角含笑,看着田原,低语道: “原弟,为兄还有要事,先行别过,三个月以后再见。” 身影一晃,观门砰地一声打开,他从门里射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连人也当,算尼玛什么当铺? "田原把桌上的笔c墨c砚收好,藏到屋梁上的角落里,看看外面天已微亮,肚子也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索性不睡,把那卷宣纸打开,折了几折,揣进怀里,跟着也下了山。 他边走边想,越想这事就越纳闷,虽然拜了兄弟,此时他却连大哥叫甚么名字也不清楚。 大哥叫他带给陈记当铺掌柜的,明明是一张空无一物的普普通通的宣纸,市面上哪里都买得到,莫非这纸里还有甚么名堂? 田原苦笑着连连摇头,他想大哥性情也真古怪,说走就走,言语行事,总让人参他不透。 田原回想他的言语,隐隐觉得里边似有极深道理,又平平常常,并无二异。 田原心里一凛,一个念头闪过他的眼前,大哥为何不肯通报姓名,是无意遗忘还是有意如此? 莫非他真的就是天道教主?自己和他肩并肩跪着对天发誓,说甚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甚么背恩忘义c天人共戳! 若真如此,自己还报什么仇?他越想越不对头,觉得这里面定有诡计,不由得大汗淋漓。 一阵凉爽的江风扑面而至,人清醒了许多。 大哥若真的是天道教主,凭自己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他就是站着不动,自己也未必杀得了他,他若真想陷害自己,还用得着耍什么诡计,这个夜晚,自己就是有两百条命也没有了,哪里还会生还。 如此一想,心下不禁释然,人也轻松许多,加快脚步,登登登朝山下走去。 吃过早饭,田原就按大哥的交待,去找陈记当铺,好在桐庐城本就不大,陈记当铺虽在一条僻静小街,田原问了两个路人,也很快找到了。 天色尚早,当铺的门还关着。他在斜对面的街楼下找个地方坐下,把脸埋进胳膊,只露出两只眼睛朝外偷偷打量,生怕被人发觉。 街对面有个卜卦的中年人,这一大早的就出摊了,正往墙上挂着招幌。 幌子正当中写着“也非仙”三个斗大的字,下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奇门腥盘,只问生死,不管其他。” 田原读着好生奇怪,江湖人士,把算卦的分成尖盘腥盘,尖盘是指那真下过功夫有些学问,算的卦也很灵验的人。 腥盘是调侃那些一味只凭把簧,信口开河,瞎编胡弄蒙人的。 世上只有明明用瞎话蒙人,却摆出一副尖盘架式的人,哪里还有在招幌上写明自己是腥盘的,谁还会去占他的卦呢? 更奇的是后面两句:“只问生死,不管其他”,找算卦的,大多卜财路c卜功名c卜婚姻的,谁没事会去找算命的给自己卜个生死的? 田原笑着摇摇头,摇罢,心里又突地一凛,暗道:难怪他自称奇门腥盘,却是安慰人来着,若有谁占个死卦,岂不被他活活吓死,他事先申明是腥盘,所占的卜大都当不得真,即使抽到个死签,也可一笑了之。 田原暗暗发笑,这汉子的生意说甚么也不会见好。 街上稀稀落落只有几个行人,一个腰佩宝剑武林人士打扮的壮汉从街那头,匆匆往这边走来。 他看到也非仙的布幌,吃了一惊,刹住脚步,脸上出现疑惑的神情。 他转过身朝也非仙的卦摊走去,从签筒里一声不吭地抽出根竹签,递给也非仙,也非仙把四十九根卦签啪地合拢,手里不停地忙碌,过了片刻,他眯着眼看了看卦盘,道: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壮汉恭敬道:“先生请讲。” “你心里犹豫不定,不知是往前直走好,还是停下来好。” “对,对。” “你还是往前直走好,停下来是条死路。” 壮汉脸色登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射先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放在摊上,转过身往前急走,经过陈记当铺门口的时候,他朝关着的大门瞄了一眼,脚下加了把劲。 田原一宿没睡,本来已睡意朦胧,目睹此景,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 陈记当铺的门打开了,一个清瘦细长的老伙计提着扫帚,埋着头,把门前的台阶胡乱扫了两下,嘴里哼着小调跨回当铺很高的门槛,消失在里边的黑暗里。 田原起身,正欲往对面过去,街那头又过来两个武林人士打扮的汉子,经过也非仙卦摊时,俩人脸色俱是一变,其中的一位问道: “先生,给在下卜一卦如何?” 也非仙叹了口气,轻道:“我只赚活人的银子。发死人的财,未免讲不过去。” 一个汉子大怒:“混帐,你这说的啥话?” 也非仙淡淡一笑,闭着眼不理他们。 汉子还欲计较,另一个赶紧把他拉开。 两个人来到陈记当铺门前,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解下腰里的九节鞭,纵身一跃,一起进了当铺的大门。 田原听到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大门里飞了出来,仰面摔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有个窟窿,汩汩地朝外冒着鲜血。 另一个人跟着也飞出来,正好跌到也非仙摊子前面,也非仙伸手把他接住,嘿嘿笑着: “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汉子挣脱了他往前逃去,也非仙在后帮他数着步子,数到八时,也非仙叫道: “再往前两步,就是鬼门关了。” 汉子蓦然站住,脸已吓得铁青,他回头看看躺在街心的兄弟的尸体,一咬牙,又往前面跑去,刚跑两步,也非仙叫道: “倒也,倒也。” 汉子真的一个趔趄,仆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 过了片刻,瘦长的伙计从门里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看街心的两个死人。 他看到也非仙愣了一下,也非仙朝他拱拱双手: “发财,发财!” 伙计冷冷道:“你也来了?” 他走下台阶,一只手拎起一具尸体,重新走回当铺,他看了看手中的尸体,摇头道: “人家讲明是当两个死人,你们活蹦乱跳来凑甚么热闹。” 他提着两具尸体,走起来轻飘飘的,田原心道,此人看不出竟有如此神力。 再看也非仙,此时他重新闭上眼睛,打着盹,竟象眼前甚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田原的心里七上八下,看来这当铺是个凶险的所在,自己还要不要去? 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也非仙又是甚么来路,从刚才伙计的神情看来,对他颇有几分顾忌。 田原往街的两边看看,原先已经开门的店铺此刻都门窗紧闭,远远的街口,行人都站住不敢过来,看来这地方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远远地躲着为妙。 田原心里暗暗叫苦,瞧这情形,自己即使想逃也不可能,当铺里的人和也非仙,肯定在暗中注意着他,稍有动静,他们就突施冷箭,田原被人追杀的多了,于此种处境似乎已很熟悉,心里倒也不慌。 他猛然想起大哥的话,大哥叫他找当铺掌柜,还说一切都听掌柜吩咐,大哥总不至于存心想加害我吧? 哼,真要这样在下也不怕,我田原虽然武功不济,却也是一诺千金,我答应把这宣纸交给掌柜,自然要做到,就是明知此去难以逃生,也会去的,田家世代还没出过一个孬种! 如此一想,田原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豪情,挺直身子朝街对面走去。 也非仙突然叫道:“小兄弟,不卜一卦?” 田原摆摆手,继续朝前走去,也非仙在背后冷冷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妈呀, 鬼店? "当铺里的光线很暗,田原跨过门坎,就听到“嗖”地一剑朝他刺来,他往左一闪,剑擦过他的耳朵,扎进木板里,嗡嗡有声。 紧接着又是一剑从高高的柜台后朝他射来,他再闪已来不及,脑海里闪过在草屋前多多以茶碗救他的情景,双腿一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剑从他的头顶擦过,扎进门板,发出急遽的嗡嗡声响。 柜台后突然安静下来,田原坐在地上,扭头朝脑后看看,不由吃了一惊,刚才明明听到有两柄剑插进门板,怎么却不见了影子,更奇怪的是门板居然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被剑刺过的痕迹。 对方身手奇快无比,从他身旁晃过拔了剑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不可能,田原摇摇头,绝无可能。 他环顾当铺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四周寂静无声,连蚊子飞动的声音也听得到。 蚊子从柜台里边飞了过来,在田原的头顶徘徊,接着,一双手掌“啪”地一声,在田原头顶把蚊子打死。 田原吓了一跳,转过头,却哪里还有人。 田原胆子再大,这时也吓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莫非真的是见到鬼了? 他从地上起来,自己给自己壮了壮胆,叫道: “喂,你们搞什么鬼,在下田原,受我大哥之命来找你们掌柜,喂,有人没有?” 田原一连喊了两声,都没人应答,声音在空荡的店堂里回响,过了很久,柜台后边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十四c五岁的女孩站在门口,一双大眼在田原身上滴溜了两下,朝柜台里面叫道: “炳叔,你躲在柜台里干么,来客人了。” 小女孩一噘嘴巴,哼了声:“真是,人家又不和你玩,你吓唬他干么。” 从柜台后面,那个瘦长的老伙计站起身,看着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小女孩也不理他,一扭身走回门去,顺手把门砰地带上。 老伙计骂了句这死妮子,转过身看看田原,田原正要开口,他抢先说道: “你就是贾公子?四个时辰前有人把你当在本店,说好三个月后再来赎回,你过来。” 贾公子?田原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贾公子不就是假公子,大哥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世,因此把他改叫贾公子,四个时辰前不正好是大哥下山不久吗? 至于说什么当在本店之类的话,且不管他,大哥吩咐一切都听他们,我照办就是。 田原顺从地走近柜台,柜台很高,炳叔站在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两只手,手支在下巴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田原。 他满脸的皱纹很深,刀刻出一般,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显得一副苦相。 田原走近的时候突然听到耳旁“嗖”地一声,又是一剑刺到,赶紧一侧身子躲过去。 炳叔仍保持原先的姿式,手不动头不晃,那把无形的剑嗖嗖嗖又连刺三剑,田原左闪右躲虽未被剑击中,那样子早显得狼狈不堪。 炳叔嘿嘿冷笑两声,右手疾闪,人突然跃上柜台,抓住田原的肩膀把他提了过去。嘴里叫道: “好嘞,四肢健全活人一枚。” 一脚踢开通向店堂后边的门,把田原掷进门内的院子里。 炳叔性情暴躁,出手本就不知轻重。田原冷不防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痛得哎哟叫了声。 耳旁突然响起咯咯的一阵脆笑,田原抬起头,看到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一双眼睛含笑盯着他,田原的脸一红,扭过头去不理她。 少女移了一步,又转到他的面前,田原扭过头去她也跟着移动,始终都站在他的面前,田原无奈,只好由着她去,脸却羞得不敢抬起。 少女在这院子里呆了好几年,每天见到的只有炳叔,好不容易见到来了个比自己稍大一点的少年,玩心大增,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弯下腰,把脸凑近田原,口里的热气呼在他的脸上,弄得田原痒痒的。 “喂,你就是那个被当在这里的倒霉蛋?”少女问,“给我看看,我看看你有什么值钱的地方。” 少女围着他看了一圈,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值钱的,不就是个便宜货嘛,抽水据说还不少,奇怪。” “喂,你是被谁当到这来的?你爹娘不要你了?”少女问。 田原不理她。 “臭小子,你是哑巴?” 田原还是懒得理她。 她凑得更加近,脸几乎快贴着田原的脸了,她道:“喂,你武功这么不济,我帮你好不好?” 田原又好气又好笑,反倒被她搞得不知所措,除了多多,他还没和哪个姑娘挨得这么近过,他赶紧爬起来,朝后退了两步。 少女撇了撇嘴,气恼地道:“臭小子,你逃什么,我又不会打你,你有甚么好怕的。” 这少女一直都跟在炳叔左右,耳濡目染,少女也学得和江湖豪士一般口吻,说话直来直去,全然不知道转弯。 田原刚才被炳叔一掷之下已很气恼,这回又碰上少女百般奚落,哪里还忍得下去,纵然此处是阎王殿,他也要破口大骂: “死丫头,哪个怕你,狗才怕你呢!” “你叫我甚么?” “死丫头!” “啪!”少女出手奇快,田原左颊挨了一记耳光。 “你再叫?” “死丫头,死丫头,死了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的死丫头!” 啪啪啪啪,少女左右开弓,狠狠地扇着耳光,田原的脸颊登时就肿了起来。 田原心道:“公孙望年纪比我爹还大,他打我耳光,倒也没甚么,多多打我耳光,我心里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你个死丫头算什么,却也敢来打我?” 田原如此一想,不由得勃然大怒,恼怒中哪里还想得到那许多,右手一掌击了出去。 一掌击出,田原马上就后悔了,他感到一股大力从他的手掌喷涌而出,经过长时间习练鬼见愁的调息法,田原已初入门道,体内的真气聚散运枢略显自如。 这一掌下去,少女非死也受重伤。 田原暗道:“不好!”情急之下,想撤掌已来不及,一掌击中少女的前胸,手里软绵绵的。 少女脸色一变,人象一片落叶朝后飞了出去,这情形就如那天小翠被他击中一样。 田原又羞又惊,低吒一声,跟着纵身跃起,想在半空把她接住。 少女在空中突然一个跟斗,轻盈地落在地上,脸色吓得煞白。 田原眼看少女无事,心中大喜,正欲开口,少女身影闪动抢上前来,一对手掌如蝴蝶翩飞,掌掌直取田原的面门,田原哪里还敢回手,只好一步步朝后退去。 少女气呼呼骂道:“臭小子,没想到你会武功!” 又想到一事,脸上微微一红,想骂却骂不出口,直气得手下更不留情。进逼更加勇猛,掌法更加凌厉。 田原本来就不会拳脚,少女骂不出口,他心里已然知道她为甚脸红,又哪分辨得出口? 心里颇多歉意,此时就只有挨打退让的份了。 少女一路打,他就只能一路后退。 少女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跟着一拳击中他的胸口,田原疼痛难忍,往后急退,不想身后是一眼水井,井口光秃秃的,没有护栏,田原一脚踏空,人就落进井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支支吾吾,就过去了 "这变故来得突然,少女的原意只想吓唬吓唬这臭小子,省得他日后猖狂,并无意加害于他,眼见田原摔到井里,她跃到井边伸手一抓,只抓到田原的一只鞋子,自己差点也摔下去,脸色吓得煞白。 她听到田原的身体在井壁上磕磕碰碰,最后这声音突然中断,他一定是被什么给挂住了。 这是一口废弃的枯井,总有五六丈深,井里早已没了水,炳叔担心她掉下去,总是告诫她不许到井边去玩,有几次她偷偷走到井边,伸出头朝井里看着,看不出多远,底下黑窟窿咚的。 她捡了块石子扔下去,要隔好久才能听到它落在井底发出的沉闷的回声,吓得她拔腿就跑,生怕被炳叔发现。 少女趴在井边,小心地伸出头去,轻轻叫道: “喂,臭小子,你在下面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大大的不通,他不在下面还会到哪去呢? 回声消失以后,井里面悄无声息。她加重了语气: “喂,臭小子,你到底听到没有?” 井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少女的声音响到井底又弹回来,少女接着又叫: “喂,臭小子,你快点上来,我不打你了。” 回答她的还是自己的回声和沉默,少女心道:“这小子肯定已摔死了。” 当下急得眼眶都红了,她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呆会炳叔问起他的话,自己该怎么说呢? 她扭头看看,幸好炳叔还在外面店堂里,四周连一只猫也没有,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爬起来坐在地上,支颐苦想。 呆会炳叔见他不到,肯定会四处寻找,这院子虽不算小,能藏得了人的也就只有这口枯井和头顶的大樟树。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一块石板上,猛然间心念闪动,她跳起身来跑过去,使出了吃奶的劲,把石板一点一点挪到井边,一直挪到井口上,把井口遮了一半。 南方的水井,形状大都象一个茶壶,口子很小,只比一只水桶大上一圈,底下却很大,足可以摆下一张八仙桌。 少女在院子里,又找到一块石板,这块石板比前面的要小,她弯下腰嘿地一声就抱起来,她小小的年纪,武功已是不弱,力气自然也非同小可,两尺多长的一块石板抱在怀里,只微微有些气急。 她把两块石板并拢排井口上,把井口完全遮住,又把很大的一只花缸,一步步挪到石板上,缸里种着一棵五尺多高的罗汉松。 她想了想,看看周围的院子,然后又跑开去搬过几个废弃的垫柱子的石鼓,围在罗汉松四周。 干完这些,少女已累得气喘吁吁,她纵身一跃,人落在离地一丈多高的樟树枝上,樟树上扎着一个竹排,那是她平时乘凉玩耍的处所,她躺在竹排上看着头顶的绿荫,心里还怦怦直跳,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正午时分,炳叔走出当铺的大门,往左边街上瞧瞧,也非仙早已不见踪影。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走回店堂,转身把门关上,插上门闩。 他推开柜台后边的门走进院里,抬头看到厨房顶上的烟囱还没冒烟,咦了一声,加快脚步走过去,走进厨房,没看到一个人影。 他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孩子今天来了个伴,玩得连饭也忘记做了。 他站在门口唤道:“依依,依依,你在哪里?” 依依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炳叔在叫她,睁开眼睛,炳叔已站在她面前的树枝上。 她嫣然一笑,兴奋地道: “炳叔,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 她猛然想起臭小子的事,脸上的笑容立刻冻结,目光移到一旁,不敢正视炳叔。 炳叔亲切地问:“梦到什么了?” “梦到梦到”她吱吱唔唔,再也作不得声。 炳叔倒没在意,他目光往四周扫了一遍,奇怪地问: “依依,那小子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他跑哪去了?” 依依吓了一跳,脸由白转红又由红变得苍白,翻身从竹排上跃了下来,炳叔在空中抓住她,两个人缓缓落在地上。 炳叔又问:“依依,你看到那小子了吗?” 依依点点头,看样子炳叔是不问出个结果不会罢休,唉,我暂且用些谎言骗他,骗到哪里就算哪里。 炳叔正欲再问,依依突然说:“炳叔,那小子从树上翻墙逃走了。” “你怎么没抓住他?” “我”依依本想说我打不过他,转念又想,不对,我连臭小子也打不过,岂不让炳叔笑话。 当下只好信口开河,仗着脑子反应敏捷,扯天扯地编着。 “我我打不过他们,臭小子我当然打得他过,我左一拳,右一拳,把他逼到树下,正在这时,从墙外跃进一个人,他年纪老大,我自然打他不过。他一把抓着臭小子就逃走了。” 炳叔的脸色顿改,因为他想起一个人来:也非仙。 看样子这狗贼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敢闯进院子里抢人。 若真是他,麻烦可就大了,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到井口盖上了石板,石板上还堆着花缸石鼓,赶紧走了过去,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转过头来,问道:“依依,这是你搬来的吗?” 依依连忙摇头,心提到嗓子眼里。 “你看到什么?” “一个人”依依想说的是刚才编出的那个人,看来炳叔已相信有此人。 炳叔此时却想到另一个人,他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这表情只有依依才看得出是高兴,她搞不明白,怎么自己说起那个人,炳叔会如此高兴。 “他到哪去了?” “翻墙出去了。” “他,他去追他们了?”炳叔睁大眼睛问道。依依这才知道,炳叔说的是另一个人,到这关节,她忙不迭地顺着他的话,连连点头。 “是呀炳叔,你怎么知道的,他武功好高,一眨眼就不见。” 炳叔仰起头,突然大笑起来,笑毕,他的眼睛闪着激动的泪花,喃喃地说:“老爷,老爷,你终于参悟透了,你终于肯出来了。” 此时他已完全相信了依依的谎话。 他想没错,老爷出了枯井,自然要把井口掩好,免得外人发现,这井底的奥秘,自然只有老爷一人可以知晓。 原以为此番也非仙露面,必有一场恶战,好了,现在好了,老爷一露面,也非仙还能逃到哪儿去呢? 想着想着,炳叔的眉头又皱紧了。 不对呀,也非仙抢的应该是依依,他抢那个贾甚么公子干么? 炳叔想了一会,恍然醒悟,也非仙一直以为依依是个小子,他看到院里一男一女,自然把男的抢走,如此一想,禁不住眉开眼笑,他招呼依依: “走吧走吧,做饭去,那小子很快会回来的。” 依依眼看一切灾难已躲过去,忍不住乐得吐吐舌头,吃吃吃吃暗笑。 只是,有一事她想不清楚,臭小子明明摔在井里摔死了,炳叔怎么说他再过会又能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不寻常地藏不寻常人 "她不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 田原摔到井里,不仅没有摔死,而且好端端的连点伤也没有。 田原眼看就要落到井底,他把眼一闭,准备等死,直冲而下的劲道却突然消失,他被一双手稳稳托住,转身往前走去。 原来,这井底横着有一条地道,地道里的人救了田原。 在黑暗中田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只是刚才他伸手托住自己,自己如同落进一堆棉絮中那样,冲下来的贯性登时消失,人软绵绵的。 田原知道这人定是一个高手,他被他抱着在地道里走,嘴里说着: “老前辈,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黑暗中那人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前辈?” 田原想了一下,说道:“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绝非十年二十年的修炼,这是其一。一个人若会躲在井底,要么是躲避仇敌的追杀,我看你不像,要么就是” 田原想起爹爹,说道:“要么就是对江湖已经厌倦,只想找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了此一生,这是其二,其三么,我年纪很小,你再小也小不过我,对我来说,总归是老前辈。” 那人愣了一下,点点头:“唔,你说的有些道理。” 田原听到对方言语亲切,当下心生好感,问道: “老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那我问你,你怎么会掉进这里?” 田原把他怎么给少女一掌,少女落地之后大怒,掌掌相交进袭,自己步步后退,不小心摔进这井里的情节大致说了一遍。 那人听到少女顽皮处,忍不住一次次笑骂: “这死丫头。” 田原这时反倒帮助少女:“这事原也怪不得她,是我先用掌击她的,她没受伤,在下已宽慰许多。她气头上打我几拳出出怨气也是应该的,我自己不小心摔进井里,原也怪不得她。” 那人叹了口气,言语甚是温切:“没想到小兄弟心胸如此豁达。只是,如果我不在下面,又正好听到上面动静,走到道口,你岂不活活摔死,死丫头还是太过份了。” 田原急道:“可要是我不摔下来,岂不是这辈子也无缘得见前辈了,万事皆缘,由不得人,在下今天的这番遭遇,也可说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田原自幼在父母的督促下勤学强记,书中的东西懂了不少,此时讲来头头是道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那人闻言又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 “有道理有道理,看来我们今天是大有缘份,当心!” 眼前是一个狭窄的小门,那人把田原送过小门,接着跟了进来。 他说:“站着别动!” 他绕过田原身旁往前走去,稍过片刻,他点燃一根蜡烛,田原看到,这里是很大的一个石室。 室内的器具井井有条,石室的里壁从大到小挂着上百支毛笔,左面的墙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右面墙上,是一篇写了一半的老子的《道德经》,正好也写到“希言自然”那一段。 田原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人竟和大哥一般性情,也是一个书痴。 他定睛再看那人,又是吃了一惊,这人比他想象中的老前辈相差甚远,只与大哥相仿年纪,他穿着一袭白绸长衫,一举一动,飘逸脱俗,自带有一股仙气。 那人看到田原怔怔地站在那里,淡然一笑,向田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田原道了声谢,在石凳上坐下。 那人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贾”田原贾字刚出口,就觉不妥,伯伯于己有救命之恩,岂可用谎话诓他?连忙改口: “我姓田,单名一个原字,伯伯就叫我小原好了。” “田原?”那人略一沉吟,赞扬道:“好名字,好名字!” 田原见状略微一愣,武林中谁不是听到田原二字就为之动容,这伯伯不动声色,似乎惘无所知。 田原却不知道,这人从来不喜过问江湖之事,又在这枯井里呆了有些年头,隐身遁踪,远离江湖,别说田原,就是田世南的大名在他听来,也显得十分陌生,你若告诉他这是天下第一剑客,他定会一笑了之。 在他看来,喜书喜画喜武,性情使然,因性之自然,究物微妙,心会神融,默契动静,挥一毫,显于万象,则形质动荡,气韵飘然。 心中廓然无一物,方能烟云秀色,与天地生生之气,自然凑泊。 唯此腕底风情,陶然自得,内可以乐志,外可以养身,非处境之所可夺。 而若心为绪使,性为物迁,汩于尘坌,扰于利役,品节已失,笔墨招数间市气凝滞,卑劣陋俗,不堪入目。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何若去追逐那天下第一的虚名。 田原立在那里,许久没有作声,他用心揣摩着墙上的书法,一个念头从脑海里袅袅升起,他忽然问道: “伯伯您是不是姓倪?” 那人一怔,疑惑道:“哦,你怎知道?” 田原笑道:“伯伯真的是倪天宝倪大才子吗?” 田原曾在爹爹的书房里看到一件草书立轴,结体紧密,用笔多藏锋,如锥画沙,自然得一二颤笔,如屋漏痕,意趣无穷,和写在石壁墙上的字极为相似。 田原曾听爹爹讲过,这是山阴倪道周倪天宝的墨迹,倪先生书画皆工,诗词天赋,颇具光彩,是当今名重一时的大才子,可惜无缘得见。 爹爹每逢这时就叹了口气,神情大为遗憾。 田原还听说倪道周是本朝进士,又怎会困在这枯井中? 是以他第一句问时还颇迟疑,没有多大把握,及至见到对方惊讶的神色,才认定他必是倪道周无疑。 那人未置可否,淡然一笑算是默认。 田原兴奋之情难以掩抑,当即重整衣衫,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倪道周在这枯井中一个人呆得太久,数年间没有与人说话,纵使心无挂碍,寂寞也是难免,偶然间遇上这个少年,言谈举止俱顺着人的心意,当下也心生好感。 他看着田原就想起另一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骂道:“这死丫头。” 言语中掩饰不住内心的爱怜和想念。 适才田原三言两语描摹出少女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 倪道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隐藏在心底的童心在这一刹那,也重新点亮。 倪道周道:“小原,我来教你武功,保证你用不了几天就打败依依,教训教训她,免得她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说好不好?” 田原一听这话,直觉得喜从天降,哪里还有不允之理? 他心里想的却不是依依,而是多多,他想自己跟倪先生学了武功,就是多多,也不敢小觑自己。 免得一个大男人,老是要女孩子救命,那时纵然天道教的狗贼追上来,哼,我可要叫你们尝尝在下的厉害。 田原满脸喜色,翻身欲拜,倪道周托住他的两腋,把他拉了起来。 倪道周:“免了免了,何必太拘泥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四穷功法 "他伸手在田原身上试了试,暗暗点点头,没想到这小子武功平平,内力却着实不一般,一冷一热的两股真气在他的体内潜伏着,只要稍加调理,就可打通他的经脉,遇敌之际,可以无所阻碍地挥发收敛。 日后和依依相斗,掌上也知轻重。 若照眼下这样子,发力的轻重缓疾,全然不听自己的使唤,遇到强力攻击,刺激下内力奔涌,反倒会震断自己心脉。 倪道周指点田原打了个莲花坐,自己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轻轻闭上眼睛,一个叽哩咕噜念着,一个叽哩咕噜跟着,一高一低一前一后的两个声音交相起伏,在石室里回荡。 “凝神遐想,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心去智,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功夫到处,格法同归,妙悟通时,工拙一致,立身心外,心存心中,纤毫之笔,万类由心” 念完一段,倪道周就向田原讲解一段,他讲解的过程中,融进了书理画理和天地宇宙自然造化的真谛,博大精深又深入浅出。 田原有时木讷讷不知所云,有时又若有所悟,深觉这不仅是练功要诀,实在也是为人处事存身立命的大道理。 他不管懂还不懂,用心强记,大半天功夫,居然把口诀都背下了,不懂的地方,留待日后再向师父请教或自己慢慢体味。 两个人一直打坐到桌上的蜡烛燃尽,石室里一片漆黑,过了许久,倪道周舒了口气,他又点燃了一支蜡烛。 田原跟着也站起身,觉得体内真气流动自如,说不出的舒服。 自此,田原每天都跟着倪道周习练内功,十余天下来,一套口诀背得滚瓜烂熟,内中要领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遇到想不明白的地方向倪道周请教,倪道周有时三言两语就拨开他心头的重重浓雾,有时则笑而不答,让田原自己领悟。 这《四穷功法》是倪道周从书理画理中蜕化而来,画画的人,首先必须达到四不穷:笔不可穷,眼不可穷,耳不可穷,腹不可穷。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笔不穷则落墨有神,眼不穷则眼界高远,耳不穷则意气风发,腹不穷则胸有成竹,笔随心运,取象不惑。 一般人能达到这个境界,已属不易,倪道周在这基础上,又高出一筹,《四穷功法》的第二个境界就是穷极,穷天地之不至,显明之不照,挥纤毫之笔则万类由心,展方寸之能,则千里在掌。 形与心手相应,潇洒脱俗,穷极而工。 《四穷功法》的最高境界是穷极以后的穷尽,以四不穷为因而得到四穷的果,胸次廓彻而后山川灵奇。 “物我两忘,离心去智,身如枯木,心如死灰,格法同归,工拙一致。”与天地之气融为一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突破武学的狭窄限域而后方为武学最高境界。 《四穷功法》本身平淡无奇,全在练功者的品性高低,同样的两个人一起修习,最终的结果会有天壤之别,一般人能达到第一境界已属不易,到第二境界就凤毛鳞角,稀稀可数,而要达到第三境界,非有极好的缘份和天赋不可。 是以倪道周于这套功法并不讳莫如深,他把口诀教给田原之后,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时常笑而不答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无话可说,有许多道理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经历过切肤之痛才会真正理解完好如初这样的道理。 田原似懂非懂,依样画葫芦练着,口里念念有词,一个月下来,竟然功力倍增,隐隐逼近四穷功的第二境。 倪道周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小子竟是旷世奇才,爱惜之意油然而生,悉心照料殷勤点拨,两个人一时亲密得竟如父子。 田原自从爹爹死后,还没有一个人能让他重新感受到久违的父爱,和倪道周在一起,他有种很可靠的感觉。 其实,倒不是田原天赋奇绝,而是他小小年纪,遭遇却实非一般人可比。 他先是失去了爹娘,有丧家之痛,后来遇到公孙望鬼见愁,喝了公孙望尽十余年之力煮成的神茶,更得益于他们以内力传入他的体内,公孙望的内力集天地精华,鬼见愁的内力则吸纳了哲域绝冷之地的冰气,一般人哪里会有如此奇遇,集二人真气于一体? 再加上他长期习练鬼见愁的调息法,别具一格,简单实用,后来又遇到多多,宛如耳听天籁,眼明耳净,自见心性,胸臆间又充盈了一股极清澈弥久的情气和清气。 天道教一直都在追杀着他,他东躲西藏,饱尝人世的酸甜苦辣,有许多不是他这个年岁的人该了解的道理他都被逼着明了了。 因此,他口占四穷功诀时常常一点就通,一点就明,觉得许多他用语言无法表达,却在大脑里悬搁已久的想法,功诀只用了寥寥数语就点破了,心里大为叹服。 一个多月下来,他觉得体内气血充沛,似有使不完的气力。 倪道周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田原,他觉得这小子真有些不可思议,瞧他这模样并非天赋异禀,却怎么会领悟得这般快呢? 他忽然问道:“小原,要是眼前有一棵弯曲的柳树,你怎么把它看成直的?” 田原一边心里奇道:师父怎么和大哥口吻一模一样,一边就脱口而出: “就把它当成弯曲的柳树看。” 倪道周眉毛一跳,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田原,又是惊讶又是欣喜,想不到他小小年纪,识见如此高妙。 自己和黄兄思虑了几年的疙瘩被这小子轻而易举解开,他觉得眼前忽然开朗,一道灵光从天上直射下来,刺花了他的眼睛。 把弯曲的柳树就当成弯曲的看,依着它本身的理意去看它,以树看树,用弯曲的理意体味弯曲的树,弯曲的柳树不就变成直的吗? 倪道周沉思良久才回过神来,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田原不是悟性奇高,而是本性率直,从这里到那里,他想也不想就会挑最近的路。 而自己好比在走路之前,过份揣摩思量走每一条路的得失,道理想清楚了,路却模糊成一片。 这世上的许多道理其实是很简单的,聪明人用自己的聪明把它给想复杂了。 倪道周呆呆地立着,烛光把他的身影投在墙上。 他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阴影里一时难以自拔,从心底里冒起来一股嗖嗖的凉气,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对自己几欲丧失信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这次玩大了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日子不知不觉过去,倒把和依依比试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专心致志地沉浸在每日的习练中。 倪道周又教了田原一套功法,让他把体内混杂在一起的两股真气一分为二,各尽所长,田原右掌击出去的是阳掌的话,左掌就是阴掌,一阴一阳,若真遇敌对阵,定教对方头疼。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田原渐渐发现,倪道周并非象他开始时以为的那样无忧无虑,似乎有甚么事深深地困扰着他。 有许多次,田原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师父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石壁,不动一动,过了良久,他爬起来走到桌旁,铺开桌上的宣纸,在黑暗中悬笔沉思,始终不落下去。 田原看了暗暗惊奇:“师父怎么和大哥一样。” 他摸摸怀里的宣纸,这张纸和师父面前的那张是一模一样的,他真想掏出来交给师父,可想起大哥的嘱咐,伸进怀里的手又抽出来,大哥说要过三个月后方可给他,田原掐指算算,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 倪道周叹了口气,把笔挂回墙上,卷好宣纸,重又躺到床上。 过了一会又爬起来,急急地铺开纸笔,想急于作画,可等到笔尖快触到宣纸时,他又停住了,笔尖微微颤抖,却怎么也落不下去,最后他还是黯然地叹了口气,躺回床上。 他转身看看田原,轻声叫道:“小原小原。” 田原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睡熟,他知道这个时候若睁开眼睛,师父定会觉得有些尴尬。 倪道周怔怔瞧了一会田原,听到他舒缓地打着鼾,慈爱地笑了一下,轻声道: “这孩子,你倒睡得好觉!” 他把田原的手臂放进被窝,替他掖了掖被,然后衣袖轻甩,一丈开外的蜡烛被袖风扑灭,石室里漆黑一团。 泪水顺着田原的眼角流了下来,田原紧紧咬着被角,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觉得师父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倪道周在黑暗里感到田原的身子瑟缩发抖,以为他是冻的,把自己的被子也让田原盖了。 田原一觉睡醒,看到师父早已醒来,正坐在床前含笑注视着自己。 倪道周看他睁开眼睛,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催促道: “快点起来,今天要学新的功法了。” 田原一古碌就翻起身,跳到地上,打起莲花坐。 倪道周哈哈大笑,一把拉起田原,带到画满符号的石壁前,田原这才看清,墙上的符号原来是一长篇用细线描出的镂空的小草。 田原怎么读也读不通,更奇怪的是中间夹着许多田原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的字,镂空的字里,有一些很小的箭头,标出哪里起笔,怎样运笔和收笔,每一个字的旁边画着一个个笔尖,指出是用中锋c侧锋还是藏锋。 倪道周从墙上挑了支中号笔给田原,又取过一盆清水,让田原用水去描镂空的字,一笔一划都按墙上箭头所示,吩咐他道: “把真气凝聚腕上,莫管它是甚么字,把心提在笔上,写好每笔每划。” 田原依言运作真气,聚集腕上,只觉得腕滞笔痴,怎么也写不流畅。 最让人惊奇的是这石室其他几面墙都湿漉漉的,唯有这堵墙,似乎被火烤过一般,一沾到水就嗤地冒出一股青烟,按得太重,毛笔就烤卷了,按得太轻,则一笔写出,还没到收笔,刚刚写出的水就烤干了。 田原写了半天,弄坏了十余支笔,连一竖都没写出,往往总是笔运到一半水就干了,只得重写。 田原被墙壁烤得热汗淋漓,心中又急又恼,始终难以平静,手腕上的真气胀鼓鼓的,运笔就更显吃力。 过了两个时辰,田原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倪道周瞧着这情景,故意用言语激他:“小原,不行的话就算了。” 田原一听这话,更加气恼,从地上一蹦而起,气鼓鼓地说道: “谁说算了,我偏偏要写,我就不信会写不好!” 田原每日运笔不辍,数日下来,渐渐悟出里边的要领,他用真气把笔头上的水逼进石壁里,这样就不至于干得太快。 师父告诉他说,这石壁是用了域外炎热之地的赤炼石砌的,埋在这地底历经数年,仍然灼热无比。 田原摸透了它的脾性,运笔间真气的逼收就很有分寸,否则逼得太甚,笔头上的水写不了一个字就干透了。 田原依循师父的指点,口占《四穷功诀》,目光若即若离地扫视壁上的字,胸臆间如碧波万顷,荡然无物,手腕间虽有真气凝滞,也渐渐变得运行自如。 过了二十余日,他一气已能写出十余个字,有时连自己都感到吃惊,这才明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和《四穷功诀》配合习练,实在是一门内外兼修的上乘武功。 等到田原饱蘸了水,一笔下去能一气写出三十余字时,师父命他换了略小些的笔,以后两三天就换一支,直用到最小的毫笔。 笔越小笔头上的水就越少,运笔的速度就要更快,田原完全凭着感觉迅捷挥毫,目不暇接,心无所虑,只觉得手势日甚一日的轻灵。 又过了二十多天,倪道周让田原换成特大号的斗笔,用斗笔去写麻将牌大小的草字,实属不易,一不小心笔头的水被岩石吸融,石壁登时模糊一片。 田原沉腕运气,轻落慢移,丝毫不敢马虎。 直到把尽里头壁上悬挂着的数百支笔都写秃了,早已过了三个月的期限,田原一睁开眼睛就站到壁前提笔书写,直到气喘吁吁倒在床上沉沉入睡,中间吃些食物也是一手握笔一手抓取,匆匆吞咽了事。 他一门心思扑在修习武功上,竟把其余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怀里的纸也没有交给倪道周,他实在太好睡了,倪道周即使爬上爬下几个来回,他也毫无知觉。 初时,他还在心里计算着日子,后来竟连日子也忘了数,浑然不知过了多少时光。 倪道周看到他用特大号的斗笔,已能一笔把左壁上的字悉数写出,不由得又是暗暗称奇,深为这小子的毅力和品性所折服。 倪道周取过一支三紫七羊毫,笔端系着一条三尺多长的极细的白线,他右手握着白线的另一端,挎肘上肘掩肘,白线系着毛笔在空中飞舞,竟如一条软鞭,虎虎生风,笔到之处,烛光为之一暗,田原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 倪道周紧接着拐线缠腕,那支笔忽远忽近如有灵性,侧c勒c努c趯c策c掠c啄c磔,笔笔精到,圆笔c方笔c藏锋c露锋c中锋c偏锋c折锋c回锋,浑厚有力内含筋骨。 田原忍不住叫了声好。 倪道周收势立定,扭过头看看田原,轻描淡写道: “这只是悬书功法的入门功夫。” 倪道周身形一变,脸露紫光,手上的那根细线慢慢绷紧,他右手微微一抖,手上的内力通过细线传递到毛笔上,极柔弱的细线此时在他手中,竟如一根坚韧的藤棍。 他微转身子,用线那头的笔在桌上的墨里饱蘸之后,在右壁“希言自然”四字后面书写着:“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田原睁大眼睛呆呆看着,一时说不出话,以内力驱使而令三尺长的细线绷直如同木棍,已属不易,更别说还要用线那头的笔挥洒书写。 田原看那字时,宕逸浑脱,笔意离奇超妙,看得出他书写时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的情怀。 倪道周的《悬书功法》,即使在田原这样对武学了解得不甚深的人看来,也已是高妙无比,而内中的繁复变化和意蕴,就是当年田世南宇文鸿飞这样的顶尖高手看到,也定会为之汗颜。 倪道周和武林向无交往,以至于这独辟蹊径的绝顶武功,在江湖竟无传闻,却被田原无意中碰到。 倪道周劲力内收,绷得紧紧的细线忽然软了,他把线收回掌中,田原还站在那里发愣。 倪道周身子保持原有的姿式一动不动,垂在胯部的右手突然往后一甩,手中的笔直射田原的要害。 田原没来得及多想,本能地往左一闪,顺手去握疾飞的笔,手指碰到笔杆,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从笔上激射出来,田原手臂一震,赶紧撒手躲开,虎口酸麻,整条左手登时不听使唤。 倪道周赞许地点点头,虽然他刚才这招,只用了六成功力,但田原能在瞬息之间反应过来,一闪一握,把这一招化解开去,说明他的四穷功法已练到一定火候。 倪道周的四穷功法和悬书功法互为表里,相得益彰,但若没有四穷功法打底,一般人习练悬书功法,不仅不得要领,弄得不好反会自伤心脉。 田原四穷功法已练至七成,还有三成,却是要和悬书功法配合着习练才能渐臻完善。 倪道周缓缓转过身,一字一句道:“小原,从明儿开始,你就学这悬书功法!” 田原喜极:“是,师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不平静的院落 "依依虽然生性刁钻古怪,但想起那件事情,还是禁不住又怕又歉愧。 自己只是想和臭小子玩玩,戏弄戏弄他,没料到他会失足跌落井里。 她趴在盖在井口的石板上,用耳朵贴着石板仔细地听,耳朵里嗡嗡嗡的什么也没听到。 依依安慰自己道:“哼,是你自己跌下去的,可怪不得我,你一掌击得我胸口发闷,我自然要打回来,哪个叫你后面没长眼睛。” 依依忽然想到自己后面也没长眼睛,忍不住嗤地一声笑起来。 她从盖在井口上的罗汉松旁一溜烟小跑到了大樟树下,轻轻一跃就上了树杈,撮起嘴唇学鸟叫,招引着树梢顶上的鸟。 炳叔在下叫她:“依依,依依,你躲哪去了?” 依依正玩的兴头上,猛然被炳叔打断,不由气恼地唠叨: “依依依依,我还会玩丢掉啊,没事情找我干么,烦死了!” 炳叔看到依依好端端在树杈上,放心地舒了口气,他听到依依唠叨着骂他,也不以为意,反倒用手挠着后脑勺,嘿嘿笑着。 他对依依的脾气可谓了解,越到这个关节,你越不能向她说清事情的危急,否则,她不仅不害怕,为了显示自己勇敢,反倒会处处张扬巴不得危险早日来临。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告诉她为好,自己处处留意便是。 炳叔忧色重重,找了张凳子坐在檐下。 当下他闲得无聊,就用嘴模拟一场格斗。 一方是一个使剑的人,与他对阵的有三人,一个使刀,一个使锏,还有一个,使的是流星锤,四个人你来我往斗得正酣,使剑的人步步后退,渐渐处于下风,刀剑声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炳叔,你别吵了好不好?刚有两只鸟向我过来,你看看,被你吓跑了。” 炳叔嘿嘿一笑,讨好道:“依依,我来帮你招引好不好?” “谁要你来,讨厌!” 炳叔手足无措,只好乖乖地缄口不响。 他用手托着下巴,可怜巴巴地盯着前面一动不动。 头顶的绿叶丛里,响起了依依破碎结巴的口哨声。 炳叔又好气又好笑,心道:“死丫头,你这声音,别说引鸟,恐怕连乌鸦都会被你吓跑。” 炳叔不仅武功高强,还是一个口技名家,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维妙维肖,使人如见其形,如临其境。 更绝的是他能以内力驱使声音朝远处传递,使人相隔很远的距离听来都如在身旁。 那天田原感到有剑“嗖嗖”刺过他的耳旁,钉在身后的板上,回过头却找不到剑痕,吓得一身冷汗,他哪里知道这仅是炳叔的口技。 本来,炳叔性情暴躁,好惹事,好打报不平,一出手就是狠招,对方不死也是重伤。 无奈在这地方一住数年,守着一个鬼当铺和脾性比他还刚烈的小女孩,又有重托在身。 心头的烈火强忍着渐渐平息,学会了隐忍,谦让和平和,这样平静的日子实在不合他的胃口,许多时候,他觉得闲来无事淡出一个鸟来,就用嘴模拟想象中的格斗过把瘾。 当铺的门早已关了,炳叔守护着依依等候老爷回来。 自从那人三个月期限一到,按时来赎人不得,辱骂一番,差点就打起来,直到听说老爷去追那小子了,那人二话不说,调头就走,扔下炳叔手痒痒的,就悔恨没有早点动手。 炳叔担心把依依一个人放在后院不安全,依依又不愿去前面店铺里待着,没法子,干脆把当铺关了。 好在老爷已出枯井,这当铺看样子也没必要再开下去。 炳叔想到又可过以前那种无拘无束放浪山湖的日子,心里抑制不住一阵阵狂喜。 只是,老爷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按说以老爷的功夫要胜也非仙当是易事,莫非老爷独自一人回福建去了? 炳叔摇摇头。 不会,只要依依还在这里,老爷就不会不回来的。 他仰起头叫道:“依依,依依。” 依依躲在树上,透过树隙看到炳叔焦虑的脸,她悄悄往上面爬去,懒得去理他。 上面有个人也在轻声叫她:“依依。” 依依仰头看看,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由地奇道:“咦,你怎晓得我的名字?” 那人笑了:“我不仅晓得你的名字,还晓得下面叫你的那老鬼是炳叔。” “炳叔才不是老鬼呢,你才是老鬼。” 那人嬉嬉一笑:“好好,我是老鬼。” 依依觉得此人有趣得紧,说他是甚么,他就是老老实实承认是甚么,当下又道: “你是青面鬼烟囱鬼沙子鬼门板鬼破布鬼甘蔗鬼还有还有铁皮鬼树叶鬼。” 依依一口气报出一大串鬼名,那人连连应答: “好好,我是青面鬼烟囱鬼沙子鬼门板鬼破布鬼甘蔗鬼铁皮鬼还甚么鬼?” “树叶鬼。” “好,树叶鬼。” 炳叔叫了两声都没回音,侧耳听听,树丛里似有两个人在悄悄耳语,脸色顿变,又叫: “依依,依依,你在上面做甚?” 那人招呼道:“快点上来。” 依依大喜,手足并用朝他爬去。 那人的手刚要抓住依依的胳膊,只听喀嚓嚓一阵树枝断裂声,左下方一股劲力袭到。 炳叔一把拉过依依,人未落稳,右掌又已击出。 一时间这浓荫如盖的大樟树枝断叶落,猛烈地摇晃着。 那人纵身往上一跃,落在更高的树枝上,轻轻一笑: “炳叔身手还如此了得,佩服佩服。” 他顾忌倪道周听到响声会赶出来,当下也不敢久留,一只手抓着树枝,身子荡出一个弧线,凭惯性远远地飞落到院墙外面的小巷里,高声叫道: “炳叔,你叫倪道周出来,我有话和他说。” 炳叔心中一凛,也不答话。 他挟着依依跳下樟树,依依脸色吓得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炳叔厉声道:“依依,以后你不许再理那狗贼。” 依依嘴一扁,气恼道:“你才是狗贼,我偏要和他玩,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完真的就要上树,炳叔一把把她拉住,口气婉转道: “好了好了,是炳叔不好,不该对依依这么凶。” “你是青面鬼烟囱鬼沙子鬼门板鬼破布鬼甘蔗鬼铁皮鬼树叶鬼” “好好,我是各种各样的鬼,我还见了大头鬼。” 依依破啼为笑:“炳叔,你也不是狗贼。” 炳叔苦笑着叹了口气,他想起刚才的情形就暗暗后怕,自己若是再迟一步,依依就非让那狗贼骗走不可,好险好险! 炳叔忽然想起件事,也非仙怎么回来了,那老爷呢? 老爷去追也非仙的,怎么就不见了踪影? 他刚才说甚么来着?叫老爷出去,他有话对老爷说,如此看来,他和老爷没打过照面,并不知道老爷去追他了。 不对,不对。 他转过头,问道:“依依,那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依依刚刚平静的脸又吓白了,结结巴巴道: “那臭小子,那臭小子确实是是被人抢走了。呶,这么高的一个男人,脸这么大,凶巴巴的。” “怎么,不是刚才那个狗贼那个人吗?”他刚想说狗贼,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怕又惹恼依依。 依依装痴弄呆,故作惊讶道:“当然不是,这狗贼我从来没见到过。” 她为人乖巧,这时候越发投炳叔所好,把那人叫作狗贼。 炳叔心中又是一凛,这么说觊觎陈记当铺的,还另有其人? 以老爷的武功,竟追了半年还追他不到,这人又会是谁呢? 炳叔皱紧眉头,苦苦思索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女人也要为难女人 "头顶的树叶窸窣作响,炳叔一把拉住依依,闪身躲到一边,一个人从树上落下。 炳叔定睛看时,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是个绝色女子,这女子虽说已不年轻,柳眉桃腮,风韵犹存。 依依呆呆地看着,一时竟回不过神来,她想象不出世上真有如此娇艳的女人,不由地心生亲近之意,来人正是落花门主梦天娇。 本来,江湖中人只要一见到她,登时就吓得魂飞魄散,无奈炳叔和依依,向来不在江湖走动,于武林中事不甚了了,当下也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奇怪,这娇艳的妇人爬到樟树上去做甚么。 依依更是眼含笑意,水汪汪一双眼睛死盯着她看。 梦天娇反倒被他们淡定的神情搞糊涂了,心道:“这一老一少莫非早有准备?” 梦天娇冷冷道:“田原在哪里?” 炳叔道:“田原?” “别装蒜,快把他交出来。” 炳叔这才知道她来找人的,心里颇为生气,别说我不知道田原是谁,就是知道,老子凭你这无礼的样子也不给你。 他嘿嘿冷笑两声,骂道: “你个泼妇,跑到老子院里来撒甚么野,快给我出去!” 梦天娇不动声色,明知他们是不肯给人了,多说无益。 她看到那女孩兀自盯着她看,似笑非笑,神情甚是怪异,就朝她笑了一下。 依依受宠若惊,一只手直拉炳叔的衣角,意思是叫他别出言不逊。 梦天娇一笑之后,手中卷着的绸带突然激射出来,击向炳叔的面门,身影忽变,另一只手去抓依依的肩膀。 炳叔往左一闪,躲过击来的绸带,右手顺势一把抓住绸带,用力回拉,“哎哟”一声惊呼,赶紧松手。 低头看时,满手都是殷红的鲜血,原来那绸带上布满细密的倒钩,炳叔一握一拉,细钩都刺入他的肉里,痛得他只好松手。 依依呆呆地立着,肩膀被梦天娇抓住,她反倒嫣然一笑,眼见绸带击向炳叔,炳叔哎哟一声满手鲜血。 依依这才知道不妙,肩膀一扭滑开梦天娇的手指,右手一掌击在她的腰里。 也怪梦天娇毫无防备,没料到她小小年纪武功已是不俗,一击一惊,梦天娇朝后退了几步,腰里隐隐作痛。 依依赶紧抢到炳叔身旁,关切地察看炳叔的伤势。 炳叔被绸带所伤,满腔的怒火,哪里还忍得下去,他怒吼一声,左手把依依拉到身后,右手挥掌又欲攻上,无奈一条手臂硬是抬不起来,这才知道,自己已中了她细钩上的毒。 只因他对江湖中人心歹毒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梦天娇只要出手,非死即伤,若换作一个武林中人,一击之下,哪里还敢伸手去抓她的绸带。 炳叔知道自己已然中毒,又气又急,一只左掌连续击出,梦天娇冷冷笑着,躲避开他的攻击,她知道再过一会,这人就会毒性攻心昏倒在地,哪里还用得了自己动手。 她眼见炳叔掌劲到处,假山崩裂,花盆飞溅,心中暗暗惊奇,此人情知中毒之后不顾自救,反倒掌掌不弱,劲道十足,江湖之大,自己怎么竟从未听说还有这么个人。 炳叔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梦天娇的绸带又已击出,自己竟再也无法躲避。 正在此时,只觉眼前一黑,依依挺身拦到他的面前,挡住击来的绸带。 梦天娇绸带击出,中间突然插进那小女孩,一双眼睛,无所畏惧地看着自己,倒也心里一软,无意伤她。 她把绸带硬生生扯了回去。 依依怒目圆瞪,眼眶里闪着愤怒的泪花,骂道: “疯婆娘,你为甚么要伤炳叔?!” 梦天娇一怔,这么多年,她听惯了被人叫作“女贼”c“恶婆”,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疯婆娘”,一怔之后随即大怒。 手抬到半空旋即停住,她想自己堂堂落花门主,今天和个小女孩计较,日后自己想起也难免羞愧满面。 她看看女孩身后的炳叔,已经不醒人事,她想这人虽被击倒,倒也不是俗手,刚才的那一招完全是他自找苦吃,如若不然,自己要胜他也颇不易。 梦天娇柳眉微蹙,这一老一少到底是甚么来头,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 江湖三怪之一的也非仙传言江湖,说是田原被人当在桐庐县城的陈记当铺里,活人又非物品,岂可典当,听到的人自然笑笑,似信似疑。 梦天娇听到属下传报,一来知道现在武林中追杀田原的不只是天道教,连武林正道的各门派也在追杀,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自己都该及早赶来看看。 何况多多也是一晃一年有余未见踪影,武林人传言都说她和田原在一起,梦天娇自然更是着急。 二来梦天娇知道,也非仙亦非无名之辈,他决不至于信口睢黄,而且从来不说也不做自己无利可图的事。 他传言武林透露田原的行踪,一定有他的目的,他若想加害多多和田原,他俩的性命可实在令人担忧。 梦天娇撤回绸带,向前走了一步,冷冷地问道: “快说,田原在哪里?” 她看到女孩子正欲大骂,盯着她的眼睛惊跳一下,知道自己身后有人。 当下,梦天娇不动声色,静静地立着,右手紧扣手中的花瓣,随时准备出招。 一串女人的浪笑响了起来,梦天娇登时脸色一变,随即平静下来,嘴角流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身后的女人笑道:“梦门主不是向来视男人为肮脏东西,今天怎么和小女子我争起男人来了。” 梦天娇缓缓转过身来,妩媚地笑道,故作惊讶地问: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天道教的使者孟婆金凤,怎么,你也是来找田原的?” 金凤一扭腰肢,把左手托着的茶盏换到右手,心里十分戒备,她知道梦天娇笑得越好看的时候杀气就越重,若是男人,梦天娇对你笑了,那你就别想逃出五步。 金凤道:“可别提了,现在的男人当真越来越难调教了,一个田原,又不是甚么美男子,却害得小女子大老远跑到这山沟沟来,梦门主,依我看你心里有个田世南也就够了,还要他的儿子,你是想老少通吃?这也太讲不过去了。” 梦天娇听到田世南的名字,心里一酸,脸上却笑得更好看了。 依依在一旁焦虑地看着炳叔的伤势,耳边听到这俩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心头火起,破口又骂: “哪里来两个老妖精,快滚出去,什么田原,我们从来就没见过。” 梦天娇听了这话,嘻嘻笑着,她朝金凤缓缓走去,嘴里说道: “你看看还是人家小姑娘说得对,我们老了,还是走吧,把那小子留给她吧。” 金凤仰天叹道:“世上真有如此狠心的娘,你就不怕你女儿醋性大发,一时想不转来,扑通一声跳到井里?” 梦天娇笑着不语。 她左盼右顾,满脸生辉,神情甚是亲热。 金凤注视着她走来,更是加意提防。 梦天娇微微一侧脸颊,轻声笑道:“金凤,你小心了。” 右手一闪,手中的绸带激射出去。 金凤早有防备,眼看着梦天娇绸带袭来,脚底一蹬,人就跃在空中。 没想到梦天娇此番只是虚招,绸带在中途改变了方向,缠住头顶的樟树,她右手拉着绸带往上飞去,左手疾扬,一大片花瓣朝金凤射来。 金凤跃在空中的同时,茶盏里一股水射了过来,紧跟着第二股后发先至,两股水在空中相撞,崩裂成无数的水珠。 这“天罗地网”本来是对付众多的敌人时用的,可以一下子杀死一片,金凤心知梦天娇厉害,是以一出手就使狠招,料想她轻功再好,也躲不开这四散的水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她带着孩子跑了 "但金凤未免太小看梦天娇了。 “落花迷津”以多多那样的身手使出来就已是致命的暗器,防不胜防,到了梦天娇手里,就更是如火纯青,她射出的实在是一阵花雾,花雾氤氲才足以迷津,一招之下,既防止对方施射的暗器,又可以直取对方的性命。 水雾花雾在空中碰撞后落在地上,两个人落下来后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受伤,两个人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花瓣,花瓣顷刻就变成袅袅青烟,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暗暗吃惊。 刚才的那个回合,若是出手稍慢,此刻就绝无可能还站在这里。 两个人愣了一会,金凤道:“田原在哪里?” 梦天娇道:“我想找的人,别人最好就别找。” “哦,我倒不信。” “那你不妨试试。” 两个人看着对方,许久都没有动静,她们都在思索,都在冷静地寻找对方眼睛里一闪即过的恐惧或者畏缩。 但俩个人都失望了,她们同时叹了口气,此刻,谁也没有把握能在一招之内击毙对方,绝对也没有机会出第二招,所以谁也不愿贸然出手。 依依突然轻咤一声,挺剑刺向金凤。 她对这两个女人实在难以忍受,要把她们都赶出去,出手就刺金凤是因她长得实在难看,打扮又花哨得让人恶心。 梦天娇虽然伤了炳叔,但依依有意无意还是对她有些好感,因为她太好看了,好看的女人是幸运的,谁也不愿意把她们看作坏人。 这一下实出俩人的意料,金凤一惊之下赶紧后跃,梦天娇的绸带已乘隙而入,眼看着她就要命丧黄泉。 从树上扔下的一根树枝,缠住梦天娇的绸带,空中响起一阵嘶哑的干叫: “丑八怪,记住了,这回是老子救了你的命。” 人随话音落在地上,却是催命判官陆乘,他正好落在炳叔身旁,一只手掌举在他的头顶,厉声道: “快说,田原在哪里?” 炳叔兀自昏迷不醒,依依容颜失色,叫道: “休伤炳叔。” 依依转身朝陆乘扑去,梦天娇一个起落,抓住依依的后背,把她提了回来。 梦天娇手指疾点她的穴道,依依手中的剑当啷落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梦天娇轻声骂道: “你想找死。” 金凤死里逃生,一时竟吓得两腿发软。 出道至今,金凤似乎从未遇到甚么强劲的对手,更别说差点被人置于死地,今日遇到梦天娇,才算真正尝到苦头。 第一次感觉到死离自己也那么近,她虽号称孟婆,其实却怕死得很,世上还有那么多好看的男子,亲热都亲热不过来,怎么舍得死呢? 大惊之下,她有些不知所措,两腿也不听使唤,一时全无斗志,呆呆地站着。 依依只有一张嘴还可以说话,她看到炳叔慢慢醒来,陆乘威胁着追问那小子在哪里。 依依此时方才醒悟,他们要找的田原就是那个臭小子,不过,臭小子好象姓贾,不叫田原,管他呢,她看到陆乘的手掌就要劈到炳叔,赶紧叫道: “喂,你要找那臭小子,我告诉你好了。” 陆乘放开炳叔,看着她道:“快说。” 依依哼了一声:“他么,就在罗汉松下的井里,不过” “不过甚么?” “他现在恐怕连骨头都散了。” 此言既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梦天娇趴到她的耳边,悄声问: “这是真的?” 依依白了她一眼,提高嗓门道:“你们不信就把那两块石板搬开,他就在井里,死了已有半年多了。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可怪不得我。” 梦天娇还想再问详情,猛然间看到金凤从呆愣中醒来,眼露凶光,她知道再在这呆下去凶多吉少,金凤若和陆乘联合对付自己,那时恐怕连退路都没有了。 照这情形,少女说的似乎都是真话,梦天娇叹了口气,黯然长叹: “世南,老天待我如此薄情,把我最后一个悔罪的机会都夺去了。世南,世南。”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依依和金凤看着大为惊奇,金凤一时搞不清,以为她又搞甚么鬼,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梦天娇泪眼模糊,神智却很清楚,她恍惚看到金凤身形一变,赶紧后撤。 她一只手提着依依,足尖一点,轻盈地跃到树上,一柄剑“刷”地刺到,她赶紧往边上一侧,“唰唰唰”又是几剑刺到,梦天娇暗道不好,没想到这树丛里藏了这么多人手。 不及细想,随手就是一个“落花迷津”,但见树叶树枝刷刷落下,也不见对方身影,大惊。 赶紧几个起落,提着依依落到院子外面的弄堂,拔足往前面跑去。 依依张着小嘴胡咒乱骂,梦天娇气呼呼却不理她,要不是这事还须向她问个清楚,她早就一个巴掌掴死她了。 炳叔眼睁睁看着梦天娇挟着依依逃走,万分焦急,身子瘫软着动弹不了,只有用嘴模拟剑声,用真气驱使着刺向梦天娇,梦天娇无心恋战,顷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凤追到弄堂往两边看看,不见了梦天娇的身影,气恼地怒吼一声,重新回到院里。 两个人瞟了一眼炳叔,知道他恶毒攻心,至多再活半个时辰,懒得再动手。 他们从炳叔身边跨过,朝井口走去,不管小贱人说的是真是假,都要亲眼瞧瞧,以便日后向教主有个交待。 炳叔看着他们把罗汉松和石鼓移开,又搬走下面的石板,露出不大的一个井口。 陆乘金凤交换一个眼色,点点头。 炳叔眼睁睁瞧着干着急,他说什么也没想到依依是在骗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抢走贾公子,贾公子掉到了这井里。 而老爷,还在这井里想着那一件事,这两个人突袭进去,老爷定没准备。 炳叔又气又急,痛苦地摇着头,他后悔当初要听老爷的话,没告诉依依老爷在这井里,否则的话,依依说甚么也不会把这井口给堵住了。 不过,老爷的话也对,依依若知道老爷在下面,哪里还肯罢休,肯定天天吵着下去玩,唉 炳叔的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井里出来了两个书法家 "一股劲道从井底直冲而上,来势迅猛,陆乘金凤警觉地向后跃开。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跃出井口,前面年长的是倪道周,后面跟着的就是田原。 田原在井底呆得久了,又是青春期,人陡然长高许多,眉宇间漾溢着一种成熟和自信的豪气。 半年多没有洗脸,在石室里烟熏火燎,脸上蒙着厚厚一层污垢。陆乘金凤猛一看见,竟没有认出他来。 倪道周看到炳叔倒在地上,伤势甚重,连忙跃到他身边,抱起他焦急地叫道:“阿炳,阿炳。” 炳叔微微睁开眼睛,勉强地苦笑一下,嘴唇蠕动着,低声道: “老爷,你终于终于悟透了。” 倪道周点了点头。 “这就好,老爷这回可就好了。” 他紧紧攥住倪道周的手臂,急切地说:“老爷,快快去救依依。” “阿炳,依依怎么了?” “我没看管好她,她,她被一个女人抢走了,老爷,我”炳叔气血翻涌,又昏了过去。 “阿炳,阿炳。”倪道周叫了两声,阿炳紧闭着双唇没有回答。 倪道周把阿炳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缓缓转身,目光逼视着陆乘金凤,冷冷道: “二位有何见教?” 倪道周言语举止间自有一番威严,目光犀利,如同把人一层一层剥开,陆乘金凤禁不住心头一凛。 陆乘道:“你把田原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倪道周淡淡一笑:“哦?” 田原跨前一步,凛然道:“天道狗贼,我田原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又何必滥杀无辜!” 陆乘这才看清眼前的青年正是田原,更不打话,一支判官笔急速朝田原点来。 天道教主早已谕示属下,看到田原,要死不要活,是以陆乘一出手就是毒招,手上用了十足劲道,急欲一招就取田原性命。 田原心里暗暗一惊,在井里久了,怎么看上去陆乘的出手变得很慢,一招一式,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时还不明白,是自己功力大进,不仅手快,眼也明了。 田原往边上微微一移,他看到对方来势凶狠,当下也不敢怠慢。 他头脑里清清楚楚闪过倪道周在井底教他的《四穷功法》要领,运气至笔,右手当胸一格,笔和笔碰在一起,猛地一颤,陆乘的笔滑向一边,田原也支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陆乘的判官笔是精铁锻打,而田原只是一支普通的毛笔,笔笔交锋,田原的笔居然丝毫无损,两个使笔的人都暗暗惊诧。 田原不知道自己的手腕借势转力,竟能一招见效,虽退了两步,也不由得心中大喜。 田原的功力虽还没到能伤陆乘的地步,不过也足以让陆乘脸色发白。 陆乘说什么也没想到,田原小小年纪,内力精湛若此,刚才一番交手,从田原的笔上传来的劲道十分奇怪,忽冷忽热,手中的笔硬生生滑到一边。 以他陆乘的功力,能使他最为得意一招“势如破竹”使坏的人,天下屈指可数。 陆乘又惊又恼,这才明白教主的用意,这小子还真留他不得,今日若不取他性命,定为后患。 心念及此,陆乘变动步法抢身上前,手中的笔直点田原的灵墟穴。 斜刺里插进一支笔来,挡住了他的进攻,这支笔和田原的正好相反,轻灵飘逸,似乎柔弱无力,却始终沾着陆乘的笔,如影随形,陆乘怎么也摆脱不了。 他发劲的时候对方退缩,他收气的时候对方却不加劲,只是软弱无力地贴在他的笔上,死死纠缠着他,不急不躁不紧不慢,陆乘又气又急,心里却暗暗惊诧。 高手比试,一招就知分晓,陆乘脸上蒙着一层阴影,神情愈来愈专注。 他清楚这样下去自己暂时虽还不至落败,但要胜对方却万万不能,对方以逸待劳,自己内力再浑厚也有个减弱的时候,那时对方一发劲,自己非死即伤。 何况,直到现在他连对方内力的深浅全无了解,几次他稍稍加劲想硬碰一下,对方马上觉察,笔借着自己的劲道顺势游走,又始终不离开自己的笔。 陆乘脸上的阴影越来越重,心里暗自长叹,对方如此谦和的招式表明他有极强的自信,轻重缓急横移竖抹,能在极短的瞬间根据陆乘的笔变幻手中的笔势和劲道。 陆乘越来越显山露水,倪道周则越藏越深如同大家闺秀。 倪道周脸上始终挂着自信和笑容,悬书功法和四穷功法尽得笔中奥妙,自然非陆乘所能知晓。 就是田原,两种功法已练至五六成,此时也看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一支普普通通的笔在倪道周手中,挥酒自如出神入化,当得起惊天地泣鬼神这六个字眼。 不象自己,一出招只知硬碰硬拼,看似勇猛无比,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陆乘内力若再高一些,自己一招之下定然险象环生。 田原此时还感到胸口稍稍有些发闷,若非有幸得遇公孙望鬼见愁两个内功高手以真气驱入,刚才那一下,自己也要吃一番苦头。 金凤看到陆乘一时竟奈何不了对方,脸上的阴影越来越重,知道他遇到劲敌。金凤轻咤一声,从左边攻向倪道周。 田原纵身挡到金凤面前,四人两对,在院子里游走开来。 倪道周发觉陆乘虽然笔势有些呆滞,内力却绵绵不断,禁不住赞叹一声: “好,好笔法!在下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陆乘看到倪道周进退之间还有暇开口说话,语气甚是平和,当下更是心惊。 情知这样和他斗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 他把笔急速回撤,倪道周跟进的当儿,陆乘瞅准一个空隙,左掌突然击向倪道周的小腹,倪道周脸色一变,轻飘飘朝后跃出。 那边田原看到陆乘一掌击出,师父朝后飞出,以为师父受了重伤,急抢过来,金凤却死缠着他,娇滴滴地说: “公子,好事还没开始呢,怎么就撇下娘子了?” 她边说边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左手一连三掌,挡住田原的去路,田原的脸微微一热,怒道: “贼婆娘,好不要脸!” 金凤嘻嘻笑着,扭了两扭腰肢向田原靠近,嘴里戏谑道:“小女子连人都情愿送给公子,还要脸干什么。” 她伸出右手,把手中的茶盏递给田原,“公子来呀,喝一口销魂茶,我们就好上床了。” 田原又好气又焦急,他知道羽化水的厉害,伸出去击打金凤的笔赶紧收回,金凤即使被自己击中,茶盏里的羽化水飞溅开来,自己也万万逃脱不掉。 好在他眼角瞥到倪道周一跃之后落在地上,脸色仍复自若,也就放了心,身子往左一闪,躲开金凤的茶盏。 金凤的手直直送出,眼看着田原人影一晃,她伸直的手臂急速一屈,肘部正好击向田原的左臂下侧的天溪穴,田原惊喝一声,左足急蹬,往右边跃出三四尺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等七十三章 是比武还是书法大赛? "四人混战,金凤怕误伤了陆乘,倒也不敢施放羽化水,否则田原一跃当中留下的空隙,金凤的羽化水定会乘隙而入。 再则金凤言语撩拨,反倒把自己搞得淫心荡漾,一时竟舍不得就杀死田原,顾不得场合,一心只想和他肌肤相亲。 她搔首弄姿,低声淫笑着: “公子来呀,你怕甚么,我又不会伤害你的。” 陆乘笔掌交加,招招毒辣,周围的花木盆景四处飞溅。 倪道周看到自己喜爱的花木尽遭摧折,当下也怒火中烧。 他手中的笔突然变招,真气凝聚笔尖,顿挫使转,纵逸豪放,神采奕奕,忽如横风斜雨落纸云烟,忽如风狂浪跳霹雳穿空,点如山颓滴如雨骤,横如钢刀竖如利剑,一撇一捺,如山石滑坡涨水直泻,他竟在空中挥豪直书,写起书法来了。 每一个字都罩着陆乘的面门,一点一顿,指向陆乘的要穴,陆乘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感到一阵阵强力向自己袭来,再无进攻之力,只能忙于招架。 好在倪道周创建这几套功夫,完全是出于对武学的喜好,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用此杀人,因此这套功法里缺少致命一击的杀招,如若不然,陆乘早就一命呜呼了。 倪道周直到此刻才开始进入状态,目光炯炯有神,田原看到他起初写的是石室左壁上那些自造的字。 紧接着笔锋一转,在空中写起一首诗来,边写边吟: “金沙深处白公堤,太守行春信马蹄。冶艳桃花供祗应,迷离烟柳藉提携。闲时风月为常主,到处鸥凫是小傒。野老偶然同一醉,山楼何必更留题” 田原记得爹的书房里挂着的就是这首名叫《醉白楼》的诗,是师父自己写的,写的是对杭州茅家埠醉白楼的感叹。 田原觉得如此十分好玩,当下也欲依葫芦画瓢,匆忙间想不起甚么绝妙诗词,反倒记起公孙望的顺口溜,且不管他,田原也边吟边写: “和尚,和尚,光头浪汤,一记耳光,打到里床,里床一只缸,缸里一个蛋,蛋里一个黄,黄里一个小和尚,呒呀呒呀要吃绿豆汤” 词句俚俗,没想到却很管用,金凤只觉得眼花缭乱,满眼都是笔尖。 “和尚”点向她的大横穴,“耳光”打到她的小突穴,一笔一划,暗含杀机,吓得她容颜顿改,步步后退。 陆乘金凤,打死也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么一门奇异的功夫。 田原一时得手,心里却吃惊不少,没想到师父教的功夫如此管用,自己学了五成六成,金凤已无还手之力,自己若学了七八成,还不要她老命? 他这才隐约知道悬书功法和四穷功法的博大深奥,决非一朝一夕所能领悟,全看自己的造化和际遇了。 倪道周听到田原的声音,卟哧一下笑出声,问道: “小原,你乱七八糟念叨甚么?” 田原的脸登时绯红,答道:“弟子,弟子想不出甚么好诗,就瞎念念玩的。” 倪道周笑道:“蛮好听的,再来。” 田原欣喜若狂,随口把能记起来的歌谣都吟了出来。 倪道周含笑听着,手中的笔跟随着田原的声音,田原说:“排排坐吃果果”他就在空中写出这一行字。 田原说“姐在河边洗衣裳,抬头看见小情郎,棒打姐姐手指疼,只怪棒头不怪郎”。 两个人一起在空中写出这一行字。 倪道周一边写一边笑,甚觉过瘾,他叫:“再来再来。” 田原亦觉有趣,他这次索性来个长的,朗声唱道: “正月怀胎正月正,早插杨柳早发青;胎儿好比浮萍草,未定根来根没稳。二月怀胎是新春,头痛眼花头发昏;三餐茶饭不贪吃,找个地方去安身。三月怀胎三月三,三餐茶饭拼两餐;各种事情不想做,走路好比上高山。四月怀胎四月忙” 一口气唱到了十月怀胎,两个人用笔齐刷刷在空中写着。 一抬头,倪道周看到头顶树上挂着一个油纸灯笼,是陆乘的点名灯,上面一个“陆”字经年雨打风吹,已然模糊不清。 倪道周微微一笑:“大白天还打着灯笼找人,好好,你这印记模糊了,我替你描描。” 他在与陆乘对阵的当儿,还抽空隙在灯笼上写了一个“龟”字,田原看了哈哈大笑,他说:“我也来。” 他一笔逼退金凤,抽空跃了起来,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灵机一动,画了几笔。 跃了两次后,在灯笼的另外一面,画出一个龟身,倪道周笑着又跃起来,补足了和龟脚。 田原大叫还缺尾巴,倪道周说好,跃起来,又添了一个长长的尾巴,两个人哈哈大笑。 陆乘金凤,又气又急,被他们逼得气喘吁吁,心里暗暗叫苦,眼看就招架不住。 四周猛然响起一阵低吼:“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陆乘金凤听到援兵到了,一阵狂喜,陡然添了许多力气。 倪道周脸色微变,他听出来人至少有四五十人之多,他迅速靠近田原,耳语道: “小原,你快带炳叔出去,这里留给我来对付!” 田原迟疑着。 倪道周怒道:“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不会有事的。” 倪道周手中的笔突然射了出去,他牵动线的一端,笔在空中来回飞舞,抵挡着陆乘金凤俩人的攻势,他们一时竟近不了身。 田原知道再争下去,师父肯定会发火的,何况自己若留在这里,只是给师父添了份牵挂,师父孤身一人,要脱身还不容易? 田原点点头,说道: “师父,弟子走了。” 倪道周笑着点点头,挡到田原身前,田原急奔几步,抱起炳叔的尸体,拔足往墙边跑去。 墙上落下一个黑色的人影,剑光忽闪,刺向田原,田原一只手抱着炳叔,一只手持笔顺手一挡,那人的剑震到一边。 田原不敢停留,他连那人是谁也没看清,足尖一点跃过围墙。 围墙外天道弟子急抢过来,田原一笔点倒当先的一个,乘着其他人一愣之际,闪进对面的一个院子。 那人在围墙里呆呆地立着,想不通田原半年没见,怎么武功突飞猛进,一支普普通通的笔顺手一挡,就把自己刺向他的剑给震开了,虎口隐隐发疼。 他黯然地垂下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又有几个人落进院子,恭敬地说道:“权副使,那人,那人跑了。” 权吉人从呆愣中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天道弟子,顷刻把倪道周团团围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等七十四章 是难局不是死局 "田原专心致志,一心只想练好悬书功法,把其余的事都抛到了脑后,连日子也忘了计数。 倪道周看他在自己的点拨下日有长进,像在一张白纸上创作一幅水墨山水,勾皴点染,尽合心意,心里自然也甚愉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到有次田原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倪道周站在桌前,悬笔沉思,脸上虑色重重,这才猛然想起,怀里还揣着大哥给他的宣纸没交给师父,这时已早过了约定的三个月的期限。 田原从床上一蹦而起,掏出怀里的宣纸,宣纸揣得太久,已皱巴巴不成样子。 田原喃喃道:“师父,这是我大哥让我带给您的。” 倪道周被他从沉思中惊醒,脸上微露愠色,眉头皱了一下。 他不解地问:“你大哥是谁?” 田原道:“弟子也不知大哥姓甚名谁。” 倪道周笑道:“这倒有趣,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认人当大哥了?” 田原低垂着头嘟囔:“朋友贵在交心,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何妨。” 倪道周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说得好,倒是我显得俗了。” 田原急辩:“师父,弟子,弟子可没这个意思。” 倪道周摆了摆手,不再言语,他从田原手中接过叠的四四方方的宣纸,凑近烛火,田原看到他猛地打了个战,失声叫道: “黄兄黄兄,莫非是你么?” 喜好书画的人,每个人对纸张都有自己的偏好,选择生宣还是熟宣,选择什么产地的纸张,一旦习惯了,一般就会认定只用这一种纸。 你要是把纸换了,有些人竟会写不了字c画不了画。 而哪怕是同一个地方,不同的纸庄c不同的师父做出来的纸,都各不相同,每一张纸上,都像有他们签名一般。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纸是谁做的,而谁,又特别偏好这个纸工师父做的纸。 倪道周猛地转过身,急促地问道:“小原,你这位大哥长什么模样?” 田原把大哥的模样c做派和举止事无巨细地说给师父听,倪道周呆呆地听着,头微微仰向天,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保持这样的姿势许久许久,田原说完,他还是一动不动,田原连大气也不敢出。 倪道周极轻极轻地舒了口气,喃喃自语:“是了是了,这必是黄兄无疑。六年了黄兄,你终于有音讯了。” 倪道周双手张开,仿佛拥抱着什么,他仰天哈哈长笑。 宛如从梦中猛然醒转,他的头一顿,急急打开叠好的宣纸,铺在桌上的那张宣纸上面。 发现宣纸上空空如也,他急急把宣纸反过来,也是空空如也,再反过来,还是如此,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取过烛台凑近宣纸,仔细地看着,宣纸上确实空无一物。 他放下烛台,垂手而立,眼皮轻轻地合拢,按在桌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烛光把他的身影,投射到写着“希言自然”那篇文章的石壁上,显得又高又细,身子微微地晃动,像一棵树在微风中那样摇着。 又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宣纸,然后背着手在石室里踱来踱去,烛光把他的身影一忽儿拉长一忽儿缩短。 他从田原身边踱过时根本就没有看他,好像他这个人在这个空间,根本就不存在。 田原看到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似有一股怨气憋在肚里,随时都可能爆发。 他在石室里来回踱着,脚步笨重,竟如一个没有丁点儿武功的人。 他走到桌前,再看看那纸,晃了个趔趄,赶紧用手撑住桌子。 他的眉头紧皱,双眼死死盯着那张宣纸,神情端重,身体在这里,灵魂却好像已经完全出窍,停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召唤着它。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越来越苍白,额头上脸上沁出晶亮的细密的一层汗珠,嘴唇紧紧抿着。 田原惊得手脚冰凉,他不知大哥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他们同样悬笔迟迟不肯落下,同样面对洁白的一张宣纸不著一笔,似有同样的烦恼折磨着他们,究竟是什么呢? 田原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为妙,看事情到底会是如何进展。 倪道周的眼睛突然一亮,一声长啸,声震石室,把桌上的宣纸都掀了起来,他双掌用力一拍,紧锁的眉头登时舒展,一仰脖子,哈哈大笑,狂喜不已。 倪道周喜极而泣,泪水在他的脸上恣意纵横,两边的肌肉不停地抖着,在笑声里长啸一声,再长啸一声。他高声嚷道: “黄兄黄兄,我可也明白了!” 他的手抚摸着桌上的宣纸,声音忽转低沉,一字一句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唉,黄兄高见,小弟自叹弗如。落笔即俗,又何必落笔?丹青竟胜,反失山水真容,笔墨贪奇,多造林丘恶境。” 他双手忽然一扫,把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手掷在地上。 他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炬,他问田原: “你大哥在哪?” 田原摇了摇头,他说:“我也不知道,那天在桐君阁,他让我到这里,只交待说让我听这里掌柜的话,并没说其他,到了这里,我是听炳叔说,他把我当了。” 倪道周微微笑道:“那说明你有性命之忧,你大哥又有要事,脱不开身,把你当在这里,是找了个牢靠的所在,让阿炳保全你的性命,活着把你当了,阿炳当然要还给他活的,哈哈,阿炳可不会让你变成死当。” 田原挠了挠头,这才知道大哥的用心,那天大哥离开,确实说有要事先走。 倪道周听了,稍稍安心,黄兄把人当在这里,自然还会来赎,如此说来,会期也不远了。他问: “你大哥把你当了多久?” “听炳叔说是三个月。” 倪道周闻言变色:“哎呀不好,早过赎当的日子了。” 田原嗫嚅:“我,我太专注于练功,把这事忘了” 倪道周摆手制止了他,他说:“我们快走。” 两个人穿过地道来到井底,这才发现井口已被人用石板给堵住了,倪道周高高跃起击了四五十掌,无奈上面的东西太重,下面又无立足借力的点,足底虚浮,试了几次都无法打开。 这井口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原先一直由炳叔把守,不知怎么毫无察觉,井口就被人给堵住了,莫非阿炳和依依都已糟不测? 倪道周暗暗叫苦,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日黄兄到当铺当人,阿炳却没来通报他黄兄来了,那黄兄一定是乔装打扮,是以阿炳没有认出。 黄兄这么做,一定有他隐秘不可告人之处,那黄兄当期一到,也一定是乔装打扮了后来赎当,发现人没了,和阿炳言语争执,依阿柄的脾性,定会出手相斗。 而依依,看到阿炳和人打斗,依她的脾气,也一定会上去帮忙,毕竟她最后看到黄兄时,是六年多前的事了,两个人哪里会认得。 倪道周这样想着,冷汗直冒,又无计可施。 他们在井底又待了十余日,好在井底食物和水充足,一时还不会有饿死的可能。 但任凭他们俩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脱困的法子。直到陆乘金凤搬开石板,他们才跃出井口,等待着他们的,就是一场恶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战群狼 "田原抱着炳叔的尸体一路狂奔,出了桐庐县城,眼前就是富春江。 湍急的新安江水在严州城外流入富春江后,经过两岸群山耸峙的七里泷,到了桐庐城外,江面陡然开阔起来,水势平缓,江面上点点白帆如野鹤闲步,一派悠然宁静的景象。 先人有诗写道:“江阔桐庐岸,山深建德城。”严州三国时是东吴大将孙韶的封地,故而又名建德。 田原沿着江岸往西奔去,不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山坳。 田原把炳叔的尸体放在地上,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托腮,呆呆地发楞。 日以西斜,山坳里阒寂无声,晚归的鸟群掠过头顶齐集向半山腰的松树林,山坳里空荡荡的,只有杂乱的茅草在风中摇来摆去,半山腰隐隐传来的啁啾鸟鸣,到了这里,已显得十分遥远,反倒更衬托出这里的寂静和荒芜。 田原又累又饿,一坐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过了许久,他想就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站起来,把炳叔的尸体抱进茅草丛里藏好。 然后顺着来时的小道往前走去,他想这路肯定是通往哪个村落或人家,到那里去借一把锄头,先把炳叔掩埋了再说。 走过荒草萋萋的山坳,穿过一片树林再往前走,脚下的小道消失在桑树丛里,路到这里就到头了。 田原看看桑树林后面就是山,哪里会有人烟,怪不得刚才坐那么长时间,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原来这小道只是通往这片桑林,桑林里杂草丛生,被人弃置不管已有好些年头。 田原只好叹了口气,转过身踽踽往回走,走进来时经过的树林,田原猛地警觉起来,他听到前面传来狼群低沉凶猛的嗥声,似乎是从掩藏着炳叔尸体的地方传来的。 田原叫声不好,脸色刷地变白,顺手折断一根树枝,朝那里拔足急奔。 田原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暮色里,十余只灰白的狼争抢着撕咬着炳叔的尸体。 田原怒吼一声冲向前去,狼群只顾及眼前的美味,对田原的怒吼竟充耳不闻,连头也没回一下。 它们互相厮打着咬着抢着,炳叔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在苍凉的暮色里惨不忍睹。 田原一棍子狠劈下去,棍子咔嚓断成两截,虎口好生疼痛,被击中的狼一声嗥叫,跃起来踩着其它狼的身体逃开。 其余的狼顾自吞噬,把炳叔的尸体团团围得严严实实。 田原情急之下双手疾伸,抓住两只狼的尾巴用力一扯,然后手臂后扬,狼被甩了出去。 狼群这才醒悟过来,从炳叔的尸体旁一哄而散。 领头的狼逃至离田原一丈开外,猛地一个转身,前爪扣进泥土里,双腿一屈,脑袋紧紧贴着地面,运足了劲力,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嗥,紧盯着田原的眼睛发出阴森的幽幽蓝光。 逃散的狼群听到头领的低嗥,纷纷止步,它们掉转身,在旷野里散开,把田原围在中间。 田原心里暗暗叫苦,扫视了一遍四周,天已经黑了下来,那十余双蓝色的眼睛如同鬼火,在旷野里慢慢在田原靠近,连那只被田原用木棍击中的狼也一瘸一瘸,从远处走了回来,加入对田原的包围。 在这荒僻的山坳,再也没有比遇到狼群更可怕了。 它们协调一致,像潮水一般朝你涌来,慢慢地c极有耐心地向你靠近,瞅准机会猛扑上来,像蚂蟥一样叮在你的身上,把尖牙咬进你的肉里。 狼群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们极其团结,不知道什么叫畏惧,在头狼的带领下,迅疾得如同一道道闪电,你打伤了它只会使它变得更加暴躁和凶猛。 领头的狼往前匍行了一段,一直到了正对着田原的地方才停下来。 田原看到它幽蓝的目光里似乎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忧愁,它的三角形的脑袋在刚刚升起的月光里不住地摇晃,嘴角还残留着一块从炳叔身上撕咬去的布。 它踞伏在那里好长时间,静静地看着田原,其余的狼也学着它的样子,在四周静候着进攻的命令。 它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把头懒洋洋地抬起,对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出一串凄厉的长嗥,粗大结实的尾巴在草地上,有力地“啪c啪”击打。 群狼们听到号令,都站直身子,踩着啪啪击打的节奏缓慢地朝田原围拢。 田原把内力运到两只掌上,这个时候,腰里的笔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了,他又不知道狼的要穴在哪个部位,倒不如双掌来得方便实用。 他站在那里,慢慢移动自己的身体方位,好把四周的狼群都收进眼里,眼角的余光尽可能地观察着那只头狼。 狼群改变了行进的方式,它们把肚皮贴着地朝前爬行,包围圈越来越小,到了几乎只要一跳就能扑到田原的地方。 田原听得到它们发出的低沉的愤怒的嘶嗥,闻得到它们身上那股浓重的刺鼻的酸味。 头狼落在了狼群外面,舒展开腿,蜷缩着身体卧了下来。 在耳旁一片低沉的嗥声当中,田原分辨出它发出的一声几乎像呻吟的疲倦的叹息。 它微微合上眼睛,仿佛这里的一切与它无关。 田原很注意地看着它,他知道狼群的一举一动都听从它的号令,它像一个狡诈的人那样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用以麻痹猎物。 它的背突然一拱,四足有力地弹地,跳到空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怒嗥。 它这一跳,竟从挡在它前面的狼头顶跃过,抢先朝田原扑来。 田原看得真切,右掌急速拍出,在空中把它震出很远,左掌紧跟着猛击,打中另一只狼的身体。 田原在两只狼倒地的一瞬纵身一跃,在空中转过了身,刚才还像一个铁桶似的包围登时破了,田原跃出了狼群。 群狼收不住朝前猛扑的势头,头和头撞到了一块,田原刚才站着的地方现在一片混乱,群狼在地上打滚怒嗥,慌乱地躲避同伴的袭击。 它们很快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排成一排朝田原奔来,田原一声长啸,双掌飞舞,一时间泥石飞溅,群狼一只接着一只发出痛苦的哀嚎。 一次进攻又击退了。 左前方,被田原震倒的头狼又迟缓地爬行,发出一种可怕的凶残的凄厉的嗥叫,受伤的群狼听到号令,像潮水一样又涌上来。 田原正欲出击,没注意到起先击晕的狼在他身后,已醒转过来。 它不声不响地一跃而起,前爪搭住田原的双肩,牙齿咬进了他的右膀,田原疼得一声怒吼。 群狼目睹此景,受了鼓舞,摇摇晃晃都扑过来。 田原反掌给背后的狼一记猛击,它的牙咬得紧紧,身体虽然飞到空中,嘴巴仍紧咬着田原的肩膀,一击之下,田原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人差点往后跌倒。 眼看着前面的狼群又要扑到,田原无奈之中猛转身体,把背上的狼摔向奔来的狼群。 那只狼沉闷地飞了出去,田原却感到肩膀上又是一阵疼痛,它竟然咬去了他的一块肉,鲜血汩汩流出,不一会就洇湿了他右半边的衣服。 田原又急又怒,大吼一声,挥舞双掌冲向狼群。 他正要出招,奇怪的是面前的群狼摇摇晃晃,接二连三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痉挛这抽搐着,不一会功夫,一大群狼俱已不会动弹,竟无一只生还。 田原呆呆地站在那里,在月光下,清清楚楚看到灰蒙蒙一片狼的尸体,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然道自己功力已精进如此,掌风到处锐不可当,群狼相继毙命? 他不解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不太可能。 田原抓了一把草叶按住伤口,阻止鲜血外流。 他扭头看看,下了一跳,咬伤的地方肿的就像一个拳头,从里面流出来的血黑黝黝的,紧接着他感到整个右膀都开始发麻。 心里一凛,登时知道自己中了毒,他赶紧打了个坐,练起了鬼见愁的调息法,把毒素慢慢从伤口排出去。 幸好中毒不是很深,稍过一会就无大碍,他重新抓起一把草叶堵住伤口,用一块布绑了两绑。 他跨过遍地的死狼往前走去,找到了炳叔的尸体,一瞥之下赶紧转身,不敢再看第二眼。 炳叔身上的肉都被狼撕咬尽了,只剩下一具白冽冽的骨架,肚子那里,黑乎乎流出一大滩东西。 田原狠狠踢了死狼几脚,眼前突然一亮,恍然大悟。 原来炳叔是中了一种厉害无比的毒而死的,群狼吃了炳叔的尸体,初时还不怎样,经过一番活动,毒性发作,一只只相继倒地死去,自己的肩膀被那只狼咬了一口,所以也中了些毒。 田原长叹一声,泪水洇湿了他的眼眶,没想到炳叔人都死了,还又救他一命。 田原再也没恶心的感觉,他抱起炳叔的尸体,找了一个洼坑,把炳叔放了进去,脱下外面的衣衫,盖在炳叔的身上。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含泪拔着草和灌木,轻轻地盖在衣衫上面,担心还有别的野兽来捣乱,又找了很多石头,把草塚压得严严实实,然后跪下来磕了三磕。 他在石堆前默默地站着,从不远处树林里刮来的风,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吹干了他脸颊上的泪水,他在心里默默地哀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有缘总是能相会 "田原瞅准一个一人多高的草丛,几个起落到了它面前,往前卧倒,爬进草丛里躲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透过细密的草缝朝外看着。 小道上急急地走来三个人,他们手里提着的刀在月光里一闪一闪的,三个人行动异常迅疾,一看就知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一边走一边用目光在两边搜寻,等他们快走近田原躲着的草丛时他才看清,这三个都是丐帮弟子,中间一个年长的,赫然竟是丐帮四个红布弟子之一的帅独缺。 三个人走到草丛前面站住了,帅独缺悄声问另俩人中的一个。 帅独缺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那人道:“是的,没错,我看到他抱着个人往这边来的,我跟到前面路口,才回去报信,这里面是条死路” 另一个突然伸手一指远处满地的狼群:“帅长老,你看!” 三人朝那边走去,田原躲在草丛里暗暗惊诧,自己先前一时焦虑,只顾赶路,却没注意有人一直在跟踪自己。 丐帮为什么要跟踪自己,田原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在威远镖局,那天似乎也有丐帮弟子在场。 公孙望虽没有杀了他们,但丐帮号称武林正道的第一大帮,自己在他们眼前撒野,他们当然要兴师动众,捉拿自己问罪。 只是,他们的消息来得好快啊,自己刚离开陈记当铺,就被他们盯上了。 帅独缺仔细察看了地上的死狼,他站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不用找了。” “怎么?”手下问道。 “落花门主刚刚离去,田原肯定被她捉走了。” 三个人又走回来,顺着原路往桐庐县城方向走去。 经过草丛的时候,田原听到一个人问帅独缺: “帅长老,莫帮主为何还是不肯现身?他为甚又要传令本帮弟子遍寻田原,莫帮主到底长啥模样?” 帅独缺摇摇头:“我也和你们一般不知晓,好在帮主终于有了音讯,而且终于肯插手武林中事了,我们丐帮,此番怕是有救了。” 帅独缺言语中甚是欣喜,另一个人插问: “这传令会不会有假?” “不会,我亲眼看到的帮主令牌,也还会假?那天我们在重新整治的杭州公所,隔着窗户,帮主把令牌递进来,下了号令,他吩咐完这事还和我交待,让我们的人盯着桐庐城里的陈记当铺,说田原可能会在那里出现,还说,他随时会和我联络,我打开门追出去时,帮主已不见踪影。”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疾走,不一会就走得无影无踪。 田原爬出草丛,这一惊可吃得不小,落花门主也来过这里?怎么自己竟毫无察觉? 他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帅独缺只是根据死狼下的判断,狼群所中的毒是落花门的,落后门主根本没来过这里。 田原和倪道周跃出井口时梦天娇早已挟着依依走了,是以他对炳叔怎么受伤一无所知。 现在看来,炳叔说的抢走依依的那个女人就是梦天娇,炳叔不是江湖人士,所以也不知道什么落花门,更不知道什么梦天娇。 他只知道是个女人,而使炳叔丧命的,看来也是梦天娇。 一股凉气掠过田原的心头,他不敢再想下去,救自己命的是炳叔,害死炳叔的是梦天娇。 自己要为炳叔报仇的话就要杀死梦天娇,而梦天娇又是多多的亲娘,只要一想到梦天娇是多多的亲娘,梦天娇似乎也没那么十恶不赦了。 老天,田原一时觉得这整个天都要塌下来,多多,多多,我怎么能杀了她的亲娘呢,而不杀她的娘,炳叔岂不白白死了? 田原头疼得就像要炸开一样,但愿帅独缺的判断是错的,炳叔所中的毒是出自天道教陆乘金凤之手。 对陆乘金凤,自己手下可不会留情,即使没有炳叔这笔账,他和天道教的家仇也是要清算的。 田原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也忒看得起自己了,杀这杀那,你能杀得过谁?以你的武功,恐怕能不被依依那个小丫头欺负就不错了,还要杀落花门主? 他还有一事不明,怎么连丐帮帮主莫无闻也终于出现了? 他记得这个莫无闻,连爹爹都没见过他,爹爹常说这任丐帮帮主,是神龙见不了尾,也见不了首,怎么他还亲自安排丐帮弟子追杀自己? 现在看来,公孙望在威远镖局的一番胡闹,祸闯大了,自己就是跳进前面的富春江里也洗不清。 丐帮弟子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要躲开他们的耳目,比躲过天道教还难,这桐庐县境已不可久留,得赶快离开才是。 田原绕过桐庐县城,又来到了桐君山下,月已中天,虽说早已过了三个月的期限,他还是带着侥幸的心理,想上山看看。 即使大哥不在,他会不会在这里给自己留下什么记号。 他在山脚坐着稍事休息,然后沿着上山的台阶一步步跌跌撞撞往上爬。 经过一天的激斗,田原早已疲惫不堪,右肩的伤口又疼得你厉害,他勉强支撑着踩不至于倒下。 到了半山腰,田原精神突然一震,脚下也有劲许多。 他听到从山顶的桐君阁里,隐隐传来肃杀的琴声,这时候,除了大哥,还有谁会到这荒僻的地方来? 他加快脚步上了山顶,推开阁门,不由得大喜,背对着大门弹琴的正是大哥。 大哥席地而坐,借着药王像前昏黄的烛火,面前是一张古琴,田原看到有三根琴弦已经断了,大哥神情专注,用剩下的四根琴弦继续弹着。 他左手按弦,右手在琴弦上托c擘c剔c勾,琴声越来越高亢,如山巅孤松撕裂飓风,然后在最高亢出,琴声突然停止。 过了良久,才在万籁俱寂中响起一个呜咽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右手一根琴弦“铮”地断裂。 汗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信手拨出一串散漫的声音,散漫的声音渐渐铺延成一段悲怆的节奏沉缓的旋律。 这一段乐曲,即便在田原这样完全不谙音律的人,也听出了萧瑟的寒风和如同弥天大雾般充塞着天地之间的雪霁。 在悲怆沉缓的旋律中时常跳出一串零零落落的粗犷的声音,仿佛一个人走走停停,他的身影在纷飞的雪中忽隐忽现。 琴声渐渐停了下来,大哥微仰着头苦苦想着,想了一会就低头弹出一段,又想了很长时间。 他用左手在琴额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手指按弦,右手手指顺着琴弦往外滑动,直到快接近龙龈处才停住,拇指有力地一挑,古琴发出一声沉闷而嘶哑的音响。 手指边弹边向中间的琴徵滑动,田原看到他的双肩尽力地往上耸着,身子猛然一震。 结结巴巴的琴声开始变得流畅,右手的手指越来越快,琴声却越来越低沉,如泣如诉c凄恻婉转,他的身子在乐曲声中,如同残留在树梢的一张树叶,在秋风里不停地颤动。 这悲凉的乐曲叩击着田原的心扉,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往事一幕一幕如同烟云,从他的脑海里袅袅飘过,他沉浸在这乐曲声中,黯然神伤,一时竟难以自拔。 “铮c铮”两声刺耳的声音把琴声突然打断,田原只觉得气血翻涌,摇晃了两下才站稳了。 大哥的身子几乎在弦绷断的同时往前一冲,差点摔在琴上。 此刻琴徵上只剩一根弦了。 田原听到大哥的踹息很急快,他挪了挪身子,退到离琴一尺远处,挺直腰板,把两手放在膝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 悬息良久,才慢慢吐出来。 等到呼吸回复均匀时,他又往前挪挪身子,伸出左手放在琴头的岳山上,停了一下才伸出右手,用食指试探地轻抹唯一的琴弦,紧接着五个手指绚烂地飞动,发出一阵节奏很快的声响,没过多久,最后一根琴弦也“铮”地断了。 他的双手软绵无力地搭在桐木制作的琴身上,正襟危坐,仿佛一口罩在地上的大钟,久久地一动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久别重逢 "田原往前迈了一步,正欲开口,大哥却突然问道: “小原,是你吗?” “大哥,你” 大哥的头动了一下,打断了田原的问话:“我一直自诩音律第一c书法第二c武功第三,没想到这一首曲子,我竟然半首也弹不了。山外青山楼外楼,我倒成井底之蛙了!” 田原听到大哥的声音甚是悲切,神情落寞,不由得暗自心惊。 以大哥的功力修为都弹不完,作这曲子的定是前辈高人,说不定连他自己也弹不了。 田原虽然不懂音律,却也听出,这曲子里包含的大苦大悲,绝非一般人所能体会,作这曲子的人,说不定比自己的遭际还要悲惨。 念及于此,他自然而然对这曲子有了好感,虽说这曲子在他听来,有许多地方朦朦胧胧不甚了解,而且还透着一种古怪。 田原道:“这是什么曲子?” 大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半年多前,听一位少年朋友用埙吹奏,我暗记在心的。” 田原一听这话,就更是吃惊。 这怎么可能呢,大哥只能弹奏一半的乐曲在这世上,居然有人完整地吹出,而且还是一位少年,这少年又是谁呢? 田原此时也同样有了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感觉,心底油然而生一份渴慕之情。 这人弹奏的正是宇文燕自创的《寒江独钓》。 乐为心声,大凡一个人编写一首乐曲,都是从自己的胸臆间抒发出来的,以自己的经历c情感c性格和体质为条件,是甚么样的人,就能创作出甚么样的乐曲。 宇文燕体格羸弱,多愁善感,在感情上锱铢必较,时常黯然伤怀,是以他创作出的乐曲落寞肃杀,寒气逼人。 仿佛一个远遁山林的人,却又挂念着山外的世界,无可奈何而长吁短叹,从临渊羡鱼到退而结网,在孤寂中抱着一个残破的心情,郁郁寡欢地行走。 莫非深谙其中隐情的人,断难理解进而演奏他的乐曲,这好比你无法让一个身强体健的汉子,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流露奄奄一息的哀容。 而眼下这人心无挂碍豁达大度,他又怎么弹奏得了宇文燕的乐曲呢? 反过来宇文燕也能很难吹奏他的琴曲,两个人正因为彼此性情截然不同才互生渴慕,他们都从对方的乐曲里听到了自己陌生的一面。 再则,埙为土,土音大而和,琴为木,木音调而直,两者虽可以互相补充互相融合,但毕竟还是各有各的秉性和差异,欲定要求得一致,也是勉为其难。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田原满身血污,吃了一惊。 连忙招呼田原在烛台前坐下,剥去他肩上的布和草,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倒在田原的伤口,包扎停当,这才轻轻地嘘了口气。 两个人简略地互道了别后的情景。 大哥三个月期满找到陈记当铺,拿出一幅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当赎金,想赎回田原,这才知道田原到陈记当铺的当天,就被也非仙挟走,倪道周追他们去了,并说一去已有三个多月。 大哥当时听了满腹狐疑,以也非仙的武功,想来远不及倪道周,倪道周要从他手里夺回田原,该是易如反掌,怎会一去竟这么久呢? 大哥知道阿炳这人说话从不打诳语,这其中定有古怪,绝没想到,倪道周和田原会被一个小女孩困在井里。 大哥笑道:“依依这丫头怕是长得老高了吧?” 言语间似乎和师父一家很熟,田原听了又大为惊异。及至田原说到天道教来袭,依依被人挟走,炳叔命丧他人之手时,大哥喟然长叹: “我原本以为陈记当铺是最保险的,武林中人对他所知甚少,即使天道教,也难以获知我将你藏在那里。没想到也非仙这个狗贼,偷觑到了你,又有意把消息在江湖散播,搞得尽人皆知,反倒给倪兄带来了一场大祸,这真是我的不是了,唉!” 他更悲痛自己因为怕被阿炳认出,去当和赎田原的时候,自己都乔装打扮成一个陌人,和阿炳几乎没什么言语交流。 而现在,去赎田原那次的见面,竟成了两个人的永别,念及此,真让人心痛连连。 大哥站起身,躲到墙壁前背手而立,田原看到墙上整篇经文已经写完,笔势必先前写得更加飘逸洒脱,显见大哥在此逗留亦非一日两日,他等待的似乎不仅仅只是田原。 他沉默良久,低语道:“倪兄倪兄,一别六年,你可还好?” 声音竟有些哽咽。 他转过身,目光停留在田原腰间的笔上,笑道: “看样子倪兄已教你悬书功法了?” 田原的脸一红,结结巴巴把自己在井里,怎么拜师怎么习武说了一遍,大哥哈哈大笑,他说: “好好,你没来由就让我矮了一辈,哈哈。” 田原一想,是啊,大哥和师父本来是兄弟,自己和大哥也是兄弟,自己拜了大哥的兄弟为师父,师父如父,这样大哥跟着自己,岂不也白白矮了一辈。 这个,真有点乱,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大哥却似乎并不介意,一笑了之之后,问道: “你学的怎样了?大敌当前,可使过?” 田原忸怩道:“小弟,小弟只是胡乱学了一些,不入人眼,不过倒真使过。” 他把自己怎么习功法,那天和天道教金凤对阵时,又怎样施展的说了一遍,听得大哥又是哈哈大笑。 他说:“好,好,你使出来给我瞧瞧。” 田原也不推辞,抽笔在手,眼睛看着墙上的经文,悬空书写起来。 他很快就进入那种氛围,气势酣畅,痛快淋漓,许多笔划虽然不知道怎么写法,也不管写的对错,就依着大哥在墙上的字迹依样画葫芦。 只觉得手臂有些发热,腕间如悬一个大水壶,汩汩地冒着热气。 大哥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不住地叫好,有时又叫住田原,纠正了他的一些笔法,田原点点头,接着再书写下去。 田原一气写完,站在那里微微有些气喘,刚刚站稳的身影突然闪动,右手激扬,手中的笔直直地射了出去。 一根细线连在田原手中,田原以气御笔,笔尖在墙上书写起来,虽说田原的这招“河汉遥寄”练得还只有六c七成火候,写起来笔杆微微有些摇晃,若是与敌对阵,蘧然间直点对手的穴道,也足以令对手心惊肉跳,绝难逃脱这如影随形的一杆笔。 大哥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田原收势立定,身子晃了一下,软绵绵瘫倒在地。 他本来又累又饿,刚才这一番演练,又消耗了太多气力,一时间眼冒金星,再也支撑不住。 大哥扶着他在地上坐起,又取来食物,田原狼吞虎咽地用手抓着急急往嘴里送,大哥连忙笑着制止: “别着急,慢慢来。” 胡乱地吃了一阵,田原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弟实在是太饿了。” 大哥笑着不语,他知道田原只是饿了,吃完食物稍事休息,就能恢复过来,当下也放了心。 田原合上眼睛,在地上打坐运气,修习起鬼见愁的调息法调理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功夫是练出来的,更是琢磨出来的 "大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时而点头,时而又摇了摇头,眉头忽而皱紧又忽而舒展。 他跃起来,从屋梁后取过一支笔,在空中比划着,边比划边想,自言自语,渐渐悟出悬书功法的精妙所在。 又是叹息连连,他想此番若再交手,自己似乎也无法破解倪兄的悬书功法,他闷闷不乐地想着,过了一会,他忽然笑出了声,轻轻说道: “好了,倪兄,你赢了,我投笔认输就是。我们快快喝酒,我可等得不耐烦了。” 田原猛然间听到大哥的声音,还以为师父来了,赶紧一跃而起,垂首恭恭敬敬地叫道:“师父!” 隔了好久,都没人应答,他抬起头,发现屋里并无师父的身影,只有大哥面壁而立,悬肘在空中书写着,口里念念有词,如醉如痴甚是投入。 田原瞧着大哥的神态,不禁莞尔。 大哥和师父可真称得上一对书痴,神情举止百般相似,而从他们的话里又听得出,他们是极投缘的朋友,有过命的交情。 大哥再转过身时笑眯眯的,脸上甚为得意,他走到田原面前,关切地问道: “小原,你觉得怎样了?” 田原跳起来,甩了一甩衣袖,他道:“没什么,我现在全好了。” “好,你过来!”大哥招呼田原走到墙壁前面,把手中的笔递给他,说道: “你把希言自然四字再写一遍。” 田原依言写了一遍。 大哥道:“你横划起收笔处,稍停一会,顿笔加一点力试试。” 田原点点头,以气御笔,起笔处猛地一顿,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从笔尖直射而出,如同一柄剑齐胸朝外刺了出去。 田原暗吃一惊,赶紧行笔,把泻出去的劲力收到笔尖,及至收笔,稍停,再顿笔时,滞留在笔尖的劲道去势更猛,如一粒铁豆弹了出去,在墙上击出一个黑点。 田原的笔尖离墙壁足有两尺多远,这内力射出去竟有如此强力,田原不由得大吃一惊。 待到他把希言自然四字写完的时候,墙上已出现十余处黑点,表面的灰浆都被弹落,露出了里面的青砖。 田原一时惊诧得哑口无言,他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大哥。 大哥微微地笑着,他点了点头,稍过片刻才开口说道: “小原,设想一下,要是这堵墙壁此刻是一个敌手会怎么样?” 一句话提醒了田原,他哎呀一声惊呼,登时醒悟,直觉得自己冷汗直冒,仿佛自己就是那堵墙壁,那个假设的敌手。 悬书功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一字一笔,都罩着对方的要穴,任怎么逃也逃脱不掉,如若像这样在书写时多加些顿笔,对方即使离笔两三尺远,也定会被射出去的真气封住要穴,立时就要倒地。 这样一来,笔势虽然略显笨滞,却笔笔杀机四起,比起先前虽不好看却更实用。 田原眼前猛然闪过昨天在陈记当铺,自己和师父与陆乘金凤对阵的情景,虽逼得对方无还手之力,但一时半会要想取胜,却也颇有难度。 手中的笔笔势流畅一气呵成,看起来是进攻实则是自保,或者说是以笔抒写自己的胸臆,讲究的是纵横飘逸。 要是在不该出方的地方顿笔,从书法的角度来说,是极不舒服的败笔,但却杀机毕露。 大哥这番点拨,看似简单,其实却蕴含一种根本的改观,那就是使原来作为观赏的有表演性质的武功,变成了一种临阵对敌取人性命的大杀器,将原来暗含在笔势里的杀机通过顿笔激发出来,在一瞬间克敌制胜。 田原还有一个疙瘩没有解开,以师父的修为造诣,他应该不会察觉不到这点,难道里面还另有隐情? 大哥看到田原目光直直的,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哥道: “你师父与武林素无交往,他修习武功只是用以解忧和增足底气而已,他怎会想到这功夫有朝一日还要用来杀人,是以悬书功法杀机四伏,却含而不露。就好比一个人去锻打两把刀,一把是用以挂在墙上以供观赏的,还有一把,是用来砍柴的,小原,你说这两把刀打出来会一样吗?” 田原略想一会,摇了摇头。 大哥继续说道:“自然会不一样,挂墙上的刀会打得好看些,而用来砍柴的刀则会更锋利更耐用,你师父是锻打好看些的刀的。” 田原不住地点头,深觉大哥说得有理。 试想一个人习武,若是用以杀人,又怎会在一枝笔上下功夫呢?他习练的肯定是刀法剑招枪术等等,在兵器上下功夫。 师父以笔为械,实在是因他从长期的书画创作中悟出武学真谛,自创一格,一半是好玩,一半是真有心得,将书理画理文理道理和武学要理融为一体,反倒使武林中舞刀弄剑的功夫显得俗了。 也只有大哥这样的书痴和武学高手才能理解师父悬书功法和四穷功法的要旨。 大哥让自己在运笔中杀机毕露,在大哥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武学世家的子弟,天一剑派田世南的儿子,自然用不着恪守书道,只求能用以保命就可以了。 田原如此一想,不觉得情绪索然,暗暗有些自卑。 大哥没有觉察到他的这一心思,顾自说道:“你师父修习武功,还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是他为人争强好胜,事事不甘人后,七年前他曾说过,有一天武功也要超过我,现在看来,他果真如愿了,哈哈。” 话音甫歇,门外传来一声干笑,大哥的眼睛一亮,高声叫道: “倪兄,你躲在外面偷听人家说话,好不要脸!” “你在背后说人坏话,好不要脸!”门外的人说。 大哥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门外的人也哈哈大笑着走进来,田原看到此人正是师父倪道周,赶紧行礼。 田原道:“师父,您老人家也来了?” 倪道周道:“我来好久了,就听你大哥说我坏话。” 倪道周顾自笑个不歇,大哥看着他,跟着也笑起来,两个人伸出右手,用力地击了一回掌,几乎同时叫道: “倪兄!” “黄兄!” 四目相对,眼眶里闪着晶莹的泪花,田原站在边上,又惊又喜,心里一时难以平复。 倪道周转过身来,笑道:“小原,你我的师徒名份,就到今天吧,免得你大哥又说我占他便宜,害他平白无故矮了一辈,你大哥要是也跟着叫我老人家,哈哈,岂不折煞了我。” 田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大哥却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拉着倪道周,三个人一起跪了下来,大哥急道: “好好,小原,趁他还没有反悔,我们三个重新行一回结拜礼!” 当下三人对天对地对药王发誓磕头,行完结交礼。 三个人按年岁排列,大哥老大,倪道周老二,田原老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当年的月光 "倪道周问田原:“你今天还不想知道大哥的名号?” 田原道:“大哥不说,我想自有他的道理。” “他有什么道理,”倪道周说,“存心捉弄你罢了。你听说过黄元璐这个人吗?” 田原一惊:“是书画奇古c文章风节高天下的黄白斋吗?” 倪道周笑道:“好,你这马屁拍得及时,有人又要心里窃喜了。” 田原一听这话,忍不住喜极而笑,原来大哥就是名重一时的大才子黄元璐黄白斋。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黄元璐和倪道周,同为本朝的大书家大画家,世人把他们连在一起叫作“黄倪”,能与倪道周称兄道弟c互生渴慕的,除了黄元璐道周还会有谁呢? 自己今日有幸添列其中,怎能不开怀畅笑 要是爹娘地下有知,看到这个场景,也定会为我高兴的,特别是爹爹,以前每次说起“黄倪”的时候都是心向往之,又恨没有机缘相识。 他要是知道他们二位,现在是我的大哥二哥,爹爹该有多高兴啊。 就是多多,看在二位兄长的面上,以后也一定不敢小觑自己。 田原心念及此,不由得脸上一红,在心里自己骂着自己: “田原,你好不要脸,你结交二位兄长,就为了自己脸上好看吗?二位兄长大名鼎鼎,你自己若不长进,是个草包怂包,那除了丢二位大哥的脸你还会什么,大哥们即使再厉害,你还想指望他们一辈子保护你?” 倪道周见田原坐在那里发呆,一会笑,一会愁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田原猛地一惊,看到两双眼睛热切地注视着自己,不觉眼眶一红,心里暖意顿生,泪水却滚了下来。他哽咽道: “蒙二位大哥不弃,小弟田原今日真是三生有幸” 他的话还没说完,二人就打断了他,温言相劝,过了好久,田原才止住了哭泣。 倪道周道:“黄兄,落笔即俗,又何必落笔,丹青竟胜,反失山水真容,笔墨贪奇,多造林丘恶境,黄兄高见,又赢了小弟一回,你是怎么悟出来的?” 黄元璐叹了口气,用手指指田原:“还不多亏了小原弟弟,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可有些老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古琴,想起了宇文燕,不由得又叹口气,大有英雄迟暮的感慨。 田原被黄元璐一番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什么事情大哥说多亏了自己,他仔细想想,好像自己没帮大哥做什么,他不解地问: “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倪道周和黄元璐互相看了一眼,会意地笑了,倪道周道:“弯曲的柳树,怎么才能把它看成直的?” 话音刚落,两个人又会意地笑了一阵,田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黄元璐就把这其中的原委,道给田原听。 六年前,倪道周和黄元璐二人结伴出游,他们从福建经武夷山,过仙霞关到了浙江境内,一路上青山秀水美不胜收。 两个人吟诗喝酒挥毫书画,畅意无比,酒到酣处,他们就喜欢给对方出难题,暗暗也较着劲,谁也不愿甘拜下风,一路就这么嬉笑逗骂过来。 有一天晚上,月色很好,他们吃过晚饭乘兴又赶了两个时辰,来到了江郎山下的一个山坳,山坳里有一座很宽敞的草屋,草屋前面是一个院落,石桌石凳,竹编的篱笆上爬满藤蔓和细密的小花,月光从头顶的松树间散落下来,在院里摇曳着一片片银色的光斑。 倪道周和黄元璐二人在月下对坐饮酒,草屋的主人,一个白发垂髫的老翁,送了三碟素菜,一坛家酿的红麯酒。 那酒微微有点酸,清爽甘冽,说不出的美味可口,二人邀老翁同饮,老翁连连婉拒,一个人坐到院门外的山溪边,呆呆地瞧着月亮发愣。 两个人且斟且饮,屋后是山,屋前是水,头顶是松是月,耳畔有潺潺的水声,对此良景美酒,二人乐而忘怀,一时如置人间福地。 过不多久,俩人酽酽有些醉意,如梦如幻,飘飘欲仙。 老翁从院门外进来,走到他们身边,突然问道:“弯曲的柳树,怎么才能看成直的?” 这话问的突兀,俩个当朝的大才子,竟一时语塞。 老翁怜悯地看着二人,摇头长叹:“一坛美酒,竟供了两个俗汉!” 说罢,老翁头也不回地穿出院门,跨过门前的木桥,沿着曲曲折折的山径消失在月光里,直到第二天他们走时都未露面。 倪道周和黄元璐二人第二天酒醒想起这句话,觉得里面大有深意,又确实无法回答。 可怜两个名重一时的大才子,竟被一个山野村翁给问住了,心里大有不甘。 再看四周,白日里竟是一副凋敝破败的景象,屋门歪斜着,院里也杂乱不堪,似乎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哪还谈得上甚么美景,两个人再回想昨夜的情景恍如做梦。 而那老翁,现在想起来却有些仙风道骨。 接下来这一路,两个人闷闷不乐,游兴全无,一直走到桐庐,脑子里始终想着那个问题,眼前也老是浮现那个月夜,那亦真亦幻的美景。 路上经过再有名的景致,在他们看来都了无意趣。 有许多次,他们铺开纸笔,想把那场景描画出来,提起笔却常常不知如何落笔,直觉得怎么画都会败兴,都会破坏和玷污了那月夜的洁净。 他们实在无法躲避这种诱惑和挑战,于是俩人商定,分头去作这幅画,作完了再拿出来比较一下,看谁能把那一个夜晚描画出来。 分手后,黄元璐就继续在山水间行走,想从中寻觅灵感,他甚至两次在月明之夜,重回到江郎山,想找到那个山坳,重温月下的美景,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问遍了当地的朋友,竟无人知晓有这么一个所在。 黄元璐几次都是乘兴而去,失望而归,失望一次就怀疑一次,自己是不是真的就着月光,去过那个山坳。 幸好他当时不是一人独行。 而倪道周,则在桐庐城里买下了陈记当铺,无他,就因为阿炳小时候当过当铺的伙计,除了当铺,他干不了其他的营生。 而倪道周需要他保护和照顾依依,也照顾自己,他在枯井底下建了那个石室,开始了面壁思索的日子。 当初他们绝没想到,这悬着的笔竟如此难以落下,六年过去,他们还是谁也没有把握落笔。 直到那天在这桐君阁里,黄元璐遇到田原,田原的一句话令他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胸中美景,原本就不著痕迹,又何必拘泥于纸笔?一落即俗,又何必落笔。 黄元璐要田原把空白的宣纸带给倪道周,倪道周一见之后也悟到了,是以急急要出枯井,结束他的面壁生涯,他多么想依依,多么想去会会六年未见的白斋兄。 困惑了六年的难题被一语道破,两个人因此对田原心生好感,能义结金兰,也实在是一个缘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是亲人,不是主仆 "田原把炳叔的尸体被狼蹂躏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二人唏嘘不已,特别是倪道周,更是悲从中来 炳叔还是倪道周早年在南京做官时结识的。 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仍然保留了南京的都城地位,设六部c都察院c通政司c五军都督府c翰林院c国子监等机构,官员的级别也和北京相同。 北京所在的顺天府和南京所在的应天府,合称二京府。 但朝廷的权力,大都集中在北京,南京朝廷除了管辖南直隶十五府又三个直隶州的事务外,并无多少公务需要处理。 闲暇之余,倪道周除了呼朋唤友吟诗作画,就喜欢逛各个大的当铺,当铺里经常会有一些落败的大户人家,质押在那里的书画佳品。 江南多名士,江南的大户人家也好附庸风雅,很多往朝的书画佳品,会散落在他们手里,倪道周就像挖宝一样,常从这些大的当铺,得到意外之喜。 一来二去,他就和这些当铺的掌柜交了朋友,这些当铺掌柜,一来当他是大主顾,二来开当铺的,难免会碰到自己没把握c辨不出真伪的书画古玩,就会请倪道周帮他们掌掌眼。 倪道周是当朝的大才子,经他鉴识过的东西,不仅是真品无异,而且身价陡升,说难听点,即便是一件赝品,只需经倪道周之手,如他愿意,也会变成真迹。 而倪道周也乐此不疲,喜欢干这个事。 炳叔当年就在倪道周要好的一个朋友的当铺当学徒,性情暴躁,有点木讷,又有点古怪,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学口技,各种声音学得惟妙惟肖。 每次掌柜的差他到倪府办事,碰到倪道周在习武,阿炳就会用嘴模拟各种侠士,手持各种兵器和倪道周大斗,双方斗得不可开交。 倪道周大有兴趣,往往玩完一局又要再玩一局,拖着阿炳不放他走,天大的事或屁大的事,一待就是大半天。 弄到后来,掌柜的有事,都不敢差他到倪府来了,来了就成个肉包子,还是倪老爷强留的,连朝这憨大发火都不能。 别人看着,觉得这小孩没有正形,以后不会有什么出息,倪道周却觉得他很对自己的胃口,离任南京赴北京时,就向朋友讨要,朋友巴不得地把他当个破东西扔了出去。 炳叔自己也很高兴,从此就一直跟着倪道周,跟着进京,跟着外派地方,跟着返京,最终又跟着返乡,一直不离左右,忠心耿耿。 倪道周也一直当他是自己弟弟看待,几十年下来,两个人不是亲人,早就胜似亲人。 到倪府后,倪道周习武时炳叔也跟着在边上比划,不想他这方面却是天赋异禀,竟练成一个高手。 现在炳叔突遭毒手,倪道周哪能不悲愤交集? 倪道周两眼通红,两手紧握,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重重一拳击在墙上,愤恨道: “害死阿炳的狗贼若让我碰到,我绝不轻饶!” 田原看到倪道周的脸因为气愤变得狰狞而陌生,心下就有些慌张,赶紧扭过头去,不敢正视倪道周。 不知为何,他几番欲言又止,始终没把害死炳叔的凶手是落花门主梦天娇告诉两位大哥。 现在世上,知道这一真相的除了他,就只有天道教的陆乘金凤,他们与人碰面,说不上两句就动刀动枪,哪会和你啰嗦,杀个把人在他们看来,原本就是太稀松平常的事,哪记得住谁是谁,懒得和你分辨,你说谁是他们杀的,他们才不在意。 田原暗想,这事只要自己不说,倪黄两位兄长自然不会知道,但自己这样,做人也太龌龊了,既对不起二位大哥,更对不起炳叔。 但若道出实情,事情可能更无法收拾,二位大哥知道后定会找上落花门,以他们二位的功夫,梦天娇怎么可能是他们对手,哪里还有活命。 可不管怎么样,梦天娇毕竟是多多的亲娘,梦天娇如有不测,多多岂不是和自己一样,也要变成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多多知道是自己出卖了她的娘,又会怎样? 唉,田原又是惭愧又是不安,心里暗暗叫苦,直觉得左右为难。 他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即使要为炳叔讨还公道,也还是等自己日后亲自去讨,自己可以和梦天娇三头六臂,当面说说清楚,让她死也死得瞑目。 多多即使要恨,也让她恨自己好了,要杀要剐,都冲着自己来,自己死在多多手里,不是也死得心甘情愿? 还有还有,冥冥之中,田原还残留着一点希望,她希望梦天骄是一不小心,失手误伤了炳叔,就像自己失手伤了小翠一样,多多还不是原谅了自己?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自己向梦天娇查问清楚以后,再和二位大哥说清楚,梦天娇为人好恶暂且不说,如果是误伤,至少在这件事上还罪不至死。 田原想到这里,自己都大吃一惊,怎么一夜之间,自己对梦天骄的愤恨竟减了许多,自己居然,替她说起了好话。 唉,还不是因为她是多多亲娘的缘故,田原想不承认,又觉得这否认实在软弱无力,多多,多多。 想及多多,他的眼眶一红,轻轻地叹了口气。 倪道周黄元璐俩人看田原低垂着头,久久都不说话,又听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甚是哀伤,均以为他又是想及自己的往事,当下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知道他年纪虽小,所遭逢的际遇实在坎坷,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所该受的,他们默默地看着他,目光甚是慈爱。 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倪道周心里挂念着依依,忽地站起身,略拱拱手,也不言语,转身就出了大门,顷刻无影无踪。 黄元璐对他忽去忽来的做派早已习惯,当下也不以为意,他略点一点头,也不言语,仍端坐着不动声色。 田原欲起身,黄元璐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 “别管他,他心里惦记依依,呆不住,由他去吧。” 田原急道:“抢走依依的人很厉害,我们该去帮他。” 黄元璐摇了摇头:“你记住,依依的事,他不容任何人插手的,放心吧,没什么事是他对付不了的。何况,梦天骄抢走依依,不过是想用她来换你,自然不会伤害依依,依依那小妮子,到哪里也不会吃亏的。” 田原心里一惊,大哥怎么知道抢走依依的是梦天骄? 他抬头一看,黄元璐正看着自己,微微地笑着,那神情似乎是告诉田原,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田原当下心里发虚,感觉自己的一些小算盘被大哥看得一清二楚,透底亮,他脸上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有些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往事并不如烟 "黄元璐对田原的神情视而不见,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调沉缓地说: “原弟,你觉得你倪兄这人怎样?” 此话问得突兀,田原一愣,随口答道:“二哥自然很好,为人行事,都是磊落豁达的人。” 黄兄稍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别看倪兄表面安然自若,其实心里苦的很,有说不出来的隐痛,我把这事和你说了,也好让你对倪兄多些了解,免得以后言语之间,你无意中刺到倪兄的痛处。” 田原点了点头,静静地坐着,静听黄兄的下文: 十五年前,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绍兴府山阴县的倪家,出了个大才子,声名远播,方园几百里的名人贤士,都以结交他为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倪兄。 这一年对倪兄来说,本该是个双喜临门的年头,一是当年自己从北京朝廷辞官后,一直赋闲在家,那一年又被朝廷想起,钦点他为南京朝廷礼部侍郎,二是多年不曾有喜的夫人也在去年怀了孕,眼看着马上就要生产。 人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一段时间,倪兄整天喜滋滋的,乐的合不拢嘴。 我那年正好来探望倪兄,一见之后,倪兄哪里肯放我走,一定要我在山阴多住些日子,等到他女儿出生,喝了喜酒,把新酿的上百坛女儿红酒都埋进土里,我们再一起上南京。 我执拗不过,就在他家里住下了。 也是天有不测风云,或者是乐极生悲,夫人分娩时大出血,眼看就不能活了,她把其他的人都支开,让倪兄留在床前,说是有几句私房话和他交待。 倪兄趴在夫人枕边,夫人断断续续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倪兄呆呆地听着,夫人说完就断了气。 这临终交待的事情,直让倪兄觉得五雷轰顶,登时悲上加霜。 他出得门来,脸色苍白得可怕,他冷冷地吩咐阿炳,让把所有上门等着贺喜的宾客都轰出去,把院里院外张挂着的大红灯笼,都摘了下来。 倪兄把自己关进书房,任谁叫门也不理。 我和阿炳透过窗缝朝里看,只见倪兄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式,几天几夜,也不吃,也不喝,我们怎么叫也不理我们,问什么话也没有回应。 那时正值夏季,天气十分闷热,灵柩在家里也停不久,我和阿炳看着不是个事,就自作主张,匆匆把夫人下葬了。 一边又四处托人找奶妈,请到家里,喂养新生的小囡。 直到了第七天,倪兄才总算开了书房的门,把我和阿炳叫进书房,那时倪兄已恢复平静,他语调平淡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们。 原来那天夫人告诉倪兄的话是,那个新生的小囡不是倪兄的女儿。 倪兄这几年痴迷书画,对夫人渐渐有些疏远,再加上倪兄老是外出,不是冶游,就是访友,一去都是数月,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又要离开家了。 夫人年轻,难免耐不住寂寞,竟和一个经常往来倪兄家的朋友有了私情,那刚刚产下的小囡,就是她和倪兄那朋友的。 但她从未告诉过那人,本来是一心只想着等到小孩出世,就想法子和那人断了私情,好好地过日子,心想把这事就这样瞒天过海,因此除了夫人,谁也不知道小囡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老天有眼,报应马上就来了,现在自己眼看是活不成了,只是感到害怕,害怕作孽太多,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被厉鬼日煎夜熬,再也不得翻身。 反正自己也快死了,要打要骂要杀,由着倪兄,这么多年,作这么多孽,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服,她觉得这一切不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倪兄也难辞其咎。 她恨倪兄,一定要告诉他真相,即便自己死了,他也别想好好活。 说完这话,夫人就断了气。 倪兄把这事与我和阿炳说了以后,叹了口气,他背着双手走了出去,我们是听到奶妈的哭叫才急奔过去。 我们看到倪兄把小囡从奶妈的怀里夺了过来,扔在地上,说是要一掌劈了这个孽种。 我和阿炳抢上前去,想拉住倪兄,却发现倪兄高举着手,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我们看到,奇怪得很,那小囡被扔在地上竟然无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倪兄,倪兄举起掌欲劈的时候,她却突然地笑了,那神情竟和她娘一般模样。 倪兄举起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他突然猛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我平生还从未见过有谁哭得如此伤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倪兄是真的已经到了伤心处啊。 我和阿炳都知道,其实这么多年,倪兄对夫人一直都是一往情深,喜欢得真切,喜欢得真切才会信任,才会放心c放手,很多时候,甚至会有恃无恐,才会忽略对方的感受。 倪兄哭完,突然就似从梦中惊醒一般。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觉得再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一把火把整个宅邸烧得干干净净。 当晚就抱着小囡,带着阿炳和我,离开了山阴,到南京去了。 他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踏进山阴县地界一步。 后来就一直在外当官,京城c南京,南京c京城。 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终于厌烦,再一次辞了官,由阿炳带着小囡,倪兄自己,一个人四处浪迹,四处为家。 六年前才算在这桐庐县城安定下来,买了一家店铺,把阿炳和小囡从南京接了过来,在这里安居下来。 这当铺,连店号也懒得改,仍叫陈记当铺,倪兄名义上是当铺掌柜,其实店里店外的一应事情,均由阿炳一人照顾。 倪兄一入枯井就不肯出来,是以这六年,这世上谁也不知道当今的大才子倪道周去哪里了,不知道他隐名埋姓,竟藏在这个小县城的当铺里。 田原听了唏嘘不已,怪不得爹爹一直遍寻不遇,爹爹怎会想到,他渴慕的倪大才子其实差不多就自己眼皮跟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有相聚,就有别离 "黄元璐继续道:“那小囡越长越和她娘相像,聪明伶俐,倪兄打心眼里喜爱,他不仅和山阴那边切断了一切往来,还非要我和阿炳承认这小囡是他和夫人亲生的,唉,倪兄自己自然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不过要不如此,他又怎么迈得过这个坎?” 黄元璐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田原跟着也发出一声叹息,他绝没想到看似豪爽洒脱的倪兄心里隐忍着这么惨痛的一段经历,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把这隐痛化解开来。 他对倪兄好生钦佩。 田原想起件事,问道: “大哥,那小女孩是不是依依?” 黄元璐点点头:“正是。原弟,这世上现在除了你我,就再也没人知道陈记当铺的掌柜就是倪道周,你可得记住,这事切莫再和他人提起。” 说到这里,俩人不约而同就想起阿炳,又是一阵唏嘘。 黄元璐停了一会,眉头皱了一下,他说:“此刻,唉,恐怕还有个人知道这事。” “还有个人,谁?” “就是倪兄的那个禽兽朋友,也是我们疏忽,我和阿炳把夫人草草下葬,倪兄连面都没有露,这事在当地人看来,未免太过简慢和蹊跷,纷纷议论,有好事的就说一定是夫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使得倪兄绝情如此。” “这狗贼听到消息,也是自己心里有鬼,就猜他和夫人的私情大概已经败露,他怕倪兄或者阿炳寻上门去,心里害怕,匆匆就逃离了山阴,这一去十余年,了无音讯。” “不过那天,我去陈记当铺想赎回你的时候,看到当铺门口有个算命的,号称‘也非仙’,十分面熟,依稀就是他,当时也是我的疏忽,只觉得他应该没这胆子,倪兄和阿炳在四处寻他,他怎敢自己送上门来?” “我就没在意,后来听说他在江湖四处散布消息,说是你躲在陈记当铺,这才知道不好,这狗贼一定是自知功夫不敌倪兄和阿炳,才故意散布消息,等各路人马找上门时,他好浑水摸鱼抢走依依。” “是以我一听到消息就从杭州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迟了,等我到时,陈记当铺已是一片狼藉,你们都不在了。” “没想到我出来时却碰到了这个狗贼,被我狠狠教训一顿。这事你倒不必和倪兄提起。这狗贼若是不信守承诺,还找上门,那是他自认倒霉,我自会取他狗命。” “若是从此相安无事,不再偷窥倪兄和依依,也没必要再多出事端了,倒勾起倪兄旧痛,没来由又伤心一场,你以为如何?” 田原点了点头:“大哥所虑极是。”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窗外天已发白。黄元璐从怀里掏出一块漆黑的铁牌,交给田原,郑重道: “原弟,这牌子你替我好生保管,记住了,无论如何不可丢失,这比你性命还要紧,关系到千万人的死活,要紧处我以后再告诉你。以你现在的武功,要保住这牌子想来不算难事,若保不住,唉,那就是天意了。” 田原接过铁牌,铁牌很厚,很沉,一面浇注了一个范字,还有一面,却是一个百合图案,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什么古怪奇特之处。 大哥的话,田原听的懵懵懂懂,什么以他现在的武功,保住铁牌不是难事,他现在武功很高了么? 又是什么千万人的死活,还有什么事以后再告诉自己,他都听不明白,不管他了,反正大哥交待过自己,自己就好生保护,拼了命也不弄丢就是。 田原把铁牌在怀里仔细藏好,大哥先站起来,招了招手,示意田原跟着他,两个人来到院子里站定,大哥说: “我教你一套掌法,你先依葫芦画瓢学着,记在心里,过后日日修炼,自会理解其中的奥妙。” 田原闻言大喜。 黄元璐把一套掌法慢慢地演练开来,田原用心地学着,这套掌法只有十招,每一招又变化出十招,一共一百招,叫作“百家掌”。 田原一招一招学着,只觉得虽招招不同,却也无甚稀奇,都是些平平常常的掌法,他搞不清这会有什么用处,但既然大哥让学,自己就学了再说。 田原记性本就不错,加上练悬书工法时,二哥也是一样的教法,此时再练,就不觉有什么难处。 加上黄元璐又教得仔细得法,这样一教一学,不过一个多时辰,田原就依样把一套掌法都学会了,黄元璐心里暗暗惊奇,没想到原弟在武学上倒是天智聪慧。 他让田原把“百家掌”依次使了一遍,田原生疏的地方他又加以点拨,再两个时辰,天已经大亮,田原也把一套掌法练得滚瓜烂熟,只是他还是不懂这套平淡无奇的掌法里有什么妙处。 大哥也不言语,他看到田原疑惑的眼神,心里明白,只笑了一笑。 大哥接着又教了他运气的方法,末了才说,这一套掌法等田原自己感觉练到七成功力时,再把十招的顺序颠倒一下,又可得出新的一百招,共可颠倒十次,就等于是一千招,若把每招里变幻出的十招再重新排列一下,每一种排法又可得出新的一千招。 大哥说他练到今天,自己感觉也只把整套掌法练了一个头,这套掌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无穷无尽,你一辈子可能也练不完,但每增加一招,威力就增一分。 田原听了不禁咋舌,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掌法竟有如此博大c精深的造诣,自己倒小觑了。 当下,崇敬之心油然而生,练得更加认真。 等到日头爬得老高,从山脚隐隐传来人语。 黄元璐拍拍田原的肩膀,说道: “原弟,为兄有事要先走一步,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没等田原反应过来,他已迅疾地闪出桐君阁的院门,过了片刻,从山脚清晰传来他的声音: “忘了告诉你,你可去杭州会吕不空他们。” 等田原醒悟过来,提气急奔,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玛瑙山居 "不知不觉,宇文燕又到了这里,满眼田田的荷花已过了花期,在秋天的傍晚,它们的身影,已渐次稀疏,不再是挤挤拥拥的热闹,生命走完了它们的顶点,此刻在飘零的归宿上走走停停。 风从潋滟的湖面上吹来,把荷叶一片片朝宇文燕翻动,然后又一页页恢复平静。 宇文燕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一张光洁无暇的脸,此刻,这一张脸正转向何处的夕阳,她会不会,偶尔也一闪验想起这西湖的荷花,想起那一个夜晚,甚或,一点点地想起自己呢? 宇文燕轻轻地叹了口气。 夕阳把对面孤山的剪影放倒在眼前的湖里,也倒在这一整片的荷花身上。 对面白堤上的游人渐渐消散,西湖却并没有俱寂,孤山和背后葛岭上的鸟鸣,开始喧动起来,那些刚刚归巢的鸟们,它们也在交流着一天的经历吗? 宇文燕轻轻地咳嗽了一阵,这咳嗽声在鸟鸣里也显得那么羸弱,那一些合家欢聚的鸟们,谁会来理睬你这孤零的人呢? 远处杭州城里的灯火已经开始亮了,宇文燕打了一个冷颤,他似乎突然就害怕把自己一下子就放置到人群中去。 那些晃筹交错和吴侬软语,只会让他感到更加的形单影只。 他看到一条石砌的小路,蜿蜿蜒蜒,朝葛岭的深处爬去。 宇文燕沿着这一条小路,也朝葛岭的深处走去。 走不多远,眼前就是山门,山门是一座破败的牌楼,牌楼上的字迹已经剥落,但仍能看出:“玛瑙山居”四个大字。 宇文燕心里一凛,他知道这是东晋时葛洪炼丹的所在,历来织布印染和酿酒的,都把葛洪奉为祖师爷,年年朝拜,怎的竟会如此景象? 宇文燕穿过牌楼,拾阶而上,他不知道脚下的这路,是不是依旧为当年葛洪所建,直想道:“我喝了你那么多酒,怎么也该胡乱拜你一拜。” 不由得微微一笑。 树木参天,遮天蔽日,虽然此时的日光已经昏暗,阵阵凉风从林中吹来,鸟鸣在这里变得悠长。 脚下的石阶已经破圻,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显见还有人在此勉力维持。 沿着石阶走了两百余步,眼前稍稍明亮,一道黄壁青瓦的院墙依山势曲折蜿蜒,那波状起伏的形态,就宛如一条游动的青龙。 这院墙年代看上去比山门还要久远,院墙上却只有三个大字,和山门牌楼的不同,写着“葛仙庵”,倒也直白,就是祭奠葛仙翁的所在。 依着院墙再往前走,就到了院门,院子不大,里面就一个正殿,正殿的东西两侧各有两幢房子。 院子里花木杂错,倒也别致。 宇文燕轻轻地踏进一步,就蓦然驻足,怔怔地看着。 院子里一个六十开外的老道士,身着黑色的直领小褂,头戴混元巾,脚蹬白色布袜和一双黑色的圆口鞋,扎着一个马步,正给院里的花木浇水。 让宇文燕惊奇的是他站在院中的一眼泉水和花木之间,右手挥动着拂尘,那泉眼里的泉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他所要浇的花木根部。 而拂尘离那泓泉水和那一道道水线足有两三尺远,宇文燕看得呆了。 那道士背对着院门,把院里的花木都浇完后,这才收势直立,轻轻地说了一声: “进来吧,我等你好久了。” 宇文燕心里暗自一诧,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往前走了两步,抱拳作揖: “在下宇文燕,打扰了。” 那道士笑道:“不打扰不打扰,贫道还在纳闷你什么时候来呢。” 宇文燕“哦”地一声:“莫非,在下以前曾有缘聆听道长的教诲?” 那道士摇了摇头:“你我从未谋面,却有个共同的朋友。” “敢问是谁?” 道士微笑不语,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宇文燕当下也不客气,两个人从正殿前面鹅卵石铺就的天井穿过,步向正殿东侧的一幢两层的阁楼,那阁楼正中的坊额上挂着一块木匾,写着:“半闲草堂”。 宇文燕微微一震,他回头看看正殿西侧,自己进来时经过的那幢两层的阁楼,心道,那里,该是红梅阁了,是李慧娘当年居住的所在。 而眼前这幢,应该就是贾似道寻欢作乐的场所。 当年李慧娘在西湖边,看到南宁书生裴禹,只叹了一句“美哉少年“,就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自己那晚如此轻薄,被鬼见愁怒斥一句“淫贼”,看起来也不冤枉。 宇文燕的脸不自觉地一红,心里却忍不住继续想着,那李慧娘比她如何?在自己看来,即使把李慧娘和卢昭容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及她万一。 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宇文燕苦笑了一下。 那道士似乎猜透了他在想什么,平静地道:“帝王将相,都成泥土,恩怨情仇,也都如风过堂。如今,这却是贫道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半闲草堂内十分简陋,偌大的房间,只有一床一桌和三把椅子。 靠近房子右边的墙脚,宇文燕眼睛一亮,他看到那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坛酒,连封泥都没有拆去。 桌上有三碟菜蔬,道士说:“宇文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喝两杯如何?菜是十分简慢,酒却有好酒。” 宇文燕哈哈大笑:“有酒便好。” 道士在那堆酒里,边挑边说:“这些都是那些酒坊每年来祭奠葛仙翁时,顺便带来送给贫道的。” 道士把一坛酒放在桌上,宇文燕看到酒坛上的红纸酒标上写着“不二”二字。 道士笑道:“这是湖州乌程不二酒坊的郑掌柜送的,郑掌柜这人有趣得紧,这酒肯定错不了。” 宇文燕笑道:“人有趣,酒不一定好。” 那道士正色道:“人品就是酒品,有趣的人做的酒,十有八九就差不了,要是碰到古板拘谨c抠抠嗖嗖的酒坊掌柜,那酒不喝也罢,肯定好不了。” 宇文燕问道:“哦,此话怎讲?” 那道士道:“你想,他米也舍不得用好米,水也舍不得去取好水,那酿酒的师父,平日里也老是轻薄,人家自然也舍不得替他卖命,每天刚开张就巴不得打烊,做事也马马虎虎,你想那酒怎做得好。” 宇文燕笑着点头:“道长说得有理。” “来,看个究竟。”道士用掌轻轻一拍,坛口的封泥裂成两半,里面封着坛口的荷叶还没揭去,一股馥郁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忍不住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羽化水 "那道士酒量也十分了得,两个人的碗盏碰了七八次,那一坛酒就见了底,道士起身,边走边说:“我再去找几个有趣的人来。” 回来的时候一手抱着一坛酒,拍开封泥,果然又是醇香无比,两个人一下就来了兴致。 酒酣耳热,宇文燕想到,喝了这半天的酒,自己还不知这道长该怎么称呼,当下请教,道士愣了一会,又想了一会,他说: “想不起来了。别笑,是真想不起来,贫道是从小被人扔在这道观门口,被师父收养,师父肯定是给自己取过名字的,只可惜九岁那年师父驾鹤西游,自己一个人守着这地方,从那以后,就没人叫过我的名字。” 道士笑了一笑,继续道:“一般到这来的,开口闭口,即称道长,贫道有名无名,也没人关心,是以时间久了,连我自己也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有时候想起一个,只是觉得,那名字左叫右叫,和自己还是十分生分,自己也不敢断定,八成就不是了。” 宇文燕微微一笑:“妙啊,那在下就称道长为无名道长吧。” 道士哈哈大笑:“好,好,今日小兄弟赐名,值得浮一大白。” 两个人一饮而尽。 宇文燕又问:“适才在下有幸见识道长所施的,骇世惊俗,却是什么功夫?” 无名道长不解道:“功夫?贫道所施?” 宇文燕指指拂尘。 无名道长明白了,大笑:“也没有什么名字,算不得功夫,不过是干活的把式。贫道小时候每天要替这一院子的花木浇水,颇不耐烦,就问师父有没有什么神仙法术,可以借力,师父就和我说,神仙也是凡人修炼而成,你若肯苦练,自然也可成仙,就教我一套口诀,让我天天修习,没料到最后却用到这取水偷懒上了。” 道长说着,拿起桌上的拂尘,随手一甩,面前的酒碗飞了出去,到一丈开外打了个转,又飞回来,稳稳地落在桌上原来的地方,碗里的酒,竟一滴也没有洒出。 宇文燕大惊,无名道长淡淡地说,有时贫道一个人喝酒,枯坐寂寞,也这样随手玩玩,解个闷。 宇文燕取过拂尘,仔细端详,发现这拂尘无甚古怪,只是一款普普通通的马尾葫芦尘,心里不禁叹服。 无名道长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倒是公子的埙声,让人叹服。” 宇文燕又是一惊,无名道长继续道: “那晚月光皎洁,我晚饭过后闲来无事,就去下面打扫山门,听到公子的埙声隐约传来,心下好奇,就过去看个究竟。” 宇文燕知道道长说的应该就是那晚了,那自己和金凤打斗,包括自己抱着被天道教主击中的她,包括自己宇文燕的脸不禁微微一红,不敢再往下想,道长也没有做声。 过了一会,道长轻轻叹了口气,宇文燕抬头看了一眼道长,道长脸色凝重,眉头微微蹙着,又过了片刻,道长说道: “不想那晚,贫道不仅得闻公子的埙声,也看到了一位久违的朋友。” 宇文燕这才知道道长说的共同的朋友是什么意思,那晚在那出现的,一个是她,还有两个是陆乘金凤,还有鬼见愁和天道教主,道长所说的朋友回事谁呢? 宇文燕看着道长,道长点了点头,他说:“没错,就是被称为教主的那位。” 无名道长盯着宇文燕,缓缓道: “那晚过后,贫道总觉得公子会大驾光临,今日果不其然,那晚贫道本就欲寻公子,只可惜贫道追那人不到回来,公子已不见踪影,贫道欲寻公子,却是有事相托。” 宇文燕道:“道长但说无妨,在下万死不辞。” “好!”道长点了点头。 “十二年前,那人自称是宁国府的染坊掌柜,第一次来祭拜葛仙翁,贫道与他交谈,就觉得颇为投缘,后来他就一年总来那么七八回,有时是来讨教染料配制的一些方法,更多只是来找贫道喝酒聊天,来了就在此歇宿,短则一两天,长则天。”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他又来了,与往日无异,我们还是喝酒聊天,也怪贫道糊涂,只以为是老友来访,全无戒备,不想那人却在酒里加了东西,两杯下去,贫道就昏睡过去。” “等我醒来,那人却已无影无踪,带走了此地的一件重要东西。” 宇文燕呸了一声:“无耻之徒,他带走了什么?” 无名道长起身道:“你随我来。” 两个人一起来到正殿,在葛仙翁像前拜了一拜,无名道长走到塑像的左侧,打开底座,搬出一个沉重的铁盒,打开盒子,宇文燕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四方的檀木盒子,道长把木盒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道长叹道:“那人不知甚么时候窥得这里的机密,把这里面的东西取走了,这东西是葛仙翁留下的。” 宇文燕“哦”地一声,心想那自然十分宝贵。 无名道长道:“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是一个方子,药水的方子。” “什么药水?” “羽化水。” “啊!”宇文燕大吃一惊,“江湖上都在传言,说羽化水是武当前辈高人张宗子配制的。” 道长轻叹一声:“这自然是那人放出的风声,一来是不让别人知道羽化水的出处,二来是想嫁祸给武当派,你想,那些死于羽化水之下的,他们的门徒和亲友,谁不会因此记恨武当。” 宇文燕点了点头。 道长道:“这羽化水是当年仙翁在炼丹事偶然配制出来的,一试之后,威力无比,仙翁知道这东西太过歹毒,如果落入坏人手里,一定后患无穷。他当即就想把这东西毁了,可又实在舍不得,因是偶然发现的,只怕是毁了之后,即便仙翁自己,想再配也配制不出。而这东西,又实在奥妙无穷。” “仙翁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把方子封存起来,并谆谆告诫,后辈中若有得道高人,可启封研习炼丹之道,却永远不许配制药水。贫道也只是很小的时候听师父说过,先翁曾经把这么个方子封存在这里,却从来没有打开瞧过,不知道那人从哪得知的消息。” 他们边走边说,回到“半闲草堂”的时候,无名道长给公子深深地作了个揖,他说: “在下所托公子的事,就是恳请公子,如有机会接触到方子,能否将它设法归还给贫道。” 宇文燕当即应允,他道:“这落入天道教的手里,已经使不少人死于非命。既是从这里窃取的,道长但请放心,在下一有机会,定帮道长夺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久违的米饭 "田原实在困得不行,再看看自己满身血污,这样子被人看到,太过显眼,他干脆找了个僻静的树林,睡了一觉。 等到醒来,日头已经偏西,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该死,这一觉竟睡得死过去一般。 他摸摸怀里的铁牌还在,赶紧起身往前赶路,他记得大哥的话,说让他去杭州府找吕大哥他们,大哥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觉睡醒了,人精神了很多,肚子却早已饿得咕咕叫了,又是一天没吃东西。 好在他和多多在鬼见愁的山洞里面,比这难忍十倍的饥饿都经历过,眼下这个,自己还扛得住。 天色越来越暗,田原从小道转到大道上来,大道的两旁是一人多高的芦苇,他无需惧怕被人发觉,若有人来,隔老远就能听到声音,往边上芦苇里一钻就可以。 当务之急倒是需要找个地方,吃些东西,把肩膀上的伤口清理一下,换换药,最好,还能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换。 田原一气往前赶了两个时辰,大道上寥无人迹,秋天的晚上,天已稍稍有点凉意,两旁的芦苇不知不觉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垄垄的庄稼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留下一块块阔大的空地。 田原心里一喜,他想这附近肯定会有农家,说不定可以借宿一宿。 一个人夜里在这荒郊野外行走,他想起那些凶残的狼群,心里就有些后怕,饶是你再有武功,情愿与一群人打斗,也不愿意再碰到狼群。 不管怎样,人的举动和一招一式,至少是可以判断的,而这些狼,你都不知道它们一波之后,接着会有什么? 昨天要不是那些狼最后自己纷纷倒毙,他都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人的力气总有被耗尽的时候,这些狼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疲倦,太可怕了,田原以前听韦管家说过,他们以前即使大队夜间在野外行军,最怕的也是狼群。 在旷野里,它们会用凄凉的嗥声唤来更远处的狼群,最后会越来越多,饶是你人再多,那狼似乎总会多过你,何况田原是一个人。 离大道不远,有一幢低矮的屋子,亮着昏黄的光,田原大喜,踩着田地里收割后留下的稻茬,朝那一点光直奔而去。 屋子的前面,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的门紧闭着,田原拍了拍门,没有人应答。 他趴在门缝里朝里看,院子里是一个很大的晒场,屋子在晒场的那头,相隔有好几丈远,屋里的人可能听不到他的敲门声。 他从边上的院墙翻了进去,穿过晒场,朝屋子走去,门也关着,他在门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一个老头子问道: “哪个?” “昂,过路的。” “过路的你爬到院里来做啥?” 田原用严州土话说:“肚子饥了,讨点饭吃吃。” 屋子里安静了好久,仍无动静,田原又拍了两下。 过了一会,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起来: “侬讲侬想做啥?” 田原重复了一句:“肚子饥了,讨点饭吃吃。老囡囡开开门吧。” 门里边有安静了一会,田原听到老两口在里边窸窸窣窣低语了一阵,末了,他听到老太太说:“是本地口音,让伊进来吧。” 老头咳嗽了两声,迟疑地向门靠近,取下门闩,打开门,看到门口的田原,吓了一跳,赶紧又把门关上。 田原心里着急,手上稍加了劲朝里推去,老头抵挡不住,朝后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田原见状大吃一惊,赶紧过去搀扶他。 老头一把挣脱田原的双手,急急地朝里边爬去,田原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侧头沉吟,自己难道竟如此可怕? 他用手摸摸脸,脸上并无异物,低头看看,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衣服上血迹斑斑,难怪这老两口害怕。 田原道:“老爷爷老囡囡真对不住,麻烦你们了,你们别怕,昂,昂不是坏人,这个是狼的血,你们看昂这里,还被狼咬了一口。” 田原把肩膀上的伤口给他们看,老两口狐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老太太叹了口气,缓声到: “塞古啊,小鬼头半夜还在外头走,让狼咬德这样子。肚子饥了是不是,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昂给你拿。” 老头愠怒地瞪了一眼老太太,正欲开口,老太太抢白道: “你个老鬼,眼睛瞪那么大做甚么,你看看这小鬼头,多少塞古。” 老太太走过来,把田原拉到桌前坐下,从碗橱里拿出一个钵头,里面有半钵头饭,又拿出两个剩菜,一样是辣子炒南瓜,一样是干煸辣子,老太太道: “小鬼头,乡里人家,没甚么好吃的,你马马虎虎吃点。” 田原记不得已经多久没闻到这么香喷喷的米饭了。 他和倪道周在井里,每天吃的,都是些易于保存的大饼和咸肉咸菜咸酱和咸鸭蛋之类,咸得他早已忘了米饭的香味。 手捧着碗,哪里还按捺的住,三口两口就把一碗饭吃完,吧唧吧唧嚼着,连菜也顾不上挟。 老太太唉声叹气,又给他盛了一碗,田原狼吞虎咽,一口气把半钵头饭都吃完了,又把桌上的菜也吃得一干二净。 他用衣袖擦着嘴,含含糊糊道: “谢谢,谢谢老爷爷老囡囡,谢谢你们。” 老头背朝着他们,吧嗒吧嗒抽着烟,一声不吭。 老太太眼看田原吃饱了,又长长叹了口气,她转身走到墙角的柜子里翻着,她转回来的时候手里托着一套衣服,放到田原面前。 老太太叹道:“小鬼头,你还是走吧,不是昂拉不肯留你,是不敢啊,入夜前,有三拨人凶巴巴来搜过,小鬼头你别瞒我,昂老太婆晓得伊拉要抓的就是你,过歇又要来的,你还是逃吧。” 老太太奇怪的是田原听了这话,脸上既不惊讶,也不害怕,似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确实,江湖上现在风声鹤唳,几乎所有的门派都在抓他,都在找他,也非仙传言他躲在陈记当铺,不知道有多少武林中人去了桐庐,知道他离开陈记当铺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沿路搜寻。 他早已做好准备,要是没人在找他,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黄元璐留给他的银子,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吓了一跳,执意不肯收。 田原和他们说这银子是自己的,不是偷的,那些人找他,是另外的事情,老太太还是不收,田原只好把银子往桌上一放,拿了衣服,转身就跑了出去。 开了院门,沿着小道往前走,走出很远回过头,朦朦胧胧看到老头和老太太站在院门口,他朝他们远远地招了招手。 不知不觉,他的眼里洇出了泪水,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刚刚置身于一个普通人家,那里的家的氛围感染了他,还是自己自哀自怜,感觉着自己如一条丧家犬那样被人赶来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一个人,在路上 "田原停了下来,看看四周无人,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了,略想了想,又找了一个杂乱的灌木丛,把换下的那身血衣藏到里面,不放心,又找了几块石头压在上面。 他展了展双臂,这一套衣服应该是老头的,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小。 田原想到,这衣服倒和自己被公孙望带到杭州时穿的衣服相似,自己现在看去,肯定像一个农家的青年,只是自己从小娇生惯养,没晒什么日头,皮肤太过白皙,晚上还好,白天一定会显得有些不搭。 田原寻思,现在自己第一桩要做的事是赶到杭州,找到吕大哥他们,这一路过去,肯定会遇到许多仇家,倒不是怕他们,而是担心一旦交起手来,只怕这些人会像狼群一样,引来更多的人,烦不胜烦,不如索性彻底打扮一下,让人认不出来。 主意打定,他找了一个烂泥潭,在里边来回滚了几滚,弄得满身泥浆,脸上手上脏兮兮的,就像一个小叫花子。 他把鞋子脱下来,也在泥浆里滚了几滚,又在干泥地上来回蹭,蹭得破破烂烂,套在脚上,像一个农村的懒汉那样,只把半只脚套进鞋里,把鞋后跟踩在脚底,趿拉着走。 他重新回到大路,心想,这会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了,谁会来注意一个叫花子。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共三匹,这三匹马来得好快,田原刚欲躲进路边的树林,它们就已经到了身后。 田原无处躲藏,又不敢提足急奔,只怕更会引起怀疑,他索性装作对他们的到来充耳不闻,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 马越过他身旁的时候突然勒住,一道鞭子啪地朝他抽来,田原不便躲闪,只好不露痕迹地侧了一下脑袋,鞭子划过他的头,狠狠抽在他右肩的伤口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他装出一副一点不会武功的样子,就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持鞭子的汉子哈哈大笑,另两个人已经跑出些路,听到笑声也勒住马,调转马头回来。 田原借着夜色打量这三个人,从装束上看,似乎是莆田派的人。 持鞭的汉子厉声问道:“喂,小子,有没有看到一个与你一般大的小混蛋过去?” 另两个人中的一个狐疑地看着他,嘀咕道:“奇怪,这三更半夜的,这小子一个人在这野外干什么?” 挥鞭的汉子闻言跳下马,朝他走来,嘴里嚷着:“问你话呢,小子,你在这外面干嘛?” 田原暗暗捏了把汉,心道,自己要是一开口,口音可就露了馅。 他把气运到右掌,准备先把过来的这个收拾了,然后再收拾其他两个,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有人逃脱了,那样自己的行踪就完全暴露了。 猛然间心念一转,他想起他家庄客丁二的傻儿子,以前他们总是喜欢学他的模样,逗他发怒,怪叫连连地来追赶自己。 自己不如也装个又哑又傻的傻子,这样个人半夜在外面乱跑,谁还会怀疑什么? 田原一只手摸着被鞭子击中的肩膀,龇牙咧嘴,装出很疼的样子,嘴里咿咿呀呀地大叫大嚷,另一只手在地上乱抓,抓到什么就往那人身上乱扔。 那人嘻嘻笑着,一边躲避着田原扔过去的东西,一边伸手来捉田原,田原装着在地上找石头,恰到好处地避开那人的手,另两个人也被田原的傻样逗乐了,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道: “原来是个傻子,别欺负他了,走吧。” 那人依言翻身上马,三个人调转马头,双腿一夹,三匹马在夜色里撒开四蹄,飞快地朝前狂奔。 等他们跑远,田原一时冷汗涟涟,他第一次孤身独对敌手,虽有不俗武功,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毛,这感觉就如同一个从未杀过来的人,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时,心里虽不惧怕,手却会不由自主地发抖一样。 何况,这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你在搜寻他,他若一暴露身份,麻烦可就大了。 再则,田原毕竟年纪尚小,玩心颇重,看到自己扮成傻子居然不露痕迹地骗过他们,心里甚是得意,虽挨了一鞭子也觉得值。 他想这傻子就这样扮下去,不也很好。 等他找到多多,他也先不露自己真面目,在她面前装疯卖傻,看她能不能识破。 他想象多多看到眼前的傻子,猛然一变,就成了田原,她该有多惊奇?那一双眼睛,该睁得多大? 想到多多,田原微微一笑,心里就甜甜的,感觉眼下即使有再多的艰辛和委屈也没什么。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他想多多看到他这样子,说不定会更气恼,浑身上下臭烘烘的,多多只怕会一跺脚就逃开去,再也不理睬他。 他不知道自己想象的哪个多多更加真实,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这样边走边想,渐渐放松了警觉,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下往前倒去,一股真气从体内自然而然运行到上身,前胸刚刚着地,体内真气就护着他,很自然地一侧身子,是以人一点都未受伤。 全赖习练《四穷功法》,田原现在体内的真气已流畅自如,并能在心意一转的瞬间就气随心到,收放自如。 田原想下意识地起身的片刻一个激灵,猛然想到自己眼下装扮的是一个傻子,赶紧把真气回收,让自己笨重地摔在地上。 眼角的余光同时瞥到,有个人影蹲在身旁,绊倒自己的是他伸到路中间的腿。 田原倒地后大叫一声,一边顺势朝那人滚去,那人敏捷地一缩腿,身子一个打转,人已站立起来,田原探得对方身手不俗,当下多了戒心。 那人一把抓着田原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田原人刚站定,就觉眼前亮闪闪的,一道白光在面前晃动。 他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用一把镰刀在他眼前比划的人笑眯眯的,正是那天在严州城里,一招之下杀死三个汉子的人,心里暗暗叫苦。 那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不变,始终就这样笑着,直等到他开口说话,脸上的肌肉抽动时,田原才明白,他不是在笑,而是天生这么一副笑相,让人看着,只觉得太过瘆人。 那人的目光如一只隼,阴冷犀利,脸上却笑眯眯的,给人很奇异的感觉。 “你是谁?”他冷冷地问道。 田原用手指指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镰刀,嘿嘿嘿嘿傻笑着,伸手去抓锋利的刀刃,那人一惊,赶紧把镰刀缩了回去,明白眼前这人是个傻子。 他反手给田原一个巴掌,骂了一句,田原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干嚎着。 那人怔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在田原面前,转身朝前走去。 习武之人,不管正道邪道,一般来说,对一点武功都没的人是不欺负的,更别说一个傻子。 田原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脸转身离去,心里暗喜,心道又骗过去一个。 没想到那人走了几步冷不防转身,身影一晃抢到眼前,狠狠一脚,正好踢在田原的腰部,这一回却真的是猝不及防,田原狠狠挨了一脚,人被踢到一丈开外,疼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 那人这才相信田原不是假装的,嘿嘿奸笑着,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总算找到组织了 "田原坐在地上,气得破口大骂,把自己所能想出来的脏话都用上了,又用嘴比划着自己下次再见到他,怎么把他打得在地上求饶,这才感觉身上的痛见轻了一些。 比划到后来,他突然想到自己这骂骂咧咧的样子很像公孙望,不禁莞尔,站起身,还朝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说,打得你屁滚尿流。 然后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田原继续朝前走着。看来,今晚这路上杀机四伏,自己需小心提防才是。 田原装疯卖傻,一连骗过了两拨人,方才领悟,这些人正在四处搜寻自己,自己越是躲藏就越容易泄露身份,大摇大摆出现在他们眼皮底下,反倒不会引起他们注意。 再说,谁会想到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的公子田原,一个世家子弟,平时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之徒,竟会扮成一个乡下的傻子,没得折了身份。 武林中人把身份看得格外重,却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命在旦夕,又哪里顾得上这些。 一阵秋风吹过,田原嗅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难闻的臭味,不禁喜上眉梢,此时他巴望自己脏些再脏些,臭些再臭些,越脏就越不像田原,越臭就越像一个流浪在外,无依无靠,四海为家的傻子。 田原细细琢磨,觉得这些人似乎又不全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不然也不必这样都没他在哪里的明确讯息,就日夜兼程地跑。 除了大哥,还有谁会知道他要往杭州去,要跑到这条道上来拦截他? 他们是为他而奔赴桐庐,扑了个空,应该继续在周边找寻才对,这样匆匆就往前面行进,似乎前面还有什么紧要的事情等着他们,自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田原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出了严州府的桐庐县界,到了杭州府的富阳县界,过了富阳,就是杭州了。 这些人纷纷连夜朝杭州赶,大哥告诉他说吕大哥他们也在杭州,莫非此时杭州城里,发生了甚么重大的事件?这些人纷纷齐聚杭州,又有什么图谋? 想到这里,田原提气急奔,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引向吕大哥,引向多多呢? 凭自己一个人,即使进了杭州,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该去哪里。 武林中人行事诡秘,你瞎摸乱找肯定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最好的办法还是混迹于武林人士当中,或跟在他们后面,定能打探到吕大哥或多多的消息。 田原往前赶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到那人的身影,心里暗暗惊奇,没想到此人轻功如此了得,自己拼尽了力追赶,竟未能追上。 田原放慢了脚步,换了口气,又急足狂奔一阵。 四下里静悄悄的,人走过去,秋虫也蛰伏起来,停止了鸣叫。此时已来到一个山谷,风吹过两旁的树林,发出轻微的飒飒声响。 一两声猫头鹰悠长凄厉的啼声突然响起,在山谷里回荡,使四周显得更加寂静。 天色变了,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也藏进云层,天空黑黢黢的,眼看就要下雨了。 田原猛然警觉起来,他停住脚步,他听到从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一声唿哨,哨声沿着狭长的山谷传出很远,田原暗自惊诧此人内功了得,竟不逊于炳叔。 正犹豫间,前面山谷的出口处也响起一声唿哨,回应着刚才响起的哨音。 哨音甫歇,田原身后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 “帅长老,是你们吗?” 帅独缺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传出极远,田原听得清清楚楚。 田原站在那里,身后的人很快就赶上来了,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很快,自己提气走了近两个时辰,却被他们赶上。 他们肯定是从半路上岔出来的,或者,他们原本就埋伏在这山谷里,只等自己钻进来送死,他们可以手到擒来。 田原右手暗暗紧扣腰里的笔,随时准备发招。 后面上来的一共四人,经过田原身旁时,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四个人见到田原,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田原脸色闻声而变,他嬉笑着装出一副傻样,一道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见到四人,就嘻嘻笑着往他们身上乱抓,他们略皱一下眉头,侧身闪了开去。 田原看到面前的四人均是丐帮弟子,其中一个,胸前补着一块布。 田原曾听爹爹说过,丐帮弟子中,以胸补红布的身份最高,田原前天在桐庐城外看到的那个老者,就是丐帮四个红布长老之一。胸补白布的次之,为丐帮各个分公所的把头,胸补黄布的又次之,是公所下面的大头领,最后一等的弟子,和丐帮帮主一样,胸前什么布也没有,丐帮帮主如此,是表明自己和帮中所有兄弟一样,不分贵贱。 眼前的这位,田原看不出他胸前布的颜色,反正大小总是个头领。 四人见是一个傻子,彼此苦笑一下,扔下他继续前行。 田原心念电转,猛地拉住胸前补布的头领,伊里哇啦叫着,死死不肯松手。 那人挣了两下没有挣脱,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温言道: “小兄弟,你家住哪里?” 田原充耳不闻,头仰向天,就是不肯松手,心里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们,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人皆不敢小觑,自己若和他们在一起,外人瞧我这身打扮,也像丐帮弟子,谁还会疑心我是田原? 那人继续道:“小兄弟撒手,我们要赶路,要去杭州,杭州你知道吗?” 田原手指着前面胡乱挥舞,嘴里哇哇叫着,发出一连串的哑语,意思是告诉他们,让他们带着自己,他脸上做出凶猛的样子,叫着吼着,然后浑身颤抖,做出害怕的样子。 那人看着看着明白了,伸出手抚摸田原的脑袋,低声道: “你没有家是不是?你很害怕,想跟我们一起走是不是?” 田原拼命地点头。 那人叹了口气:“好吧,小兄弟,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又转身问其他几位:“谁身上有吃的?这傻子在这荒郊野外乱跑,估计也饿坏了。” 丐帮极重情义,向以扶弱济贫著称,那人眼见这傻小子孤独无依,神情甚是恓惶,扔下他一人在这荒郊野外行走也不是个办法。 心里一软,一只手牵着田原的手,带着他朝前行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遇到了她和她 "一行人出了山谷,有三个人正站在大道中间等着他们。 三人中领头的正是丐帮四个红布弟子之一的帅独缺帅长老,帅独缺在丐帮中年岁最长,为人稳重谨慎,在众弟子中威望极高。 丐帮帮主莫无闻至今没有露面,主持帮中事务的重任,只好由帅独缺挑起。 四个红布弟子之一的陈长老,在丐帮杭州公所遭劫时遇难身亡,所以丐帮四大长老眼下只剩三位。 丐帮创建至今五百余年,此番遭到的挫折最为险恶,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天道教意欲独霸武林,矛头所指,首先就是武林正道的三大门派:丐帮c快哉山庄和天一派。 后两个门派已被剿灭,宇文鸿飞和田世南命丧黄泉,剩下的人对天道教来说不足挂齿。 宇文燕独木难支,田原正被武林各派追杀,吕不空等人如秋天四处飘零的枯叶,自身尚且难保,更别说拯救武林了。 天道教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丐帮,虽说这事听着有些奇怪,但短短一年间,丐帮长沙c杭州c南京c济南公所相继遭劫,告别文书急急传向丐帮太原总公所。 帅独缺留下章c徐二位长老镇守太原,以防天道教偷袭,自己只身前来江南救难,不想天道教来势凶猛,自己竟难以招架。 上个月,丐帮福州公所又尽遭洗劫。 此时此刻,莫帮主却仍杳无音讯,无奈之下,帅长老只好广散文书,联络武林正道各门派,商讨共同对敌大策。 他之所以赶到桐庐,是因接到莫无闻的帮主令,搜寻田原和田世南的飘香剑,无奈又扑了个空。 一行人走到帅独缺面前,行了个礼,田原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嬉笑着朝帅独缺拱了拱手。帅独缺看到田原,疑惑地问道: “他是谁?” 那弟子连忙解释:“这小傻子只身一人在道上走,神智又不甚健全,我瞧着也怪可怜的,因此就” 他话没说完,帅独缺就点点头,打断了他:“那就带上他吧,到了杭州再说。” 那弟子转头朝田原笑道:“小傻子,还不快谢谢帅长老。” 田原装作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朝帅长老嘿嘿笑着,不停地作揖。 帅独缺摆摆手:“我们快走吧,莆田派全真派和蒙山派的冷门主都过去了。” 田原一听这话,心里暗忖,刚才自己遇到的,那三个骑马的汉子自然是莆田派的,那笑面虎会是谁呢?全真派的还是甚么蒙山派的狗屁冷门主? 田原转念一想,全真派手下全是道士,笑面虎并没着道袍,那定是蒙山派的狗屁冷门主无疑,这个狗贼。 蒙山派的大弟子曹湘渠,一向都在江南走动,也时常去田家庄院拜会,是爹爹为数不多的几个还愿意见一见面的武林中人,田原是认得的,至于什么冷门主,他却从未见过。 两个丐帮弟子一左一右挟着田原,气喘吁吁跟随着帅独缺他们往前疾行,田原脚下并不用劲,整个人懒洋洋往下塌,弄得两个丐帮弟子大汗淋漓,和前面的人群拉下一大截。 那丐帮头领回头看看,不耐烦地啐了一口,走过来一把把田原夹到腋下,轻飘飘赶上了帅独缺。田原被他夹着行走,乐得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心里一迭声地窃笑。 一行人迅疾地走着,默默无语,只听得到行进时刷刷的脚步声和他们轻微的呼吸。 田原闭着眼睛,竟渐渐睡着了。 有人轻轻地打了他两下巴掌,田原懵懵懂懂正要开口问有什么事,猛然想到自己是装哑巴的,乖乖,差点就彻底露馅。 这一吓,倒把田原彻底吓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丐帮弟子已一字闪开,排成了蛇形长阵,挡在田原前面。 那头领把田原放在地上,纵身一跃,也加入了长蛇阵中。 借着亮光,田原看到他胸前补的是一块白布,那就是丐帮哪个分公所的把头了,怪不得轻功了得。 田原站他们身后,快慰地舒了口气,这回他用不着再装疯卖傻,可以放心大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此时没人会顾及他。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向离他们前面不远处空场上的一堆篝火,篝火旁边,静静地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田原定睛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个小的,就是依依,而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夫人,姿色绝美,和多多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一般,自然就是落花门主梦天娇了。 田原乍一见到梦天娇,还以为是多多,一时竟心跳加速。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眼下不是分心的时候。 田原暗想,这么说倪兄还没有找到她们,却让他无意碰到。 田原此刻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看两边的架势,一场大仗马上就要开打,喜的是自己在这里碰到了依依,待会趁乱,自己该有机会把她带走,然后去找倪兄。 依依偎依在梦天骄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时地调头看看梦天娇,两个人悄悄地说着话,似乎眼前这些叫花子都不存在。 依依突然清脆地笑出了声,田原听这笑声,心里一酸,这笑声和多多的笑声出奇地相像,而看她们亲热的样子,不熟悉的人定会认为她们是一对母女。 田原百思不得其解,梦天娇究竟使了什么魔法,使得依依对她不仅恨意全消,反倒是说不出的依恋。 更让田原惊奇的是,依依小小年纪,定力却大为不俗,她和梦天娇一样,对渐渐逼近的丐帮弟子视若罔闻,顾自吃吃地笑着。 田原心道,看眼下这情形,有些棘手,本来依依若是一心讨厌梦天娇,她趁丐帮和梦天娇交手的当儿,八成会趁机溜走,自己只要也找机会溜开,追上她就行。 而瞧眼下这情景,她大概是不会溜了,只有自己想办法靠近她,告诉她让她开溜。 怎么才能众目睽睽之下靠近依依,田原一时没了主意,他只好等着,看事情的进展。 眼下最要紧是,一是不能让他们任一方伤到依依,二是实在不行,自己拼死也要把她救出,完完整整地交到倪兄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美女与乞丐 "丐帮弟子的七人长蛇阵在空场上扭动着蜿蜒着,慢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梦天娇和依依围在中间,依依咯咯地笑着,她说: “姑姑,这大半夜的,还有这么多要饭的,我们还有吃的给他们么?” 梦天娇笑道:“没有了,要么把你送给他们?” 依依大叫:“不好不好,臭要饭的身上臭死了!” 帅独缺突然拖长嗓音叫道: “叫花子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夫人行行好,施舍一点点吧——” 其余六人也跟着喊:“施舍一点点吧——” 声音在空阔的场地上空缭绕,暗含着隐隐杀机。 梦天娇脸色一凛,冷冷道:“老叫花想要甚么?” 帅独缺道:“你从田家庄院带走的物件。” 此言一出,田原吃了一惊,梦天娇从庄院里带走了什么东西?丐帮如此兴师动众,在本帮将遭灭顶之灾时还要多结梁子,得罪落花门这么一个麻烦的仇家? 丐帮虽名列武林三大帮派之首,但他们其实一直游离于武林之外,并不太热衷参与武林中事。 丐帮虽然人多势众,但从来没有听说哪任丐帮帮主会渴求成为什么武林盟主的,丐帮和武林正邪两道各门各派,均无利益之争,也没有哪个门派头脑发热,会去抢叫花子的饭碗的。 何况那饭碗也不用抢,你自己往街边一坐,那饭碗自然就有了。 落花门和武林各派打打杀杀,也从没和丐帮结过梁子,让一帮涂脂抹粉的去和叫花子打架,两边谁也会觉得是不可思议的事。 直到出了天道教,他们连叫花子的饭碗也要抢,地盘也要夺了,本来大家就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更不可思议的是丐帮居然主动找到了落花门,索要什么田家的物件。 田家和你丐帮有什么关系,田世南在世时,也不认识你丐帮帮主莫无闻。 天下就没人认识你。 这事田原都觉得蹊跷,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家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这么贵重,要引得这么多人觊觎,爹娘的死和这有关系吗? 他曾听鬼见愁说起过什么飘香剑,是书房里有时候爹爹会拔出来瞧瞧的那把吗? 田原从小道大,从没见爹爹使过它,就以为是一件没什么大用的摆设,飘香剑要这么厉害,爹爹怎么会从没拿它去杀过强敌? 如果不是这把,又是哪个?爹把它藏到什么地方了,如果真有这么把剑,怎么也没见爹和韦叔叔嘱咐过,爹只是让他要读《田氏家训》,让他听听老祖宗的话。 田原心想,这爹爹一个武林中人,也像个老学究般迂腐,祖宗能救得了爹娘的命吗? 那天,梦天骄在爹爹的书房里,他还没看清她在干什么,就被多多拉走了,想来她那时正是在找帅长老说的东西。 多多是因此气恼吗?田原想,他要是看到自己的娘在拿别人的东西,他也会感觉丢脸,也会气恼的。 梦天娇冷冷地笑道:“想不到现在连老叫花们也财迷心窍了,哼哼。” 帅长老也不搭话,嘴里顾自喊着: “叫花子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夫人行行好,施舍一点点吧——” 余下六人呼应:“施舍一点点吧——” 依依大叫道:“姑姑姑姑,叫花子们身上臭烘烘的,可别让他们靠近。喂,臭叫花,快滚得远远的,别惹我姑姑不高兴。” 她这话说得甚是轻巧,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巴不得他们快打起来,她好看个热闹。 丐帮的人慢慢靠近,梦天娇站了起来,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帅独缺脸色凝重,暗暗运聚内气,田原看到他的脸变成了紫铜色,心里忐忑不安。 这架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田原一方面不想帅独缺他们落败,虽只相处了短短的一个多时辰,田原却感到丐帮弟子个个怜幼扶弱,很对自己胃口,丐帮不愧武林第一大帮,他对他们大有好感。 另一方面,他似乎也不希望梦天娇落败,他死死地盯着她看,看她眉目飞扬,一笑一颦,举手投足,竟和多多一模一样。 田原因此对梦天娇油然而生一份亲近,嘴里却不肯承认,一个劲地给帅独缺他们鼓劲。 依依突然叫道:“以多打少,真不要脸。” 帅独缺一怔,心道这丫头说的确有道理,自己以七对一,而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个妇人,于江湖道义上,实在讲不过去。 他挥挥手,说道:“你们退下。” 梦天娇笑道:“帅长老倒很讲江湖道义,其实,对付我这样的大魔头,你又何必如此。” 她话锋一转:“再说,你现在让他们退下已经迟了,丫头,你看姑姑以少打多。” 话音刚落,她左手一把把依依抱在怀里,身体一旋,在身体旋转的同时右手的衣袖猛然一挥,一股强力刮起地上烧红的木炭,朝四处激射开来,满天的红星斑斓夺目,煞是好看。 丐帮弟子眼见炭火袭到,脸色登变,用手又无法格挡,无奈之下,只好朝后跃出,躲过这纷飞的炭火。 帅独缺手快,在木炭刚起的时候他叫声不好,挡到田原面前,衣袖也是一甩,把射来的炭火刮到一边。 没料到梦天娇第一招只是虚招,意在迫使他们后退。 紧跟着身影疾晃,田原听到啪c啪c啪一共六记清脆的声响,丐帮的六个弟子每人都被梦天娇的衣袖,扇了一个耳光。 等梦天娇晃到帅独缺跟前,帅独缺早有防备,一声长啸,双掌软绵绵推出。 田原看到,这一招竟是大哥教他的“百家掌”中的第二招:“百无聊赖”。 田原此时还不知道这掌法的精妙所在,心下直为帅长老担心,如此软弱无力的应招,岂不把自己的老命也搭了进去。 奇怪的是梦天娇见帅独缺双掌缓缓地推出,脸色一变,抱着依依拔地而起,在空中朝后跃开,再也不敢小觑帅独缺。 刚才,帅独缺看似无力的掌中隐藏着绵绵不断的劲道,忽缓忽急,忽轻忽重,梦天娇一时竟捉摸不透,只好闪身避开。 经过这一番交手,围着梦天娇的队形朝外扩了许多,她周围现在有了很大的一块空地,丐帮弟子轻易不敢靠前。 依依突然从梦天娇怀里挣脱,梦天娇怒道: “死丫头,你做甚么?” 依依跨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咯咯笑道: “姑姑,我快累死了,我坐在这里看你打他们好不好?” 梦天娇看她娇媚天真,宛如多多小时候,转怒为喜,点了点头,她朝帅独缺道: “老叫花,这小丫头与你我无干,谁也不许伤害。” “好,”帅独缺答道,“这个自然。” 他转身又指一指田原:“这小傻子是我们刚刚路上捡来的,非本帮弟子,梦门主切莫伤他。” 梦天娇点了点头。 依依听到他们在说自己,又说那傻子,她咯咯咯咯又是一阵脆笑,她朝田原招招手。 见田原不理她,她噘了下嘴,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再也不管他们在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丐帮弟子又围上来,这回是梦天娇自找的麻烦。 堂堂七尺汉子,她给他们一人一个巴掌,被女人扇了巴掌,算得上是奇耻大辱,眼下一拥而上,也不算理亏。 帅独缺因而没有制止。 丐帮弟子所使的兵器和武功套路并无统一规定,很多人是带艺入帮,帮内功夫甚是庞杂。 譬如眼下,这七个弟子,有两个使刀,一个使剑,一个使斧,帅独缺靠的是一对肉掌,白布弟子通宝用的是一双铜筷,还有一位手中持的是根木棒。 通宝第一个扑向前去,一双铜筷,戳向梦天娇的面门,帅独缺刚叫一声:“通宝小心!” 只见梦天娇头往旁边一侧,通宝一招使空,筷子在空中突然一横,用的是腕上的巧劲,变招奇快,筷尖跟着追向梦天娇避开的脸,梦天娇脸往后仰,筷子又戳了个空。 通宝手腕一变,筷子登时闪作一片亮光,始终追着梦天娇的面门,梦天娇恼羞成怒,左掌猛击,通宝侧身一避。 却没想到梦天娇这一掌也是虚招,真正的用意是趁通宝闪身之际,右掌紧跟着拍出,只得撤筷回档。 梦天娇左掌往前稍稍一推,劲道十足,虚招变作实招,嘴里怒嗔:“去!” 通宝脸色大变,摇摇晃晃倒下。 梦天娇掌还未碰到通宝,人已借势跃开,在她眼里,这世上男人,除了田世南,都是肮脏的蠢物,她岂肯与他们身体接触?否则这一掌之下,通宝就不止是受了重伤了。 梦天娇人未站定,两条长绸带已甩出来,分击向四周围上的丐帮弟子,帅独缺知道这绸带喂了厉害无比的毒药,刚欲提醒,已有两个弟子被绸带击中,当场毙命。 帅独缺又急又怒,一声怒吼,双掌同时拍出,又是一招“百无聊赖”。 虽隔了很长一段距离,还是把梦天娇击向另两个弟子的绸带给震开了。 田原暗自心惊,没想到这看似软弱无力的掌法如此厉害。 梦天娇手上运劲,被震开的绸带在空中直竖起来,如同两根木棍,硬生生劈将下来,击向帅独缺的脑袋。 她右手外侧的外关穴突然一麻,手中绷直的绸带登时垂落在地,梦天娇脸色大变,赶紧双足一点,朝后面跃去。 梦天娇惊魂未定,朝四周张望,除了刚才的这些人,对方并无帮手到场,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外关穴隐隐发麻,虽未被封住,手腕已不如先前灵便。 依依拍手笑道:“姑姑好大的本事,快揍这老叫花。” 田原暗暗发笑,心道这丫头真够机警,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就是她用一颗小石子射中梦天娇的外关穴。 看来,她这一切都是装的,其实心里对梦天娇恨得要命,一有机会就会害她。 依依朝梦天娇咯咯笑着,不知为何,田原看着感到心里发毛。 依依的声音神情,依稀和多多有些相似,一个念头滑过田原脑海,他猛然一惊,多多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她对自己的种种好也是装出来的,特别是在山洞里只有两个人在时,那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下。 不然,为什么一出山洞,多多的神情就似乎有变,不再那么亲昵,她怎么会,突然间说走就走了呢? 如此一想,田原不禁痛楚万分。 帅独缺脚底稳重,步步进逼,双掌反反复复使着的都是那招“百无聊赖”。 每次出招却各不相同,外人很难分辨,只有田原知道内中奥妙,这一招实在是十招,帅独缺反反复复使着。 梦天娇心里有所顾虑,右手又不灵便,靠着一只左手,绸带在空中飞舞,更多的时候是用以防守。 帅独缺头顶微微冒着热气,双掌更加沉缓,梦天娇左闪右避,一时有些技拙。 帅独缺扎稳步法,双掌一起推出,他左腿突然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竭力支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掌上的威力顿减。 这一变故,实出梦天娇的意外,她以为其中有诈,对方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当下也不敢进逼,站在那里,微微娇喘。 丐帮的三个弟子目睹此景,大惊失色,赶紧抢到帅独缺身前,用身体护着他。 田原看得仔细,他看到刚才又是依依,用小石子射中帅独缺膝盖上的膝眼穴,帅独缺凝神对付着梦天娇,却没提防这小女孩,是以被她击中。 依依又是一招得手,开心得拍手大笑:“姑姑,姑姑,快甩绸带,老叫花站都站不稳了。” 田原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这丫头年纪轻轻,心地却如此歹毒,她对两边都拆烂污,又竭力挑唆他们出招,只是为了一时好玩,谁输谁赢,谁死谁活,似乎都与她无关。 死亡和血腥,一般小女孩怕得要命的东西,在她看来,竟然那么有趣,若不是看在倪兄的份上,田原当即就想上去狠狠给她两个耳光。 田原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把依依交给倪兄的时候,这个倒是一定要和倪兄如实说,让倪兄多加调教。 田原看到梦天娇和帅独缺对峙着,谁也不敢分心,这正是抢走依依的好时机,当下,他嘻嘻傻笑着朝前走去。 帅独缺看到他朝梦天娇那边走去,大惊,嘴里急叫: “小傻子,别过去!” 田原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继续傻呵呵笑着朝前走,丐帮的一个弟子伸手来抓田原的肩膀,眼看就要抓到。 田原装作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人往前摔出很远,这一摔,一来躲过了身后抓他的手,二来脑袋正好摔到依依身旁,依依大叫: “小叫花滚开,臭死了。” 他低声叫道:“依依。” 依依“咦”地一声,他们两个,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位置正好在对峙着的双方中间,两边谁也不敢贸然移步。 依依低头看了他一会,突然眉目舒展,嫣然而笑: “臭小子?” 田原赶紧悄悄地比划,让她别作声,又挤眉弄眼,扮出傻子的样子,意思是告诉她,自己此刻正乔装打扮。 依依心里当然清楚,嘴里却大声叫着: “臭小子,原来是你,你还没死啊。” 梦天娇和帅独缺听到这话,都觉得这小丫头说话可笑,就这么摔了一下,这小傻子当然无性命之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好男也要被女斗 "田原朝依依眨了眨眼睛,声音压得更低:“依依,你爹正找你呢。” “我爹?”依依依稀记得那个身影,倪道周离开她时,她还懵懵懂懂囫囵事都记不全。 后来她每次问起,炳叔都和她说爹爹在京城,快了,就快回来了,问的多了,她后来也懒得问了,这么多年,爹爹一定是不要她了。 你不要我,哼,我也不要你了。 她后来都懒得去想那个模模糊糊的人了。 臭小子现在说起,一定是炳叔让他来诓自己回去的,她想起自己跟着梦天娇这几天来,见识到的外面的天地,再想到那个小院,闷死了。 依依微微一笑,啪地一个巴掌:“我爹,你敢骂我爹!姑姑,这臭小子骂我爹。” 田原急道:“哎呀不是,依依,你爹正找你呢,快跟我走,我数一二三,你就往那边跑。” 依依一双大眼盯着他,笑得更加好看,飞快地点头: “好吧。” 田原数着:“一c二” 依依脸色突然一变,伸手“啪”地又给田原一个巴掌,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抬起右脚,狠狠一脚踢在田原的下巴上,这一脚来得突然,田原猝不及防,登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躺在那里,半天不能动弹。 依依柳眉倒竖,怒道:“臭小子你想骗我!” 跟上一脚又欲踢出,田原伸手欲挡,依依低声笑道:“你现在是小傻子。” 田原一愣,腰里又受了一脚。 依依紧跟着又是一脚踢来,田原只好闭着眼睛,装作个傻子一样,再受一脚,腰里是疼痛难忍,心里是有苦难言。 依依一时兴起,接下来一脚,就冲着田原的脑袋而去。 两个丐帮弟子见状,一左一右,急忙抢上,梦天娇绸带激扬,虽只用了三成劲道,俩人齐声惊呼,身子朝后直直飞出,鲜血满面,落地时已然断气。 这一变故,田原看在眼里,又惊又怒。 帅独缺眼睁睁看着两位弟子倒地毙命,却没有法子相救,此时梦天娇若再进攻,余下的那位弟子哪里抵挡得住? 奇的是梦天娇一招之后,却也是凝神驻足,潜运内气。 依依目睹此景,才知自己以两粒小石子,射伤了两位武林高手,心里甚是得意,面露喜色,她又踢了田原两脚,看到他也疼得起不来了,这才怒气全消。 本来,以依依的功力,要伤他们三个,哪有可能,只因田原一来没有防备,二来是要装扮一点武功没有的傻子,只好活活受罪。 而梦天娇和帅独缺俩人,只因他们适才都全心全意运气对敌,对周围也是毫无防备,蘧然间受她一击,略一分神,出击的内气反冲自己经脉,运行紊乱,直觉得体内翻江倒海,胸口一阵气闷,如被人当胸劈到一掌一般。 梦天娇眼见两个丐帮弟子攻向依依,无奈之下出了一招,已觉得气血翻涌,连忙凝神运气,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些天来,依依处处聪明乖巧,她知道自己被这女人手到擒来,稍有不慎,梦天娇一掌击落,自己一条小命就算完了。 因而,她言语行事,处处顺着梦天娇的心意,瞧着梦天娇的眼色,极力讨好奉承,很对梦天娇的脾气。 再加上依依一直和炳叔生活在那个小院子里,走到哪里,要做什么,炳叔都会在后面跟着,罗里吧嗦的,出来一看,才觉得自己就像是鸟离开了鸟笼,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么大,这么有趣。 依依从小就没有母亲,跟着倪道周和炳叔两个男人长大,还没有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这般久过。 她看着梦天娇,又漂亮又本领高强,心里下意识就对她有好感,想和她亲近,她对梦天娇的逢迎,一半是虚情假意,还有一半,她自己可能都浑然不知,却是小孩子天然的对母性的依恋。 梦天娇一来因从田家庄院出来,心里愁闷凄苦难遣,有这小丫头跟自己说话逗笑,好受了许多,二来梦天娇平日里对属下极其严厉,属下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连多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哪会像这小丫头叽喳个不停? 依依对着梦天娇左叹一声漂亮,右叹一声好看,言语之间流露的神情又甚率直天真,全然发自内心,天下哪个女人会不被她捧得心浸蜜意,说不出的舒坦? 多多自小在梦天娇面前,虽听话顺从,但梦天娇总觉得他们母女之间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沟壑。 比较起来,多多似乎更在意她爹,和他更亲近,多多在梦天娇面前,畏惧有余亲密不足,她爹死后,梦天娇感觉她们之间,就更多了一些生分,她感到多多有时候,甚至暗地里是恨她的。 依依对她则是另一般模样,撒娇偎依,极尽亲热,直把他当作亲娘一般。 梦天娇对天仰看许久,长叹了口气,眼眶一红,几颗泪珠和她深埋已久的母性的慈爱一起滚落下来。 依依的小手擦拭着她的泪水,轻声问道: “姑姑,你怎么了?是依依惹你生气了?依依不好,依依不听话,姑姑,依依再也不这样了好吗?依依乖乖的。” 说着说着竟哭出声来,梦天娇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说甚么也不愿意松手。 几天下来,梦天娇把对多多的牵挂,渐渐转移到对依依的疼爱。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叫花就是田原,依依不高兴踢小叫花,自然是小叫花不好,那两个丐帮弟子抢上前来,梦天娇眼看依依要被他们击伤,她当然舍命也要一搏。 依依眼看梦天娇正凝神运气,转过头去抿着小嘴,偷偷一笑,然后满脸天真的样子,跑过去拉着梦天娇的衣襟,不停地摇着: “姑姑姑姑,你看那老叫花样子好凶,快打他,你快打他。” 依依摇着喊着,扰乱了梦天娇的神智,只觉得刚刚平息的气血又翻涌上来,她深吸一口长气,闭上双眼,竭力排除依依的干扰。 依依索性扑进梦天娇怀里,双手楼着她的腰,一个劲地撒娇: “姑姑姑姑,你看这臭小子又爬起来,姑姑,臭小子要来打我了,我好怕呀。” 梦天娇屏息静气,作声不得,心里暗暗叫苦。 依依抱着梦天娇摇了一阵,看到田原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趁着他还未站稳,纵身一跃,欺近他的身旁,挥手又是一个耳光。 这次田原早有防备,依依的手掌刚触到他的面颊,他就大喊一声,乔装被她击中倒了下去,身子往前倒下的瞬间右臂肘部顺势往后轻轻一捅,点在依依背部的中枢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照葫芦画瓢 "这中枢穴乃是人身上的要穴,依依此穴被田原点住,登时全身酸麻,软绵绵跟着倒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依依倒下去时不偏不倚,正好躺到田原身边,两个人头对头脚对脚,四目相对,田原嘻嘻一笑,心道:“好好躺着吧,省得你这死丫头麻烦。” 依依看到臭小子朝自己嬉笑,恼怒至极,无奈脖子也不听使唤,调转不过去,只好紧紧闭上眼睛。 两个人脸对脸贴得太近,依依虽然闭着眼睛,但躲不开田原呼出的气息,更躲不开他头上身上那臭烘烘的气味,依依赶紧屏住呼吸,嘴唇抿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她再憋不住,吐出一口闷气,田原身上的臭味又趁隙钻进鼻孔,依依又是厌恶,又是着急,破口大骂: “臭小子快滚远点,你身上好臭好臭,快滚远点!” 田原就着夜色,依稀看到她这神情,竟如多多那天在严州城里弃他而去时一般模样,田原心里一酸,眼睛痴痴呆呆看着,哪里舍得移开。 其实,这世间女子生气时的神态各不相同,仪态万千,有些女子生气时面孔扭曲,说不出的狰狞和丑陋,有些则秀眉微蹙,娇态百生,让人忽生爱怜,她越生气反倒越好看,越生气反倒让人越难以舍弃。 依依和多多,大致都属后者,再加上田原思之弥深,专注过分,一分像到他这里变成了十分,他呆呆地盯着依依,恍惚就看着多多,她在骂着什么浑然不觉,嘴里顾自低低地呢喃: “多多,多多。” 依依骂着骂着,忽觉得诧异,她听到田原一个劲地嘟囔“多多多多”。 心道:“我明明是依依,臭小子怎么连依依都叫不清楚了,莫非真的被打傻了?” 依依好奇心重,偷偷地睁开眼睛,这一看,直吓得她魂飞魄散。 她看到田原目光呆滞,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眶里满是泪花,这不是傻子还是什么? 妈呀,依依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嘴里再不敢作声,这傻子离她脸就快贴着脸了,她吓得脸色煞白,感觉自己已死去一般。 这也是少女的天性,她们天不怕地不怕,对傻瓜却怕得要命,街坊上的小女孩大哭不止,她母亲只要一说:“再哭,再哭叫那傻子来抱去。” 小女孩立马就会吓得闭嘴不哭。 夜里光线昏暗,燃烧着的篝火又被梦天娇的绸带和帅独缺的掌风扑灭,梦天娇站在那里,迷迷糊糊并未看得真切,她只见依依给小叫花一个耳光,小叫花应声倒下。 田原倒下时顺势肘部轻轻一捅,这动作极为隐秘,梦天娇竟未察觉,她奇怪依依怎么跟着也倒下去,心下起疑,胸口又是一阵阵隐痛。 等到依依躺在地上破口大骂小叫花好臭好臭,梦天娇方才释然,原来这小丫头是图好玩,站着骂不过瘾,跟着躺下去凑近小叫花耳朵再骂。 梦天娇淡淡一笑,心想这小丫头当真古怪得有趣,你嫌小叫花身上好臭,你还凑那么近,不知道躲远一点? 梦天娇心生杂念,胸口凝滞的气息就越发疏理不畅,急得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偷眼打量帅独缺,担心他比自己先理顺真气,率先发招。 她把袖里的花瓣暗扣在手,真到万不得已,就只好再博一下。 那一边帅独缺也是暗暗叫苦,纵使识见定力再高,蘧然间看到自己五个弟兄相继倒下,这小傻子又被这死丫头踢晕,又怎能做得到心明无物,了无挂碍? 是以两个人对峙良久,都没有动静。 依依害怕得不行,眼睛说什么也不敢睁开。田原却痴痴迷迷,早把她当成多多,伸手轻轻抚摸依依的脸颊,依依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梦天娇和帅独缺俱是一惊,这丫头刚刚还凶巴巴的,怎么又突然哭了? 两个人微微摇了摇头,感叹这小丫头的把戏,真是层出不穷,让人摸不着头脑。 依依一哭,田原猛一激灵,清醒过来,抚摸着依依的手赶紧缩了回来,脸红耳赤,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田原眼看到梦天娇和帅独缺正对峙着,知道他们正在调理气息,这时本是挟走依依的最好时机,脚下却迈不开步。 他担心自己一走了之,这两个人待会一定拼个鱼死网破,总有一个,要死在对方手上,左右权衡,田原想两不相帮都不可能,谁死他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他想到前面依依的举动,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己眼下却不得不依样学样,见机行事,偷偷地让他们谁都伤不了谁的性命才好。 梦天娇和帅独缺对峙着,目光冷冷地打量对方,俩人既在拼内力,更在拼定力。 梦天娇轻轻地吐出口气,紧跟着发出一阵咯咯的脆笑,登时气血顺畅,胸臆间凝滞的浊气一扫而空。 梦天娇足尖一点,右臂一扬,一条绸带刷地射向帅独缺,丐帮弟子一挪身子,挡到帅独缺身前,伸手去抓绸带。 绸带在空中急速一缩,丐帮弟子抓了个空,回缩的绸带突然一挺,啪地击中他的面门,丐帮弟子顷刻血流满面,倒在地上痉挛着,眨眼间就不会动弹。 梦天娇又是一阵脆笑,绸带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横扫向悲愤交集的帅独缺。 一条极柔的绸带,到了梦天娇手里,宛如一条威风凛凛的长枪,横扫竖劈直刺,锐不可当。 田原见识过多多的功夫已是目瞪口呆,及至再见到梦天娇的身手,大开大合,全然不像一个女子所为,就更是匪夷所思。 自始至终,田原还没见到梦天娇使出落花门的两门绝技:落花迷津和落花流水剑法,显见她有十足取胜的把握。 田原眼见她的绸带就要击中帅独缺,而帅独缺一时还无还手之力。 情急之下,田原手指轻轻一弹,一粒石子射向梦天娇右腕的外关穴,梦天娇刚吃过亏,对周围情形已有所提防。 梦天娇耳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声响,右腕一抖,绸带在空中改变方向,迎着暗器射来的方向抹去,拨落了暗器。 梦天娇本就是暗器高手,手快眼明,瞬间看清射来的只是一粒普普通通的小石子,心下略宽。 田原这一粒石子虽未击中梦天娇,却救了帅独缺的命。 梦天娇收回绸带,警觉地朝四周张望,她断定这附近定有高手埋伏。 刚刚两次击出的石子劲道手法各不相同,前一次虽被击中,劲道却平平,后一次虽被拨落,梦天娇的右手也是微微一颤,梦天娇掂量出这下来势古怪,实乃高手所为。 田原此时的功力和依依相比,自然已有天壤之别,适才他运气至手上,轻轻一弹,用的是悬书功法中“河汉遥寄”这一招,只不过射出去的不是笔,而是一粒小石子。 以他眼下的功力,当然还做不到以气御石,但也足令梦天娇胆颤一下了。 梦天娇看看周围除了依依c傻小子和帅独缺,再无他人,帅独缺和自己面对着面,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决不可能是他射出的石子。 刚才这粒石子,意在危急关头救帅独缺一命,自己若不撤练还击,必遭算计。 梦天娇的目光移到傻小子身上,傻小子嘴角流着口水,嘴里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说些什么,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傻小子瞧见梦天娇盯着他看,咧嘴一笑,跌跌撞撞朝梦天娇扑来,张开双臂,意欲扑进她的怀里。 梦天娇侧身闪开,厌恶地皱皱眉头。 傻小子扑了个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哇哇地干嚎着,四肢乱蹬乱踢。 梦天娇放眼四望,四下里漆黑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他来的时候,她总会接踵而来 "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点点盘盘,到过南山,南山不到,西陇鬼叫,卖油大饼,癞痢开花,一脚。公孙望,你再不回来,小畜生一脚踢死你。” 田原趴在地上,听到是公孙望来了,不由大喜。 梦天娇也是暗吃一惊:“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东西搞鬼。在此地和他碰面,麻烦颇多,还是躲开为妙。” 梦天娇伸手一抓依依,这才发觉她被人点了穴道,这一下大出她的意料,不由得“哦”了一声。 梦天娇在依依背上轻轻一拍,解开了她的穴道。 依依猛地挣脱梦天娇的手,愤怒地朝田原扑去。 梦天娇眼看公孙望已经走近,当下也来不及多说,一把拎过依依,双足疾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公孙望悄没声息地就到了田原身边,一把把他拎起来,趴在耳旁大声嚷着: “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丫头?” 梦天娇和依依既已走远,田原心想,还是不暴露身份为好,不然又被这公孙望捉去,岂不麻烦。 即便他现在捉不了自己,也定会天天跟着缠着自己,自己的行踪哪隐藏得住,只怕吕大哥和多多还没找到,倒把一大帮仇家招引过来。 加上鬼见愁托自己带的两只龚春壶也不在身边,那天和鬼见愁分手后,怕带着这两把珍贵的茶壶不小心碰碎了,他和多多,把它们藏在了城隍山下的一个树洞里,这一来自己就更没必要和公孙望相认了。 当下,田原继续装疯卖傻,他学着丁二家傻小子的样子,两手平伸,在原地打着圈子,嘴里咿咿呀呀傻叫着。 公孙望见他玩得高兴,也来了兴致:“这么好玩,小畜生也来玩玩。” 他一边说这一边学着田原的样子,在原地打着转,嘴里也同样呵呵笑着。 公孙望越玩越高兴,兴奋地唱着,这回唱的却是山西调: “三叶三,两叶两,三叶底下跑竹马,散开鞭,跑开马,一跑跑到丈人家,大姨出来栓大马” 他一跃跃到帅独缺身边,问道:“老叫花,我这山西调唱的好不好听,比你们太原的叫花子如何?” 不等答话,他一跃又跃回来,继续转着:“小姨出来栓小马,大马栓在梧桐树,小马栓在石榴花” 他边转边唱,边把手里的串铃摇的丁零当啷响,右手在胸前不停地扯动,做出骑马拉缰的动作。 田原想起那天在陈记当铺的院子里,自己学着公孙望的腔调一气乱唱,居然十分有趣,眼下自己可不又学会两首新的,倪兄若听到,岂不又要拍手叫好? 田原想到这里,直觉得手痒痒的,恨不能提起笔来,在空中疾书,他想着自己在空中写着这些,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公孙望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抓住田原,啪地就是一个耳光。 田原心想,这傻瓜看样子是乖乖的扮不得,净吃人家的耳光和脚踢,下次再扮,就要扮一个皇帝老儿座前的大将军,威风八面,闻者抱头鼠窜。 公孙望厉声问道:“你笑什么?小畜生我找不到老婆,心里难过,自然就要笑了,莫非,你也找不到老婆?” 公孙望朝田原看了一眼,失望地叹了口气:“傻小子,别搭我话,听到没有,你别和我说话,你一和我说话,小畜生岂不变得和你一样傻了,我老婆看到我,自然要逃得更快,砰砰两个香屁,好香好香,人就看不到了。” 他放开田原,呆呆地立着,垂头丧气,自言自语道: “奇怪,我明明看到她往这边来了,怎么又不见了?不对,不对,小畜生又没和她睡过觉,小畜生的老婆怎会有个小丫头呢?一定不是,是小畜生看花眼了。” 公孙望高兴地在原地蹦了起来: “是的,是的,小畜生的老婆看到小畜生,怎会逃呢,她自然老公老公叫着跑过来,小畜生倒要摆摆样子,转过身去不理她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长不长?算了,一个时辰好了,唉,看她可怜,半个时辰好了,她要是老公老公叫三声,哎呀算了,这半个时辰也免了,小畜生架子也不要摆了,傻小子,你说这样好不好?” 公孙望和傻子玩腻了,就去踢地上的尸体,帅独缺骂了一声,公孙望叫道:“你个老叫花,我替你看看他们是不是装死,你小气什么?” 他跳到帅独缺面前,稍看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公孙望嘎嘎嘎嘎笑弯了腰: “哈哈,想不到你个老畜生,喂,你辛辛苦苦练一肚皮气,是用来打自己的?好笑好笑,你不会放屁放甚么,砰地一下吧自己放个半死,哈哈哈哈。” “老畜生你快点说:‘小畜生救命,小畜生救命,老畜生求小畜生看在小畜生老婆的舅舅的表姐的儿子的媳妇的娘的表侄儿的小姨的姑姑的表哥的干爹的龟孙子是老畜生爷爷的份上,给老畜生一点点好臭好臭的屁,’小畜生菩萨心肠一软,自然会给你一点,老畜生快说。” 帅独缺听公孙望啰啰嗦嗦讲了一大通,心里暗暗苦笑,这茶博士怎地越发不可理喻了? 当下也不理他,顾自运气调理。 他这回伤得实在不轻,只因他那招“百无聊赖”用了十足的内力,发出去的内力越足,反冲回来的劲道也越发凶猛,伤的自然就重。 梦天娇使的那招“白练当空”却是三分内力七分巧劲,伤的自然轻些。 公孙望等了一会,看帅独缺并无开口求自己的意思,就故意慢慢走开,嘴里却说: “老畜生,我这可是真的要走了,你再不求小畜生可就迟了。” 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孙望,你现在想逃都已经迟了。” 声音刚响起的时候还在很远的地方,等说到最后“迟了”俩字时,却已到了眼前,田原和帅独缺俱是大惊,此人的轻功当真了得,片刻之间,已移动了三四十丈。 公孙望破口大骂:“喂,是哪个短命不死的在乱叫我小畜生师父的大名?” 田原微微一笑,在心里叫道,好徒弟好徒弟,难得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快快滚吧。 公孙望猛然想起这声音是谁,“哇”地一声怪叫,拔腿就逃,嘴里一个劲地叫道:“小畜生放屁,好臭好臭。” 最后一个“臭”字还未出口,面前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公孙望脚刹不住,和黑影撞了个满怀。 只听“哎呦”一声,往后跌落在地的却是公孙望,那人纹丝不动。 这一下田原和帅独缺更是大惊,以公孙望的功力,武林中和他比肩的人屈指可数,奇怪的是连帅独缺也看不出此人的来历身份。 田原却认得她,原来正是一年多前在杭州凤凰山下的破道观里,给公孙望银子,让他教自己功夫的驼婆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就这样把他打发 "公孙望摔在地上,却没有中断吟唱: “鬼鬼鬼,竖墙头,阿囡东边走,墙在后面跟,阿囡西边走,墙在墙头跑,给你一块大石头,哎呦,老缠脚,小畜生的屁股让你摔成八瓣了,这一下我们清账了,两不相欠。” 驼婆子不理他,却朝帅独缺那边朗声叫道: “丐帮的朋友,你让你手下的小叫花传言天下,公孙望小畜生茶博士屁博士连本带利,一共欠我老太婆四万八千五百二十一两银子,他想赖皮不还。” 公孙望急道:“怎么还有个一两?” 驼婆子道:“那是大银子生出的小银子。” 公孙望更急道:“乖乖,老缠脚你的银子和银子睡觉还会生小银子,那小银子和小银子睡觉会不会生碎银子?” 驼婆子冷笑道:“不会,他们会生铜板,要不要我再算算你欠多少铜板了?丐帮的朋友,听清楚了吗?” 帅独缺忍住笑,叫道:“在下听得清清楚楚。” 驼婆子继续道:“麻烦你们把这事广为散发,就说公孙望小畜生茶博士屁博士欠债不还天下第一,脸皮厚天下第一。” 她这话里,索性把公孙望小畜生茶博士屁博士一并讲完,省得公孙望啰嗦。 帅独缺应道:“好嘞,老叫花明天就传播出去。” 公孙望坐在地上,急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公孙望害人,那个死不着的公孙望害人啊,公孙望躲在鬼见愁屁股后面不肯出来,叫我小畜生怎么还这笔银子。” 公孙望看到丐帮的帅长老在此,知道大事不好,此刻就是逃走也没用了,他眨巴着眼睛,想挤出一串一串眼泪来换取驼婆子的同情,挤了半天,却只挤出两坨眼屎,他只好把两团口水,偷偷地抹到眼眶上。 “这里一个驼婆子,那里一个驼婆子,小畜生最怕驼婆子了,驼婆子怎么弄弄比麻雀还多,小畜生碰来碰去都碰到驼婆子,小畜生只好上吊了,喂,驼婆子,把你裤带借我用一下,小畜生还不起账,只好找个树杈上吊给你看了。” 驼婆子还是不理他,她慢慢走到帅独缺面前,瞟了一眼,“咦”地奇怪一声,她伸出右手在帅独缺的胸口轻轻一按,帅独缺觉得一股暖流从胸前的紫宫穴涌进来,胸臆间登时畅快无比。 帅独缺打个揖:“多谢!” 驼婆子嘿嘿一笑,并未停步,她转到田原面前,久久地盯着他看。 田原生怕被她认出,装傻装的更加卖劲,口水一挂挂直流下来,嘴里呵呵呵呵傻笑。 驼婆子微微点了点头,丑陋的脸不出声地笑了一下,极轻极轻地说道: “你装扮得还不够像。” 一句话说得田原魂飞魄散,田原右手微晃,准备先下手为强。 驼婆子却转过身躯,又说一句: “你还想打我?” 田原抬起的右手僵在那里,这回可真有点傻了,呆呆地看着她慢慢转身。 驼婆子道:“裤带我自己要用,有一个法子,让你可以不用上吊。” 公孙望喜道:“你的银子不用还了?” 驼婆子道:“要想不还也容易。” 公孙望道:“快说快说,什么法子?” 驼婆子道:“你看到驼婆子讨厌,驼婆子看到你,却也是讨厌得脚底流脓。你最好远远滚到一边,别让驼婆子看到。” “好好,小畜生马上滚。” “你滚到严州城去,三个月不许出来。” “三个月?小畜生没得嬉了,岂不活活憋死?” “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 “那好,你不想憋死,就吊死好了,裤带拿去。” 公孙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别解别解,小畜生只好去了。王福兴茶馆,梅香,哈哈,那小妮子我把她脸打肿,让你老缠脚下次扮她,也是一个肿脸包,老缠脚你怕不怕?” 驼婆子继续道:“还有,这三个月内,凡是到严州城里,与田家庄院有关的外地人,你要把他们都关起来。” 田原听到这话,不禁惊诧万分,这驼婆子到底和自己家有什么渊源,这么关注自家的庄院? 公孙望拍手笑道:“好好,这个好,都关起来?” “对,凡是到过田家庄院的,或打听去田家庄院这么走的,甚至是站在远处,只是远远张望田家庄院的,只要是外地人,你统统把他们关起来。” 公孙望笑道:“这个好玩,老缠脚你想男人想疯了?要是每天来个十七八个,小畜生都给你留着?” “留着,不管男女。” “喂,老缠脚,你说话算数,三个月之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驼婆子点点头:“有帅长老和这位小兄弟作证。” 公孙望瞥了一眼田原,嘀咕道:“他做个屁证,傻不拉几的,还不如小畜生的臭脚丫作证。喂,老叫花,这死驼子的话你都听到了?” 帅独缺点了点头。 公孙望转过身,笑咪咪笑咪咪朝严州城方向走去,手中的串铃当啷当啷响,另一只手,打开写有“江南第一才子”的扇子,优哉游哉,摇着摆着,走出很远,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大小姐,靠锅台,洗白手,做花鞋,小畜生,送饭来,甚么饭,肉包子,一口咬个鸭腰子。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同喜同喜,各位弟兄,小畜生发财还会忘了你们?努,拿去,给你五十两银子。哇,你真拿啊?乖乖,快还给我,别逃别逃,小畜生一扇子打过来了。你还逃,乖乖,你看我不追上你” 这边,三个人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这公孙望可真算得上天字第一号的大活宝。 驼婆子垂着双手,转身朝远处一步步缓缓走去,帅独缺急叫: “阁下留步,在下还有话说。” 驼婆子置若罔闻,继续朝前走去,此时,她走起来的脚步很重,就像个完全没有武功的人。 帅独缺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帅独缺走近田原,关切地问道:“小傻子,你没事吧?” 话一出口,想起他是个哑巴,帅独缺解嘲地笑笑,伸手搭了搭田原的脉搏,感觉到他的脉息正常无异,就放心了。 帅独缺把地上丐帮弟子的尸体一具具抱到一起,搬动白布弟子通宝时,发现他还有气息,不由得心里大喜,赶紧往火堆里添了柴草,把火堆重新烧旺,他把通宝放在火堆边上。 黑暗中有一行人疾步朝这里走来,有人隔老远就叫道: “是帅长老吗?” 帅独缺应了一声,来的是四五个丐帮弟子。 他们目睹此景,均皆黯然。 帅独缺指挥他们找了好多的枯草和树枝,盖在那几位丐帮弟子的尸体上。 帅独缺在那草堆前默默无语地立了良久,面无表情,但田原知道,此刻他的心里一定隐忍的巨大的悲痛,恐怕只有他自己才一清二楚。 这些丐帮弟子,虽结识不久,但这一路,对田原都照顾有加,而现在他们都殁于梦天娇之手,再联想到炳叔的死,田原禁不住在心里痛骂着梦天娇,虽然她是多多的亲娘。 帅独缺把那堆树枝枯草点燃,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他那刀刻出一般的脸,他的目光顺着直冲云天的滚滚浓烟朝上看去,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杭州公所 "两个丐帮弟子草草扎了一个担架,把通宝放在担架上。 帅独缺拉着田原的手,走出很远,他又回转身,看着远处那仍在燃着的火堆,叹了口气: “江湖险恶,命比纸薄,小傻子你可记住了。” 他说这话,也不管田原听不听得懂。 他们往前走了没多一会,又有接应的丐帮弟子在等他们,越近杭州,在路旁恭候的丐帮弟子就越多,他们个个脸色凝重,对通宝的受伤和其余丐帮弟子的遇难并未表示多大的惊异,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是他们习惯了这一变故,而是,还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他们,他们连表示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田原从这些人说话的口音里听出来,他们有的来自湖广,有的来自山西,有的来自福建江西布政使司和应天府这些左近区域。 看样子丐帮正把他们散落在各地的弟子向杭州集中,合力抵抗天道教的侵袭,即使这样,恐怕也还是厄运难逃。 田原听到,帅独缺几乎每遇到一拨恭候在路旁的丐帮弟子,第一句话总是:“有莫帮主消息吗?” 弟兄们均无语地摇头,帅独缺发出极轻极轻的一声叹息。 这莫帮主到底是什么人,危急时刻躲在暗处,始终是乌龟不出头,也忒自私了。田原鄙夷地想。 眼看就到了杭州城外,路上时不时遇到打扮成普通人的武林人士,他们行色匆匆,和帅独缺相遇时,他们更不打话,隔老远微微点一点头,就擦肩而过。 其中有些,田原依稀面熟,一时都想不起他们是谁,田原心里盼望的,当然是吕大哥他们能在这些人群中突然出现。 田原有所不知,这时正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就要召开的日子,田世南隐居严州城多年,他不过问武林中事,但吕不空带着天一派弟子,却仍年年赴会。 只是田世南在家中绝口不提这事,也不过问和关心吕不空他们参会的情景,是以田原对武林大会相当陌生。 本来,今年田世南和宇文鸿飞都死了,天道教又虎视眈眈,众人对武林大会早就没了兴趣,即便你能争到个武林第一又如何,那还不是引火烧身? 众人只道今年的武林大会是开不起来了,没料想却接到丐帮的传帖,说是今年武林大会照常进行,帅长老说,越到危急时刻,武林同道就越是要团结一致,没来由人家一找上门,我们自己就先怂了。 既是丐帮的传帖,武林各派,虽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来参加,不来的话,一是等于无形中昭告天下,自己是个软蛋怂货,从此在江湖就不用混了,最重要的,是你就结下了丐帮这个梁子。 众人心里均想,虽说丐帮现在四面楚歌,但天道教真的要想彻底清除丐帮,恐怕也是痴人说梦,历朝历代,即便皇帝老儿,也没哪个敢说能让他的国内叫花子绝迹的。 离武林大会还有五天,整个丐帮现在是外松内紧,叫花子们和往常一样在城里城外游荡,其实却是暗中布桩,特别注意行迹举止诡异的人众。 丐帮杭州公所,这两天为准备武林大会,悄悄地忙碌开了。 新任把头易广德胆大心细,一应事情料理得滴水不漏,他一边派人悄悄联络先期赶到杭州,散落在大小客栈的武林同道,一边派出许多手下,暗中打探天道教的行踪。 这天各路讯息传递回来,说是天道教的陆乘金凤从上次出杭城后,至今没有踪影,有一些小股的天道教徒,这段时间都在寻觅一个叫田原的人,对丐帮似乎并没有在意,也可能是他们没有料到,丐帮杭州公所,能如此迅速就重建起来了。 易广德点了点头,他嘱咐手下不可大意,又在丐帮杭州公所附近的各个路口,增派了人手,潜伏着观察周围的动静。 重建的丐帮杭州公所,就设在原来的那所破庙里,这也是易广德的一个大胆想法。 此地紧邻杭州郊外,武林人士往这边齐集,不易为人察觉,更要紧的是天道教说什么也不会想到,丐帮好找不找,还会再找这已被洗劫过一次的地方来开什么武林大会。 早有手下回来禀报,说是帅长老到了,任广德赶紧走出庙门迎接。 帅独缺道:“我把通宝安置在六和塔里,白天眼杂,不宜往这边移动,你再派几个弟兄过去帮忙,等天一黑,让他们再抬回来。” 易广德惊道:“通宝大哥怎么了?” 帅独缺苦笑:“在路上遇到了落后门主梦天娇,通宝伤的不轻。” 两个人正说话间,一个弟子急急进来禀报: “帅长老c任把头,总公所的章c徐二位长老到了。” 俩人对望一眼,齐声喜道:“他们这么快就赶来了?” 俩人边说边起身朝外走去,从门外进来两个胸缀红布的丐帮弟子,当先一位年长些的,一见到帅独缺就两眼一红,哽咽道: “大哥,我们丐帮此番可遭大难了。” 章c徐二位失声痛哭,再也说不出话。 帅独缺和易广德一听这话,颜色登改,饶是帅独缺为人再沉稳,此时也按捺不住,急道: “太原总公所怎么了?” 徐长老一抹眼泪哭得更加伤心,哪里还说得出话。 章长老勉强止住哭泣,悲切道:“总公所被天道教劫了,我和徐长老拼死抗争,捡得了这条老命,众弟兄却是,却是” “怎么了?” “众弟兄尽数遇难,无一生还,大哥,我们还有甚么脸面来见你和这里的众弟兄,我想回去再和他们拼命,徐兄拉住我,说是个人生死事小,丐帮危难才是头等大事,还是先来找大哥,再作计较。” 帅独缺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他仰天长长叹了口气,田原看到,他垂着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殿堂里静悄悄的,只有章c徐两位长老轻轻啜泣着。 殿内的丐帮弟子,却被这消息震惊了,没有了总公所,就好比一个人没有了脊梁骨,丐帮今后还怎么挺得起胸。 平日里丐帮弟子说起太原总公所,语气里流露出既神秘又神往的神情,在他们眼里,天下没有什么难事到了总公所会得不到解决,总公所差遣出来的人,到了外地,众弟兄对他都是敬重三分。 但现在总公所居然被天道教挑了,天道教此举,看来是要一举灭绝丐帮。 众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帅独缺,过了良久,帅独缺道: “天道教主和陆乘金凤都在江南,太原这事是何人所为?” 章长老道:“是天道教的护驾鬼斧和神工。” “鬼斧?神工?” 徐长老插话:“俩人并非中土人士,一般的高瘦,鬼斧使的是一把生锈的斧子,神工使的是一把锤子和一根凿子。” 徐长老边说边撩开右边的长发,众人“呀”地一声惊呼,他们看到,徐长老的耳朵,已被人齐根削去。 徐长老道:“他们的功夫实在怪异了得,令人猜度不透。” 帅独缺倒吸一口凉气,天道教属下陆乘金凤已使人骇然,现在又出来个鬼斧神工,就愈加难以对付。 中原武林,对这两人竟毫无察觉,一点信息都没有,可见天道教企图心够大,布局够早,连域外高人,也早已被他们悄悄网罗麾下。 看样子山雨欲来,天道教对武林最后最致命的一击,恐怕就要来临。 帅独缺默立了良久,转过身,轻轻地摆了摆手,殿堂里的众人都散了,只留下帅c章c徐三位长老。 易广德把田原带到后院,交给手下安置妥当。 帮中事务繁忙,帅独缺再也没有功夫来管他了,这正合了田原的心意。 他本来还担心时间久了,自己一不小心,难免露出破绽,现在好了,丐帮弟子都只道他是帅长老带来的一个小傻子,随他一个人在庙里庙外东游西荡。 丐帮弟子当他傻子,说话也都不背着他,没过多久,田原就从他们的议论中得知,吕大哥他们也要来参加武林大会,当下心里窃喜,放宽了心,自己无需焦虑,只要安心等着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人未登场,前戏很足 "丐帮杭州公所,这两天突然热闹起来,临近武林大会,各路英雄好汉陆续赶到。 破庙甚大,百来号人安顿停当,也还不觉局促。 杭州是南宋古都,偏安一隅的宋高宗大兴土木,建起南起城隍山,北到武林门,东临钱塘江,西濒西湖的气势宏伟的都城。 从凤凰山下的皇宫和宁门向北至武林门,是一条长一万三千五百尺的纵贯两城的御街,市面繁华,店铺林立,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已开店。 南宋君臣还在西湖四周和城里大造行宫御园,水阁别馆,“一色楼台三十里,就中无处觅孤山”,日夜寻欢,歌舞晏乐,哪里还顾得上恢复中原大业。 林升有诗《题临安邸》写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跟随着南迁的僧道,也在杭城内外,修建了一大批寺观。 这些寺观随着理学的兴起和宋朝的灭亡,渐渐没落,到了本朝洪武年间,太祖皇帝“汰黜天下僧道,禁令颇严。”杭城内外的寺观,十倒有六,香火渐熄,湮没于丛林鸟鸣狼嗥荒草之中。 丐帮挑中这所庙宇作公所,一是看上它的宽绰,二是看上它处地偏僻,来往方便。 丐帮上下,除了杭州公所把头易广德满脸堆笑,迎接各方英雄,其余诸众,尽皆脸色凝重,眉宇间横亘着深切的忧虑。 帅c章c徐三位长老整日关在正殿后面的一间禅房里,除非有贵重宾客光临,很少步出禅房。 丐帮各地的弟子这两天也陆续向杭州集中,不断有讯息传来,说是丐帮各地的公所都遭人洗劫,幸好事先有人传信,让丐帮各公所的弟子速速离开,到杭州寻找帅长老。 人去屋空,天道教一连扑了几个空,气得他们放火把丐帮在各地的公所烧得一干二净,好在叫化子并无积财,烧了也就烧了。 三位长老把各公所的把头召到禅房里,仔细商议,众人均猜不出传信帮助丐帮各公所逃脱劫难的人是谁。 帅独缺接过济南公所把头手中的纸,上面写着:“大难临头,速离此地,帅长老在杭州”寥寥十余个字。 帅独缺略一沉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一年前传信让他去南京公所救难的便条。 帅独缺两张纸并排摊到桌上,众人看到,纸上的笔迹一模一样,俨然出自一人之手。不由得都轻轻“咦”了一声。 帅独缺眼前闪现头戴斗笠,笠檐拉得很低的汉子,一个念头突然滑过他的脑海,轻轻地舒了口气,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眼见帅独缺满脸凝重之色尽皆释然,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帅独缺低语道:“是他,肯定是他。” 章长老问:“大哥,你说是谁?” 帅独缺转过头,笑道:“普天之下,能窥破天道教行迹的会有谁呢?” 章长老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惊喜道:“是莫帮主?” 帅独缺点点头。 屋子里人闻言欢喜不已,本来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忧惧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难怪我们危急关头,总有人在暗中保护。” “大哥,你说莫帮主为何又不现身呢?” “莫帮主到底长得甚模样?” 帅独缺摆了摆手,众人登时缄口。 帅独缺道:“莫帮主如此,定有他自己的主张。不过我想,莫帮主此刻肯定已到了杭州,说不定就在这庙里。” 众人惊讶地“哦”了声。 帅独缺解释道:“莫帮主为何要让各地的弟兄齐集杭州?就是担心被天道教逐个击破,还有,弟兄们散在各地,莫帮主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得,现在大家齐集一块,帮主在暗中护佑,天道教此番若想与丐帮为难,怕没那么容易。” 众人互相看着,深觉帅独缺此话有理,想到莫帮主此刻在身旁,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帅独缺看看众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过,大家还得小心戒备。天道教明明在杭州,为何我们杭州公所平安无事,各地的公所反倒遭到洗劫?真的是天道教对杭州公所无所察觉?我看未必。天道教此举,恐怕是有意网开一面,就等着我们钻进去,这网,我看就在此地。天道教之所以未来侵袭杭州公所,是觉得时机未到,他们想等我们各地的弟子齐集杭州,再来个一网打尽。” 帅独缺说着说着,脸上渐增虑色,众人屏息静气,连大气也不敢出。 帅独缺叹了口气,摇头道: “只怕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武林大会就在眼前,莫非他们是想等到武林大会时再下毒手,如若这样,只怕蒙难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丐帮了。” 帅独缺说完,又是长叹口气,众人面面相觑,真是一忽儿欣喜一忽儿疑惧,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丐帮弟子禀道: “快哉山庄的宇文公子到了。” “哦?!”帅独缺眉头一展,急步出了禅房。 田原装痴卖呆,在庙里四处游荡,众人各自忙着筹备武林大会的事,一时顾不上他。 田原时常坐在大门左侧的石鼓上,嘿嘿傻笑着,心里却急得要命,已经三天过去了,吕大哥他们还不见踪影,也未听到有关多多的消息。 田原看看院子里人多眼杂,很不耐烦,出了大门,朝甬道左侧的树林走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没必要再嘿嘿傻笑了。 田原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地朝前乱闯,身后破庙里的喧嚣越来越远,田原心烦意乱,只想离它越远越好。 他看到那个笑面人来了,莆田派金刀帮铁胆帮和龙门流沙帮的人都已赶来,这些人田原曾在威远镖局见过,他们人人欲诛田原而后快,田原此时若被他们识破,对方人多势众,可颇不好玩,不如躲开为妙。 田原独自一人往前走着,很快就走尽这片树林,呈现在眼前的是横七竖八几堵断壁,荒草芜杂,草尖齐田原的肩膀般高。 田原从荒草中钻过去,走进一个门板已经倒塌的门洞,眼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铺着方砖,从砖缝里,稀稀落落挣扎出几棵艾草。 田原在断壁中呆呆地立着,四下里静悄悄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朝前面的断壁铺去,到了墙角,影子折了一下爬上断壁。 田原对影自怜,一般难以抑制的悲哀和孤寂攫住了他,他不知这是甚么地方,有谁曾在这所房子里笑过跑过,现在到了哪里? 究竟是一次狂风还是一场大火,吞噬了这里的屋顶,等到一切灰飞烟灭之后,荒草和凋敝的秋风一起渐渐漫进院子,一直蔓延到这原来是堂前的地方。 田原猛地联想起那天晚上和多多回到田家庄院时看到的情景,那熟悉的一切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陌生,而在这里,这陌生的一切一瞬间变得那么熟悉。 田原觉得自己似乎很久以前就到过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想象不出,在他走后,谁又会无意中闯进这片废墟,闯进废墟的人,说甚么也不会想到,曾有一个叫田原的人来过这里。 就象两年前他说甚么也不会想到两年以后的今天,他会孑然一人,在一座废墟里呆呆地站着。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喜爱的女人舍他而去,他伸手握住的只是一把孤寂和过往的风,我是谁?我是谁?田原自言自语着。 我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命运用了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驱赶着,把田原象一只鸡雏一样赶进这片断壁。 田原呆呆地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第一次见面 "眼前的身影渐渐地消融进四周的阴沉,夕阳在身后的树梢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再过一会,夜色就要降临了,在这白昼和黑夜相交的关头,田原慢慢平静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向空中凝视了一会,把悲哀和落寞象一页废纸揉成一团,轻轻地扔进了身旁的夜色。 他重新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意识到自己的爱和憎,勇气和毅力,他觉得在这暮色四合的断壁中,自己陡然成熟了。 他往四周看看,正是修习武功的好所在。 自从那天与黄兄分手,他一直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一连几天没有习练,直觉得浑身胀鼓鼓的。 他定了定神,心里默念着,黄兄教他的百家掌口诀一字不差都还记得。 他拉开架式,依照黄兄指点他的那样一路练下去,练完了第一招“百感交集”,只觉得体内真气充沛,血管暴胀。 田原暗暗心惊,那天他跟着黄兄是先练招式,再学口诀,所以并不觉得怎样。 此刻他把招式和口诀连在一起习练,这才发觉这“百家掌”实在是一门上乘的厉害功夫,难怪帅独缺反反复复一招“百无聊赖”逼得梦天娇近不了身。 “百无聊赖”是百家掌的第二招,紧接在“百感交集”后面,但这两招的身形手法和气行方位俱不相同,田原怎么也无法从第一招“百感交集”马上转到“百无聊赖”。 练“百感交集”时真气内收,丹田充盈,只觉得经脉暴突,体内聚集着一股强力,田原一掌发出,眼前的断壁竟晃了一晃,田原第二掌紧跟着发出,断壁“轰”地一声往后倒去。 真如一个愤怒或喜悦至极的人双眼圆睁,狠狠一掌击在桌上一般,“百感交集”取意就在于此。 而“百无聊赖”则如夏日午眠刚起,浑身软绵无力,又如一个人在日甚一日的相思和愁闷里辗转反侧,变得日渐消瘦,落落了无生气。 习练这一招时,要求丹田内的真气向四处遣散,胸臆间荡荡阔阔,如同一个空谷。 左右手掌轮番随意抬起,看似软绵无力,却有一股真气从掌心连绵不断地涌出。 “百无聊赖”和“百感交集”如同两仪,一阴一阳,一柔一刚,“百感交集”意在顷刻取人性命,威猛无比。 而“百无聊赖”则专用以对付强劲的对手,以己内力的绵长消解对方的凶猛,以己的柔克对方的刚,使对方欲击不能欲罢却难以逃脱这绵长无尽的内力的追袭。 田原刚刚开始习练百家掌,对其中的精妙处理解甚浅,一招一招使来倒不觉得,若把招和招连接,他就不知所措。 硬着头皮在“百感交集”之后,生生一掌软绵无力地推出,身形手法正是“百无聊赖”的招数,但从手上直冲而去的真气收不回来,直觉得手臂一震,差点就被震断。 一股热气直冲胸臆,“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把持不住,“卟嗵”一声往前摔倒。 这一下田原惊得冷汗直冒,才知这百家掌不仅是一门厉害的功夫,更是一门难学的功夫,习练者若非达到一定境界,贪快求速,贸然习练,一不小心可就连自己的命都搭过去。 难怪帅独缺那么大把年纪,也只学会了一招“百无聊赖”。 他想起在井底学习悬书功法,倪兄让他从中号笔写到小号笔再到大号的斗笔,就是怕他贪图快速,反倒损及自身。 天下武功,哪怕是最简单的,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田原此时才了解倪兄的用心良苦,不由得心里一热。 不知道他和黄兄,现在去了哪里,那天在路上,我本拼死也该救出依依的,想来真是惭愧。 田原脑子急转,一股闷气直冲胸臆,眼前一黑,直觉得天旋地转。 当下他不敢多想,赶紧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打了个坐,习练起四穷功法,使体内翻涌的真气渐渐平息,胸臆畅快自若。 过了好久,他站起身,手臂还有些酸疼,他不敢再练百家掌,但又觉此地甚好,就这么回去未免太可惜。 也是少年心性,虽说刚刚还告诫自己不可贪快求速。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腰间抽出毛笔,练起悬书功法来了。 和百家掌相比,悬书功法要文气得多,田原练了一会,觉得体无大碍,就放开手脚在空中挥笔直书。 写的却是那天刚刚学会的公孙望的两首歌谣。 直至写到“卖油大饼,癫痢开花,一脚”时,田原忍俊不住,卟哧一声笑起来。 “好!”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田原急速转身,看到门洞里站着一个瘦长的青年,一身白衫在黑暗里显得十分醒目,等到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开门洞的阴影,在月光下,田原看到此人脸色苍白得可怕,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微笑。 宇文燕刚刚今天才到,他到的时候田原正好出来,因此俩人在破庙里并未见到。 宇文燕与三位长老彼此行了礼,互诉一番别情,就借故告辞出来,破庙里人多口杂,吵吵嚷嚷,宇文燕对这种环境,天生就有些厌恶。 本来,他此番前来,并无意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只是想借各路武林人士聚集之际探听一下鬼见愁和多多的下落而已,三位长老盛情相邀,倒使得他面子上拂不过去,只好答应留住下来。 心中不乐,沿着树林信步往前漫走,不想在这断壁之间看到一个少年在此偷偷练武。 本来,武林人士偷觑别人习武是极不光彩的事,无奈宇文燕于这些繁文褥节向无挂碍,加上好奇心重,一时竟未离开。 在月光下,宇文燕看到少年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笔,笔势酣畅,直如面前竖着一堵墙壁,他正在壁上疾书,笔笔精到,宇文燕不由得失声赞叹。 田原转过身,冷冷道:“你是谁?” 宇文燕笑道:“你又是谁?” 田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用同样的话反问,一时竟说不出话,心里自然有些气恼,再看眼前这人,体质孱弱,举止飘然,不象是习武之人,反倒象闲极无聊,漫步冶游的秀才。 宇文燕看田原衣衫破烂,一身叫花子打扮,心里暗暗称奇,想不到丐帮中还有如此弟子。 及至走近,宇文燕看到田原脸上积着很厚的一层污垢,目光里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成熟的气势,举止投足,又自带一股英气,与他的这身打扮全然不符,显非丐帮弟子。 而这大晚上的,又一个人在这丐帮公所附近出没,其中定有蹊跷,当下也不多问,只是朝前缓缓走着,边走边道: “在下复姓宇文,单名一个燕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看来还是真的 "“宇文燕?”田原吃了一惊,“你就是宇文燕宇文公子?” 宇文燕点了点头。 田原浑身一震,他往前跨了一步,想说甚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们俩人虽未曾见过面,但因宇文鸿飞和田世南同为当世英雄,过从甚密,宇文燕从田世南那里听说过他有一个儿子,田原也从宇文鸿飞的嘴里听说他儿子只长自己几岁。 俩人因此可说彼此早有所闻,加上宇文燕又曾帮助自己掩埋了爹娘,此恩此情,本当涌泉相报。 但田原此时早已不是刚刚离开田家庄院的那个田原,对世事人心有了更深的认识,在还不知宇文燕底细之前,不便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份。 他把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宇文燕淡淡一笑:“年兄不便的话,就不必自报家门,何必拘泥” 他突然弯下腰去,双手捂着嘴巴,发出一连串猛烈的咳嗽。他从腰间摘下酒壶,喝了两大口,这才缓过气来。 虽然田原曾听说宇文公子身体很弱,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没想到他如此不济。 田原曾听多多和黄兄说过,宇文公子武功骇世,小小年纪,在武林中威望颇高,万儿大得很,没想到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伸手一点,他就会朝后倒下。 田原转念一想,这人说他是宇文公子,自己又没见过,怎知是真是假,而从这模样看来,武功八成是不会好的,乖乖,刚才差点就上了他的当。 田原如此一想,目光就更冷了。 宇文燕不以为意,说道:“适才看年兄笔法沉着痛快,遒劲酣畅,出手不凡,只是所写的文字太过俚俗,可惜可惜。” 田原的脸胀得通红,心里骂道:“你算甚么东西,连倪兄都赞这歌谣有趣呢?你又知道甚么,一股子酸腐气。” 宇文燕低着头,呆呆地想了一会,他感到刚才这少年运笔十分古怪,那支笔在他手中看似平常,落笔运笔,与常人书写无异,不知怎的,里面却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宇文燕设想自己若站到少年面前,他刚才的顿笔处,就正好点中自己的要穴。 他隐隐又觉得,这少年的功夫和那无名道长的无名功夫,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亏得宇文燕悟性奇高,若是别人,这悬书功法中的奥妙,又怎能在片刻间瞧出端倪。 宇文燕呆呆地想着,右手一伸,说道: “年兄,给我试试。” 田原没好气地把笔递给了他。 宇文燕把笔凑近眼前,仔细看看,这笔中确实没甚么古怪,他举笔停在空中,又呆呆地想了一会,然后书写起来,笔法圆浑,姿媚,俨然就是陆机的《平复帖》。 他书写中隐隐有些悬书功法的味道,田原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此人怎的如此聪明,看了一遍,就能依样画出大半个瓢来。 田原盯着他再看一会,心里就释然了,他所能做的,始终也只这两下,须知,这悬书功法若没事先修习过四穷功法,你怎么练也是枉然。 田原看出宇文燕手中的笔萧洒有余沉着不足,圆媚有余巧妙不足,腕间无力笔底虚滑,这笔如若落在纸上,则墨迹漂浮,神采黯然。 临阵对敌,就更是锐气全无,反倒自己落个处处受制,破绽百出,田原想起他前面说话的口气,此时解恨般冷笑两声。 宇文燕写了一阵突然停住,呆呆地想了一会,摇摇头。 他把笔还给田原,也不言语,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路上思索着少年刚才的动作,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嘴里轻轻地呢喃着。 田原看着宇文燕转身离去,心道,此人不仅聪明,且颇为自负,想不通的事情照常人来说,总是会出口相问,他却情愿留着自己慢慢琢磨。 田原看看时间不早,跟着也往回走。 到了武林大会这天,吕不空他们还没有来,田原站在人群后的角落里,心里暗暗着急。 帅c徐c章三位长老以主人身份,坐在殿堂正中,其余人众,依次在殿堂的两边排开。 田原看到,那个自称是宇文燕的人在左边首席的椅子上坐着,目光越过人群,远远注视着田原,田原心里一慌,赶紧别过头去。 宇文燕微微一笑,把目光移开。 直到此时,田原才相信此人真的就是宇文燕,小小年纪,能在武林大会中占一席位的,除了宇文燕,还会有谁呢? 右边首座的椅子还空着,看来是留给吕不空的,以吕不空的武功,在座人中能胜过他的,不在十人之下。 但吕不空是田世南的大弟子,宇文燕是宇文鸿飞的公子,武林正道排起顺序,总是以丐帮,天一派和快哉山庄为首,彼此在伯仲间,难分主次。 因此之故,这头三把交椅,说甚么也得让给这三派,其余各派,哪敢僭越。 大门外快步走进三个人来,田原眼睛一亮,看到来人正是吕不空,余若水和花容。 三个人嘴里说着抱歉抱歉,朝在座的各位拱了拱手,田原暗自奇怪,怎的在座的人看到吕不空等,脸上反倒多了一丝鄙夷,鼻子里哼了一声,尴尬地别过头去,并不还礼,只有丐帮的三位长老和宇文燕眼露惊喜之色。 宇文燕迅速离座,三步两步急至吕不空跟前,狠狠一拍他的肩膀,俩人齐声叫道: “吕兄!” “宇文兄!” 四目相对,俩人愣了一会,然后仰天哈哈大笑。又齐声道: “吕兄一向可好!” “宇文兄别来无恙?” 俩人又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帅独缺走近前去,吕不空赶紧行礼: “帅兄,在下接到传信就赶来了,没想到还是迟了。” “好,好,来了就好。”帅独缺喜道,“这武林大会若是少了天一派,还成甚么样子,大伙说对不对?” 大厅里鸦雀无声,那些人一直冷眼打量吕不空三人,及至他和宇文燕相视而笑时,都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帅独缺此时开口问话,他们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语。 帅独缺愣了一会,脸上稍稍动容,紧接着又复平静,尴尬地干笑两声,伸手邀吕不空入座。 吕不空扫视一番众人,也不推辞,就在右边的首席入座。 余若水和花容俩人站在他的身后,满脸怒气,目光逼视着在座的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这届大伙不行 "帅独缺心里暗暗叫苦,瞧这架势,今日的武林大会能不剑拔弩张就算万幸。 座中众人和天一派成见甚深,宇文公子又是一个酒鬼,凭自己这点功夫,料也难镇住众人,帅长老轻轻叹了口气。 他退到大厅中间,环视了四周,硬着头皮朝众人拱手,朗声道: “各位,眼下的局势,帅某不说,想必各位也很清楚,天道教意欲独霸武林,我们武林同道大劫在前,躲是躲不过去的,当务之急是要清除成见,肝胆相照,唯有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帅独缺摇了摇头。 座中有人站起来,叫道:“帅长老,这意思大伙心里都明白,你说该怎么办?” 帅独缺道:“帅某也无良策,丐帮起这个头,召集大家前来,就是想商议出一个对付天道教的办法,大伙说说该怎么办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 龙门流沙帮帮主座后的大弟子突然说道: “帅长老,古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日既叫武林大会,在下斗胆问一句,这是武林正道同盟的大会还是邪教大会,或者,是正邪两道的大会?” 帅长老脸露愠色,强忍着才未发火,一字一句道: “胡说,当然是我们正道同盟的大会。” “好,在下再问一句,落花门是正教还是邪教?” 帅独缺冷冷一笑:“自然是邪教。” “若有人勾结落花门,残害武林同道,帅长老你说是正是邪。” 帅独缺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已猜出八分,知道他接着要说甚么。 细心一想,这人的话也不无道理,落花门十恶不赦,勾结落花门的人,自然也就是与武林正道为敌,人人皆可诛之,但这话怎么说呢? 他偷偷瞄了一眼吕不空三人,余若水和花容脸胀得通红,满脸的怒火一触即发,吕不空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 帅独缺还在迟疑,身旁站起一个人来。 徐长老声若铜钟,朗朗道: “这位英雄说得有理,谁若与落花门勾结,就是和在座的诸位过不去,我们丐帮先个就要找他麻烦。” 帅独缺闻言,心里一个劲叫苦,徐长老久在太原,不知道江南新近发生的事,天一派的田原和落花门的大弟子伊哭联手大闹威远镖局,得罪了武林同道。 这事虽说与吕不空等无干,但田原是田世南的公子,田世南死后,田原自然就是天一派的掌门。 而吕不空身为天一派的大弟子,谁若找田原的梁子,无关对错,他都该竭力维护,这其中关节绕来绕去,烦不胜烦。 这事本来与丐帮没什么关系,那天在威远镖局,又没有丐帮弟子,丐帮和落花门的仇,是丐帮自个的,与天一派没有关系。 徐长老这一番话,却无端把丐帮扯了进去,眼下一个天道教已够麻烦,再加上落花门,如果还要和天一派撕破脸,丐帮就是有天大的本领,又岂奈何得了他们! 帅独缺对落花门自然恨之入骨,那天梦天娇出手就害死了五个弟兄,通宝的伤势到现在也不见好,这血海深仇,帅独缺又岂不想报? 不过,事情有个轻重缓急,落花门是轻是缓,照眼下这样子下去,只怕不要等天道教杀上门来,这里众人自己就打起来了。 果然,龙门流沙帮帮主拍起手来: “说得好说得好,徐长老明察秋毫,善恶分明,只是” “只是怎样?”徐长老道。 “天一派勾结落花门,大闹威远镖局,这已是众所周知,说来惭愧,在下的两名弟子武功不济,也残遭他们毒手。徐长老,你说这事该如何了结?” 他说这话时,有意地把田原说成天一派,把落花门的弟子说成落花门,使这事变成两派间的联手,意在挑起众人对天一派的仇恨。 座中诸派,大都在威远镖局受过公孙望的羞辱,愤懑填膺,此时虽感到他把这事说得太重了,却也一个劲地点头赞同。 徐长老惊道:“哦,有这事?”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眼帅独缺,帅独缺苦笑地摆了摆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说有,还是没有。 吕不空冷冷一笑,站起来说道: “你说我们天一派和落花门勾结,有何证据?” 流沙帮主道:“证据?在场的诸位就是证据,难道我们的弟兄都是不明不白死的?难道在座的这么多同道合谋有意诬陷你天一派不成?贵掌门的公子田原一直和落花门的小姐在一起,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吕大侠,你还有甚么可说的?” 几句话,挑得座中诸派群情激愤,纷纷指责天一派,咒骂田原和多多,把个田原气得几欲昏倒。 他至此才想起这些人冷落吕大哥他们,却是自己惹出的祸,那天公孙望大闹威远镖局,自己的名誉受到损害倒没甚么,不管怎样,总是自己的手握着剑刺死他们。 没来由却让吕大哥和多多来背黑锅,田原难过得真想冲到殿堂中间,把那天的事情说说清楚。 但他知道,自己此时出去,不仅于事无补,反倒会令事情越搞越复杂,谁会相信他的话呢? 那边,余若水和花容早已按捺不住,纵身跃到殿堂中间,两个人拔剑在手,怒目圆瞪,余若水骂道: “甚么东西,我们天一派还怕你们不成,来来,我姓余的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你当然是鱼,这里却没有网,天一派强辞夺理,好不要脸。” 众人哄然大笑。 那人的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道剑光刺来,吓得赶紧把头一缩,剑擦着他的头顶过去。 花容一剑刺空,手臂一晃,第二剑跟着刺到,眼看着这人躲闪不及,命在旦夕,众人不由得“啊”了一声,就听耳边当啷当啷两声,宇文燕的刀和吕不空的剑几乎同时赶到,震落了花容手中的剑。 吕不空怒道:“七妹,快向这位大哥赔罪!” 花容倔犟地梗着脖子,委屈的泪水在她的眼里滚动。 宇文燕弯腰拣起地上的剑,交给花容,轻声道: “花姑娘,不可鲁莽。” 花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起来,一跺脚就欲离去,余若水一把拉住了她。 吕不空朝宇文燕一拱双手:“多谢!” 又朝那人拱了拱手:“得罪了。” 吕不空转身朝帅独缺行了个礼,说道:“帅兄,看样子在下在此已不便久留,这就告辞,我们后会有期。” 帅独缺长叹口气,摇了摇头,心想事已至此,怕也只能这样。 吕不空朝余若水花容二人一挥手:“我们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行家一出手 "三个人匆匆往门外走去,从座位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挡到三人面前,众人看时,却是四川蒙山派的掌门笑面虎冷玉川,他脸上笑咪咪的,目光里却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冷玉川道:“就这么走了,怕没这么简单。” 吕不空道:“你还要怎样?” 冷玉川道:“曹湘渠死在田原手下,这笔账怎么算?” 吕不空失声笑道:“笑话,曹湘渠在乌龙庙明明是死在天道教手里,和田少爷何干。” 冷玉川道:“哦,但江湖上人都说是田原杀的。” 吕不空道:“武林本就是个是非之地,人多嘴杂,什么事都当得了真吗?冷大掌门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 冷玉川干笑两声,说道:“教训得好,不过吕大侠可别忘了,江湖上都说曹湘渠死在田原手上,不管是与不是,我都该找田原是问,否则,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呢?” “笑话,若是有人说曹湘渠是吕某杀的,你也就找吕某了断?” “不错!”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这人分明是有意要找吕不空的麻烦,否则,怎会如此蛮不讲理? 不过,细细想来他这话也有些道理,武林中人,行侠仪义,不为千金增意气,只缘一诺重丘山,图得还不是扬名天下。 既然武林中人都说曹湘渠是田原杀的,蒙山派的名头折在田原手里,笑面虎此时即使杀了真的凶手又有何用?只有杀了田原,罩在蒙山派头顶的羞辱才可以洗刷。 吕不空仰天一阵大笑,右手缓缓抽剑在手,高声道: “吕某今日就代田少爷接受你们挑战。” 冷玉川把鸡爪镰凑近眼前,仔细地看看,呢喃道: “干干净净的镰刀,没来由又要被血搞脏,有甚么办法呢,唉!” 他说这话时脸上始终是笑咪咪的,语气却甚是无奈,似乎他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打这一架的。 两个人拉开架势,殿堂里寂静无声,连一枚针掉在地上也能听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田原知道这人的鸡爪镰厉害,他右手紧扣毛笔,准备万不得已时就冲过去。到了这时,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本来就该自己出面了结。 一阵猛烈的咳嗽突然打破这凝固的寂静,众人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到宇文燕难受得弯下了腰。 对峙着的俩人略一分神,只觉得眼前白影晃动,手里的兵器被人用巧劲轻轻夺去。 俩人惊喝一声同时抢上,那人却已退到一丈开外,站在帅独缺身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吕不空和冷玉川看清此人,同时愣在那里。 宇文燕咳嗽一阵过后,抬起头,朝二位苦笑了一下: “得罪,得罪。” 他走过去,把兵器交还给二位,自己站在他们中间,缓声道: “大敌当前,我们自己倒先打起来,这成甚么样子,二位都是一派当家的,该以武林大业为重才是。得罪!” 宇文燕这一番话,说得不轻不重,再加上刚刚一显神技,众人均觉他这声音里自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不由地点头赞许。 停了一会,宇文燕又道: “冷掌门,令徒曹湘渠确是天道教所害,与吕兄田少爷等无干,这是在下亲眼所见,决无诓言。还有,威远镖局的事有些蹊跷,依在下愚见,这等以后找到田少爷再说。至于这位仁兄说的田少爷一直和落花门主的小姐在一起,这也并非事实,落花门主的小姐,在下,在下曾遇见过,确是孤身一人,此番,此番也恐怕还在一位老前辈处。” 众人心里纳闷,怎么宇文燕说到后来,脸色会微微发红,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 大伙均以为他这是体质太弱,刚才又牵动真气所致。座中有一些人,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田原心里暗暗惊奇,别看这宇文燕年纪轻轻,做事却有讲究,他知道无谓的口舌之争在这个时刻不顶屁用,是以先一显身手,夺了二位的兵器,这叫立威,然后再说话时,这话就有分量了,谁要是再不听劝,就是与他为敌了。 本来剑拔弩张的场面,宇文燕一出手,一番言语,就轻易化解,令田原大有好感。 吕不空被宇文燕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站在那里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冷玉川梗着脖子僵僵地立着,嘴里气呼呼喷着粗气。 帅独缺赶紧过来圆场,三言两语,把吕不空和冷玉川都劝回座位。 等到殿堂里平静下来,帅独缺道: “诸位,刚才宇文大侠说得有理,大敌当前,我们大家都该消除以往的隔膜,同心同德,攥成一个拳头。眼下最要紧的事,依帅某看来,到了该结束田大侠退隐之后,武林正道这几年群龙无首的局面了,大家推举出一个武林盟主,今后的大小一切事项,都听从盟主安排,盟主令出即出,令行即止,天道教恐怕就” 大门外一阵骚乱,打断了帅独缺的话。 门外跌跌撞撞跑进两个丐帮弟子,浑身都是鲜血,他们跑到帅独缺面前,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其中的一个挣扎着抬起头,艰难地说道: “帅帅长老,天天道教教” 脑袋往前一冲,撞在地上,帅独缺急忙俯身察看,俩个人眼睛睁得老大,人却已经断气。 殿堂内的众人目睹此景,脸色登改,纷纷操起兵器。门外传来天道弟子的齐声呐喊: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紧接着从门外掷进两个人来,众人看时,却是丐帮杭州公所的把头易广德和在梦天娇手下侥幸逃生的白布弟子通宝。 四目暴突,死状惨不忍睹。 殿堂的门口突然一黑,两个极瘦极高的人站在门口,发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尖厉的怪叫。 章长老凑近帅长老身旁,颤声道: “这就是鬼斧和神工。” 果然,这俩人一个手里拎着一把板斧,一个右手提着一个锤子,左手握着一把凿子,不用说,使板斧的就是鬼斧,使凿子锤子的就是神工。 跟在他们后面,又出现一个人影,殿堂里的众人看到他,均大吃一惊,除了田原,谁也没想到堂堂蓉城派的掌门权吉人已认贼作父,投到了天道教门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鬼斧神工 "权吉人与鬼斧神工站在一起,倒显得十分般配,也是又瘦又长,不同的是鬼斧神工颧骨奇高,额头象一个大石榴,头顶长着稀稀落落的卷曲的黄毛,一看就非中土人士。 三个人踏步走到殿堂中间,鬼斧向四周扫视着,目光最后停留在徐长老脸上,叽哩呱啦说了一通,权吉人一边仔细听着,一边用手指指着徐长老,说道: “老叫花。他说他认识你,你耳朵很好吃,问你自己知不知道。” 徐长老哼一声,转头不理他们。 权吉人道:“他说你一只耳太难看了,上回割了一只,让你跑掉,他一直记着,这回要再补上。” 鬼斧眯着眼,微微笑着,听权吉人把他的这层意思说完,又叽哩哇啦一通。 权吉人脸无表情,冷冷道:“他说,他这是为了你好,没有耳朵,你就乖乖的很听话了,他就喜欢成人之美。” 权吉人说话的时候,鬼斧始终都看着他。 权吉人话音甫歇,众人只听一声惊叫。 头发纷扬,徐长老的左鬓变成白花花一块,左耳被齐根削掉,过了片刻,殷红的血才从白花花的左鬓直喷出来,徐长老赶紧用手捂着耳朵,惊恐地叫着。 众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谁也没看清鬼斧什么时候下的手,那把斧黑黝黝的,上边布满斑斑点点的黄色锈迹,斧刃似乎很钝。 他就是用这把板斧削掉徐长老的耳朵,出手之快,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章长老怒喝一声,抢上就是一掌,掌还未及发出,人却卟嗵一声倒下,脖子被割开很深一个口子,汩汩地冒着鲜血。 这回众人有所准备,也只看到鬼斧的手臂一晃,就垂在那里一动不动,速度之快,众人还是无法看清。 鬼斧指指地上的章长老,对着权吉人又是叽哩哇啦一通。 权吉人说道:“他说,这人脾气不好,躺在地上,大概会变得好些。” 鬼斧和权吉人说着话的当儿,神工一直都未开口,顾自用锤敲着凿子,发出有节奏的“叮,叮”声响。 帅独缺眼看徐c章二位片刻之间一死一伤,头脑里“嗡”地一阵乱响,直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就昏倒过去。 他又惊又急,强忍着怒火,情知自己此番若再上去,也是必死无疑,他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即使死也要死得值得,死得够本。 他暗暗打量殿堂里的众人,心里叫苦不迭。 宇文燕坐在那里不停地喝酒,已有几分醉态,对周围的事似乎浑然不觉。 吕不空余若水和花容三人倒还镇定,随时准备拼命。 冷玉川笑嘻嘻的,看不出他的表情,那个小傻子也被这情景惊呆了,张着嘴,久久不能合拢。 再看其余的人,脸上布满恐惧之色,早已是斗志全无,更有甚者,坐在那里,两腿一个劲地发抖。 站在帅独缺身后的丐帮济南公所的把头按捺不住,破口大骂:“狗——” “贼”字还未出口,只听“叮咛”一声脆响,神工手中的凿子直射过来,帅独缺伸手一抓,虎口一阵剧痛。 凿子从帅独缺的手中穿过去,正好插进济南公所把头张着的嘴里,凿子穿透他的口腔,劲道凶猛,把他的脑袋“砰”地钉到身后的柱子上,哪里还有活命。 帅独缺低头一看,自己满手鲜血。 神工对着权吉人也是叽哩哇啦一通,权吉人道: “他说,这人骂人的时候嘴巴张得好大,一定是饿坏了,给他一根铁凿子嚼嚼。” 权吉人说完,转过头去看着他,神工朝他笑了一下,竖了竖拇指。 权吉人绷得紧紧的脸上立刻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神工从腰里又抽出一根凿子,有节奏地敲着。 此时,饶是帅独缺和吕不空等经历再多,勇气再盛,不由得也骇得目瞪口呆,哪里跑来这两个凶神恶煞,兵器的古怪,出招的奇谲和手段的残忍,真是闻所未闻。 此时他们心里均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看样子今天是厄运难逃,只有和他们拼了,而凭自己这点功夫,又拼得了多久? 他们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只有宇文燕还在喝着酒,似乎已不醒人事,还有傻小子,站在那里嘿嘿嘿嘿笑着。 鬼斧c神工退到一边,鬼斧对权吉人说了一通,权吉人点了点头,竟把这话也翻出来: “他说,现在由你来对他们说。”权吉人顿了一下,又道:“教主洪恩,泽被千秋,归顺教主座下的,本教可免他一死。” 他的目光在殿堂里扫视,最后停留在金沙帮主身上,金沙帮主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浑身一个劲地哆嗦。 权吉人冰冷的目光死盯着他,鼻孔里吐出一个字:“嗯?” 金沙帮主双眼一软,期期艾艾道:“我,我” “叮咛”一声脆响,紧接着金沙帮主一声惨叫,神工的凿子插进他的右眼,留在外面的凿柄,顷刻就被血染红。 鬼斧手中的板斧脱手而出,“呼呼”响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鲜血从金沙帮主的脖子里喷涌而出,喊声嘎然而止,霎时就气绝身亡。 板斧在空中打了个旋重飞回来,鬼斧右手一探,轻轻接在手中。 权吉人的目光继续搜寻,停在龙门流沙帮主脸上,可怜刚才还铁骨铮铮疾恶如此的汉子,此刻裤裆竟已湿了一大片,朝外散发着热气,神情甚是狼狈。 不过众人谁也笑不出声,只有花容脸颊一红转过头去,轻轻地呸了一声。 龙门流沙帮主看到权吉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猛一激凌,赶紧从椅子里起身,一迭声道: “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权吉人点了点头,手指一弹,一粒白色的药丸轻飘飘飞去,流沙帮主赶紧用手接住,塞进嘴里。 权吉人道:“吞下了这粒忠心丸,若对教主忠心耿耿,每三个月会给你一粒解药,这条命就可保住。若敢背叛本教,哼,三个月期限一到,想多活一天也不可能。去吧!” 流沙帮主赶紧起身,身后的大弟子也讨得一粒药丸吞下,俩人急匆匆往门外走去,门外有天道弟子接住,撩起他们额前的头发,“兹,兹”两声轻响,俩人的额头烫出“替天行道”的烙印。 这里,众人也纷纷起身,齐声喊道: “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权吉人摆了摆手,他们走到权吉人面前,一人领去一粒药丸吞下,急急忙忙往门外走。 顷刻间,刚才还热闹熙攘人头济济的殿堂,只剩下帅独缺c宇文燕c吕不空c余若水c花容c田原c冷玉川和昏迷在地的徐长老。 冷玉川没有离去,实出众人意外。 田原心道:“这人看似蛮不讲理,想不到骨头还是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神工的锤子敲着凿子,发出单调的c节奏平稳的“叮,叮,叮”的声响。 帅独缺朝田原喊道:“小兄弟,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你快点出去。” 田原嘻嘻傻笑着,口水顺着嘴角滴下来。 对帅独缺的话,仿佛根本就没听到。 鬼斧朝冷玉川不解地看了一眼,叽哩呱啦说了几句。 权吉人道:“他说,你笑什么?” 冷玉川冷冷道:“狗贼,看清楚了,我没有笑。” 权吉人不以为意,把冷玉川的话叽哩呱啦说给鬼斧神工听。鬼斧听完又说了一通,权吉人道: “他说,你明明笑了,不笑的话脸上不会这个样子,他还说,你要是哭的话肯定比笑好看,他要帮你修理修理。” 冷玉川确实没有笑,他的眼里闪着冰冷的寒光,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哦,那就试试。” 话音未落,人已从原地直拨而起,手中的镰刀削向鬼斧。 他的镰快,鬼斧的板斧比他更快。冷玉川一招使出,只觉得挥出去的右臂猛然空荡。 他落地时奇怪地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整条右臂居然齐肩被鬼斧削去,落在地上的手臂还紧紧攥着镰刀。 冷玉川呆呆地立着,一时不知怎么回事。 他看到自己原本长着右臂的地方,露出块腥红的肉和一根白花花的骨头,不由地“咦”了一声,心念电转,我的右臂怎么了我的右臂到哪去了。 殷红的血一颗一颗沁出来,紧接着一股血柱喷射出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揪住了他,冷玉川眼前一黑,一个模糊的念头刚滑过他的脑海,人已嗯哼一声倒在地上。 吕不空赶紧抢上,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倒在伤口上,这血哪里还止得住。 无奈中吕不空只有点了他的几个穴道,然后用掌紧紧挤压着他的伤口,冷玉川脸色花白,在昏迷中痛得连声高叫。 花容撕下他的长衫,包扎着,殷红的血仍止不住,汩汩地流了一地。 余若水怒吼一声,挺剑而上,鬼斧和神工的板斧凿子几乎同时发出,刚才还醉意朦胧的宇文燕抢在鬼斧的板斧飞出之前,左手在茶几上轻轻一按,高高跃起在空中,眼见板斧来势凶猛,情知若以右手的刀硬接,只怕会震得刀飞人伤。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宇文燕在空中一个转身,右脚在飞行中的板斧上轻轻一点,借着这点劲道又是一个起落,轻盈地落在权吉人面前,权吉人就觉眼前一亮,定睛看时,一把锃亮的钢刀架在他的脖子里。 那把板斧,在宇文燕单脚一点之下改变方向,突地扎进殿堂左边的柱子里,纹丝不动。 几乎在宇文燕跃起的同时,斜侧里飞出一个物件,在空中与神工的凿子相碰,虽未把凿子震飞,但也改变了它的劲道和线路,凿子擦着余若水的脸颊飞过去,扎进他身后的大势至菩萨的脚上。 再看适才撞偏神工凿子的,竟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笔。 宇文燕和田原相视一笑,宇文燕赞道: “年兄好快的身手!” 田原的脸微微一红,说道:“哪里,宇文兄的轻功更俊。” 这一来形势顿变,鬼斧神工的招数被俩人化解,气得喷着粗气。 鬼斧从背后又抽出一把板斧,这把板斧更钝,锈得更加厉害,一动之下往下直掉锈渣,板斧的背部是空心的,里面装着两个铁球,稍稍一动,就发出“呛啷”的沉闷声响。 鬼斧神工操兵器在手,一个“呛啷,呛啷”摇着,一个“叮,叮”地击打着,不敢贸然出手,权吉人被宇文燕制住,稍有马虎,宇文燕的刀轻轻一送,权吉人这条老命就休了。 帅独缺扶起徐长老,俩人又惊又喜。 另外一边,吕不空把冷玉川轻轻放在地上,他们三人也是脸露喜色。 帅独缺说什么也没想到,这小傻子竟是装的,他骗了自己这许多日子,自己竟毫无察觉。 他回想起那天夜里的情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小石子是这小子射的,害得老夫好苦。 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又猜错了,冤枉了田原,射小石子的另有其人。 他以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笔竟能把神工的凿子震偏,旁人或许觉得还没什么,帅独缺吃惊不小,他吃过神工凿子的苦头,知道凿子上的劲道凶猛,自己的虎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血也还在流。 帅独缺静静地注视着田原,实在想不出,此人小小年纪却身怀绝技,而行动又显得十分诡秘,他到底会是谁呢? 幸好从刚才的情形看来,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和宇文燕又极亲热,一副英雄惜英雄的姿态。 帅独缺暗自叹了口气,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确实老了,江河后浪推前浪,武林对他来说越来越陌生,少年英雄辈出,他们的武功,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权吉人眼睛盯着脖子上的钢刀,绷得紧紧的脸吓得煞白,嘴唇哆嗦着,牙齿格格打战,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事实,自己刚刚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怎的转眼就成了刀下囚。 他把目光从刀上移开,转向鬼斧神工,目光里夹缠着哀求的神色,他们此时若稍一动弹,自己这刀下囚可就要变成刀下鬼了。 宇文燕轻轻地咳了一阵,朝田原道: “年兄,给你看个好玩的。” 他伸出左手从后往前,在权吉人的会上轻轻一点。权吉人的裤裆顷刻就水淋淋冒着热气,一串串水洙滴在地上。 众人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连鬼斧和神工,看到权吉人的狼狈模样,也咧嘴嘎嘎嘎嘎笑着。 花容轻轻啐了一口,忸怩地转过身去。 宇文燕瞧见花容的神情,脸不由也变得通红,深觉自己这举动太过粗俗。 宇文燕期期艾艾道:“花花姑娘,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抱抱歉。” 不说还不当紧,一说就把一层纸彻底给捅破,花容的脸羞得更红,恼怒地一跺双脚。 众人看看花容,再看看权吉人,笑得更加厉害。 刚才还十分紧张的场面倾刻变得有些滑稽,权吉人机警乖巧,他知道这样的场面对自己有利,也陪着众人嘿嘿干笑。 宇文燕点了他胸前的膻中和后背的灵台,权吉人登时动弹不得,只留一张嘴还能说话。 宇文燕把他交给余若水,余若水用剑抵着他的咽喉。 宇文燕走到茶几边上,取过酒壶,猛灌两口,紧接着喷出一口血来,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 吕不空赶紧抢到身旁:“宇文兄?!” 宇文燕缓缓转过身来,脸色苍白,他的嘴角笑了一下,摆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在下已经习惯了。” 他在椅子里慢慢坐下,微闭上眼,一动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这个人的出现出乎意料 "鬼斧神工喜形于色,他们知道宇文燕则才用力过度,此时再也没有办法对招。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 他们目光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这当中令他们顾忌的也就宇文燕和田原俩人,此时宇文燕无力再战,剩下的田原,虽不知他的底细,但以二敌一,还怕对付不了? 鬼斧神工叽哩说了一句。吕不空问权吉人: “他说甚么?” 权吉人道:“他叫你们放开我。” 吕不空冷笑两声,不理睬他。 鬼斧把板斧夹在腋下,举起双手拍了两下,大门外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来,后面的是个天道弟子,推着前面的人,前面那人用粗麻绳绑得结结实实,头发凌乱,衣服破烂不堪。 吕不空余若水花容三人盯着前面那人,满脸疑虑。 等到那人从乱发中抬起脸时,三人失声齐叫: “令威!” “二哥!” “二师兄!” 所有人中,最吃惊的还数田原,因为他自从离开田家庄院,对吕大哥他们的情形就一无所知,范用唐成龙卢平阳怎么死的,葛令威怎么失踪的,韦叔叔和他们碰到一起又分开了,所有这些,田原都不知道。 刚才吕不空三人进来的时候他还奇怪,葛大哥唐大哥他们到哪去了,细细一想,他断定他们肯定等在外面,吕大哥为人心细,大概料到这殿堂里的人对天一派颇不敬,他让葛大哥他们等在外面,万一发生甚么事情,也好在外接应。 及至后来天道教袭进殿堂,田原又肯定他们不在外面,此时突见葛大哥被天道教绑了进来,一时毫无准备。 “二哥!” 花容容颜失色,又叫了声,眼眶里满是泪水,看到自己日夜牵挂的人总算还活着,心里略微一宽。 又见平日萧洒自若的二哥被天道教折磨得如此悲惨,哪里还顾得到更多,怒喝一声冲向前去,一剑刺向押着葛令威的天道弟子。 神工随手一挥,手中的锤子正好击在花容的剑上,花容的剑未被击落,却从中间“当啷”一声断裂。 神工念及权吉人在他们手中,是以未出毒招,轻轻一锤,意在吓退她而已。 花容看到剑被神工震断,愣了一下,反而火气更盛,举着断剑一招“百川归流”,击向神工。 吕不空眼见情势不好,纵身一跃,抓住花容的后背把她硬生生提了回来。 花容还欲挣脱,吕不空轻道: “七妹,你这样反倒害了令威,权吉人在我们手中,令威不会有事的。” 花容手中的断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葛令威,泪眼模糊,一动不动。 葛令威的眼角也流出泪水,哽咽道: “大哥,七妹,三弟。你们可好?” 吕不空点了点头。 葛令威又道:“原弟呢?你们找到他了么?” 吕不空沉默良久,痛楚地摇了摇头,葛令威叹了口气。 田原心里一热。真想冲出去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这念头好不容易才被他压了下去,眼下还不是相认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想个什么办法把葛大哥救出来,自己暂不暴露身份,反倒有些好处。 田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谋着救人的良策。 鬼斧突然嘎嘎笑了起来,他指指权吉人,又指指葛令威,手指不停地摆动,嘴里“嘘嘘嘘”一阵,朝天道弟子叽哩哇啦说了一遍,神工闻言,也开心地嘎嘎笑着。 天道弟子不解地看着权吉人,权吉人迟疑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结结巴巴道: “混,混蛋,护骂大人命你在他的会上点,点一下,给他放一泡尿。” 众人闻言大惊,没料到鬼斧会想这么个鬼点子。 天道弟子点了点头,会意地一笑,把手伸向葛令威的裤裆。 情急之下,田原没来得及多想,他学着炳叔的口技,以气御声,刷地一剑刺去。 田原的悬书功法已学了七成,悬书功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河汉遥寄”,以气御笔,遥击对手,田原眼下没笔可御,只得以气御声,吓他一吓再说。 天道弟子的手刚触及葛令威的会,只听脑后刷地一剑刺到。 大惊失色,赶紧往边上一躲。等他回过身来,田原早已抢到身旁,以指代笔,一指点中他的紫宫穴,天道弟子立马倒地。 帅独缺看这少年身手奇快,一招之下已救得葛令威,忍不住喝道: “好!” 田原在葛令威的肩上猛推一把,想把他推到吕不空那边。 田原忘了件事,他一直都未现身,是敌是友,葛令威并不清楚,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这少年死死盯着自己,眼神十分古怪,又孤零零远离帅独缺吕不空他们站着,当下就起了警觉,以为他意图谋害自己。 此时,见他一掌拍出,一股强劲的力道袭到,赶紧侧身躲开。 只这一躲,神工已经抢到,手中的凿子抵着葛令威的咽喉。 田原一掌推空,猝不及防,脚下站立不稳,一个跟斗摔了出去,猛然间瞥见鬼斧已抢过来,无奈之下突出奇想,一掌“百感交集”击向地面,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铺地的方砖四溅飞迸,田原借这一掌这力飞到半空,躲过鬼斧的斧刀。 众人见他这一掌威猛精进,无不惊叹。 鬼斧一斧劈空,第二斧紧随着田原的身影劈向空中。 众人眼看田原在空中无处借力,要躲开这斧实属不易,不由得齐声惊叫。 田原眼疾手快,在空中不避反倒突然把手伸向鬼斧的板斧,这一招大出众人意料,鬼斧也不由得一愣。 田原趁他这一愣之际翻转手腕,食指轻轻地点在他的斧面上。 那模样宛如一支斗笔,轻轻地落在宣纸上。 照常人看来,在鬼斧如此迅疾的斧下翻转手腕是绝无可能的。 哪想得到这世上有一门功夫就是讲究手腕的变化灵动,眼到心到手到,一气呵成,田原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手腕一翻,食指搭到了斧面上,借着这一指之力敏捷地落到地上。 在场的人,恐怕只有宇文燕一人看清是怎么回事,赞道: “空中来,空中往,年兄好笔法!” 田原微微一笑:“过奖,在下逃命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助阵 "鬼斧两招使空,反倒让对方占了上风,气得嗷嗷直叫,手中的板斧“呛啷呛啷”响着,锈渣纷纷飘落。 神工拉着葛令威退到一边,吕不空帅独缺等也朝后退去,把殿堂中间的空地腾了出来。 双方顾念都有人质在对方手中,因此不敢上前助阵,只好视田原和鬼斧过招的情形再说。 鬼斧身影晃动,手中的板斧横着削了出来。 田原眼看毛笔在不远处的地上,想去拿又找不到机会,只好徒手应战。 鬼斧刷刷连着两斧,田原往后退了两步。 鬼斧手形一变,横着的板斧竖了起来,刃口朝上,直上直下劈砍,急促的“呛啷呛啷”声响扰乱田原的心志。 田原的功力远未到“物我两忘,离心去智,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的境界,呛啷的声响吵得他心烦意乱,再看对方斧刃朝上,杀气凛凛,一时也无法伸出手去。 不多一会,田原就手拙脚滞,处于极危险的境地。 众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宇文燕不动声色,静静地观察着,他看到田原手足笨滞,步步后退,全然是因为板斧的噪音扰人心志,使田原一时无法凝神定气所致。 他从怀里掏出陶埙,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回吹的不是《寒江独钓》,而是那天夜晚学会的琴曲,声调平和,雅致,使人离燥趋静。 埙声破空而来,穿透“呛啷呛啷”的嘈杂斧声,田原浑身一震,吓出了一身冷汗,板斧紧贴着他的鼻尖削了过去,好险! 这悬书功法,讲究的就是心如止水,微风过处水波不兴,气聚于腕,随意而动,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氛围里尽情挥毫,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你一急躁就笔底呆滞,了无生气。 埙声越来越响,压过了嘈杂的斧声,田原在埙声里渐渐镇定下来,心里默诵着四穷功诀,移步轻盈,右手慢行急点,进退自如。 鬼斧脸上疑虑重重,手中的板斧,竟随着埙声放慢了进攻的节奏。 田原瞅准一个空隙,手指疾点向鬼斧胸前的膻中穴,鬼斧冷冷一笑,手腕翻转,击出的板斧猛然回缩,在胸前划出一个扇面。 田原的手臂要想收回已来不及,眼看着这条手臂已保不住,众人不约而同“呀”地一声惊呼。 田原的脸上自若如初,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见他的食指又搭到斧面上。 鬼斧大吃一惊,从斧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内力,使他微微一晃,连忙运作真气抵御,斧上的内力猛然消失,鬼斧感到自己的内力直冲而出,脚底站立不稳,往前跨了一步。 一紧一松之后,鬼斧刚欲回收内力,斧上又有一股真气袭到,这股真气却与先前的不同,冷嗖嗖十分诡谲,鬼斧的右臂登时冰凉,直吓得鬼斧心惊肉跳。 宇文燕继续吹着,行云流水般的埙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吕不空赶紧用右掌贴着他的后背,把一缕真气缓缓地传入他的体内。 吕不空凝神慎重,记取那天夜晚的教训,不敢用力过猛。 宇文燕回过头来,点了点,淡淡地笑了一下。 断断续续的埙声重又变得延绵酣畅,不绝如缕。 鬼斧自入中土以来,从未遇到在他凌厉的一招下逃生的人。 不想今日却连连受挫,脸上实属无光,先是宇文燕凌空轻点,使他的板斧射偏,而眼下这少年更是了得,仅凭一个手指与自己过招,自己竟奈何不了他,反倒处处受制。 鬼斧又怒又急,气得嘴里叽哩哇啦地骂着。 田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但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绝非好话,当下也破口大骂,用的却是严州土话,小孩子骂街的本领。 在场只有花容听懂了他在骂什么,饶是情绪再糟,也被逗乐了,破涕而笑。 鬼斧一愣,盯着田原问了一句,那意思是道:你说什么? 田原反问一句,问的也是:你说甚么? 俩人说的同一意思,声音却南辕北辙。 鬼斧一愣之后嗓门更大,叽哩哇啦,震得田原耳朵里嗡嗡作响,田原也提高嗓门叫骂。 花容笑着笑着忽然想道:“不对,这人怎么说严州土话?” 她定睛细看,这少年一举一动有些眼熟,花容问道: “喂,你到底是谁?” 田原正迟疑不决,宇文燕道:“花姑娘你还没看出来么?他就是田原田少爷。”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均吃一惊。 吕不空余若水花容三人再看田原,虽说分别一年有余,田原个子长了不少,但看他的举止,不活脱正是田少爷么? 葛令威睁大眼睛,说话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是少爷么?” 田原双手不敢怠慢,一边接过平平削出的一斧,一边说道: “吕大哥葛大哥余大哥花姊姊你们好么?” 这一年多来,为了寻找田原,吕不空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始终都没有查获一点音讯,此刻田原蓦然出现在眼前,不仅好端端的,而且武功精进,出落成一个武学大家,他们岂有不喜之理? 葛令威欢喜得仰天叹息一阵,泪花闪烁,唏嘘道: “师父,师娘!少爷终于有下落了!” 说完这话,葛令威再也说不下去,站在那里抽泣不已。 神工一直看着葛令威,他奇怪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会大叫大嚷痛哭流涕,又听不懂他在嚷些甚么,看来总归是对鬼斧不利。 神工骂了一句,伸手点了葛令威的哑穴,葛令威登时作声不得。 两个人一来一去,斗了四十余个回合,鬼斧始终占不了上风,不由得心绪烦躁,心知再这样拖延下去,即使胜了,对方不过是个小小少年,以老欺小,岂不脸上无光? 鬼斧心念一动,撤回板斧,想改换招数速战速决。 没料到田原的食指也跟着欺近,自己若想摆脱他的手指也并非易事,只见那手指一指点空,没落在斧面,而是直冲自己右肩上的云门穴。 鬼斧万般无奈,只得用板斧格挡。 到了这时,无论是“呛啷呛啷”的斧声还是鬼斧叽哩哇啦的叫骂都已无法扰乱田原的心志,田原沉着运气,双目炯炯有神,内心如同一片清朗的月空,手指如影随行,始终都沾着鬼斧的板斧。 田原手腕的变化微妙精到,眼花缭乱,鬼斧看不清他的招数,但从斧上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劲道却始终存在。 鬼斧发力的时候田原真气内收,不与鬼斧硬碰,鬼斧内力回收时田原又稍稍发劲,变化自若,不卑不亢。 鬼斧脸色凝重,呼吸微微有些粗浊。 这情形俨然就如昔日倪道周和陆乘在陈记当铺院中的对阵。 喜得花容和余若水眉目动情,帅独缺在一旁连声赞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指书原来也可以 "权吉人和神工暗暗心焦,眼看鬼斧一时虽不至于落败,欲想取胜却也十分艰难,俩人想帮他一把又苦于抽不得身,守在外面的天道弟子没听到号令又不敢进来。 权吉人在陈记当铺吃过田原一掌,知道他的厉害,从眼下情形看来,田原比之那时武功又精进不少,权吉人心里纳闷,这十数天的时间田原难道又有甚么奇遇? 他自然想不到黄元璐教了田原百家掌,这百家掌诀和四穷功诀一样,即使只在心里默诵,武功也自有长进。 田原一声长啸,身形变幻,沾在斧上的手指疾速回撤,右脚往前移了一步,手指在空中顾自书写起来,全然不管鬼斧的板斧砍向哪里。 鬼斧不识中土文字,在他眼里,田原就象一个疯子,手指在空中乱舞乱戳,奇怪的是他手指的挥舞中杀机毕露,每一下都点向自己的要穴,只得撤斧回挡。 刚挡住胸前,田原的手指如飞瀑直泻,攻向鬼斧的下盘。 鬼斧连忙护着下盘时,田原的手指又轻捷地划过,紧接着一戳直点鬼斧左臂的天府穴。 众人只见田原头顶微微冒着热气,大胆落指,巧抹轻移,这一个字刚刚写完,紧接着又是下一个字,笔断意连,气势酣畅。 再看鬼斧,左避右挡,怪叫连连,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洙,神态甚是狼狈,只有招架之功,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初时,田仓羞于又被宇文燕讥笑文字俚俗,写的是老子《道德经》中“希言自然”那一段,他于这段文字不是很熟,对字的间架结构也因没怎么练过,自然十分生疏。 他边想边写,边写边想,手指是以显得有些呆板笨滞,悬书功法的威力只挥发了三成。 宇文燕开始有些奇怪,到后来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宇文燕大声吟道:“点点盘盘,到过南山,南山不到,西垅鬼叫” 田原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手指跟随着宇文燕的声音书写起来,这一来,鬼斧更是左蹦右跳,险象环生。 权吉人突然叫道:“田原,你爹爹死得好惨。甚么天下第一剑,浪得虚名而已。田世南啊田世南,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抛尸荒野,豺狼撕野狗咬,躺在坟墓里也不得安宁,还要被人刨坟劈棺” 权吉人这招果然奏效,田原听到抛尸荒郊,豺狼撕野狗咬,不禁为之一震,联想起炳叔被狼撕咬的情景。 他这一分钟,手指就慢了起来,鬼斧捡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及至听到爹爹被人刨坟劈棺时,田原大惊失色,回转身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也就在他这一转身的当儿,手指回缩,暴露出胸前的一大块空隙,帅独缺宇文燕吕不空等几乎同时惊叫:“当心!” 鬼斧的板斧已经劈到,田原猛地一震,人朝后面飞出。 众人看得真切,鬼斧这迅疾凶猛的一斧,正好劈在田原的胸前,田原哪里还有可能生还。 宇文燕急欲抢上,已然迟了,田原“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鬼斧双足一点,纵身跟进,手起斧落,劈向地上的田原。 吕不空等失声惊叫,花容急闭双眼,不敢看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帅独缺隔着一丈之遥一掌拍出,也不管有没有用。 但有人的招数比他还快,就在鬼斧的板斧落下的刹那,众人只见摔倒在地上的田原,双掌朝上柔软无力的推出,就象一个垂死的人面对朝他倒下的墙壁所做出的自然而然的反应。 帅独缺惊奇地叫了一声:“百家掌!” 鬼斧的身子晃了一下,稍过片刻才“哎哟”一声向后跌去,倒在地上有一会没有动静,这次看来伤得不轻。 田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可怕,胸口阵阵发疼,刚才鬼斧的一斧砍到,若非田远怀里揣着黄元璐托他保管的铁牌,鬼斧的斧刃正好砍在铁牌上,此番哪里还有性命。 帅独缺说的没错,先前田原击出的正是百家掌的第二招“百无聊赖”。 “百无聊赖”的精奥在于以柔克刚以弱制强,处危崖之下而致石破天惊,反乘人之危而行,意在趁危袭人,所处的境地越危险,使出的威力就越厉害,劲道就越绵长,如桨划水,一波三折。 是以田原掌力袭到,鬼斧先是一愣,晃了一晃,然后才朝外摔去。 田原被鬼斧击中跌倒在地,鬼斧的第二斧跟着又到,情形实属危急,田原自然而然挥掌迎敌,正好隐合了“百无聊赖”的要诣。 若在平时,击发这掌之先,要有意使自己处于下风,自己给自己找个危急场面,倒有种“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味道。 起先,帅独缺看到田原一掌击地,人借力飞向空中,躲过鬼斧致命的一斧,他瞧田原所使的,隐隐是百家掌中的“百感交集”,他还以为田原是危急之中见机而发的,并不在意。 及至看到田原倒在地上,双掌缓缓推出,鬼斧一晃,然后朝后摔去,正是百家掌中的“百无聊赖”,因此失声惊叫。 这百家掌乃是丐帮的镇帮功夫,历来都是新老帮主一脉相传,就连帅独缺这样身居四大长老之首的弟子,昔年老帮主张宗子也只传了他一招“百元聊赖”,以防不测。 至于徐c章c陈三位长老,则只是见过,却连一招也无缘习练。 帅独缺眼见田原并非丐帮中人,却一连使了两招百家掌,岂能不惊? 田原转到权吉人面前,厉声问道:“你刚才说甚么?” 权吉人一声不吭,嘿嘿冷笑着。 帅独缺道:“田少爷莫听他胡说,你爹爹的坟好好的,再说,此刻田家庄院有公孙望守着,还会出甚么事呢?” 田原一听此言,心里登时释然。 他走到吕不空面前,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眶一眼,泪水就滚落下来。 吕不空的眼眶也红了,欢喜道:“原弟,今日总算是找到你了。”他的脸色一变,突然叫道:“当心!” 田原猛一转身,看到鬼斧已从地上起来,手持板斧,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田原身子一侧,一掌“百感交集”迅猛击出。 这回鬼斧早有准备,只见他的板斧平平地朝前缓缓削出,田原迅猛的掌力竟被他从中化解。 他一步步朝田原逼进,一改先前迅疾无比的身法,挪步移身出招,无不笨拙难看,削砍出的板斧歪歪斜斜,竟似一个四c五岁的儿童,不胜板斧的沉重,板斧里的铁珠一动不动,“呛啷呛啷”的声音登时消失。 田原毕竟年少,未经过多少恶战,他见鬼斧此状,还以为他受伤不轻,是以身形笨拙出招无力,一掌被鬼斧化解之后,想也不想,瞅准鬼斧右腋下的空档,一指直戳他的食窦穴。 鬼斧枯瘦的身子不胜田原的指力,摇晃了一下,田原却大吃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好好写字,天天向上 "田原的手指和鬼斧的食窦穴接触的刹那,直觉得对方的穴道软绵如同一团棉絮,被田原点中之后浑然无事。 鬼斧人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回撤,缓缓一斧削向田原的手臂,斧未到,一股强劲锐利的力道已先袭到,“嗤”地一声,田原的衣袖被削下一大块,落下来时却散成纷纷扬扬的布屑。 这力道只要稍向上移那么一寸,此刻削下来的恐怕就是田原的手臂了,田原一惊之下双足急点,纵身后跃,躲过跟着而至的板斧。 田原人刚站稳,鬼斧的板斧跟着又已砍到,田原心知对方这一路斧招,奇怪异常,和百家掌中的“百无聊赖”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似笨拙,实则拙中以守四方,笨中隐含十足杀机,却是以拙胜巧,以弱而致远的功夫,一时想不出对阵的良策。 再加上对方显然已练成自闭经穴的神功,悬书功法妙在以笔点穴,对方既已自闭经穴,这悬书功法的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鬼斧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左砍一斧,右劈一斧,看似全无章法,众人却不停地往后退着,斧到之处,挟带着一股锋利的劲道,刮得众人的衣服猎猎作响,手上脸上,在斧力过时只觉针扎一般疼。 再看田原,也已是狼狈至极,只凭一身轻功,在殿堂中间游走躲闪,危急时一招“百感交集”暂时阻挡鬼斧的进攻,跟着又是闪避。 幸好这“百感交集”看似一掌,实则能化生十掌,精奥奇妙,鬼斧一时难以捉摸,不敢贸然逼得太近。 田原虽暂时无性命之忧,又气又急,已是气喘吁吁,长以久之,哪里支撑得住? 而鬼斧脚下手上越来越慢,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精力充沛,了无一点倦意。 帅独缺心里十分纳闷,依他看来,田原此时和对方游斗的最佳办法不是发“百感交集”,无端折了自己的气力,而应以“百无聊赖”与鬼斧相搏,以退对退,以柔对柔,或可一试。 帅独缺叫道:“百无聊赖。” 田原听到帅独缺的声音,心里也知道此刻该以“百无聊赖”对付鬼斧的进攻,无奈自己习练“百家掌”才只几天,游走间怎么也无法变招。 再说他于“百无聊赖”的精奥所在不甚了解,刚才跌倒在地危急关头,随手使出一掌,处境火候和掌形恰到好处。 此时有意为之,反倒使不出来,急得田原叫苦不迭。 鬼斧的手突然一扬,手中的板斧飞向田原,田原把头一低,板斧削掉田原的头巾,在空中打了个旋,又飞回鬼斧手中,因这一下,众人尽皆出了一身冷汗。 宇文燕听到帅独缺的叫声,又见田原脸露苦色,心下明白六分。 他见田原先前一指明明点中鬼斧的食窦穴,鬼斧怎会没事一般,莫非他内力竟精进到能自闭经穴的地步? 宇文燕为人聪明,自非他人可比,他于悬书功法的精奥已大致领悟,知道此功法全仗封住对方几大要穴致胜,鬼斧自闭经穴,田原的悬书功法自然就威力大减。 他看着想着,眼睛突然一亮,叫道: “吕兄,快把剑给他。” 吕不空闻言,赶紧瞅准一个空隙,把剑掷给田原。 田原接剑在手,一时竟不知所措,他从未习练过剑法,甚么劈c刺c撩c挑c崩c点c云c截等,惘无所知,此刻虽有剑在手,却不知如何出招。 宇文燕轻轻吟道:“点点盘盘,到过南山,南山不到,西垄鬼叫” 田原听到宇文燕的声音,心里格登一下,登时醒悟,宇文公子是提醒自己以剑代笔,施展悬书功法,剑剑刺向鬼斧的要穴,你即使自闭经穴又有甚么用呢? 田原满脸苦色一扫而尽,喜极而道:“多谢!” 鬼斧看到田原接剑在手,先是一愣,然后忽然满脸喜色,只道他剑法高妙,成竹在胸,当下紧盯着手中的剑,倒也不敢怠慢。 田原身形一变,运气在腕,眼看鬼斧一斧削出,不退倒进,向前迎上一步,右手的剑一竖划下,破开了鬼斧的劲道,紧接着就是一个“”。 鬼斧不由得一愣,田原手中的剑忽从左轻飘到右,忽从右轻飘至左,自上而上,横折竖点,弄得鬼斧眼花缭乱,只见眼前四处都是剑尖,这剑尖时不时突然朝前轻刺,所刺的部位正是自己的要穴,自己此时即使自闭经穴也脱不了险情。 众人眼看田原持剑挥舞,鬼斧处处局促,俩人对阵的形势立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们看到田原用剑在空中先写了一个“點”字,接着又是一个“點”字,鬼斧刚有些适应,田原手中的剑一变,写出的却是一个“盘”字,知道田原又施展起他的书法武功,所写的却是宇文燕吟的那首童谣。 这也是欺鬼斧不懂中土文字,若换作权吉人,他自然知道田原写完个字,紧接着该写什么字,事先有所准备。 而在鬼斧眼里,他却不知这是书法,以为田原是在画甚么符咒,剑上也附着魔咒一般。 自己还未出招,田原已抢在头里,封住自己的线路,仓猝中赶紧变招,田原又抢在了他的头里,鬼斧看到田原神态自若,嘴角挂着微笑,就更以为他是魔鬼附身,吓得脸色苍白。 其实,倒不是田原料敌先机,而是这悬书功法讲究的是个韵字,气韵生动,如行云流水,忽密不透风,忽疏可走马,一笔一划舒畅自然,以我为主,全然不顾对方在干什么,剑光四射,剑气盎然。 鬼斧不识中土文字,自然更不懂每个字的间架结构,不解何处是实何处是虚,眼看着出现一个空档,刚想乘隙而入,这空档却转瞬即逝,紧接着剑如雨气如风,再也无从下手。 这道理权吉人自然明白,可惜自己受制于人,帮不上忙,他心念一转,突然叽哩哇啦说起番话。 余若水“啪啪”就给他两记耳光,也点了他的哑穴,省得他再罗嗦。 那边神工也是满脸阴郁,他见鬼斧处境危急,哪管得了权吉人的死活,他同样听不懂中土语言,不知宇文燕说些甚么,但他眼见宇文燕说一阵,田原就厉害十分,意欲先杀他再说。 此时众人都紧张地看着殿堂中间厮杀着的俩人,唯独花容呆呆地盯着葛令威,眼里一个劲地流着泪水,痛不欲生的样子。 神工忽然一锤击向葛令威,葛令威哑穴被封,一声不吭摔倒在地,花容见此情景,“啊”地一声惊叫,眼前一黑,神工如一支箭一般朝她射来,众人一惊,忙抢过来。 没料到神工这是虚晃一招,真正的图谋在宇文燕。 他右手疾探,一锤击在地上,人借着这一锤之力改变方向,抢向宇文燕。 宇文燕刚欲纵身来救花容,忽然见到神工朝自己袭来,此时欲变身形已不可能,危急中头脑还十分清醒,身子往后用力一仰,连同椅子一起朝后跌倒。 神工一锤击空,砸在宇文燕身旁的茶几上,“砰”地一声,茶几砸得粉碎。 宇文燕躺在地上双脚一蹬,椅子飞向刚落地站稳的神工,自己却借这一蹬之力,贴着地面滑出很远,躲到了柱子后边。 神工一锤击碎飞来的椅子,纵身再追,从大门的方向朝他飞来一个身影,神工顺手一锤,那人“哎哟”一声脑桨四溢,直挺挺倒在地上。 神工一瞥之下略吃一惊,倒在地上的却是一个天道弟子。 神工收住脚步,朝大门口一声断喝,那意思肯定是在喝问: “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哎呀,又是老太太 "神工一愣之后纵身跃起,一锤击向鬼斧先前扎进柱子的那把板斧。 田原背对着神工,猛然间感觉脑后有物袭到,身子一缩,板斧擦着头皮飞过去,鬼斧左手接住。 也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神工已跃回葛令威身旁,把他从地上一把提起,凿子重新抵着葛令威的咽喉。 鬼斧两把板斧在手,怒吼一声,陡然间增添不少勇气,两把板斧,一把“呛啷啷”快捷无比,一把沉着平稳,劲道十足。 田原一剑难敌二斧,刚化解一斧,他第二斧紧接着又到,来势劲道与先前殊不相同,田原的剑和鬼斧左手的板斧碰在一起,双方均是一震。 鬼斧右手的板斧“呛啷啷”一声巨响,眼看又要砍到,田原急中生智,右手的剑挡住鬼斧的板斧,左手一招“百感交集”。 两人几乎同时向后跃去,总算都未受伤。 殿堂外又飞进一个人影,鬼斧伸出板斧一接一带,把人放到地上,又是一位天道弟子,眉心有个不大的孔,汩汩地朝外流着血,面目狰狞,显是断气不久。 众人都诧异地盯着殿堂门口,连田原和鬼斧也住了手,调头看着门口。 隔了好久,明晃的大门忽地一暗,一个矮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提着一个人,帅独缺看到此人,不由地惊呼一声: “鬼见愁?” 鬼见愁低着头没看众人,她的双臂轻轻一抬,手中的两人影飞了出来,卟嗵卟嗵摔到吕不空和宇文燕面前,鬼见愁咳了两声,说道: “宇文燕c吕不空c老叫花,听着,我替天道教杀了你们正道二十七个人,现在我杀二十七个天道弟子赔给你们,我们就两不相欠了,记住,这是第三第四个。丫头,把第五c第六个也给他们。” 大门口又出现一个白色的少女,她双臂一挥,也是两具尸体飞了过来,她俏丽的面庞冷若冰霜,目光扫过殿堂里所有人的脸,目光里透出的寒意使人倒吸一口凉气。 宇文燕看到这双眼睛,脸刷地变得通红,别过头去,神色甚是忸怩。 田原睁大眼睛,嘴唇微张着好久都未合拢,泪水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愣了好久,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惊喜地叫道: “多多!” 多多的目光盯着他,稍稍一愣,睫毛轻快地往上一跳,接着又恢复平静,她的神情始终是冷冷的,目光迟疑了一会,从田原脸上移开,田原往那边跑去,嘴里嚷着: “多多,多多!” 多多默默地转过身去,身影一晃,从门口消失。 鬼见愁右手一挥,“啪”地就给田原一个巴掌,怒道: “小丫头的名字,你个小傻瓜乱叫乱嚷作甚?!” 田原一愣,急道:“老婆婆,是我呵!” “啪”地一声,田原脸上又挨了一个耳光,鬼见愁骂道: “哪个是你婆婆,臭小子找死!” 右手一扬,刷地就是一剑削到,田原赶紧往后一跃,落地再看,大门口哪里还有人影。 田原的脑袋里“嗡”地一下炸开,紧跑两步想追出去,却听身后宇文燕叫道:“当心!” 宇文燕话音未落,田原的背部就中神工一锤,跌倒在地。 幸好他习练“四穷功法”已有一些日子,遭遇袭击,真气自然而然会运集到遭袭部位,是以这一袭并无大碍。 田原恼羞成怒,从地上一跃而起,脑袋里嗡嗡乱成一团,挥剑就朝神工刺去,一刺未中,人往前又是一个踉跄。 脑海里一个劲地想到:多多不理我了,多多怎的就不理我了,连老婆婆也不认识我了,我是谁?我是谁?多多多多,我是谁?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眼里朦蒙胧胧看到人影晃动,也不管他是谁,手中的剑乱挥乱舞,全然没有一点章法,纯粹就是一个顽童的胡搅蛮打。 鬼斧和神工目睹此景,一时搞不清楚,还以为又是甚么厉害的招数,都往后退了几步。 田原眼见前面站着个人,挥剑猛刺,那人一声不吭倒在地上,耳里却听到吕不空c余若水c花容等齐声惊呼,这一呼把田仓给惊醒了。 收住脚步,用衣袖抹去泪水,不由也大吃一惊,葛令威倒在地上,右臂朝外不停地流着鲜血,他挣扎着朝呆愣的田原苦笑着摇头,嘴里却说不出话。 田原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恍恍道: “葛大哥,你?” 他往前跨了一步,抬起手,那边花容已经抢过,惊叫:“休伤二哥!” 焦急中顺手一掌击在田原胸前,田原往后退了两步,看到花容挡在葛令威身前,愤怒地盯着自己。 田原的脑袋里乱成一团乱麻,口里喃喃自语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他看看地上的剑,又看看花容,花容紧抿着嘴唇盯着他,他轻声叫道: “花姊姊。” 花容哼了一下别过头去不理他。 田原又看吕不空,吕不空脸色十分难看,这一下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鬼见愁和落花门主的小姐,都是武林正道不齿的人物,先前她们一出现,瞧田原那神情,似和她们关系非同一般,证明前一段时间江湖传言确实不假,难怪原弟突然武功大有长进,却是从她们处学的,这已使天一派在众人面前,脸面丢尽。 更可气的是田原一见她们之后,出手就伤了葛令威,如此看来,他确实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田原了,吕不空的心在流血,暗自叫道: “师父,师娘,你们可看见了么?” 徐长老突然说道:“田原,你真的沦为落花门的狗贼,和我们武林正道为敌了?” 田原一听这话,再看看吕不空等的脸色,知道这祸闯得不小,他结结巴巴道: “我,我” 嗓子里似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话。 鬼斧一声怪叫,两把板斧一起朝田原劈来。 吕不空叫道:“当心!” 田原心里一热,他想不管怎样,吕大哥还是关心自己的,心就他这一分神,鬼斧一斧差点砍中他的右肩。 鬼斧的第二斧眼看又要砍到,大门口一个人影一晃,一根竹竿挡着鬼斧的板斧,轻轻往上一挑,鬼斧手中的板斧朝外飞去,众人看时,又一个驼婆子闯了进来,却不是鬼见愁。 帅独缺认出她正是那天夜晚解开自己穴道的人。 吕不空等认出她就是在严州城王福兴茶馆露过面和后来追赶着公孙望的人。 宇文燕认出她就是乌龙庙从塑像后闪出的驼婆子。 田原知道她正是令公孙望教自己武功并保护自己的老婆婆。 驼婆子凑近田原身旁,耳语道:“你还不快走!” 田原看看花容和吕不空等,还在犹豫,驼婆子又道:“你那个丫头现在正被陆乘金凤追杀,还不快去!” 田原闻言大惊,朝吕不空等匆匆拱了拱手,知道今天的事已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当下也不言语,转身跑出殿堂。 驼婆子竹竿指着鬼斧,嘿嘿一笑:“你,陪老太婆玩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人不见,心如箭 "田原奔出庙外,四下里一片呐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两个天道弟子手持着剑,已然欺到身旁,田原“嘿”地一掌拍出,正击中一个天道弟子的面门,脑浆四溢,登时毙命。 右手施展悬书功法神技,握住另一位天道弟子的手腕,轻轻一捏,那人“哎哟”一声长剑脱长,田原手腕一翻,“啪”地一掌,紧接着在空中接住飞脱的长剑,口里说道: “这是第七个第八个。” 天道弟子围拢过来,田原无心恋战,长剑疾挥,在空中写出长长的一横,奔在头里的天道弟子眼看来剑凶猛,尽皆往后退了一步。 田原又写出长长的一横,他们又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长剑飘舞,一撇一捺,组成一个“天”字,威风凛凛,锐不可挡。 田原以气御声,凛然一声长啸,声振林木,树叶纷落,天道弟子尽皆愕然。 田原双足一点,跃起后踩着他们的肩磅跃出包围圈,拼命往前狂奔。 田原提气猛跑一阵,天道弟子早被他甩得远远,他却猛然立足,想起刚才自己的那一声长啸,怎的就象在矿野里,头狼的一声悲嗥。 他以气御声,又试了一次,活脱就象一声狼嗥,两旁树林里的鸟群惊慌失措,扑翅乱飞。 田原愣了片刻,苦笑着摇摇头,又往前奔去。 他一气奔到西湖边上,还未见鬼见愁和多多的身影,眼看前面就是杭州城了,他想,以老婆婆和多多的性格,不会进城去的。 没奈何,还是先到那个山洞看看再说。 心念及此,田原调转身子,往鬼见愁原先居住的地方奔去。 到了通往山洞的小径,田原问了路旁几个攥锄挖地的农夫,农夫疑惑地看了看他,说是有两个女人从这里过去,一个是驼背,还有一个,啧啧,皮肤白得象雪一般。 还有一帮歹徒在后面追赶,小兄弟,不是老汉说你,光天化日的,欺侮两个娘们可不好。 田原知道他们会错了意,当下也懒得解释,道谢了两句就往前奔去,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到了此时,才稍稍有些着落。 田原放慢脚步,悄悄往那边靠近。 隔老远他就听到鬼见愁和陆乘的声音。 他潜入一片树林往前移动,一直到了离俩人一丈开外的地方才停住,透过树隙朝外观看。 原先的草屋此刻已变成一片黑糊糊的废墟,鬼见愁站在这片废墟上面,身后的山洞敞开着,暴露出黑黝黝一个洞口。 泥垒的院墙已经塌坼,只留下一个门框孤零零立在那里,陆乘站在门里,和鬼见愁隔着小溪说话,小溪上的竹桥也被火吞噬。 田原往周围看看,怎么也找不到多多,只有金凤,一手托着茶盏,在离陆乘不远的地方一蹦一跳的,显得颇不耐烦。 鬼见愁道:“不错,我是和你讲定,我替你们杀一百个武林正道的人,你们替我把老蠢物捉来,不过,我此刻已改了主意。” 陆乘道:“你为甚又杀我们的弟子?” 鬼见愁冷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我驼婆子了,你以为我会白白替人家杀人?我杀了他们二十七个,自然也要杀你们二十七个,这下我们扯平了。” 陆乘也是冷冷一笑:“哦,你以为陆某是吃素的?” 鬼见愁仰天哈哈一笑:“笑话,我驼婆子要杀人,哪个又管得着。” “不见得。”陆乘话音未落,身影紧跟着一变,手持一支判官笔,跃到小溪对面。 他人在空中,却已一掌拍出,鬼见愁侧身躲过他的掌风,手中的剑挡住他的笔,两个人面对面立在那里,潜运真气,以内力相拼。 金凤咯咯一笑:“哟,你们这两个丑八怪,站在那里眉目传情啊!” 足尖一点,矮胖的身子轻盈地跃过小溪,鬼见愁和陆乘正拼内力,两个人纹丝不动站着,分身不得,眼看金凤又欺到身边,心里连声叫苦。 只听得耳旁一声怒咤,白光忽闪,斜刺里冷不防插进一柄剑来,剑法奇谲古怪,金凤仓猝间只得退身自保。 田原手中的剑在空中忽然变招,刺向陆乘的左胁,陆乘身后就是小溪,退步不得,只好硬生生跃过小溪,鬼见愁剑上的真气在陆乘抽身的当儿猛然袭到,陆乘人跃在空中,浑身一震,胸口沉闷难当,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鬼见愁眼见自己一条老命就要断送,冷不丁却冒出一个少年,功夫甚是高强,打得陆乘金凤猝不及防,救了自己一命。 鬼见愁瞧着少年,却是刚才在破庙里见过的那个小傻子,诧异地问道: “你是谁?” 田原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满脸泥垢,难怪老婆婆认自己不出。连忙说道: “老婆婆,我是田原呵。” 鬼见愁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大笑: “田原?怎搞得这么一副鬼模样,快点进去!” 田原依言钻进洞口,鬼见愁跟着也闪了进来,石门在眼前缓缓地关拢,金凤的羽化水射在石头上,滋滋冒着白烟。 在黑暗中,田原急切地问道:“老婆婆,多多呢?” 鬼见愁没有作声,冷不防右手一伸,把田原提在手里。 田原又好气又好笑,脸却羞得绯红,挣扎了两下,怎么也挣扎不掉。鬼见愁提着他在黑暗里走,嘴里轻声骂道: “臭小子,你倒重了不少。” 田原情知挣扎已没甚么用时,索性老老实实任她提着。 鬼见愁提着他攀上跑下,微微喘着粗气。 田原心里暗暗奇怪,老婆婆今日怎的如此不济,自己再重,也不至于会令她喘粗气啊? 眼看就要到洞口,田原突然想到,多多一定就在这洞外,自己这样被她看到,岂不狼狈得很? 田原手脚乱蹬,一个劲地求饶: “老婆婆,你快点放我下来,我自个走好不好?老婆婆,快放我下来。” 鬼见愁窥破他的心思,嘿嘿一笑,说道:“臭小子,你怕小丫头看到难看是不是?好,我放了你。” 手指一松,田原“啪”地摔在地上,人还没有起来,面前的石门就缓缓打开,一道亮光射了进来。 田原看到这洞里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景象,被他和多多啃吃干净的花枝,重又枝繁叶茂,只是已近初冬季节,就是在这洞里,也已没有盛开的花朵。 那条小溪,仍从空地的中间穿过,弥慢淡淡的热气。 田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穿过浓密的树丛,长裙曳地,一步一步朝搭在溪水上的草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物是人非 "田原心头一热,急切地叫道:“多多!” 多多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呼喊,继续朝前走着,田原三步两步跑出洞口,朝那边奔去,一个劲地呼喊: “多多,多多!” 多多不动声色,顾自朝前走着,眼看着田原就要追上,多多却闪进草屋,随手一带,草屋的门在田原面前吱咯一声关拢。 田原站在门口,两眼发直,哽咽道: “多多,你真的不理我了?这么多日子来,我找你找得好苦,我不懂,你究竟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般绝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好,我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委屈都无所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多,你答应过我的话都忘记了么?多多” 草屋里静悄悄的,田原站在门口,哭着想着,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他想起以前他和多多俩人在这里的美好日子,想起多多肯定是因为什么要紧的事情才不理自己,究竟是什么事呢? 田原边想边摇头,怎么也弄不清这里边的是非曲直。 他又想到,多多这半年多来一直都在这里,这里日子的凄苦和艰难他想象得出来。 田原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想也难怪多多变得冷冰冰的和老婆婆一样,每天守着老婆婆在这枯井一般的山洞里一呆就是半年多,以多多那般好动活泼的性格,又怎么受得了呢。 田原起初还在为多多不理自己而默默流泪,到了后来,变成是为多多这半年多来所遭受的困苦而伤心流泪。 不知什么时候,草屋里传出有节奏的“突,突,突”削木头的声音,田原竖起耳朵凝神静听,突突突的声音平板枯燥,一丝不乱。 田原再也忍受不住,伸手轻轻一推,草屋的门咯吱一声打开,门外的光线倒向门内,田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看到多多坐在一大堆木屑中间,用剑削砍着手中的木头,她把木头削成四方形,然后削成圆形,再削成方形,这情景活脱就象田原第一次在外面的棚屋里看到鬼见愁的情景。 草屋里到处都撒满木屑,靠近里面的墙角堆着一堆圆木,看样子多多干这活已非一日两日。 田原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期期艾艾呢喃:“多多,你” 多多低着头,一下一下认真地削着,对田原的呼唤无动于衷,仿佛她根本就不知道,门口还有个人站在那里。 突突突的声音遮盖了草屋下面细腻的流水的声响。 田原呆呆地站着久久说不出话。 多多不急不躁,一剑剑把手中的木头削到再也不能削了,才放下手中的剑,站起身,朝门口走来。 田原惊喜地叫道: “多多!” 多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没有疑惑没有怨恨,也没有一丁点的欣喜和暖意,田原不寒而栗。 在他的记忆里,多多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她心里想着什么,眼睛就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而眼下的这双眼睛,是那么的空洞和绝决,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她的目光扫过田原时,田原感到在这样冷漠的目光里,自己似乎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或者只是门框的一个部份。 他几欲相信自己已看得见自己的心在一滴一滴滴着血,他惊讶的嘴唇张开着,久久都说不出话。 多多垂着睫毛,微低了低头,从田原的身旁走了过去,田原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还是那种淡淡的温馨的香味。 这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多多,那个偎依在他的怀里如小鸟一般低语的多多。 她走过田原面前时田原看到,她的头发还是那么漆黑那么柔软,肌肤仍还白得几欲透明。 田原的心猛地一紧,他看到多多娇嫩的双手因每日砍削木头,一道道皲裂着,变得枯燥苍老,如同一双饱经风霜的老妪的手。 田原的鼻子一酸,赶紧别过头去。 多多撇下田原,沿着门前的石径朝前走去。 田原目送着她的身影穿过绿色的花丛,一直走到离草屋三四丈远的溪畔,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呆呆地看着溪谷里流动的潺溪的水。 田原透过淡淡的薄雾,迷迷糊糊看到她的侧影,许久都保持同一的姿式,一动不动。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直觉得似乎所有的路都到了尽头,他不知道,接下去该做甚么或还有甚么事情可做。 他恍若置身梦中,周围的一切在他看来,若隐若现,都显得那般遥远和突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唯有头顶那一块青天和白云,唯有眼角的泪珠是真实的,铭心刻骨,使每一个瞬间都变得冷峻呆板,使人无法忍受。 他不愿相信那个坐在溪畔一动不动,神情冷漠的侧影就是多多。 他的耳旁回响着一个呢喃痴迷的声音:“小原,我们若能永远这样在一起该有多好。” 这声音就象一道从板缝中透进来的光线,照亮了田原的眼睛,随即又黯淡了。 田原闭上眼睛,他听得到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在痛苦地呻吟:多多,多多。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泪水早已浸满他的眼眶。 白云悠悠,欢乐也罢,悲伤也罢,头顶的蓝天,依然会悬挂在那里。 他转过头去,恍然间却看到鬼见愁此时才刚刚走出洞口,步履显得十分艰难。 她走了两步停下来,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子前后摇晃。 过了片刻,她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田原大吃一惊,赶紧朝那边跑去,鬼见愁脸色发黑,昏倒在湿漉的地上。田原急叫: “婆婆,老婆婆,你怎么了?” 鬼见愁双眼紧闭,呼吸喘急。 田原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壁,烫得灼人,再搭她的脉搏,但觉脉息微弱,细如游丝,看样子伤得已然不轻。 田原赶紧凝神运气,右掌贴在她背部的中枢穴上,把一股真气徐徐地注入她的体内。 鬼见愁突然睁开眼睛,冷笑道: “臭小子功力倒长进不少。” 鬼见愁冷不丁开口说话,倒把田原略吓一跳,他迟疑着: “我,我老婆婆,你伤得可不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归来的陌生人 "鬼见愁坐了起来,骂道: “陆乘,你这个狗贼,趁驼婆子不防突下毒手,算甚么英雄。嘿嘿,幸亏我老太婆躲得快,要不还有活命?陆乘,这一掌之仇你以为我会忘了?嘿嘿,嘿嘿。” 鬼见愁破口大骂,牵动真气,她的脸突然扭曲,眼前一黑,脑袋往前跌去。 田原赶紧用左手扶住她的肩膀,右掌的真气又徐徐注入她的体内。 田原这才知道鬼见愁已中了陆乘的伏魔掌,若照常人,早已命丧黄泉。 鬼见愁内力精湛,是以支撑到现在,难怪适才在洞中提着自己奔跑,竟微微喘着粗气。 田原知道,陆乘的优魔掌奇毒无比,自己以内力注入婆婆的体内,只能起一时半回的作用,这条命保不保得住,却要看她自己的功力和造化了。 过了半个时辰,鬼见愁才睁开眼睛,脸色稍稍好转。 这回她没再动怒,转过头来,吃力地说道: “臭小子,谢谢你!” 田原摇了摇头,搀扶着鬼见愁站了起来。 他偶一回头,看到多多正站在离他们两三步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她悄没声息地走到田原身后,田原却浑然不觉。 她几乎在田原回头的同时转过身去,缓缓地朝远处走去。 田原心头一紧,叫道:“多多!” 多多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鬼见愁摇了摇头,说道: “这死丫头越发古怪得紧,臭小子,你信不信,从半年多前我把她救回来,到今天没听她讲过一句话。你个臭小子怎么得罪媳妇了?” 田原的脸一红,听到鬼见愁把多多叫作他的媳妇,心头一喜,紧接着一酸,泪水差点又滚落下来,赶紧把话题岔开。 “婆婆,我扶你到草屋去歇歇。”田原道。 伏魔掌的毒性发作得迅猛,田原看到鬼见愁此时连手掌上的皮肤也呈黑色,到草屋只有不远的路,田原扶着鬼见愁,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竟走了很长时间。 鬼见愁哆嗦着,连话也说不出。她抬起左手指了指木屑中间的那张凳子,田原把她扶过去,让她在凳子上坐下,担心她坐不稳,双手仍搭着她的肩膀。 鬼见愁的肩膀动了动,挣脱田原的双手,她艰难地转过头来,目光却仍那么犀利冰冷,盯着田原,田原往后退了两步她才转回头去。 她从木屑中捡起宝剑和一段原木,扶着原木的手颤抖着,一不小心,原木从她的手中翻倒,她又把它竖了起来,持剑的手无力地朝下削着,动作迟缓,削下了一片片很小的木屑。 田原道:“老婆婆,你歇一会吧?” 鬼见愁不理睬他,顾自一下一下削着,动作慢慢熟练起来,持剑的手似也更有劲了些,再过一会,双手不再颤抖,脸上扭曲的肌肉渐渐舒展开来。 田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削去树皮的白色的木头,在鬼见愁的手中渐渐转色,从她扶着的手掌开始,木头一点点变得漆黑,没过多久,整根木头都变成黑色。 田原这才醒悟,鬼见愁原来在运气驱除体内的毒素。 鬼见愁把手里的木头用剑从中剖成两爿,木头里边也已漆黑。 鬼见愁把这两爿木头扔到一边,取过另外一根原木,削着削着,她又把木头从中剖开,里边隐隐露出一丝白色。 鬼见愁一直削到第七根木头,木头再也没有变色,她把这根木头继续削下去,直削到细得再也无法削了才停住手。 脸色已恢复原先的色泽,看样子体内的毒素已驱除得一干二净。 她坐在凳上,微微地闭上眼睛,运气调理着。 田原见她已无大碍,放心地舒了口气。 刚才,他一直注意着鬼见愁的一举一动,没留意周围,此时松了口气,眼睛猛然一亮。 他看到多多站在门口,冷冷地注视着里边的情景。 田原往门口跨了一步,多多却默然地转过身,慢慢朝外走去。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多多始终一声不吭,一个人郁郁寡欢地走来走去,目光偶尔扫过田原,也是冷冷的,浑若田原根本就不存在。 鬼见愁一天到晚骂骂咧咧,她忽儿骂陆乘,忽儿骂多多,忽儿大骂田原,有时捎带着把田世南和梦天娇也一起骂了,说他们是一对狗男女。 田原听了又气又急,欲辩又不知从何说起。 多多闻之则不置一词,冷冰冰地走了开去。 田原发现,这几天下来,被鬼见愁骂过的人总有数百之多,唯独没骂公孙望,岂止没骂,连公孙望的名字也是绝口不提。 这倒大出田原的意外。 鬼见愁体内的毒素虽已驱除干净,经脉却被陆乘的伏魔掌震断,伤势日甚一日,她时常破口大骂,也是用以解除一些体内难当的疼痛。 田原偷偷窥视,发现鬼见愁脸上又开始蒙上一层暗影,这回不是中毒所致,而是体内受伤颇重所造成的,额头和嘴唇上边的三角区域,出现细密的一导白霜,行动迟缓,说话举止日渐吃力。 有时,鬼见愁的口吻忽转柔和,言语亲切,心平气和。 这天中午,田原随着鬼见愁在溪畔行走,多多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鬼见愁骂着骂着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梦天娇差点就成了你的亲娘?” 此言一出,不仅田原,连多多也是一震,田原急道: “婆婆,这事,这事乱说不得。” 鬼见愁嘿嘿笑道:“田世南和梦天娇的事情,别人不知,我驼婆子,嘿嘿,偏巧知道得一清二楚。” 多多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鬼见愁,田原瞧这情形,鬼见愁的话大概不会有假,何况他自己心头也早有许多疑团难以解开,那天和多多在书房外面,看到里边的那个女人,八成就是梦天娇。 梦天娇说甚么一定要找到田原,又直呼爹的名字,言语间确似大有情意,莫非,莫非她与爹爹真的有一段情感瓜葛? 还有,爹爹为何要对吕大哥他们说以后碰到落花门的人,不可刀剑上见,为何那次龙虎山与落花门主决斗之后,爹爹一直都闷闷不乐,似有万般心事排遣不散。 爹爹书房中的那幅画,和多多出奇的像,现在想来,那画中人必是梦天娇无疑。 田原缓缓道:“婆婆,这事到底怎样,烦请实言相告。” 鬼见愁脸色一变,破口骂道:“臭小子,你叫我说我就说呵?!” 田原苦笑道:“婆婆,那,那便要怎样?” 鬼见愁余怒未消,说道:“等什么时候驼婆子高兴,自然会告诉你们。你爹爹和女人七搞八搞搞不清楚,你这么关心作甚?好不要脸!” 一顿抢白,弄得田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天作不得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又是个悲惨故事,血雨腥风 "鬼见愁目光呆呆地直视着前方,过了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罢,罢,就告诉你们也不打紧。驼婆子一死,嘿嘿,恐怕这世上除了梦天娇,再没第二个人知道这事。喂,臭小子,驼婆子看你可怜,就把这事告诉你好了。” 田原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多多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鬼见愁。 鬼见愁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大概,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田世南比你现在长不了几岁,名头自然也没现今这般响。” “田家在福建当地小有名气,也算是个武学世家。田老爷子给田世南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与田家极要好的福州梦家的闺女梦无痕,就是现今的甚么落花门主梦天娇。” “田世南和梦无痕原先就相熟,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彼此情深意笃,欢欢喜喜只盼过了清明就办喜宴,共结百年之好,没想到,唉!” 鬼见愁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目光呆滞,脸露痛苦之色,一定是在叙说的同时,勾起了她对自己往事的回想,她想起梦天娇和田世南青梅竹马,直盼同结连理而不得。 而自己和公孙望,却是因公孙望惧怕结婚,一赌气远走他乡而落得现今这个局面,这一去也是几十年了,公孙望至今还不回心转意,当初若没这茬事,自己的孩子怕比田原和多多还要大了。 鬼见愁呆呆地打量着田原,又呆呆地看着多多,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她的叙说把田原带回到一个与他血肉相关的,却为他所陌生的天地,带进了一个血雨腥风c曲折悲惨的爱情故事。 心头的无数疑问都在鬼见愁的叙说中迎刃而解,他终于知道,这么多年爹爹心里隐忍着的是怎样的一种痛苦,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 这惊心动魄的一页页往事,惊得田原目瞪口呆。 福建建宁府,清明前的天气淫雨不断,田家大院里树木蔽地,树枝间缭绕着淡薄的水雾。 在雾中,田家上下的忙碌没有因天气的恶劣而中断,欢欢喜喜,结灯挂彩,悉心准备着少爷田世南的婚事。 对那位没过门的少奶奶,田家上下都是知道的,每每提起,忍不住就翘大拇指,在大家看来,这门亲事真是再合适不过。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 也就在这节骨眼上,田家的一个极厉害的仇敌传过帖子,说是三个月后血洗田家大院,凡是田家的人,都难逃他的旋风刀。 田老爷子接到帖子后,许久说不出话。 他掂量自己的武功远远不及仇家,何况对方既然下了帖子,肯定早有防备,此时想避都避不了,看样子田家是在劫难逃。 他把夫人和儿子叫进房里,把事情一一和他们说了,三个人自然泪眼相对,悲苦难当。 田世南咬牙切齿,愤愤道:“爹,我们跟他拼了!” 田老爷子点点头,抚摸着田世南的脑袋半天不吭一声,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绝不是靠个“拼”字就能免除大祸的。 不过,对方既然已找上门,束手待毙也是万万不能的。 田老爷子和他们母子合计之后,吩咐手下停止筹备婚事,暗地里筹划准备起三个月之后的对敌策略。 到了这危急关头,田世南心里挂念着一个人的安危,田老爷子见他闷闷不乐,岂有不知之理。 父子俩人商议着眼看在劫难逃,不忍让梦无痕也嫁过来送死,这门亲事还是先退了再说,若侥幸度过这个难关,再把事情的原委和梦家说清,再行婚事不迟。 但这亲却颇难退,难就难在梦家与田家原本就好得如同一家,若把这事的真实原委和梦家说了,梦家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自然要与田家共患难,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退亲。 而不向他们说明事情的原委,这亲事又岂是轻易可退的? 事情也真凑巧,梦家是开绸庄的,正这时候有消息传来,说是梦家的绸庄和宅院被一把天火,一古脑儿烧得干干净净,几代人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产化为乌有,梦家从一个殷实富户一夜之间变成贫寒人家。 田老爷子听到这消息后,正好找到一个理由,他写了个退亲帖,帖上写着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田家的少爷岂是一个穷光蛋的女儿所能匹配的云云。 言辞甚是冷酷无情,料想梦家接到帖子后面子上过不去,绝不会再说什么。 田老爷子让一个家丁火速把这帖给梦家送去,不得有误。 果然,梦老爷接到这封信后,半晌说不出话,他说什么也没想到那个他一直视作好兄弟的田某人竟是如此的势利小人。 但眼前白纸黑字,还有退回来的女儿的生辰八字,这些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事实。 梦老爷活了大半辈子,还未受过如此大的侮辱,对他来说,这一封信直如雪上加霜。 他看着烧成一堆瓦砾的废墟,看着伤心欲绝的母女,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和内疚,一种丧失了一切的空落。 泪水从他的眼角渗了出来,他转身离开暂时栖居的唯一没被烧毁的马厩,一个人默默地朝废墟后面的树林走去。 他走的时候是正午时分,到了傍晚,有伙计匆匆跑来,满脸恐惶地说老爷去了,老爷在树林里上吊了。 梦夫人抱着丈夫的尸体哭干了泪水,她站起身,用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朝梦无痕轻轻地笑了一下,神情甚是古怪,梦无痕还没反应过来,娘已一头撞在树干上死了。 梦无痕没有流泪,更没有哭,她失踪了,谁也找她不到,时间一长,大家就认定她肯定也已经死了。 其实,梦无痕并没有死。 她找到当时武林邪教中的顶尖高手横行恶煞穆大年。 穆大年垂涎于梦无痕的美丽,梦无痕答应嫁给他,但有一个要求,她要穆大年在十天之内把田家的人细数杀尽,一个也不许留下。 她认定自己的爹娘是被田家害死的,苦于自己是个手无捉鸡之力的弱女子,为报大仇,只得出此下策。 穆大年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在他看来,这又有何难,他于一个夜晚潜进田家大院,把田家上下几十口人都屠于刀下,唯有田世南外出未归,侥幸躲过这场劫难。 田世南在外接到噩耗,还以为是仇家窥得了他们的计划,提前下手,是以他即刻隐姓埋名,不敢回家。 穆大年办完这事,梦无痕也未食言,嫁给了他。 三个月期限到时,田家的仇人又寻上门,得知有人已比他早下手一步,田家上下细数杀尽,那仇家叹息连连,抱憾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错中错 "这事过去一年多,梦无痕虽已嫁给穆大年,但心里隐隐一直怀恋着田世南。 在她心中,再也没有哪个男子能替代田世南,虽说每次想起田世南,她都在心里狠狠地骂他是恶贼,是该死的负心汉。 但不知不觉,这恶贼的影子却老是晃动在她的眼前,直到怀上多多。 也就是怀上多多的那年,她无意中遇到那年到她家送帖子的田家的家丁。 那家丁因那天正随田世南在外办事,是以躲过劫难。 此时的梦无痕已改名梦天娇,武功已自不俗,她把那家丁擒来,正欲杀他,家丁认出了她,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她。 梦天娇直到此时才知道田家的一番苦心,全是为她着想,却无意中害死了爹娘。 而自己不问青红皂白,糊里糊涂杀了田家老小。 梦天娇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从家丁的口中得知田世南还活着,梦天娇忍不住一阵狂喜,对他的思恋就更深切。 但到了这个境地,她又怎么还有脸面去见田世南呢? 她知道这所有的错已经无法挽回,痛不欲生。 思之深切时,梦天娇只有时常偷偷地潜入田家大院,从远处含泪注视着田世南。 包括后来,田家从福建的建宁府隐居到浙江的严州府,梦天娇一直都在暗处偷偷地窥视着他。 她发现田世南虽然已经成家,但心底深处却一直还深深地眷恋着自己,梦天娇就更是悔恨难当。 她与穆大年本来就无情义,等到她发现这一切全是一个误会,就更加恨他。 虽说穆大年是听她的话才杀了田家上下的,但毕竟是他亲手所为,梦天娇把心头无名的愤怒都转嫁到穆大年身上。 梦天娇为了让穆大年不敢强迫自己同居一处,习武更加勤勉,短短几年,创立了落花门,自己摸索出一些厉害的功夫,取意却都来源于自己的伤心经历。 冤头债主,梦天娇认定这事情之所以弄到今日这般不可收拾,全是田家的那个仇家造成的,她就把那个仇家给杀了。 再说田世南,那场劫难过后,他躲进武夷山中,一躲就是三年,练成了田家家传的功夫“飘香剑法”,仗剑闯天下,成为名重一时的天下第一剑客。 他一直都在搜寻害死他全家的凶手,最后得到消息,说是他家的惨祸全是落花门主梦天娇一手策划的。 五年前田世南追杀梦天娇到江西的龙虎山,这才知道,梦天娇原来就是梦无痕。 他以为她已经死了,他曾到梦家所在的福州打探过,没想到爹的那封退亲帖,却害得梦家一家三口都自杀身亡,这许多年,他心里又是羞愧又是痛楚,一直都思念着梦无痕。 及至此时猛然见到,什么也不用说,田世南已经全明白了。 错,错,错!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呢? 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又怎么说得清道得明? 龙虎山上的风刮在脸上是冷冷的,田世南心里明白,爹娘的仇他算是报不了了。 风在他的耳旁刷刷地撕裂,他在山道上奔跑,一边不停地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会变得这般复杂而折磨人,这般使人欲哭无泪欲恨不能欲爱又无可奈何? 田世南离去之后,梦天娇独自一人在上清宫的玉门殿前,仰天长笑长叹长哭,天旋地转,群山回响着她的笑声哭声和叹息声。 她正欲刎颈自杀,却被上山寻找公孙望的鬼见愁撞到,夺下了她手中的剑。 梦天娇那时满腔的痛楚无法排遣,见到个人,又是一个女人,就哭哭涕涕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倒给鬼见愁听了。 及至说完,人也镇定了许多,她开始后悔把这事告诉了鬼见愁,就叫鬼见愁发个毒誓,答应不把此事外传。 鬼见愁自己也深受情苦,对梦天娇甚是同情,本来也不会再向第二人说起这事。 但此时见梦天娇要她发誓,鬼见愁反倒不依,吓唬梦天娇道:“你不让我说,嘿嘿,我倒偏要说!” 梦天娇大怒,两个人跳起来在玉门殿前斗得天昏地暗才各自离去。 鬼见愁把故事讲完,田原早已悲愤难平,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今天所经历的,爹爹早已经经历过一次。 而这其中,谁对谁错,别说是自己,恐怕老天爷也难下判断。 田原听到身后多多,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多多也转过身去。 就在多多转身的刹那,田原看到她的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鬼见愁的神情甚是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恶斗,呼吸有些急促。 沉默良久,她才挪挪身子,调头看着多多远去的背影,突然厉声问道: “你是谁?” 田原正自诧异,鬼见愁努力挺着她怎么也直不起来的身子,闭上双眼,嘴唇紧紧地抿着。 从她体内,不断朝外释放着冷气,田原站在她的身旁,感到冷嗖嗖的。 她的双手撑着膝盖,过了许久,猛然睁开眼睛,大声叫道: “公孙望,你等什么,你还在等什么?!” 声音在石壁间久久环绕一阵之后,四下里寂静无声。 鬼见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紧闭,嘴唇微微张着,脸上蒙着一层白霜。 田原轻轻叫道:“婆婆,婆婆。” 鬼见愁一动不动,不理睬他的呼叫,田原感到她的神情有些异样,又叫: “婆婆,婆婆。” 多多不知何时已来到田原身后,打量了一会鬼见愁,她的脸上冷冰冰的毫无表情。 田原惊异地用手在鬼见愁的鼻子前试了试,果然已没有气息,骇得他回头惊道: “多多,老婆婆死了,你看老婆婆真的死了。” 多多不置一词,脸上始终冷冰冰的,她转过身,朝洞口那边的小溪慢慢走去,一直走到溪边,还往前迈步。 田原听到“卟嗵”一声水响,回过头已不见多多的身影。 田原急忙朝那边奔去,清澈的水中,哪里还有多多的踪迹。 田原这才知道,多多已顺着溪水游进山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跑丢了 "田原又急又惊,跑回鬼见愁的身边,又叫了两声婆婆,伸手一碰她的额壁,鬼见愁“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身体蜷曲,仍还保持着坐的姿式,手臂早已冰凉。 田原这才相信她确实死了,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突然而简单,眨眼间一个人的一切就都结束。 鬼见愁临死前的高喊震痛了田原的耳膜,耳朵里似乎仍还回响着她的声音,而她却已经死了。 田原把鬼见愁抱进草屋,心里挂念多多,说不定陆乘金凤还守在山洞那边,多多此去,定然凶多吉少。 田原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草屋,心里默念:“婆婆,你放心,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卟嗵”一声,田原也跳进小溪,手脚并用,顺着水流快速地朝前游去。 有了上回的经历,这次就快得多了,游了半个多时辰,头顶突然明亮,他已到了洞外。 田原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废墟前残留的几株毛竹的窸窣声响。 田原右手一按石壁,从溪里跃到岸上,满目疮痍,哪里有多多和陆乘金凤的身影。 再看四周也无打斗过的痕迹,略微放宽了心。 他顺着溪岸朝前找去,看到有一处地方湿漉漉的,一道水迹从这里朝远处漫延,多多显是从这里上岸走的。 一阵寒风吹过,田原猛地打了一个激凌。 刚才在水中,溪水是温的,倒不觉怎样,此时身上湿淋淋的,被风一吹,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长长舒了口气,循着地上的水迹朝前追去。 水迹很快就消失了,好在这里通向外面只有一条小道,看样子多多过去没有多久。 田原当即提气疾奔,没多一会,身上的水就被体内散发出来的热气蒸干了,心里焦急,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田原一直追到这条山道和大路交汇的地方,还没见到多多的身影。 大路上稀稀落落有几个行人,田原一连问了几人,均无多多的消息。 眼看着天色将黑,这江南杭嘉湖一带阡陌纵横,弯曲盘绕,田原看看这条路依稀有些熟悉,看看那条似乎也曾走过。 等到天色黑下来时,田原已完全迷路,东西南北莫辨。 何况,他也不知多多会走哪条道,能不能追上,看来只有瞧自己运气如何了。 他趁着天色尚早往前急赶,心里隐隐觉得只要在走,就离多多近了一步,一旦停下,从内心浮升起的焦虑和四周挤压过来的寂静会在一瞬间攫住他,使他悲从中来。 田原急行了约莫二c三个时辰,远远近近响起的几声狗吠把他重又带入那个他所熟悉的环境,勾起了他的思绪。 他想起严州城外的田家庄院,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己所遭受的种种坎坷与不幸。 他想起多多c倪道周c黄元璐c帅独缺等人,想起那个驼婆子和吕大哥他们对自己误会一定很深,想起鬼见愁和他说起的那些话。 他觉得有一种痛楚如同空气,弥散在四周无法排遣,如同血液,一辈辈人承继着,衍续着。 田原抬眼望望头顶闪烁着星星的夜空,身不由己,撮起嘴唇发出一声长啸,把堆积在心头的块垒用啸声传递出去。 啸声凄厉c痛彻,仿佛一头受伤的狼。 油灯下的农夫农妇忍不住打了个颤,回头看看闩好的门闩,远远近近的狗在田原的啸声里,突然都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吓得不敢再吠。 道路两旁的桑树林,在啸声里窸窣摇晃。 啸声甫歇,前面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人声:“谁?!” 田原一猫腰钻进桑林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个人影闪到田原的眼前,借着熹微的夜色,田原看到是俩个劲装结束的天道教弟子。 他们往四周扫视了一遍,悄悄低语: “他肯定躲在附近。” “走吧,管他是谁,面见了教主再说。” 俩人放开脚步,提气往前奔走,田原听到他们的低语,吃惊不小,天道教主也到了此地,莫非又要出什么大事? 田原爬出桑林,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三个人两前一后往前疾行,到了一个村口,前面的天道弟子在大樟树下一晃就不见了。 田原追过去伫足观望,通往村里的大道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俩人的踪影,田原正疑惑间,头顶的樟树刷啦啦一阵响动,一左一右两股劲道袭到。 田原仓猝中一掌拍出,使的正是百家掌的第一招“百感交集”,只听到“喀喇喇”一声巨响,头顶一根碗口粗的枝桠应掌而断。 两名天道弟子惊诧一声朝后退出,定睛再看,眼前这少年俨然就是那天在严州城外,一掌震昏权吉人的田原。 俩人知道他的厉害,不敢硬拼,互相会意地点点头。 俩人手中的剑几乎在同一刹那,刷地刺出,剑势凶猛快捷,田原一瞥之下后退一步,嘴里惊呼: “飘香剑法?!” 俩人趁着田原一愣之际,拔腿向村中跑去,田原在后面紧追不舍。 俩人跑到村子当中的一个院前,一推院门闪了进去,田原紧跟着跨了进去,院子里空空荡荡,俩人已不知去向。 正对着院门的房子黑漆漆的,田原把门一扇扇推开,房间里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霉味,看样子已许久没人居住。 田原猛一回头,发现那俩人此时已上了村道对面的房顶,踩着瓦片往村东头潜行。 田原悄悄踅出院门,双足一点,也上了对面的房顶 那两个人已不知去向,田原伏在房顶上四周张望,心里暗自奇怪,这村子一片漆黑,寂静得连狗叫也听不到。 房顶紧挨着房顶,田原目力所及的所有房屋,都没有灯火,整个村子笼罩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看样子村里的人都已惨遭不幸,田原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看到对面他刚离开的院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两个人影,轻轻一跃上了房顶,也朝村东头潜行。 田原恍然大悟,这村子里潜伏着无数天道弟子,适才自己在那边看到这里房顶上的,八成不会是他追的那两位。 下面的村道上发出细微的响动,田原把头伸出屋檐朝下观看,又是吃了一惊。 两行天道教弟子贴着村道两边的房子,快速地朝村东头移动,看样子村东头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鲁莽地闪进村子,天道教定然早有察觉。 心念及此,田原就欲抽身退出村去。 田原刚刚转身,村东头突然升起一个焰火,把整个村子照得雪亮。 在焰火一闪的片刻,田原看到自己身后一丈开外的房顶站着个人,蒙着黑色的面罩,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他什么时候潜到了田原身后,田原竟毫无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又被围了 "黑衣人一声不吭,怔怔地看着田原,田原正欲翻身飞下房顶,“砰”地一声,村东头又升起一个焰火。 黑衣人冷冷一笑,衣袖一甩,田原顿觉天昏地暗,耳旁听得“哗啦啦”一阵巨响,两股劲道挟着无数的瓦片朝他激射而来。 田原身子一侧,正欲以“百感交集”击挡飞来的瓦片,黑衣人两袖回收,激射的瓦片“戚嚓”一阵响动,齐刷刷落回椽木上,竟和原来一般模样,令人匪夷所思。 田原一惊之后脚下一滑,跌倒在房顶上,这一滑却救田原脱了险境,他眼见黑衣人双手回缩之后,紧接着右掌拍出,虽隔得一丈之遥,劲道兀自十足。 田原刚欲出招,此时要变身形已来不及,所幸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一招“百感交集”击在房顶,身下的椽木瓦片断裂飞溅,露出很大的一个洞口,田原就从这洞中摔了下去。 黑衣人并未追赶,田原听到头顶发出沉闷的声响,黑衣人一步步朝东边走去,每一脚踏下,田原头顶的瓦片连同椽木都被踏断。 他走完这片房顶之后,田原看到,头顶有一排整整齐齐的洞,夜空从洞中漏了进来。 田原不禁咋了咋舌,惊叹此人内力了得。 他从刚才摔下来的洞中又跃上房顶,此时村子的东边已是火光通明,从那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田原看到黑衣人消瘦的背影,他正朝东边走去,他走过的地方响起一片呐喊:“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原这才知道此人就是天道教主,怪不得有如此神技。 田原跳下房顶,沿着村道朝东头跑去,那里的打斗声越发激烈。 田原心想,天道教此番围攻的,定然是武林正道中人,自己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他还没跑到村口,两边就有天道弟子抢上前来,把他前后去路堵住,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田原持剑在手,施展起悬书功法,当先的俩个天道弟子被他刺中,闷声倒地,领头的天道弟子眼看田原厉害,一声唿哨,更多的人从四处钻了出来,加入到对田原的围截。 两边房顶眨眼功夫站满手持火把的天道弟子,把四周照得透亮。 对方人多势众,田原一时想脱身倒也不能。 田原凝神对敌,丝毫不敢大意。 右手持剑,或点或崩或撩,此时的田原,武功大进,远非昔日在严州城外拼死力斗权吉人时可比。 天道弟子因此大惊,先自有了怯意,又见他剑到处锐不可挡,先后已有五c六个弟兄倒在他的剑下,当下也不敢逼得太近。 领头的天道弟子一声怒喝,其余的人撤回兵器,一个紧挨着一个排成一排朝田原走来,田原吃过他们的苦头,知道这是玩命的打法。 一排人齐崭崭过来,逼得你出招,你一招之下即使刺中两三个人,其余人手中的长枪和剑,同时也击中了你,哪里还逃脱得掉。 天道教此举,意在以多换少,这也是他们对付厉害角色时惯用的方法。 田原再看头顶,两排天道弟子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长枪,枪上都喂了剧毒,封住了田原的顶空,田原想纵身跃过前后的人墙也不可能,心里叫苦不迭。 他瞥了一眼两边的房子,暗暗点了点头,心道万不得已也只有试他一试,管得了那许多。 田原憋足气力,突发一声长啸,左掌以“百感交集”猛攻东边过来的人墙,掌力到时,逼得他们退了一步。 他往右边急奔两步,双脚踏上门框,身子凌空,脚下猛一用劲,整个人如同支箭,当街横着穿向左边,右臂长伸,手中的剑横着抹去,攻向西边过来的人墙。 也没来得及考虑击没击中,左手挥起又是一掌,喀嚓声响,左边房子当街一扇窗户的窗栅被他击断,人从窗洞里射了进去。 这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天道弟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田原已进了左边的房子。 两旁房顶的天道弟子看得真切,眼见田原进了房子,他们一起从上面跃下,把手中的火把从窗洞里扔了进来,长枪指着门窗,此时田原出来的话,正好就撞在枪上。 房子是木结构的,遇着火把,很快就烧了起来,顷刻间房子里浓烟滚滚,薰得田原双眼直冒泪水,心里连声苦叹。 房子当街的出口被他们堵住,无法出去,环顾四周,又再无其他可以逃脱的出口。 烈火很快窜上房梁,难道自己竟要在此被活活烧死不成? 田原险境历得多了,到了此刻,反倒十分清醒,他对准左边的一堵墙壁,运作真气,狠命一掌击出,轰隆一声,砖石飞迸,墙上豁了很大一个口子。 田原大喜,忙从破洞中钻了过去,却是邻家的一个院子。 天道弟子也来得迅速,田原人还没有站稳,院门就被人推开,从门外涌进七c八个人,把田原围在当中。 再看三面的墙上,不知甚么时候,又冒出一大批手持火把的天道弟子,唯一没人把守的一面就是田原刚钻出来的房子,烈焰已上了房顶。 天道弟子齐声呐喊: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这边声音甫歇,村东头又回响起“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嘶喊。 田原被他们喊得一时火起,以气御声,一声长啸,啸声震得天道弟子耳廊嗡嗡作响,以一人之声,竟盖过众人的齐声呐喊。 村东头应和着田原的啸声响起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好!” 声音隔着老远的距离清清楚楚传入田原的耳朵,田原听出此人就是驼婆子,还听出与她对阵的不仅有陆乘金凤,还有鬼斧神工。 驼婆子以一当四,竟还有功夫开口说话,田原听了又惊又喜,有心想往东边靠近。 天道弟子虽还死死纠缠住他,好在院子开阔,田原与他们游斗起来,少了很多限制,心下颇为坦然。 院墙上的天道弟子突起骚动,接二连三从墙上跌落下来。 围攻田原的天道弟子略一分神,田原长剑疾进,书写了一横,紧接着微转身子又是一横,两个天道弟子倒了下去,露出一个空隙。 两面房顶上的天道弟子顾忌伤着自己弟兄,不敢施放暗器。 田原借这当儿抢出院门,站在街上,却看不到施放暗器助他的人,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拔足往东边奔去。 停在路旁的一辆马车里,猛然射出一条白色的绸带,田原侧身一让,绸带却绑住了他的左臂,田原还欲挣扎,又是一条绸带射出来,绑住了田原的腰,再也挣脱不掉。 “啪”地一记鞭响,刚才还安安静静地站着的两匹马撒腿狂奔,田原在后面只得提气跟着马车疾跑。 好在他心下早已明白,马车中的人意在救他脱离险境,也就放心地跟着奔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走投无路就去吃肉 "马车驰出村子,沿着大街朝前奔去,过了个把时辰,刚才激斗的村子早被他们甩出老远,马车才渐渐慢了下来,停在那里,悄没声息,好象车厢里根本就没有人。 刚才一路狂奔时,田原一直在想是谁搭救了自己,此时看到手中腰上的绸带,再想起落花门的兵器,一是剑,二是绸带,头脑登时清明一片,颤声道: “多多!” 车厢里的人没有作声,两匹马在黑暗中摇头晃脑,轻轻地打着响鼻。 田原又叫了一声,他听到从车厢里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叹息,和四周桑林里的虫鸣融化在一起。 田原往前跨了一步,黯然道:“多多,真的是你吗?” “叭”地一记响鞭,马车突又狂奔起来,田原手上腰里的绸带遽然一紧,田原往前跄了两步,“嗤”地一声轻响,绸带猛然松了,田原把持不住跌倒在地。 再看绸带,却是被人用剑削断的。 田原从地上蹦了起来,朝马车追去,眼看就要追上,马车里突然飞出一道鞭影,“啪”地一声脆响,不偏不倚,正好击在田原脸上,田原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脸上针刺般疼。 等到他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马车里已跑得不见踪影。 田原顺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追了一阵,又趴在地上仔细聆听,最后失望地站起身来,拍拍双手,呆呆地站在大道当中发愣,过了良久,才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去。 田原心里挂念那被天道教围攻的驼婆子,他和她分开的时候是在丐帮杭州公所,再听到她,就到了这个村里。 天道教难道一直缠斗着她?吕大哥他们呢?葛大哥呢?宇文公子呢?他们会不会也在这里? 田原当下心里着急。 这杭嘉湖平原,到处都是桑林和麦地,置身何处,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田原跟着马车疾奔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再想回到刚才激斗过的那个村子,却已找不到路。 他记得出来时好像只有一条路,往回走时,眼前却有无数条路,而且是一个岔路连着一个岔路,每个路口,在晚上看来都是一样的。 他只好漫无目的地往前行走,目光空落落的。 田原走得累了,就在路旁坐上歇息,坐着坐着,竟沉沉睡去。 等到他睁开眼睛,太阳已爬得老高,昨夜空寂无人的大道上人车熙攘,田原一身破烂,路人只当他是个叫化子,瞥了一眼也就过去,并不奇怪。 田原站起身,习惯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拍了两下,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破烂,停住手,哑然失笑。 他看到远处恍惚有个城廓的影子,问了问路,这才知道自己南辕北辙,已跑到了嘉兴城外。 嘉兴是当时有名的丝绸之府,鱼米之乡。 田远从南城门进去,眼前就是繁华的街道,洒旗布幌当街高挂,青石板铺就的街上人声鼎沸,人头济济,田原一眼望不到头。 街道两旁,有叫卖糖炒栗子的,有叫卖五芳斋粽子和宁德楼软糕的,还有当街支着一个大锅子,锅子里煮着南湖茭角叫卖的。 各种香味扑鼻而来,诱得田原登觉饥肠辘辘,食欲大增。 眼下季节,正是吃烤肉的好辰光,这烤肉的技艺虽是当年蒙古人平定江南时从北方带来的,倒也颇合南方人的口味。 是时嘉兴城内,出名的烤肉铺子共有三家,一定姓查,一家姓赵,还有一家姓戴,为了区别,人们把他们分别冠以“烤肉查”,“烤肉赵”和“烤肉戴”的称号。 这“烤肉赵”就在眼下这条街上,幼时田原随爹爹曾光顾过,至今还觉余香满口。 田原打老远就看到“烤肉赵”的招牌,铺子当街一面的门板都已卸下,直进直出,从铺子里飘出的袅袅青烟和烤肉的香味在街道上空飘浮,使人垂涎欲滴。 田原紧走两步到肉铺面前。 门口站着一个肩搭抹布的伙计,满面春风招呼着进出的客人。 他见田原站在面前,斜眼打量一下他身上的破烂,笑脸顷刻变成马脸,厌恶地皱皱眉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口道: “去,去,小叫化,上别处要去!” 田原也不言语,伸手掏出怀里的银锭露了露,伙计的马脸顷刻又漾开春风,欢喜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客官快请进去!” 田原肚中空空,实在挡不住烤肉的诱惑,当下也不与他计较,跨过门槛,挑了个铛子站定。 直径三四尺大的铛子四周放着四条长凳,可供四人同时食用,铺子里共有五个铛子,眼下还未到正午时分,铺子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食客。 田原挑中的这个铛子只有他一人。 他站下没过多久,就有伙计过来,递上汗巾和一双两尺长的筷子,低着头,客气地问客官要几斤酒。 田原讨厌他先前的无礼,赌气道: “给我来三斤牛肉和一坛好酒!” 伙计瞪大眼睛,惊讶地看了他一会,点头哈腰离去。 稍过片刻,伙计捧着一坛酒和一只钵头过来,钵头里盛着三斤用香料c盐和辣椒粉腌制过的牛肉。 伙计把酒肉放在田原身旁的一个小几上,用铁钳把铛子下面闷着炭火的灰拨开,取过一大把新鲜的樟树叶子撒在火上,呆会香气蒸腾上来,就会进入铛子上的烤肉中。 田原依稀还记得幼时与爹爹在这食用时的情景。 他瞥见伙计站在远处偷偷打量他,就装出老食客的样子,把汗巾搭在脖子上,一只脚立地,另外只脚,踏在条凳上,等铛子被下面的炭火烤热时,用筷子夹起钵头里的牛肉,放到铛子熏烤。 牛肉是上好的腿肉,筋筋脑脑都已剔净,再加上又经香料等浸泡了一天一夜,放在铛子上“滋”地冒出一阵青烟,一股香味刺痛田原的鼻子,田原实在按捺不住,肉还未完全烤熟,他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吧叽吧叽嚼得嘴角流油。 嘴里还未嚼完,又夹起第二筷肉放在铛子上,没过一会,铛子里的热气和铛子下面湿的樟树叶烧出的烟,蒸得田原满脸流汗,唏哩呼噜,鼻涕眼泪都流出来。 田原一气吃下斤把牛肉,肚里有些饱意,抬头看看,周围的几个食客正诧异地看着自己,这才发现,他们全然不象自己这般糊涂吃法。 而是斯斯文文,慢条斯理,用筷子不断翻着铛子上的牛肉。 等到两面烤得焦黄,端起酒碗,先闷一口酒在嘴里,再把烤得稍有些焦的牛肉塞进嘴里,脖子微微仰着,冷的酒碰到烫的牛肉,发出“滋滋”一阵轻微的爆响,嘴唇间冒出一团热气,煞是好看。 哪象自己,牛肉已吃了一斤光景,一坛酒却连坛口的棕叶也未掀去。 田原不由得脸红耳赤,旁人看来,也搞不清楚是热气蒸的还是羞的。 田原调转头,朝站在远处的伙计大大咧咧喊道:“快给本老爷拿酒碗来!” 众人见他衣衫破烂,却自称本老爷,忍不住低头吃吃暗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醉入花丛 "伙计欺他年少,送过来一只小碗,田原怒道: “去,换只大碗来!” 伙计冷笑两声,应命而去,换了只最大的海碗“砰”地放到田原面前,讥讽道: “老爷请用。” 田原嘻嘻一笑,搬过酒坛,揭去上面的棕叶,倒了满满一海碗酒。 田原平日里鲜少喝酒,此时一碗酒捧在手中,一股酒气直冲他的鼻子,他皱皱眉头,对这酒味还不太习惯。 眼见伙计和众人都盯着自己,田原喝又不是,不喝又不是,后悔当初硬充好汉,到了此刻,唉,不喝也得喝了。 手腕一抖,一大口酒猛灌下去,用力过猛,酒进了气管,“哺”地一声全吐出来,呛得脸色通红,一个劲地干咳。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 田原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调匀了气,又是一口含在嘴里,硬着头皮夹起铛子里烤得焦黄的牛肉,塞进嘴里,“滋”地一阵轻响。 酒气温热蒸腾,直冲田原的脑门,田原登觉得天旋地转,脖子一梗,一大口酒和牛肉一块,“咕噜”一下都吞下去,直觉得肚子里火烧火燎,痛苦难当。 伙计和众食客瞧着他样子甚是好玩,笑得更加厉害,田原抓过碗咕咚咕咚把酒都吞了下去,这回肚里滋味已不似先前那般难受,头微微有些晕眩,却觉得浑身肿胀,似有使不完的气力。 田原倒第二碗酒的时候,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坚持着把这碗酒也喂着牛肉喝下。 他两眼呆直,脸红扑扑的,突然咧开嘴唇笑了起来,这一笑竟止也止不住,尽情畅怀地笑着,甚么烦恼和忧愁都抛之脑后,人飘飘欲仙。 伙计担心他跌倒在铛子里,走近前来小心地看着他。 田原手指摇摇晃晃,指着面前的铛子嘻嘻笑道: “咦,怎么有两个铛子?” 他转过头,看到伙计,笑得更加厉害: “嘻嘻,你怎的,怎的有两个脑袋,不对,不对,肩膀怎的也是两个” 脑袋突然往前一冲,垂在那里一动不动,喃喃道: “俩个混蛋,咦,俩个混蛋怎的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嘻嘻。” 声音越来越轻,低低地唠叨:“多多,多多,多嘟凸的多的的,多多多多多多” 他的头突然一扬,伙计吓了一跳,他的右掌猛地一拍桌子,喊道: “酒真是一个好东西!酒真是一个好东西!” 田原的右手抓住酒坛,嘴里嘀咕道:“我喝,喝,我还要喝!” 伙计凑近他的耳边,说道:“客官,你不能再喝了。” 田原点点头:“好,好,不喝不喝了,不喝,我不喝。” 声音突转高亢,两眼瞪着伙计,眼眶里都是血丝:“胡说,谁说不喝,喝!本,本老爷是海量。” 他抓过酒坛,伙计还要阻挡,田原右手一掌拍出,虽没运作真气,伙计还是被他击得跌了一跤。 田原举起酒坛往嘴里咕咚咕咚倒着,流出去的酒倒在铛子和铛子下面的炭水里,激起“滋滋”一片声响和炭灰。 田原身子一歪,卟嗵一声倒在条凳下面,酒坛在地上跌得粉碎。 田原躺在地上不醒人事,嘴里还一直嘀咕:“多多,多多,喝,谁说不喝,喝,我们喝,多多,多多” 铺子外早就围满看热闹的人。 掌柜的从后面出来,见此情景,骂道: “该死,哪来的小叫化,快扔出去!” 伙计和酒保俩人听到吩咐,赶紧过来,一人拎头一人拎脚,俩人口里道着:“一c二c三”就欲把田原扔出铺子。 几声脆响,俩人脸上都挨了几记耳光,定睛细看,不知何时,身边已多了四个俏丽的姑娘。 酒保摸着发烫的脸颊,破口骂道: “臭娘” “们”字尚未出口,众人只见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手臂一晃,“啪”地一声,酒保又挨了一个巴掌。 这巴掌来得厉害,酒保的脸上,立马就肿起五个指印。 这姑娘在四个人里年岁最小,看样子却是领头的,她冷冷道: “我们走!” 两个姑娘抬起田原,轻飘飘似全不用力,她们把田原抬进一辆宽敞的马车,然后四个人也跳上去,领头的一勒马缰,马车沿着石板铺就的街道不紧不慢地朝前驶去。 撇下一群人站在店铺外边,呆呆地看着马车远去。 伙计突地一跳,叫道:“银子,他的银子还没付!” 他叫着就想追出去,“啪”地一声,脸上又挨了一个耳光,这回打他的却是掌柜,掌柜的摇了摇头,叹道: “这年头真是越发古怪了,连娘们都变得这般蛮横!” 他摇摇头,又嘻嘻笑开,觉得适才那小妮子不仅模样长得俊,打人也打得那般好看,他依样右手一挥,伙计这回已有准备,脑袋一低,掌柜这巴掌打了空,大怒。 田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有些许人影晃动,头疼得快要裂开一般,口干舌燥,迷迷糊糊清醒没多一会,又沉沉睡去。 朦胧中感觉嘴唇上有凉水滑入,不知为何,他对凉水的感觉却很清晰,仿佛眼睁睁看到它从喉咙里滑了下去,胸臆间折磨人的烦躁在凉水的安抚下,轻快了许多。 田原拼命地吮吸着,把凉水饮了个饱,欢快地舒了口气,人舒服许多,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他这样忽醒忽睡,也不知过了有多少次,每次醒来,都觉得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是躺在什么地方,眼前有人影闪动,她们明明就在眼前,说话的声音却象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 田原心道奇怪,奇怪,人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人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未看清她们的面容,却能清清楚楚分辨出她们的声音。 田原被搞懵了,他记得自己恍惚是在“烤肉赵”铺子里喝酒,怎的又会躺到这里,这些姑娘是谁? 这么多姑娘围着看自己睡觉,岂不羞杀了人? 田原挣扎了两下想爬起来,浑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脑子越想越疼。 他刚听到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叫:“少爷!” 浮在半空的脑袋往后一仰,摔倒在软绵绵的枕头里。 又过了一会,田原感到有人正用热毛巾在擦自己的脸,猛一激凌,从迷糊中醒了过来,看到一双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田原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惊喜地叫道: “多多!” 多多的脸羞得绯红,急急地想挣脱他的双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梦里还是云里雾里? "田原焦急地喊道:“多多,多多,是我呀!” 声音堵在嗓子里,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多多挣扎了两下,突然叹了口气,双手软软地躺在他的掌中,任凭他握着。 田原喜极而泣,闭上眼睛,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他喃喃道: “多多,你终于肯理我了!”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多多急忙一甩双手,挣脱了田原的持握。 田原初时一愣,随即想道:“是了,多多看到人来,自然不好意思。” 田原的眼角流着泪水,嘴角却微微笑着,心里说道:“多多,其实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喜欢和小原在一起,小原也喜欢和多多在一起,别人还能怎样?” 田原听到有人轻轻地问多多:“师姐,少爷怎么哭了?” 田原搞糊涂了,他想这人怎么叫多多师姐啊,从没听多多说过她还有个师妹。 哦,对了,这人的声音好熟,我道是谁,不就是小翠么? 小翠叫多多自然是叫师姐了,好象不是,小翠叫多多从来都是叫小姐的。 不对不对,小翠明明已被自己一掌误杀,就葬在老婆婆的院子里,还是自己亲手埋的,此人怎的又会是小翠? 她不是小翠又是谁呢? 田原越想越糊涂,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努力叫自己醒来醒来,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终于又昏睡过去。 阵阵淡雅的香味飘入田原的鼻翼,田原猛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四周。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头顶是粉红的透明罗帐,身上盖着绣花缎被,再看床外,俨然竟是一个姑娘的闺房。 田原这一惊吃得不小,瞪着眼睛,老半天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床边突然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婴宁声,田原视线移动,看到床前有一位少女,许是太累的缘故,脑袋趴在床帮上睡着了。 田原看这少女,却是他平生未见,惊得他从床上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少女被他惊醒,抬起头,看到田原正坐在床上,疑惑地看着自己,少女的头微微一侧,脸生红晕,关切地问道: “少爷,你醒来了?” 田原傻乎乎地嗯了一声,一时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道:“少爷放心,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我怎会到这来的?你又是谁?” 少女微微一笑:“你喝了那么多酒,可就什么事都忘记了?自然,自然是我们姐妹几个把你抬到这来的。” 田原坐在床上,苦苦地想着,过了许久,他才想起自己在“烤肉赵”铺子里捧着酒坛喝酒,喝着喝着就不省人事,后来感觉身子颠簸得厉害,睁开眼睛,恍恍惚惚还记得那是在一辆马车里,以后怎样却不记得了。 就连在马车里和烤肉铺里的情景似也发生在许多年前,如今想起,大有做梦的味道。 田原心想少女的话不会有假,想必她们正是用马车把自己运到这里来的。 田原想到自己喝得烂醉如泥,这几个少女把自己搬来抬去,自己竟浑然不知,直觉得羞愧难当,赶紧把话叉开: “多谢小姐,在下,在下的头好疼。” 少女又是抿嘴一笑:“你喝了那么多酒,不疼才怪。不过,本老爷海量,不碍事的。” 田原隐隐觉得,这本老爷海量之类的话,却是自己在烤肉铺里说的,想必自己那时已有些醉态,少女一直在铺子外面,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她尽收眼底。 田原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少女嘴唇一扁,笑道:“本老爷一醉就醉了三天三夜,可把我” 少女说到这里,微微低下脑袋,轻声道:“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田原看到少女一低头间神态甚是可爱,她说到“急坏了”三个字时,眼眶竟自一红,忙调头掩饰过去。 田原再看她的秀发稍稍有些凌乱,神情疲惫,显见自己醉昏在这三天三夜,她一直就守在床前,心里大受感动。 他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抬他回来,而她,对自己为什么又这般亲切,已有很长一段时间,田原所遭受的只是白眼和误解,憎恨和仇杀,就连多多,也突然间远离自己而去。 而这少女,与自己素不相识,却对自己这般好,全然只为自己着想,三天三夜守在床前,困了只在床帮上打一个盹。 田原想到这里,胸臆间柔情顿开,眼眶一红,泪水也欲流出,赶紧也调过头去。 少女软语道:“少爷,你怎么了?” 田原摇了摇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田原想起一事,问道: “你们,你们为何要帮我?” 少女道:“我们是受人之命。” 田原一听这话,略微有些失望,原来她们如此,却不是出自本愿,全然是受人嘱托,应命而行罢了。 不过,她这般三天三夜守着自己,却是出自本意,自己还是应感激她才对。 “受人之命?是谁的命令?” 少女沉吟了一会,缓声道:“这个,暂且还不能告诉你,日后你自然会知晓。” 田原瞧她忽转凝重的神色,知道再问也是白搭。 当下也不言语,低着头思索还有谁会命这些人来帮助自己。驼婆子? 田原的眼睛突然一亮,他记得自己昏迷中似曾见到多多用手巾为自己擦脸,自己还曾握住她的手。 对了!一定是多多命她们来救自己的,这些人一定是落花门的弟子,对了,定是这样。 田原喜道,“我知道了,你是落花门的弟子对不对?” 少女吃了一惊,杏眼圆睁,迟疑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 “少爷好眼力,你怎知道我是落花门的人?” 田原看到自己猜得果然没错,急道:“快,你快叫多多出来。” “小姐,小姐怎会到这种地方来。” 田原笑道:“你别骗我了,我明明看到她来过。” 少女突然低头不语,脸却刷地红了。 田原道:“快,你去和多多说,就说我想见她。” 少女低垂着脑袋,还是不吭声。 田原急了,起身就欲下床,嘴里嚷着:“好,你不去叫,我自己去找,我翻遍你们落花门的每个角落,也要找到多多。” 田原认定这里必是落花山庄无疑。 少女见他真的要起床,急道:“少爷,小姐真的不在这里,这里也不是落花山庄,你” 停顿了一下,少女叹了口气,期期艾艾道:“你见到的那人,那人,不是小姐。” 少女说到这里,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月儿,月儿 "田原诧异地看着她,觉得她有些奇怪,怎的陡然变得如此忸怩。 他看到对面窗外,有一幢雕梁画栋的楼房,楼房上还钉着一块匾额,从窗户下面,传过来嘈杂的人声,刚才怎的没有注意? 看样子这房间临街,窗户下面,就是熙攘的街道,这里确实不会是落山庄。 何况落花山庄远在安徽的九华山,三天三夜,马车再快也走不到。 那么自己看到的那人明明是多多,少女怎的又说不是呢? 田原看看少女,再看看床头的桌子,桌子上有一盆水,田原猛然醒悟,难怪少女神色如此难堪,一定是自己迷迷糊糊错把她当成多多,握着她的手不放,还说了那一大通胡话。 田原的脸也变得绯红,背脊上湿漉漉的,吓得冷汗直冒。 田原慑懦道:“小姐,在下,在下实在对不住得很,错把你当作多多了,小姐” 少女的头垂得很低,声音很轻很轻:“落泊之人,怎敢和小姐相比。” 田原听到,少女的声音里竟含有许多的凄楚,“落泊之人”这四个字,恰好切中田原的心坎,勾起了他的辛酸往事。 田原在心里默道:“小姐,你可知道,我田原亦是落泊之人。” 同病相怜,顿生亲近之感。 田原语气婉转:问道:“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幽幽道:“我们这样的人,不知道也罢。” 房门外突然响起嘻嘻哈哈的笑声,她们显是在外偷听已久,一个姑娘学着少女的口吻道: “我们这样的人,不知道也罢。” 紧接着又一阵嘻嘻哈哈的哄笑。 少女轻啐一声,佯怒道: “你们几个,还不快进来!”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三个姑娘东倒西歪进得门来,含笑道: “师姐!” 少女道:“还不快见过少爷。” 三个人推推搡搡了一会,最后齐声致礼: “少爷——” 她们有意把“爷”字拖得很长,声音未落,倒先憋不住,卟哧一声笑起来,少女也被她们逗乐了。 只有田原,眼见着四个姑娘对着自己嘻哈乱笑,一时手足无措,说不出话,连脖根都已羞得通红。 四个人笑了一遍,少女正色道:“小云,小莲c小茵,你们快别闹了。” 她说这话时,自个还忍不住,别过头去又笑了一下,这才打住。 那三个姑娘看着田原,仍自笑着。 小云脑袋一歪,脆声道:“少爷,我们师姐的名字可好听了,你猜猜她叫什么。” 田原老老实实道:“天下名字那么多,在下哪猜得出。” 小云笑道:“天下名字那么多,师姐也不会叫狗蛋啊,阿牛啊什么的吧?” 田原道:“那倒也是。” 小云道:“天上的东西,你再想想。” “天上的东西?”田原略想一会,脱口道:“麻雀?” 姑娘们又是捧腹大笑,田原话一出口,自己即觉唐突,天下哪有女孩子会叫麻雀的,田原结结巴巴道: “在下,在下错了,似小姐这般好看的人,自然,自然不会叫这般难听的名字。” 小云抿嘴点了点头:“好吧,看在你这两句马屁拍得正合我们师姐的胃口,我就告诉你,天上的物件,最好看的自然就是月亮,我们师姐就叫月儿。” “月儿?”田原沉吟道。 小莲见状忙趁机打趣: “师姐,少爷叫你呢,还不快答应。” 月儿碎了一口,故作怒容道:“你们快点出去,别在此扰得少爷不安耽。” 田原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小云长叹口气:“好吧,我们走了,师姐想单独和少爷说悄悄话,我们这样的人,出去也罢。” 月儿的脸刷地红了,起身去追打小云,小云嬉笑着逃出门去,小菌小莲跟着也出去了,打老远还能听到她们三人的笑声。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听得到彼此稍有些急迫的呼吸。 两个人低着头,脸红红的,一时都说不出话。 楼梯上咚咚一阵响动,月儿连忙起身,在门口迎住来人。 来人悄声问道: “少爷醒来了吗?” 月儿点点头,把来人让进房内,来人是位四十开外的妇女,田原听月儿叫她于嫂。 于嫂看到田原,笑了一下,把手中的衣服放到床头的桌上,温言道: “少爷,呆会你再试试这身衣服。” 田原谢了于嫂的好意,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早让她们给换掉了,田原心道,自己醉得当真可以,连身上的衣服被人剥去都不知晓。 田原忽然想起件事,用手一摸胸口,脸登时变得煞白。 于嫂道:“少爷是找这些东西么?” 田原抬头一看,于嫂捧着一个托盘站在面前,托盘里放着银锭和那块黑黝黝的铁牌,田原把铁牌握在手中,舒了口气。 他记得黄兄把铁牌交给自己时,很慎重地说这铁牌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看似普通的铁牌,怎会关系千万人的性命,倒是那天在丐帮杭州公所,在鬼斧的斧下救了自己一命倒是真的。 田原怎么也思谋不透,但黄兄既然这么说了,总不会错。 田原越想越害怕,要是那天自己不省人事时,这牌子被人摸去或不慎丢失,岂不糟糕,这担子自己又怎担待得起。 心念至此,田原不禁愧疚难当,自己怎能赌一时之气,好个面子,差点误了大事。 于嫂和月儿见到田原双手抚摩着铁牌,脸色甚是凝重,不由均暗暗惊奇。 看样子这铁牌倒是贵重的东西,干系不小。 于嫂拍了拍手,笑道:“少爷,这东西很要紧么?那天我看一块锈铁牌,还道是烤肉铺的伙计趁少爷不备塞进少爷怀里作弄少爷的,差点就随手扔掉,幸好师姐叫我留着,说是等少爷看了再说,师姐,还是你说的是。” 田原苦笑道:“你若扔了,只怕在下此刻也无脸活了。” 一句话说得于嫂咔着舌头,老半天合不拢嘴。 田原把铁牌塞进怀里,放置妥当,这才抬起脸来冲她们笑了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住的是群租房? "楼下响起一阵骚动,于嫂朝月儿道:“师姐,我先下去?” 月儿点了点头,于嫂忽匆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田原大为惊奇。 刚才,小云她们三人称月儿“师姐”时,他就有些奇怪,看模样她们三人比月儿还稍年长些,怎的反倒尊月儿为长? 及至此时听于嫂也称月儿“师姐”,就更疑惑不解,从年岁上说,于嫂都可作月儿的娘了。 田原不解道:“月儿,于嫂怎的又叫你师姐?” 月儿听到田原直呼自己的名字,脸又是微微一红。 她撇了撇嘴,笑道:“这有什么,不仅是我,连小云她们都是于嫂的师姐。” “哦?” “我们落花门的规矩,先入门者为长,我是小翠之后门主收的第二个弟子,她们自然都叫我师姐。于嫂年纪虽长,入本门却没几个年头,在门中辈份自然最低。” 原来是这个道理,田原点了点头,又道: “那么多多是你们师姐还是师妹?” 月儿愣了一下,低语道:“小姐永远都是小姐,我们怎敢与小姐姐妹相称。” 不知为何,田原发觉月儿每逢说起多多时,总有些许黯然,他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女孩子的事情,哪个搞得清楚呢? 自此,田原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这幢房子看来不小,奇怪的是月儿和于嫂却说没地方可让田原居住,只有委屈委屈,权在这房中暂歇。 她们在房间中间拉了一道布幔,在布幔的这边搭了张床铺,月儿睡在布幔里边,田原就睡在外边,两个人自此同居一室。 田原多少有些尴尬,但在于嫂和月儿看来,却是顺理成章之事。 田原暗自骂着自己:“人家敬你是个君子,倒不嫌惧,你自己却一味胡思乱想作甚,好不害臊。” 如此一想,田原心里踏实许多,每日早起夜寝,白日把布幔拉开,俩人说一些话,到了夜晚,布幔一拉,田原绝不跨过布幔半步。 月儿也不过来,两个人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眼睛睁得老大,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蚊帐,直看得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睡去。 一日三餐,都是于嫂端进房中,他与月儿用毕,于嫂又端了出去。 小云她们也极少再到房中,田原有时问起,月儿都用言语吱唔开了。 日子一长,田原觉得这里边古怪得很,他慢慢悟到,她们借口说是没地方安顿,让他与月儿同居一室,其实只是借口。 月儿看样子是怕他溜走,日夜监视着他,因为每次田原走近门口,月儿都会过来,半真半假地用身体挡着房门,不让他出去,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急得有些颤抖。 田原心想,既然是多多命她们来找自己的,多多迟早都会露面,倒不如在此静心等候为好。 偌大的江湖,自己出去瞎走盲闯,又怎找得到多多? 田原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月儿同居一室,多多知道,只怕自己有口难辩。 田原愁眉苦脸想了半天,突然哑然失笑,自己当真糊涂透顶,这一切既是多多安排的,对这一切,多多自然一清二楚,月儿八成就是多多命她看住自己的。 田原转而一想,猛吸了一口凉气,莫非,莫非是多多有意让月儿与自己同居一室,意在试试自己对她是否专心不二? 田原想起自己对月儿颇多一些亲近,隐隐也愿与她在一起,这一惊吃得可真不小,糟糕,自己差点就中了多多的计谋。 田原暗自笑道:“多多,我才不会上你这个当呢。” 自此,田原就十分注意,对月儿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与先前大不相同。 月儿苦着脸,思前想后,弄不清自己什么地方无意中得罪了少爷。 月儿小心道:“少爷,你想吃什么,我叫于嫂做去。” 田原冷冷道:“我什么也不想吃。” 月儿愣了半晌,又道:“少爷,你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好闷。” 田原道:“哪里,我觉得这里好得紧,巴不得住上十年,廿年,一百年才好。” 月儿听出他说的是反语,鼻子一酸,不再言语,心里暗道: “是了,这里和落花山庄自然不好比,月儿就是月儿,小姐就是小姐,月儿又怎敢和小姐相比,在你眼里,月儿自然是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小姐自然般般都好。” 两颗清泪从月儿眼角挂了下来,她赶紧转过身去。 田原看到她的肩膀微微抽动,心里一软,柔声道: “月儿,我真的很喜欢这里,不骗你,我真的很想在这里住下去。” 月儿轻轻叹了口气,哽咽道:“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是少爷你该来的。” 田原瞧这情形,又有些许纳闷,月儿看来是真对自己好,却非装假。 田原想了一会,又糊涂了,跟着也叹了口气。 月儿回过头嫣然一笑:“少爷,我吹个曲子给你听。” 她从墙上取下箫,放在唇上,稍匀了匀气,吹奏起来。箫声起先甚为欢快,到了后来,却化作一个人呜呜咽咽的抽泣,倾诉着许多吹箫人难以用言语叙说的烦恼和忧伤,低回处,使人柔肠寸断,缓慢处,催人黯然神伤。 房门“笃笃”被人敲响,月儿放下箫,说道:“进来。” 进来的是于嫂,于嫂看看田原,迟疑道:“师姐,云里手非要见你。” 月儿皱了一下眉头,漠然道:“就说我不在。” 于嫂道:“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可他听到你的箫声,再骗不过。” 月儿站了起来,握着箫的手不停地抖着,过了许久,她道: “就说我病了。” 于嫂点点头:“好吧。” 于嫂出去没过一会,就听到楼下有个男人在高声叫骂,中间夹缠着于嫂低声下气的劝慰。 那人骂的是四川话,骂了半天,田原却连一句也没听懂。他不解道: “什么人?” 月儿缓缓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早已是泪水纵横,田原问道: “月儿,你怎么了?” 月儿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真没什么。” 她走到窗前,在凳子上坐下,背朝着田原一动不动,窗外的阳光勾勒出她的侧影。 她的双目直直地看着窗外,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哀愁,田原瞧着这张脸孔,一时竟看得呆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蓦然停住,他想起另外的一张脸来,冷若冰霜,却也曾灿若桃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走吧,告别总是温柔乡 "田原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呢喃:“多多,多多。” 月儿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田原,田原醒悟过来,脸不由的红了起来,他侧过脸去。 再回过头,田原发现月儿一直在注视着他。 两个人呆呆地对视着,过了良久,月儿的睫毛跳了一下,把目光从田原脸上移开,低语道: “少爷,你知道是谁命我们救你回来?” 田原点点头:“是多多?” 月儿凄然一笑:“其实,我不说你也全部知道,对么?小姐的心事,少爷自然比月儿知道得多。” 她站起身来,把头一甩,突然大声笑道:“少爷,我们来下棋玩吧!” 到了夜半,田原从沉睡中惊醒,他听到从布幔那边传来的低低的抽泣声。 他睁开眼睛,听到月儿在那边不停地哭着,生怕吵醒自己,月儿似用什么堵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田原低声唤道:“月儿?” 布幔那边悄没声息,连抽泣声也没有了。 田原再叫了一声:“月儿。” 布幔那边静悄悄的。 田原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久,抽泣声又响起来,只是比先前更低了。 田原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站了一会,他走到布幔前,隔着布幔说道: “月儿,我过来了。” 等了许久,月儿没有吱声。 田原掀开布幔走了过去。 他看到月儿和衣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满含幽怨,在黑暗中怔怔地看着自己。 田原走近床前,缓语道:“月儿,你怎么了?” 月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一行眼泪却从她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她看到田原的目光停留在枕头边上,猛地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把枕边的物件塞进被子。 就这一瞬,田原却已看清。 他认出那是自己原先穿着的破烂衣服,月儿洗净了,放在自己的枕边。 几乎什么也不用说,田原霎时全都明白,他想起自己昏迷中错把月儿当作多多,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动了一下,然后温驯地任他握着,他想起为什么月儿每次说起多多,神情就复黯然。 田原心里一热,欲言又止,两行热泪也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 他也想起另一个人,想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想起自己对她许下的诺言。 田原站在月儿的床前,那一双等待的哀怨的眼睛始终看着他,田原一动不动。 从窗外泻进的月光在房间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清凉的光泽,这是一个一尘不染的房间,一个少女和她那一双哀怨的眼睛的房间。 田原叹了口气,慢慢走回到布幔那边。 第二天傍晚,小云突然推门进来,她看看田原,又看看月儿,月儿的眼睛依然很肿。 小云走近月儿,趴在她的耳旁低语两句,月儿脸色顿变,她朝田原点了点头:“我出去一会。” 说完,她匆匆走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小云和田原俩人时,小云突然问道: “少爷,你和小姐很好?” 田原“嗯”了一声。 “少爷,觉得师姐这人怎样?” 田原又“嗯”了一声。 小云停了一会,又道:“少爷,你知不知道,有人为你可瘦了许多?” 田原低垂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房间里很安静,从窗外传来的人声清晰可闻,赶夜市的小贩也出来了,一声高一声低地吆喝着。 再过一会,田原听到月儿和于嫂的声音,听到月儿招呼小莲小茵的声音,听到于嫂对什么人道“客官客官,今日本店有事不做生意”的声音。 接下来就听到楼下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叫骂声从楼下响出去,到了街上,汇入喧杂的市声中。 然后就听到大门管拢的沉闷的响声。 月儿和人说:“快,都去准备吧。” 小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看着田原。 田原低垂着头,他确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小云一跺脚,转过身去,背朝着田原而立。 楼梯上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月儿走进房内,一改先前的女装,劲装结束。 眨眼间,神情模样竟似老成了许多。 她朝小云使了个眼色,小云从她的身旁穿了过去。 月儿走到田原跟前,脸色甚是凝重,说道: “少爷,我们可得走了。” “走?” 月儿点点头:“刚刚接到传报,天道教已去袭击落花山庄,门主令我们火速回去。” 沉默了一会,月儿又道:“少爷,我看你还是和我们一块走吧,说不定,说不定能碰上小姐,我看小姐得到消息,定会赶回去的。” 田原点了点头,这时候,即便月儿不说,他也会和他们一起赶去。自从听了鬼见愁和他说了梦天娇的事情以后,不知不觉,田原觉得自己居然和梦天娇有了一份亲近,虽然他竭力想否认这点。 此刻听说天道教要去侵袭落花门,自己哪有不去相助的道理。 田原心想,整个武林,此时此刻,也只有自己会和落花门站在一起,更多的人,只怕是等着看热闹,包括吕大哥和花姐姐他们,一定也鄙夷他又和落花门的狗贼勾结在一起。 田原冷笑了一下:“那又怎样?” 他想,要是爹爹地下有知,一定也是支持自己的。 一行人很快准备妥当,说走就走,站在街心,田原回头再看自己住过的楼房,招牌上赫然写着“流芳楼”三个字。 证实了田原猜想,这里果然是家妓院,月儿说这种地方时田原就有一些疑略。 她们也伫足回望这所房子,小云问道: “师姐,这里咋办?” 月儿皱皱眉头,厌恶道:“烧了它吧,这一去八成是不会再回来。” “好咧。”小云欢快地应答。 她转身走进门内,过了一会又走出来,点点头,一行人转身朝街的那头走去。 他们还没走尽这条街道,街上的行人突然乱了起来,纷纷朝那边跑去,嚷着叫着: “流芳楼起火了,流芳楼起火了。” 田原回头看看,顷刻间大火已窜上屋顶,她们五个却谁也没有回头,月儿紧抿嘴唇,脸上流露出憎恶的神情。 他们驾了两辆马车,于嫂c小莲和小茵乘坐一辆,田原c月儿和小云乘坐另一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一群人,在路上 "两辆马车日夜兼程,从嘉兴出发,经湖州c安吉,过昱岭关,离开浙江境地。 到了宁国,驾车的马,实在累得走不动了,马车也破损厉害,他们换了两辆马车又往前赶,眼看着已到青阳,再往前没多少路,就是落花山庄所在的九华山了。 进了青阳县城,月儿提议大伙在此找家客栈先住下来,一来这些日子大伙没睡过一顿好觉,在此先好好休息一下,免得到时打起来的话,自己先就没了气力。 二来这青阳县城,落花门的弟子颇多,找她们先打探打探消息,也好有个准备。 月儿他们熟门熟路,带着田原在县城东拐西绕,不多一会就来到一家客栈门前,这家客栈掌柜的媳妇是落花门的弟子。 掌柜的打老远看到月儿她们,赶紧迎上前来,警觉地往两边看看,没有可疑的人,他把月儿他们迅捷地引入客栈的后院。 掌柜的吩咐伙计沏上茶来,他把一行人让进堂前,招呼他们就坐。 月儿道:“师妹呢?” 掌柜道:“她呀,一听说门中有难,三天前就赶过去了,留着我在此打探消息,这不,我正想找人进山去呢,凑巧你们就来了。” 月儿道:“哦,有什么事?” 掌柜道:“昨个晚上,客栈里住进四个人,行动诡异,我偷偷趴在门外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说起过什么落花门,还提到梦门主的大名,依我看他们八成是什么道什么教的恶徒,来者不善。” 掌柜的并非江湖中人,于江湖中事,也只是平时听媳妇随意说起时记下的,他把大名鼎鼎的天道教误解成什么道什么教也就不奇怪。 至于把那四个人叫作恶徒,却是爱惜自己和媳妇的脸面,也是讨媳妇师姐的好,胆敢和媳妇她们作对的,自然是恶徒无疑。 落花门名声难听,也只是武林中事,在这掌柜看来,落花门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门中人来人往,对他照顾颇多,媳妇的师姐师妹们,模样又俊,说话又好听,细声细气的,偏只他的媳妇,嗓门又粗,人又长得丑。 不过,从昨个开始,他也不觉自己的媳妇长得难看了。 月儿道:“这些人呢?” 掌柜道:“今个一早就走了,我在后边跟了段路,吃了个大嘴巴,奶奶的,此刻还好生疼。” 田原道:“那四人长得什么模样?” 田原不问则已,一问,掌柜的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弯了腰,过了半晌才直起身子道: “讲起来笑死人,奶奶的,这四个人,个个比阎罗王面前的小喽罗还难看,半夜里看到,保准把人吓得半死。” “里边一个女的,这么点高,这么胖,脸象个皱巴巴的老南瓜,讲起话来娇滴滴的,声音装得象个十七c八岁的大姑娘,奶奶的,我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还有个男的,也是这么点高,这么胖,八成是这女的兄弟,天作孽,哪个爹娘生的这么对活宝。还有俩个黄头毛番人,极高极瘦,讲起话来叽哩呱啦,我一句也听不懂” 掌柜的还在说着,田原把月儿拉到身旁,悄声道: “看样子我们得马上走了,这四个人是天道教的护驾和使者,只怕此刻他们已快到九华山了。” 月儿一听这话,双眉倒耸,连忙招呼道:“小云小茵,快套上车。” 掌柜诧异道:“怎么,就要走?” 月儿点点头,一伙人起身往外走去,连茶也没来得及喝一口。 到了院中,掌柜的一拍脑门,突然道: “不对,你们这样子太招摇了,没出青阳县城,什么道什么教的恐怕就认出你们是门中弟子,从中作梗,你们哪还到得了九华山。”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觉这话有理,苦在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还是掌柜来得灵光,他看看田原,又看看月儿,突然笑道: “这位英雄,师姐,小的倒有一个主意,不知行不行得。” 小云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快说。” 掌柜撸了撸鼻子,说道:“师姐和这位英雄扮作一对新人倒正合适,若有人问起,就道是新郎倌送新娘子回娘家,新娘子的娘家就在九华镇,其余的人嘛,就扮作丫头和随从,旁人准瞧不出破绽。你们看小的这主意如何?” 一番话说得田原和月儿脸红耳赤,耷拉着脑袋吱声不得。 小云在旁拍手叫道: “好主意,好主意!” 大伙把二人重拥回堂前,梳洗打扮起来,田原想想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办了。 他用眼角瞟了瞟月儿,发觉她嘴角含笑,竟似巴不得如此,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热。 赶紧又骂自己:“该死,你又高兴什么?!” 掌柜的跑出去一会,捧回来一大堆衣服,两个人梳洗打扮完毕,又换了衣服,顿显精神奕奕,光泽照人,说不出的俊俏和般配。 大伙又把马车也稍加点缀,然后上路。 于嫂她们那辆车在前面,小云驾着另外一辆跟在后面,帷裳里边,田原和月儿并排坐着,一路上默默无语,拘谨得手脚动也不敢动。 离开了“流芳楼”,月儿虽说开朗许多,但言谈举止间总横亘着那么一种沉缓的忧虑,田原每看她一眼,不由得心都为之一紧。 月儿低垂着头,从车窗外射进的阳光落在她的大红棉袄上,红色的光泽反射到脸上,使她的脸蛋显得更加妩媚。 田原调头看她一眼,目光正好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一颗心不由得怦怦乱跳,扭过头,不敢再看。 小云一挥马鞭,调侃道:“新娘子新郎倌,你们可坐好了,万一有个闪失,小的在老爷老太太面前可担当不起。” 田原卟哧笑了一声,也调侃道:“你给本老爷看清前面的路,小心鞭子伺候。” 小云道:“放心吧,本老爷海量,不碍事的。” 一句话把田原呛得面红耳赤,小云却在前面,咯咯咯咯笑着。 月儿勉强也笑了一下,轻声骂道: “这死丫头!” 小云嘴不饶人,反唇相讥:“哎哟,刚做了新娘子,怎的就帮老公骂起人来了。” 车厢里的人,又是碰了个大红脸。 月儿不再吱声,心里却如同江湖翻涌,她暗自想道:“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丑人还就喜欢作态 "月儿痴痴地想了一阵,忽又骂起自己:“呸!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也敢和少爷匹配,也敢和小姐争抢!” “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的儿子,又是江湖上名声大震的少年英雄,你算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子,要不是师父好心收养了你,你此刻只怕还在不在这世上也不一定,做什么白日梦呢?” “武功平平,人又长得难看,人家少爷咋看得上你?少爷这般的人,也只有小姐与他在一起,方显得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你没有一个身为落花门主的娘,你的爹娘在哪里你也不知道,师父对你已很不错,你该只记得怎样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才对,尽胡思乱想什么。” “少爷的心里自然只有小姐,不过,不过唉,我就似这般活着,又有多大的趣味。” 月儿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落下泪来。 田原听到月儿许久都没讲话,转过头去吓了一跳,他看到月儿目光直直地望着前面,泪水却一个劲地流着。 田原低语道:“月儿,月儿。” 月儿无动于衷,直等田原喊到第五遍时,月儿才醒悟过来,别过头去,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泪水。 马车猛地停住,小云掀开帷裳伸进头来,焦急地问: “师姐,你怎么了?” 月儿把脸埋在手中,脑袋不停地晃着。 小云问了两遍都没有回声,难过地叹了口气。 她狠狠瞪了一眼田原,调过身子,一拉手中的缰绳,马车轻快地朝前走着,小云的眼里,也流出了泪水。 小云好生为难,一方是小姐,一方是师姐。 从道理上说,她该帮助小姐,不知为何,她却总倾向于师姐,从内心里希望师姐能够快活。 小云很敬重小姐,但她觉得,在她与小姐之间,总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着,彼此有些生份。 不象师姐,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她调笑,逗她发怒,她觉得师姐与自己是同一类人,她们在一起可以亲热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小云和其他姐妹,在落花门,在门主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到了外面,和师姐在一起时,才会把自己少女的本性显露出来。 此刻她看到师姐为少爷难过成这样,小云的心也疼得难受。 从心眼里,她也觉得少爷这人不错,无论他和小姐还是和师姐在一起,都很般配。 但事情搞来搞去怎会搞成这个样子,小云好生为难。 少爷对小姐感情很深,昏迷时还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奇怪的是,小云看得出来,少爷明明也是喜欢师姐的,如果没有小姐,少爷八成也会和师姐好的,而因为有了小姐,少爷和师姐 小云越想越糊涂,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想自己以后还不如去做尼姑清爽,省得这般烦恼,可做了尼姑以后,自己要是又喜欢上一个少爷这般的人该怎么办呢? 小云恼怒地“哼”了一声,猛抽一鞭,受惊的马撒腿狂奔,车厢里的人猝不及防,摔倒在一起。 前边的马车突然停住,小云的马差点就撞到前面的车厢上。 小云站起身,问道: “于嫂,什么事啊。” 于嫂高声叫道:“没什么,有人想瞧瞧咱们的新娘子c新郎倌。” 月儿听到喊声,赶紧抹去眼泪,田原凑近她的耳畔,低语道:“麻烦来了。” 月儿点了点头。 小云嘀咕道,声音轻得对方刚好能够听清:“瞧一瞧瞧一瞧,新娘子新郎倌有什么好瞧的,赶明你自己做回新娘子新郎倌试试。” 前面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哎哟,这位妹子猜得可真准啊,你怎知道我就要当新娘子?不过,我还没想好,不知道嫁给谁好,对我献殷勤的男子太多了,我眼睛都挑花了。” 话音刚落,一个矮胖的妇人就到了小云面前,小云差点笑出声来。 这么难看的女人当真世上少有,年岁不小,却穿得花枝招展,当真就和掌柜说的一模一样,令人作呕。 不过,从她刚才疾速闪到马车面前的姿势看来,此人武功不弱,小云滑到嘴边的笑声又吞了回去。 田原悄声道:“这人就是天道教的使者,孟婆金凤。” 月儿透过帷裳的缝隙看到金凤,亦是吓了一跳。 田原瞧着她这般神情,吃吃暗笑。 金凤一只手托着茶盏,腰肢一扭,赞道:“哎哟妹子,你长得可真是俊。不过,你和小女子我比起来嘛” 小云一本正经道:“自然是乌鸦碰到凤凰。” 金凤左手一挥,咯咯咯咯一阵媚笑:“瞧你,可真会拍人马屁,可惜你不是男的,否则,小女子可要芳心荡漾了。” 金凤脸上的皮突然挤作一块,心事重重道:“唉,追求我的那些男子却只是一群呆汉,一心只想和小女子睡觉,却不晓得弄些好听的话让我高兴高兴。” 小云见她说这话时,神情甚是认真,方知此人原来却是一个花痴,索性再戏弄道: “小姐,你倒说说,有哪些人围着你团团转呢,或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真的?”金凤脑袋一歪,欣喜道,一边说,一边扳起手指数着: “宇文鸿飞的公子宇文燕是一个,公孙望是一个,还有一个使毛笔乱涂乱画的人是一个,吕不空是一个,丐帮的帅独缺年纪太大,我可看不上眼。田世南的儿子田原也是一个,田世南这个老花鬼么,幸亏死得早了,要活着的话,八成会和他儿子争得一塌糊涂。” 月儿满脸忧色的脸突地嫣然一笑,转过头看看田原,眼角含笑。 田原急道:“休听她胡说,休听她胡说。” 月儿轻轻一笑:“你急什么呀?” 田原嘿嘿笑着,脸上又是一红。 车厢外小云提高嗓门,大声道:“其他人嘛我不晓得,这田原却是一个大混蛋大草包。” 金凤突然怒道:“休得胡说,死丫头小心我刮你耳光,想和小女子同结连理的人,哪里会有草包。” 月儿吃吃笑着,凑近田原耳边道:“她可真看上你了。” 话刚出口,忽而一想,自己不也看上他了吗,神情登时忸怩。 前面传来陆乘的声音:“老骚货,你唠唠叨叨说些什么?” 金凤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对小云道:“你瞧瞧,我一提起那些追我的男人,这人就醋意大发。哼,这样的丑八怪,我瞎掉八十只眼也看他不上。” 陆乘听到她的声音,眨眼间也到了这边,怒道:“老骚货,你说什么?” 金凤破口大骂:“丑八怪,我说你醋意大发,你还不承认啊?田原田原小亲亲,宇文燕宇文燕小爱爱,来吧来吧,小女子在等你们呢。” 陆乘白了金凤一眼,金凤怒道:“怎么样,我偏要气气你!” 陆乘哼哼两声,转过身去不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坐怀不乱,能有几人 "金凤站在原地,忽而做出拥抱的姿式,忽而做出亲嘴的样子,啧啧啧啧,哼哼嗯嗯,一副十分陶醉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呻吟着一大串名字,她又自己把自己搞骚了。 月儿再忍不住,脸趴在田原的肩膀上,压低声音笑着。 田原暗自奇怪,据那客栈掌柜说,陆乘金凤他们明明今天一早就出发了,怎么大半天过去,他们才走到这里? 而且,至今没听到鬼斧神工的声音,这又是怎么回事? 田原哪里知道,这九华山附近百八十里范围的人,大都与落花门有些关系。 陆乘金凤他们一路过来,逢人就问去落花门怎么走,被问的人看他们来意不善,就随口扯了个谎,他们四人在这附近的山沟沟里转来转去,转了半天又回到这里,鬼斧神工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们被当地人气得半死,正自生着闷气,转眼见到这辆马车过来。 金凤被小云三言两语,拍得疯疯癫癫,淫心顿生。 陆乘却还满脸杀气,稍不顺眼,这些人就只有做他的掌下鬼了,陆乘嘿嘿冷笑着。 他冷冷打量一眼小云,问道:“干什么的?” 小云道:“送我们小姐回娘家。” 陆乘往前走了两步,用笔撩开车厢上的帷裳,朝里看了一眼,田原赶紧低下头去。 好在陆乘先前两次看到田原,田原都十分不堪,一次是满脸泥垢刚从井底钻出来,还有一次,田原破衣烂衫,头发凌乱,活脱就是一个小叫花子。 眼下的田原梳洗打扮齐整,俨然就是一个富家子弟,眉清目秀,与先前小叫花般的模样判若两人。 再说陆乘也没想到,田原会跑到这地方,看看眼前这些女子,又是从未见过。陆乘见里边真是一对新人,也就放下帷裳。 他重新转到小云面前,冷笑道:“你们上哪去?” 小云道:“我们小姐的娘家在九华镇,我们自然是去九华镇了。” 陆乘一听这话,心头暗喜,他知道落花山庄就离九华镇不远,自己跟着这些人过去,再不用担心迷路。 他冷笑着,心想,到那里再杀你们不迟! 他伸手撩开帷裳,厉声道:“你们俩个,给我滚下来,到前面车上去!” 田原悄悄地拉拉月儿的衣袖,意思是一切都听他的,无须抵抗。 两个人站起身,依次爬出车厢。 月儿跳到地上,田原跟着正想跳下去,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把田原推回车厢,紧跟着一个人影滚了进来,田原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耳旁响起金凤的声音: “丑八怪,你陪新娘子坐前面车去,这辆车么,啧啧,就是小女子和新郎倌的,哎哟,你看到我,怎么就害羞了呀?” 田原低着头,怕被金凤认出来,金凤在他脸上扭了一把,接着就把脸凑了过来,田原脑袋一歪躲了开去。 马车外陆乘气得大叫:“老骚货,快叫那小子滚下来。” 金凤嗔道:“丑八怪,你想和小女子同乘辆车是不是?你又老又丑,小女子玉叶金枝,怎能和你在一起呢?小亲亲小亲亲,你躲什么,别害羞呀,小女子不会骂你的。” 陆乘愣了一下,突然咧嘴一笑,右手一探,月儿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抓住。 陆乘拎起月儿朝车厢里掼了进去,笑道: “好,你也去亲热亲热。” 陆乘这一掼,来势凶猛,月儿正好撞在金凤和田原的身上,好在金凤的茶盏和羽化水早已收拾放好,这一撞大家无事。 金凤眯着眼睛,一心正想和田原亲热亲热,猛地被月儿坏了好事,岂能不怒? 她尖叫一声,挥掌击向月儿的天灵盖,田原应变奇快,伸手点中金凤后背的大堆穴,登时动弹不得。 金凤正欲叫喊,田原手形一变,又点住她的哑穴。 另一只手顺势把月儿往里一拉,帷裳落了下来,遮挡住车厢内的情景。 田原点住金凤的穴道之后,生怕陆乘起疑,嘴里学着金凤的声音,嗯嗯哼哼着。 陆乘看着马车颠簸了一阵又复平静,从里边传来金凤骚兮兮的嗯哼声,厌恶地皱皱眉头,朝小云挥了挥手:“快走!” 两辆马车,重新辚辚地朝前行驶,陆乘就跟在马车旁边疾奔,小云吃了一惊,心想此人的轻功竟不在门主之下。 月儿趴在田原的怀里,竟也似被点中穴道一般,一动不动,过了许久,田原听到她轻轻地啜泣着,身子不停地颤栗。 田原大受感动,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抚摩着月儿的秀发。 月儿抬起一双泪眼,从下朝上注视着田原,欢喜地叫道:“少爷。” 田原猛地一震,如同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一般,脸上火辣辣的,他在心里惊呼一声:“多多!” 抚摸着月儿的双手停住了,呆呆地愣着,过了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月儿从怀里推开。 月儿别过头去,身体在瑟缩发抖。 田原轻轻道:“月儿,我” 刚刚止住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又流下来,她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要不是陆乘就在外面,她早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金凤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人在她面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搞不懂他们这算什么名堂。 她痴痴地看着新郎倌,心里十分羡慕月儿,无奈自己动弹不了又作声不得,欲火中烧,却只有干着急,气得她脸胀得发紫。 车厢本就不大,三个人在里边挤在一块,田原在金凤和月儿的中间,身子尽量往月儿那边移着,与金凤之间隔着一条缝隙。 金凤呆呆地看着新郎倌,觉得此人有些面熟,想了半天,忽然惊道:“这不是田原吗?” 金凤叫苦不迭,虽说刚刚还在和小云吹嘘,说田原围着自己团团转,此时真的见到,却吓得七窃生烟。 自己落到他的手里,乖乖,哪里还有活命? 这一吓,甚么和气愤都没有了,脸上变得煞白。 田原生怕金凤运气打通穴道,调头看看,发觉她吓得这般模样,又想到她刚才那通胡话,心里有气,啪啪就给她两个巴掌。 车厢外陆乘听到声音,冷冷道:“老骚货,亲热够了怎么又打人了?!” 金凤此时,却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贫嘴,眼睛死死盯着田原的手,就怕他一掌劈死自己。 田原转回头去,看到月儿的背影,心头的怒火登时释然,摇了摇头,又沉缓地叹了口气,挥起一掌,这一掌却是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乱去的 "马车继续往前辚辚地走着,两边的山越来越陡,大道也越来越窄,马车再拐过一个山弯,前面出现一个依山而筑的小镇。 月儿转过头来,平静地道: “少爷,我们到了。” 田原点点头,他掀开车窗上的布幔朝外观看,眉头忽地一紧,他看到小镇外面的大道上,站着权吉人,流沙帮主和一些天道弟子。 田原悄声道:“月儿,前面这些人也是天道教的。” 月儿淡淡一笑:“哦?” 月儿把脸贴近帷裳,小声道:“告诉于嫂,到家了。” 她直起身子,悄声道:“呆会我说‘跳’时,就往外跳。” 田原嗯了一声。 他调头看看身边的金凤,心道,血洗田家庄院,杀害爹娘的八成就有这恶婆。 他举起右掌,直欲一掌就劈死她,手挥到半空又停住了,田原转而想到,她此刻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浑如一个三岁的幼童,即便一掌劈死她,亦是胜之不武。 哼,我田原岂是这样的人。 月儿的手臂一动,手指套进田原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他,田原赶紧往回抽动手指,月儿攥得更紧。 田原扭过头去,只见月儿双目直视前方,注意地听着马车外的动静,脸上的神情甚是凝重,倒是田原多心了。 驶进镇子的时候,小云朗声道:“于嫂,到家了,小姐叫你先去向老爷老太太通报一声。” 于嫂听到声音,一勒缰绳,马车稍稍加快节奏,撇下后面的车子,辚辚地驶进镇子。 陆乘盯着后面这辆马车,对前面那辆全然不顾,心道:“在下就吃定你,看你往哪边跑。” 权吉人和流沙帮主一行迎上前来,恭恭敬敬行礼: “属下参见陆使者!” 陆乘哼了一声,不理他们。 小云趁这当儿,手中的鞭子猛地一挥,马车飞快地往前奔去。 陆乘权吉人等脸色一变,提气欲追,只听耳畔轰隆隆一声巨响,脚下的地往下塌去。 月儿一拉田原,叫了声“跳”,两个人飞身出了马车。 早有小云跃出前面很远,甩过一条绸带,月儿在半空抓住绸带,另一只手紧攥着田原,小云把绸带往后一拉,俩人借着这一点力,跃到了小云身旁。 人刚落地,月儿一拉田原的手:“走!” 三个人顷刻消失在街道上。 马车连同陆乘权吉人流沙帮主和天道弟子们一起陷入地底。 陆乘应变奇快,在身子下落的刹那叫声不好,双足在一个天道弟子肩上一点,人往上面跃去。 跃离地面的一瞬四下张望,不见金凤的影子,他赶紧又跃入坑里。 这回却是头朝下脚在上,快到坑底时,那坑底已是烟雾缭绕,马挣扎的嘶鸣和人的哀嚎混成一片,陆乘隐隐约约看到马车,挥起一掌,马车的车厢豁然震碎。 陆乘伸手一探,一只手提着金凤,另一只手在车辐上猛击一掌,人借掌力朝上跃去,落在田原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 与此同时,权吉人也跃了出来。 陆乘伸手拍开金凤的穴道,三个人惊魂未定,再看眼前偌大的坑,眨眼间注满毒水,在蒸腾的雾气里,刚才还嘈杂喧闹的坑中已经一片沉寂,流沙帮主连同天道弟子们,哪里还有活命。 金凤一张老脸吓得铁青,嘴唇哆嗦着道:“田原,田原,马车里的那个是田原。” 陆乘吃了一惊,脸上却很镇定,嘿嘿笑道: “老骚货,这小子又非礼你了?” 金凤白了他一眼,脑子却像短路一般,想不起言语去回敬他。 三个人转身往田原他们消失的街上追去,哪还有他们的踪影。 陆乘右手一举,三个人当街站住,怎的刚才还热闹异常的镇子到了此刻,突然就变得死了一般? 一整条街上,别说是人,连一条狗也没有。 临街的铺子里,有人面只吃了一半,就离开了,下面的锅在汩汩冒着热气,掌柜的连锅盖也没来得及盖回,人就走了。 让人惊异的是虽然一镇子的人都瞬间消失,但整个镇子,一点也没有慌乱的痕迹,好像所有的人,都只是离开一会,马上就要回来继续他们刚刚在做的事。 三个人站在那里,警觉地朝四周观望。 镇的东头忽地响起呜呜的号声,紧接着西边和南边也响起了号声。 号声甫歇,离他们不远的院子里“砰”地升起一个火炮。 他们不敢贸然行进,陆乘道:“当心有诈,我们先退出镇子再说。” 他们循着原来的街道朝镇外疾奔,眼看就要到那坑边,脚下的石板喀喇喇一阵响动,三个人如往前跃,就正好落在坑里,只好后跃。 也幸亏他们轻功了得,眼明足快,他们人刚落地,眼前一丈六七的石板接二连三,喀喇喇响着竖了起来,把街道封堵得严严实实。 陆乘身子一侧,嘿地一掌击在石板上,石板纹丝不动。 权吉人急道:“上房顶!” 三人足底一蹬,跃上房顶,没料到房顶厚厚涂了层油,他们还没站稳,脚下一滑,又跌回街上。 陆乘金凤自出道以来,武林中人闻者丧胆,今日却连折跟头,这口气怎咽得下?陆乘怒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厉害!” 离他们不远处的院子里又升起一个火炮,三人奔了过去,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抢进院中。 院子里空无一人,院子尽头的房子房门大开,看样子里边的人早已逃之夭夭。 三个人正疑惑间,身后的院门忽然“砰”地一声自动关拢,陆乘逼近一掌,木屑飞迸,露出里边黝黑的铁。 陆乘再击院墙,泥土石灰飞迸之后,露出的也是黝黑的铁,三个人吃了一惊,原来这院子的院墙院门都是精铁铸就,外面垒上了泥灰,粘好了木头,用以掩人耳目。 再看墙头,此刻密密麻麻竖起了锃亮的钢刺,要想从墙头翻过,却也绝无可能。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才醒悟刚才那一声火炮,是意在把他们引进院子。 金凤惊呼一声,指指地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汩汩地流出水来,水越流越多,水面上漂着一朵朵花瓣,陆乘惊诧: “落花流水?!” 他们心知落花门于暗器毒药上造诣颇深,眼下这潺潺流来的水里,八成又有什么古怪,当下也不敢怠慢,趁着水还未流到脚下,抢先进了屋子。 陆乘吃了次亏,一进屋子就搬了一张桌子,撑在两扇门板中间,防备它又自动关上。 流水顷刻就浸满院子,水面正好与屋子的门槛齐平,再也不往上涨。 三个人站在屋里,一时倒也无事,院子却是去不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救他们的是外国友人 "三人在屋子里仔细察看,又是叫苦不迭,这屋子居然也是铁板拼成,除了房门,再无其他出口。 权吉人把铺地的方砖撬开,下面竟也是黝黑的铁板。 这九华镇上,除了六c七十岁的老妪,凡女子皆是落花门的弟子。 落花门虽然不收男子,但这镇上的男子每人总与落花门有些瓜葛,或媳妇或女儿或儿媳,连那些小孩子的娘,都是落花门弟子,全镇千余口人,说起来都可以算是落花门的人。 落花门在此近二十年,这九华镇又是落花山庄的门户,梦天娇在这镇上,自然花了一番心血。 武林正道几次联手来袭落花门,落花门早就有所准备。 一靠遍布天下的妓院,武林中人行踪无定,孤独飘泊,鲜少尝到家的温馨,遇到个把妓女对他曲意奉承,温言软语,衣带一宽之后戒心全无,直把她当作天下最最知己,甚么心事都向她掏尽,落花门的消息怎能不灵? 二靠附近方园几百里遍布的,像客栈掌柜那样的眼线,一有风吹草动,他们早就火速通报。 是以,来找茬的人还未到九华镇,这镇上却是早已准备停当,就等你乖乖地入瓮。 这九华镇在常人眼里,平平常常,与别处的小镇并无区别,却不料自己其实一踏入小镇,就已在落花门的天罗地网之中。 权吉人奉教主之命,纠结刚刚收罗的流沙帮主等人先行一步,目的是想先来打探打探落花门的虚实。 他自以为悄悄潜入小镇,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店住下,人也不知鬼亦不晓,其实落花门欲想杀他,他就是十条命此刻也都休了。 梦天娇犯不着为了这么个小喽罗泄露九华镇的机密,权把他当作了一个诱饵,等着更大的鱼落网。 权吉人瘫软在地,浑身软绵绵的。 那天在丐帮杭州公所,驼婆子挡着鬼斧神工,掩护吕不空等撤走,他们一行背着葛令威和冷玉川,再带上他就颇为不便。 花容当即就想一剑杀了他,免得日后再害人,还是徐长老心软,说是念在他也曾是武林正道一个响当当的大派掌门,不该如此作贱自己,教训了他几句,就把他给放了。 权吉人这条老命饶幸捡回没多少日子,今日看来是大限已到,再也逃不过去,人吓得筛糠般哆嗦不已。 权吉人是怕死的,为了活下去,他几乎可以牺牲生命以外的任何东西。 此时梦天娇若肯放了他,便是叫他吃屎,他照样能吧叽吧叽吃得津津有味。 权吉人惊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感觉到屁股下面的地越来越热,怪不得屋子里的空气越来越闷,他走到墙边,手掌贴着墙壁,墙壁已微微有些发烫。 “他们想烤干我们,他们想烤干我们!”权吉人冲着陆乘金凤歇斯底里地叫嚷。 陆乘其实进来一见四周的墙壁和地面都是铁的,隐隐就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此时看到权吉人又跳又叫,心头火起,啪啪就是两个巴掌。 金凤这一惊也吃得不小,她看着院子里水汪汪一片,出是出不去了,而在这屋里,又只能象权吉人说的,被活活烤干。 幸好刚才一进屋子,陆乘就把门给顶住了,不然此刻大门一关,他们就闷在一个铁罐子里。 金凤一扭腰肢,神色甚是黯然,她想小女子这般不明不白死去,天下的男子跟着岂不也要上吊,她的眼里,真的出现一些男子,一个个吊在树上,舌头伸得老长,那情景惨不忍睹。 金凤心里一酸,为他们扑嗒扑嗒落下泪来。 陆乘惊奇地盯着她看,嘿嘿冷笑一下。 屋子里越来越热,三个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脚下的鞋子开始冒着青烟。 陆乘把床铺一翻,掀起床板扔在地上,三个人站到床板上,这才好受一些。 但彼此心里都很清楚,用不了多久,这脚下的床板也会被烤得冒烟的。 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在床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三个人的脸被热气蒸得红通通的,再看院中,一院子的水竟煮沸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到了这时,三个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北边不远处,突然响起“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的地被震得猛地一晃,听声音好象是街上竖着的石板倒下来了。 紧接着从街上传来两个人叽哩哇啦的叫嚷,三人大喜,权吉人连忙用番话高喊。 鬼斧神工与陆乘金凤走散之后,一直在附近兜着圈子,直至听到远处的火炮声响,两个人循声找来,这才到了九华镇。 他们看到镇口水坑里漂浮着的尸体,知道大事不好,急欲砍断竖着的石板,冲进这空荡荡的街道。 鬼斧力大无比,手中的板斧虽然锈迹斑斑,却是用番外十分坚硬的精铁铸成,区区石板,自然不在活下。 神工那锤子和凿子,本来就是石匠的工具,当下两个人乒乒乓乓,忙乱了一阵,把当中一块石板砸烂,那些石板是连在一起的,一块破了,其余的跟着倒下。 也是鬼使神差,梦天娇的机关正好碰到这两个货,一般武林中人,谁会带着石匠和铁匠的工具? 俩人听到权吉人的喊声,奔到紧闭的院门前,用手推推,烫得手上差点起泡。 神工取过凿子,在门上叮叮地凿着,这铸门的铁加热之后,韧性差了许多,神工的凿子又是无坚不摧的利器,不多一会,门上就凿出一个个洞眼。 鬼斧在门上左砍右砍,一扇铁门终于被他们砸开。 权吉人用番话高叫一声,鬼斧神工看看门坎里咕嘟咕嘟的热水,不敢进去,往后退了两步,把门口让开。 陆乘瞥见门已砸开,把金凤和权吉人推到一边,举起地上的床板从门里扔了出去,房门离院门总有五c六丈远,床板正好落在两扇门的中间,啪地溅起一片水花。 陆乘人影一闪,从房门里跃出落在门板上,右足再点,就从院门飞了出去,脚下的门板,却被他踩入水中。 金凤见状,怒骂一句,抬起右脚猛踹夹在两扇房门中间的八仙桌,桌子从门里飞了出去落在院中,金凤几乎与桌子同时跃起,双足在桌子上一点,紧接着也出了院门。 权吉人反应稍慢,眼看金凤跃出,他跟着也抢向门口,顶着房门的桌子一去,房门急遽地关拢,正好把权吉人关在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来了个蹚浑水的 "四个人站在街上,听到权吉人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痛苦地嘶喊着,没过多久,沉闷的喊声就消失了,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 金凤一掌击向陆乘,陆乘闪身避开。 金凤一掌击空,愤愤骂道: “丑八怪,小女子差点被你害死!” 陆乘冷笑道:“你若死了,天下男子岂不伤心欲绝。” 金凤一愣,随即破颜而笑,喃喃道:“这倒是这倒是,丑八怪什么时候也学会弄些好话讨好我。” 四个人沿着空荡的街往前搜寻,镇子里空荡荡的,镇上的人早就撤到后面的九华山里。 整条街上,他们找了半天,最后只见到一条老狗,一瘸一瘸走到他们身边,抬起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朝他们摇着尾巴。 鬼斧抬起一脚,老狗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一堵墙上,脑桨四溅,鬼斧大笑,神工也跟着嘎嘎大笑。 金凤发觉右侧有家店铺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门咯地一声打开。 金凤探头往里边张望,忽听到嗖嗖声响,金凤赶紧往边上跃开,其余三人跟着跃起,躲过射来的暗器。 金凤一跃之后抢进店铺,店铺里黑咕隆咚,哪里有什么人。 四个人仔细搜寻,最后发现暗器是正对着门的柜台上一个机括发出来的,一根细线一头连着机括,另外一头接在门上,金凤一推门板牵动机关,暗器就射了出来。 陆乘骂道:“老骚货,老子差点被你害死!” 金凤道:“你若死了,只怕天下的女人都拍手叫好!” 鬼斧神工听这两个丑八怪骂来骂去,又不懂他们在骂些什么,只觉得这俩人啰里啰嗦,让人讨厌,得赶紧离他们远些。 四个人沿着街道继续往前搜寻,这镇上古怪颇多,他们一时也不敢乱闯乱动。 走了半天,眼看着天已将黑,太阳斜斜地落到了西边的山顶上。 四个人每次搜寻,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去,最后都蓦然发觉,他们又走回先前陆乘他们被关过的那座院子。 院门里的水在夕阳下,咕嘟咕嘟响着,权吉人此刻怕已烤成一块木炭。 鬼斧神工还不觉怎样,陆乘金凤深受其苦,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四个人站在那里,大眼对小眼瞪了一会,没奈何只好先撤出镇子再说。 第二天,四个人又进了镇子,转来转去,最后总是转回到进镇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通往落花山庄的路。 四个人正为难间,只见身后通往这里的路上缓缓走过一个人来,那人走到水坑边,看看坑里浮着的死尸,连连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他抬起头,看到这边四人正看着他,淡淡一笑,拱了拱手,缓声道: “四位占个卦么?” 金凤破口大骂:“占你妈妈个卦,滚一边去!” 那人叹了口气,伤心地摇头:“唉,大老远的赶来,各位不给小的一碗饭吃。” 陆乘冷冷看着他,眼睛忽地一亮,问道: “阁下是谁?” 那人也不言语,把腋下的一面布幌“啪”地敨开,陆乘笑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只问生死,不管其他’的也非仙。” “好说好说。”也非仙道。 陆乘道:“过来吧。” 也非仙脚下并未用力,身子突地跃了起来,轻盈地飞过三c四丈宽的水坑,落在他们面前。 四个人心头均是一凛,暗道此人的功夫当真了得,一时也不敢小觑。 他们哪里知道,也非仙这轻功却和公孙望一样,也是四处逃命逼出来的,其他的武功并不见得。 金凤妩媚地笑道:“好俊的身手!” 也非仙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陆乘知道这俩人若搭上语,又有半天好罗嗦,连忙打断金凤的话,冷冷道: “喂,你看看我们生死如何?” 也非仙道:“这个么,你不用抽签在下也可告诉你。” “哦?” “死是死不了的,不过,要想穿过这九华镇,却也做不到。” 陆乘笑道:“这么说你有办法?” 也非仙道:“自然。” 陆乘道:“你倒说来听听。” 也非仙哑然失笑:“陆使者说笑话么?在下可是‘只问生死,不管其他’。” 陆乘冷笑道:“好,好,你便怎么才肯说,刀架在脖子上?” 也非仙淡淡一笑:“在下的脖子早架过百八十回刀了。” 陆乘道:“好,我教你再试一次。” 话音未落,挥起一掌就欲拍出。 也非仙急忙摆了摆手:“慢着。” 陆乘收掌立定,听他说话。 也非仙道:“其实,要在下告诉你们倒也不难,只要你们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陆乘冷冷道:“我从不和人讲条件。” 也非仙话锋一转:“也算不上什么条件。你们若攻破落花山庄,把梦天娇身边一个叫依依的小丫头给我留着如何?” 金凤卟哧笑道:“我道什么,原来你看上落花门的丫头了,她好漂亮么?你看和小女子比起来如何?” 也非仙讥道:“自然比不上的,金使者貌若天仙,天下男子哪个不是只盼能一睹使者风采,死而无憾。” 金凤欣喜若狂:“你这人真会讲话,丑八怪,还不快答应他。” 陆乘道:“好,我答应你。” 也非仙道:“其实,这办法也很简单,你一把火把这镇子烧得干干净净,还怕找不到。” 陆乘一听,恍然大悟,这么简单的道理,怎的自己却没想到,没来由让人笑话。 陆乘阴森森一笑,点了点头。 他们当即下手,把临街小吃店铺里的桌椅堆成一堆,把灯油倒在上面,再一点火,顷刻间,大火就卷上房顶。 其时的房子,大都是砖木结构,再加上这镇子是房子连着房子,鳞次栉比,而房顶上又都抹着厚厚层油,油助火势,烧起来就更迅猛。 这一把火大约只烧两个时辰,偌大的一个镇子就成废墟。 只留下五六座精铁拼成的院子,孤零零立在镇子的几个方位。 也是天道教做事太过歹毒和不计后果,这火烧一整个镇的民房,在一般武林人士眼里,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梦天娇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么一个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女生也要欺负 "挡着视线的房子一倒,再跃上最高的废墟一看,镇子那头通往落花山庄的小道就自然而然出现眼前。 小道曲曲弯弯朝前延伸,一直伸展进树木苍郁的山谷,再也不见踪影。 也非仙拍了拍手:“好了,在下的事情办完了,先走一步。陆使者,别忘了我们讲定的事。” 陆乘点点头:“这个自然。” 他突然身形一变,一掌击向也非仙,也非仙大惊失色,双足急点,跃到了水坑那边。 也非仙站在那边,破口大骂:“陆乘,你这个老混蛋,背信弃义,算甚么英雄好汉!” 陆乘冷冷一笑,也不理他,边上神工,早按捺不住,“叮”地一声一根凿子就射了过去。 也非仙侧身避过凿子,哪敢逗留,他大叫一声,转身就朝远处逃去,这里四人,开心地哄然而笑。 四个人穿过废墟,沿着那条小道朝前疾行,不多一会,就来到了九华山脚。 一行人抬头朝上观望,但见这九华山中云雾缭绕,鸟鸣啁啾,满眼都是墨绿的树木,凉风过处,树林发出飒飒的声响,直如千万个人一齐低声耳语。 上山的石阶在绿色丛中忽隐忽现,九华正顶老殿里的钟声,透过缭绕的云雾飘来,宛如天籁。 他们拾级而上,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道路从脚下突然消失,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如斧直削而出的绝壁,总有十余丈高。 平日里落花门的人上上下下都靠一挂软梯,此时软梯已收上去,通往上面的路就此中断。 陆乘轻功再高,这时也难免叹了口气,石壁上寸草不生,原先有棱有角的地方,都被落花门的人铲平了,连个可以攀手的地方都找不到,要想上去,当真比登天还难。 神工哼了一声,忽而嘎嘎嘎嘎长笑,鬼斧也笑了起来。 神工神情甚是鄙夷,叽哩哇啦说了几句,陆乘和他们一起待得久了,他们的话自然能听明白,说也能说个大概。 陆乘听他说的意思是:“这么块石头,就想挡住老子。” 心头不由一喜。 神工从腰里拔出四根凿子,握在手中,走到石壁前面,身子紧缩,然后一弹,嗖地从原地拔起,一跃两丈余高。 “叮,叮”两锤,手中的一个凿子钉进岩壁,露出一半留在外面,他手握这半截凿子,身子朝上一荡,轻飘飘地往上飞去,又是两丈余高。 “叮叮”两锤,一根凿子又钉进岩壁,身子再往上荡,又是“叮叮”两锤。 转眼间神工已跃上崖顶,石壁上每隔两丈,钉着一把凿子,下面的三人就靠这四把凿子,接着也上了崖顶。 守在崖顶的四个落花门的女弟子,听到下面“叮叮”声响,声音煞是好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面前突然冒出一个极瘦极高黄头毛的怪物,吓了一大跳,齐声尖叫起来。 神工身影晃动,一锤一个,当先的两个姑娘脑浆四裂,闷声不响倒在地上。 还有两个转身欲逃,刚跃上崖顶的鬼斧右手一挥,板斧在空中打着旋,正中一位姑娘的后背。 几乎同时,“叮咛”声响,另一位姑娘也仆倒在地,后背心插着一把凿子。 崖顶上是块不小的空地,四个人正欲往前走,一声怒咤,四周突然闪出百余位落花门的弟子,十人一队,排成十二列,把四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陆乘看到那天赶车的少女,手持令旗,站在远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指挥着阵列。 陆乘他们欲往左突,小令旗挥动,轻咤一声,人墙就封向左边,欲往右突,小云令旗舞动,人墙又封向左边,逼得他们只好退回原地。 鬼斧不晓得中土武林人士对阵时还有种叫阵法的东西,他见这些人东奔西走乱糟糟的,心里暗感好笑。 鬼斧怒喝一声,抢上两步,板斧削向领头一个少女的面门,少女往后退了一步,刚才还挤作一堆的人群霎时闪开,鬼斧只觉上下左右剑影点点,若想撤招已来不及。 幸亏陆乘眼见不好,抓住他的后背把他硬生生拉了回去。 鬼斧惊魂未定,再看身上,衣服已被剑划得稀烂,左臂和右胁各中一剑,幸好他退得快,只伤着一点皮肉。 神工看傻了眼,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眼里,那些人始终是乱走乱跑的,鬼斧怎的竟被她们伤着。 陆乘叽哩哇啦连说带比划地解释了一遍,俩人这才知道眼下看到的是落花门的流水阵法。 抽刀断水水更急,看似乱糟糟没有章法,其实内含杀机,稍有不慎就被水淹没。 四个人当下不敢妄动,背靠着背,各自守住一个方位。 小云令旗挥动,眼前的阵形忽起变化,姑娘们在他们周围围成圆圈,里外一共三层。 小云一声令下,圆圈动了起来,一圈往左,一圈往右,最外面的一圈则站着不动。 陆乘低声道:“快取羽化水。” 金凤一个激凌,人清醒了许多,这一路过来,她被田原和那小丫头逗得芳心大乱,刚进镇子,又连遭两次生死大难,人变得晕晕乎乎懵懵懂懂。 此时陆乘提醒,她才想起自己居然连看家的武器都忘了取出来。 小云站在高处看得真切,田原曾告诫过她,说是金凤的羽化水厉害,不可硬拼。 她见金凤右手重新托着茶盏,腰肢扭动,忙把令旗往下一挥。 前面两层人墙倏地往下一蹲,第三层人墙右手齐扬,霎时,四人周围激起粉红色的雾气,异香扑鼻,他们情知不好,赶紧以袖掩鼻,屏住呼吸。 等到雾气被风吹数,他们睁眼再看,四周的落花门弟子连同小云,顷刻已走得不见踪影。 他们懒得搜寻,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落花山庄和梦天娇,梦天娇一死,她手下的这些弟子还不是一哄而散。 四个人沿着一条山道疾行,转过一个山包,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已是冬季,山外早已百花凋残,万物萧瑟,这山谷里却是绿草如茵,百花灿烂,在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木丛中,竟还有粉蝶翩飞。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谷中间流过,潺潺缓缓,水面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花瓣,傍着小溪,依次构筑着白墙青瓦的精舍。 四个人若非刚从山外进来,肯定以为眼下还是春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早说过,女人不好惹 "山谷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即便是他们四个杀人如麻的武林高手,置身此地,一时也痴痴迷迷,恍恍惚惚,宛如来到一个洞天福地,世外桃源,握着兵器的手竟微微有些发抖。 身后响起一个妩媚的声音:“四位大老远的赶来,莫非是来看我的?” 陆乘等人陡地一惊,转过身来。梦天娇站在他们身后一丈开外的地方,嘴角含笑,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她脸上罩着透明的面纱,显得更加妩媚动人,一身白裙,在绿草和五颜六色的花卉映衬下,飘飘洒洒,说不尽的妖娆。 陆乘金凤在陈记当铺的后院与她曾照过面,但此时的梦天娇在这仙境之中,显得比那时更俏丽十倍。 金凤嘴皮子再硬,到了此刻,嘴唇虽轻蔑地扁了一扁,心里却暗暗有些自惭形秽,侧过脸去,偷偷地把刚插上发髻的鲜花抹了下来,扔到脚下的草地上。 鬼斧神工更是怔怔发呆,他们说什么也没想到,中土还有如此艳丽的女人,他们平日对女色毫不留意,此时目光里也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梦天娇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怎么,四位不到舍下坐坐?” 四人如梦方醒,一急儿点头一忽儿摇头。 梦天娇又是嫣然一笑,慢慢地转过身去。 两道白影激射而来,梦天娇转身是假,发招是真,绸带如同两道剑光,刷地一声刺到。 四人齐声惊呼,身子往后翻倒,躲过了梦天娇的绸带。 梦天娇未等他们起身,收回去的绸带紧贴着地面射来。 “叮咛”声响,神工躺在地上,手中的凿子却疾飞出去,射向梦天娇的下盘。 梦天娇左手轻扬,直挺的绸带忽变柔软,缠绕住神工的凿子,无奈神工的凿子去势凶猛,虽被绸带缠住,还是射向梦天娇。 梦天娇惊诧一声,身子轻轻一跃,凿子带着绸带从她脚底飞了过去,她索性借着凿子的劲道也朝后面飞去,落下来时,距陆乘等人已有两丈距离。 四人趁着梦天娇后退的当儿从地上跃起。 陆乘平日听厌金凤的罗嗦,对女人颇感厌烦,到了这时,她对女人,几乎可说是恨之入骨了。 他奶奶的,女人的本事就是笑着杀人,她笑得愈好看,出手就愈发毒辣,他奶奶的。 双方相距遥远,梦天娇捡了便宜,手中的绸带最适合于远攻,而陆乘四人所使的却都是短兵器。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梦天娇手中的绸带左攻右击,指哪打哪,再加上她绸带上有锋利细刺,细刺上喂有剧毒。 陆乘金凤在陈记当铺已见识过,即使炳叔那样的高手,也就因想夺梦天娇的绸带,一抓之后,自己反送了性命。 陆乘金凤自己不敢出手,陆乘还叽哩哇啦,提醒鬼斧和神工这绸带的厉害,四个人东躲西避,一时竟近不了身。 神工从腰里拔出最后一根凿子,“叮,叮”地敲着,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可不敢把这凿子击射出去,鬼斧握着板斧的手一动不动垂着,目光冷嗖嗖的。 金凤吃过梦天娇的苦头,远远地躲在三人后面,陆乘一边避闪一边想着,他蓦然想起那天在西湖边上与多多过招的情景,心头暗喜。 陆乘双脚突然立定,垂着双手,目光直视梦天娇身后,恭敬道: “属下参见教主!” 梦天娇果然中计,脸色一变,急忙回头,陆乘趁着这一空隙,纵身一跃欺到她身边,一掌击向她的胸前,梦天娇惊叫一声朝后飞去。 陆乘抢上几步,瞅准梦天娇挣扎着想起身的当儿,挥掌又击。 斜刺里突地刺过一柄剑来。 这人来得好快,陆乘一愣,击出去的掌自然减了劲道,紧接着被一只手掌接住,陆乘陡然觉得手臂一凉,吃了一惊,赶紧撤转回退。 田原左手接过陆乘一掌,右手长剑飞舞,在空中写了一个“點”字,他已习惯于书写公孙望的那首歌谣,一出手就是“點點盘盘”。 金凤眼见田原如横空出世,抢上前去,喜道: “丑八怪,这个给我!” 月儿刚刚扶起师父,鬼斧神工就已欺近。 月儿伸出去的长剑突然一软,无力地垂了下去,神工正准备接她剑招,陡然生变,神工反倒迟疑了一下。 月儿手腕一抖,垂下去的剑忽然上蹦,呛啷一声,直点神工的面门。 她这一招使的正是落花剑法中的一招:“咽泪装欢”,出奇不意,把神工着实吓了一跳。 神工手中的锤子直来直去,意在取月儿性命,月儿东躲西歪,跌跌撞撞,手中的剑也是全无章法,东点一下,西戳一记。 神工眼见她往前踉跄两步,就要倒地,手中的锤子照准她的后背一锤击去,月儿腰肢一扭,上半身朝后仰去,锤子不偏不倚,正好擦着她的胸脯扫了过去。 陡然间却见她的剑尖从下往上,刺向他的腋下,神工怪叫一声朝后跃开,怔怔地看着月儿。 月儿此番却是把落花剑法中的“独语斜阑”和“病魂常似秋千索”两招并作一招。 神工所遇的对手,基本都是男的,他习惯了那种以硬碰硬,以快对快的打法,乍遇到这些女孩半死不活c软绵柔弱的招式,一时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感到十分头疼。 另外一边,梦天娇吃了陆乘一掌,胸口隐隐有些作痛,脸色苍白,勉勉强强以流水剑法与鬼斧凌厉的板斧对招。 当年梦天娇创意这落花流水剑法有个隐情,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落花剑法是以自己比唐婉,依自己的心意和痛楚而创,使将起来病病恹恹,东倒西歪。 “雨送黄昏花易落”,缠缠绵绵,相思难遣,本就适合于女子习练,而月儿此时的心境,正恰合此剑法的奥秘,使将起来得心应手,就连梦天娇也吃惊不小,怎的半年未见,月儿的剑法却精进了这许多。 她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又赞许又苦涩的微笑。 梦天娇自己轻易不敢施展落花剑法,她怕自己会太投入,难以自拔,说不定猛然间控制不住,会丢弃手中的剑,掩面而泣。 而此时临阵对敌,又怎允如此? 她想起自己当年在龙虎山上,最后与田世南过招时使的就是落花剑法。她的眼角,忍不住落下两行冷泪。 鬼斧也暗自诧异,他想这女人怎的打着打着会哭起来,莫非是自己的招数太过厉害,她招架不住? 鬼斧想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手上的板斧愈加逞勇,刷地一下,削掉梦天娇的发髻,乌发飞扬,梦天娇大吃一惊,赶紧后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唱着歌,喝着茶,一路就这么过来了 "鬼斧得势不饶人,眼见梦天娇已呈败迹,跟上前去刷刷又是两斧,斧斧险象环生。 梦天娇身子稍往下挫,反手一招“锦书难托”刺出,胸口一阵疼痛,手上劲道不足,剑尖眼看就要刺中鬼斧右腕上的太渊穴,突然一顿,往边上斜了过去。 鬼斧翻转手腕,板斧当啷啷缠住梦天娇的剑,转了两圈往后一带,梦天娇把握不住,手中的剑突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田原和月儿分身不得,心里大为焦急。 田原以一敌二,凭他眼下的武功,原本难敌陆乘金凤联手之力,幸好金凤并未集中精神,她一边与陆乘轮番进攻,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她一个劲地大叫丑八怪滚开,别误了小女子的好事!把个陆乘气得直喷粗气,手上自然就略为滞笨。 梦天娇长剑脱手,鬼斧嗷嗷叫着逼上前去,梦天娇往后一退再退,佯装落败,其实却是想和月儿拉开距离,她右手暗扣袖中的花瓣,只怕突施“落花迷津”时,误伤了月儿。 鬼斧见她往后退去,举着板斧紧追不舍。 梦天娇脚底一滑,跌倒在地,鬼斧大喜,心道,贼婆娘,看你再往哪跑! 梦天娇在地上猛地翻转过身,鬼斧突见眼前花瓣纷飞,急忙往后跃开。 梦天娇的“落花迷津”比之多多自然又胜一筹,鬼斧一跃之后突觉奇怪,怎的脸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吓得他哇哇怪叫。 一片花瓣射进了他的左眼,顷刻间血流满面。 鬼斧登觉左眼奇痒无比,情知不好,对方的暗器上喂有剧毒,无奈之下从地上撩起梦天娇脱落的长剑,狠狠剜去自己的左眼球,坐在地上,运气朝外逼着毒气。 田原和月儿眼见梦天娇反败为胜,心里一宽。 陆乘见此情景,怒叫:“老骚货,你对付他!” 陆乘扔下金凤与田原独斗,自己疾奔过去挡到鬼斧前面,与梦天娇斗了起来。 从山包那边响起一阵歌声: “兔毫盏内新尝罢,留得余香满齿牙,一瓶雪水最清佳。风韵煞,到底属陶家。龙须喷雪浮瓯面,凤髓和云泛盏弦,劝君休惜杖头钱。学玉川,平地便升仙” 田原往山包上看了一眼,三个人影正朝这边疾行,当先的一个手摇扇子,摇头晃脑的正是公孙望。 奇怪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当中的那位挑着担子,最后却是一个肥硕的小姑娘。 三个人齐声高唱,不一会就到了眼前。 田原这才看清,当中挑着担子的是严州城里王福兴茶馆的掌柜王福兴,后边一个,却是她的女儿梅香。 王福兴担子的一头是两大捆柴,另外一头,则是一个大风炉,风炉上坐着一只茶壶,茶壶还卟卟冒着热气。 三个人走到这里,停了下来,王福兴放下肩上的挑子,公孙望道: “哇,这么热闹。” 王福兴和梅香跟着也道:“哇,这么热闹。” 田原暗自奇怪,这公孙望可真越来越疯癫了,他把这俩人带到这里来做甚?不过,此时能看到他,田原自然喜出望外。 田原叫道:“小畜生,看到师父还不快点磕头。” 公孙望看了一眼,却不理睬他。 他瞧见那边的梦天娇,赶紧跑过去,王福兴和梅香跟在后面也跑过去。 公孙望边跑边嚷: “哈哈,老婆,我总算找到你了!” 王福兴和梅香也边跑边嚷:“哈哈,老婆,我总算找到你了!” 公孙望猛地伫足,调转头来怒道:“胡说,她是我的老婆,不是你们的老婆!” 王福兴和梅香在奔跑中猛地伫足,调过头,怒道: “胡说,她是我的老婆,不是你们的老婆!” 公孙望急道:“喂,我只说过教你们武功,没说过把老婆也给你们!” 王福兴和梅香齐道:“喂,我只说过教你们武功,没说过把老婆也给你们!” 公孙望怒道:“岂有此理!” 王福兴和梅香也道:“岂有此理!” 田原发觉这两个人当真有趣得紧,公孙望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马上学着他的样子,动作言语一模一样。 公孙望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唉,对你们真没办法!” 王福兴和梅香也挠头叹气:“唉,对你们真没办法!” 公孙望突然眨眨眼睛,狡黠地笑了起来,他走到王福兴和梅香中间,手指疾晃,点住了俩人的哑穴。 公孙望嘿嘿笑着:“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王福兴和梅香嘴巴跟着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来。 公孙望纵身一跃,插到陆乘和梦天娇中间,右手一指陆乘,叫道:“喂,你怎的敢打小畜生的老婆!” 王福兴和梅香跟着也是纵身一跃,站在公孙望两边,用手指着陆乘。 田原目睹此景,吃了一惊,这公孙望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把这俩人调教成不俗的高手。 田原不解地摇摇头。 金凤见他摇头,黯然道:“怎么,你还不肯跟小女子走吗?” 手腕一抖,一股羽化水射向田原,田原挥剑疾书,滴水不漏,羽化水撞在剑尖上,又朝金凤飞去,金凤“哎呀”一声惊叫,赶紧闪开。 公孙望“哺”地打开写有“江南第一才子”的扇子,王福兴和梅香跟着也“哺”c“哺”打开手中的扇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江南第二才子”和“江南第三才子”。 陆乘嘿嘿一笑,手中的判官笔直指公孙望的咽喉,公孙望身子一侧,手中的扇子刷地削到,陆乘头往后仰,刚刚躲开,王福兴和梅香的扇子跟着又“刷,刷”削到,陆乘只好退后一步。 没过一会,陆乘就觉出对手颇为麻烦,王福兴和梅香眼睛盯着公孙望,公孙望出什么招数,他们跟着使出的也是什么招数。 躲过一招容易,要躲过接连而至的同样三招就颇难办,你身手再快也快不过他们一瞬间的三招。 陆乘瞅准一个机会,虚晃一招,手中的笔在空中一转疾点向梅香的眼睛,他本想这一招之下梅香定要躲避,自己左手再攻一掌,料她抵挡不住。 没料到梅香竟死心眼至此,眼看自己的双眼就保不住,她却仍不躲避,还是照着公孙望刚使的一招向自己攻来。 陆乘大吃一惊,如此一来,他这一招虽可点中梅香的双目,王福兴和梅香的扇子,却也要削到他的胸口。 公孙望的扇子,只怕要削掉自己半个脑壳。 没奈何陆乘只好撤回笔招架,心里连声惊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一二三,一起来 "梦天娇站在三人身后,瞧得一清二楚。心想,这么死心眼的两个人当真举世罕见。 梦天娇微微一笑,问道:“小畜生,你哪里弄来这俩个活宝?” 公孙望嬉笑道: “驼婆子叫小畜生在严州城里守了三个月,小畜生天天到王福兴茶馆去喝茶,三个月下来,欠下了一大笔钱。” “这小小畜生说不用小畜生还了,乖乖,小畜生欠钱还钱讲信用天下第一,怎么赖他的账呢,身上又没有银子。小畜生想了三天三夜,灵机一动,乖乖,总算让我想出一条妙计,小畜生收这小小畜生为徒,这笔账岂不就一笔勾销,天下哪有徒弟问师父要账的道理?” “小小畜生一听我这主意,自然高兴得痛哭流涕,说这主意好是好,只是小小畜生跟师父走了,那小小小畜生岂不没人管了。” “小小畜生哭得伤心,乖乖,小畜生心肠一软,只好把小小小畜生也收为徒弟,乖乖,这俩个畜生害得小畜生好苦。” 梦天娇和田原听了半天,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公孙望说的小小畜生是王福兴,小小小畜生则是梅香。 公孙望还在劳叨,梦天娇懒得再听,眼见月儿体力渐渐不支,赶紧过去助阵。 这里鬼斧把毒气逼尽后,一只手捂着左眼,也上前来帮助陆乘对付这三个活宝。 公孙望瞥见梦天娇走了开去,急叫: “老婆老婆,你看田原我已帮你找到,你还往哪里去?乖乖,你不是答应嫁给我的么,老婆老婆。” 田原此时恍然大悟,原来命公孙望教自己武功的是梦天娇。 梦天娇转过身来,笑道:“你看我是你老婆么?” 公孙望一愣,说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梦天娇把脸上的面纱缓缓揭开:“你再看看。” 公孙望一怔:“你比我老婆还要好看。” 梦天娇笑道:“那就不是了。” 公孙望一抓头皮,咦地一声:“怎的一下子又不是了,你好看是好看,不过,我老婆的脸上长着纱布,你不长纱布,自然不是。喂,你把我老婆藏哪去了?她刚才就站在这里。” 梦天娇用手一指金凤,笑道:“呶,那不是么。” 公孙望朝边上跃开,王福兴和梅香跟着也跳到一边,公孙望道: “你不是我的老婆,我为什么要帮你打架,乖乖,还是你自己来吧,否则,小畜生的老婆看到小畜生帮女人打架,屁股一扭,砰地一个香屁逃之夭夭,岂不糟糕。” 陆乘眼见公孙望他们三人突然跃开,不禁大喜,急抢两步攻向梦天娇。 鬼斧这一只眼睛的仇恨,岂能不报?他嘴里叽哩哇啦喊着,换了一把板斧,“呛啷呛啷”也攻过来,梦天娇叫苦不迭,只好拼死接住。 神工和月儿百把个回合斗了下来,局势渐渐改观。 神工对月儿的招数有了个底,冷冷笑着,就是不出招,手中的锤子凿子有节奏地“叮,叮”敲着。 月儿看到神工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丝毫不敢大意,忽儿“欲笺心事”,忽儿“咽泪装欢”,她习练落花剑法不久,于精妙变幻处自然还有些生涩。 一个时辰下来,月儿已娇喘吁吁,香汗淋漓,体力渐渐不支。 眼见师父以一敌二,脸色苍白,她知道师父先前中了陆乘的诡计,受他一掌,看来伤势还颇不轻,勉强支撑着对付两大劲敌,稍有不慎,恐就有性命之忧。 月儿心里暗暗着急,只想速战速决,好过去帮助师父,无奈这怪物“叮叮”地敲着锤子凿子,就是不肯与她对招。 月儿轻咤一声,剑光闪烁,在神工眼前化作剑雨,神工不慌不忙,眼见剑雨中一点直刺而来,微微往左一避,手起锤落,正好砸在月儿的右肩,月儿惊叫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剑飞出老远,一条右臂疼得再也抬不起来。 田原见状,赶紧撇下金凤,几个起落抢到月儿身旁,接住了神工的锤子。 金凤眼见田原突然离去,跟着也想追过来。 公孙望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后,一把拉住她的肩膀,疑惑道: “喂,你是我的老婆么?” 金凤回头一看,咯咯咯一阵娇笑,淫心乱动,身子就势往公孙望怀里倒去,嘴里嗔到: “怎么,你这一会都等不及了。” 公孙望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开,金凤一跤跌在地上,坐起来用手拍着草地,呻吟道: “来呀来呀,小女子都准备好啦。” 公孙望瞪大眼睛,“哇,哇”连叫两声,双手一个劲地摇着: “不要不要,吓死人了,小畜生的老婆怎么会这么难看。” 金凤脸一沉:“小女子很难看么?” 公孙望道:“乖乖,你何止难看,小畜生一看到你,吓得把公孙望的魂都掉了,你快点滚一边去,再不滚,乖乖,小畜生连十八代祖宗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金凤黯然道:“你的话好难听。” 公孙望道:“你好难看。” 公孙望调过头去问王福兴和梅香:“你们看到过这么难看的人么?” 王福兴和梅香连连摇头。 公孙望伸手拍开俩人的哑穴,俩人憋足的气“哺”地一声吐出,急急道: “你好难看。” 紧接着又道:“你们看到过这么难看的人么?” 那边田原大声叫道:“从没见过。太难看了!” 公孙望喜道:“听见没有,连我师父都讲你难看,我师父么,乖乖,看到只老母猪也要骚两下的,喂,丑八怪,你比老母猪还难看十倍。” 王福兴和梅香也学说了一遍,公孙望“啪啪”一人一个巴掌,怒道: “是我的师父看到老母猪都要骚两下,不是你们的师父,你们的师父是小畜生,小畜生岂是这样的人,乖乖,小畜生坐怀不乱也是天下第一。” 王福兴和梅香被公孙望打得晕头转向,这一段话倒没有学。 金凤突然流下眼泪:“小女子真的有那么难看?” 公孙望道:“小畜生平生最怕驼婆子了,乖乖,你比驼婆子还可怕。小畜生情愿看到十个百个千个驼婆子也不想看到你。” 公孙望拍着双手,围着金凤一蹦一跳绕着圈子,高声唱道: “老南瓜,墙上爬,中间挖个大嘴巴,嘿咕隆咚将,嘿咕隆呼将,阿公一看心发慌,哪仁?阿婆婆老脸墙上挂” 王福兴和梅香跟在公孙望后面,也是又跳又蹦,有节奏地拍手。三人齐唱: “嘿咕隆咚将,嘿咕隆咚将,阿公一看心发慌,哪仁?阿婆婆老脸墙上挂” 金凤脑袋一歪,呜呜大哭起来。 这金凤,平时看到的都是要么是要死的人,要么是怕她怕得要死的人,还有就是出口讥讽她的人,她不辩好坏,只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她美若天仙c闭月羞花之类,就以为都是在夸她。 碰到这三个活宝,这么老老实实地说她丑,她怎么受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老大你来了? "公孙望他们三个人围着金凤,又唱又跳,手舞足蹈,越来越高兴,哪里有停下来的意思。 金凤哇地一声大哭,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气恼地跺了跺脚,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托着茶盏,一扭一扭朝山包那边跑去,跑一阵停下来“哇哇”大哭两声,又往前跑。 这里的人除了公孙望他们三人,又好笑又奇怪,一个个直摇头。 陆乘叫道:“老骚货,你到哪去?” 金凤头也不回,不一会就转过山包。 公孙望他们还在原地唱着跳着,公孙望突然停了下来,惊道: “不对!” 王福兴和梅香也道:“不对!” 公孙望道:“糟了!” “糟了!”王福兴和梅香学嘴。 “是我糟了,不是你们糟了!” “是我糟了,不是你们糟了!” 公孙望气呼呼瞪着他们,他们俩人也气呼呼瞪着公孙望,公孙望嫌他们太烦,伸手又点了他们的哑穴。 公孙望一拍大腿:“糟糕!刚才我老婆明明在这里,一眨眼就变成那个骚妖精。” 梦天娇怒道:“你骂谁?” 公孙望嘿嘿笑道:“谁应声就是骂谁。” 话未说完,脸色忽又一变,愁眉不展,苦道: “哇,我老婆原来是会变来变去的,乖乖,难怪小畜生找她不到。刚才这丑八怪莫非也是我老婆变的,对了对了,肯定是这样的,小畜生的老婆想试试小畜生是真喜欢她呢还是假喜欢她,就变成这么一个丑八怪吓吓小畜生,她看小畜生把个丑八怪骂得嗷了嗷了直叫,心里就想:‘嗯,看样子小畜生是真喜欢我!’小畜生的老婆一高兴,就呜呜呜呜哭起来。” 公孙望朝梦天娇叫道:“骚妖精,你是不是我老婆变的?” 梦天娇不理睬他,公孙望哭丧着脸:“不理我,不理我肯定不是了,小畜生的老婆看到小畜生,自然就跑过来了,诶,那个有点像啊,她自己就跑过来的。” 公孙望看着王福兴,急急道:“小小畜生,你说是不是?” 王福兴赶紧点头。 田原看到梦天娇以一对肉掌接着陆乘鬼斧的攻势,渐渐不支,心里十分焦急,到了这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一只手抱起地上的月儿,另一只手持剑施展悬书功法,一步步朝梦天娇那边退去。 月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田原怀里,快活地叹了口气,把身子贴得更紧,田原全意迎敌,浑然没有察觉。 公孙望带着王福兴和梅香俩人,愁眉不展地朝山包那边走去,王福兴走了两步,想起甚么,又跑了回来,挑起地上的担子紧跟上去。 田原大叫:“小畜生,你想欺师灭祖么,还不快过来帮师父打架。” 公孙望转过身,哭丧着脸道:“师父,你手里抱着一个老婆,打不过人家就死掉好了,小畜生的老婆逃掉了,小畜生先去找回来,再陪你一起死好了,你也有老婆我也有老婆,大家高高兴兴死去岂不快活。” 公孙望说完,径自往那边走去。 月儿朦朦胧胧听到公孙望的声音,不由地叹了口气,心道:“即便能这样死去,月儿也很快活。” 田原靠近梦天娇的身后,梦天娇悄声道: “小原,我们先撤进山庄再说。” 田原看眼下这局势,也只好如此,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边打边退,朝着落花山庄的方向移去。 通往落花山庄,要经过一个山洞,山洞里机关密布,险象环生,只要进了这个山洞,对方就再也奈何他们不得。 眼看着离洞口还有两三丈远,小云小茵把守着洞口,看到他们,急忙把洞门开启,小云迎了出来。 梦天娇右手扣着袖中的花瓣,低语道: “你抱着月儿先撤进去,我吓他们一吓。” 田原依言纵身朝山洞跃去,几个起落就到了洞口,把月儿交给小茵返身接应梦天娇。 陆乘和鬼斧神工,眼见梦天娇右手缩回袖中,知道她又欲发暗器,不敢靠得太近。 梦天娇意在逼他们后退一步,自己好撤进洞中,所以暗器未发,倒先轻咤一声: “落花迷津。” 三个人闻声齐往后跃,梦天娇右手一扬,五颜六色的花瓣激射出去,煞是好看。 纷乱中蓦地闪出一个人影,一甩衣袖,激射出去的花瓣劲道十足,反射向梦天娇,梦天娇猝不及防,身中数片花瓣。 惊诧间眼前黑影闪动,一掌正中梦天娇的胸口,梦天娇“啊”地一声朝后飞去,人在空中已震昏过去。 黑衣人侧身疾进。 田原急步抢上,慌乱间一掌“百感交集”猛地拍出,黑衣人不避不退,用身体接过田原这掌,“咦”地一声,人稍稍晃了一下。 小云趁这当儿抱着梦天娇闪进洞中。 陆乘和鬼斧神工垂手而立,颤声道: “属下参见教主!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鬼斧神工说的是番话,不过内容是相同的。 天道教主不理他们,他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田原,缓声道: “你是谁?”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一派的田原便是!” 天道教主略吃一惊:“哦?” 他点了点头:“田原,田原,田世南有这么个儿子,死也该瞑目了。” 话音甫歇,猛地一掌拍出,田原侧身闪开,却还是被他的掌风带到,浑身一震。 田原知道对手厉害,侧身避进洞中,天道教主厉声长笑,猛击两掌,洞口的岩石四溅飞迸。 黑影一闪抢到洞口,伸手来抓田原,田原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剑刷地标出,用的是悬书功法中的“河汉遥寄。” 天道教主发觉剑还未到,从剑上透出的劲道已然袭到,暗吃一惊,他身子往左一挪,先躲开疾射而至的剑,然后反手朝后一抓,用两个手指夹住了剑,“呛啷”一声,剑被他折成两段。 田原大惊失色,眼看对方的掌劲又已袭到,洞中狭窄,无处可避,身旁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挡住了这掌。 天道教主抢进洞中,身后的石门喀喇喇关拢,他情知关在这个洞里,要想出去可不容易,右足一点,人在石门就要合拢的瞬间跃出洞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我弥留之际 "田原低头再看倒在地上的人,却是小云。 田原把小云抱了起来,连忙往洞中疾奔,小云轻轻唤道: “少爷,少爷。” 田原停住脚步,在烛光下,他看到小云脸色苍白,嘴唇轻轻嚅动,小云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田原把头低下,她有话说。 田原把耳朵凑近她的嘴唇,小云呢喃道:“少爷,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田原点了点头。 小云停了一下,呼吸已很急促,吃力道: “少爷,答应我,娶师姐做你的媳妇好么?” 田原怔怔说不出话,眼眶里满含泪水。 小云见此情景,惨然地笑了:“你只肯娶小姐做媳妇,对么?”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含含糊糊呻吟道:“师姐好,好命苦” 脑袋一歪,再也说不出话。 田原抱着她呆呆地站着,过了许久,才一步步朝洞外走去。 他的心也在流血,他知道小云是为他而死,而自己却连她最后的一个要求也不能答应,泪水早已洇湿了田原的脸颊,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呢喃道: “小云,原谅我,不是我不想答应你,而是,而是我不能啊。” 洞外的阳光猛地刺花了他的眼睛,田原抱着小云呆呆地朝前走着,落花山庄弥漫着浓重的花的芳香,鸟鸣蝶舞,头顶的桃花一片一片飘落下来,落在了田原的头上肩上,落在小云的脸上。 小茵小莲朝这边跑来,田原恍恍惚惚听到有声音在哭喊着: “云姊姊,云姊姊,你醒醒啊” 声音仿佛来自老远老远的地方,那般陌生那般空洞,那般不真实得如同一片虚幻的云。 月儿伤势不重,右臂的肱骨被神工砸断,于嫂替她上了点草药,用树皮夹板包扎停当,月儿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已能下床,右手用布绳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梦天娇的伤势越来越重,她连续遭了陆乘和天道教主的毒掌,再加上本门落花迷津的剧毒,吞下了解药也不见好。 特别是天道教主的一掌,震断了梦天娇的心脉,梦天娇想运气把体内的毒气排除出去也不可能,稍一运气,就“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众弟子赶紧把她抬到床上。 梦天娇从昏迷中醒来一见自己躺在床上,执意就要下床,声色俱厉,直到依依把她扶进椅子为止。 田原站在一旁,心里直叹,这梦天娇的脾性竟与鬼见愁一般,难怪她们碰到一起就要打得昏天黑地,心里又敬对方三分。 梦天娇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她显得出奇地平静,本来,她听到田世南死讯的刹那,就觉得活着已没多大的趣味,她之所以支撑到今日,是因自己的心愿未了。 而现在田原既然已经找到,且出落成一个少年英雄,自己还有甚么可牵挂的? 凭自己这点武功,她自知要杀天道教主为田世南报仇已不可能,唯有寄希望于田原。 她转过头去,目光慈爱地看着田原,低声道: “小原,你过来。” 田原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对梦天娇又恨又怜又敬,心情十分复杂。 就是眼前这人,对爹爹一往情深,鬼见愁的那句话一直闪现在他脑子里:“梦天娇差点就成了你的娘!” 她的身世和经历催人泪下,田原大为感动,她在自己被人追杀的时候出手援救自己,命公孙望教自己武功,又命多多和落花门的弟子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 若没有她,自己此刻早已不知葬身何处。 但也就是这个女人,杀了自己的爷爷c奶奶,杀了炳叔,心狠手辣,那天夜晚她出手击毙丐帮五个弟子的情景依稀在目,田原此刻想起,仍还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她还是自己的错,因为她杀炳叔和丐帮弟子似乎都是为了找到自己。 田原长叹口气,不敢再往下想,越想就只会把事情搅得更乱更糟,更加理不出头绪。 梦天娇淡淡一笑:“小原,姑姑很可怕么?” 田原怔怔地站在那里,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梦天娇黯然道:“你即便是很恨姑姑,也是应该的。” 田原急道:“不是,我” 依依走上一步,柳眉倒竖,骂道:“臭小子,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姑姑,他再不作声,你看我打他。” 梦天娇厉声喝道:“依依!” 依依转过身,嗤地一笑,跑近梦天娇身旁,妩媚道:“姑姑,你叫我?” 梦天娇挥了挥手:“小茵,你带她去玩。” 依依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乱蹬,哭道: “不去不去,你们都欺侮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不干我不干!” 梦天娇无奈地摇摇头,温语道:“依依,姑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欺侮你呢。” 依依一听这话,一咕碌从地上起来,偎进梦天娇怀里,撒娇道: “姑姑,依依听话就是,姑姑叫依依打臭小子,依依就打,姑姑不让依依打臭小子,依依就不打,依依” 梦天娇苦笑连连,急道:“好好,姑姑知道了。” 依依果然不再说话,紧抿着嘴唇,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忽儿看看田原,一忽儿看看月儿,一忽儿又看看小茵小莲于嫂她们,最后她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梦天娇。 看了半天,依依突然道: “姑姑,你快死了对不对?”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大惊,田原狠狠瞪她一眼,她却吐着舌头朝田原做了一个鬼脸,田原搞不清她是无意如此,还是假装糊涂。 梦天娇也是一愣,缓声道: “哦?你怎知道?” 依依笑道:“我看你额头上黑不溜鳅的,炳叔快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姑姑,你还记得炳叔吗?” 田原一听这话,直感后背心升起一股凉气。他断定这小丫头定是有意为之。 梦天娇脸色一变,恼道:“依依,姑姑杀了你的炳叔,你还记恨姑姑对不对?” 依依脑袋一歪,笑道:“哪里,炳叔和姑姑打架,自然是炳叔不好,炳叔打不过姑姑,自然是炳叔该死。” “哦?姑姑打不过人家,自然是姑姑该死了。” 依依睁大眼睛,惊讶道:“姑姑,我可没这么说呀!” 月儿微蹙眉头,恼恨地盯着依依。 小茵小莲等人早已气得不行,若不是梦天娇在身边,她们早一个巴掌掴去。 梦天娇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直视着前面,悲呛道: “我梦天娇杀人无数,最终却被自己的暗器所伤,确实是罪有应得,我武功不济,自然活该如此,你说得对,说得一点没错。” 梦天娇身子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月儿小茵赶紧上前,急道: “门主!” 田原一把拉过依依,正想教训几句,依依突然大叫: “姑姑,臭小子打我!” 田原伸手点了她的哑穴,省得她再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后事,一一交待 "梦天娇慢慢悠悠醒转过来,她睁眼看到月儿,吃力地笑了一下,身子挣扎着在椅中坐直,低声道: “月儿,你把我密匣中的那个包袱拿来。” 月儿走了开去,过了一会,捧着一个绸包过来,哆哆嗦嗦地解开,里面是一迭书册朵枯萎的白牡丹和一面纯金的小牌。 梦天娇把两册书递到月儿手里,接着又把纯金的小牌和枯萎的白牡丹也递给月儿,月儿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师父。 梦天娇道:“月儿,以后,这落花门就交给你了,这门主令和落花迷津秘诀,还有落花门在各地弟子的名册,这比你的性命还要紧,你可得好好保管。小茵,小莲,赶明你们行个仪式,拜见新任门主。” 小茵小莲等呜咽道:“是,门主。” 月儿的脸微微一红,急道:“师父,这门主令牌,还是等小姐来接吧。” 梦天娇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睁了开来,目光怔怔地落在田原身上,缓缓道: “多多是不会接这令牌了” 月儿见此情景,登时就落下泪来。 月儿心里暗道:师父知道小姐与少爷相好,自然是一百个赞成,小姐若接任了门主之位,又岂可与少爷完婚。 小姐的心事师父自然一清二楚,月儿的心事呢?有谁会想到替月儿做一回主呢 月儿低垂着头,神情黯然。 梦天娇看了看她,又看看田原,低语道:“怎么,你不愿意?” 月儿摇了摇头:“我” 梦天娇叹了口气:“好了,你的心事我都知道。” 月儿的脸刷地红了,她想,我的心事师父都知道? 唉,师父自然是知道的,她心里清楚我也喜欢少爷,师父待月儿一直不错,可到了此刻,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徒弟,师父自然是偏向小姐了。 她叫自己接任门主,也是断了自己的心念,月儿做了落花门主,还怎能奢想嫁给少爷呢? 师父早就订下门规,自她以后,落花门主至死必须单身。 月儿转念一想,忽又骂起自己,师父知道少爷的心里只有小姐,师父是怕自己一厢情愿,苦苦相思,这才提醒自己。 她把门主之位传给自己,自然是对自己的一片厚爱,自己从小被师父收养,师父待自己哪点比小姐差些,月儿,月儿,你该不辜负师父的希望才对,到了这个时候,还净胡思乱想什么。 月儿抬起头来,镇定地说:“月儿听从师父嘱咐。” 梦天娇笑着点了点头。 站在田原身旁的依依突然叫道:“姑姑,什么门主令,你干么不给依依。” 田原吃了一惊,他点她哑穴时,随手用的是悬书功法里的独门指法,一般人要想解开穴道,殊多不易,怎的依依在落花门呆了一段日子,武功精进如此,竟自己解开了穴道? 依依跨上两步站到月儿面前,问道:“喂,什么门主令牌,快拿给我,要不,我和你来打一架。” 月儿低垂着头,轻声道:“小姐若要,月儿自当拱手相让。” 依依突地一笑,骂道:“算你聪明,你若不给,依依和你打得死去活来也要抢到。你白送我么,嘻嘻,我还懒得要呢。” 说完这话,她转过身,到门外玩去了。 梦天娇怒道:“月儿,门主令牌,是可以随便送人的东西么?” 月儿的脸红了,忙道:“师父,月儿错了。” 梦天娇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转向田原,叫道: “小原,你过来。” 田原走近前去。梦天娇把一册书递给田原,轻道: “这是你的东西,我替你保管了这许多日子,现在可以放心地还给你了。” 田原接过一看,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篆字:《田氏家训》。 这才恍然大悟,那天在严州城外点倒韦叔叔,抢走他的又是梦天娇。 田原双手抚摩着书,暗想:确实,以韦叔叔和自己当时的武功,这书用不了几日就被人抢走,梦天娇正是担心这点才从韦叔叔手里拿走这本书的,以当时的情形,还有哪个地方比落花山庄更安全呢? 梦天娇替自己保管这书,又把自己带到公孙望那里,情愿坏了自己名声,以佯允和公孙望结婚为诱饵,骗公孙望教自己逃命的功夫,梦天娇为了自己,真可谓用心良苦。 田原心里在一热,哽咽道: “多谢姑姑。” 梦天娇把膝上的最后册书也递给田原,迟疑了一下,说道: “这是落花剑诀和流水剑诀,你把它带给多多,也算是给她留个纪念。你告诉她,这落花剑法适宜于女子习练,流水剑法则适宜于男子习练。唉,你和她说,她若有一个合意的郎君,俩人齐练,双剑合一的话,自是威力无穷。” 停了一会,梦天娇继续道:“小原,能答应替姑姑照顾好多多吗?” 田原点了点头。 梦天娇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柔和地看着田原,田原明白她这目光里的意思,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感到还有另外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他不敢回过头去。 梦天娇闭上眼睛,轻轻地笑了。 当年,她自创流水剑法时就是以田世南为摹拟对象的,虽然她知道这绝无可能,心里却隐隐总是企盼着有那么一天,流水落花剑法合璧,威震武林。 她苦苦摸索剑法中的奇妙之处时,眼前老是晃动着田世南的身影。 梦天娇知道自己已不行了,落花流水剑法有朝一日,若能在田原和多多手中大展神威,对她,不也是一种安慰么? 众人见她嘴角含笑,静静地闭着眼睛,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谁也没有作声。 梦天娇突然睁开眼睛,问道:“多多还没回来么?” 停了一下,又道:“她最好此时不会回来,天道教的人定在外面。” 梦天娇的眼睛在众人脸上移动,她看看田原,又看看月儿,最后,她和小茵说: “帮我把镜子拿过来,我要看看。” 小茵哽咽着,拿过一面铜镜,举在梦天娇面前,她一边哭着一边晃着,怎么也拿不稳镜子,小莲过来站在镜子的另一边,两个人一起抬着镜子。 梦天娇笑了一笑,她说:“别哭,别晃,我都看不到自己了。” 她对着镜子照着,用手拢拢自己的头发,又把手放在额上,摸上去,撩起前面的头发仔细看着,众人知道,她一定是还记得依依刚刚说过的话。 她说:“月儿,等会替师父这里仔细擦点胭脂粉,再替师父,梳一梳头发。” 月儿哭着点头。 说完,梦天娇重新合上眼睛,坐在那里,久久都一动不动,众人屏息静气,唯恐惊扰了她。 过了良久,月儿轻声唤道:“师父,师父。” 梦天娇没有吱声。 小茵c小莲和其他的落花门弟子都围拢过来,一起哽咽地叫着: “师父,师父。” 依依从外面进来,站在人群后面,冷冷道: “你们还愣着干么,她早已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他乡虽好,还是要回家 "落花山庄一片悲声,就连依依,到了这个关头也不敢多嘴多舌,她知道这些悲痛的人弄得不好,会把你生吞活剥。 依依一天到晚跟在田原后面,臭小子长臭小子短地骂着。 心里却自有打算,她知道自己平时在这里得罪的人太多,如今梦天娇一死,在这地方,唯一能保护她的就是田原。 第二天,落花门依照前任门主梦天娇的临终遗言,举行了新任门主的就位仪式,月儿正式接任了门主之位。 田原闲来无事,落花门上下都是女人,他又不便随意走动,更多的时候就呆呆地坐在房中,或到院里,习练习练悬书功法和百家掌。 他从怀里掏出那两册书,落花流水剑诀既是受人之托交给多多的,他就不便翻动。 他随手翻开《田氏家训》,第一页就是“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c检迹c立身c扬名c亦已备矣” 再翻,跃入眼帘的又是:“昔日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餐,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见七十余人。” 田原看了几页,了无兴趣,无非是教人一些处世待人,治家归心的道理而已。 田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爹爹要慎重其事地让韦叔叔传达,叫自己好好读读《田氏家训》? 田原想了半天,最后释然,爹爹是怕自己孤身一人混迹江湖,一不小心误入歧途,因此之故,让自己多读老祖宗的遗训,免得学坏。 田原正襟危坐,喃喃道:“爹,娘,你们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的。” 这样说着时,顿觉肩上似有千钧重担,人陡然又长大许多。 田原硬着头皮再看下去,那些蝇头小楷没过一会,就在眼前模糊成一片黑色,田原合上书本,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多多,他想起多多此刻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和自己一样,也是无爹无娘的孩子了,鬼见愁也死了,这么多日子,多多还会去哪里? “少爷,你是记挂小姐么?” 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田原转过身,看到月儿站在门口,这些天新任门主事务繁忙,田原很少看到月儿。 田原的心事被月儿说中,脸不由微微一红。不知为何,田原每每看到月儿,心里总有一些歉然。 月儿眉头微蹙,沉吟道:“奇怪,照理说小姐早就应该赶到,莫非” 月儿不再往下说,微微地摇了摇头。 田原道:“月儿,这些天我见你事务繁忙,有一件事一直都没有说,今日正好,我就和你说了。” 月儿奇道:“哦,什么事?” 田原道:“我一个男人,在这里诸多不便,我想,我想我还是走吧。” “要走?去哪?” 田原强笑道:“江湖茫茫,我想总有我田原立足的地方。” 月儿眼圈一红,悄声道:“少爷何必说得这般伤感,倒象,倒象我们要赶你走似的。” 田原急道:“不,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应该走了。我要去找吕大哥他们,要重整天一派的旗号,那时候我们联手对付天道教,你说好么?” 月儿盈盈一笑,伸出手掌:“好,一言为定。” 田原也伸出手掌,两只手掌轻轻一击,田原道: “一言为定!” 四目相视,两个人轻轻笑了起来。 田原道:“还有,我要把依依带走,找到她的父亲,她父亲是我二哥,于我有恩。” 月儿点了点头,两个人面对着面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月儿道: “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走不迟,我送你从山后的暗道下去,前面出口,天道教说不定还把守着。” 说完这话,月儿猛地转身,急急地朝外走去。 田原怔怔地注视着她的身影穿过院子,拐进一条花木扶疏的甬道。 第二天一早,田原与落花门的弟子们依依惜别,又到梦天娇和小云的墓前站了一会,折了束花插到她们的墓前。 月儿提着一个包袱,护送他和依依从庄后的暗道出去。 出了道口,前面就是九华山的背面,属石埭地界了。 田原依依和月儿告别,匆匆往山下走去,月儿怔怔地站在道口,看着田原他们远去的背影。 两个人走出段路,月儿突然叫道: “少爷!” 田原转过身,看到月儿在向他招手,他赶紧走了回去。 月儿笑道:“你看我把这给忘了,这是我昨夜替你赶制的棉袍,外面天冷,你带着它。” 她从包袱里掏出张纸,她说:“这是我们落花门在江南各地的联络点,少爷若有事,可让她们传信给月儿。若是” 她把纸条重新叠好,放回包袱里,停了一下,继续道: “若是小姐回来了,月儿也会让她们通知少爷,少爷可来相聚。” 田原默默接过月儿手中的包袱,过了半晌,才道: “我走了。” 月儿点了点头,突道:“江湖险恶,你自己可要当心了。” 两颗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她别过头去。 田原不忍再看下去,调头往山下走去。 依依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又说些什么?” 田原没有作声,两个人默默朝前走去,走出很远,田原回过头来,看到月儿还站在那里。 依依冷不丁问道:“她很喜欢你。” 田原没有回答,依依又道:“你也很喜欢她?” 田原仍没有作声,依依道:“还有那个什么多多,她也很喜欢你。” 依依看田原始终不吭气,不依不挠: “你也很喜欢她?你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拿起这个放不下那个,拿起那个放不下这个,有时候想想这个好,有时候想想又是那个好,对不对臭小子?” 田原突然怒道:“别吵了!” 依依吃了一惊,她还从没看到田原发过这么大的火。 田原撇下她,一个人登登往前走去,依依在后面急步追着,嘴里嚷道: “臭小子你好凶啊,你以为我怕你是不是臭小子?告诉你,我不是她们俩个傻丫头,我才不会怕你呢。臭小子等等我。” 依依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和田原并排往前走着,田原始终虎着脸不去理她。 依依突然拉拉田原的衣袖,田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依依眼睛睁得老大,问道:“臭小子,你说你会不会喜欢我?” 田原卟哧一声笑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劲地摇头。 依依恼道:“臭小子你笑什么,你就是喜欢上我,我看你还是一个臭小子,我跟你说过,我才不是那两个傻丫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猿声啼不住 "外面和落花山庄判若两个天地,土地板结,蒙着厚厚层白霜,路旁的小水坑里结着一层薄冰。 料峭的寒风刮过,吹得人瑟缩发抖。 两个人打开手中的包袱,加了一件衣服。 田原看到新棉袍穿在身上不肥不瘦正好合身,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没想到月儿心细至此,竟似量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一般。 两个人朝着徽州方向一路疾行,没几日就到了歙县县城,雇了条船,顺着新安江而下。 这新安江从黄山c大广山之间奔涌直泻,宛如一条青玉带,缠绕盘旋在青山碧空之下,滩高水急,古人有诗写道:“一滩又一滩,一滩高十丈,三百六十滩,新安在天上。” 田原和依依从歙县上船,顺滚直下,一叶扁舟在浪尖跳跃,两岸山中猿声不断,田原和依依脚底运气,直如钉子般钉在舱中,丝毫不敢大意。 船借水势,两天辰光走完了三百多里水路。 这日黄昏,水流渐缓,田原探头朝舱外看去,远远望见天边影影绰绰,夹江而峙着两座砖塔,田原的心猛地一紧,心道:严州城到了! 田原钻出船舱,在船头立定,料峭的江风吹在他的脸上冷冷的。 他双目怔怔直视前方。 他看到了严州城墙,看到城南门外的埠头,就在这里,阿福和九姓渔民帮他逃脱了权吉人的追杀。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这里的一切他都那么熟悉,一年过去了,田原早已不是一年前的田原,而这里依然还是老样子。 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埠头,他都能细数出它们的名字和典故,往事历历在目,田原在这一瞬间恍惚了。 他觉得这里的一切仿佛用蜡封住,直等到他今天重回到这里,才有哪个好心人把外边的蜡揭去,还给他一个温馨的亲近的催人泪下的场景。 船家好心地说道:“公子,你还是进舱去吧,外面天凉。” 田原摇了摇头,泪水又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看到严州城后面的乌龙山,看到西山岭下的七郎庙,他曾经在七郎庙前的那棵大樟树上掏过鸟窝。 他把红嫩的呀呀张着小嘴的小鸟拿给娘看,讨了娘的一顿好揍,他委屈地记恨了很长日子。 田原叹了口气,他此时完全明白娘为什么要揍他,自己眼下不也是那么一只孤独的呀呀张着小嘴的鸟么? 他听到埠头上传来一个妇人清晰的喊声:“取债鬼,快点家来!” 他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听到严州土话了,他的心猛地一紧。 他看到那个被娘呼唤的孩童仍在玩水,这孩童多象年前的他啊。 每天傍晚,娘也会站到院门外,高声喊道:“原原,快点家来!” 而他顾自玩耍,不理睬娘的呼喊,直到娘威胁说再不回家就要挨揍时,他才老大不愿地往家中走去。 船再往前,他看到田家庄院后的那片竹林,看到院前的樟树,院子被江边的芦苇挡住了,田原踮了踮脚,却还是看不到。 田原犹豫着,要不要叫船家靠岸等他一下,他多想看看竹林里爹娘的坟,在坟前站上一会。 田原紧咬嘴唇没有出声,他能对爹娘说甚么呢?说孩儿不孝,至今也没有为你们报仇? 大丈夫大仇未报,有何面目告慰九泉之下的亲人? 田原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目光里射出冷酷的仇恨的光芒。 船家看了看他,暗自纳闷,这公子好端端的,偏喜欢到舱外来吹凉风,哟,怎的又流泪了,莫非是和舱里的媳妇吵架了? 船家摇了摇头,看样子那丫头不象他的媳妇,阴里阴气,没见过这般邪贼的丫头。 船到桐庐,田原付了船钱,带着依依上岸。 他们循着街道往前找去,桐庐城里大街小巷纵横交错,田原对这里不是很熟,一时想不起陈记当铺是在哪条街上。 依依明明知道,却嘟囔着嘴,满脸不高兴,田原问她什么她都不答。 她想到自己又要回到那个阴森森的铺子,炳叔早已死了,还有谁会来陪她玩。 田原告诉她倪道周说不定正在等她,她说什么也不肯相信,爹爹失踪那么多年了,哪里还会回来,八成是臭小子嫌自己麻烦,想把她甩到这里不管。 依依想起这半年多来的日子就心花怒放,她想要是永远这样在外边玩,那有多开心呵。 可这臭小子非把她送回这里。 依依突然站住,大叫:“喂,臭小子,你过来。” 田原走在前面,听到喊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走了回来。 依依道:“臭小子,你看我就跟着你玩好不好?” 田原连连摇头。 依依急道:“要不,我吃亏点,给你当媳妇好了。” 田原苦笑道:“你越说越不象样子。” 依依嘴角一撇,“哼”了一声,过会,嘀咕着骂道: “你以为我很喜欢做你媳妇,我是没办法才这么说的,臭小子,你别自己看自己脸大,过会我叫爹打你个半死。” 田原笑道:“走吧走吧,找到你爹,我躺地上让你打好了。” 依依看看这法子不行,眉头一皱一展,狡黠地笑了。 她故意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 “好吧,真没法子,我带你去吧。” 她带着田原在桐庐城里绕来绕去,绕了半天也没找到陈记当铺,田原看着某条街有些眼熟,依依偏说不是。 田原要找人问路,她就说已经到了,就在前面,走到前面,她又说还有一点点路。 站在一个街口,依依突然兴奋地叫道:“臭小子,就这条街。” 可俩人把这条街走尽,也没看到陈记当铺的影子,依依看到田原气恼的样子,转过头,吃吃暗笑。 两个人转来转去,不知不觉重又走回码头,依依拍了拍手,叫道:“再么糟糕,我让你一气,统统都忘光了。” 田原愣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他带着依依往城里走去,到一个街口田原就问是不是这里,依依说不,他就偏往这里走,依依说是他就知道不是。 如此问了四五次,依依暗暗着急,怎的离当铺越来越近了。 她猛然醒悟自己上了臭小子的当,田原再问她时,她咬着嘴唇不吱声,可惜已经迟了,田原看到陈记当铺就在前面。 依依转身想溜,田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也逃脱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第一三六 寒冬夜行人 "阴沉沉的天空终于下起雪来,天地之间万籁俱寂,茫茫苍苍纷纷扬扬的大雪阻隔了人的视线,人在雪中,笼着红肿的双手只能看到,眼前在风中飘舞的晶莹的雪粒,身后一串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脚印。 你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人嘹亮的吆喝,你走着张望着却始终也不能看到,那个人到底会在哪里。 天地浑沌的苍茫,如悲如泣的喁唼,雪落在大地的纯洁,只是天空的部分,雪大智若愚,大象希形,你踏上的脚印转眼就被雪忘记。 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田原和依依顶着风雪往前走着,风雪送人归,而何地会是他们的归处? 他们在这莽莽雪原里迷路了,漫无目的的往前跋涉,始终不敢停下。 只有那些衰老的野兽和垂死的人才会停下,它和他在雪地里走着走着,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雪象温暖的棉絮一层一层,轻轻地覆盖着他和它的身体,覆盖了他和它的呻吟。 一切都显得那么简单和素朴,没有丝毫的犹豫。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田原在风雪中大声嚷道:“依依,我们走快点,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地方躲躲。” 依依仰起脸看看漫天的大雪,开心地笑了。 他们迷了路,她就更开心,要是今夜连躲一躲的地方也找不到,依依就不知要开心成什么样子。 她还年轻,年轻得可以把生命当成玩笑,把残忍当成一种点缀在寂寞的路途中的野花。 那天,他们找到陈记当铺时,方知陈记当铺已被倪道周转卖给他人,倪道周只身一人四处去找依依了。 田原不敢把依依独自一人撇下,甚至不敢在陈记当铺久留,生怕也非仙找上门来。 在他的印象里,也非仙能未卜先知,掌管着人的生死大权,武功自然不弱。 他看到也非仙对一个汉子说,你往前再走十步,就要死了,果然那汉子走到第十步就倒地身亡,这样的本事,田原此时想起还暗自心惊,自愧弗如。 依依看到田原没把自己撇下,自然欢喜不已,这一路过来,她似乎老实了许多。 嘴里一个劲地直拍田原的马屁,倒把田原哄得恼不得笑不得,暗道有这么个丫头在身边倒也不错,一路上殊不寂寞。 两个人往前又走了约摸一个多时辰,下雪天气,天始终不会完全漆黑,地面上反射着银亮的雪光,两个人在雪地里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左近旁有幢孤零零的房子,窗户里黑漆漆的。 两个人推门进去,却是一座废弃的仓房,原先是农人用以放置农具,贮藏地瓜之用。 房子是从山包上直接披出来的,与鬼见愁的房子相同,其时江南村庄多有这种房子。 墙角朝山里挖进一个坑洞,洞口用一块石板挡着。 两个人此时已是饥肠漉漉,急忙奔到洞口,以为里面还贮藏有地瓜,掀开石板,里边空空如也,丧气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跌坐在地上,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疲惫不堪,即便依依,到了此时也没心绪笑了。 俩人借着屋外雪地反射进来的亮光,环顾四周,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对面屋角堆着一堆稻草,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远处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在这大雪天气,除了武林中人,谁还会在外行走? 田原一拉依依,两个人钻进地瓜坑里,把石板重新搬回洞口挡好。 “大哥,我们到屋里歇歇!”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田原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出说话的人居然是葛令威。 这么说,葛大哥被自己刺中一剑,此时伤势已痊愈了。 田原不由得一阵惊喜。 田原接着又听到花容的声音:“大哥,你小心些。” 他们走进房子,田原透过石板下面的缝隙朝外观看,房门被推开了,一道黯淡的光线从门外倒进门里,过了一会,三个人跨进门坎。 石缝很窄,田原只能看到他们的六只脚,膝盖以上就看不到了。 三个人走到稻草堆前,两个人把中间的那人轻轻放在稻草上,看样子受伤不轻。 那人躺到稻草上之后,田原倒能看到他整个人了,只是他的脸被另外俩人的影子挡着,看不清他的脸。 田原心里想道:“一定是葛大哥被自己一剑刺中,至今还没有恢复。” 他想起自己那一剑确实出手很重,心里又是羞愧不已。 一个人弯下了腰,田原看到了她的脸,正是花容。 花容抓过两把稻草,生起堆火。 火光中,田原看到躺在草地上的人却是吕不空,田原睁大眼睛,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花容缓声道:“大哥,你好些了么?” 吕不空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如同外面的雪,这么冷的天气,他的额头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吕不空皱着眉头挣扎了一下,葛令威赶紧俯下身子,帮着吕不空挪挪身子,躺得更舒服些。 吕不空不醒人事,葛令威叫道:“大哥,大哥。” 吕不空睁开眼睛,轻声问道:“若水还没有回来么?” 他往四周看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吕不空苦笑一下,解嘲道: “我还以为仍在那个客店里呢。” 葛令威道:“金凤那个恶婆追得好紧,我和七妹寻思,趁着下雪天不留痕迹地避开。” 吕不空点了点头:“我知道,刚才我只是糊涂了。” 吕不空咳嗽两声,嘴角流出了鲜血,花容用手帕替他擦去,然后转身装作往火堆里添稻草,把手帕藏到身后,不让吕不空瞧见。 花容的一举一动,吕不空都看在眼里,他苦笑道:“七妹?” 花容急道:“大哥你放心,再有两天你就会好的,刚才在雪地里,你还不肯让二哥背,非自己下来走不可呢。” 吕不空闭上眼睛,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个人半晌没有作声,花容和葛令威坐在地上,默默地盯着火堆,吕不空似已睡着了。 葛令威轻轻地叹了口气,解下身上的衣服盖在吕不空身上。 田原心里纳闷,吕大哥怎么受的伤?葛大哥怎的又说金凤在后面追得很紧?田原想了半天,最后认定大概是金凤伤了吕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姐姐啊姐姐 "田原猜得没错。 金凤在九华山被公孙望一顿奚落,一个人含悲带恨离开青阳,回到了杭州。 她在杭城内外转了三天,人突然清醒过来,吓了一个半死。 心想此番自己从九华山临阵脱逃,若被教主知道,自己哪里还有活命。 她左思右想没有主意,无意中却撞到吕不空他们三人。 金凤不禁喜出望外,真是天赐良机,自己若能手屠天一派这三个弟子,戴功赎罪,教主或许会饶她一命。 吕不空三人合力拼争,好不容易才脱了身,吕不空胸口却挨了金凤一掌,伤势不轻。 田原内心火急火燎,又左右为难,想不好自己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他想到自己给葛大哥的那一剑就有些害怕,他想上次他从丐帮杭州公所匆匆离开,吕大哥他们一定对自己误会很深,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是坐实了和落花门勾结的传闻,而这其中的缘由,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 田原犹豫了好一会,最后突然怒道:田原啊田原,你当初离开落花山庄,不就想来找吕大哥他们的么,怎么到了此刻,吕大哥他们就在眼前,你反倒不出去了? 大丈夫敢做敢当,吕大哥他们即使要因那一剑和多多而责怪你,也是你该承受的。 心念及此,田原伸手就欲推开石板。 依依突然趴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他们见你和一个女孩子躲在这洞里,一定会笑话你。” 田原脸上一红,心里又犹豫起来,是啊,上次是多多,这次又是一个女孩,只怕在花姊姊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浮浪弟子。 他伸出去的手慢慢缩了回来,心道,还是等天明他们前脚出去,自己再后脚追上好些。 吕不空睁开眼睛,突然道:“但愿若水这次能有少爷的消息。” 花容“哼”了一声,恼道:“大哥,你老是记挂着他干么,只怕他和落花门的女贼在一起,开心得很呐,早就把我们,把师父师娘都忘了。” 葛令威道:“七妹!” 花容道:“怎么,我说错了?你是英雄,是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阔,我却还记得那一剑,若稍稍往左偏一点,你此刻还会在这里?我看他八成是被落花门的那个臭丫头迷住了,否则怎会一见到她来就翻脸不认人?” 一席话说得田原痛楚难当,千不该万不该,只怪自己不该出手伤了葛大哥。 田原想起那时的情景,恍如做梦一般。 依依窃笑道:“臭小子臭丫头,你们倒真是一对。” 田原狠狠瞪了她一眼,依依做个鬼脸,笑得更加灿烂,生怕自己憋不住发出声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葛令威道:“这事只怕另有蹊跷。” 花容怒道:“威远镖局呢?难道那也是另有蹊跷?也非仙不是说前几天他还在落花门吗?大哥,在外人面前我们是有苦难言,没理也争个有理。但我们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他早就不是你我从小带大的那个他了,你想想,陈总镖头和师父可是过命的交情,他怎下得了手,没的玷污了师父师娘的名声。” 吕不空叹了口气,黯然道:“要是师父还在可就好了” 花容抢白道:“师父若在,我看他老人家早就一掌劈死他了,他老人家怎容得下田家出了这么个” 花容说到这里,激动得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吕不空欲说什么,猛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葛令威和花容赶紧凑过身去。 等到吕不空呼吸稍稍平缓,葛令威朝花容使了一个眼色。 花容不解,摇了摇头。 葛令威道:“七妹,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点柴禾回来。” 花容心道:找柴禾你一人去找好了。 她抬起头,看到葛令威又朝她使了个眼色,知道二哥叫她是有话说,说不定又要教训她,叫她不可言语冲撞大哥,惹得大哥牵动真气。 花容站起身,噘着嘴,老大不情愿地朝门口走去。 果然,一出门外,就听到葛令威压低的声音: “七妹,你太不懂事了。” 花容小声争辩着,两个人的声音渐渐朝远处响去。 吕不空苦笑着摇了摇头,微闭上眼,静静地休养着。 田原低垂着头,神情落寞,他听到花姊姊对他的误会一深如此,心头不由得一阵酸楚。 他仔细回想着花容刚才的每一句话,在心里失声惊问,难道我真的罪不容恕至此么?我到底错在哪里? 我与多多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武林中把落花门说成邪魔恶教,把梦天娇和多多说成恶贼,在他看来,多多自不用说,就连梦天娇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中人比起来,也不知要好多少倍。 还有月儿c小云c小莲等等,哪一个不都是极好的人? 田原亲眼看到在丐帮杭州公所,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的掌门人,在天道教的淫威之下,贪生怕死,争先恐后归顺天道教门下,什么忠奸善恶,什么武林道义,统统都被他们抛之脑后。 梦天娇至少不象他们那般畏缩,至死也不肯屈服于天道教的淫威。 他们说落花门滥杀无辜,而他们杀人又有多少理由? 对这个田原感触颇多,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打着为武林除害的幌子追杀一个当时一点武功都没有的田原,其实却是想找到田家的甚么什么飘香剑。 田原对着瞑瞑中的爹娘喊道: “爹,娘,难道我真的错了吗?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我要怎样,才不至于玷污你们的名声?告诉我,我真的错了吗?” 依依拉了拉他的衣服,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田原回过头,依依朝她呶了呶嘴,他透过石缝朝外看着。 看到门口出现了两只脚,麻鞋,油布绑腿,鞋后帮有一根蓝布条紧紧捆在脚腕上。 这一双脚走到吕不空面前,吕不空闭着眼睛,还道是葛令威花容他们回来了,淡淡一笑,说道: “回来了?” 这一双脚一动不动立在那里,过了片刻,吕不空没有听到回声,奇怪地睁开眼睛,惊道: “你” 银光忽闪,此人手中的剑插进吕不空的胸口,吕不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鲜血顷刻就染红了他胸口的衣服。 田原“啊”地一声惊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月黑杀人夜 "那人拔出剑,蓦然转身,一步步朝这边走来,剑尖上滴着殷红的血。 田原运气至掌,只等他搬动石板的一瞬猛击一掌,直取他的性命。 屋外传来葛令威和花容的声音,那人走到一半,听到声音急转过身,双足轻点,从窗口跃了出去。 田原起身欲追,依依一把拉住他,悄声道: “你此刻出去,你的花姊姊一定认为是你杀的,臭小子你就是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 一句话说得田原手脚冰凉,半晌说不出话。 花容叫道:“大哥,我们回来了。” 两双脚踏进屋门,紧接着听到花容一声惊呼,手中的柴禾撒落在地。 俩人急奔至吕不空面前,大哥大哥地呼喊,吕不空哪里还会回答。 葛令威看看地上的血,急道:“快追,凶手往窗外逃了。” 俩人呛地抽出腰中的剑,一前一后跃出窗户。 依依一把推开洞口的石板,叫道:“快,我们也去看看。” 两个人推倒石板钻出洞外,从门里奔了出去。 外边的雪早已停了,茫茫雪原中田原看到两个黑影朝远处移动,正是葛令威和花容。 田原和依依循着他们的足迹往前追了一段,田原猛然想到,此时若被他们发觉,岂不更说不清? 他伫足观望,发觉葛令威他们正奔向一片森林,田原一拉依依。 “我们抄近道,赶过那片树林,抢到凶手前面。” 俩人提气往前疾奔,不一会儿依依已落下老大一截,在后面大叫: “臭小子,你等等我。” 田原只好停住脚步,等依依气喘吁吁跟上来,又提气往前疾奔,不一会,依依又是落下一大截,在后面大叫大嚷。 田原担心在雪地里迷路失散,只好站住等她。 如此反复几次,凶手大概早就穿过那片树林了。 田原心里着急,索性一把把依依挟到腋下,提气再往前奔。 积雪很厚,哪里承受得了俩人的重量,田原挟着依依,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奔着,速度没快多少,奔了一阵,却已吃力得轻轻吐着粗气。 依依咯咯地笑着:“臭小子轻功不错,快点,快点,还不快点,凶手怕是早已逃得远远了。” 田原听到这话,才知她是有意如此。 心里一恼,把她扔到地上,顾自一个人往前疾奔。 依依在后面大叫:“臭小子,喂,臭小子,我可是真的跑不动了。” 嚷了一阵,看看田原还是不肯停下,没办法,只好提气追去。边跑边叫: “臭小子,快等等我,我屁股被你摔破了,哎哟好痛,哎哟好痛。” 田原任她瞎叫,就是不肯停下。 依依气恼地撇了撇嘴,她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雪地上隆起一个雪堆,玩心顿起,跑过去一脚踩在雪堆上,雪堆突然动了起来,从下面站起一个人来,依依一跤跌在地上,惊叫一声。 那人抢上一步,一掌击向依依,依依双脚在雪地里一蹬,就地打了个滚,躲过那人的一击。 那人一掌击空,气得嗷嗷大叫,紧跟着一掌又欲击出。 依依坐在地上,突然笑道:“你干什么?” 那人手掌举到空中突然停下,看到这小女孩在危急当中居然笑了起来,一时反倒愣了。 依依瞅准这个空档,拔腿往前跑去,嘴里大叫: “臭小子救我,臭小子快点救我!” 那人情知中计,一声怒吼,三步两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依依的后背,狠狠朝远处摔去。 田原在前面疾奔,听到后面依依的惊叫,料定她又耍滑头,没去理她,等到她大叫“臭小子救我”时,田原仍没停下。 及至那人一声怒吼,田原惊叫“不好!” 蓦然转身,他听出这声音赫然就是金凤。 金凤老远听到有人过来,轻功十分了得,这大雪天气,她还道是教主赶来捉拿自己,赶紧在雪地上趴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她在雪下听到田原足不沾雪过去,更认定是教主无疑,吓得瑟缩发抖,依依在后面喊些什么,她倒没有听清。 没料到依依好玩不玩,一脚踩到她的身上,金凤一惊,站起身来,这才看到眼前这人只是个小女孩,并非天道教的弟子,心里自然大喜。 等到依依在雪光里灿然一笑,模样甚是好看,金凤恍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因而一愣。 田原几个起落,眼见金凤一把抓住依依,狠狠往这边摔来,轻咤一声,赶紧上前接住。 依依人在空中,发出一声惊叫,紧闭双眼,心念电转,这一番大概没得活命。 睁开眼睛,猛然间发现自己躺在田原怀里,大喜过望,一咕碌翻身下地,急道: “臭小子,你也摔她一跤。” 金凤看到眼前陡然多出一个人来,哪里放在眼里,抢上去就是一掌。 田原侧身闪开,右手施展悬书功法点向金凤左肩的缺盆穴,左手一掌“百感交集”拍出。 也怪金凤太过大意,她一掌击空之后猛然见到对方的剑点向自己的缺盆穴,一惊一闪,刚躲开对方的剑,没料到田原两招几乎同时发出,金凤再也没法躲闪,“哎哟”一声,浑身一震,紧接着朝后摔出。 依依此时也认出金凤,叫道:“臭小子,再摔她一跤,就是她打伤你吕大哥的!” 田原抢近前去,长剑疾挥。 金凤一招落败,先自有了怯意,此时再看田原眼露凶光,分明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哪里有什么想和自己睡觉的意思,又数次吃过他的苦头,连声惊呼,拔腿就逃。 依依在后面大声叫道:“臭小子你快追啊!” 田原慢悠悠转过身来,冷冰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依依一愣,一时竟答不出话,过了半晌,才轻声骂道: “臭小子,你是打她不过,怕也被她摔一跤。” 其实,田原另有打算,他不知道金凤是只身一人在此,还道是天道教的人马都藏在这附近,意在袭击吕不空他们。 吕大哥被害,当然是天道教下的毒手。 凶手把葛大哥他们引向树林,莫非树林里也有埋伏? 田原想到这里,急忙往树林那边奔去,他怕依依路上又弄出什么名堂,干脆还是一把把她挟到腋下。依依咯咯笑道: “臭小子,你倒真学乖了,晓得什么怜香惜玉,下次我看到那俩个傻丫头,帮你美言个八九十句。” 田原暗道:“你这张嘴,还美言得出什么好事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看看,又被骗了吧? "两个人奔进树林,树林里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人影。 田原连声叫苦,看样子自己又来迟了,葛大哥和花姊姊说不定已遭毒手。 田原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怔怔地发愣,他想到自己眼睁睁看着吕大哥他们在自己眼前接二连三死去,竟救不了他们。 田原悲痛难忍,默默地流下眼泪,把依依放到地上。 依依脸凑过来,贴近他的脸看了一下,笑道: “臭小子你哭什么,他们追凶手没有追到,自然是回那屋子去了。” 田原惊道:“哦,你怎知道?” 依依鄙夷道:“你看这地上的脚印,过来是三个人的,过去是两个人的,那小许多的,自然是你那母夜叉花姊姊的。” 田原仔细看看地上的脚印,果然如依依所说。心下稍宽,不好意思地笑笑。 依依又道:“臭小子你高兴什么,你的葛大哥和花姊姊,八成是已经死了。” 田原又惊:“哦?这怎么会?” 依依笑道:“那老妖婆逃去的地方,不正是那座房子的方位?他们与老妖婆撞到,自然已没有命了。” 田原急道:“你怎不早说!” 依依嫣然一笑,缓声道:“我前面就叫你追,你自己不肯追。” 田原懒得再与她计较,拔足往房子那边跑去,依依一边咯咯笑着,一边紧跟上去。 房子里空空如也,没有葛令威和花容,连吕不空的尸体都已不见踪影。再看四周,倒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田原奔到房子外面仔细察看,天上又已开始下雪,雪地上除了刚刚自己和依依留下的,再也没有其他脚印。 田原呆呆地站了一会,叹了口气,无奈地转回房中。 依依早已用花容他们撒落的柴禾,生成很旺的一堆火,看到田原,依依讨好道: “喂,臭小子,烤不烤火?” 田原瞪了她一眼,仍不死心,目光又在房中寻找起来,看看葛大哥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呼啸的风中,响起一群恶狼凄厉的长嗥,山鸣谷应,一时间天地间充塞着这使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田原想起往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依依饶是胆子再大,到了这时,也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 两个人坐在火边,依依忽然变得十分安静,等到狼群过去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怔怔地盯着飘摇的火舌,各自想着心事。 田原偶尔瞥了一眼依依,发觉她的眼里,竟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田原心里一软,悄声问道: “依依,你想什么?” 依依淡淡一笑,摇了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篝火,始终没有吭声。 再过一会,她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睡着了,田原看到,她的眼角竟挂着一颗昌莹的泪珠。 田原叹了口气,没想到依依这般刁钻古怪的人,竟也有甚么难言的苦楚。 他想起倪兄,想起黄兄和他说的依依的身世,不知为何,他突然间同情起她来,无论如何,她毕竟也是一个苦孩子,我该把她好端端送回到倪兄手中才是。 田原站起身,抱过一抱稻草铺在火边,他把依依抱到稻草上,脱下身上的棉袍,轻轻地盖在依依身上。 此时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火边,他又想起吕大哥的死,泪水潸潸地流了下来。 他觉得胸臆间有股甚么东西在聚集在涌动在燃烧着,他真想象一只狼那样发出一声凄厉痛彻的长啸,他看看身旁的依依,缓缓地舒出口气。 他很困,但不敢睡着,这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有太多隐藏着的危险和不测。 夜很黑,雪很大,但杀人的剑从来不会停下。 田原把《田氏家训》拿出来,就着火光读着,没读两页,就放弃了,还是那些板着脸孔的啰嗦,让人读着生厌。 他把书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奥秘,就这么本书,从他懂事开始,他就记得,爹爹总是在书房里,不停地翻阅,田原觉得,哪怕是眼前没有书,这里面的每一个字,爹爹都该会背了。 依依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她看到田原还坐在火边,怔怔地盯着飘摇的火苗,神情竟如傻了一般。 他两眼红肿,看样子在这火边坐了一整整一个晚上。 两个人踩着积雪往前行走,一路上田原闷声不响,依依骂什么他也不去理她。 他把心中的苦闷都用走路发泄出来,漫无目的,一个劲地往前疾行,也不管依依追不追得上。 依依说该往这走该往那走,田原赌气般就是不听她的,只管照直走去。 气得依依又是跺脚又是撇嘴,闹了半天见田原依然不理睬她,自己也觉得没趣,耷拉着脑袋,噘着嘴在后眼着。 俩人走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分,依依看到路旁有个破庙,就说自己肚子疼得厉害,歇歇再走。 田原不知她又打什么歪主意,反正不去理她。 两个人往前走了没几步,依依突然抱着肚子倒在地上,来回打滚,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成一团。 田原看到这回倒是真的,登时慌了,急道: “依依,依依,你怎么了!” 依依闭着眼睛,痛苦得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摇头,双脚在地上有力地蹬着,把脚底厚厚的一层积雪都蹬尽了,露出了下面黝黑的泥土。 田原急忙抱起她,往破庙那边奔去,他用肩膀顶开庙门,站在殿堂里四处张望,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把依依放下。 最后他跑到供桌前,右手一挥,扫去了上面的香炉烛台,和不知已放了多久的霉烂的供品,弯下腰,把依依放到桌上。 依依突然嘻嘻一笑,田原一惊,冷不防依依原来勾着他脖子的手突然一滑,在他脖子下面的天突穴上用劲一点。 田原登时软绵绵跌坐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 依依在他倒下的同时往前一滚,正好滚到桌上,她从桌上跳了下来,笑吟吟站到田原身边,目光里漾溢着得意的神情。 她抱着田原的双腋,把他拉了起来,让他背靠着供桌坐在地上。 依依站在他面前,笑盈盈道:“坐好了臭小子,现在我要管教管教你。” 田原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自己此番又中了她的计,他想起她装肚疼在地上滚来滚去,怎地竟装得那般象? 田原想起她紧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扭成一团,痛苦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情景,忍不住卟哧一声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打得狠,差点打成双11 "依依奇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田原摇了摇头,假装求饶道:“好了好了,我算是甘拜下风,快帮我解开穴道。” 依依冷笑道:“你以为这么简单?” 她慢慢朝前踱了两步,右腿一晃,突然一脚踢在田原的下巴上,痛得田原眼冒金星。 依依退后一步,缓声道:“这一脚嘛,是罚你一个上午不跟我讲话。” 田原挣扎了两下动弹不得,想说什么,依依突然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 痛得田原咬牙咧嘴,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下来。 依依点了点头:“这一脚是罚你那天晚上装傻瓜吓我,对了,还点了我的穴道。” 田原又气又急,没想到自己被这死丫头如此羞辱,竟无还手之力,眼见她一个巴掌朝自己掴来,无法躲闪,只好受她一记。 依依想了一会,说道:“这巴掌是罚你不识抬举,我说给你做媳妇你竟敢不要。” 右手一抬,给田原左脸又是一个巴掌,她道: “这个巴掌是罚你故意跌到井里,吓我一跳。” 依依抬手又是一个巴掌,扇完之后,一边想,一边说道: “这个么”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开心地笑了:“这个是罚你昨天晚上把我扔到雪里,害我被老妖婆摔了一下。” 田原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她这么陈年烂芝麻的翻去,自己岂不被她活活打死。 心里一恼,自然就瞪她一眼,依依见状又是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打得太过用力,把自己的手都打疼了,在衣服上不住地搓着,搓了半天才想起由头,骂道: “臭小子,这个巴掌嘛,是罚你胆敢用眼瞪我,还有,那天离开落花山庄,你叫我等一会,为什么一去那么久?” 她见田原不吱声,右手又举了起来,举到一半放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没来由打得自己手疼,太不划算。” 她突地嘻嘻一笑:“有了,我这一脚就罚你害我打得手疼。” 话音未落,飞起一脚踢在田原的胸口上,田原的胸脯猛地一震。 “哎哟”一声,依依却倒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停地搓着。 田原心里纳闷,她踢我一脚怎的倒把自己也踢疼了? 依依怒火中烧,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拐一拐走到田原面前,也不管手疼不疼,一连掴了田原十几个耳光,嘴里一个劲地嚷着:“你个臭小子你个臭小子” 她打得自己娇喘吁吁,这才住了手。 她盯着田原的胸口惊讶地看了一会,奇道: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田原这才恍然想起,原来是黄兄的那快铁牌,难怪她踢得脚疼。田原不由得被逗笑了。 依依的手伸进田原怀里,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田原急道: “依依,别动。” 依依瞥了他一眼:“你说别动我偏要动。” 她把手里的《田氏家训》和《落花流水剑法》翻开看了一会,嘟囔道: “我还道什么宝贝,两本破书,有什么稀奇,送给我我也不要。” 随手一扔,把书扔回到田原脚下。 手里最后还剩下那块铁牌,看了看上面稀奇古怪的几个符号,问道: “臭小子,这是什么?” 田原老老实实回答:“依依,这是要紧的东西,快还给我。” 依依白了他一眼:“不好玩的东西我自然会还给你,这个嘛,就归我了。” 她看到上面有一个小孔,兴趣大起,找了根红绸绳从小孔中穿过去,然后把铁牌挂在腰上。 她走到门口朝外看看,又走回来,呆呆地站了一会,忽觉得这把戏已经玩腻,叹了口气,说道: “臭小子,我一个人先去玩了,你在这里再坐一会。好了,不打你了,我走了。” 说完就往门口走去,田原急得大叫: “依依,快把铁牌还给我。” 依依回过头来,朝田原嫣然一笑,身影一闪,就出了大门。 田原急得满头大汉,黄兄反复告诫,这铁牌关系着千万人的性命,万万不可丢失。 他知道依依水样的性情,对甚么东西都是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把铁牌玩腻,随手扔掉,你再上哪里找去? 何况,她这一去,说不准会到哪里,等找到她,铁牌恐怕也早就被人拿去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总有人会觊觎的。 田原运气想打通穴道,可心里焦急,又哪里静得下心来。 他想日后不好向黄兄交待还是小事,如果这铁牌真的如此重要,有个闪失,可就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了。 大门外人影一晃,田原惊喜地叫道: “依依,你回来了?” 过了好久,门外都没有动静,田原又叫: “依依,快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外面。” 门框里伸进一个脑袋,问道: “公子,你说谁?” 田原大惊失色,来人竟是金凤,自己穴道被点,此时就是一个七岁的孩童来杀自己,自己也对付不了,何况金凤这死对头。 田原心里叫苦不迭,骂道:“死丫头害我!” 金凤小小心心地跨进门槛,双眼盯着田原,远远地站在门边,不敢过来。 她昨夜刚吃过田原一掌,此时还有些后怕。 她见田原坐在那里,看到自己一动不动,似乎早有准备。 田原后背嗖嗖直冒冷气,心念电转,苦苦想着怎么办才好。 他见金凤眼里似乎有些怯意,料想她昨夜吃了自己一掌,此番不敢贸然出招。 田原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千万不可焦急,事已至此,自己横竖只是一死,何妨把什么法子都试他一试,实在不行,乖乖,老子今日命里该绝。 田原想到这里,微微闭上眼睛,不露声色。 右眼睁开一条小缝,注意着金凤的举止,他看到金凤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脚前的两本书上。 心想,这两本书要是落在金凤手里,可怎么得了,《田氏家训》倒没甚么,料她拿去也没有用。 而《落花流水剑法》落到她的手里,她若与陆乘练就其中武功,双剑合璧,岂不又是武林祸害? 田原想用脚把书拨到自己身下,稍稍挣扎两下,脚哪里动弹得了,田原不由得笑起自己,你连命都快没有了,哪还顾得了那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反派无孔不入 "田原瞥见金凤看他久无动静,胆子略大,一步步朝前走着,再走两步就要到自己身旁。田原突然叫道: “丑八怪!” 金凤看他微闭双眼,一动不动,悄悄地往前走着,猛听到他突然开口讲话,吓了一跳,纵身后退到原来地方。 金凤见他还坐在那里,放宽了心,咯咯一阵娇笑: “公子,你叫我干么,好想我好想我了对么?” 田原突然睁开眼睛,眼冒凶光,冷冷地道: “我等你好久了!” 金凤摆首弄姿,咯咯一串浪笑:“哟,真的么?” 田原冷笑道:“你作恶多端,又打伤了我吕大哥,今日我和你做个了结。” 金凤脸色登变,张开的嘴一下子合不拢,惊恐地看着田原。 田原大喝一声,金凤“呀”地一声惊叫,闪身逃出门去。 田原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感到自己额上背上,早已冷汗淋淋。 眼前的危急总算过去,田原连忙静心运气,想打通被封的天突穴。 没想到金凤并未走远,她逃出庙门,看看田原没有追来,又走了回来,她探头朝里看看,发觉田原还坐在那里,咯咯笑着扭动腰肢,重又走回殿中。 田原见她去而又返,一迭声叫苦。 金凤一个手指支着下颌,歪着脑袋,装出一副少女的模样,轻声道: “公子,小女子知道你是说着玩的,你怎么舍得打我呢,公子,你说话呀。” 田原猛然想起那天公孙望气走她的情景,心头一喜,骂道: “丑八怪,你快点滚开,我情愿看到八十个一百个驼婆子也不愿看到你,乖乖,我一见到你就把公孙望他奶奶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啊呀,我要吐了,我要吐了,丑八怪我倒了十八辈子霉啊,一看到你就要吓昏去了,天呐天呐,这世上怎的还有这么难看的人。” “依依,公孙望c王福兴c梅香c月儿c小云,你们快点出来看啊,这里有个丑八怪,比老母猪还难看一万倍” 金凤一跺脚,嚎啕大哭:“你们怎的都来欺负我小女子么” 田原看到这法子见效,索性再学着公孙望的腔调唱道: “老南瓜,墙上爬,中间挖个大嘴巴,嘿咕隆咚将,嘿咕隆咚将,阿公一看心发慌,哪仁?阿婆婆老脸墙上挂嘿咕隆咚将,嘿咕隆咚将。” 金凤双手掩面,呜呜哭着跑出门外。 乖乖,田原暗道,这回你总算跑了。 田原还没来得及定下神来,金凤却又跑了回来,双手掩面,站在那里呜呜哭了一阵,可怜兮兮道: “公子,我真的有那么难看么?” 这一下田原无计可施,他想时间一长,金凤肯定会瞧出自己的穴道被封住了,那时候乖乖可就完了。 他说什么也没想到这鬼婆子会这么烦人,这回他真的火了,骂道: “你当然难看了,丑婆子,我一看到你就恶心得要吐!” 金凤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脸色一转,冷冷道: “我挖了你的眼睛,你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金凤嘻嘻笑着,一扭一扭往前走。 田原心道:“乖乖,在下的命休矣!” 急中生智,忽然学着炳叔的方法,刷地一股剑声刺了过去,金凤把头一闪,田原刷地又是一剑刺到,金凤后退了一步,惊叫: “这是什么?” 田原信口胡诌:“无形剑。” “无形剑?怎的没听说过,很厉害么?”金凤疑惑道。 “当然厉害了,你退后一点,我把剑诀背给你听听你就知道了。” 田原嘴里胡诌,却不敢再发剑声,毕竟,他平时学这个,只图好玩,和炳叔比起来,还差一个天地,使得多了,自然会被人看出破绽。 当下只有另想法子拖延时间,一盼依依早点回来,二赌时间久了,被封的穴道会不会自己解封。 田原一说剑诀,金凤眼睛都睁大了。 学武之人,对厉害的功夫,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好奇心,金凤也不例外。 刚才田原刷刷两剑,只闻剑声,不见剑影,金凤左右闪了两下,只道是自己避得及时才躲过了这无形剑,哪想得到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剑。 这么厉害的武功,她是闻所未闻,田原竟肯把剑诀背给自己听,金凤暗道,公子嘴上瞎说,其实心里对小女子渴慕已久,想用剑诀来献殷勤,博取小女子的芳心。 金凤咯咯脆笑两声,退后几步。 田原有心拖延时间,随口胡乱编着: “无形剑法,天下无敌,河汉遥看,欲罢不能,颠三倒四,王八混蛋,你来我去,大家吃饭,苦海渡舟,我佛慈善,大鱼吃虾,虾吃蚯蚓,阿姆阿姆,吃得喷香,庙里和尚,庵里尼姑,街上黄狗,汪汪汪汪” 田原胡说八道瞎编一通,自己也觉得这哪象什么《无形剑诀》,倒似傻子梦话。 金凤一边听着,一边一步步靠近,心道,这小子在戏耍我呢,脸色越来越阴沉。 田原见金凤已起疑心,一时又苦于想不出什么好词,目光落在脚边的《田氏家训》上。 《田氏家训》被依依随手一扔,摊开在地上,田原大喜,照着上边的文字念着: “夫遥大之物,宁可度量,今人所知,暮暮天地,天为积气,地为积块” 田原觉得自己体内那一冷一热的两股真气似被什么搅动,在体内自行运转起来。 “日为阳精,月为荫精,星为万物之精,星有坠落,乃为石矣,石在空中,岂能独运” 田原念着念着,忽觉丹田里升起一股奇怪的热气,和那两股真气不同,它慢慢地朝上移动,移至胸前时,天突穴猛地一震,一股热气霎时传遍全身。 “知足者则能肥遁勿用,颐光山林。纡鸾龙之翼於细介之伍,养浩然之气於蓬荜之中。繿缕带索,不以贸龙章之暐晔也” 田原一声长啸,人跃到空中,怒吒一声:“哪里走!” 右手一掌拍出,金凤惊呼一声跃出门外。 一股真气从田原掌中奔涌而出,“轰隆”一声,对面的庙墙被他击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有酒,有音乐,基本就有他 "田原往前走了两日,都没见到依依的人影,心下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联想起这几天的遭际,免不了又是英雄气短,耷拉着脑袋,闷声不乐往前走。 江南的雪,积得快化得也快,昨日里太阳一照,四下的积雪就化得干干净净,唯独远处的山顶,残留着一抹皑皑的白色。 化雪的日子,淤泥阻路,走不了几步脚下就沾着厚厚一层泥巴。 田原在道旁的石头上来回蹭着鞋上的泥土,直觉得连老天也处处与人作对,你越是着急想走得快点,它还越是想法替你添麻烦,脾气浑如依依一般。 田原想到这里,自己也不觉得微微一笑,怎的怨天怨地,却把老天和依依扯到一起。 不过,你还别说,田原越想就越觉得老天和依依实在相像,说风就风说雨就雨,你看看天色阴沉带着斗笠出门,它却猛然间大放晴空,把你气个半死。 田原一边想着一边摇头,到了后来,索性放声大笑起来,惹得路人远远地绕开,用眼斜睨着他。 再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大道上行人络绎不绝,田原随着人流往前走着,不一会就来到一个集镇。 他揣度依依爱凑热闹,就往镇上最热闹的街上找去,街道上喝三吆六,挤挤挨挨的都是些置办年货的人,田原在人堆里东瞧西看,心头蓦地一惊。 他听到一阵悲凉激越的埙声,从远处穿透这街上嚣杂的市井声而来。 田原听到埙声,想起一个人来,急急地朝前走去,双手拨拉开行人,惹起一片叫骂。 他循声来到一座酒楼下,埙声正是从楼上传出来了。 等他到时,酒楼下早就聚着一堆人,切切喳喳议论着,田原从他们的嘴里听到,酒楼上有个相公,酒量着实大得惊人,已在此饮了两天两夜 田原眼睛一亮,心道:“这定然是他。” 宇文燕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前,双手持埙,呜呜咽咽地吹着,他的眼里,隐隐的闪着一丝泪光。 面前的桌上,一溜排开四只大海碗,盛满了酒。 桌子当中,垒着一小堆银子。 宇文燕吹了一段停下来,端起面前的碗,脖子一仰,一大碗酒咕咚咕咚都倒下去,宇文燕接着再吹。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伙计,呵欠连天,怀里捧着一只酒坛,愁眉苦脸的。 宇文燕顷刻间喝完面前的酒,伙计赶紧又把它们倒酒。 伙计小心地劝道:“公子,今天这已是第八坛了。” 宇文燕淡淡一笑:“怎么,银子还够么?” 伙计苦笑:“银子倒够,只是” 伙计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只是公子,似你这般喝法,要喝出人命的,小的可担当不起。” 宇文燕微微有些醉意,抬起右手摆了摆,憨憨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在下立个字据就是,若是死了,自然与贵店无干,拿纸笔来” 田原跨上一步:“这纸笔么,我看就不用拿了。” 宇文燕抬头一看,猛然起身,倒把后面的伙计吓了一跳。 宇文燕惊喜道: “田兄,你怎么来了?” 田原笑道:“自然是闻着埙声酒气而来。” 宇文燕一笑:“莫道前途山几重,有酒千里来相逢,坐,快坐。” 田原拱了拱手,当仁不让地在宇文燕对面坐下。 伙计看到来了救星,赶紧过来,一边在田原面前摆好碗,一边凑近田原身边,低语道: “少爷,你可劝劝这位公子,他已连着喝了两天两夜了。” 田原轻轻一笑,说道:“宇文兄,在下老远听到埙声,来到楼下,听人说有位相公已在此痛饮了两天两夜,我料到必定是你。” 宇文燕道:“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何不一醉方休。” 他忽而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田兄,你可曾见到吕兄?” 田原眼圈一红,哽咽道:“吕大哥,吕大哥,他已被人害了。” 宇文燕“哦”地一声立起身,久久说不出话,眼眶里泪光闪动,过了良久,他端起一碗酒,哆哆嗦嗦凑近唇边,一饮而尽。 他慢慢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陶埙吹了起来,曲调极其阴森悲切,田原低下头,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就连伙计也为之动容,呆呆地盯着宇文燕,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猛烈的咳嗽把陶埙震开,宇文燕身子往前一倾,脑袋抵着桌沿,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 他把陶埙轻轻地放在桌上,沉缓道: “田兄,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又是,又是天道教所为?” 他脸色忽儿一转,畅怀大笑,田原听到他这笑声里压抑着彻骨的悲怆,却是比哭还要难受。 宇文燕大声地笑着,眼角却已流出了泪水,他道: “李太白进酒诗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其实,这酒么,得意当喝,失意也当喝,张狂当喝,落寞难遣时就更当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在下无能,心字头上的这个秋,除了把酒,却也无以遣之,田兄,来来来,我们痛饮三碗。” 宇文燕一仰脖子,三碗酒都倒了进去。 田原捧起碗也是一饮而尽,浑身热乎乎的,登时觉得心头积郁的块垒,在这一仰之中消融开来。 田原捧起第二碗酒,酒香扑鼻,他却猛地一个激凌。 想起那天在嘉兴城里醉得不醒人事,差点就坏了大事。 心里惊道:“田原啊田原,你怎的又糊涂了,爹娘的大仇未报,害死吕大哥的凶手没有找到,黄兄嘱托的铁牌和依依不知去向,天道教正在四处追寻着你,你怎的反倒喝起酒来,难道你也想一边慨叹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边大碗喝酒一醉方休么?” 田原吓出了一身冷汗,坐立不安: “还有多少事情都在等着你去做,多少双眼睛注视着你,那么多人为了你而抛弃了自己的性命,韦叔叔c炳叔c范大哥c吕大哥c唐大哥c老婆婆c小云等等,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了你的生命,难道他们是想看到你有朝一日能坐在这里一醉方休?糊里糊涂最后连谁把你杀死你自己也不知道?” “田原,田原!你倒是喝呀!你可以逞一时英雄,可以酒气干青云,可以一醉增豪气,田原,你喝呀!” 手中的碗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砸碎了,田原脸色苍白,微微地颤栗着,用手支撑着慢慢坐了下来,面对着宇文燕询问的目光,他迟缓地摇了摇头。 田原向伙计招了招手,轻声道:“劳驾给我换一个小盅。” 伙计依言换上一个小盅,田原微微咪了一口,感觉到酒在他的休内慢慢地扩散。 心情舒畅,就觉得这酒异常的香,出人意料的平和,在这浅啜慢饮里,别有一番意趣。 宛如公孙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烧煮成的那两小杯茶,尽得茶的精髓,田原领悟了酒的真诀。 他抬起头,看到宇文燕不解地看着自己,举了举酒盅,笑道: “在下不敢喝醉。” 宇文燕一愣,随即释然而笑:“好,好,你喝酒,我喝量,我们各取所需。” 他捧起碗酒,又是一仰而尽,两个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傻的,我都知道是什么东东了 "窗外的街道突起骚动,田原探头朝下看去,原来挤在酒楼下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街上的人都在往街东头跑去,不明白的人问怎么回事?跑动的人群中有人高叫: “快去看快去看,一个小丫头和一帮叫化子在打架呢。” 田原听到这话,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转过身,向宇文燕拱了拱手,急道: “宇文兄,在下有要紧事,去去就来!” 他急步下了楼梯,朝东边奔去。 宇文燕看看面前的酒碗空了,伙计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宇文燕道:“伙计,快倒酒啊。” 伙计道:“这坛又完了。” 宇文燕笑道:“再取一坛。” 伙计寻思这客官再喝下去,不知又会到什么时候,只好骗他: “银子已不够了。” 宇文燕“哦”地一声,双手在身上急急寻找起来,摸了半天,连个铜板也没找到,垂头丧气地愣了一会,突地一拍脑门,手伸到腰间,解下腰中的佩刀,放在桌上。 伙计不解地看着他,宇文燕道: “我这把刀,可是祖传的宝物,和你换两坛酒如何?” 伙计摇了摇头:“我们要刀何用?” 宇文燕叹了口气,两眼盯着面前的空碗发呆,那神情直像丢了魂一般。 伙计迟疑了一下,看看他这模样,心里实在不忍,他走到柜台里又捧过一坛酒,伙计一边倒酒一边道: “公子,这可是最后一坛了,我们掌柜送的。” 宇文燕双目熠熠闪动,连声道:“自然自然,这个自然。” 他举起双手,朝柜台那方位拱了拱手。 脖子一仰,又一碗酒咕嘟下去。 田原一气奔到街尽头的空场上,那里密密麻麻围着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个空场子挤得水泄不通,人群不停地起哄着,人群中间,一个人厉声叫道: “滚开,滚开!叫你们别跟着我!” 接着就是“啪,啪”清脆的耳光声,人群起哄道: “再打,再打!” 人群中间的人骂道:“呸,你们这帮贼坯,你们叫打,我偏偏不高兴打了。” 田原一听这人的声音,不用说就知道是谁,他赶紧用手拨拉前面的人,拉了两下没有拉开。 田原一急,纵身跃起,双足急点,踩着密密匝匝的人头跃进里面的空地,他落下的地方正是依依身后,田原看到依依腰上的铁牌还在,晃荡晃荡地摇着,放心地舒了口气。 依依声色俱厉,正对着一群丐帮弟子发火,那十几个丐帮弟子则垂着双手,毕恭毕敬地站着,任凭她拳打脚踢,强忍着就是不还手。 依依朝着围观的人群道:“你们叫打,我偏偏不打,我用脚踢。” 人群起哄:“踢得好!踢得好!” 依依恼道:“你们叫踢,我偏偏又不高兴踢了。” 人群接着起哄:“不踢不踢。” 依依嫣然一笑,这才抬起了腿。 田原急道:“依依,休得无礼!” 依依转身见是田原,喜道:“臭小子,你总算来了。” 依依一边急急解下腰中的铁牌,一边脆生生骂着: “臭小子,这牌子还给你,什么破东西,一挂起来,叫化子一帮一帮跟来。” 她右手一扬,把牌子扔了过来,田原赶紧接住。 依依指指田原,冲着叫化子们嚷道: “喂,臭叫化,这东西是他的,我还给他了,有什么事你们快点找他,不找白不找。” 依依说到后来,得意地笑了,果然,依依的话音未落,叫化子们都已来到田原面前,领头的一个白布弟子一拱双手,朗声道: “属下参见莫帮主。” 田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摆手,辩解道:“在下姓田,单名一个原字,至于什么莫帮主么,在下并不认识,诸位一定是误会了。” “田原?” 田原这个名字,此刻在丐帮可是如雷贯耳,他在丐帮杭州公所一战成名,当时目睹他神力的丐帮弟子,早绘声绘色,把他的事迹在叫花子中间传遍了。 这白布弟子当时不在场,没见过田原,但田原的名字自然是听到过的。 白布弟子看了看他,又看着他手中的铁牌,迟疑着。 田原见他们不肯退去,只好实话实说: “这铁牌么,却是在下的一位朋友托在下保管的,莫非他与贵帮有什么干系?” 丐帮众弟子脸色一变。 白布弟子盯着田原,欲言又止,他楞了一会后,朝田原拱了拱手,也不言语,他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丐帮众人铁青着脸,迅捷地离去。 围观的人众见好戏收场,也就一哄而散。 田原目送着丐帮众人离去的身影,不解地摇了摇头,瞧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这铁牌与他们干系甚大,难道它是丐帮的甚么贵重物品? 它怎的又会到了黄兄手里,莫非,莫非 一个念头闪过田原的脑海,田原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黄兄不会是这种人。 他再看看手中的铁牌,普普通通,确实没有什么异处。 田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叹了口气,把铁牌放回怀里藏好。 依依满脸不高兴,本来,她以为臭叫化和臭小子撞到一起,肯定会有好戏看的,没料到戏还没有开场,戏幕就草草放了下来。 她也失望地叹了口气。 宇文燕刚把那坛酒喝完,就见田原从楼梯上上来,宇文燕看到田原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他发觉来人并非多多。 田原和宇文燕互相点头致意,田原仍在他对面坐下,依依则在背靠着窗的位子入座。 依依一直都盯着宇文燕看,心道这人怎的怪怪的。 田原正要给他们相互引荐,依依突然问道: “喂,你叫什么?” 宇文燕微微一笑:“在下复姓宇文,单名一个燕字。” “宇文燕?”依依点了点头,“好,不算难听,在下依依。嗨,你就叫我依依好了,在下两字免去算了。” 田原和宇文燕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依依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奇道: “喂,你们笑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切,有酒有女人,喝的也不是花酒 "宇文燕看看面前的酒又没了,回头道: “伙计,再来一坛。” 他见伙计站着不动,才意识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对,银子没了。” 他抓起桌上的刀,刚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知道知道,你们要刀没用。” 依依从身上摸出两个银锭,“啪”地拍在桌上:“银子我有,快拿酒来!” 伙计不理她,悄声朝宇文燕道:“公子,你确实不能再喝了!” 依依柳眉倒竖,啐了一口,骂道:“给你银子,你就拿酒,一个劲地罗嗦什么!” 说得兴起,呛地抽出桌上的刀:“你再罗嗦,我索性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田原急道:“依依!” 依依瞪了他一眼,骂道:“臭小子,你罗嗦我也一样割你的舌头。” 宇文燕看到依依俏丽的脸胀得通红,没想到她看似文文静静,却似凶神恶煞一般,忍不住大笑起来。 依依也破颜一笑,朝宇文燕翘翘大拇指: “还是你这个在下好。” 伙计早已吓得脸色灰白,哪还敢再说什么,急忙添碗倒酒,眼角小心地瞟着依依,心道,今番哪里来这么一个母夜叉,苦了来,今番肯定要喝出人命。 宇文燕脖子一仰,一碗酒咕嘟咕嘟倒下去。依依依样也是一仰脖子,一大碗酒也是咕嘟咕嘟吞下去。 田原见状连忙制止,依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臭小子,我出的银子,我怎么喝,你管得着么?” 她看看田原面前的酒盅,做了个鬼脸,呸了一声:“什么臭小子,我看你倒像个臭娘们。” 田原和宇文燕相视苦笑。 田原把目光移到窗外,不去管她,心道,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免得日后纠缠不清。 田原心里一惊,他看到窗下的街旁,站着两个丐帮弟子,阴沉着脸注视着这里。 田原的目光与他们相遇,他们赶紧走开,过了一会又走回来,仍旧盯着这边。 田原警觉地察看着他们的动向,心里暗道,看样子麻烦又要来了。 他转过头,看到那两个人正你一碗我一碗喝得起劲,伙计哭丧着脸,一坛一坛搬着酒,两个人不知已喝了多少。 依依的脸红扑扑的,说话舌头已然打卷,宇文燕也有六七分醉意。 田原不露声色,啜了一口酒,慢慢地品尝着。 依依用手指指桌上的陶埙,嘿嘿嘿嘿傻笑,笑了一阵,她才问道: “在,在下,这是什么?馒头一样的东西。” 宇文燕解释道:“埙,用来吹的埙。” “用来吹的?”依依睁大眼睛,“哇啦哇啦吹的?你吹给我听听,我看有没有我们街上的傻瓜吹得好听。” 宇文燕笑道:“自然没有。” 依依抬了抬手:“吹吧,吹吧,不好听的话,我也不会怪你的。” 宇文燕手持陶埙,吹了起来,他此时吹奏的正是那首《寒江独钓》,依依初时还嘻嘻嘻嘻笑着,到了后来,她听得入迷,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呆呆地盯着宇文燕。 埙声也勾起了田原的心酸往事,他觉得这曲子好象在哪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也就懒得去想。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从曲子里,似乎看到自己在雪地里走,一个人,孤零零的,雪下得越来越大。 田原看到这个画面,清晰地闪现在自己眼前,吓了一跳,心道:“我是不是也喝醉了。” 他晃了晃脑袋,发觉脑袋并无异样的感觉,这才放了心,不过,他连一口酒也不敢再啜了。 他垂着头郁郁寡欢地听着,他脸朝着外面,看到街上,丐帮弟子越来越多,他们在酒楼前并不停留,看一眼就匆匆而过,留在对面,盯着酒楼的,始终是那两个叫花子。 田原把头转回窗内,吓了一跳,他看到依依早已泪流满面,神情凄楚。 田原又想起那夜火边的情景,心里顿起怜悯之心。 田原轻轻地唤道:“依依,依依。” 他叫了五六声,依依都没有反应,两眼呆呆地盯着宇文燕手中的陶埙,泪水一个劲地流着。 一曲吹完,宇文燕轻轻舒了口气,放下陶埙,三个人呆呆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依依叹了口气,神情肃穆道: “在下,说真的,你比我们街上的傻子吹得好听多了。” 说完这话,她意识到自己满脸的泪水,赶紧别过头,用衣袖擦去,嘴里嘟囔着: “臭小子,你干什么把酒洒到我脸上。” 宇文燕怔怔地坐着,猛然间身子一震,发出一连串激烈的咳嗽,田原关切地问道: “宇文兄?” 宇文燕摇了摇头:“不碍事,不碍事。” 他突然从座位上跃了起来,落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空地上,身影晃动,手指在空中划动,过了一会,他叫道: “依依,给我刀。” 依依把桌上的刀扔给了他,他呛啷一声拔出刀鞘,在空中舞动起来,劈c抹c撩c斩c刺c压c挂,走势灵活,刀光闪闪,田原看了暗自心惊。 宇文燕身形一变,刀光倏地收拢,凝滞在空中纹丝不动。 稍顷,刀又慢慢走动,点c横c撇c捺,在空中书写起颜真卿的《多宝塔裨》帖,田原惊叹: “这不是以刀施展悬书功法么?” 一招一式,竟已威不可挡。 依依连声叹道: “好!好!在下,你写的这是什么字?这个呢?什么,我没听清,你说是什么字?” 宇文燕收刀立定,怔怔地想了一会,叹道: “田兄,你看我这刀中,到底有甚么古怪?” 确实,田原也看出来,他这一路刀法,虽威不可挡,但比之悬书功法,却又有较多破绽,世上没有破绽的武功是没有的,武功的高低,就看谁的破绽更少。 田原试想自己以悬书功法与宇文兄过招,极有可能十招之后就破刀而入,点中他的要穴,他这路刀法与悬书功法相比,显得更为浮躁c做作,似乎是有意为之而少浑然天趣。 原因究竟在哪里,田原也想不出,他想此刻要是倪兄或黄兄在的话,自然能够看出,自己比之他们,自然还遥不可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大哥,这是醉驾 "田原琢磨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摇头道:“宇文兄,不瞒你说,在下,在下也说不清。” 依依奇道:“喂,臭小子,他是在下,怎么你也是在下,算了,索性我也在下一回,大家在下在下。” 宇文燕和田原都没吭声,两个人低着头,怔怔地想着这件事。 最后,两个人几乎同时一声长叹,相视苦笑。 宇文燕坐在那里,用手比试着,手腕上下翻动,隔了一会,自己又摇了摇头。 依依瞪大眼睛盯着他看,她又把自己的双手伸出来看看,突然笑道: “在下,你的手真好看,像个娘们。” 宇文燕哈哈一笑,他举起酒,两个人碰了一下,又是一碗而尽。 依依来劲了,她看到伙计把一坛酒刚刚打开,她指指田原,和伙计说: “别给这个臭小子了,去,去,拿一摞碗来。” 伙计把酒坛放在桌上,拿了摞碗过来,依依呯呯呯在宇文燕面前又排了三只,然后在自己面前也排了三只。 她招呼伙计:“来来来,统统满上。” 伙计看看田原,田原正看着窗外,看看宇文燕,宇文燕笑着点头,再看依依,依依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倒酒。 一坛酒,不多不少,正好倒了八碗。 宇文燕也不打话,一仰脖子,把四大碗酒都倒了下去,终于不胜酒力,醉倒在地。 依依跟着也想把面前的四碗酒喝下去,喝了两碗,看到宇文燕倒在地上,嘿嘿傻笑道: “臭小子,你看在下,在下躺到地上睡,睡着了。” 话音未落,自己也软绵绵瘫倒在地。 田原心里暗暗叫苦,他想这一醉就醉了两个,却叫自己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让他们躺在这酒楼里吧? 田原朝窗外看看,发觉街对面的丐帮弟子已增至四位,凑到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不时地朝这里张望。 田原不知自己怎的又得罪了丐帮,或许是他们记恨依依的当众羞辱,纠集了人手前来寻仇,看样子这个小镇已不可久留。 伙计过来,手捧着一捧银子,他说:“这位客官,在这里喝了两天两夜,其实要不了这许多银子,小的要不说银子不够,只怕他会一直喝下去,会喝出人命的。” 田原点了点头。 伙计继续道:“小的只能诓他银子不够了,没承想” 田原哈哈笑道:“没承想又来个个大佬官。” 伙计嘿嘿笑着。 田原问伙计,他能不能帮助买一辆马车,自己好带着这两个朋友走。 伙计为难地摇摇头,他说不远有个客栈,可以帮着一起背过去。 田原推说自己还有急事,不能在镇上耽搁。 伙计挠着头,他说这时节却到哪买马车去,此地只是一个小镇。 伙计迟疑了一会,又道:“唉,看你们出门在外也怪可怜的,本店倒有一辆运货的马车,小的和掌柜说说,或许能匀给你。” 田原大喜,忙道:“劳驾去求个情,多谢多谢!” 伙计去了没多一会,笑咪咪笑咪咪过来,看样子事情已办妥了。 田原结清了银子,再到楼下一看,不禁哭笑不得,伙计拉来的是一辆平板马车,空荡荡连个车蓬也没有。 伙计倒好心,怕路上颠簸,在车板上铺了厚厚一层稻草。 这一来就更不堪入目,倒象乡下人用来拉牲口的。 田原抓了半天头皮,想想也没其他办法,只好与伙计俩人,一人一个,把俩人背下酒楼,让他们头脚相抵,仰天躺在车上。 田原赶着马车慢悠悠在街上走,又惹了一帮围观的人,跟着马车跑。 田原瞥见几个丐帮弟子,混在人群当中,一直跟着到了镇口。 出了小镇,田原回头看看身后再没人跟踪,一甩马鞭,马车辚辚地朝前驶去。 大道上闲寂无人,冬天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马车在淤泥中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拉车的两匹老马不停地打着响鼻,甩头晃脑,显得筋疲力竭。 田原轻轻地骂了一声,把车拐进大道旁的一块空地。 空地的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杂草,从大道上看过来,看不到这里的人和车,是个隐秘的所在。 他跳下马车,抓了一把稻草掼在地上,任马在空地上嚼着。 看看马车上的俩人,睡得正香,阳光把他们的脸孔照得红扑扑的。 依依在睡梦中嘟囔几句,含含糊糊不知说些什么。 她翻了个身,把一只脚压到了宇文燕脸上,田原笑着摇了摇头,怎的连昏睡着还这般霸道? 他把脚轻轻搬了开去,没过一会,依依的另一只脚又在宇文燕胸口踢了一下,宇文燕在梦中嘟囔了一声。 马车旁都是烂泥,田原走到不远处一块突出地面的岩石上,躺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头顶一碧如洗的天空。 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他把头稍稍侧了一下,不直视太阳。 他看到天空中有两只老鹰在飞翔,不停地打着圈子。 田原心想,自己要是能变成鸟那有多好,君临万物,脱离地面所有的苦恼和纷争,自由自在无所牵挂。 他想起自己和多多在鬼见愁的山洞里,那时饥饿难耐,想逗引天上的老鹰,他听到自己尖锐地叫着,多多在边上咯咯轻笑。 田原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多多的笑声,他往四周看看,只有风吹草动,那两匹老马,在安静地嚼着草。 车上的依依,此刻叉手叉脚,两只脚都叠到了宇文燕胸前。 田原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在这同一片天空下,多多此时,会不会也正注视着这两只鸟呢? 鸟落在多多的眼里,会溅起怎样的目光,她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幻想着能变成这两只飞鸟中的一只? 鸟在空中飞着,不理睬人在想些什么。 田原躺在岩石上,看着想着,倦意袭来,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田原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睛,太阳早已落进两边的山麓,天空中暮色沉沉。 田原跳起身,不由得大吃一惊,四下里静谧得可怕,载着宇文燕和依依的马车,早已不知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姐姐确实有点花 "葛令威和花容俩人把吕不空草草埋了,在墓上做了一个记号,以便日后找寻方便。 俩人担心金凤在后追赶,不敢久留,趁着天上还下着雪,匆匆地往前疾行,到了天明时分,雪早已停了,他们离开吕大哥遇害的地方,也有老长一段路程。 俩人思来想去,最后断定,这大雪弥漫的日子不可能再有他人,吕大哥肯定是遭了金凤的毒手,只是,金凤从不使剑,吕大哥却是被人一剑穿胸身亡,这里边又有一些古怪。 俩人眼见自己身后的足迹被雪遮盖,金凤一时难以追上,这才放慢脚步。 葛令威始终一声不吭,双眉紧锁,脸色凝重异常。 花容却是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虽说吕大哥死了,她心里难过的程度不亚于葛令威,但悲痛还是难以减轻那种奇妙的身不由己的兴奋。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单独和二哥在一起了,经历了这般漫长的等待和折磨人的牵挂,二哥终于平安无事回到自己身旁,花容怎能不兴奋呢? 她偷眼窥视葛令威,发觉他的脸色凝重,心里也为之一紧。 猛然想起吕大哥的死,刚才还活泼闪动的眼睛顷刻黯然,在心里狠狠责备起自己,在这种时刻,说甚么也不该有丝毫的高兴才是。 可没过多久,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攫住了她的心,使她行进中的身体竟微微颤栗起来。花容轻声道:“二哥。” 葛令威猛地刹住脚步,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地盯着花容,他看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栗,轻轻地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衣服,披到了花容身上。 两个人面对面站了许久,默不作声,末了,葛令威又是叹了口气,怜爱地说: “七妹,走吧,我们再赶段路。” 花容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俩人继续往前行走。花容不时地转过头去看着葛令威,葛令威凝重的脸色渐渐明朗,他终于也转过头来,朝花容笑了一下,花容猛地一个哆嗦。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到一起。 花容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就在她的手和葛令威的手握到一块的瞬间,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里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叹息。 在这一瞬间,她猛然想到,从今往后,不管是风里雨里,也不管前途多么坎坷,都只有他们俩个在一起了。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再也不会让他离开自己,哪怕是死,也该这样手握着手,互相温存地笑着走过去。 她突然就想抱着二哥,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但她不敢,她害怕二哥理会错她的意思,不知道她这哭声完全只是为了他们俩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地闪过她的心头。 她觉得就在那一个瞬间,她心里隐隐觉察到一种残酷的不安,仿佛二哥以外的任何人都与她无关,她对任何人的怀念和悲伤都遮挡不住她对自己能单独与二哥在一起的喜悦。 她清清楚楚地想起那天在丐帮杭州公所,少爷一剑刺中二哥时,自己突然抢上前去,毫不迟疑就是一掌。 此刻她仿佛看到自己那时的目光,这目光里有的只是仇恨,如果那天少爷再不走开,她难以肯定自己会不会与少爷拼命。 她记得那种感觉,剑光一闪时她的心中一片空白,唯一的一个自然而然的举动就是保护二哥,不管对方是谁。 花容暗自问道:如果那天出剑的是师父师娘,你又会怎样呢? 花容猛地一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有以哭来减轻对自己的责问,以哭来遮蔽所有一切难以排遣的复杂的情感。 葛令威紧紧抱着她,双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低语道: “七妹,七妹,别难过,大哥的仇,总有一天我们会报的,七妹” 葛令威越说,花容哭得就越伤心,头偎在葛令威的怀里不停地摇着。过了许久才抬起眼来,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太阳升起来了,温和地照在他们脸上,照在四周的雪原上,反射着一层如梦如幻的红光,寒风吹乱了花容额前的头发,她冻得通红的脸颊突然一笑,紧接着又哭起来。 两个人往前再走一段,葛令威突然停住脚步,他道: “七妹,我们往回走吧,继续走下去,迟早要被金凤追上,我们出其不意,偏偏迎着她去,只要侥幸躲过不与她碰面,她追得越快,就离我们越远。” 花容恍恍惚惚地点头,她觉得二哥这话极有道理,即使没有道理又怎么样呢?二哥说要往哪走,我自然就会跟着。 俩人转身从原路返回,葛令威一路上十分注意观察四周的动静。 到了黄昏,他们重新站在吕不空的墓前,花容恍恍惚惚,有一刹那搞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吕不空的死似乎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 她记得许久以前自己依稀来过这个地方,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四周都是白色的雪,她和二哥挖着挖着,好不容易在这地方挖了个坑。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花容猛一激凌清醒过来,这才明白这是发生在昨夜的事。 她睁大双眼,惘然地朝四周张望,经过一个日头的照晒,雪不知何时已融化净了,旷野里四处都是泥泞,脚睬下去发出难听的咕吱咕吱的声音。 再往前走,他们又回到昨夜离开的那座房子,此刻已近子时,化雪的日子,四周黑漆漆的。 俩人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一堆灰烬,葛令威用手探探,灰烬早已冰凉,断定这火是金凤生的。 葛令威舒了口气,放心道:“好了,那贼婆娘此时离我们怕有百八十里。” 俩人动手生了堆火,花容躺在昨夜依依躺过的稻草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葛令威正襟危坐,双眼怔怔地盯着花容出神,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她长长的睫毛垂挂着,神情甚是平静,嘴角微微上翘,似梦见了什么高兴的事。 葛令威怔怔地看着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屋外不远处传来两声老鸦的啼叫,葛令威皱皱眉头,支棱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着。 老鸦的叫声又响起来,一长一短,凄切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葛令威低声唤道:“七妹,七妹。” 花容呼吸均匀深沉,显是睡得很深。 葛令威轻轻拿起地上的剑,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出门去,循着老鸦啼叫的方向夜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姐姐而且很糊涂 "黑暗中一个人影立在旷野中,看到葛令威,那人转身就走,葛令威在后面紧紧跟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往前疾行,不一会就走进一片树林,树林里显得更加黑暗,远远近近,响着滴水的声音,树林里的雪比旷野中要化得慢,水滴在地上铺的厚厚一层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树林深处,站着另一个人,前面的那人经过他的身旁,低声打了一个招呼,照直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里。 葛令威走到那人身前站住,拱了拱手,那人也还了一礼。 那人道:“葛兄,副教主要我传信给你,田原就在前面去杭州的路上,副教主令你火速赶去与田原见面,在进杭州城之前把他杀掉。” 葛令威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那人又道:“田原此刻恐怕与宇文燕在一起,副教主令你切忽暴露自己身份,记住了吗?” 葛令威又点点头,他迟疑了一下,问道: “吕不空是谁杀的?” 那人不耐烦道:“这你就不用多管,有那丫头替你掩护身份就足够了。” 葛令威还想说甚么,那人挥了挥手: “好了,金使者不会再找你麻烦,副教主已有安排。” 葛令威赶紧道:“射副教主!” 那人道:“没事你快点回去,免得那丫头起疑。”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人急遽地转过身去,朝树林深处疾行,不一会就不见踪影,树林里只留下水滴在落叶上的窸窣声响。 葛令威怔怔地站了一会,也转过身去,一双眼睛,霎时睁得老大,他看到离他不远处有个人正注视着他。 葛令威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七妹,你怎么来了,我来,我来拣点柴禾” “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到他的脸上,花容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浑身不住地哆嗦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抬起右手,一个劲地扇着,泪水从她眼里奔涌而出。 葛令威呆呆地站着,垂着双手任她打着扇着,他知道自己和那人的对话,花容全都听在耳朵里,无须再多说什么。 等到花容终于住手,一转身猛地抱住身旁的松树,低声啜泣着时,他才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花容身后。 葛令威哽咽道:“七妹,我这一切,其实全都是为了你啊!” 花容猛地转身,又是一个巴掌,愤恨道: “为我?师父师娘可是你害的?范用师兄可是你害的?你真卑鄙,没想到你会如此歹毒,少爷那天怎么没一剑刺死你呢?!” 葛令威把手中的剑递给花容,低声道: “七妹,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师娘,事到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求能死在你的手里。” 花容呛啷一声抽出剑,咬牙道: “好,我就来杀了你这欺师灭教的狗贼。” 葛令威惨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花容持剑的手哆嗦着往前伸去,剑尖抵着葛令威胸口的时候,花容的手哆嗦得更加厉害,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恍恍惚惚看到葛令威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七妹,能死在你的剑下,我真的很高兴。” 花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一酸,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叹息般的声响。 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啜泣声,听到四周远远近近窸窸窣窣的滴水声。 这一切恍如就在梦中,那般遥远和漆黑得失去了它本身的真实和力度,几乎连愤怒与悲伤都在这如梦如幻的世界里变得轻飘飘了。 花容不断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葛令威仰天长叹一声,辩道: “七妹,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我只求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象喜欢你这样喜欢过任何人。” “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天道教逼上门来,我知道天一派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在这关节,也难逃满门灭绝的境地,我一想到你也会死去,就痛不欲生。” “我投靠天道教,我背叛师父和众兄弟,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至死都不会忘记,但这不能抵偿我对你的爱。” “天道教要我出卖师父,他们答应我的条件,那就是事成之后保证给你和我一条生路,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远远地躲开江湖的恩怨。” “七妹,你以为看到师父和众弟兄一个个死去时,我就不难过么?每次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是咬着牙齿,心里默念着你的名字背叛他们的。” “七妹,你此时一剑杀死我我也要和你说,我不后悔,如果事情重新再经历一遍我还会这么做的,我没有其他的选择,真的,七妹,你相信我” 花容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呢喃:“不,不,不是的不是的,你说不是的” 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把紧紧抱住葛令威,嚎啕道: “罢了!罢了!你便是天下第一大恶魔,我也便跟定你了!”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狰狞可怕,使人毛骨悚然,她问道: “吕大哥是你杀的,对不对,嘻嘻,我知道吕大哥是你杀的。” 葛令威摇了摇头:“不是,七妹,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会是我杀的。” 花容神志模糊,一忽儿笑一忽儿哭,无论哭笑,都抱着葛令威不放。葛令威抚摸着花容的脸颊,低声道: “七妹,我们走吧,现在就走,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七妹?”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葛令威,你不觉得你说得太多了么?” 两个人转过头,大吃一惊,花容一惊之下清醒许多,诧道: “你?” 剑光一闪,两个人倒在地上。 远远近近,滴水的声音窸窸窣窣响着,那人把剑在俩人的身上擦干净了,冷冷一笑,呛啷一声还剑入鞘。 一双缠着蓝布条的麻鞋,朝树林外走去。 料峭的寒风刮过,把满地的落叶吹到了葛令威和花容的尸体上,等到树枝摇摆的声响平息之后,树林里仍是窸窸窣窣,远远近近,树梢上的雪似乎永远也化不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原来如此 "田家庄院被劫,田世南遇害身亡的那个冬天,梦天娇闻讯火速带领落花门的弟子赶至严州府,本想擒住凶手,为田世南报仇。 不料凶手未曾找到,无意中却得知田世南的儿子田原和管家韦广还活着,当即命令多多和落花门的弟子分头搜寻。 梦天娇在严州城外的树林里与韦广田原相遇,暗想此时天道教的爪牙也定在寻找田原。 当即也不多说,点倒了韦广和田原,抱着田原往十八都疾行,想找刘贵打听一些情况。 这刘贵就是当年田老爷子派去梦家送信,侥幸逃脱独行恶煞穆大年之手的那个伙计。 四年前家乡遭了水灾,千里迢迢赶来投奔田世南,田世南送了他一块田地,替他置办了一份家业,他就算在此安居下来。 田世南闲来无事,常到他家走动,聊些以前的旧话,聊解对他父母和老家的思念之情。 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刘贵其实早就被人收买,家乡确实遭了水灾,而他假托这个理由来找田世南,却是受人指使,在暗中盯着田世南的梢,重金收买他的,正是田世南的第二个弟子,早就依附天道教门下的葛令威。 田世南归隐到严州城外的碧溪坞,说是把手下弟子都遣散了,其实也不是不管,是让吕不空带着他们,回到福建建宁府天一派的老宅去了。 葛令威因此不能在田世南身边,只好收买刘贵暗中盯稍。刘贵本就是田家的旧人,田世南哪里会防备。 田家庄院遭劫,走了韦广和田原,刘贵做贼心虚,心里怦怦直跳。 他唯恐自己无意中露了破绽,韦广找上门来。 再说事先也并不知道,会闹出这么个大事,本以为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打探些消息而已,没料到一下出了几十条人命,自己早吓了个半死。 他见梦天娇带着田原陡然找上门来,栖栖惶惶,腿肚子不停地打颤,梦天娇见此情景,心里忽然领悟,哪里还会放过他,一家三口,眨眼间命丧梦天娇手下。 梦天娇还要查询田世南死亡的其他线索,只能把田原托付给公孙望,心里放心不下,又命多多和小翠,一直尾随着公孙望。 这事向多多也不便明说,只得诓她们道,要她们找到田原,带回落花门。 再说葛令威,那天被权恒光一剑刺中,其实伤势并不严重,他之所以假装昏迷不醒,是事先就与天道教约好,把吕不空等诱到刘贵家中,再行杀尽。 葛令威料定吕不空他们抬着自己,又是大雪天气,走不出多远,唯一可去的就是刘贵家中。 等到一行人到了刘贵屋中,发觉刘贵一家已悉数被杀,葛令威暗暗察看了他们身上的伤痕,心里格登一下,他看出这并非天道教所为。 那么,已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到过这里,莫非暗中还有高手,已察觉到自己c刘贵和天道教之间的勾当? 葛令威亦是做贼心虚,吓出了一身冷汗。 趁着吕不空他们把他安置在床上,聚到堂前商议大事的当儿,葛令威从床下的暗道里溜了出去,出其不意地杀了唐成龙。 又与天道教接应的人碰上头,生怕被天道教主责怪,信口胡诌,说是丐帮帮主莫无闻,此刻正在刘贵屋中,自己吃了他一剑,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葛令威知道天道教主现在唯一忌惮的就是丐帮帮主莫无闻,这个人从来没人见过,又让天道教感觉,他时刻都在自己身边。 天道弟子听说是莫无闻,哪里还敢再往前行,转身与葛令威一道逃了。 田原跳下岩石,奔到原先马车停着的地方,仔细察看地上的车辙。 天黑得很快,呼啸的寒风到了夜晚,来势就更加凶猛,田原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举目回顾,暮色茫茫间只有山,只有树,只有风,只有自己,茕茕孑立立的一个身影。 地上泥泞,马车行驶时印出很深的辙痕,田原循着辙痕上了大道,往前追赶了约摸个把时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田原再也看不清地上的车辙,他站在三叉路口,扯开嗓门喊: “宇文兄——!依依——!” “依依——!宇文兄!” 回应他的是冬天冷寂的夜色和远处山谷间响起的回声。 田原听着自己的声音在远处完全消失,紧接下来的仍又是无边的寂静和自己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 过了许久,黑暗中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鸡叫三更要起身呐——” 田原听出这声音就是白天在镇上遇见的丐帮白布弟子。“呐”字拖得很长,四下里众人应道: “苦啊——” 田原暗自心惊,看样子丐帮总有数十人之多,想必他们决定在此与自己一决雌雄。 一人道:“日落天黑没处歇呐——” 众人应:“苦啊——” 一人道:“田公子可怜可怜叫化子吧。” 众人应:“可怜可怜啊!” 田原朝黑暗中拱了拱手,朗声道: “丐帮的朋友,在下苦有冒犯贵帮之处,贵帮就找在下一人了断好了,只求你们放了在下的两位朋友。” 黑暗中白布弟子冷笑道:“叫化子岂配做名满天下的田大侠的朋友,田大侠如此道来,岂不折煞了敝帮!” 田原知道丐帮素来极讲江湖道义,他们此番兴师动众找上门,其中必有极大的缘由,绝非只为报依依羞辱之仇。 田原知道宇文燕和依依落在丐帮手里,心下略宽,宇文燕与丐帮的帅独缺交情不薄,谅他们不会对他怎样,即便依依,想必他们看在同行的宇文燕份上,也会宽恕一二。 田原语气一转,缓声道: “这位朋友,敢问贵帮把宇文公子和另一位朋友送哪去了?” 田原说话时故意向对方点明马车上的俩人中有宇文燕,他怕白布弟子等不认识宇文燕,多添麻烦。 黑暗中丐帮弟子们沉默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嗓门咳嗽两声,沉缓道: “田大侠,敝帮和你的过结,自然不会牵涉他人,你放心,宇文公子与你的那位小朋友很好,此刻睡得正香。” 田原又吃了惊,他听出这人居然就是那天在丐帮杭州公所被鬼斧削掉一只耳朵的徐长老。 从他的话里看来,丐帮此番来意只在自己,不知自己怎的又得罪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冤家真的路很窄 "况玉花把三匹马牵到紧邻这房间的另一所在,田原跟过去,看到那里已有五六匹马,况玉花把马和它们系在一起,去角落里抱了一抱的草料,扔到了马槽里。 她回过身来,看到田原站在身后,羞涩地笑笑,田原好奇道: “这也是你们教中的营盘?” 况玉花抿了抿嘴: “哪里,这是官府建起来供过路行人休憩的,这马过不了江,凡过江的人,都把马留在这里,好让从江那边过来的人骑着赶路。” 田原点了点头:“这倒不错。” 三个人动手在火塘里堆起一大摞木柴,生起了火,这地方夜晚奇寒无比,有了火堆就好多了,再则,空气也就不那么潮湿。 三个人在火上烧了水,草草吃了些东西,不过一会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就被火烤干了。 依依打了两个哈欠,田原跟着也打了一个。 三个人一人占据一张床铺,围着火和衣躺下。 火光在他们眼前的屋顶摇着晃着,三个人盯着这火光看了一会,眼皮渐渐沉重。 田原正欲睡去,边上依依腾地坐了起来,叫道: “臭小子,晚上可不许打呼噜。” 话一出口,田原和况玉花扑哧笑开,依依揉着迷蒙的眼睛愣了一会,也咯咯笑了,深觉自己这话说得无理。 窗外的江水吼声如雷,别说打呼,即便是打雷也盖不过这水声。 依依还想说句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直挺挺倒在床上,没过一会就昏睡过去。 等到田原把她摇醒,天已蒙蒙亮了,况玉花坐在火塘边,朝火塘里添着木柴。 田原笑问: “依依,我昨晚可打呼噜了?” 依依冷笑道:“呼噜倒是没有,不过,这大清早的怎么就有一条狗在汪汪乱叫了。” 清晨的雾比之傍晚,消褪了许多,田原把门打开,外面是一个清朗的天空,他走到门口,朝远处张望,一条蜿蜒的小路,就开凿在临江的峭壁上。 突然,田原转身朝俩人走来,边走边压低嗓门道: “有人来了。” 况玉花觉得好笑,这大清早的,从江那边,自然也有些赶早的行人过江,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淡然道:“赶路的,到这取马来了。” 田原摇了摇头:“是赵骏千他们。” “哦”况玉花吃了一惊,紧接着冷笑道:“来的正好。” 依依即刻兴奋起来,没想到眼看就要到五花手教的寨子了,还有一场好戏可看。 原来,赵骏千两次栽在田原和况玉花手上,心里自是不甘,千里迢迢,一路追寻而来。 没想到两拨人马在半路错过,赵骏千等反倒追到田原他们前头去了,一直到了五花手教的寨子外,还是不见田原他们三人的身影。 赵骏千不敢贸然进五花手教的寨子里去,只得悻悻而返,昨日傍晚,几乎与田原他们到达这里的同时,赵骏千带着手下到了江对面,一早过了江,想到这房子里看看有没有马。 透过咆哮的水声,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况玉花取了两粒药丸,示意田原和依依吞下,又取出四c五片干透的草叶,一片片扔进火里。 霎时,房子里充满一股淡淡的近似霉味的气息,三个人不动声色地端坐着。 赵骏千领头进了大门,看到他们,猛地一惊,随即嘿嘿冷笑。 莆田派弟子在他身后,呈扇面站开,呛啷声响,一个个拔刀在手。 田原笑道:“赵掌门别来无恙。” 赵骏千冷笑着:“好说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田原继续笑道:“这个自然,月下老人一线牵么,赵掌门想在下想得疯了?” 赵骏千道:“好,就让我手中的刀先与你亲热亲热。” 田原那天在马上,被赵骏千一掌击中,从他掌势的诡谲和凶猛来看,赵骏千的武功与自己相比,似在伯仲之间。 至于在树林里和驼婆子的那番交手,赵骏千八成是自知非驼婆子的对手,有意在她面前卖个乖,避开再说。 他心里也清楚驼婆子无意取他性命。 当下,田原丝毫不敢托大,右手暗扣剑柄,随时准备出招。 依依在边上瞧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这张嘴竟插不进去,早不耐烦,等两个人话音一落,她急急骂道: “臭小子你别死不要脸,我看这老鬼八成是看上了死丫头,想抢回去做个什么狗屁的压寨夫人,死丫头牙齿漆漆黑的,多好看啊。” 她冲着赵骏千叫道:“依我说么,老鬼,死丫头乖乖跟你去好了,我和臭小子再烤会火,然后去五花手教替她带个信,岂不皆大欢喜?” 赵骏千干笑道:“小妮子,你倒是我的红颜知己,可惜可惜,今日你却要先走一步。” “咦,你这老东西太恶心了,原来是个老花痴。” 依依那一番话,本想激况玉花跳出来先和赵骏千打上一架,没想到况玉花不急不恼,反倒看着她微微笑着。 依依这一来真的恼了,又欲大骂,况玉花朝她努了努嘴,依依低头一看,登时脸色变得煞白。 她看到自己的腿上,有五六只白色的蚂蚁在蠕动。 况玉花低声道:“别动,再动它们就爬进你衣服里去了。” 果然,依依吓得不敢动弹。 况玉花轻轻嘘了一声,蚂蚁急急爬下依依的大腿。 赵骏千瞧得真切,他知道这些蚂蚁的厉害,他想,说不定况玉花早就布置好了一个蚂蚁阵在等着自己,不禁心里一凉。 他知道蚂蚁的行动全靠况玉花指挥,自己只有先下手为强,先结果她的性命。 心念至此,赵骏千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况玉花冷冷道:“你最好站着别动。” 赵骏千哼了一声。 况玉花对田原说:“世上真有那么些人,死到临头自己却还不知晓的。” 赵骏千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牵动真气,只觉得胸口一闷,他略吃一惊,却仍故作镇定,缓声道: “还不知是谁死到临头。” 况玉花道:“哦?那你不妨试试。” 赵骏千脸色一变,身影闪动,右手的刀横空削出,击向况玉花,况玉花端坐着一动不动。 田原惊诧一声,赶紧挥剑格挡。 奇怪的是赵骏千手中的刀在半空里突然软绵绵垂了下来,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况玉花冷笑道:“你的左臂,现在也抬不起来了。” 赵骏千变动身形,左手一掌拍出,这一掌击出去软绵无力,却觉得自己似被一股强力击中一般,眼前一黑,体内倒海翻江,半天才回过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兴师动众,来了一帮叫花子 "田原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徐长老,幸会幸会。” 徐长老也笑了笑,他道:“田大侠,敝帮并非有意与你为难,只因这里边干系甚大,还望田大侠鼎力协助。” 田原奇道:“哦?” 徐长老道:“烦请田大侠实言相告,害死敝帮莫帮主的到底是谁?” 田原大惊:“怎么,莫帮主死了?!” 徐长老冷笑:“田大侠何必做戏。” 田原愣了一下,正色道:“徐长老,不瞒你说,在下仰慕莫帮主大名已久,遗憾的是一直无缘相见,更别说什么害死莫帮主的凶手了。即便莫帮主的死讯,我也是刚听你说才知道的。” 徐长老叹了口气。 白布弟子插话道:“田公子,难道敝帮还诬陷你不成,莫帮主若非死了,他的物件怎会落到你手里?” 田原苦笑:“在下哪有什么莫帮主的物件。” 白布弟子悲愤道:“好,好,在下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到了此刻,即便是死,也要和你拼一拼。” 田原惊道:“老兄何出此言?!” 话音刚落,田原听到黑暗中有许多人开始向自己靠近,徐长老叹道: “田大侠,看样子在下这条老命,今日也要死在你的手里。” 田原恼道:“徐长老,在下素来敬重贵帮,你又何必如此相逼,即便要打,在下怕你们不成?只是,打也要打个明白,你总得让在下心里有个数吧?” 徐长老道:“田大侠,你知道你怀里藏着的铁牌是什么吗?” 田原摇摇头:“在下并不知道,这是在下的一位朋友托在下保管的,莫非这物件与贵帮有关?” 白布弟子冷笑:“田公子说得好不轻松,你不认识,难道在下等连丐帮的帮主令牌也不认识了?” 田原猛地一震,他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手头这块看似普普通通的铁牌居然是武林赫赫有名的丐帮帮主令牌。 是了,丐帮的祖师爷是范丹,那铁牌上不是有一个范字,自己早该想到。 难怪黄兄说这干系千万人的性命,难怪任依依拳打脚踢,丐帮弟子始终不敢还手。 帮主令出,依依那时即便叫他们砍下自己双手,他们也会照办,决不含糊。 也难怪丐帮如此兴师动众,原来却是要讨还帮主令牌。 一股冷气直冲自己脊背,田原暗叹,帮主令牌从来都是丐帮帮主随身携带的物件,人在牌在,牌失人亡。 如今帮主令牌到了自己手中,莫无闻自然是已经死了,莫非黄兄,黄兄就是害死莫无闻的凶手? 田原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猛然,田原想到,莫非黄兄就是丐帮帮主莫无闻? 田原哈哈一笑。 黄兄当年情急之下接了帮主令,他和叫花子,确实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黄兄又怎能去管叫花子帮中的事。 黄兄到底是莫无闻还是杀了莫无闻的人?他为什么要把这令牌交给自己? 田原百思不得其解。 徐长老道:“田大侠,现在你总明白在下等为何要找你了,唉,想来你也不会是陷害莫帮主的凶手,你若实在不便相告凶手是谁,在下恳请你先将帮主令牌交还敝帮,这与敝帮委实干系太大。” 田原心道他这话也有道理,确实,这帮主令牌既是丐帮的镇帮之物,自己留着不还,太不通情理。 他的手伸进怀中,摸到了那块铁牌,心里猛地一惊。 他想起那天黄兄把这牌子交给自己时的慎重神色,想起他反复告诫的话语,这其中定然另有原因。 自己怎可随随便便就把这牌交给他人呢?即便要还给丐帮,也得黄兄自己来还,你怎好做这个主呢? 田原伸进怀里的手又抽了出来,他摇摇头,说道: “徐长老,这其中的原委,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这牌子在下确实不能给你。” 徐长老惊道:“哦?!” 田原道:“等日后在下见过那位朋友,问明这确是贵帮的帮主令牌,在下自当奉还。” 徐长老仰天大笑:“好,好,只怕那时敝帮的弟子早已尽数命丧黄泉,你交给谁去?田大侠,听你这话,你是不肯给了?” 田原点点头:“眼下不行。” 徐长老一声怒喝,四下里响起一片“叫化子苦啊叫化子苦啊”的呐喊,听声音竟有数百人之多。 看样子就在田原与徐长老对话的当儿,又有不少丐帮弟子向此地聚集。 田原叫苦不迭,今日自己即便侥幸脱身,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的性命要丧在自己掌下,过了今日,自己和丐帮结下的仇恐怕这辈子也解不了了。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既已答应过黄兄,说什么也要保住这帮主令牌,其余的一切,都顾不得了。 田原一边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一边叹道:“黄兄黄兄,愚弟今日死在此地,保不住铁牌的话,可也是无可奈何了。” 在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里,田原听到四周朝自己逼近的脚步,感受得到周围愈来愈浓的杀气。 他依稀已能分辨出走在前面的一些人的身影,这些人里,就有徐长老和白布弟子,到了此时,说什么都无意义。 田原拔出腰中的长剑,用手指轻轻一弹剑身,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股真气充塞田原的胸臆,田原仰天长啸一声,石崩天惊,闻着无不心颤。 “好!” 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丐帮弟子中起了一阵骚动: “帅长老来了!” 田原心头一喜,猛然间瞥到徐长老身影晃动,一掌击向自己,田原身子左移,躲过了他这一掌。 帅独缺听到响动,急道:“大家住手!” 正欲进攻的丐帮弟子都停住了手脚,徐长老一掌击空,“哼”地一声,第二掌跟着又到。 田原心道既然帅长老来了,自己不便与他再斗,侧身躲开了去。 没想到徐长老左掌疾进,几乎同时又是一招发出,田原躲闪不及,只得随手接住他的一掌。 徐长老被田原以掌接住,只觉得一条左臂霎时冰凉,心惊之下急忙缩身撤掌,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田原的手掌竟似紧粘着他的手掌一般,他被田原带来带去,田原的手臂到左,他只得向左移动,田原的手臂到右,他只得向右踉跄,若仓猝撤掌,必被田原掌上的劲道击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帮主,多大的名头哈 "此时已有丐帮弟子点起火把,把这一方麦地照得雪亮。 众人眼看徐长老东奔西走,绕着田原狼狈不堪,一只左掌被田原的手掌贴住,直如牵线木偶一般,全凭田原的指挥,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田原起初看到徐长老在自己面前踱来踱去,以为自己伤了他,赶紧回撤,不想他手臂回缩的时候徐长老一个趔趄,跟着也进前来,脸上大露苦相。 田原眼看他就要贴着自己胸脯,无奈之下只好把手臂伸直,徐长老跟着也往后退了两步。 田原一惊,把掌往左撤回,徐长老站立不住,跟着往左踉跄,眼睛死死盯着田原的手掌,全无还手之力。 田原此时要取他性命,只需抬起另一只手掌,在他的天灵盖上一拍也就完事。 田原惊诧不已,怎的徐长老突然间变得如此不济。 帅独缺来到两人身旁,目睹此景,急道:“切莫伤人。” 田原一惊,方才大悟,自己眼下无意中使出的竟是百家掌的第五招:“百依百顺”。 如顺水推舟,借外界之力,取外界之势而加利用,依理依势变招,看似浑无斗志,对方要摆脱自己,却也绝无可疑,“百依百顺”意在于此。 怪不得徐长老围着自己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田原赶紧运气撤掌,徐长老被他手中的劲道一冲,往后退一步,胸口一紧,再看田原,已跃出三尺之外,略抱一抱拳,说道: “抱歉抱歉!” 徐长老心里自然明白,知道田原运气意在撤掌,如若不然,他只要稍加三成劲道,自己此刻怕已震倒在地。 徐长老脸呈怒色,正欲说什么,帅独缺拍了拍他的肩膀,跨前一步,恭恭敬敬行礼: “在下帅独缺,拜见田帮主!”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就连田原也老半天转不过神来,他结结巴巴道: “帅,帅兄,何出此言,在下,在下并非不想把帮主令牌还给敝帮,实,实在是另有,另有原因。” 帅独缺微微一笑,说道:“帮主,恕在下胆大,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身为一帮之主,岂可再将本帮称为敝帮。” 田原羞得脸红耳赤,急道:“帅兄,我,我” 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站到帅独缺身旁,田原定睛看时,此人不是别人,却是宇文燕,宇文燕含笑注视着田原,也行了个礼,笑道: “田兄,恭喜恭喜,没想到你居然就是丐帮帮主。” 田原懵了:“宇文兄,此话怎讲?” 帅独缺摆了摆手,转身朝着丐帮众弟子,朗声道: “各位弟兄,我们丐帮的前任帮主莫无闻,已将帮主之位传给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的公子,名震武林的少年英雄田原,大伙先行叩见田帮主,改日再择良辰,另行帮主就任仪式。” 四下里众人突地跪倒在地,黑鸦鸦叩下一片人头,喊声震耳欲聋: “弟子拜见田帮主!” 田原惊慌失措,急道:“帅兄,宇文兄,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长老朝帅独缺拱了拱手:“帅兄,这事太意外了。” 帅独缺道:“那天在杭州公所,我见田帮主一连施展了百家掌法中的‘百感交集’和‘百无聊赖’,我就有些疑惑,这百家掌法可是本帮新老帮主之间代代相传的镇帮功夫,徐兄,这岂能作假,莫老帮主把百家掌法和帮主令牌都交给了田少爷,田少爷分明就是本帮新任帮主无疑,徐兄,你我该高兴才是。” 田原听到这里,方才醒悟,原来黄兄确实就是丐帮帮主莫无闻,自己本来早就应该想到,武林正道中,似黄兄这般出类拔萃的高手除了爹爹c宇文鸿飞,剩下的就是丐帮帮主莫无闻了。 田原曾听韦叔叔说过,这莫无闻原本是个风流倜傥的大才子。 只因与丐帮前任帮主张宗子萍水相逢,俩人言谈之间相见恨晚,莫无闻是在张宗子临终之时无奈才接过帮主之位的,今个他又不知不觉地把这帮主之位传给田原。 田原思前想后,到了这时所有凝结在心头的疑问顿时释然。 怪不得黄兄不肯做自己的师父,只愿以兄弟相称,其实他早就有意将帮主之位传给自己。 他是有意抬举自己,自己成了莫无闻的兄弟,自然就长帅独缺徐长老一辈,武林中人,于这辈份归属向来锱铢必较,丝毫也不肯马虎。 田原又惊又喜,惊的是丐帮为武林第一大帮,自己忽然成为丐帮帮主,这事实在太过意外。 喜的是没想到黄兄对自己信任至此,竟把如此重要的职责都交给自己,田原何能,怎担当得起这丐帮帮主的重任呢? 只是,事已至此,自己无论如何也只好挑起这副担子,不辜负黄兄和丐帮众弟兄对自己的信赖。 帅独缺转身道:“田帮主,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莫老帮主的?” 田原把在桐君山上,两次与黄元璐会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帅独缺等尽皆点头,只有徐长老沉吟不语,等田原说完,他突然道: “帅兄,照丐帮的规矩,新任帮主该在众弟兄面前演示百家掌法,以辨真伪,这规矩到了莫帮主手里破了一次,莫非这次又要破了?” 帅独缺微蹙眉头,低语道:“莫老帮主久不露面,自有他的道理,这个日后当见分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转向田原继续道:“田帮主,照丐帮历来的规矩,新任帮主是该一显百家掌法神技,以壮丐帮威风。” 适才帅独缺与丐帮众弟子眼见田原以一招“百依百顺”迫使徐长老进退不得,早就认定田原所使的是百家掌法无疑。 此时帅独缺要田原再演练一遍百家掌法,一来是使徐长老心服口服,免得日后又节外生枝,二来也是想趁宇文燕在场,把田原接任丐帮帮主这事的来龙去脉搞搞清楚,也算是有个见证。 帅独缺向田原点了点头,丐帮弟子均知百家掌法的厉害,自觉地让出一块空地,田原一个人站在空地当中,迟疑着,久久都未动手,脸上露出了难色。 宇文燕还道是田原因他在场,不便习练,确实,丐帮的百家掌,武林中人大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丐帮帮主历来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学大家,与人过招,根本就无须用百家掌法。 宇文燕淡然一笑,拱了拱手: “田兄,帅兄,徐兄,在下有事,先走一步,来日贵帮举行新任帮主就任仪式时,在下再登门祝贺。” 田原急了,正欲开口,宇文燕已转身朝远处疾行,走出很远,宇文燕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 “田兄,依依还在马车上睡得正香,这小丫头,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宇文燕笑了两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咳嗽声霎时响出很远,消失在黑夜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幸好是有后台的 "这边,田原仍站在场地中间,练又不是,不练又不是,徐长老嘿嘿冷笑着,帅独缺则微蹙着眉头,不解他在作何想。 这其中的苦衷,只有田原自己明白,他情知自己习练百家掌法为时不久,于其中的精奥微妙处不甚了了,使将出来,惹得众人笑话事小,众人若因此而小觑黄兄,岂不糟糕。 江湖上对丐帮帮主莫无闻,传闻甚多,毁誉参半,有人说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也有不怀好意之徒则说他之所以不露面,是他荡得虚名。 自己此番若搞砸了,岂不正好给人留下一个话柄? 田原好生为难。 众目睽睽之下,田原若不演练,看来也不可能,他只好凝神运气,硬着头皮演练。 田原身子纹丝不动,心里默诵着百家掌诀,一掌拍出,远远围观的丐帮弟子手中的火把倏地一灭,然后复燃,绕是隔着三四丈距离,众人仍觉掌风到处,身子摇了一摇,忍不住齐声赞道: “好!” 田原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心里焦急,移步时脚底有些虚浮,不巧被一块石头伴住,摔倒在地。众人齐声惊叫:“啊?!” 徐长老摇了摇头。 田原心念急转,就在倒地的刹那,右掌缓缓推出,却正是百家掌法的第二招“百无聊赖”。 也算是巧中出奇,若好端端站在那里,要田原刹时变幻身形使出“百无聊赖”,反倒不如这般显得自如威风。 众人只觉眼前一片昏暗,眼见田原右掌缓缓推出,刹那间飞沙走石,耳畔虎虎生风。 田原右掌回撤,收缩的劲道平息了沙石,霎时众人的眼前又是一片清朗,唬得他们面面相觑,半晌发不出声。 到了这时,就连徐长老也不停地点头,叹息连连。 田原侥幸使完了第二招,心头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招“百鸟朝凤”。 霎时间众人只见场地中间,田原如同随风飘曳的柳影,轻盈飘忽,闪动奇快,一双手掌顷刻间化作百掌千掌,众人只见掌影纷飞,眼花缭乱,欲想再看清他的身影面目,却已是不能。 众人忍不住齐声叫道:“好!” 喊声甫息,只听场地中间“啪,啪”两声脆响,紧接着田原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众人一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田原从地上挣扎着起身,脸颊上一边印着一个掌印,嘴角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田原满脸羞色嗫嚅道:“在下,在下不才,习练百家掌法不久,于” 众人哄然,这才知晓田原是因于“百鸟朝凤”这一招的变化精妙处领悟甚少,无意间击中自己的面颊。 田原自己也没想到百家掌法竟难练至此,先前,他只以为这招“百鸟朝凤”无非是讲究身形掌风的变化巧妙,自己有悬书功法打底,料想不难。 不料快速间双掌竟似不听使唤,自己的脸颊难躲自己的双掌,硬生生挨了两掌。 田原站在那里,脸红耳赤,众人也搞不清他是羞的,还是被自己的手掌打的。 徐长老摇了摇头,讥讽道:“这也算百家掌法么?帅兄,江湖险恶,武林中人趁人不备,偷觑三招两招出来招摇撞骗的,大有人在,轻信不得。” 徐长老这番话,竟把田原说成了一个偷学别人武功,然后来冒充丐帮新帮主的恶贼,田原听了此话,焉能不恼,无奈自己学艺不精,活该给人把柄,却也是无话可说。 徐长老见田原和帅独缺垂首不语,得寸进尺,继续道: “再说,这新老帮主交接,乃是本帮的头等大事,莫帮主若真有心传位给这位英雄,岂有不现身昭示众弟子之理?只怕,只怕莫帮主此刻已遭恶人陷害,身不由己。” 徐长老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白布弟子怒目圆睁,嚷道: “有道理,徐长老说得有道理,大伙千万不可中人诡计。” 人群中更有人喊:“这人八成就是假的,甚么新任帮主,丐帮有过连百家掌都使不全的帮主么?” “抓住他,叫他说清楚莫帮主怎么遇害,帮主令牌怎么落到他手里的。” 帅独缺挥了挥手,但此时已是众怒难平,他也奈何不得,田原更是手足无措,心里一个劲地叫苦。 一声清越的琴声猛然响起,这一声琴声竟盖过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大伙不由得为之一愣。 又是一声琴声响起,众人这才听清,这声音来自远离人群的黑暗深处,隔着老远的距离,众人听来,却清晰宛如就在身旁。 田原心头一凛,喜道:“莫帮主!” 众人闻言,惊讶地“哦”了一声,帅独缺循声望去,黑暗中的琴声又响了一下。 帅独缺赶紧行礼:“弟子拜见莫老帮主!” 黑暗中响起一连串琴声,琴声温婉平和,直如一个人含笑还礼。 徐长老冷笑道:“谁知他是不是莫帮主,天下会操琴的人可多的是。” 田原怒道:“你——?!” 徐长老这话一出,四下里一片寂静,众人睁大眼睛盯着黑暗深处,等街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黑暗深处,沉默良久,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这极轻的叹息却传出很远,显见此人的内力令人匪夷所思。 田原朝叹息响起的地方拱了拱手,朗声道: “黄兄,直到今日,为弟的才知道你就是丐帮帮主莫无闻,黄兄放心,愚弟虽然不才,却也不敢辜负你的信任,这丐帮帮主,我田原是当定了。”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紧接着响起一阵激越的琴声,众人只觉胸臆间突地一热,似被人推了一掌一般,气血翻涌,内中有几个定力稍差些的,东倒西歪跌在地上,即便帅独缺和徐长老,也是微微一晃。 琴声戛然而止,众人体内的气血运行平缓之后,浑身竟说不出的舒畅。 到了此时,哪里还有人会怀疑这人不是莫无闻,大伙赶紧行礼: “弟子参见莫老帮主!” 黑暗中又响起一声琴声,却是已到了很远的地方,众人屏息静气,估摸莫无闻已经走远,这才舒了口气。 帅独缺眼里,早已是浊泪纵横,他朝田原笑了一下,嘴里问道: “大伙现在可相信了?” “没的说,没的说。” 白布弟子拍拍自己的脑袋,走上前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田原行礼: “小的有眼无珠,田帮主原谅则个。” 众人齐声欢呼:“弟子拜见田帮主!” 徐长老等到众人的欢呼声平息之后,也走上前来,悔恨道:“帮主恕罪,徐某被天道教害苦了,直把真的也当作假的了。” 田原慌忙还礼:“这等大事,本就该仔细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这驴友,烦死了 "田原缓缓地转向众人,高声道:“这帮主之位,恕在下暂不接受。” 众人一惊。田原继续道: “丐帮身为武林第一大帮,丐帮帮主,就该有个帮主的样子,张老帮主c莫帮主,他们哪个不是武林中人竖大拇指的英雄好汉。在下田原,怎配与他们为伍呢?确实,丐帮帮主若连本帮的镇帮功夫“百家掌”都使不全,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好汉笑掉大牙,从此小觑我们丐帮?” 田原转过身,朝帅c徐二位长老道:“帅兄c徐兄,帮中事务,还有劳二位再费神一些时日,用不了多久,在下自会来找你们,到那时再行帮主即位仪式不迟。” 其中还有许多言语,不说大家也心里明白,帅独缺还想说什么,田原摆了摆手,缓声道: “帅兄,别说了,仓促行事,在下心里也不踏实。我们还是就此别过,过一段日子,我自会来找大伙。” 帅独缺默默无语,心想田帮主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他拍了拍手掌,人群中有人牵过一辆马车,依依躺在马车上,任凭此地喧嚷得地动山摇,她兀自睡得正香。 田原摇摇头,心道她这一醉,比之自己当初醉倒在嘉兴城里,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原朝众人拱了拱手,也不多说甚么,跳上马车,“啪”地甩了一下马鞭,马车辚辚地穿过人群,朝夜色中驶去。 众人目送着马车,直到辚辚的车声在黑暗中完全消失,这才黯然地垂下头。 田原赶着马车在黑暗里走着,一路上免不了又是浮想联翩。 他想起刚才的情景,不由得又羞得脸上火辣辣的,用手摸摸,脸颊上被自己打出的掌印还未完全消褪,隐隐有些刺疼。 又想起怎的刚才忘了向黄兄询问倪兄的下落,自己该早些把依依交还给倪兄手里才是。 田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断地催赶着马车,不知不觉,两三个时辰眨眼间过去,到了寅时,马车驶进一个集镇,田原实在困得不行,胡乱敲开一家客栈的门,先住下来再说。 等到田原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时分,他走到边上的房间敲了敲,房内没有动静,门是虚掩着的,田原推门进去,床上空空荡荡,依依不知何时,已出门去了。 田原急忙赶下楼,店堂里的掌柜正趴在柜台后愁眉苦脸发呆,看到田原,立马就站起身来,嚷道: “客官客官,你总算起来了,与你同来的那位小姐早就向小的要酒喝,小的初时不肯,却挨了她两嘴巴,小的无奈与她喝了,却又直嚷头痛得厉害,硬说小的酒里掺了什么药,老天,小的在这镇上开了几十年店,向来是规规矩矩本份做人的,小的与她理论两句,又吃了她两嘴巴子。客官,你道怎样,她把小的店里的酒坛子都砸得个稀烂,你看看你看看,这满地流着的可都是上等的陈年佳酿,小的店小利薄,怎经得起这番折腾。” 掌柜的说着说着,眼圈微微红了,神情甚是可怜。 田原又好气又好笑,忙安慰道: “这不打紧,在下多赔你些银子就是,小姐上哪去了?” 掌柜听田原答应多赔些银子,顿时喜笑颜开,笑咪咪道: “八成是嫌小的店里的酒不好,另找地方喝去了,啧啧,小的活了半辈子,介喜欢喝酒的女人倒真没见过。” 他见田原皱了一下眉头,定是嫌自己罗嗦,急道: “她前脚出去,小的后脚就想上楼叫醒客官,走到一半小姐又回来了,问我是不是想上楼叫你,小的自然奇怪,她又不是小的肚里的蛔虫,小的想什么,她又怎会知道,啧啧,这下倒好,小的话还没说,她又赏小的两个嘴巴,还吓唬的小的说,要是敢上楼吵醒客官,她回头割了小的舌头,小的因此一直不敢上楼,幸好” 田原打断了他:“她出去有多久了?” 掌柜的舌头舔舔嘴唇,两眼翻白想了一会,迟疑道:“约摸,约摸有一个多时辰了。” 田原脸色一变,心道:这一个多时辰,恐怕她此刻又已醉倒在某个地方,自己一天到晚拉着一个醉婆,颇为不便。 田原苦笑着摇头,一边掏出银子递给掌柜,嘱咐道: “呆会小姐要是回来,你就说我去找她了,让她在这等着,切莫走开。” 掌柜的惊惧道:“小的,小的可不敢和她说,啧啧,弄不好又是两嘴巴子,又把小的店里的甚么砸了个稀巴烂,啧啧,老子大清早起来晦气缠身,吃了六个嘴巴子。” 掌柜的说到激动处,把小的改成了老子,田原微微一笑,低语道: “你就任她砸好了,只要不让她走开,回头我再多给你些银子就是。” 掌柜的看着田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头看看掌中的银子,竟比自己原先狠狠心出的赔金多出一倍,禁不住笑弯了眼,心道今天真是财运来时躲也躲不过,碰到介个大的冤大头。 寻思着呆会那小妮子回来,自己说甚么也要惹她再砸些东西,最好再挨她六个嘴巴,打得脸孔这边也肿那边也肿,岂不又是发财? 掌柜的一边琢磨着搬些什么东西到就近的地方,呆会儿小妮子砸起来方便些,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这小镇只有眼下这一条街道,田原把街上的几家酒店饭铺找遍,都没有见到依依的身影。 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也不见了,田原问了些路人,内中有位点了点头,说是看到这么个小妮子,赶着一辆破马车,车上载了一大帮短命鬼,好象是往街那头去的。 这短命鬼是这一带人对玩皮捣蛋又臭又脏的小孩子的贬称,依依带了这么帮人,又会弄出甚么名堂? 田原赶紧往街那头跑去。 迎面过来一帮小孩,脸红通通的,兴高采烈,不停地拍着鼓囊囊的肚皮,大叫过瘾,过瘾,今天这顿吃得过瘾。 田原心念一动,一把拉住一个小孩,问他是不是如此如此的一个姑娘带他去吃的。 小孩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是呀。 田原再问依依去了哪里,小孩嗤一声笑开: “那小妮子没喝两口酒就叫头疼,刚刚想给酒店掌柜两个嘴巴,门口的马车被人偷赶走了,她就去追了。” 田原再问他依依追向哪里,追了有多少时辰,小孩子不耐烦地随手一指:“那边那边。” 一甩手挣脱田原的把握,去追他的伙伴。 田原循着小孩所指的方向往前疾行,不一会就到了镇子外面。 田原看到镇子外绿汪汪一片麦地,麦地里停着一辆马车,正是自己的那辆,依依却不见踪影。 田原愁眉不展站了一会,隐隐听到左前方麦地尽头的树林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其中一人,气喘吁吁,大呼小叫的似乎正是依依。 田原赶紧提气朝那边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人家干的是正经事 "树林里,依依正与人过招,两个人斗了有上百个回合,依依渐感体力不支。 好在对方并不想伤她,追来逐去,只是想抓住她。 依依在树与树之间绕来转去,怪叫连连,后边的人轻功不俗,一时却抓她不住。 眼看那人就要追上,依依突然蹭蹭几下爬到树上,从上往下,想起一事,嫣然笑道: “你是青面鬼烟囱鬼沙子鬼门板鬼破布鬼甘蔗鬼铁皮鬼树叶鬼。” 那人也笑:“好,我是青面鬼烟囱鬼沙子鬼门板鬼破布鬼甘蔗鬼铁皮鬼树叶鬼。” 那人说着就要往上跃去,依依突然道: “喂,你大人欺侮小孩子,要不要脸?” 那人一愣,随即答道:“我十来年前就不要脸了,要是能抓住你,却连命也可以不要。” 依依眼看那人欲施展轻功,眼睛一转,朝他身后道: “炳叔来了!” 那人一惊,连忙回身,树上依依咯咯脆笑不停: “你大人被小孩骗去,要不要脸?” 话一出口,她自己又被逗笑:“我倒忘了,你是早就没有脸的。” 那人被依依骗去,不仅不恼,反倒也开心地笑了。 依依见他又欲腾身,急道: “爹爹!” 那人虽知她此番又是骗人,却仍猛地一惊,急忙转身,头顶依依又是咯咯笑个不停。 依依道:“你这个人,怎的这般怕我爹爹,哦,我晓得了,你的脸没有了,自然是我爹爹剥去的,你怕他再来把你的舌头也割了去,对不对?” 那人脸色微变,勉强笑了一下,把话岔开:“这回我再不上当。” 依依拍了拍手,从树杈上直接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那人面前,嘻嘻笑道: “这回我不骗你,臭小子来了。” 那人哪里理会,伸手来抓依依,猛然间觉得脑后有一股强劲力道袭来,赶紧往左避开,身子在闪避的同时转过身去。 他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青年,青年看到他,吃了一惊,赶紧撤回招。 田原缓缓道:“哦,怎么是你?” 那人道:“自然是我,小兄弟想要在下替你占一卦么?” 田原道:“也非仙,你还是替自己占一卦吧”。 也非仙道:“好说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在下摆摊占卦,混一口饭而已,哄哄人的,自己怎会相信。” 田原对他,一直有所顾忌,当下凝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也不敢贸然出招。 心里却早已义愤填鹰,他想起来就是这人,害得倪兄家破人亡,流落他乡。 背着朋友的名义,却干禽兽不如的勾当,这种人活在世上无益,我田原今日既然碰上,自然要替倪兄算清这笔帐。 也非仙也认出面前的人就是当初在陈记当铺门口见到过的少年。 不过,他还不知道此人就是武林中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田世南的公子田原,对他自然看不上眼,这般的毛头小子,即便来他十个八个也不打紧。 当下也不急于出招,想等他出招时自己再手到擒来,也好在未曾相认的女儿面前显显自己的本事。 依依站在一旁,眼瞧俩人磨磨蹭蹭,迟迟不肯出手,不禁万分扫兴,原本以为的一场好戏,不料如此稀松拖沓。 依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冲着田原嚷着,眼睛却瞟着也非仙,看他脸色再在言语上添一把火。 依依道:“臭小子,你再不摔他一跤,我去告诉爹爹。” 也非仙闻言大惊,看样子倪道周也在附近,乖乖,差点误了大事,心念一动,就想速战速决。 依依见他脸色顿改,高兴地舒了口气,低声自语道:“乖乖,总算要打起来了。” 也非仙身形变动,欺近一步,手中的布幌啪地一抖,朝田原头上罩来,田原身子一侧,眼见从布幌后面翻出一只手掌,当下也运足劲击出一掌,想探探对方的虚实。 两掌相交,一声惊呼,也非仙朝后飞去很远,后背撞天一棵树上,老半天回不过神。 这一来不仅田原,连依依俱是一惊,俩人说什么也没想到也非仙的武功如此不济。 他们先被也非仙的轻功和貌似从容自若的阵势唬住,不敢小觑,不知若撇开轻功和装神弄鬼的本事而论,也非仙在武林中实在只是三四流的角色。 而田原此时,却已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好汉,一招之下,形势立判。 田原一声怒吼,纵身跃近,一掌击向也非仙,也非仙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神志却甚清醒,呀地一声惊呼转到树后。 田原一掌击在树上,喀喇喇一声巨响,碗口粗的一棵树竟被他击断,掌上的真气回弹,田原的胸口也是一闷。 也非仙见机奇快,若道逃命的功夫,又是天下一流,田原一掌击中那棵树的同时,他已闪身躲到另一棵树后。 田原如影随形,紧跟着抢到,他对也非仙的怯意一去,心头轻快无比,想也不想,顺手就是一掌击出,也非仙想往右闪开,右边又是无数的手掌晃动,无奈之下只好后退。 人还没有站稳,田原紧跟着已欺到,也非仙眼花缭乱,只见身前身后有无数的掌影翻飞,轻盈飘忽,煞是好看,一愣之际,脸上啪地一下挨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不由得大怒,破口欲骂,脸颊上又挨了一个耳光。 不管他怎么闪避,这一片掌影一直都罩在他的周围,他一连已吃了田原十几个耳光,幸好田原念及也非仙的为人,有意想羞辱他,掌上并未用劲,否则也非仙早就命丧黄泉。 一个人要是连禽兽不如,有时也会救他一命,这也算是一大奇闻。 也非仙被打得晕头转向,东西南北莫辨,田原一声轻喝,身形收缩,罩在也非仙周围的掌形霎时消失。 也非仙眨了眨眼睛,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田原当胸一掌击到,也非仙怪叫一声又朝后跌去,摔倒在地上。 田原站在那里,突地就给自己一个耳光,心里恼道:你这回“百鸟朝凤”倒是使得利落洒脱,怎的昨夜却使将不出,反招了众人耻笑。 依依叫道:“臭小子,你干么打起自己来了?喂,喂,臭小子,他要逃了。” 果然,田原瞥见也非仙起身正欲离去,怒啸一声,拔剑抵住他的咽喉,口道: “倪兄,我今个儿替你了结这笔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第二个还是爹 "也非仙一听这话,登时委顿于地,他不闪不避,目光留恋地望着田原身后,失声叫道: “依依!” 声音凄楚,神情甚是悲切,田原的心一紧。 也非仙闭上眼睛,等待着田原一剑刺入,呢喃道: “你动手吧,我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田原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如翻江倒海。 也非仙突地又睁开眼睛,看到依依笑盈盈站在那里,叫道: “依依,我!” 他竟是再说不下去。 田原的心头一软,暗叹,罢了罢了,不管怎样,他总是依依的亲爹呀,我怎能当着依依的面,杀死她的亲爹呢? 田原一声长叹,把剑插入泥土中,他转身走了开去,右手朝后挥了挥: “你走吧,快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依依笑盈盈走上前去,口道:“臭小子,你倒大方得很。” 她走到也非仙面前,朝他嫣然一笑,也非仙喜道: “依依!” 依依脸色一变,啐了他一口,拔起地上的剑一剑刺去,田原听到身后呛啷剑响,倏地转身却已迟了,依依一剑刺中也非仙的右肩,第二剑跟着就欲刺出,田原惊叫: “依依!” 右手一探,抓住依依的后背把她拉了回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剑,回头朝也非仙嚷道: “你还不快滚!” 也非仙脸色苍白,站起身,眼里流露出惊惧和绝望的神情。 他看了看依依,摇摇晃晃朝树林外边跑去,左手捂着伤口,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滴落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迹。 田原道:“依依,你怎么能够这样。” 依依回过头,笑道:“臭小子,你说我不能怎样?” 田原道:“你不该出手伤他。” 依依道:“哦,你说不该?我偏偏就要杀他,你若不抓住我,哼哼,恐怕我早一剑刺死了他。” 田原一时语塞,他真想告诉依依,不管怎样,那都是你的亲爹,你怎可出手伤他。 田原叹了口气,苦笑道: “你——” 依依怒目圆睁:“我,我怎么了?臭小子,我高兴打谁就打谁,这是我的事情,你少管闲事!” 田原急道:“可” 依依盯着田原,忽然破颜而笑:“可什么?他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你急什么?” 一句话说得田原心底哇凉,田原惊道:“哦,你怎知道?” 依依笑了笑,慢悠悠地往前走去,轻描淡写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他是我的亲爹,还有一个么,是给我饭吃,把我养大的爹。” 她回过头来,怔怔地问道:“臭小子,你说,一个人要那么多的爹干什么?” 一股凉意直侵田原心头,不由得哆嗦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依依竟然早就知道也非仙是她亲爹,却还要以剑刺他,若非自己手快,也非仙早就毙命她的剑下。 这小妮子眼看自己的亲爹血流如柱,跌跌撞撞离去,竟还能轻描淡写若此,直令田原冷汗直冒,不敢再往下想。 依依见田原傻乎乎看着自己,忽又一笑:“真是,问你也是白问,你是一个爹也没有了。” 依依转过身,低垂着头朝前走去,田原跟在后面,不时拿眼打量依依的背影,此时她在田原眼里,显得十分陌生。 俩人沉默不语,一前一后往前走着,快走到马车旁时,依依站住了,等田原上来。 田原走上前来与依依并排时看了她一眼,由不得又吃一惊,依依耷拉着脸,神情说不出的凄惶,眼圈红红的。 俩人站了一会,依依叹了口气,悄声道: “臭小子,你还算聪明,你要敢动手伤了我爹,我决不饶你。” 话音未落,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倒把田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先自懵懵懂懂。 俩人上了马车,这一路上,俩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闷声不语,偶尔依依开口说话,田原也懒得理她。 眼见着太阳已经偏西,前面影影绰绰出现一个集镇的影子。 其时,江南之地,集镇遍布,说不尽的热闹繁华,隔一段路,转过一个山坳或一片树林,豁然就会见到一个集镇。 田原一甩马鞭,马车加快了速度。 依依在田原肩上猛拍一下,把田原吓了一跳。依依一本正经道: “臭小子,你说是没爹没娘好呢还是有爹有娘好?” 田原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答道: “自然是有爹有娘好。” 依依又道:“那你说是一个爹好呢还是俩个爹好?” 田原没料到她会如此问,一时答不上来。依依咯咯一阵脆笑,轻骂道: “对了,问你也是白问,你一个爹也没有。” 田原一时语塞,依依又在他肩上猛拍一下: “臭小子,快点快点,我这肚里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俩人在这镇上,吃饭就宿,不在话下。 第二天一早起身,往前疾行,到了中午,已至杭州城外。 依依大吵大嚷,说什么也不愿坐这破马车进城,她撇下田原独自前行,田原赶着马车紧跟在她的身后。 依依突然一个转身,停下来,手指着田原骂道: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这破车很丢人的,要不你扮成一只猪,躺在上面,我拉着你走。” 田原不理她,顾自赶着马车,依依跺了跺脚,在原地站住,再也不肯万前走。 田原拗她不过,无奈,只得丢弃了马车,依依这才气哼哼地往前走去。 田原心里自有打算,他想在这杭州城里先呆两天,打探打探倪兄和多多的消息。 在桐庐县城,他曾向陈记当铺的掌柜打听过,说是倪道周与杭州城里专营纸墨笔砚的文涛轩的掌柜交情不错,从他那里,或许能打听得到倪道周的消息。 倪道周什么都可以缺,唯有这文房四宝是须臾也离不开身的。 再则,多多既然没回落花山庄,极有可能还在这杭州城里,说不定她又回到鬼见愁的山洞里。 如果没有,他就要去月儿留给他的,落花门的那些联络点打听打听,有没有多多的消息。 要是什么信息都没有,田原还有一个打算就是,无论找不找得到倪道周和多多,两天之后,他都要回到鬼见愁的山洞里去,练成百家掌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装逼总要买单的 "依依听田原一路询问文涛轩,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有意磨磨蹭蹭,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大叫肚子饿了,田原看看也是到了吃午饭的辰光,就踅进街道旁的一家酒店里。 俩人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田原笑道: “依依,要不要酒?” 依依苦着脸,凑过身子,神秘兮兮道: “臭小子,我跟你讲,这一带酒店的掌柜都在酒里下了毒药,不骗你,喝下去头疼得厉害,我看他们,他们,对了,八成都是天道教的弟子。” 田原嘻嘻笑着,心道:哪里是人家酒下的毒,分明是你自己不分轻重,不胜酒力,酒醉还未完全清醒。 依依朝田原直打眼色,田原不解地看着她,依依使了半天眼色见他还未反应,忍不住啧了一声,悄声道: “臭小子,那边两个丫头正盯着你呢?” 田原一惊,回过头去,果然,隔着两三张桌子,坐着两位姑娘,怔怔地看着这边,田原回过头时,年岁稍大些的朝田原微微一笑,露出里面漆黑的牙齿。 田原依稀觉得这俩人有些面熟,八成是落花门的弟子,自己在落花山庄和她们打过照面,田原也朝她们点了点头。 他心里极想询问些落花门的情况,说不定她们会有多多的讯息,田原眼瞧着她们端坐不动,心下明白,此地人多眼杂,不便多说,当下也不动声色。 依依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们认识。臭小子,这又是两个想做你媳妇的傻丫头么?” 依依信口胡诌,嗓门却大得很,惹得店里的人都往这边张望,田原又气又急,脸微微一红。 依依站起身,朝那边嚷道:“喂,你们两个,你们的牙齿怎会这么黑?” 年岁稍大的姑娘笑道:“自然是吃好东西吃的。” 依依道:“馋嘴猫,大姑娘家,牙齿漆黑,也不怕嫁不出去么?” 姑娘道:“大姑娘家,嗓门老老大的,也不怕嫁不出去?” 依依一愣,随即咯咯笑道:“好,这下大家扯平,索性都嫁不出去,臭小子,听见没有,人家也不想当你的什么臭媳妇了。” 田原恼道:“依依!” 依依奇道:“喂,你这人讲不讲理,人家不肯当你媳妇,你冲我发什么火,我又没答应过做你的媳妇。” 店铺里的其他食客听这丫头胡扯得有趣,早就婉尔。 依依看到这么多人都看着她,更加得意,加大嗓音嚷道: “其实,你们俩臭丫头要是寻死觅活,非做他的臭媳妇,也没什么,算我吃点亏,让你们一回好了,在下依依可是天仙肚里好撑船的。” 众人哄然。 田原又气又急,真想痛骂她一顿,但又心知,这种时候你骂一句,她保准还你十句,不和你吵个天翻地覆就不会过瘾。 田原想想还是忍了,不去理她。 依依见田原扭过头去不朝她看,讨了个没趣。 那边年岁稍大些的姑娘朝依依招了招手,依依一见,屁颠屁颠就跑过去。 田原伸手去抓依依,依依一扭身躲了开去,嚷道: “干什么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也不怕这两个傻丫头吃醋。” 众人哄然大笑,倒把田原弄得十分尴尬,伸出去的手不抓不是,抓又不是。 依依早就绕过两三张桌子,来到两位姑娘面前。 年岁稍大些的姑娘把一小碟深褐色的槟榔递给依依,笑道: “大姑娘,你吃了这东西牙齿也变得漆漆黑的,你敢不敢吃?” 依依笑道:“怎么不敢,在下反正已嫁不出去了,再嫁不出去一次何妨。” 姑娘含笑点了点头,依依拣了一个槟榔放进嘴里,一口咬去,满嘴苦涩,她皱了皱眉头,又不好吐出来,只好硬充好汉,边嚼边不住地点头: “好吃好吃,这东西好吃,你们这俩丫头,嫁不出去也值。” 田原猛地一惊,突然想起,这俩姑娘哪里是什么落花门的弟了,分明是云南五花手教的。 年岁稍大些的正是五花手教的大弟子况玉花,田原在威远镖局见过次面,难怪有些面熟。 田原惊道:“依依,别上当!” 依依回过头,笑道:“臭小子,这东西很好吃的,你求求两个臭媳妇,让她们也弄些你吃吃。” 话音未落,脸色已然大变,软绵绵倒了下去。 况玉花轻诧一声:“撤!” 俩人闪身抢近大门。 田原怒吼一声,人跃在空中,啪地一掌击出,况玉花二人已闪出门去,田原掌劲到处,半扇门震落下来。 田原追出门外,况玉花等早已跃上房顶,从远处传来她的笑声: “田原,要想救你朋友的命,就拿飘香剑来换解药。” 田原跃上房顶,俩人已不知去向。 等田原再回到店里,依依躺在地上,脸上发黑,早已不醒人事。 云南五花手教的毒药,天下一绝,宁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看依依眼下的情形,必是中了她们的夺魂散无疑。 武林中除了五花手教自己,还未听说过有谁能解开这门毒药。 田原一把抱起依依,围观的人赶紧让开条路,田原出了店门,在街上提气狂奔着,心里却一派惘然。 他不知该去哪里,也明知这般漫无目的的瞎跑,无济于事,不过不跑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田原一气把一条南宋御街都跑尽了,身后一辆马车始终跟着他,田原跑到武林门,人清醒了许多。 他抱着依依站在那里,急得满头满脸的大汗,再看依依,竟已呼吸微弱,中毒很深。 马车在田原身旁嘎然而止,帷裳掀开之后,一个少女在里边喊道: “快点上来。” 田原想也没想就钻进车里,到了此刻,田原走投无路,即便是天道教的人招呼他,他也会先上车再说。 身旁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少爷,跑得好急,我叫了几遍你都没有听到。” 田原转过头去,看到身旁坐着的人,惊叫: “月儿!” 月儿点了点头,她朝前边赶车的少女道: “小茵,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月儿啊 "田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情急之中,他竟连月儿和小茵都未认出,就上了车。 田原道:“月儿,你怎会到了这里?” 月儿笑了一下:“救人要紧,这些以后再说。” 她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在依依嘴巴两旁的地仓穴上轻轻一掐,依依在昏迷中自动张开嘴唇,月儿把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左掌顺势在依依唇上轻轻一击,合上她的嘴唇。 一股真气挟带着药丸,咕噜一声滑入依依的喉咙。 月儿这一连串动作霎时间完成,轻轻巧巧,甚为娴熟。 田原心头略宽,他想落花门于毒药也颇有研究,依依此番怕是有救了。 月儿转过头来,吸了口气: “依依一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五花手教的夺魂散是天下奇毒,要想化解她体内的毒性,即便梦门主再世,恐也束手无策。” 田原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么说,她还是没救了?” 月儿轻道:“她服了本门的解药,半个月之内不会好转,不过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半个月之后,只有另想办法了。” 田原心里明白“另想办法”这四个字的含义,禁不住又是一阵恓惶,他想依依若是就这样死了,自己怎么向倪兄交待? 他急问道: “月儿,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月儿沉吟了一下,问道:“五花手教要你拿什么东西去换解药?” 田原苦笑道:“况玉花向我要什么飘香剑,却是连我自己也不知晓,若能救得依依的性命,别说是把剑,就是一条手臂在下也肯换的。” 月儿垂下了头,幽幽道:“你对她倒真够关切的。” 田原的脸一红,知道月儿会错了意,忙道: “月儿,你不知道,她爹爹与我是对天结拜的兄弟,依依若是死了,她爹爹八成也难独活,我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月儿叹了口气:“能结交少爷这样的朋友,也当真难得。” 停了一下,又道:“依依有这么个爹,也当真难得。” 说着,眼圈竟自一红。 田原知道月儿又想起自己的身世,赶紧把话岔开:“在下手中要是真有什么飘香剑就好了。” 月儿苦笑道:“少爷也忒相信人了,你即便真有飘香剑,五花手教又岂会解去依依身上的毒,她们不过是用轻些的毒药代替消魂散,然后一辈子就讹上你了。” 田原听了,又是唏嘘不已,直觉自己虽在江湖游历了不短的日子,对其中的险恶欺诈,仍浑如一个白痴,怎么也搞不懂。 马车慢慢停下,月儿道:“到了。” 田原伸手欲抱依依,月儿轻声道:“我来吧!” 田原的脸又是一红。伸出去的手赶紧缩了回来。不知为何,在月儿面前,田原觉得自己的脸皮忽然变薄了,动辄就要脸红。 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街上,月儿抱着依依,走进一扇黑漆包钉的大门,田原抬头看看门檐,小茵笑道: “少爷,你瞅什么?” 田原吱唔着:“没什么没什么。” 小茵撇了撇嘴:“少爷放心,师姐现在是落花门主,怎会再到那种地方。” 田原被她一说,倒显得不好意思,埋着头急步走进了大门。 这是一户官宦人家的宅第,屋宇宽敞,气势轩昂,田原不便多问,心里却暗自佩服落花门的神通广大。 田原跟着小茵穿过花园,到了一排厢房前,月儿正好从一扇门里出来,看到田原,脸上稍显忸怩,低语道: “让她先好好歇歇,这一时半晌恐怕难醒转来,明日得找个人帮她驱除体内的毒素,结果如何,也只有到时再看了。” 月儿替田原安排一个房间住下,又说了几句话,转身匆匆就出门去了,似有要事在身。 田原一个人在房间里,东走走西看看,末了双手推开房门,走到外面的花园里。 花园里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假山和水池里,田原从架在水池上面的曲桥走过,听得到下面的鱼游动时弄出的轻微的声响。 田原走过曲桥,沿着脚下的一条石径朝假山顶上走去,不一会就到了山顶的一个亭子里,亭名“枕翠”,亭子的四周,种着疏密有间的一围翠竹,翠竹中央夹杂着几株腊梅,眼下开得正兴。 田原站在亭里往下观望,整个花园和宅第尽收眼底,与整座宅第比起来,这个花园算是小了,对面正房的后头,还有一个比这大两三倍的花园,沿着西边傍院墙而筑的廊道,可以进入那个花园。 田原看着看着,心中的疑云顿起,怎的偌大一座宅第,竟如死了一般,别说人影,连小猫小狗的也不见一只。 田原调头再看自己住着的那排厢房,除了自己的房门洞开以外,其余的房门均紧闭着,月儿小茵,也不知去了哪里。 院门外传来小贩沿街叫卖桂花年糕的吆喝,田原听得一清二楚。 田原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心里忐忑不安,起身步下假山。 刚走两步,听到院门外的街上响起一列马队的声音,总有八九匹之多,散散漫漫,的嗒的嗒朝这边过来。 到了院门外停了下来,一伙人纵身跃下马背,田原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发觉这伙人身手甚是敏捷,决非泛泛之辈。 田原重新退回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透过竹隙盯着院门,想看看院门外到底是些甚么人。 院门用碗口粗的门闩顶着,那伙人站在门外,沉默了良久,田原听到他们似乎连脚也没有挪动,只是静静地站着。 又有八c九匹马从街道的那头的嗒的嗒过来,到了门外,加入到刚才那伙人中,两帮人会面,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等他们下马站定以后,院门外的街道与这院内一样的死寂,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潜伏着一种随时都会爆发的骚动。 田原暗暗心惊,若非亲耳听闻,他说什么也不相信,那寂静的院门外面,此刻聚集着一大批人马。 稍过片刻,从街道的另外一头也过来两批人马,又汇入门外的队伍中。 田原听到远处街道的两头有人恶声恶气吆喝,看样子他们把这条街给堵住了,闲杂人等严禁从这条街道经过。 田原寻思,这青天白日在杭州城里,除了官兵,谁敢如此大动干戈,把一整条街道封查? 而从他们身手的敏捷看来,又绝非那些草包官兵,分明是武林人士无疑。 田原眼睛一亮,恍然悟道,门外这些定是扮成官兵的武林人士。 哪个门派又有如此大的胆量,莫非,莫非又是天道教的所为? 田原眉头紧皱,心道:是了,敢与落花门公开挑战的,也只有天道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这次只看到一个影子 田原死死盯着院门。 一辆马车,驶到门外停了下来,先前来到的人,都一起立正,田原知道对方领头的人来了,这扇门随时都可能被砸开。 果然不出田原所料,只听“砰”地一声,紧接着响起一阵木板倒地的声音,奇怪的是被砸开的不是田原死盯着的这扇门,而是街道对面一栋小楼的门。 街道很窄,这边的院墙挡住了田原的视线,田原只能看到那幢小楼的二楼和半块招牌,下面被砸碎的门,却无法看到。 那一楼显是一个店铺,田原记得来的时候,那店铺应该是关着门的,是以自己也没注意。 门板倒地之后,街道上又恢复了平静,看样子天道教弟子还在迟疑着,不敢冲进门去。 小楼的二楼,有扇临街的窗户,窗户上挂着半透明的纱帘,田原影影绰绰看到里边有一个人影,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田原听到两名天道教弟子抢进门去,紧接着,“哎呀”“哎呀”两声从门里摔了出来,倒地身亡。 余下的天道教弟子迟疑着没有动弹。 二楼的窗里,那人突然用埙吹奏起一首乐曲,埙声镇定,平和,临敌之际,竟显得丝毫不乱。 田原惊道:“宇文公子!” 一声音接着:“少爷,那不是宇文公子。” 田原回过头,月儿正从亭子外进来。田原诧道: “不是宇文公子?” 月儿一边点头,一边走到田原身旁,低声道: “楼上那人,少爷,就是小姐。” “多多?!”田原大惊。 月儿轻轻一笑:“我就是接到传信,说是天道教要害小姐,才从落花山庄赶来的。” 田原一听这话,急忙转身,月儿摇了摇头,“不用着急,小姐不会有事,已有高手在保护她了。” “谁?”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晓。” 田原慌忙急欲下山,月儿急道:“少爷,这地方最好不要暴露。” “哦?” “你要知道,这可是吏部尚书巢大人的私宅。” 田原一惊,怪不得这般有气派。 他站在那里走又不是,不走又放心不下,看看月儿,却是镇定自若,朝他微微笑着。 对面楼下,又响起“哎哟”“哎哟”两声,两名天道教弟子摔倒在街心。 昏暗的店堂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唉,老太婆三天没弄到东西吃了,好不容易碰上个好心的丫头,赏老不死的一碗饭吃,偏偏又来了一群疯狗,要和老太婆抢食。唉,这世道怎的变来变去,连狗都要欺老太婆了。” 田原听出这是驼婆子的声音,心里登时释然,那天在村子里,驼婆子一人独斗陆乘金凤和鬼斧神工,犹自让她脱身,此番有她援手多多,料想天道教讨不到什么便宜。 田原抬起头,看到月儿正注视着他。 月儿朝他点点头,睫毛轻轻一跳,意思是这回你总该放心了。 田原笑了一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陆乘又矮又胖,扮作官兵的话,实在讲不过去,只好躲在马车里,指挥着手下行事。 他见手下眨眼间四个毙命,心里也是大惊。 本来他想区区一个黄毛丫头,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这对面是吏部尚书巢大人的私宅,弄不好要惊动官府。 陆乘因此命手下索性扮作官兵遮人眼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捉了那丫头就走。 没想到蓦地里冒出个厉害角色,没来由坏了自己好事,陆乘焉能不气? 及至听到声音,更为动容,嘿嘿笑道: “驼婆子,怎么又是你?” 驼驼子没作声,过了一会儿,驼婆子道: “丫头,用你那罐子再吹个曲子听听,呆头呆脑的,不过,总比听狗叫好些。” 楼上,埙声停息了片刻,听到声音,埙声重又响起。 此时吹的却是宇文燕的《寒江独钓》,埙声凄厉,如马踏寒冰,风走空谷,使人不自觉间黯然神伤。 田原和月儿均是一震,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直视着对面窗帘里的那个人影。 田原想不到多多一别数月,埙上的功夫竟不逊于宇文燕,她是何时开始习练这陶埙的,为何又这般凄苦痛彻? 驼婆子叹道:“丫头,你又何苦这般自己折磨自己,田原那浑小子么,其实也还是不错的。” 多多的埙声为之一乱,紧接着又复低缓,田原心里一酸,差点就滚下泪来。 月儿调头看了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埙声突然中断,一阵猛烈的咳嗽侵袭着多多。 田原看到对面窗里,多多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他真想喊出声来,可又担心自己这一喊,误了月儿她们的大事。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声音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陆乘气恼至极,跃出马车,拎起地上的一具尸体,朝楼上砸去,“砰”地一声尸体破窗而入,楼上顷刻间就寂静无声。 几乎与陆乘扔出尸体的同时,又有几个天道教弟子抢进店堂,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抢进去的天道教弟子接二连三被掷回街上。 驼婆子冷笑道:“陆乘,今日我们就来比比看哪个先趴在地上。” 街道那头,突起一阵骚动,有人大叫大嚷着: “什么人,敢到巢大人府前来动手动脚,哇,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官兵。直娘贼,来人,给我统统带回去,本大人喀嚓喀嚓,杀得干干净净。” 小茵从亭外进来,笑道:“门主,我们的援兵来了。” 田原和月儿会意一笑,假官兵碰到了真官兵,这番陆乘有苦吃了。 街道那头,官兵和天道教弟子已交上火,陆乘一惊,赶紧下令: “撤!” 街道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天道教弟子霎时都撤走了,抛下了几具尸体,羽化水一洒,在地上冒着袅袅青烟,等官兵赶到时,早已面目全非。 武林中无论正邪两道,都极少与官府发生磨擦,聚众谋反的罪名,哪个也担当不起。 等到街上的官兵也撤走后,田原和月儿小茵赶紧出门,奔到对面的小楼,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田原心里不胜怅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这三个,有行医资格吗? 等田原从那小楼里再退到门外,街道上陡然出现了百余名落花门的弟子,小茵挥了挥手,大伙都闪进街道两旁的房子里。 田原心道,难怪月儿有恃无恐,即便没有驼婆子,陆乘今日也讨不到便宜。 他边走边打量月儿,心里暗自称奇。 没想到月儿小小年纪,竟把这落花门调派得井井有序,滴水不漏,油然而生一丝敬意。 他不知道,给他这么些日子,他有没有能力把丐帮也调教得如此井井有条。 以后倒需要向月儿讨教。 月儿看到田原盯着她看,羞涩地笑了一下。 回到这边的花园,月儿解释道: “小姐住在对面这小楼里,已有三个多月了,你离开落花山庄的第二天,我接到传报,就派人去追你们,结果没能没能追上,直到今天上午,才有消息说见到你们进了杭州,我因此才赶过去。” 田原听了这话,不仅汗颜,自己的一举一动,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而自己竟浑然不觉。 月儿道;“小茵前段时间在此找到小姐,不知为甚,小姐说什么也不愿回落花山庄,没奈何,我只好派人驻扎在这街上,暗中保护小姐。” “后来有消息说天道教也窥得小姐行踪,我就带众弟子赶来了。那驼婆婆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却是直到一个时辰前才知晓,这事当真奇怪。” 田原神情落寞,心里空荡荡的,不知多多此刻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好在有驼婆子在她身边,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月儿看了一眼田原,猜到了他的心事。 俩人默默朝前走去,到了厢房那边,月儿道: “少爷,去看看依依怎么样了。” 田原点了点头。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觉月儿没跟着来,奇怪地转过身去,看到月儿正穿过一片芙蓉树丛,朝正房那边走去。 田原叫道:“月儿!” 月儿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田原呆呆地愣了一阵,不解地摇摇头。 第二天一早,田原被人从梦中吵醒,他听到外边有人叫叫嚷嚷,田原略感意外,从床上一跃而起。 公孙望站在依依的门外,嚷着: “小狗邦邦咬,亲家来到了,坑头插花鞋,裤子又掉了。死妮子,你都弄好了么?” 依依房内传来了小茵清脆的回应:“好咧。” 王福兴站在边上,脖子一伸一伸,嘴巴张了几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显是又被公孙望点了哑穴。 他朝公孙望呆呆地看了一阵,公孙望狠狠瞪他一眼,他赶紧转身打开手中“江南第二才子”的扇子,扑嗒扑嗒扇着风炉。 风炉上的茶壶里冒着热气,公孙望不时抽动两下鼻子,伸出一个两个或三个手指,朝王福兴忽点头忽摇头。 王福兴双手不停地从柴堆里挑拣着柴禾,用刀劈砍两下塞进风炉,手脚显得十分麻利。 田原打开门,叫道: “小畜生,见到师父,还不快咕咚咕咚磕着响头?公孙望看你脑袋撞得都是肿包,心里一软,自然就说:小畜生,起来吧,你要是能把依依的伤治好,我就把公孙望这名字还给你” 田原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怎的一碰到公孙望,自己说话的腔调也变得和公孙望一般了。 公孙望神秘兮兮地“嘘”了一下,眼看田原说个不停,急得在原地又是摔手又是跺脚。 末了跑到田原面前,伸手就欲一个耳光,手举到空中想想不对,吸了口气,一巴掌打到自己脸上。 一转头看到王福兴趴在门上,绕有兴趣地透过门缝朝里观望,公孙望碎了一口,纵身跃起,落下时一脚正好踢在王福兴翘起的屁股上。 王福兴的脑袋“咚”地一声撞在门上,门从里面闩紧了,这一撞门没被撞开,却把王福兴反弹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公孙望挥手啪啪两个耳光,怒道: “女人在里面脱裤子,你有什么看头,小畜生的徒弟岂能是这般畜牲不如的东西,乖乖,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好汉笑掉大牙,小畜牲脸皮薄薄,乖乖,岂不要动不动这边刷地一下面红耳赤,刷地一下,那边也红得就象公孙望。” 公孙望走到茶壶边上,眉头紧皱,嗅了两下,突地“哇”一声大叫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甚是沮丧,倒弄得田原和王福兴摸不着头脑。 门内小茵叫道:“小畜生,又怎么了?” 公孙望哭丧着脸道:“我这壶茶眼看大功告成,乖乖,哪里跑来一个公孙望,狗叫一样,人气跑进茶里,把好端端的一壶茶都弄脏了。” 田原一听这话,当下连连叹息,被公孙望唬得再也不敢作声。 他情知这公孙望看似疯疯癫癫,行为举止与众人殊异,许多时候却有他的道理,真亏月儿想得出,把公孙望请来为依依疗伤。 或许,能解依依体内奇毒的,武林中还真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公孙望,还有一个嘛,就是死去的鬼见愁。 他们擅长用令人出奇不意的手段,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自己刚才一番聒噪,说不定还真的害苦了公孙望。 田原如此想着,索性再退后几步,站在远处,静静观望着眼前的一切。 公孙望坐在地上,皱紧眉头想着,他忽而挠头弄腮,忽而打开手中的扇子,扑嗒扑嗒乱扇两下。 假山顶上的亭子那边传来两声乌鸦刺耳的叫声,公孙望侧头听了一会,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足往那边奔去。 田原正疑惑间,公孙望已经回转,他一只手里抓着乌鸦,嘻嘻笑着。他把乌鸦凑近茶壶,说道: “叫呀,叫呀,你个公孙望,快点叫呀。” 那乌鸦被茶壶里的热气一蒸,不但没叫,反而把眼睛也紧紧闭上。 公孙望嘿嘿冷笑,一只手伸到乌鸦的胸脯底下,轻轻一动,乌鸦突然嘎嘎大叫起来。 叫了一阵刚停下来,公孙望的手又是轻轻一动,乌鸦很听话地又叫起来 田原和王福兴目瞪口呆,惊奇不已,搞不懂公孙望又使了什么手脚,竟连乌鸦也被他驯得服服帖帖。 公孙望大喜过望,得意地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行不行,看疗效 房门咯吱一下打开,小茵走出门外,随手又把门带上,她看到公孙望正经事不做,却在此地逗弄着一只乌鸦玩,恼道: “小畜生,你又弄什么名堂。” 公孙望双手一松,乌鸦扑扇着翅膀急急飞走,公孙望正色道: “什么名堂?这茶水里进了公孙望臭烘烘的气息,自然只有用老鸦的浊气来洗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那捆柴禾堆里挑拣着,往风炉里又加了两根柴禾。 竖起耳朵听了听,摇摇头,走到水池边舀了瓢脏水倒进茶壶,过了一会,他抽动两下鼻子,又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田原,摇头晃脑自语: “乖乖,这公孙望的臭气怎的这么重,介洗都洗不干净。” 他从地上抓起把土,掼进茶壶里,打开扇子扑嗒扑嗒扇着火。 小茵瞟了一眼田原,扭头吃吃暗笑,田原不由得又觉脸上发烧。 公孙望撮起嘴唇,朝茶壶壁上“嘘嘘”地吹着,过了一会,他又颓丧地坐在地上。 小茵笑道:“小畜生,怎么样,这公孙望的臭气去了么?” 公孙望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公孙望的臭气自然是没有了,乖乖,小畜生的臭气又跑进去了,哎呀,好臭好臭。” 他边说边用手在鼻子前扇着,小茵觉着这人倒也有趣,不仅别人的,连自己的面子也可不顾。 公孙望愁眉不展地想着,他看看田原,又看看小茵,又听了听茶壶里的水声。 公孙望突道:“死妮子,你想不想给屋里的那个妮子去毒?” 小茵一愣:“自然想了。” 公孙望道:“好,那你就乖乖唱一首歌。” 小茵看公孙望不象是在开玩笑,忸怩了一会,细声细气唱道: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他猫大哥背下来。” 公孙望招了招手,让小茵离茶壶近一点。 公孙望说:“死妮子,唱响一点,别像只蚊子叫春。” 小茵的脸微微一红,提高了嗓门:“小老鼠,上坑沿,偷小瓢,挖白面” 公孙望打断她:“唱难听点的歌。” 小菌想了一会,唱道:“小金姐,骑金马,金马不走金鞭打,梧桐树,金老鸹,琉璃井里金蛤蟆” 公孙望又打断她,嫌她唱得还不够难听,倒把小茵弄得手足无措,一连唱了几次,都不合公孙望的心意。 末了,小茵被逼急了,脸红耳赤,狠一狠心,唱道: “小大姐,刚十六,红袖子大袄绿挽袖;婆婆看见就要娶,公公看见下大礼;下得大礼四角方,大马栓在墙头上,小马栓在庙门上,鞭子挂在花枝上;庙门对庙门,单娶一个小俊人,不擦脂粉自来俊,擦上脂粉爱死人。” 一气唱完,呼吸有些急迫,低垂着头,羞得老半天不敢抬起来。 过了许久,她见公孙望没有响动,怯怯道: “这回够了么?” 公孙望把头贴近茶壶,听听嗅嗅,突然叫道: “哇,死妮子春心荡漾得厉害,一壶水让你洗得干干净净。” 小茵啐了一口,气恼地跺跺脚,一转身闪回门里。 田原看着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 公孙望从怀里掏出铃铛,贴近茶壶,当啷当啷,慢条斯理地摇着。 王福兴见状急忙凑过去,轻轻地扇着炉火,公孙望给他一个巴掌,瞪了他一眼,王福兴醒悟过来,他赶紧把茶壶从火上拿开。 公孙望道:“死妮子,你叫小小小畜生打开那小妮子的天突,膻中和关元穴。” 田原这才知道,房间里还有梅香,她显然也已被公孙望点了哑穴,否则,哪会有片刻的安宁。 公孙望等了一会儿,估摸梅香已把依依的穴道打开,又道: “乖乖,你们先给她上一遍药。” 房间里,依依兀自昏迷不醒,小茵和梅香俩人依言替她浑身涂了一层用勺药c升麻c连翘c柴胡c黄芩c牛蒡等数十味药煎熬的汁水,再在外面紧紧缠上一层白色的棉布。 公孙望叫道:“小小小畜生,你再打开她的大椎c灵台c中枢c命门四穴。” 梅香依言打开依依身上的四穴,小茵扶着依依坐起来,梅香双掌贴在她的悬枢和至阳穴上,运气发功。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紧缠在依依身上的白棉布上出现了七个黑斑,黑斑渐渐增大,没过多久,裹遍依依全身的棉布都变成黑色。 俩人把棉布解开,在依依身上又涂了层药,再用棉布裹紧,梅香运气发功,半个时辰下来,白色的棉布又变成黑色。 俩人再解开棉布,小茵吓了一跳,她看到依依光洁饱满的胴体变得干巴巴的如同一具僵尸。 由于体内的水分和毒素一起被棉布吸干,依依身上的肉硬梆梆的,皮肤松驰,浑身上下布满密密麻麻的褶皱。 小茵不忍目睹,赶紧别过头去。 茶壶里的茶现在也变得温吞,公孙望道:“死妮子,还不快拿进去。” 小茵打开房门走出来,脸色苍白,她一声不吭拎着茶壶走回去。 她把茶壶的茶倒进木盆时,直觉得异香扑鼻,不由得猛吸几口,人竟似有些醉意,站立不稳。 梅香白了她一眼,取过一块干净的白棉布,在茶水里浸湿,然后裹到依依的身上。 棉布上的水很快就被依依的身体吸干,梅香解开棉布,小茵惊讶地睁大眼睛,也就片刻功夫,依依的身体光洁如初,饱满而有弹性,竟比原先更加动人。 呼吸平缓,如同睡着一般。 梅香的手指在依依的身上,东点西戳,过了一会,依依从昏迷中“哦”地一声醒来,睁开了眼睛。 外面的人听到依依的怒骂:“喂,喂,你们两个臭丫头干什么,看我不收拾你们!” 田原听到叫骂,悬着的心登时释然。 公孙望笑咪咪走到田原面前,伸出右手,缓声道:“公孙望,把东西给我。” 田原诧道:“什么东西?” 公孙望脸色一变,破口大骂: “公孙望你好不要脸,你是想当赖皮天下第一么?你叫人来找我替小妮子驱毒,说是事成之后给我一把龚春壶的,乖乖,你现在想赖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我要是男主,就把月儿给收了 田原微微一笑,心道,这肯定是月儿出的主意,不过,这主意还不错。 那两把龚春壶,是该交给他了。 田原笑道:“不是一把,是两把。” 公孙望吓了一跳:“两把?” 田原点点头:“不过,这壶却不是我的,而是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公孙望已料到三分,硬着头皮问:“哪个?” 田原道:“自然是鬼见愁了。” 公孙望的脸刷地白了,低声道:“喂,公孙望,驼婆子人呢?” 田原一时语塞,不知怎么说好,他转过头去,缓声道: “老婆婆” 公孙望本来就紧张得要命,他看到田原好端端的脸色一变,转过头去,叫“老婆婆”时,公孙望还道鬼见愁就躲在这附近。 吓得他“哇”地一声怪叫,调头就跑,嘴里一个劲地嚷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到你,小畜生情愿看到百八十个金凤也不要看到驼婆子,驼婆子厉害驼婆子厉害。” 刚才从公孙望手中飞走的乌鸦吓得蜷缩在亭子旁的竹林里久久不敢动弹。 公孙望边跑边嚷,乌鸦受了惊吓,竹林窸窣一阵响动,公孙望还道是鬼见愁追来了,又是“哇”一声大叫,逃得更快,嘴里嚷着: “小畜生放屁小畜生放屁,呯,好臭好臭。” 一眨眼,公孙望已翻过院墙。 王福兴急急收拾地上的挑子,追了过去。 梅香从房里出来,一看俩人已不见踪影,急得一拍大腿,她这一拍,却把封住的哑穴打了开来,嚷出一段憋了很久的话: “小狗邦邦叫,亲家来到了,坑头插花鞋,裤子又掉了。死妮子,你都弄好了么?” 她边嚷边跑,肥硕的身子一扭一扭,速度却不慢。 淡淡的一勾新月挂在高远的一碧如洗的夜空。 田原一觉醒来还是丑时,思潮起伏,再也难以入眠,索性披衣起身,打开了房门。 清冷的月光洒在水池上,弥漫着淡淡的凄迷的一层光雾,水面上丝毫不起涟漪,仿佛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即便是水,也冻得笼在自己的衣服里,一动也不想动。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墙角一种不知名的小虫,悄悄地不着痕迹地低鸣着,如同一个人在寒冷中丝丝呵着热气,使夜晚显得更加凄清和阴冷。 田原信步穿过水池上的曲桥,一步步朝假山顶上走去。 他站在山顶的亭子里,怔怔地朝远处看去,对面二楼,窗户里黑黝黝的,白色的纱帘在夜色里,闪现着蓝莹莹的光泽。 田原怔怔地注视着这扇窗户,久久都不愿把目光移开。 他等待着,渴求着,这黝黑的窗里马上就会点亮一盏灯,出现那个熟悉的人影,无语而立,以令人惊喜和失措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街道的那头,传来清晰的滴水的声音,稍过片刻,又响起石磨单调悠长的吱咯声。 一个睡意惺松的人站在磨旁,一瓢水一瓢黄豆地朝磨孔里添着,灶堂里哗剥爆裂着大块的松柴,温暖的火光映红了灶堂口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每一道皱纹在火光里都显得十分清晰。 灶堂前的人和磨旁的人有一搭设一搭地说着话。 这所有声音传到田原耳里,遥远模糊得如同那只不知疲倦的小虫。 某一个漆黑的院子当中,耷拉着脑袋的狗在一刹那的清醒里抬起眼睛,对着远处的新月突发奇想,忍不住叫了两声。 突起的吠声还在半空中回响时,那只狗已经重新耷拉下脑袋,沉浸向那亘古的一言不发的寂静。 田原怔怔地看着,等待着,再过一会对面二楼的窗户里始终黑黝黝的。 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有多长时间,双颊早就被冻红了,眉发上凝结着晶亮的霜粒。 一个声音低低地呢喃:“少爷,回房去吧。” 田原转过头,苦涩地笑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对面黑黝黝的窗上,背着双手,就象这亭子中间长出的一棵突兀的树,久久地一动不动。 那个声音轻轻地说:“跟上去的弟子跟丢了。” 田原点了点头。 那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一点一点地黯淡,眼睛望了望对面的窗口,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白色的衣裙飘飘摇摇,窸窣着朝假山下移去。 他怔怔地注视着远处,等待着渴求着,再过一会 从城里很远的角落,忽然响起箫声。 孤寂悠长的箫声穿透空气中横亘的凉意,所有等待和徘徊的人在这个有淡远的新月的夜晚,都辗转难眠,在黑暗中睁开他们的眼睛,竖起他们的耳朵,仔细地聆听着。 箫声呜咽,越来越复低缓,然后就象它突然响起那样,嘎然中断,就象一个人愁苦交加,再也哭不出声来。 两颗冰冷的泪珠,从田原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直等到天空渐渐发白,麻雀咿咿呀呀地走过,对面屋顶上的空中,一缕缕升起袅袅的炊烟。 田原沉重地叹了口气,移动他早已冻僵的双脚。 这才蓦然发觉,不知何时肩上披了一袭绯红的斗篷。 田原看到斗篷,这才依稀想起,似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走到他的身旁,说了些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摇了摇头,闷闷不乐地走下假山。 小茵远远地看着他,直等他走到身边,才朝他笑了一下,田原把手中的斗篷交给小茵: “麻烦把它还给月儿。” 小茵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角含着笑意。 田原的脸微微一红,赶紧侧身走了过去。小茵叫道: “少爷——” 田原转过身,看着小茵,小茵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门主,门主她回落花山庄去了。” “哦?!” “再过一会,我也要走了。这地方很安全,门主要我转告你,你们就放心在这住下去,我们走后,自会有人来照料你们。只是,你们对他们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停了一会,小茵又道: “还有,门主要我转告你,依依中的云南五花手教的驱魂散,是用高黎贡山中一种罕见的毒草‘命无’配制而成。要想彻底解除毒根,恐怕只有用五花手教的独门解药。公孙望帮依依治了一次,三个月以内必无大碍,三个月以后么” 田原苦笑道:“好了,不用说了,下面的话我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还是要上路 田原别过头,发觉依依正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俩人。 适才他们说的话,她一定都已听的清清楚楚。 小茵略显慌乱,匆匆点了点头,朝后面急急走去。 田原尴尬地笑笑,朝依依走去,依依一转身走回房间,把门砰地关拢。 田原怔怔地站在那里,直等到小茵来与他告别,他才恍如从梦中醒来。 等小茵她们走后,田原也收拾好行装,带着依依离开这里。 他说什么也不愿看到依依在这座大宅子里日复一日等着体内的毒性再慢慢发作,直至在痛楚中死去,而自己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他就要努力去争取,三个月时间,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到况玉花。 经过公孙望的一番医治,依依暂时与先前一般,浑若无事,但俩人心里都明白,这状况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 田原心里暗暗钦佩依依,没想到她明知自己命在旦夕,犹似先前一般的嬉笑自若。 两个人站在街上,田原留恋地看看那座小楼,又看看这座大宅,依依突然笑道: “臭小子,我们干脆就留在这里算了,守着这么座大宅子等死,其实也很不错。” 田原的心一凛,安慰道:“依依,你放心,我说什么也要救你。” “哦?!”依依冷笑道,“臭小子,你说实话,你到底是真对我好,怕我死去,还是怕我死了,你难以向我爹爹交待?” 田原愣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无言以对。 依依转过身去,语气一转,叹了口气: “算了,这事也怪你不得。” 两个人默默无语往前走了一段,依依忽然站住,再也不肯往前走,田原无奈,只好停下,不解地看着她。 依依一声不吭,调转头往回走去,田原奇道: “你去哪里?” 依依白了他一眼:“那么你想去哪里?” 田原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又说不出话。 确实,他也不知该去哪里,到哪里才找得到况玉花。 依依咯咯笑道:“她们既然想要你的什么剑,自然会找上门来,乱走乱撞的,岂不白白费了气力。” 田原一听此言,哑然失笑,大觉此话有理,偌大的杭州,你却上哪去寻找况玉花?她们既然图谋已久,说不定此时正跟在自己后面,还是等她们露面再说。 两个人重新回到那条街道,不由得吃了一惊,打老远就看到那座宅院前,站着四个差役,俩人小小心心走近,院门大开,里边不时传出一阵阵妇人的笑声,却看不到人影,被正对着院门的照壁挡着。 两个人往里边走去,守在门口的差役拦上来,一把把他们推开,骂道: “去去,走一边去!” 田原急道:“这位大哥,在下姓田,单名一个原字,和月儿小茵是朋友。” 差役不耐烦道:“我管你是谁,甚么月儿鸟儿,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里是巢大人府上。” 从门里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只手托着一只紫砂壶,嘴唇含着壶嘴,滋地吮了一口,斜睨了田原一眼,问道: “夫人小姐问话,门口吵吵嚷嚷的做甚?” 差役点头哈腰:“回陈爷话,这俩个混蛋在此胡搅,说是甚么月儿鸟儿的朋友,没想到惊扰到夫人小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陈爷又吮了口茶,摆摆手,慢条斯理道:“既如此,赶一边去!” 说完,他转身走进门去,这边,四个差役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田原和依依连推带搡,往一边赶,口中吓唬道: “快滚快滚,再不滚开,捉你到杭州府里吃五十个大板子。” 田原又气又恼,反倒被搞糊涂了,他回过头,看看那座院门,他记得自己半个时辰前,和依依明明是从这个院门里出来的。 当时,院子里寥无人影,院门口也没这四个差役,怎的一会儿功夫,从哪里冒出这许多人。 什么陈爷,什么夫人小姐,巢大人在京城好端端的做官,他的夫人小姐怎的又会大老远跑到杭州的老宅来呢? 自己离开时他们又在哪里,总不会是自己前脚走他们后脚到的吧? 依依看到田原一脸的苦相,不禁扑哧一声笑开: “臭小子,想不到你那个傻丫头神通广大,连吏部尚书的夫人都听她调遣。” 田原道:“这怎么会呢?” 依依骂道:“你怎的又臭又傻,连这都搞不清,这才是吏部尚书府上的派头,哪会象早上那般冷冷清清,自然是傻丫头要借这地方用用,里边的人借了,又不便与傻丫头们纠缠在一块,避开去了,傻丫头一走,他们看所有人都走完了,自然又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了,这有什么奇怪。” 依依继续道:“亏大了,我们前面不走,他们自然不会回来,还会安排人好吃好喝伺候,这一去再来,里面的人自然是没再接到你那傻丫头的指令,恕不接待了。臭小子呆头呆脑,搞的住也没地方住,吃也没地方吃了。” 田原叹了口气,心想,也只有如此解释了。 两个人没奈何,只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了一个多时辰,田原担心依依体力不济,关切地问: “依依,你累不累,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歇?” 依依白了他一眼,恼道:“你要是累,你自己歇着好了。” 田原摇摇头,只好再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依依叫道: “现在我可是快累死了,臭小子,你一个劲地往前赶什么,你自己去玩好了,我可要歇他一歇。” 田原苦笑不迭,心知这当儿不便多说,越说就越弄不清楚,索性闭口不语,任她怎么去做,自己只跟着就是。 依依折进一家酒店,一坐下来就大叫大嚷: “喂,快给在下来三坛好酒,有什么下酒的菜,也弄个五大盘来。” 田原笑道:“小心,酒里可都是下了药的。” 依依撇撇嘴:“哼,他敢!在下把他的酒店砸得稀烂。” 伙计愣在那里,看着依依,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依依怒道: “呸!还不快给在下拿来,再看,小心在下一刀割了你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这事她最喜欢干了 田原突然起身,拉了拉依依,急道: “快走!” 依依猛地一甩手臂,无奈田原攥得很紧,这一下没有挣脱,脸微微一红。 想再甩时,身子已被田原拎浮,焦急中右手点向田原右胁的渊腋穴。 田原早有准备,依依的手指触到他的瞬间,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从田原的渊腋穴里激发出的一股强劲,把她的手指给震开了,吓得她不敢再点,嘴里却不饶人,骂道: “臭小子,你再不放开,我可要点你的渊腋穴了。” 猛然间看到伙计疑惑地看着他们,依依的脸更红了,又骂: “你看什么,再看,再看我一刀割了你的舌头,再挖了你的眼睛!” 伙计咧开嘴,突然朝依依笑笑,依依反倒愣住了。 田原把依依一直拉到街上才松开手,依依正要发怒,田原悄声道: “看到前面那俩人没有?” 依依好奇地看看,前面不远处有两个武林人士打扮的汉子,正急匆匆往前走去,依依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从他们身旁,又走过两个汉子,行色匆匆,装束打扮与前面那两位,全然相同。 依依不由得“咦”了一声,田原凑近依依的耳旁,低语道: “走,跟上他们。” 依依大喜,她见又有热闹好瞧,怎不心花怒放,早把适才的恼怒忘得一干二净,紧跟着田原,在人丛里穿行。 前面的那四个人,七拐八拐,一直出了城门,田原和依依在后面紧跟不舍,他们怕被前面的人发觉,与他们保持了很长一段距离。 城门外还有四个汉子正在凉亭里等着他们,凉亭外面的树上,系着八匹马,两拨人马会聚一处,一人一骑,快马加鞭,迅疾地朝远处驶去。 田原左右为难,这些人行动诡秘,定有甚么大的举措,若就这么让他们溜走,未免太过可惜。 他想提气疾追,又恐依依病体未愈,体力不济,自己要是挟着她疾奔,追不追得上他们是一回事,大白天的,太过招人眼目,走不出多远,恐怕就被人发觉。 田原正犹豫间,身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不由得一阵狂喜。 两匹马眨眼间就奔到他们身旁,马上的汉子不约而同“咦”地一声,在他们前面一丈开外勒转马头,厉声问道: “什么人?!” 田原一愣,从他们问话的口音,听出他们说的是闽南话。 田原是在闽东的建宁府长大的,对闽南话,虽不能完全听懂,囫囵着也能猜出一个大概。 他听到俩人在马上嘀咕着,意思是说这两个人鬼头鬼脑的,先杀了再说。 田原早就打定主意,朝他们笑了一下,依依看透田原的心事,也不言语,咯咯一阵脆笑,倒把那两个汉子笑得莫名其妙。 依依往前走了两步,身影疾闪,跃起来扑向其中的一个,田原眼快,就在依依跃起的同时,他也双足一点,扑向另一个汉子。 俩人几乎同时出手,一扯一点,封住对方的穴道,可怜两个汉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落在马下,软绵绵动弹不得。 依依快活地叫道:“臭小子,我出手比你快。” 田原笑笑,也不和她争辩,一手拎起一个汉子,朝路旁一块大石头后走去,依依在后面紧紧跟着,嘴里急道: “喂喂,臭小子,你干什么?” 田原动手剥下一个汉子的衣服,依依见状恍然醒悟,兴趣大起,麻利地剥下另一个汉子的衣服,边剥边不时抽动鼻子,破口大骂那汉子的衣服怎的这般臭。 大道上,两个劲装结束的汉子伏在马上飞驰而来,看到路旁的马匹,勒住僵绳,高声叫着。 田原在石头后面,用闽南话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那两个汉子闻声大笑,骂了一句,两匹马飞驰而过。 依依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一边套着那汉子的衣服,一边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田原,奇道: “臭小子,你叽哩咕噜和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怎的这般听话地走开?” 田原笑道:“我自然是说你武功如何如何了得,他们若敢过来,你就一刀割了他们的舌头,他们一听就吓跑了。” 依依料想田原是在骗她,他前面明明只是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哪里有罗罗嗦嗦这么大段。 不过,她听到田原捧她武功如何了得,芳心还是大悦。 俩人换上那两个汉子的衣服,田原正好合适,再看依依,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声。 就连躺在地上的那两个汉子,情知自己无性命之忧,也不由得微微笑着。 那套衣服穿在依依身上实在太大,空空荡荡的,裤脚衣袖挽了三四下,依依煞有介事地把裤腿绑得紧紧,无奈鞋子无法换,一身男装下面,露出一双绣花女鞋,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这身打扮与人相遇,一眼就被人看穿,好在这道上人迹稀少,过去的那帮人偶尔回头看看,远远的定也看不得那么仔细。 依依穿戴整齐,自己打量自己,也不禁婉尔。 她看到地上的汉子在笑自己,恼道: “你衣服做得这么大,竟还敢笑,我叫你快活快活。” 手指翩飞,一气又点了那汉子十几个穴道,弄得他叫苦不迭。 依依显是还未过瘾,又移到另一个汉子身旁,一气也点了他十几个穴道,嘴里骂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在下今天要穿他的衣服,你该叫他穿套小点的衣服出门。” 田原哭笑不得,心道这小妮子的话可是越说越浑,忙道: “依依,快走吧。” 依依没好气道:“你说走,我偏不走。” 田原也不理她,朝地上的两个汉子拱一拱手,迭声道: “抱歉抱歉。” 依依从他身旁一溜烟过去,嘴里道: “你抱歉,我偏偏却要走了。” 两个人跃到马上,依依突然又道:“臭小子,你刚才跟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田原笑道:“我说你蹲在石头后拉屎,还没拉完。” 依依道:“那你呢?” 田原又笑:“我自然蹲在你身边,也没拉完。” 依依的脸一红,呸了一声,手中的马鞭甩过来。 这一甩,鞭子没打到田原,却把自己挽得老高的袖子啪地甩落下来,田原忍不住哈哈大笑,双腿一夹,马飞快地往前疾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蚂蚁,蚂蚁 两个人一气追到一个三岔路口,还没见到前面的人影,田原跳下马,趴在地上听听,右手朝一条小道指指。 依依吃吃一笑,催动马匹朝前疾奔,顺手牵过田原的马,田原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两匹马离去,只得提气疾奔,心里气恼不已。 道路到了一片栗树林前突然消失,田原透过树隙看到树林里有人影闪动,走近前去才看清,依依骑在马上背朝着这边,呆呆地一动不动。 她听到脚步,一个激凌,猛地转过头来,田原看到她的脸色苍白,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她见到田原,眼睛一亮,右手朝前面指着。 田原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亦是大吃一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密密麻麻倒着一大片人马,一看就知道是适才朝这边过来的那十个人。 田原向依依招了招手,示意她别动,自己三起两落到了那里,十个人一色面朝着泥土,双手紧紧攥进泥里,身子扭曲成一团。 田原把一具尸体翻了个身,仔细察看,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脸色黝黑,显是中毒身亡,再看其余九人,死因完全相同。 田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十个人竟会同时毙命,对手施放毒器的功夫,真是匪夷所思。 一个念头闪过田原心头,田原的眼睛一亮,脸色却更为忧虑。 那边,依依惊呼一声,田原急奔过去,看到自己的那匹马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依依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在地上抽搐的马。 田原还没来得及问话,依依胯下的马匹也倒了下去,田原眼疾手快,纵身跃起,一只手在空中抓住依依,两个人落在头顶的树上,再往下看,两匹马抽搐了没多一会,一声不吭死去。 依依惊魂未定,到了此时,饶是她胆子再大,也已吓了个半死,大悔不该来凑这趟热闹。 树林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稍顷,又有一拨人进了树林,穿着打扮,与倒毙在地上的那些人相同,看样子是同一门派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往树林里行进,内中有人道: “大师兄,怎的不见二师兄他们,说好了在此碰头的。” 领头的师兄沉吟不语,一行人走到田原他们身下的死马前,吃了一惊,内中眼尖的急道: “大师兄,你看!” 一行人刷刷地朝那边拥去,围在那些尸体的周围,惊得目瞪口呆,领头的师兄脸色一变,大叫: “快快,撤出林子!” 树林深处,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箫声,那些人听到箫声,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动不了身。 田原的耳朵里嗡地一下,人忽然就变得懵懵懂懂,他赶紧运气定神,心里默诵着四穷功诀,这才抵御住箫声的诱引,神志复显清醒。 他看看身旁的依依,依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一动不动,嘴里吃吃傻笑着。 田原赶紧摘了几片树叶,揉成两个小团,塞进依依的耳朵。 过了良久,依依才大梦方醒般长长地舒了口气。 箫声继续响着,树叶一片一片飘落,窸窣的落叶声应和着阴森的箫声,树叶越落越多,那些人的肩上头上落满了树叶,仍自怔怔地立着。 田原稍一分神,就觉得心旌飘摇,赶紧凝神定气,继续默诵四穷功诀,及至吟到“离心去智,身如枯木,心如死灰”时,只觉得耳廊里清朗无碍,胸臆间自有一股充沛的真气缓缓涌动,箫声再也奈何他不得。 他听到这箫声有些熟悉,皱眉苦索,猛然间想起,这不正是昨夜自己站在巢大人府上的亭子里听到的么?田原暗暗惊奇,心道:这又会是谁呢? 依依睁大眼睛朝四处张望,她突然拉拉田原的衣袖,朝下面呶了呶嘴,田原低头看时,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了许许多多的蚂蚁,在箫声的伴奏下,浩浩荡荡穿过地上的树叶,朝那拨人那里爬去。 蚂蚁越来越多,地面上黑鸦鸦的一片。依依惊道: “臭小子快看!” 他们躲着的栗树上,一道漆黑的颜色正迅速沿着树杆朝上移动,眼看就要蔓延到他们坐着的地方。 俩人赶紧跃到上面的枝桠,没过一会,黑鸦鸦一片蚂蚁又爬了上来,俩人再也没法上跃,只好纵身转移到就近的一棵树上。 奇怪的是他们跃到的那棵树上,原本没有蚂蚁,他们上去没多一会,地上的蚂蚁又爬上来,他们原来坐着的那棵树,此时已变成黑鸦鸦的一片,一丝绿色也见不到。 黑鸦鸦的蚂蚁铺天盖地,眨眼间就把周围的几棵树占满,只留下田原和依依俩人坐着的这棵。 从那边传来轻轻的几声惊叫,那些人和马匹接二连三倒在地上,四下里响起连绵不绝的蚂蚁爬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响,融进阴森的箫声里,就象风刮过一片干燥的沙漠。 蚂蚁上下夹攻,很快就把最后剩下的这棵树占满,只留下田原和依依坐着的这根枝干,俩人心里直叹,这回是再也逃脱不掉。 奇怪的是那些蚂蚁在树上越聚越多,却始终没再向他们靠拢,仿佛老天特意安排好似的,在一片漆黑的颜色中,唯留下了他们坐着的枝干这一抹黄绿色和他们身上浅蓝的衣服。 偶尔有一只蚂蚁顺着枝干爬过来,快到他们身旁时,停了一下,突然迅捷地调过头去,慌慌张张往回爬。 田原和依依面面相觑,心里十分纳闷。 树林外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吼声巨大,震得田原的耳朵嗡嗡作响。 箫声在吼声里稍一慌乱,蚂蚁齐整整的沙沙声响就乱了套。 吼声接二连三响起,盖过了箫声,蚂蚁从树上开始往下撤退。 田原见状,心头为之一震,运气长啸,一时间树林里吼声啸声不断,交汇在一起,黑鸦鸦的蚂蚁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看周围,一切竟和原先一模一样,浩荡的蚁群爬过之后,竟不着一点痕迹,唯一不同的就是原先那一片尸体周围,又多出十余对死人死马。 田原运作真气,啸声绵延不绝,与箫声作对,丝毫也不敢停下,唯恐自己一停,蚂蚁在箫声的诱引下,又如同大水一般淹来。 依依耳朵里塞着树叶,还被田原震得耳根发烫,不由得暗暗钦佩,再听箫声,勉勉强强支撑了一段之后戛然而止,树林外的吼声变成笑声,一个宛若铜钟的声音朗声叫道: “里边是哪位朋友?” 这声音真气充沛,震得树叶也是窸窣落下。 俩人从树上跃下,拔足往树林深处疾奔一阵,双足一点,又跃上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樟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当老大,不行也要硬撑着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一行人潜入树林,领头的一位五十开外年纪,瘦小精悍,双目炯炯有神,他们来到田原和依依藏匿的树下,那人一拱双手,朗声叫道: “这位朋友,你还不愿现身么?”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四周寂静无声,他尴尬地连笑三声: “好,好,好,在下既然不配与你做朋友,只求呆会也井水不犯河水。” 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大侠怎的一下子糊涂起来,听到两声狼叫狗叫,就要和狼啦狗啦做朋友了?” 一个人从一棵树后慢慢走了出来,田原吃了一惊,差点叫出声来,他看到这人正是救多多性命和一年多前命公孙望教自己武功的驼婆子。 她一直潜伏在这附近,自己怎的没有察觉,刚才蚂蚁漫过的时候,她怎的又浑然无事? 驼婆子走到那伙人面前,嘿嘿笑道: “赵大侠千里迢迢从莆田赶来,不会是来看几只蚂蚁听一声狼叫的吧?” 田原一听这话,才知道领头的这人是福建莆田派的掌门赵骏千,怪不得内力如此了得。 赵骏千板着脸,冷冷地问:“阁下是谁?” 驼婆子道:“林子大了,狼啦狗啦都会有条把两条,蚂蚁免不了也有一些,再加上个把没人管的老太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驼婆子说到这里,突然叫道:“乖孙儿乖孙女,快点下来,赵大侠是个好人,没什么好怕的。” 田原听到这话,又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树林里还有许多的人藏匿着,他正拿眼往四处搜寻,驼婆子慢慢走到树下,嘴里念叨着: “小孩子大了,就越来越不听话,叫你们下来怎么就不肯下来。” 足底一点,人直直跃起,双手伸向田原和依依,俩人左躲右闪,还是被她抓住,轻轻地落在地上。驼婆子笑道: “赵大侠,我这俩个孙子却是胆小怕事没用的东西,你可别吓着他们。” 赵骏千冷冷一笑:“恐怕未必。” 依依破口大骂:“死驼子,哪个是你的孙女!” 驼婆子摇了摇头,嘀咕道:“怎的一看到梦天娇就姑姑姑姑叫得亲热,看到个驼婆子就不肯认帐了呢?” 她转过头,冲着赵骏千一笑:“我这个孙女,脸皮最薄了,文文气气,从不多说一句两句的,心眼儿好,人又长得俊,哪个看到会不喜欢呢?” 一番话,倒把依依说得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 田原忍不住扭过头去窃笑,依依恼极,一脚踩在田原的脚趾上,痛得他啮牙咧嘴,她得意地瞟了一眼,转怒为喜。 在威远镖局被田原削去两只耳朵的莆田派弟子一直死死盯着田原,到了这时,他凑近赵骏千的耳朵,低语了几句,赵骏千脸色登变,看看田原,缓声道: “没想到倒是在下看走眼了,竟没认出你来,田原,山不转水转,今儿个总算碰到你了。” 田原料想在此说什么也不顶事,索性不言语,只冲着赵骏千点了点头。 驼婆子眯着眼睛看看赵骏千,惊讶道: “赵大侠,你不是来找树林里的那些大姑娘的么,怎么又找上我的乖孙儿了?” 赵骏千冷笑道:“老天助我,两笔帐今日一起勾销。” 驼婆子奇道:“乖孙儿,你欠赵大侠什么了,还不快还给他。” 依依听到驼婆子一口一个乖孙儿,笑道: “死驼子,臭小子就算是你的孙儿好了,我和你互不搭界。” 驼婆子道:“你这个人情倒做得值得,怎么,你是嫌我人长得难看,武功又不济么?” 依依点了点头:“你还算聪明。” 赵骏千看这一老一少罗嗦个不停,懒得多说,抢身一掌击向田原,驼婆子身不晃脚不移,伸出只手轻轻巧巧抓住赵骏千击出的手,赵骏千被她制住,挣了两下没有挣脱,脸胀得通红。 驼婆子冷冷道:“赵大侠,你当我的面打我孙儿,我驼婆子不管,以后在小辈面前怎么做大?” 她的手一松,叫道:“你要打就打打看。” 赵骏千冷不防被她一松一带,一个趔趄往前跌去,摇晃两步立稳脚跟。 眼见田原正好站在面前,无名火起,狠狠一掌拍出,田原见他身影闪动,也是一掌拍出,掌掌相交,俩人静立片刻,田原突然撤回手掌,往旁边一跃,拱手笑道: “赵兄,承让承让!在下自愧弗如。” 赵骏千脸色一红,也不打话,紧跟着又是一掌拍出,田原无奈,只得又接他一掌,两掌相交的刹那又突地撤招往边上跃开。 赵骏千转身抢上,冷不防脚底一绊,一个跟斗跌在地上,众人看得真切,适才却是依依见机踢过一块石头,正好砸在赵骏千的脚踝上。 依依骂道: “喂,你要不要脸,人家让你两次了,你还凶巴巴的干么?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怕人笑话。” 赵骏千从地上起来,脸胀得通红,莆田弟子正欲抢上,赵骏千“哼”了一声,挥挥手,一行人朝树林外走去,撇下满地本派弟子的尸体也不管了。 田原和依依看着一行人远去,转过身,不由得“咦”地一声,驼婆子不知何时,也不知去向。 到了这时,田原已经知道,树林深处隐藏着的,必是五花手教的人。 莆田派的一名弟子在严州城里,中了五花手教的夺魂散,不治身亡,是以他们探得五花手教的行踪,寻仇至此,不想半路冒出一个驼婆子,使他们无功而返。 驼婆子的打算,恐怕只有田原才猜得一二,他想驼婆子明里是妨碍莆田派寻仇,其实却是阻止他们前来白白送死,以他们的那点武功,恐怕还没见到况玉花,就悉数遇难。 以赵骏千的为人,若好言好语劝说,他定然听不进去,驼婆子有心让他跌个跟斗。 如此看来,五花手教肯定是个厉害的角色,自己此番前去,说不准是生是死,得小心提防才是。 树林里渐渐暗下来了,田原牵着依依的手,以防不测。 依依经过先前的一番惊吓,已老实了许多,任由田原牵着手,眼睛东张西望,惶惶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五花手教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前面的林子里缭绕着淡淡的雾气,慢慢朝这边移动。 两个人小小心心地往前行走,雾气越来越浓,朝这边推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们嗅到一股淡淡的山茶花的香味,依依拼命抽动鼻子,欢快地叫道: “好香好香,臭小子快走,前面一定有老大一片茶花。” 俩人疾行一阵,雾气缭绕在他们周围,浓稠得连身边的树都看不清楚。 花的香气浓郁得使人昏昏欲醉,一个念头忽地闪现,田原惊呼:“不好!” 赶紧吩咐依依屏住呼吸。 依依此时也醒悟过来,两个人转身往回跑,树林里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俩人往前没跑几步,田原砰地撞到一棵树上,跌倒在地。 依依哪里还忍得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一股浓稠的雾气吸进她的体内,嘤宁一声,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田原大惊,连忙抱起她,拔足往前疾奔,奔了一阵,看到前面的雾气还是弥留不散。 心念一转,想道,这雾气来势很快,自己似这般往前奔跑,怎么也跑不出它的包围,应该逆着雾气来的方向跑,说不定很快就会到它的源头,只有如此方有可能得救。 他返身逆着滚滚雾气朝前疾奔,一只手抱着依依,一只手捂着她的鼻子嘴巴。 瞎跑乱撞,不知有多少次撞到树上,心里是又急又恼,一个劲地大骂五花手教歹毒。 果然,不出田原的所料,他越往前跑,前面的雾气就越稀薄,朦朦胧胧已能看到树的影子,行进的速度也更快一些。 等到雾气完全消散,田原狠狠吐出憋着的气,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 不知何时,他已跑到林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空地很大,正中间筑着一座毛竹的吊楼。 在半明半暗的暮色中,竹楼里烛光通明,人影憧憧,竹楼四周开阔的空地上,既没有院墙,也没有依依想象中的花圃,竹楼兀立在光秃秃的空地中间,显得孤零零的。 田原用手探探依依的鼻息,幸好中毒不是很深,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他把依依放在地上,手掌贴着她背脊上的穴道,稍一运气,依依“嗯”地一声醒转来,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突道: “臭小子,你一个跟斗怎么跌到这里边来了。” 田原卟哧一声笑开,摇了摇头,心道,我跑个半死,你说得倒真轻巧。 竹楼那边,响起欢快的箫声,紧接着几把芦笙跟着吹奏,还有个鼓,嘭、嘭、嘭、嘭地响着。 田原紧张地往四周张望,以为又要有什么古怪,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这才放下了心。 箫、鼓、笙演奏了一段,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唱道: “珍珠桥下一个湾, 野人有个独姑娘, 男子瞧了几十个, 元宵吃了几缸缸, 瞧着这家子弟漂, 又舍不得那家大楼房, 弄来弄去定一端, 专去嫁个聋银匠……” 一阵嬉笑打断了她的歌声,依依凑在田原耳边道: “臭小子,听到没有,就是这个死丫头。” 竹楼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憧憧的人影都从窗边移开,沉默了良久,况玉花脆声叫道: “田原,你把飘香剑带来了么?” 田原直起身,朝竹楼道:“不瞒你说,在下确实没有什么飘香剑,若有的话,定然奉送给小姐。” 况玉花“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到这来干么?” 田原道:“恳请小姐赐给解药,救依依一命。” 况玉花沉吟了一会,缓声道:“好吧,看你大老远的赶来,也颇不容易的,我就给你。” 田原一愣,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一时倒拿不定主意。 况玉花道:“怎么,还要我给你们送过来么?” 田原心想,不管怎样,且信她一回,朗声笑道:“不必不必,还是在下过来取吧。” 依依拉拉田原的衣袖,急道:“臭小子,你别信她的话。” 田原笑道:“没什么,反正横竖都要先进那幢竹楼。” 他吩咐依依在原地等着,自己往前走去,走了没有几步,脚底一软,幸亏他见机奇快,人往后摔倒,才没有陷下去。 此时天空已然黑透,他凑近地面仔细察看,这才发现,前面其实是一个水塘,水塘上铺着一层泥土,乍一看与地面无异,一脚踩去,人自然就摔下去。 田原暗道好险好险,差点就中了她们的诡计。 他退到依依身旁,把事情的原委与依依一说,依依冷笑道: “你以为她们是那两个傻丫头,一看到你也眼巴巴想做你的媳妇?” 田原的脸上发烧,嘿嘿笑着。 况玉花叫:“田原,你还怕我们吃了你么?” 依依骂了一句死丫头,忽而又笑,田原不解地看着她。 她弯腰抱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往前扔去,“扑嗵”一声,水塘里水花泥土四溅,依依扯开嗓门,焦急地叫道: “臭小子你怎么了?臭小子你怎么了?” 她突然哭了起来:“喂,臭小子,你快点爬上来,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好怕呀!” 竹楼里响起一阵得意的哄笑,况玉花叫道: “田原,你走慢点,别急,慢慢走,解药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竹楼里的众人笑得更加厉害。 这边,依依和田原也吃吃暗笑,田原朝依依翘了翘大拇指,心道,这算是你做的最象样子的一次恶作剧。 竹楼的门咯吱打开,田原赶紧伏下身子。 一道光线从门里摔到外面的空地上,四五个人影在门口一闪,下了门前的楼梯,最后况玉花站在门口没有下来,她冲着下面的姑娘叫道: “快去,把那个小丫头给我捉来!” 四五个人影在空地上疾步如飞,田原纳闷不已,心想她们怎的就不会落进水塘,莫非她们的轻功已如此了得?田原摇摇头,心想这不大可能。 他仔细察看,发觉她们一个踩着一个的脚印,脚踩下去时溅起浅浅的水花。 这才恍然大悟,她们在水塘里打了木桩,木桩的方位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木桩紧贴着水面,水面上又铺着一层泥土,外人想找到木桩,除非是把水面的泥土都弄干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依依把剑缓缓拔出,又在潮湿的泥地上擦了几下,使剑变得黑黝黝的一点反光也没有。 她躺在地上往前一滚,正好就滚到水塘边上,田原见状,也赶紧往那边靠近。 那队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千年阴魂不散哎哟丸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领头的五花手教弟子眨眼间就到了岸边,依依吃吃一笑,手中的剑刷地削向她的双腿。 五花手教弟子惊呼一声,纵身跃起躲开依依的剑锋,落下地时,早有田原在后面候着,伸手点住她的穴道,登时委顿于地。 后面的四位五花手教弟子慌乱间,脚底踩空,扑通扑通落进水里,挣扎了两下就迅捷地陷了下去。 田原这才知道眼前是一片烂泥塘,自己刚才若失足其间,也定和她们一样。 田原伸手想拉她们已来不及,水面上咕嘟咕嘟冒了几串泡泡,马上就恢复平静。 依依转过身来,笑盈盈地走向坐在地上的五花手教弟子。 那人惊魂未定,眼见自己的四个同伴顷刻间命丧黄泉,心里又气又急,瞪着一双眼睛,愤恨地看着依依。 依依笑道:“大姐姐,你看我干什么?” 右手一闪,啪地就是一个耳光,与此同时,左手跟着疾晃,把一粒白色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顺手一拍,解开了她的穴道。 依依退开一步,拍拍手,轻描淡写道: “死丫头,你刚才吃下去的嘛,叫作‘千年阴魂不散哎哟丸’,也只有用我的解药才有救,你们速拿解药来换。” 话音未落,啪啪又是两个耳光,一个扇在五花手教弟子的脸上。 还有一个,冷不防扇在田原的脸上。 依依怒目圆睁,忽而脸色又是一转,冷冷道: “臭小子,你笑什么?” 田原起先听到什么“千年阴魂不散哎哟丸”,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冷不防挨了一个耳光,又好气又好笑,再看依依,脸色却十分阴沉。 五花手教弟子站起身来,稍稍有些摇晃,脸色苍白。 她怨恨地瞪了一眼田原和依依,也不打话,一步步朝水塘边走去,扑通一声径直跳进水塘。 眨眼间水就没过了她的头顶,再也没有动静。 这一下大出俩人的意外,呆呆地立着,隔了好一会,依依才跺了跺脚,朝水塘啐了一口: “呸,死丫头,白白糟蹋了我的‘千年阴魂不散哎呦丸’。” 田原哪里还忍得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依依右手一挥,田原早有防备,笑着躲了开去。 竹楼那边,响起况玉花冷冰冰的声音: “田原,没想到堂堂天一剑派的少掌门,也学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把戏糊弄人。” 一句话呛得田原作声不得,依依嘻嘻一笑,说道: “臭丫头,臭小子是下三滥,你么,是下九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烂污。” 况玉花冷笑两声,竹楼里烛火俱灭,黑漆漆的,许久都没有声音。 田原走近水塘,仔细察看,却哪里去寻找通往竹楼的木桩。 双方静峙了有半个时辰,竹楼里响起清越的箫声,田原心知况玉花又开始驱动那些蚂蚁,微微一笑,坐等事态的发展。 身后的树林里响起一片如泣如诉的喁唼低语,树林深处此刻正聚集越来越多的蚂蚁,在箫声的引领下悄悄地往这边潜行。 依依拉拉田原是衣袖,急道:“臭小子,你看。” 田原回过头去,发觉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跌跌撞撞出来,穿过空地,朝他们这边移动。 田原握剑在手,喝道:“谁?” 那黑影也不打话,仍旧往这边过来,等到走近,才看清是驼婆子,依依笑道: “臭小子,你的老祖宗舍不得你,又找你来了,喂,死驼子,你的乖孙儿在这里,快点过来。” 驼婆子到了他们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腿运气,借着依稀的夜色,田原看到,驼婆子的脸色暗淡。 这才明白她前面突然不见踪影,原来是找地方运气驱除体内的毒素去了,她八成也是被五花手教的蚂蚁所伤。 幸亏她的功力远胜于莆田派的那些人,才得以支撑到此时。 眼下树林里的蚂蚁又聚拢一起,她无处躲藏,才往这边过来。 依依嘻嘻小道:“死驼子,那赵老头早就走了,你还装什么鬼,弄什么神。” 田原恼道:“依依。” 依依白了他一眼:“干什么,臭小子你凶什么?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田原懒得与她计较,伸出右手手掌贴在驼婆子的驼峰上,想运气帮她驱除体内的毒素。 手掌与驼峰相触的刹那,田原略吃一惊,赶紧把手掌撤开,他触到驼婆子的驼峰软绵绵的,十分古怪。 驼婆子凝神运气,丝毫不敢分心,田原呆呆地看着她,再也不敢妄动。 蚁群离他们越来越近,喁喁唼唼的声音此刻变成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如同料峭的秋风刮过满地金黄的树叶。 依依惊呼道: “臭小子快看,它们来了。” 一道黑影漫出树林,迅疾地朝这边洇渗,原先白花花的空地仿佛被水浸透一般,变成了一片黑色。 田原眼看时机已到,振作精神,运气长啸。 依依骂道:“臭小子,你把我耳朵都快震聋了。” 箫声和齐整的蚂蚁行进时的窸窣声响乱了一下,朝他们逼近的黑影往回收缩,依依叫道: “好,好,臭小子,你再鬼叫,它们回去了,臭小子继续鬼叫啊!” 竹楼里况玉花冷笑了两下,她放下箫,拿起了边上的芦笙,紧接着从竹楼里传来粗犷的芦笙的奏鸣,像一个喝酒了酒的汉子在肆无忌惮地跳舞。 刷刷行进的蚂蚁的队列变得杂乱,蚂蚁们也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互相碰撞,它们乱了一阵后重新找到队形,继续朝这边过来。 田原潜心运气,啸声更加激越,依依赶紧用双手捂住耳朵,驼婆子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吐出一口黑血。 芦笙的声音将息,从竹楼里又传出咚咚的鼓声穿透田原的啸声。 等鼓声也停息以后,竹楼里静悄悄的,黑压压的蚂蚁几近疯狂,移动过来的速度更快了,田原的啸声已经不起作用。 驼婆子突然道:“快,快向水边撤。” 田原和依依听她突然开口说话,都惊奇不已,三个人迅速靠近水边。 驼婆子一把夺过依依手中的剑,一边朝田原道: “乖孙儿,多谢你的啸声。” 田原这才知道,自己的啸声虽未能驱散蚁群,但无意中却帮驼婆子驱除了体内的毒素,不禁微微一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蚂蚁的大军势不可挡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依依一掌击向驼婆子的右胁,怒道: “死驼子,快把剑还我!” 田原正要制止,只见驼婆子不躲不避,受她一掌,依依自己却往后跌去,差点落进水里。 驼婆子头不转身不晃,反手轻轻一撩,就在空中抓住依依,放在脚边,依依乖乖地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田原惊诧不已,没想到驼婆子身手如此了得,一撩一抓,顺势已点了依依的穴道,轻轻巧巧,浑若无事。 依依正欲大骂,驼婆子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点了她的哑穴。 她一只手对付依依的同时,另一只手却不闲着,用剑在地上挖着。 田原不知她想干什么,迟疑着没有动手。 驼婆子瞄了一眼依依,嘴里嘟囔,这回田原听清了,她说: “这叽叽呱呱吵死的东西,不如埋了。” 依依瞪大眼睛,惊恐地叫着又发不出声。 驼婆子看了一眼田原,骂道: “乖孙儿,愣着干嘛,还不从那头挖。” 田原恍然大悟,蚂蚁畏水,她是想在周围挖一条沟,把水塘里的水引进沟里,用以阻挡蚂蚁的进逼。 田原赶紧动手,用剑在地上挖着,好在这里的土都是五花手教建这个水塘时回填的,土很疏松,还不难挖。 依依不明白他们的真实意图,还以为臭小子也要帮着驼婆子埋了自己,躺在那里手脚乱蹬,嘴里哇哇呜呜乱叫着。 田原和驼婆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个人合力齐心,没过一会,就在周围挖了一条尺把宽的沟,水塘里的水,汩汩地流进沟里,顷刻就把沟灌满。 水沟刚刚挖好,打头的蚂蚁就已到了沟旁,它们沿着水沟急急爬行,想找一条通道爬过眼前的水。 依依这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用意,呵呵笑着,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不再挣扎。 田原喘了口气,刚刚歇手,驼婆子叫道: “别歇下,把沟再挖宽些。” 田原只得用剑把周围的水沟再挖宽些。 就在他们挖着的时候,黑压压的蚁群已经到了沟边,蚁群似乎中了什么邪,瞎闯乱撞,全然失去了理智。 前面的蚂蚁在水边迟疑地试探,后面的蚂蚁继续往前拥着,把前面的蚂蚁推进水沟里,眨眼间半条水沟上浮着一层蚂蚁。 田原此时才暗暗佩服驼婆子有先见之明,否则,此时蚁群早就漫过水沟。 两个人手脚不停,直到把水沟拓宽到五六尺才停住手,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此时他们身下的土地就如一个极小的岛屿,浮在水中,只有一丈见方的地块。 蚂蚁越来越多,前进中的蚂蚁被水阻挡,变得愈加混乱。 水沟那边的岸上,潮水般涌来的蚂蚁叠着蚂蚁,码了有半尺多高,被推入水沟中的蚂蚁,黑黝黝形成一条三四尺宽的黑带。 驼婆子和田原俩人丝毫也不敢大意,脸凑近水沟察看,偶尔有一些蚂蚁游过水沟,他们赶紧用剑把它们拍死。 这情景相持了约莫个把时辰,水沟那边乱糟糟的蚁群才渐渐安静下来,它们蛰伏着仍不肯离去,只是一时不会再有蚂蚁游过水沟。 两个人直起身,总算松了口气。 田原这才转过头去,看看依依,依依经过一天的劳累,此刻竟闭着眼睛睡着了。 田原解开她的穴道,她说了句什么梦话,身子一翻,差点就滚进沟里,田原赶紧又点住她的穴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竹楼里不知何时,重新点燃了灯火,况玉花坐在窗前,静听着这边的动静。 三个人处在这弹丸之地,一时进退不得,驼婆子目光注视着远处的竹楼,思量着什么。 田原看看水沟那边的蚁群,一时没有退去的意思,心里暗暗焦急,他想此时况玉花若要再耍什么手段,自己三人可就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 田原扭头看看驼婆子,想起件事,问道: “老婆婆,请问多多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驼婆子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乖孙儿,什么多多少少的?” 田原急道:“就是前天你从天道教手中救出的那个姑娘。” 驼婆子奇道:“哦,你怎知道?” 田原记得月儿的嘱咐,不能说自己在对面巢大人府上,他只好微微一笑: “在下自然晓得。” 驼婆子嘀咕:“什么多多少少,老太婆吃了她一碗饭,救了她一命还不够么?你倒说说,还指望老太婆救她一辈子?” 田原叹了口气,又道:“那她,那她往哪去了?” 驼婆子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她一迭声道: “好,好,终于来了。” 田原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还道是多多来了,放眼往树林那边看去,哪有什么人影。 驼婆子不住声地冷笑,田原诧异地回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竹楼那边,飘飘袅袅升起一股白色的雾气,雾气越来越浓,昏黄的灯光在浓雾中忽隐忽现。 没过多久,不仅灯火,就连整座竹楼都被浓稠的烟雾所吞没,只能看到水塘中间,悬浮着一团白色的雾气,从雾气里传出来况玉花的歌声: “八抬灯笼八抬酒, 八个轿夫抬着走。 判官出来骑白马, 小姐出来戴银花……” 歌声在这个时候,显得十分阴森,水沟那边安静了不久的蚁群在歌声里,比先前更加疯狂,成片成片的蚂蚁倒向水中。 白色的雾气往四周扩散,用不了多久,雾气就会把这里笼罩,那时可真的走投无路了。 驼婆子叹了口气:“唉,我老太婆死了也就死了,乖孙儿,你去会她一会吧,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小心!” 驼婆子身影疾晃,闪到田原身后,田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已被驼婆子举了起来,用力往竹楼那边扔去。 田原醒悟过来时人已在半空,朝竹楼飞去,飞到一半,去势稍缓,身子往下一沉,眼看就要落进水塘,驼婆子隔空又是两掌拍出。 田原觉得有一股劲道袭来,身子顿觉轻灵,凭借着这股劲道继续朝前飞去,眼见着前面就是白色的雾气,田原赶紧屏住呼吸。 况玉花的歌声戛然而止,浓雾中田原猛然抬头,瞥见眼前有一团微黄的光亮,心知此处就是窗户,右手一掌拍出。 窗户洞开,田原一掌拍空,人跟着落进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姑娘名叫况玉花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竹楼里浓雾弥漫,田原找不到况玉花的身影。 朦胧中田原看到屋子的正当中有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圆球,半人多高,从里面不停地喷射出一股一股浓雾,花香馥郁,使人昏昏欲醉。 田原屏住呼吸,一掌击向水晶球,嗖嗖声响,水晶球里射出细密的银针,田原暗道不好,翻身倒在地上,银针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去。 田原挂念外边的驼婆子和依依,他倒地的同时拔剑在手。 右手疾挥,施展起悬书功法中河汉遥寄的招数,手中的剑射向水晶球,水晶球往上一跃,田原的剑跟着削到。 哐啷一声,水晶球跌在地上,碎裂成无数晶莹的小块,竹楼里的雾气顷刻就云消雾散。 田原还没站稳,斜刺里一把柳叶刀削了过来,田原侧身闪过,随手轻轻一掌击在对方的手腕上,手掌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下一滑,对方的刀就到了田原手里。 田原退开一步,况玉花一招刀就被夺,心情正难以平复。 田原略抱双拳,说道: “在下与贵教并无过节,况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况玉花冷笑道:“我们五花手教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一定要要到。” 田原苦笑:“又是什么飘香剑,在下早就说过,若真有此物,定当奉送。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大家两便。” 况玉花瞧眼下这情形,自己想要脱身颇为不易,以武功而论,况玉花在武林中至多也就是二、三流的角色,怎能和田原抗衡? 五花手教在武林立足,靠的是她们防不胜防的下毒本领。 况玉花冷笑道:“我要是拿不出解药,今日看来也出不了这楼。” 田原道:“还请姑娘给个方便。” 况玉花道:“田大侠想必也知道,我们五花手教,从来都是宁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的,田大侠动手就是,本姑娘在此领死。” 田原苦笑不迭:“在下便是杀了你,又岂能救活依依?姑娘何必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况玉花冷笑连连:“痛快?痛快的法子也是有的,不过,我便是随手给你一粒药丸,说是解药,你又岂能相信,会放心让那小丫头服下。” 田原想起,这说法,几天前月儿刚刚和自己说过。 田原摆了摆手:“在下信你就是。” 况玉花定定地盯着田原看了一会,缓声道:“哦?真的么?” 她从身边的竹筒里取出一粒我粉红色的药丸,手指轻弹,药丸飞了过来,田原伸手接住。 况玉花道:“我这药丸大补,田大侠服下后功力精进,你却肯信?” 田原点了点头,到了这时,他即便明知其中有诈,也只有服下去了,除了从况玉花这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保住依依的性命。 而依依的命,他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住的。 田原把药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况玉花大吃一惊,没料到田原会有此举,她死死盯着他看了一会,摇头笑道: “你错了,你服下的只是一粒毒药,田大侠怎的和三岁孩童般容易上当?” 田原笑道:“在下情愿信你一回。” 况玉花道:“为了这信任,即便搭进去一条性命也值?” 田原点了点头。 况玉花一时语塞,似笑非笑,缓缓转过身去,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 “可惜你看错人了。” 田原吞下去的确实是一粒毒药,他慢慢坐了下来,身子开始轻微地战栗,胸前火烧火燎的。 田原坐在那里,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凝神运气,嘴角却始终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前额滚落下来。 况玉花背对着这边怔立着,她不用回头就知道田原此时的情形。 她等待着,等待着田原开口求饶。 直等了很长时间,身后仍是寂静无声。 况玉花有些诧异,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到田原的脸色已然变黑,却仍坚持着一动不动,朝她微微笑着。 况玉花冷笑道:“田大侠内力精湛,佩服佩服。” 她停了一下,目光直直地望着前面,似在费神地想着什么,她道: “田大侠现在可后悔了。” 田原摇了摇头,勉强地笑着:“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只是在尽我最大的努力,要是还有一点点的可能我没去努力,那才会后悔。” 况玉花点了点头,她说:“那小丫头有你这样的朋友也真难得。” 况玉花忽而一笑,她从身边又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走到田原身边,讥讽地看着他,况玉花道: “我这可是解药了,你还服吗?” 田原接过药丸,咧开嘴笑了一下,他想,即便把况玉花杀了,自己和依依驼婆子也横竖逃不出五花手教的蚂蚁阵,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即便这是毒药,服一粒和服两粒又有什么区别? 他点了点头:“姑娘若说是解药,在下就信。” 他把药丸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况玉花一直死死盯着他看,到了此时,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身影晃动,又回到原先站着的地方,背朝着这里,继续大笑了一阵。 紧接着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远处蚂蚁爬动的沙沙声响。 胸前凝聚的浊气慢慢消失,看样子况玉花第二次给的确实是解药。 田原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呢喃道: “多谢况姑娘!” 况玉花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她才转过身来,眼眶里隐隐有泪花闪动,她看了一眼田原,欲言又止,轻轻地叹了口气。 田原大惑不解,疑道:“况姑娘?” 况玉花低垂着头,从田原面前匆匆走过,站在门口,她取过腰里的竹箫,吹了一段,把箫重新插回腰里。 四下里更加安静,连远处蚂蚁爬行的沙沙声也消失了。 况玉花回过头来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目光接近田原时,飞快地移了过去。 她款款地走下竹梯,耳语一般道: “来吧。” 田原起身走到门口,跟着况玉花下了梯子。 竹楼是从水塘中用十余根碗口粗的毛竹支撑起来的,梯子的下面就是水。 况玉花走到梯子的最下面一格,伸出右脚踩进水里,接着再迈出左脚,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田原循着况玉花的脚步踩下去,果然就踩到下面的木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保质期,三个月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况玉花在前面走着,有意放慢速度,以便田原跟上来,田原提气紧跟,起初走得很慢,走出一段路后,他醒悟到,其实水里的木桩彼此间隔距离是相等的。 你只要按着前面的步距笔直迈去,连眼睛都无需去看,怪不得五花手教弟子在黑夜里也能健步如飞,原来她们掌握了这个诀窍。 田原喜道:“况姑娘,你走快些,在下跟得上。” 况玉花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岸边,况玉花和田原不约而同地“咦”了一下。 两个人跳上水中的那个小岛,况玉花怔怔地看着田原和驼婆子用剑挖出的水沟,水沟里浮着一大片淹死的蚂蚁。 况玉花暗自钦佩对方机警,想出这么个绝妙主意,怪不得自己前面一直纳闷,怎么他竟能逃出蚂蚁阵。 驼婆子早已不知去向,依依躺在地上睡得正酣,田原解开她的穴道,把她摇醒,依依揉着惺忪的双眼,嘟囔道: “臭小子你吵什么,人家好不容易才追上爹爹” 话说了一半,自知失言,依依赶紧把语气一转,怒道: “臭小子,你敢偷看我睡觉,看我不找你算账。” 田原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他没想到依依表面上装得浑若无事,却是做梦都梦到爹爹。 田原转过头去,心里暗道,依依,你放心,我说什么也要替你讨回解药,把你送到倪大哥手里。 田原道:“依依,老婆婆呢?” 依依惺忪的双眼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她一直以为站在田原身后的那人就是驼婆子,此刻听田原如此问话,她反倒一愣,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人是况玉花。 依依抄起地上的剑,一蹦而起,一剑朝况玉花刺去,嘴里道: “死丫头,我看你往哪里逃!” 田原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依依手中的剑,依依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使劲想挣脱田原的手。 况玉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她突然道: “你要是还想活命,就老实一点。” 况玉花双脚一点,轻轻地跃过水沟,田原生怕她逃走,赶紧拉着依依也跳过去。 况玉花往前疾走两步,田原拉着依依赶紧跟上,况玉花猛地一个转身,田原不曾防备,疾进中一时控制不住,差一点撞到况玉花身上。 况玉花眉毛一挑,冷笑道:“你以为我想逃走?” 一句话问得田原狼狈不堪,不知如何是好。 依依行动刚一自由,挥剑又攻向况玉花,况玉花道: “我要是死了,你这辈子也别想拿到解药了。” 依依楞了一下,半空中的剑往边上一偏,削了个空。 依依把剑啪地送回剑鞘,转了个身,田原以为她又要破口大骂,没想到她突然笑了起来: “死丫头,我杀了你还怕脏了我的手。” 田原目睹此景,差点就笑出声来,心想你今天总算是碰到对手了。 田原强忍着笑,走上一步,朝况玉花道: “况姑娘,还请你赐给依依解药,大家好就此分手。” 况玉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婉转,她道: “田大侠,我说的话,你信不信?” 田原道:“自然相信。” 况姑娘道:“好,不瞒你说,依依姑娘中的是本门最厉害的毒药:夺魂散,是用我们老家高黎贡山中一种罕见的草‘命无’所制。” “照常理来说,依依姑娘此刻该命若悬丝,昏迷不醒,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高人,帮她驱除了皮肉中的毒素,以致她还能口齿伶俐地骂人。” 依依白了一眼况玉花,况玉花不理她,继续道: “你们这位朋友能做到这点,已是很难得了,我瞧依依姑娘的气色,三个月之内当无性命之忧,不过” 田原道:“不过怎样?” 况玉花道:“要是不消除毒根,也就只能活这三个月了,我想,你们那朋友一定也和你们说过这话,所以你们还来找我。” 田原听况玉花所说的情形与公孙望托小茵转答的话丝毫不差,心里对公孙望油然起敬。 再听况玉花的口气,似乎她已有意解救依依的性命,田原赶紧道: “还望况姑娘妙手回春。” 况玉花叹了口气,她道:“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不肯给你们解药,实在是我身边确实没有解药。” “哦?”田原倒吸一口凉气。 况玉花道:“我们五花手教既然号称‘宁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自然是下毒的时候就没想到要解毒,怎么会带解药?何况夺魂散又非一般毒药可比,要想驱除它的毒性,就更是难上加难。” 田原叹道:“这么说,依依就没救了?”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况玉花笑道,“看样子你们只好跟我回云南一趟了,三个月的时间去趟云南,应该绰绰有余。” 田原不解地看着况玉花,况玉花看看田原,笑道: “你看我做什么?我说我身边没有解药,并不等于说我们教主也没有,要想救依依姑娘的命,只有去求教主了,求得成求不成,到时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田原听说依依还有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想,不管五花手教是刀山是火海,自己都要闯他一闯,豁出这条命,也要让五花手教教主拿出解药来,否则怎对得起倪大哥? 田原想到这里,心里飘过一丝阴影,他所顾虑的是,自己这一去数月,不知道多多又会怎样,驼婆子走了,多多的讯息又中断了,不知道天道教还会不会找多多的麻烦? 不知道丐帮又会怎样,大哥把丐帮交给自己,丐帮现在百废待兴,自己却远走他乡,天道教一定还会继续找丐帮麻烦,帅长老他们,又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田原此时,真希望自己分身有术,一个去云南,一个去找多多,还有一个,去习练百家掌法,堂堂正正接过丐帮帮主这副重担。 田原叹了口气,他想自己现在想想千头万绪,但放在眼前可以选择的路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先去云南五花手教讨回解药。 这个是最迫在眉睫的。 依依一直注意地听着他们俩人的讲话,很少有这么安静,她看到田原低头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依依大声问道: “死丫头,你们云南好不好玩?” 况玉花看透她的心思,笑道:“小丫头你何必用言语激他,其实田大侠早打定主意去了,你担心什么?” 依依被况玉花说破心思,惹得脸红耳赤,幸好是在黑夜,他们看不清楚,否则,否则 依依恼怒地跺了跺脚,转过身去,嘴里哼了一声: “什么破大侠,好臭好臭的臭小子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蚁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况玉花和田原均微微一笑,田原道: “况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既然贵教宁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姑娘为何又要出手相救?” 况玉花闻言脸色微变,她转过身朝前慢慢走着,走了几步,她站住了,田原看着她的背影。 况玉花叹了口气,幽幽道: “你不懂吗?唉,你当然不懂,田大侠,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信任我的人,这理由够了么?” 田原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隔了一会,况玉花的双肩微微颤栗着,她道: “在田大侠眼里,云南五花手教的大弟子,自然是没有感情好歹不分的大恶魔了。” 田原急道:“况姑娘,在下,在下没这个意思。” 况玉花又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着,隐入了前面的树林。 依依吃地一声笑了,拍了拍手,幸灾乐祸道: “再么好,臭小子,这死丫头看样子又想做你媳妇了。” 田原扭头瞪她一眼,依依哼了一声掉过头去,她突然叫道: “臭小子快看,快看!” 田原禁不住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时候天也快要亮了,在熹微的晨光里田原看到,那水塘中间的竹楼正慢慢下沉,没过一会,就完全沉没进水塘里。 依依开心地笑道:“看到没有,臭小子,人家可死心塌地要做你媳妇了。” 她其实更开心的是,这一下看来这云南是去定了,依依禁不住心情大好。 依依一溜烟跑到田原前面,边跑边叫: “死丫头,你等等我。” 天空一点点亮起来,眼前的道路和树林也渐渐轮廓分明。 田原和依依进了树林,不见了况玉花的身影,田原不禁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担心况玉花刚刚是不是生气了,会一走了之。 两个人在树林里东找西觅,最后终于在一棵大树底下发现了况玉花。 况玉花蹲在那里,一边拍着什么,一边吹着口哨,听到他们过来,头也不回,仍做着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跑到近旁,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依依低声道: “臭小子,快屏住呼吸。” 况玉花扑哧一声笑开,她道:“这回倒不必了。” 她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截竹筒,左手在竹筒上轻轻地拍着,她把竹筒放在地上,香气正是从竹筒里散发出来的。 她嘴里一个劲地呢喃,似在说着什么,竹筒周围,有一片微亮的反光。 依依奇道:“喂,死丫头,你又搞什么鬼?” 况玉花没有作声,伸出右手摆了摆,示意他们也别出声。依依恼道: “死丫头,你叫我别响我就不响了?我偏偏要吵你个三天三夜。” 田原在依依肩上拍了拍,用手指指脚下,依依登时吓得不敢作声。 那一片微亮的反光原来却是白色的蚂蚁,它们从树林里,四面八方,排着一长溜一长溜的队伍,整整齐齐朝这边爬过来。 这些蚂蚁通体透明,个儿比普通的蚂蚁大五c六倍。 它们蠕动着肥胖的身躯,看着好似很笨拙,移动的速度却很迅速。 依依一见到它们,赶紧闭嘴。 况玉花哑然失笑,她嘴里发出啧啧啧啧诱引的声响,蚂蚁们听话地朝她那里爬去。 到了那里,它们用头顶的触角互相碰着,在竹筒外转了几圈,然后纷纷停在那里。 依依悄声问道:“死丫头,它们怎么不动了?” 况玉花“嘘”了一声,依依赶紧闭嘴。 他们看到有一只蚂蚁比这些蚂蚁又大了一倍,身体是黑白相间的,不仔细看,倒像一只毛毛虫。 它爬过来的时候那些白色的蚂蚁都把路让开,努力的把头和头顶的触角朝上扬着,竟似像人夹道欢迎一般。 田原知道这是它们的王。 况玉花在手掌上倒了一点白色的粉末,然后把手掌摊开放在竹筒边上,静静地等着。 田原和依依大气也不敢出。 那蚁王爬过来,熟门熟路一般爬上了况玉花的手掌,它爬过之后,那些白色的粉末都不见了,也不知是被吃还是被吸干净了。 它慢慢恻躺下来,倒在况玉花的手掌里头尾弯曲了两下,田原看着,微微一笑,他怎么也觉得它这两下,竟似在撒娇。 蚁王撒完了娇,况玉花吹了一声口哨,它蠕动着身躯爬下况玉花的手掌,爬进了竹筒。 等蚁王进了竹筒以后,外面的那些白色的蚂蚁才纷纷进了竹筒。 况玉花等最后一只蚂蚁也爬进去后,从怀里掏出一粒白色的药丸,用手指轻轻捻成粉末,撒进竹筒。 然后取出一张油纸,封住竹筒的口子,用细绳紧紧扎好,再把竹筒放进一个布套里。 她站起身,把竹筒挂回腰间,低声道: “走吧!” 田原这才知道,怪不得蚁群这般听话,原来都是这些白色的蚂蚁在作怪,是它们引领着这远远近近的蚂蚁大军进攻人,这些白色的蚂蚁一定含有剧毒,它们爬过那些人,那些人才会毙命。 田原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这五花手教是有什么魔法,让这些蚂蚁都像通人性一般,乖乖地听她们的话,瞧况玉花那架式,竟似能说蚂蚁的话。 田原想起一事,他想起昨晚蚂蚁占领整个树林时,为什么只有他和依依所在的那个树杈没有蚂蚁? 他问况玉花,况玉花想了一会,她说应该是你们的那位朋友给依依疗伤时,里面一定有一味药是蚂蚁害怕的。 田原恍然大悟,他想也对,公孙望用的,一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依依闻言大喜,她说:“死丫头,那我能不能把你这些蚂蚁毒死?” 况玉花笑道:“我也不知道,要么试一下,我把它们倒你身上?” 说着就去解腰上的布袋,依依惊呼一声,躲到了田原的身后,田原和况玉花大笑。 依依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田原看了她一眼,暗自好笑,他想这一路过去,这两个人又不知要生多少事端。 两个人一个刁钻古怪一个多谋狡诈,倒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对依依来说,也正应了那句老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田原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依依。 没想到依依早把他的神色瞧在眼里,正自恼恨,田原一抬眼的刹那眼前一根树枝抽了过来,他笑着避了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思想还真不能开小差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况玉花顾自朝前走着,她也是闷闷不乐的。 其实,她决定把田原他们带回云南,还有个没说出也不能说出来的打算。 她此次千里迢迢带着师妹们从云南赶来,是奉教主之命来夺天一派的飘香剑的,经过这一年多的搜寻摸索,一点关于剑的讯息也没有。 而这飘香剑不管武林如何血雨腥风,也从未现身。 武林中人传言,当初田原离开家时狼狈不堪,别说是剑,连命都快保不住了,飘香剑绝对不会在他手里。 这两天自己也证实了这点,在竹楼里,他已经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必要撒谎? 但自己此番损兵折将,孤身一人回去,怎么面对教主,轻轻巧巧和教主说没有找到就可以了吗? 这么多师妹葬身他乡,教主岂能不追责,轻易就放过她? 现在自己没找到飘香剑,但把剑的主人带回来了,剑要是没有流失在武林,那肯定就还在他家里。 至于田世南藏在什么地方,那也应该是他儿子才最清楚的。 自己把田原带回去,教主说什么也会从轻发落自己,至于解药什么的,到了那里,就由不得任何人了,只有教主自己能够做主。 况玉花那天出手毒倒依依,就有这个打算,本来此时计划得逞,她该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倒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昨天在竹楼里的情形,就恍惚有些吃惊。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身边若真有解药,会不会拿出来叫给田原,她隐隐觉得有这个可能。 况玉花自小就入了教门,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五花手教上上下都是女人,那每天演的,又有多少出戏? 在教主面前,谁不是争宠邀功,哪怕为了自己的一点点蝇头小利,也会把别人一脚踩死。 众姐妹在一起,有的不是同门情义,而是尔虞我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没有人会信任况玉花,况玉花自然也不相信任何人。 即便是和教主回话,也是心存三分戒心。 有什么心事只有独自一人去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即使哭,也要提防被人察觉,否则在教主面前谗言几句,况玉花哪怕有三张嘴也辩解不清。 在五花手教,有的只是主子和奴人,大奴人和小奴人,小奴人和连猪狗都不如的奴人之分。 哪个不想背后下手把她况玉花置于死地,自己占上五花手教大弟子的位置。 放毒的人一旦放毒成了习惯,心也会慢慢变得歹毒起来。 就连教主,暗中也提防着她,唯恐她在底下拉帮结派收买人心,因为按照教规,教主若万一有个不测,况玉花就是当然的新任教主。 有许多时候,况玉花对这种氛围感到厌倦。 只有在离开五花手教的时候,她才会真的轻轻松松舒一口气,这也是她之所以喜欢在外地做事的原因。 有时候,她也真想找一个人诉说一番,但她能找谁去? 找手下想都别想。 而武林中其他的人,只要一听五花手教,先就有了戒心,谁会把你当朋友,谁会认为你的笑里不包藏祸心? 五花手教,也就是远在云南,和中原武林没多少瓜葛,还被人认可是武林正道。 她们要在江南,早就和落花门一样,被认为是邪门歪道了。 有时候距离,也影响对一个人或一个教派的判断。 所以在竹楼里,当况玉花看到田原为了信任真的可以连命都不顾,淡然笑着吞下毒药时。 她感到这世界还有一种她完全陌生的东西存在。 一种梦寐以求却又虚无缥缈远在在天边的东西,实实在在就在眼前。 况玉花站在那里,怔怔地说不出话,过了良久,冰冷的泪水滚出了她的眼眶。 她真的好羡慕这个没心没肺骂骂咧咧的丫头。 一个人只有有恃无恐才会肆无忌惮。 况玉花知道他们这一去凶多吉少,田原和依依只要进了五花手教的坝子,能活过一个月就算不错了,教主哪会给他们什么解药。 但有一点她没骗他们,在这个世界,能救依依的确实只有教主。 况玉花真想停下来,告诉他们别去了,自己其实是在骗他们的。 但不知为何,冥冥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阻止着她难以启口,有一种近似于习惯或天性的东西在身后推着,逼迫她把他们诱回云南。 况玉花正自想着心事,依依突然跑上前来,对她道: “死丫头,把你牙齿给我看看。” 况玉花懵懵懂懂,还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听了这话,奇怪地张开嘴唇,不知这丫头想看什么。 “你的牙齿真好看,这么漆黑漆黑的,快给我摸一下是不是真的。”依依嫣然一笑。 况玉花胡思乱想,腾冲那边的人性喜嚼槟榔,牙齿几乎个个都被槟榔染得漆黑,谁也不觉得奇怪。 但到了江南,就好像人人都看她们很稀奇,这里人的牙齿个个白花花的,已经有不少人问过她们的牙齿,她们对这,也不觉奇怪了。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想要,到了云南,天天吃那好东西,等你回来,也有这样漆黑的牙齿了。”况玉花笑道。 “这牙齿没有坏掉?”依依睁大了眼睛。 况玉花笑:“当然没有,比你的坚硬多了。” 依依拿手指磕磕自己的牙齿,叫道:“死丫头,快给我看看,看看有没有我的好。” 况玉花瞟了一眼田原,脸微微一红,她发现田原正顾自走着,没在意她们在说什么,就张开嘴,想快点把这小丫头打发了。 依依右手的食指在况玉花的牙齿上轻轻磕了两下。 点点头。 她趁况玉花不备,手形忽然一变,在况玉花张开的唇上轻轻一拍,把藏在手心的一粒药丸拍了进去。 况玉花一惊之下赶紧闭嘴,慌乱中却把药丸吞了下去。 依依双足轻点,敏捷地跃到一边,拍手笑道: “死丫头,叫你也尝尝我的厉害,你服下去的是‘千年阴魂不散哎呦丸’快快跪地求饶。” “本姑娘可以看在你是臭小子的媳妇,臭小子是在下的朋友,在下会催好听的曲子的份上,给你一粒解药。” 依依叉着双手,得意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自己讨来的活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田原在她们前面不远处走着,依依把药丸拍进况玉花嘴里这个举动他没瞧见。 他突然听到依依又在扯什么千年阴魂不散哎呦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此时天早已亮透,他们把那片树林已甩出很远,正走在通往城里的路上。 况玉花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这下毒老手,无意间却中了这小丫头的诡计,又好气又着急,一掌击向依依。 “臭小子救我,你媳妇要打死我。” 依依紧走两步,赶上田原,躲到了他的身后。 田原眼见好端端的,况玉花怎么突然出手就打依依,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况玉花身子摇晃了两下,软绵绵倒在地上。 田原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她中了依依的什么“千年阴魂不散哎呦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鼻孔里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这毒性散的好快。 “依依,你给她吃了什么?”田原厉声道。 依依嘴里笑道:“你媳妇自己谗嘴好吃,我却怎么知道。” 她眼见况玉花服下药后只不过眨眼功夫,就毒性发作倒在地上,亦是吃了一惊。 这药丸是她在梦天娇房间里看到偷偷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药,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什么“千年阴魂不散哎呦丸”,却是她胡诌的,她气恼自己一时大意中了况玉花的夺魂散,就想找机会出口怨气。 没料到落花门的药丸居然这么厉害,她心里岂有不得意的。 田原用手探探况玉花的脉息,幸好一时还无性命之忧,心下略宽。 田原轻声唤道:“况姑娘,况姑娘。” 况玉花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仍自昏迷不醒。田原扭头急叫: “依依,还不快给解药。” 依依侧身走了开去,冷笑道:“这却与我无关,我也懒得管你们这对烂污的事情。” 田原气得不行,正欲发作,心里忽然一闪,他站起身,笑道: “好了,你不管我也不管,这下云南也不用去了,解药也没处拿了,你横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了。” 依依心里咯噔一下,她起先只顾得意,没想到这层,田原的一番话提醒了她,况玉花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要命。 五花手教的听说她毒死了况玉花,肯定要找她寻仇,不找她寻仇,也会很乐意看她死去。 她还想要解药,那真是做梦。 这一下依依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这几粒药丸,本来她就是从梦天娇那里偷的,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有解药。 而对五花手教和落花门这样的使毒老手来说,本来就是解药比毒药看管得紧。 毒药要施放,很多人都能得到,解药要救人,救谁或不救谁,也只有门主或况玉花c月儿这样的大弟子才有权决定。 落花门的毒药自然是厉害的,怪不得眨眼间况玉花就倒在地上,恐怕再有两个时辰,况玉花就恶毒攻心一命呜呼了。 况玉花一死,乖乖,自己岂不是最多也只能活三个月了? 依依越想越怕,真如自己也中了毒马上要死去一样,急得不行,一时间没了主意,跺着脚哭了起来: “臭小子,你敢欺负我,我叫爹打死你!” 田原见她突然哭了起来,知道她心里已经怕了,这才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田原听依依抽抽搭搭哭了半天,方才弄清这药是她从落花门偷来的,却真的没有什么解药。 田原的手脚冰凉,他想落花门的毒药,那必是落花迷津无疑了,这还了得。 他倒不担心解药,心想要是到了落花山庄,自己求求月儿,想来月儿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从这到落花山庄,怎么算也要十天左右的路程,这当中况玉花能不能撑住? 眼下也没其他的路好走,只有尽快,尽快。 他把这道理和依依说了,依依破涕为笑,她想半路上实在不行,臭小子和自己再给这死丫头输输真气,或许还能吊命,到了落花山庄,那些臭丫头看到臭小子来,自然会竭尽全力。 两个人立马起身,这地方人烟荒芜,只有先把况玉花背回城里,再雇马车急行。 男女有别,田原不便背着况玉花行走,自然只有依依来背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杭州城方向走去,依依背着况玉花在后面跟着,一会儿哭一会儿骂,一会儿又直嚷臭小子我快累死了。 依依心里是又气又恼,没想到自己把她毒倒,此番却要背着她走,恨不得把她狠狠摔在地上,想想又是不妥。 自己的性命可在她的手里,这死丫头要是死了,自己又怎能活命? 依依气喘吁吁道:“臭小子,我可真的背不动了。” 田原懒得理她,顾自朝前疾行,依依看看田原的背影,啐了一声,没奈何,只有把背上的况玉花往上挪挪,憋足劲再往前走。 依依一边走一边嘴里骂个不停: “臭小子,你不得好死,自己的媳妇却要我来帮你背,你等着,到了落花山庄,我让你一堆媳妇打成一团。” “喂,臭小子,快等等我。” 她看看田原还是顾自走着,只好继续骂着: “臭小子,我要让蚂蚁把你咬得七孔八洞,哼,你身上又没蚂蚁怕的药。”说到蚂蚁,她忍不住回头看看况玉花腰间的竹筒。 她看到竹筒还封扎得完好,放了点心。 田原在前面叫:“快点,马上就要到凤山门了。” 依依没好气道:“快你个鬼,烟囱鬼树叶鬼铁皮鬼,我背着你媳妇呢,你倒轻松,空手空脚的还叫我快点。” 她看看田原的背影,狠狠道: “臭小子,你喝酒么要醉个半死,走路么要跌个大跟斗,你等着,你看我不用‘千年阴魂不散哎呦丸’毒你,让你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她说到“哎呦哎呦”时,背上的况玉花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依依冷不丁听到笑声,吓得“哎呦”一声惊呼,双手一松。 背上的况玉花跌在地上,痛得也是“哎呦”一声惨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马是旧的,骑手是新的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况玉花嘻嘻笑着从地上一跃而起,田原闻声转过身来,惊道: “况姑娘,你怎么” 况玉花笑着打断了他:“自然是依依姑娘看臭小子是在下的朋友,在下又能吹好听的曲子的份上饶我一命,给了一粒解药。” 况玉花并不知晓依依所说的在下是指宇文燕,她只是把依依的话依样画瓢学嘴一遍,至于谁是谁媳妇之类的话,自然免去不提。 依依醒悟到梦天娇这些药丸屁用没有,自己中了况玉花的诡计,白白背了她这一大段路程。 依依怒道:“死丫头你敢骗我!” 话音未落,早就一掌击出,况玉花侧身躲过,顺势一把握住依依的手腕,依依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另一只手又一拳打来,仍被况玉花握住。 田原见此情景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转身慢悠悠往前走着,不去管她们的事。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参合进去,依依只会更纠缠不清,不肯罢休。 好在况玉花没事,落花山庄可以不用去了。 田原心里一高兴,扯开嗓子唱起歌来,歌声掩过身后那两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依依双手受制,动弹不得,恼急中突然一撮嘴唇,一口吐沫啐向况玉花,况玉花扭头躲过,笑道: “你这又是从落花门偷学的什么暗器,小心,别经血不调了。” 她凑近依依耳朵道:“你害不害臊?” 依依听她这话颠三倒四,反倒一楞,况玉花双手一松,笑吟吟地退到一边,口中道: “你什么药不好偷,为何偏要偷梦天娇这专治经血不调的药。” 况玉花腰肢一扭,笑吟吟地朝前走去,依依傻乎乎站在那里,面红耳赤。 怪不得死丫头吃了这药没事,原来,原来是这么种药,依依气恼地跺了跺脚。 她看着况玉花的背影,心道:再么糟糕,死丫头要是把这事和臭小子说了,岂不没趣,自己还不被臭小子笑死? 当下也不敢再发作了,只好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走。 她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两粒药,啐道:“什么鬼药。” 右手一扬,正欲把它们掼得远远的,手挥到空中突然停住,吃吃一笑。 她把药丸重新放回怀里,三步两步追上前来,凑近况玉花,低语道: “死丫头你害不害臊,什么药不好吃,偏偏要吃这种药。” 一句话说得况玉花满脸通红。 原来,落花门上上下下都是女子,习武练功,生活又极没规律,一些过了及笄之年的女孩,难免会落下这样那样的女儿病。 梦天娇动手配制一些药丸,专治此类病症,偏偏又被依依偷去。 这药本身极普通,是以梦天娇也没专心藏好,无非是用了一些吴茱萸c桂枝c人参c当归c甘草c白芍之类研磨而成。 五花手教一样也有这药,况玉花也真服过那么一两次,所以前面药一到嘴里,她就猜出个大概。 当下她也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故作被毒倒的样子,逗逗依依,也吓一吓她。 三个人往前走了不远,过了一架小桥,隐约听到路旁的森林里有马打着响鼻的声响。 他们会意地看了一眼,蹑手蹑脚进了树林,辰初时分,树林里还显得昏暗朦胧。 三个人透过淡淡的晨雾朝树林深处张望,七八个莆田派弟子围坐一圈,显然是奉命在此伏击况玉花他们的。 紧张地熬了一个通宵,现在人人都疲惫不堪,耷拉着脑袋打盹,人群中的篝火也熄灭了,冒着袅袅的青烟。 七八匹马拴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上,不停地用蹄子轻轻踢踏着,或摇头晃脑打着响鼻。 马的声音恰好掩盖了三个人行进的脚步,他们走到离那群人很近的地方,那些人还睡意正酣。 况玉花不出声地冷笑,取出一截细长的竹竿,想把竹竿中的药粉吹向人群,田原赶紧摆了摆手,况玉花只得作罢。 三个人从他们身后绕过,悄悄地接近马群。 依依冷不防纵身一跃,一剑削断系着的缰绳,跃上马背,马从莆田派弟子中间冲了过去,把他们从梦中惊醒。 田原和况玉花见状,也赶紧翻身上马,趁那些人还没醒悟是怎么回事,策马冲出树林。 到了路上,三个人并驾齐驱,田原正想埋怨依依,依依却忍不住大笑起来。瘦小的身体伏在马背上不停地抖动。 她边笑便回头朝后看着,渐渐落到了他们俩人的后边。 依依以前没怎么骑过马,骑术不精,再加上胯下的那匹马对原主人似乎颇有情义,摇头甩尾一个劲想走回去。 依依右手紧紧拉着缰绳,左手在马颈和马背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击打着。 她越打那匹马就越不听话,最后索性停下来再也不肯往前走。 气得依依在马背上大声叫骂: “臭小子,我打死你,臭小子,叫你走你敢不走,我打死你打死你,臭小子!” 田原和况玉花勒住马,回头看到这情景,况玉花嘻嘻笑着,田原则是又好笑又好气,也搞不清依依是在骂马还是借故在骂他。 那匹马打了两个响鼻,垂下了脑袋,任凭依依怎么拍打,它却扭转脖子去啃路旁刚刚抽芽的青草。 依依腮帮子鼓鼓的,一双大眼瞪得滴溜圆,田原和况玉花再忍不住,高声大笑起来。 依依恼怒至极,从马镫里抽出右脚,用脚后跟在马的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 马突然受了惊吓和疼痛,猛地抬起前蹄直立起来。 田原和况玉花齐声惊呼,依依眼看就要被马从背上掀下来。 却见她右手甩掉缰绳,上身往前一冲,双手紧紧抱住马颈,马又受到惊吓,撒开四蹄朝前疯狂地奔驰。 马奔过他们身旁时,田原和况玉花赶紧驱马避开,他们看到依依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抱着马颈,脸色吓得煞白,嘴里却不停地骂着: “臭小子,死臭小子,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马驮着依依疾足狂奔,眨眼间就转过前面弯道,不见了踪影。 田原和况玉花赶紧追上前去。 等他们追过弯道,两个人忍俊不禁,伏在马上大笑不已。 那匹马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仍像前面一样,摇头晃脑,悠闲地啃吃着路旁的草。 依依在马背上,又击又打,马就是不理睬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马没了,人还被砍一刀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田原笑道:“依依,我俩换一匹骑骑。” 依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臭小子,还不都是你,弄得它不肯听话。” 田原又笑:“这倒奇了,它不听你的话,关我何事。” 依依双眼一瞪,骂道:“你是臭小子,它也是臭小子,俩个臭小子碰到一起,它看到弟弟来了,自然就想和你亲热亲热。” 话未说完,依依自己倒先给逗笑了,那匹马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抬起头,朝远处嘶鸣了一声,脑袋上上下下不住地点着。 依依笑骂:“臭小子,你高兴什么!” 脚后跟用力一踢,这回早有防备,马还未直立起来,她身子就往前伏倒,双手紧紧抱住马颈。 马吃了一惊又往前疯跑,跑了一段再停下来。 如此反反复复,田原和况玉花肚子笑痛,依依脸涨得痛红,恼道: “我道是什么,原来还有个臭丫头,它看到弟弟又看到牙齿黑黑的弟媳妇,就更不听话了,喂,臭小子,你说是不是?” 马低头吃草,面对依依的叫骂无动于衷,依依抓住马鬃猛扯: “让你说是你不肯说,不让你说,你偏偏乱叫,臭小子,我让你叫我让你叫!” 马这下疼痛不已,怒啸一声。 依依赶紧伏下抱住马颈,没料到马这次没抬前蹄,而是后蹄猛地一蹬,屁股撅得老高,依依一个筋斗摔到马前。 幸好田原见机行快,右手在自己的马上一按,人从自己这匹马,跃到了依依那匹马,猛扯缰绳,惊吓中的马硬生生被他拉得抬起前蹄,没往前狂奔,否则依依定然被乱蹄踩到。 依依在马立起来的当儿滚到一边。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惊魂未定,脸吓得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 她一拐一拐朝边上走去,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咧着嘴笑道: “臭小子,你要是真喜欢它,就归你好了,我吃点亏,骑你这匹破马。” 她爬上田原的那匹马,还没坐稳,那匹马突然扬开四蹄朝前急奔,依依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身子在马背上颠簸,况玉花赶紧叫道: “依依,放松缰绳。” 依依慌乱中却越扯越紧,况玉花策马紧追在后面,心念一转,叫道: “依依,把缰绳扔掉。” 依依依言扔掉缰绳,人伏在马背上,马接着往前又奔了一阵,渐渐放慢速度。 田原从后面也赶了上来,他看到依依伏在马背上,许久都一动不动,关切地问道: “依依,你怎么了?” 依依脑袋动了两下,又过了一会,她才猛地抬起头来,强作欢颜地笑道: “臭小子,你这匹马还算不错。” 她翻身下了马背,转过身用衣袖悄悄擦去脸上的泪痕,再转回身来的时候,她道: “臭小子,你带着这匹马走,我来和你们比试轻功,看是你们骑马跑得快,还是我不骑跑得快。” 远处响起一片呐喊声,他们回过头去,看到莆田派的人追上来了,不知又从什么地方钻出些人,瞧那阵势,总有三c四十人之多。 田原急道:“依依,快上马。” 依依还在踟蹰,况玉花也催促道:“依依,快点,他们人多,被他们追上可不好玩。” 依依冲着况玉花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上了马。 马这时变得很听话,依依一扯缰绳,它就哒哒地朝前奔去。 田原和况玉花跟随着跑了一阵,看看无事,这才放了心。 田原双腿一夹,叫道:“快走!” 三匹马驮着这三个人,飞一般朝前疾奔,后面的莆田派弟子也紧紧跟着,喊声震天。 三个人往前奔了一阵,依依又落到后面,急得乱叫: “臭小子死丫头,快等等我。” 田原和况玉花勒住狂奔的马时,离依依已有十几丈远。 依依在马上乱蹦乱跳,那匹马却在原地打着圈子,莆田派弟子眼看就要赶上依依。 田原朝况玉花点了点头,他说: “你先走,我去看看。” 他调转马头朝那边奔去,几乎与莆田派弟子同时赶到依依身旁,依依看到一前一后的田原和莆田派弟子都已走近,她突然嘻嘻一笑。 依依脚后跟在马肚子上猛踢一脚,双手抱着马颈,那匹马狂奔着与田原擦肩而过,也就在那一刹那,依依扭头笑道: “臭小子,这些人交给你了。” 她咯咯笑着出去很远。 田原想调转马头已来不及,莆田派弟子们一拥而上,把田原围在中间,他的剑还没来得及拔出,早有五c六道银亮的闪光砍削向他。 田原怒吼一声,左手在马背上用力一拍,人直直跃离马背一丈多高,在空中呛地拔剑在手。 田原一跃之后,那五c六柄刀削空,都砍在田原的坐骑上,登时,悲啸声起,血光四溅。 田原人在空中瞥见下面一片血光,心头一紧,忍不住也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动地,众人为之一震。 田原落下来时身子一旋,手臂和剑连成一条直线,施展起悬书神功,阔笔疾挥,霎时人喊马嘶混乱一片。 田原落下时脚正好落在倒卧在地的抽搐的马身上,马猛地一颤,田原站立不稳,倒向一边。 但见眼前刀光血光和马蹄乱晃。 田原身子滑倒的瞬间应变奇快,双足一点,人斜斜地飞了出去,左手抓住一匹惊慌奔走的白马的马鞍,身子一缩,翻身骑到马上。 人还没有坐稳,只听一人断喝: “着!” 脑后一阵劲风袭到,田原把头一低,躲过这刀。 怎想到此人刀法精湛,眼见一刀削空,去势迅疾的刀在空中猛然翻转,直直地一刀下来,正好砍在田原的左肩。 田原惊诧一声,反手一挥,手中的剑射向那人,那人仓促间躲闪不及,哎哟一声倒下马去。 田原还没来得及转身,左侧又有一股劲道袭来,田原人在马上,躲闪不及,只好硬生生接下这掌。 这一掌来势凶猛,田原在马上猛地一晃,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恍惚看到那人正是赵骏千。 赵骏千一掌击中,眼见田原居然无事,不由得也是一愣,叫道: “好小子!” 手腕翻转,第二掌紧跟着拍出,田原危急中抬起右手,随手一档,掌掌相交,赵骏千惊呼“不好!” 田原也是“哎哟”一声,左肩被刀砍中的伤口里血流如注,一阵钻心的疼。 人在马上摇晃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神出鬼没是女主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田原的耳旁响起刷刷的剑声。 一匹马冲进马群,剑光到处,马上的莆田派弟子应声倒下,连叫都没来得及叫。 那人一直冲到田原身旁,轻舒左臂,田原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提了过去,双腿轻轻一夹,马从混乱的阵势中疾奔出去。 赵骏千抢上前来,只见那人随手一甩,手中的剑就射向赵骏千。 和剑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一阵粉雾,赵骏千暗道不好,身子一翻,藏到了马的一侧,那马和他身后的三个弟子,却躲闪不及,纷纷到地。 一招之下,锐不可挡,余下的莆田派弟子望风而逃,哪里还敢阻拦。 田原恍惚间觉得自己被人提在手上,又羞又急。 他正想一掌击向那人的左胁,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心里一凛,赶紧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娇嫩的翠绿。 田原吃了一惊,再看马上的人,惊喜地叫道: “多多!” 胸口一阵发闷,田原终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多多把田原横放在身前的马背上,马顺着大路朝前奔去,况玉花和依依挡在路上。 况玉花手持一根竹箫。 况玉花眼看多多带着田原奔出了莆田派弟子的包围,朝这边奔来,莆田派弟子在后面紧追不舍。 况玉花把竹箫放在唇上。 多多奔到她们身旁,一勒缰绳,马放慢了脚步。 她从马上弯下腰去,把田原轻轻放在地上,直起身子时双目如电,右手一挥,“啪”地一个耳光,把依依从马上打落马下。 依依捂着脸颊从地上起来,正欲大骂,多多瞪了她一眼,柳眉倒竖,依依不禁闭嘴。 多多冷冷地哼了一声,依依大脑嗡地一下,竟如傻了一般。 多多看着地上的田原,呆楞了一会,最后还是抿了抿嘴唇,两腿一夹,胯下的马一阵风朝前奔去,片刻就不见踪影。 赵骏千眼瞧着多多远去,他平复了一下心绪。 早有手下牵过一匹马来,赵骏千重新翻身上马。 莆田派弟子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冲到况玉花她们面前,前面的人突然勒住了马,后面的人不曾防备,与前面的人撞在一起,赶紧也扯动缰绳。 经过了一阵人喊马嘶,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 况玉花坐在马上,神情自若地吹着箫,箫声平和c温顺,含有一种淡淡的哀愁。 莆田派弟子们睁着惊恐的眼睛,听了一会,人群中有人突然叫道: “蚂蚁!蚂蚁!看那些蚂蚁!” 四下里无数的蚂蚁正朝他们聚集,很快就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莆田派弟子刚吃过蚂蚁的苦头,一见之下哪里还敢逗留,他们争先恐后地调转马头,潮水般朝来时的路上奔去。 只留下赵骏千一人一马立在那里。 赵骏千气急败坏地大嚷: “回来,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 那些人听到叫声,反而跑得更快。 赵骏千眼见再喊无济于事,他朝两边看看,满坑满谷的蚂蚁黑黝黝的,水一样迅速渗透过来。 他猛地一个哆嗦,“哎呀”一声,调转马头就跑。 况玉花微微一笑,她从马上跃下,赶紧察看田原的伤势。 她发现田原左肩伤口附近的几个穴道已经被人点了,止住了流血。 况玉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个人在马上居然出手这么敏捷,一边骑马,一边已封点了田原的伤口。 况玉花双手稍一用劲,把田原肩头的衣服撕开。 她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塞进田原嘴里,又把一粒药丸用手指捻成粉末,细细地撒在田原的伤口上。 依依冷笑道:“死丫头,你倒心细。” 况玉花也不作声,慢慢地站起身来,突然间“啪”地一个耳光,依依又跌倒在地。 依依坐在地上,满脸委屈,她想破口大骂,可眼瞅着四周窸窣爬行的蚁群,又不敢作声。 她生怕况玉花一时恼怒,让蚁群攻向自己,那乖乖可不好玩。 而田原还昏迷着,况玉花真要出手,连帮她的人也没有了,这眼前亏,还是不能吃。 何况她自己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一次玩笑确实开得有点大了,差一点送了臭小子的老命。 等到莆田派弟子都逃得不见踪影,况玉花用箫吹了一段曲子,蚁群才慢慢往四周的草丛和山坡散去。 蚁群散尽之后,那些通体透明的白色蚂蚁,挪动着肥硕的身躯,聚集向况玉花放在地上的竹筒。 依依看到那蚁王过来了,那隆重的仪式重又进行了一遍,然后蚂蚁们才爬进竹筒。 况玉花手里拿着一根薄薄的竹片,嘴里啧啧有声。 她把走在最后的十余只蚂蚁,用竹片挑到田原的伤口上。 那些蚂蚁一碰到血,顷刻就灵活起来,它们用触角和触角互相碰碰,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商量完后,它们分头忙碌开来。 先是在血中爬行,一边爬一边贪婪地吸吮着殷红的血,白色的蚂蚁没过一会,就变成了红色,动作也缓慢起来。 它们停在那里歇息了一会,然后又开始缓慢地爬动。 田原伤口里的血都被它们吮尽,露出白色的骨头和粉红色的肉,那些蚂蚁绕着田原的伤口艰难地爬行,一边爬一边吐着什么。 直到它们再也爬不动了,一只只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依依睁大眼睛,她完全被这情景吸引住了。 到了此时,她才壮了壮胆,好奇地问道: “喂,死丫头,它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况玉花没有理她。 看着那些蚂蚁,况玉花的眼里流露出哀伤的神情,似乎是在为这些死去的蚂蚁默默哀悼。 也确实,这每一只蚂蚁从幼虫开始,经过了多少时间,花了多少心血才驯化而成,况玉花差不多连它们每只的脾性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抬起头,朝多多远去的方向望了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 况玉花伸手解开田原的穴道,依依惊奇地看到,田原的伤口不仅不再流血,伤口上似乎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正以异乎寻常的速度愈合。 况玉花掰开田原的嘴唇,用竹片把那些鲜红的蚂蚁一只只挑进田原的嘴里。 依依赶紧别过头去,眉头紧皱,差一点就吐出来。 况玉花把田原的嘴唇重新合拢,用手在他唇上轻轻一拍,田原在昏迷中喉结蠕动,咕噜一下把蚂蚁吞了进去。 况玉花把田原放平,让他躺着,她抬头又看着多多消失的方向,怔怔地出神。 “死丫头,你看什么,那才是臭小子真的媳妇。”依依冷笑道。 况玉花勃然大怒:“你要是再啰嗦,我叫蚂蚁来吃你的血。” 依依哼了一声,走了开去。 况玉花看看田原,又看着远处,兀自出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她来了,她走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依依背对着况玉花,嘴里哼哼唧唧,又不住地撇嘴挤眼,气恼得不行。 她想原先和臭小子两个人在一起,有多开心,不管自己怎么捉弄他,臭小子都是敢怒不敢言。 就是他偶尔几次发火,还不是自己一句话就呛得他半天说不出话,傻傻的手足无措。 什么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多有趣。 偏偏碰上这个烂牙齿的死丫头,处处和自己作对。 依依嘴里不说,心里却十分清楚,她揣度再三,感到这死丫头不仅惹不起,弄不好躲也躲不起,牙齿漆漆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依依只要看到她真的动怒,就不敢再激她,反而会顺着她,就像当年和梦天娇在一起时那样。 但愿她也和梦天娇一样不得好死,不过,她可不能马上死,她要是死了,自己也活不了了,这亏本的买卖可不划算。 最好是等自己一拿到解药,她马上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依依想了无数次况玉花的死法,最后觉得,还是让她被自己的蚂蚁咬死最过瘾。 可是,那还要等多长时间呀? 依依想到这里,就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一片灰暗,不由得叹了口气。 况玉花也叹了口气,轻声道:“她长得可真好看。” 依依冷冷一笑:“她当然好看了,哪像你,一个丑八怪,她比你不晓得要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话刚刚出口,自己就啐了自己一口,心里骂道: “臭丫头给了你一个巴掌,你还说她好话?” 她嘻嘻一笑,又想:“我当着死丫头当然要说臭丫头好看了,当着臭丫头么就说死丫头好看,要是两个丫头都在么,嘻嘻,我就说金凤最好看,哈哈。” 况玉花对依依的话置若罔闻,她仍然呆呆地看着远方,神情郁郁的。 田原动了一下,嘴里呢喃着:“多多,多多。” 况玉花似乎吓了一跳,她扭过头,看着田原,依依在一旁冷冷地笑着。 田原睁开眼睛,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视了一遍,接着又向四周努力地搜寻着。 况玉花轻声道:“田兄,你觉得怎样?” 不知不觉,况玉花把田大侠改成了田兄,依依听了自然又是冷笑一声。 田原腾地坐了起来,脑袋往两边转动,末了,他焦急的问况玉花: “多多,多多呢?况姑娘,多多到哪去了?” 况玉花起初不知道他说些什么,愣了一会,才恍然多多就是落花门小姐的名字。 况玉花朝远处指指,老老实实回答: “小姐她早就走了。” 田原闻言惊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翻身上了身旁的一匹马,他忘了自己的伤势,左手一扯缰绳,“哎哟”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 况玉花赶紧抢上,还没走近,田原又上了马背,两腿一夹,右手在马臀上使劲地拍着,马撒腿疾奔。 田原双脚套在马镫里,在马上站直了身子朝前面张望,从远处传来他的呼喊: “多多,多多!” 况玉花怔怔地站了一会,才慢慢朝剩下的那匹马走去。 依依走近前来,笑道: “死丫头,你的轻功厉害,连驼婆子和臭小子都翘大拇指夸你呢,我骑马你走路,我们比试比试如何?” 况玉花转过身,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依依看了一会,不容置疑地说: “我骑马,你走路,要么你就留在这里。” 说完,她上马疾奔。 依依没奈何,她既担心被况玉花甩掉,又担心后面的莆田派弟子去而复返,只得提气追赶。 眼看着况玉花走得越来越远,气得大骂: “死丫头,你跑得这么快,摔你一个大麻脸。” 田原跑了很长段路,眼看着前面就是杭州城的凤山门了,还是没看到多多的身影。 田原垂着头骑在马上,神情沮丧,他知道只要多多自己不愿让人找到,要找到她,比什么都难。 田原想到自己就要走了,即使一切都很顺利,来回也要五六个月,自己昏迷中的那匆匆一瞥,难道就是告别? 田原欲哭无泪。 直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城门,眼里一派茫然。 路过的行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他们见这个人满身是血,神情落寞,衣服也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 有几个好事的想问问这是怎么了,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摇摇头,一步一回头地走开。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直等到况玉花和依依追上前来,田原才从梦中惊醒一般,一个激灵。 他朝她们苦涩地笑笑,低语道: “走吧。” 三个人一时无话,默默地朝前走, 依依本来想破口大骂的,可瞧瞧他们两个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从凤山门里出来一辆带车篷的马车,路人都纷纷驻足,站在边上指指点点,只因这赶着马车的人太过奇怪,竟然是六七个叫花子。 哪里有赶着马车要饭的叫花子? 领头的是两个老叫花,他们看到田原,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还没走到身旁,依依开心地拍了拍手: “再么好,臭小子你想逃都来不及,看这些臭叫花又来找你打架了。” 田原看到领头的正是帅长老和徐长老,也是一愣。 帅独缺等人走到田原面前,恭恭敬敬行礼: “田帮主,小的们已在此等候多时。” “哦,你们怎知道我要从这里过?”田原奇道。 帅独缺哈哈大笑:“却是有人传信,说帮主要去云南。” 帅独缺挥了挥手,一个丐帮弟子把马车拉了过来,帅独缺道: “此去云南路途遥远,帮主有伤,还是乘车吧。” “需要再加派些人手护送帮主吗?”徐长老问。 田原摇了摇头,他说帮中事务还是有劳二位长老辛苦,自己去去就回,眼下天道教还虎视眈眈,不宜再把人手分散。 帅徐二位长老点头称是,他们和田原告别了以后,就领着众人回城去了。 田原他们三人,也不进城,从凤山门直接转上了去云南的路。 依依大叫自己肚子都跑疼了,赖在车上,死活不肯下来。 况玉花去拉扯她,她凑近况玉花耳旁,低语道: “死丫头,你吃过那药,肚子可不会疼。” 况玉花脸微微一红,她瞟了一眼田原,坐到了前面赶车的位置。 马车刚一行驶,依依就逼着田原快说快说,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变成丐帮帮主了,快把这帮主借给我几天玩玩。 她想起一排叫花子站在面前,她一个个扇着耳光,他们就是垂首直立,连话都不敢回一句。 手可就真的痒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走了那么远,还是碰到了朝阳群众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三个人在路上走了十余日,田原一直躺在车篷里养伤,况玉花每天替他换药清理伤口,田原的刀伤痊愈得很快。 况玉花和依依轮流赶车,依依少不了叽叽喳喳,偷懒耍滑,每逢这时,况玉花就虑色重重地和田原说: “快开春了,这道路泥泞,太难走了,照这样子,恐怕三个月很难赶到云南。” 依依驾着车,竖起耳朵听到这话,她就不停地鞭打马匹。 等她坐到后面的时候,就嫌况玉花赶车太慢,自己刚坐一会,就要抢着驾车,脸上却装出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田原看着心里暗笑,也不参与这两个女孩的勾心斗角。 田原每天在车上,除了默诵百家掌决和四穷功法,就是把怀里的《田氏家训》拿出来诵读,他还记得那天在破庙里面对金凤的情景。 他觉得这本书里,隐隐藏着什么自己不能参透的东西。 这一天,他们从早走到晚,路两旁都是高耸的大山,不见人烟。 况玉花对这一路较熟,她告诉田原,这是马上就要进入湘西地段了,这里是土家族和苗族杂居之地,山路也多坎坷。 她告诫依依,可得小心驾车。 依依撇了撇嘴,也懒得回嘴,走了一天,目力所及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她早就已经厌倦。 傍晚,他们到了湖南永顺军民宣慰使司地界,依依看到人马多了起来,不禁来了精神,不停地挥动着鞭子。 这一条道依山傍水,马车沿着酉水疾行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集镇出现在他们眼前,依依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 况玉花也道,这里是土司彭元锦的王宫所在地,过了这里,前面百八十里廖无人烟,今晚就在此镇歇息吧。 镇子靠近官道,有一道一丈多高的城墙,城门上刻着王村两字。 马车穿过城门,左手边是土司官衙,官衙前有一个广场,广场的后面就是营盘溪,有一架悬空的吊索桥通往溪的对面。 吊桥通往的地方就是土司王宫,依山而建,层楼叠榭,飞檐反宇,远远的看去煞是气派。 靠近城门的右手边,是一个石雕的牌坊,穿过牌坊,是这镇唯一的一条街道。 街道是石板铺砌的,很窄,只有六七尺宽,街道两旁却是店铺林立,一眼也望不到头,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三个人把马车停在土司衙门前的空地上,步行进镇。 况玉花对这里显然很熟,带着他们沿着石板街道往前走。 这里的街道和别处不同,走一段就有几级台阶,整条街道,就这样一层层地下降,走出段路回头看,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已在头顶。 街道很长,两边都是上下两层的砖木瓦房,房子的一楼都是店铺,叫卖着南来北往的各种物品。 况玉花领着他们走了总有一刻钟,终于到了街道的尽头。 街道在这里陡然开阔,形成了一个小露天集市,再往前走,就是一道宽阔的台阶,台阶又高又陡,总有几十步,台阶下面,就是酉水码头。 从这里上船,往上可以通四川和贵州,往下可以直达洞庭湖,王村因这舟楫之便,成为闹市。 况玉花带他们住进了紧邻码头的一家相熟的客栈,房间在二楼,门对着门,中间是一道走廊。 依依一上楼就抢了靠江的房间,打开窗户,眼前就是宽阔的酉水,朝左看,他们进镇时看到的营盘溪在离此四五十丈远处已走到尽头,形成了一道落差二三十丈的瀑布,蔚为壮观。 营盘溪的水一头就扎进了酉水里,从这里还能听到它不休不止的轰鸣。 而那画栋飞甍的土司王宫,从这里看去,却正好就镶嵌在瀑布左侧的绿树蓝天之间。 依依坐在窗前,一时竟看得呆了。 田原的窗下就是那个小集市,收市的时间到了,这时候大家正在匆匆忙忙收拾自己的摊位,好早点回家。 田原朝外面看了一眼,立马警觉起来,他看到有两个人特别显眼,他们站在那狭窄的街道进入这集市的路口。 他们什么也不干,只是朝这边张望。 田原不动声色,过了再一刻钟的时间,脸紧贴着窗框再偷偷朝那里打量。 那两个人还站在那里,只是稍稍退后了点,退到了一家店铺门口,一半的身子藏在立着的店招后面。 门被咣地一脚踢开,依依人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叫: “臭小子,我都快要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喝酒。” 田原笑笑:“好吧,你去问问况姑娘,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去街上吃。” 田原他们三人走过去的时候,那俩人还站在那里,他们看到田原他们走来,转过身去,故意和店老板攀谈,背朝着街道。 田原他们走过去后,他们悄悄地跟了上来。 况玉花凑到田原的身旁,悄声道: “有人跟着我们。” 田原点了点头,依依一听到有人跟踪,立即两眼冒光,兴奋道: “哪里?谁?看我来收拾他们。” 田原赶紧制止:“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待会先探个虚实。” 他们找了镇上最大的一家酒店,走了进去,店堂里生意不错,十几张桌子,倒有一大半已有了客人。 临江的桌子都坐满了,三人挑了张靠街的,那俩人跟进了酒店,隔他们两张桌子坐下。 况玉花点了血粑鸭c腊香肠c红烧草鱼和米豆腐,米豆腐上来的时候依依尝了一下就叫好吃好吃,把整碗米豆腐一个人全吃了,还叫再来。 田原凑过身子,和她们说: “就我身后这两人,想法子撩开他们头发,看看额头有没有字。” “掌柜的,快点过来!”依依猛地一拍桌子,伙计赶紧过来。 依依叫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酒?给在下搬几坛过来。” 伙计道:“有有有,本店有自酿的土家米酒。” “没下毒吧?” “不敢不敢。” “那好!”依依叫道,“给在下搬两坛过来。” 店铺里的食客都朝这边看,距离远的还站起了身。 他们见这小姑娘长得倒蛮俊俏的,怎的举止却像张飞。 田原和况玉花在心里吃吃暗笑,他们大概已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上房揭瓦,破门而入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依依举起碗酒,一饮而尽,田原低声提醒,可别真喝醉了。 依依白了他一眼,大声嚷着: “和你们这些不会喝酒的人在一起可真没趣,在下都快被憋死了。” 她站起身,一只手提着酒坛,一只手拿着碗,走到边上一桌,朝他们道: “来来来,你们有海量的,我们来拼一拼。” 那桌的三人是当地的土家人,他们咧着嘴朝依依笑着,互相叽里呱啦说着,看看依依,又互相笑着说着。 依依摇了摇头,失望道: “戚,叽里呱啦,在下都不知道你们说些什么,一边去。” 她又走到那俩人的桌旁,问道: “喂,你们,你们不会也是叽哩哇啦说鸟语的吧?” 那俩人朝她看看,其中一个隔着桌子看着田原,田原朝依依骂道: “死丫头,出门在外没规没矩的,快滚回来!” 依依撇了撇嘴:“臭小子,你又不是我爹,在下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回去,我偏不回去。” 她把酒坛在桌上咚地一放,一只手在另一个人肩膀上重重一拍,那人脸色一沉,旋即恢复原样。 “来,陪在下喝酒。”依依大叫。 那人赶紧说:“不敢不敢。” 依依:“什么不敢,你不敢还是我不敢?” 那人道:“不会不会。” 依依怒道:“你不会还是我不会?” 那人道:“姑娘海量,是小的不会。” 依依气极,一边嘴里骂道“真是扫兴,都是什么鸟人,气死我了!” 一边作势把碗一挥,砸到那人的前额上,那人哎呦一声手捂着头。 田原和况玉花惊呼一声,赶紧抢了过去,况玉花伸手就给依依一个巴掌,骂道: “死丫头,没规没矩,耍什么酒疯!” 田原赶紧一边道歉,一边掰开那人的双手,察看他的伤势,他一眼就瞄到了那人额上天道教的印戳,心里一惊。 另一个人赶紧过来,拉着被砸的人就走,边走边说: “不碍事不碍事,小孩子失手碰到而已。” 两个人匆匆出了酒店,连饭钱也没有付,伙计欲追出去,田原赶紧叫住了他,说和自己的一起结。 这里,依依和况玉花早就笑作一团。 依依看到边上的人都在看她,她伸手就给了况玉花一个巴掌: “死丫头,这一个巴掌还回来,不碍事不碍事。” 回到客栈,田原交待她们别脱衣服上床,今晚估计会有恶战,况玉花点了点头,依依早就激动得两眼发光。 田原把灯吹灭,但见下面街道上不时地有人影闪过,显然对方在调动人马。 田原索性不去管他们,他和衣躺在床上,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到了子时,田原听到房顶上有人悄悄走动的声响,他站起身,走到门边,静听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房顶上的瓦片被人取走,一束月光射了进来,有人从外面伸进一根管子,朝屋子里喷射着什么。 田原悄悄打开门,闪到门外,走廊里灯火通明,静悄悄的。 几乎在田原开门的同时,况玉花和依依也闪出了门,依依憋住笑,用手指指房顶。 紧邻着田原房间的门悄然打开,一个人在田原肩上拍了一下,田原一惊,正要反击,猛然间看到那人竟是小莲。 小莲示意他们不要出声,把他们引进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但显然还有人在。 几乎在小莲刚把门关上的同时,有一队人悄声从楼下上来。 他们一直走到隔壁田原和况玉花他们原来住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忽听咔嚓咔嚓两声巨响,那两间房的房顶已有人破瓦而入,蛰伏在门口的人砰地把门踹开,一拥而入。 小莲轻吒一声“走!” 一行人趁隔壁还正混乱,已从窗口跃到楼下街上。 下面有七八个落花门弟子接应。 “走,撤到镇外去!”小莲和田原他们说。 一行人沿着街道朝那头疾行。 客栈里的天道弟子发现房间里没人,再看窗外,田原他们正沿着台阶往上急奔。 领头的一挥手:“追!” 落下地时才发现,自己留守在楼下的四个弟子悄没声息,已经毙命。 小莲领着他们过了那座石砌的牌坊,刚到土司衙门门前的空地,后面的天道弟子就已追上他们。 田原一声长啸,刺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 领头的天道教弟子一掌袭来,田原左手一挡,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他左肩的刀伤还未完全痊愈,哪受得住,忍不住退后两步。 况玉花和依依两剑抢上,把那人逼住。 小莲带落花门弟子和其余的天道教弟子混战一块。 突然一声冲天炮响,四下里亮出一片火把,把这块空地照的如同白昼,七八十名天道教弟子把这里团团围住。 “天道玄泓,覆天载地。除暴安良,苍生有幸。” 依依大声骂道:“放你妈臭屁!半夜三更,鬼哭狼嚎什么!” 她手里不闲着,嘴里更不闲着: “死丫头,快放你的蚂蚁出来咬死他们!臭丫头,快来快来你们的落花迷津,射死他们。” 况玉花和小莲微微笑着,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么敌我双方混战在一起,暗器有什么用? 田原眼看况玉花和依依二对一也明显吃力,右手的剑一挺,黏住了那人的剑,刷刷两下,就把那人逼退两步。 田原叫道:“你们去帮小莲,这个我来。” 天道教弟子一步步把圈子缩小,田原心想,还是要速战速决,他施展起悬书功法,跨上一步,口道一声:“去!” 一剑挑落那人的头巾,那人一愣,田原的第二剑已经跟到,轻轻地往前一送,那人就倒在地上。 他胸前汩汩流着鲜血,眼睛睁得老大,似不相信田原的剑竟有这么快。 田原手举着剑环顾四周,那些围上来的天道弟子禁不住止住了脚步。 “好剑法!”人墙后响起一声赞叹,话音刚落,田原的眼前一黑,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田原心里一凛,乍一看,那高的俨然就是天道教教主,一身黑衣,也一样蒙着脸,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田原。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又肥又矮的老太婆,却不是金凤,让田原奇怪的是,这人和鬼见愁一样,也是一个驼婆子。 四下里一片欢呼:“弟子参加副教主!”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对方这两个,都没见过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黑衣人一现身,和小莲她们对阵的那几个天道教弟子就撤到他们俩人身后。 小莲和况玉花她们也撤到了田原身后。 离他们不远处,土司王宫的方位,也是一个冲天的烟花爆开。 他们近旁的土司衙门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涌出一百余人,喊声震天。 田原看时,却是落花门弟子,她们身着红白绿三色衣服,分成三条长龙,从土司衙门里鱼贯而出。 喊声稍息时,田原听到小茵的声音在叫:“出阵。” 三队人把围成一个圆圈的天道教弟子冲破一个缺口,然后迅速往两边散开,一时间白练和剑光齐闪,呐喊声和惨叫声交杂。 没多一会,天道教弟子都退到了城门和城墙一侧,落花门弟子,按颜色排成三排,阻挡着天道教弟子前进不得。 小茵站在她们身后,不停地呐喊和挥舞手中的旗子,那三个颜色的队伍根据小茵的指挥,不断的变动位子。 白色的弟子统一使用白练,她们一起出击的时候,那白练就像一道水光泼向对方,密不透风。 冲在前面的天道教弟子被白练击中,捂脸惨叫。 白色弟子一击之后就往后撤,红色弟子几乎同时出阵,手中的花瓣击向对方,对方赶紧后退。 后退不及还往前冲的,正好被从红色弟子身后闪出的绿色弟子的剑赶到。 她们几个人组成一个剑阵,齐向一个人刺去,逃得慢的当场毙命,逃得快的,绿衣弟子也不追赶。 她们身子往下一蹲,后面白衣弟子的白练又已射出,刚逃过剑阵的人脸上身上,被白练上的细刺划破,顷刻毒发。 后面的天道教弟子赶紧抢上,人还未到,一阵粉雾已然袭到。 阵阵花香里,那些花瓣虽没有梦天娇和多多的那般威力,但数量却是一人施放时的几倍十几倍,威力自也不弱。 三队人不停变换,全看敌人距离的远近和小茵的指令,什么时候什么颜色的弟子出战各有讲究。 最令人惊奇的是她们的配合炉火纯青,只要一个颜色的人往前一动,另一个颜色的就心领神会,同时间后撤,一点空隙或磕碰都没有。 田原看着心里暗暗惊奇,怎么落花门弟子短短数月,已和自己当初在落花门看到的,和陆乘金凤他们对阵时已经完全不同。 她们现在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不是一个武林门派。 天道教弟子试了两次,就不敢再往前冲,两边对峙着,中间有二c三丈的距离。 天道教弟子不往前冲,小茵指挥着她们也按兵不动。 毕竟,如果队伍冲散了,单打独斗的话,落花门弟子可就要吃亏了。 依依站在田原身边,她看到这个驼婆子实在其丑无比,忍不住破口大骂: “喂,丑八怪,半夜三更,你老东西不睡觉,滚这里干嘛。” 那驼婆子也不打话,身子微微一挫,跟着就一掌拍出,虎虎生风。 这一掌之下,田原料定依依肯定经受不住。 依依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刚一骂完就闪身就躲到田原身后。惹得况玉花和小莲大笑。 田原不敢大意,左手接过右手的剑,右手迎着一掌拍出,掌掌相交,两个人都咦地一声,退后一步,怔怔地看着对方。 刚才掌和掌碰在一起时,双方都感到对方掌上,一股逼人的寒气袭来,这两股寒气竟一模一样,是以双方都咦地一声。 驼婆子冷冷地问:“小子,鬼见愁是你什么人?” 田原老老实实说:“老婆婆把她自己的真气输入我体内,替我疗伤,还教了我运气口诀。” “哦?”驼婆子狐疑地看着他。 思忖了一会,她又点了点头:“是的,小子你没撒谎,你这功夫,确实是鬼见愁教的。” 田原心里一闪,他猛然想起对方应该是谁了,这驼婆子,内力也是寒冷无比,和鬼见愁的一模一样。 莫非,她就是是鬼见愁的师父,乌思藏都司哲域的那个驼背的比丘尼? 田原正想开口问询,对方却先问道:“小子,你老实告诉老身,鬼见愁现在在哪里?” 田原心里一酸:“老婆婆,老婆婆她,已经死了。” “死了?”驼婆子盯着田原,见他神情,料想说的是实话。 驼婆子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死东西,老身找你找得好辛苦,你却自己先死了,好!好!死得好!死得好!” 田原怒道:“老婆婆死不瞑目,前辈何必说风凉话。” “哦?”驼婆子笑完,她的眼里竟有泪光闪动。 身影忽闪,这一下谁都没有防备,她竟一把抓住田原的肩膀,田原见她身子朝自己晃动时赶紧移位,身子下意识地一侧。 却没想驼婆子动作比他还快,伸手一抓,正好抓到田原左肩的伤口上。 田原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却差点疼晕过去。 驼婆子厉声问道:“你说死不瞑目是什么意思,快说,鬼见愁怎么死的?” “被人打死的。” “谁,谁有本事打死她?” “陆乘。” 驼婆子放开了田原,退回原地。 黑衣人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是故意在激你。” 田原道:“老婆婆的尸体是我藏好的,还没有掩埋,前辈要是不信,以后我可以带你去,你见过就知道是什么掌法了。” 副教主哼了一声:“模仿掌法也容易的紧。” 驼婆子白了他一眼,她说:“老身信他说的,他要是个会撒谎的人,早被鬼见愁一掌劈了。老身不认识这小子,但知道鬼见愁。” 她把手在自己身上轻拍了两下,呢喃道:“好了,那这里是你们自己的事了,老身要走了。” 黑衣人道:“你去哪里?教主有令” “教主有令就让教主自个来和我说,老身要先去找陆乘要个说法。” 她转身就要往后走去,两个天道教弟子拦住了她。 驼婆子冷笑道:“怎么,你们要拦住老身?” 那两个弟子看看黑衣人,黑衣人不动声色,他们因此也不敢放驼婆子走。 驼婆子嘿嘿一声,双手一抬,把那俩人的脑袋和脑袋用力一碰,咔嚓一声,血光四溅。 那俩人还没倒在地上时,她已身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士别三日 依依眼看着四周人多,就想逞一下本领。 她见驼婆子一击之下,两个天道教弟子即刻毙命,众人正自诧异的当儿,一剑就朝黑衣人刺去。 田原惊呼一声“不要”,抢上去已来不及。 黑衣人袖子一挥,把依依的剑卷了进去,就势一带,依依人就朝前冲去。 黑衣人一带之后一掌击出。 田原眼疾手快,抢上一步,右手一探,抓住依依的后背朝后一甩,把她整个人朝况玉花那边甩去。 在田原侧身后甩的同时,黑衣人的一掌已经袭到,田原只有勉强用左手挡了一挡。 他左肩的伤处刚刚被驼婆子抓了一把,左手使不上劲,勉强接这一掌后只觉得猛地一震,整条手臂被卸了一般,哎呦一声大叫。 幸好他见机行快,双掌刚一接触就知道不好,赶紧回收,人在倒下时就势一滚,避开了黑衣人的第二掌。 黑衣人正欲抢上,耳旁一声轻吒,一柄剑刷地赶到,黑衣人侧身躲过,第二剑又已刷到。 黑衣人足尖一点,退了半步,站定后已是拔剑在手。 月儿轻声叫道:“出阵。” 小莲和四个落花门弟子应诺一声,赶上前来,六个人把黑衣人围在中间。 还有两个天道教弟子想抢过来,被况玉花和另一个落花门弟子接住。 月儿轻吒一声“走。” 六个人围着黑衣人转动起来,两人一组,抢占了黑衣人周围的三个角。 黑衣人冷冷一笑,刷地一剑刺出,正对着他的小莲往后一退,三道白练从三个方位啪地击出。 黑衣人身子一矬,避过白练,三柄剑紧跟着刺到,却是招招不同。 黑衣人往前一剑,荡开面前的剑,田原看到,他用的是飘香剑法。 反转身刷地一个弧面,却是以剑当刀,一招独步刀法中的“凝滞为地”,逼退了月儿和小莲。 还没等黑衣人一招使完,三个落花门弟子已经抢上,又是三招,她们把包围圈缩小了一步。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火枪响。 紧跟着又是砰砰两声。 天道教弟子大喊:“营兵来了!” 黑衣人一凛,纵身一跃,右手挥出一道剑光,两个落花门弟子往边上一闪,黑衣人跃出了她们的包围。 双足一点,人又高高跃起,三道白练紧追而来,黑衣人反手一剑,把三道白练齐齐削断。 几个起落,他已跃过那两排人墙。 “撤” 天道教弟子纷纷上了城墙,消失在黑夜里。 月儿赶紧过来察看田原的伤势,关切地问道:“少爷,你怎么样?” 田原幸好退得及时,疼过一阵以后,并无大碍。 田原笑道:“没事,只是刚刚被击到伤口。” 落花门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站在边上,一边笑着,一边朝这里看,那神情不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倒像是游戏结束。 田原嘿嘿笑着,那些落花门弟子也嘻嘻笑着,月儿的脸微微一红。 依依骂道:“你们这些臭丫头,还不滚远点,没看到人家两个相好要说悄悄话吗” 众人哄然而笑,内中有人叫道:“那你怎么也不滚远点,你是想学悄悄话吗?” 众人又是大笑。 这下不仅月儿,连田原的脸也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隔了一会,才总算想起一句话,问道:“月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月儿道:“你们刚出杭州的时候,就有眼线来报,说是天道教要在此地设伏,对付谁却不知道,我看了你们的路线,就想八成是针对你们来的,就带弟子们赶到这里。” 田原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小莲过来,和月儿说:“夫人来了。” 月儿赶紧起身,只见从远处过来一个妇人,四十几岁,一身戎装,身后跟着于嫂和四个营兵。 那夫人一路过来,落花门的弟子们霎时严肃起来,纷纷朝那夫人行礼,口中却道“师姐。” 妇人走到近前,和月儿相互行礼,月儿称她夫人,她称月儿门主。 这夫人正是当地永顺军民宣慰使司土司彭元锦的夫人。 其时的军民宣慰使司属于朝廷的一级地方机构,最高主官就是土司,正三品,土司制度是一种军政合一的制度,所以这土司既是地方的行政官吏,又是军事首长,掌管境内一切事务。 因此这土司夫人,也和别的朝官家眷不同,为人行事,没那么拘谨和小心。 夫人哈哈笑道:“门主恕罪,我赶来迟了。” 月儿笑道:“哪里,只怕会给夫人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我从四十七年随老爷去辽东和满洲人打了一仗后,就没杀过人了,正好手痒,本以为今天可以过过瘾的,可惜可惜。” 夫人一席话,说得大伙又笑起来。 月儿把田原介绍给了夫人,夫人凑近身来仔细看着,倒把田原看的害臊起来。 “好,好。小姐还算有眼光。” 田原脸更红了,小莲看看田原,又看看月儿,她用手碰碰夫人,夫人醒悟道:“好好,不说这个,说正事,门主有什么交待的?” “小茵,”月儿叫道,小茵赶紧过来。 月儿道:“天道教的人一定没有走远,天一亮,你就赶着少爷的马车出城,却往恩施方向走,把他们引开。” 月儿顿了一下,柔声道:“这事十分危险,你知道吗?” 小茵点了点头,小莲插话:“门主,还是我去吧。” 小茵急道:“不用不用。” 月儿道:“小茵去吧,路上小心一点,你赶车,车篷里再坐四个姐妹,有个照应。” 边上弟子纷纷说,我去我去。 月儿很快就点了四个。 夫人说:“我派一队营兵跟在小茵师妹她们后面不远处,万一有事,可以接应。” 月儿点了点头。 月儿转过身,和田原道: “少爷,你们要辛苦了,即刻动身,不走陆路,走水路,到了保靖再上岸。” 月儿看看夫人,继续道:“夫人会给你们派一条官船,你们坐官船上行,天道教一定猜测不到。” 田原点了点头,心想这安排,真是再妥帖周到不过。 田原看着月儿,本想道谢,却觉着似太客套,心里却比在杭州时,更佩服月儿。 夫人点点头,对田原道“事不宜迟,马上动身,我送你们到保靖。” 田原道:“不敢有劳夫人。” 月儿打断了他:“就听夫人安排吧,都是自己人,少爷不必客气。” 依依瞪大眼睛,一直看着月儿,她没想到,这臭丫头一别数月,竟像个陌生人一样,一应事情安排得有条有理,竟毫不逊于梦天娇。 一行人穿过街道,到了酉水码头,早有一艘宽大的官船灯火通明,等在那里,船头挂着“永顺军民宣慰使司”和“彭”字灯笼。 田原和月儿小莲小茵依依惜别,他们一上了船,夫人就下令开船。 三个人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的月儿她们越来越远。 况玉花叹了口气。 依依笑道:“死丫头看到臭小子这么多媳妇,又吃醋了?” 况玉花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过了好久,她才说: “她们真好,田兄,我和你打赌,落花门以后会很厉害,不亚于你的那个丐帮。” “哦,这怎么说?”田原问道。 “你看,我们也听教主的话,对教主自然也会遵命,但你看出来了吗,落花门的这些弟子,为了门主,她们却会主动送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风花雪月 田原他们三人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从浙江到云南的道路甚是难行。 这时节,在江南刚入春不久,到了这里却已是春意盎然,正是大理国中无处不飞花的好日子。 这一路上三个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凭空又生出多少事端,暂且不提。 到了今日,他们好不容易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进了大理国。 从大理再往西南行进,不过是几天的路程,就可到五花手教的寨子了。 田原轻轻地舒了口气,心里却一直不敢大意,他知道越是到了这关节,稍不留神,就可能冒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三个人各怀心思往前行走,上了下关桥,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被眼前的景色给吸引住了。 三个人往南眺望,但见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水色天光山影,互相辉映,赏心悦目。 人站在这里,禁不住心情为之一震,顿觉胸臆间日积月累的烦躁和忧愁,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览万顷,碧波如洗,水光粼粼。 依依兴奋地叫道:“死丫头,这叫什么地方?” 况玉花笑道:“洱海。” 依依:“那边呢,顶上还积着雪的?” 况玉花:“苍山。” 田原闻言,浑身微微一颤,他想起少时在家,读到“风花雪月”这四个字时,爹爹和他说起过大理这个地方。 田原恍惚记得爹爹说“风花雪月”这四个字,如若到了大理,就别有一番解释: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一字一景,饶有情趣。 瞧自己眼下站着的地方,就正好占了下关c苍山和洱海三景。 虽说眼下白昼,这风月二字难以体会,不过仅这洱海苍山,山水形胜,岂不已令人心旌飘摇,荣辱皆忘? 它比之杭州的西湖,多得是不加修饰的天然的野趣,没有那么多人工雕凿的痕迹。 田原微微一笑,随口下意识地吟道: “虫入凤窝不见鸟風, 七人头上长青草花 细雨下在横山上雪, 半个朋友不见了月。” 况玉花扑哧一声笑道:“田兄,没想到这风花雪月的打油诗,你倒也会。” 田原点点头,颔首不语,心里暗道,和公孙望一起那么久了,还有什么打油诗不会,在下毕竟是江南第一才子的师父。 哦不,现在是三大才子,王福兴和梅香那两大才子,是自己的徒孙。 田原想到这个,不禁笑了。 依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被俩人的神情弄得莫名其妙,急道: “臭小子,什么好玩的事情,还不快说给我听听。” 田原又笑了一下,仍自沉吟不语,大有眼前有景道不得的味道,倒把依依急得半死。 依依转身再问况玉花,况玉花返回了故土,心情大好,就把这风花雪月四个字,细细地解说给依依听。 先人有言,雨师好黔,风伯好滇,每年九月起至次年五月,这滇南之地,没有哪天不是风声习习。 到了下关桥一带,就更是奇怪,虽晴和三月,仍然大风不息。 站在下关桥南望,万山壁立,一水中通,人们都说这水的曲折处就是风穴。 到了夜间,这里的风就更大了,排山倒海,破房揭瓦,声如雷吼,一直到天快亮时,大风突然停止,四下里阒静无声。 这时你若窗户洞开,室内燃着灯火,火焰直直朝上,一丝也不摇晃。 到了辰刻,大风就像前面突然停止那样突然复起。 依依点了点头:“这风抽风得有点像那个鬼天道教。” 况玉花大笑,点点头,继续说。 这时你手忙脚乱地关窗也来不及,灯火是早已灭了,室内纸呀手巾呀什么的四处乱飞,风似乎无孔不入,你关好门窗无论躲在哪里,都能感觉着有风刮在你脸上。 “这鬼东西还是像天道教。”依依一听有这么好玩,早就按捺不住,叫道: “臭小子,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上一夜好不好?” 田原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自己已把话题岔开,急道: “死丫头,你再说说什么花什么雪什么月的。” 滇南六月即深秋,不用挟肩衣葛,严冬虽雪满山头,仍寒不侵肤,不用围炉服裘,气候温暖湿润,土质肥美。 上关一带花木高大,十有余丈,其花如碗,大树合抱,鸡足苍松,数十万株,其中多有异品。 在上关与下关之间的蝴蝶泉,泓然凝碧在苍山石罅中,潭旁大树合抱,虬枝蟠绕,潭底满布五彩缤纷的卵石,水石相映,树影招摇,晶莹透净。 眼下的季节,蝴蝶泉边花繁叶茂,芳香醉人,万千蝴蝶嬉戏其间,斑斓缤纷灿烂夺目。 更有无数的蝴蝶,首尾相衔,从临于泉水之上的树枝上悬挂下来,几欲触到水面,远远看去,宛如从树上挂下来的五颜六色的花链子。 “蝴蝶泉边蝴蝶树,蝴蝶飞来千万数,首尾相衔如串珠,四月十五年一度。” 依依听到还有这么个好去处,拍手叫道:“好,好,臭小子,我们索性去玩它一玩。” 田原摇了摇头,他说:“还是赶路要紧。” 依依嘴巴一扁,恼道 “你们不去,我可一个人去了,这么好玩的地方都不去玩它一玩,岂不可惜,你们要什么解药,你们自己要去。” 依依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好笑,忽而又笑道:“你要来我也不吃,活活把你急死。” 田原哭笑不得,只好哄她: “依依,我们先去要解药,要了解药,回来时经过这里,就是待上它几天也无妨。” 依依听了这话,方噘着嘴,满脸不高兴地跟在他们俩人身后,一行人过了下关桥,朝大理城方向走去。 依依追问雪和月这俩字又有何解,况玉花一来已是兴味索然,二来也怕依依一个劲地追问不休,心里就没好气,寥寥草草地打发道: “其实,这两个字也实在没什么妙处,牵强附会罢了,苍山雪是说苍山顶上的积雪常年不化,即使到了仲夏季节,山顶上仍是一片白色,好像戴了一顶白帽子。” “洱海月么,照常理来说,月亮只有每月的十五c十六两日是圆的,而这洱海的月亮,望后至二十,不知怎的,它们还是溜圆的。” 况玉花说到这里,依依抬起头,朝天空张望,田原笑道: “你看什么,现在哪有月亮。” “臭小子你真聪明,”依依冷笑道,“你怎知我是在看月亮?我就不能看看太阳圆不圆?” 一番话说得田原和况玉花不仅莞尔,依依却不知道他们笑什么,恼道: “两个臭东西,我看太阳又关你们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风炉小鼎 这滇南之地,风俗景色与江浙一带多有异处,美不胜收,田原和依依俩人边走边看,顾盼流连,不觉就到了大理城外。 此时日头也已西斜,三个人行走了一天,又累又饿,决计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一早上路。 一路走来,唯有况玉花一个人神情默默,连话也懒得说。 田原还道她是近乡情怯,这一山一水,自然勾起她对往事的回想,就像当初自己一叶扁舟从严州城外飞驰而过时的心情,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孰料况玉花却另有所想。 周遭这些山水,她从小长于斯,自然早就看得厌倦,不会有田原和依依那样新奇的感觉。 眼看着再有几天,就可以回到寨子里,不知为何,况玉花的心情也日益沉重起来,无端端就觉得烦闷难捱,心里空落落的。 这两个月来与田原依依结伴而行,三个人年龄相差无几,均是少年心性。 这一路虽说吃了不少苦头,况玉花的性情却渐渐与先前两样,从这当中体味到一种与在五花手教里完全不同的东西。 无需遮掩和提防着谁,无需担心一双双偷窥的眼睛和偷听的耳朵,有话尽管直说,高兴就笑生气就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再也不用摆出一副师姐的面孔累得难受。 即便依依,虽说刁钻蛮横,也全然不似她们那般言语乏味,面目可憎。 况玉花有意无意把田原和依依与教中姐妹一比较,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似乎与他们更亲近些。 一想到再过几天就要分别,况玉花就觉得若有所失,烦闷异常。 她尽力克制自己的这种念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但她越是提醒自己别想,却偏偏老是去想他。 特别是田原,况玉花只要一想起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既忧伤又甜蜜,一想到总要分别,竟是恋恋不舍。 况玉花想到这里,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生怕被他们发觉,下意识地偷眼去看俩人。 田原恰好这时转过头来,况玉花心里一慌,脸涨得更红,赶紧用言语打岔: “田兄,我们还是小心为好,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田原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况玉花眼见自己的心事没被田原窥破,放心地舒了口气,同时又有一些失望。 其实,这地方况玉花常来常往,相熟的客栈有好多家,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去找这些认识的人,不想尽早和自己过去的生活产生瓜葛。 当下,三个人避开热闹喧嚣的街道,拣了一条僻静的,行人稀少的小街走去。 依依停了下来,目光被街旁的情景吸引。 一个老汉正从用棉被捂严实的钵头里,往碗里舀着又红又白稀稠的东西,钵头里朝外丝丝冒着冷气。 一个小女孩接过碗,啧啧有声地用小勺子挖着吃。 依依兴趣大起,走近前去,冲着老汉道: “喂,什么东西,弄碗我吃吃。” 老汉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掀开盖在钵头上的棉被,从里面舀了一碗递过来。 依依等不及取勺子,急巴巴把碗凑近嘴唇,呼噜噜猛吸了一大口,登觉得连牙根都冻麻了。 边上的小孩嘻嘻笑着,依依瞪她一眼,她却不怕,反倒做了一个鬼脸。 田原和况玉花见状,亦觉口渴无比,一人要了一碗,一勺一勺挖着吃。 依依道:“死丫头,他这是从哪弄来的雪?” 况玉花道:“这有什么,大清早用瓦罐从苍山顶上背下来就是,六月天也有的吃呢。” 田原闻言,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首词来: “五月滇南烟景别,凄凉国里无烦热,双鹤桥边人卖雪,冰碗啜,调梅点蜜和琼屑。” 所憾眼下这雪,没那么讲究,只不过略加了一些蔗糖水而已。 三个人付了钱,再往前走,老远看到当街有一布幌高挂,上书“风炉小鼎”四个字,布幌是簇新的,黑白分明。 田原怔了一下,直觉得这字怎的这般熟悉。 等到他们走近,才看清这是一家临街卖茶的鸡毛店,下面是一个有四c五张桌子的茶馆,楼上就是客店。 茶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趴在桌上瞌睡。 况玉花道:“田兄,我们就在此歇了?” 田原点点头,依依和况玉花走进店堂,田原仍站在外面街上,盯着头顶的布幌看,看着看着,心里咯噔一下,急急走进店堂。 听到脚步,从后面一扇门里走出一个既像小厮又像掌柜的汉子,四十出头,人极瘦衣服却极肥大,显得十分滑稽。 他看也不看他们就道:“正好还有两间干净客房。” 田原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大叔,你这店幌是谁写的?” 依依白了田原一眼。 那人斜斜地瞄了眼田原,突然叹了口气,苦着脸说: “唉,这事说来话长,三位住不住店?” 田原点点头,顺手拉过一条长櫈,坐了下来,摆出一副听他细细道来的样子。 依依瞪了一眼田原,没好气道: “啰嗦,我可是不管你们了,喂,我们住在哪里?” 汉子道:“楼上尽里头两间就是。” 依依转身登登上楼,那汉子正要跟上去,田原摆了摆手。 那汉子见状也坐下来,叹道: “唉,我是个没用的东西,这没脸面的事本来早就该知羞不提,客官既想知道,唉,我厚着脸皮告诉你吧。” “我姓段,你尽管叫我段没用好了,这许多年,我也听得耳朵里长茧了。你们虽是外地人,这大理国的段氏段王爷,想必也不会不知。” 田原点点头。 段没用继续道:“不瞒二位,这位段王爷算来也是在下的亲戚,我爷爷与过世的老王爷是叔伯兄弟。” “早先我像你们这般大时,这一整条街都是我们家的,爹妈死的早,没人管束,我晓得个毬?一天到晚领着一帮酒肉兄弟眠花卧柳,花天酒地。” “这一大笔产业到我手里,也不过六c七年的功夫,骗的骗卖的卖,折腾得只剩下这么间鸡毛店面才如梦方醒一般,还不是追悔莫及?” “哦,对了,你问这店幌是哪个写的对不对,你看我撤得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似是故人来 那掌柜喝了口水,继续道: “我原来有面布幌,也是这四个字,是过世的老王爷的墨宝,早先只是我家花园里装点景色的东西罢了。” “那年我开这店时,看看其他东西也没有了,只有这布幌倒在,就把它挂出去当店幌用,省得再烦人书写。” “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见怎么的,三天前王府里却来人要把这布幌取回去,说我什么不成体统,有辱段家的威风。” “我心里嘀咕,你威风你的,我做我的小买卖,又不曾求你们施舍三个两个铜板的,却来找什么晦气。” “再说,就算我吃喝嫖赌是个败家子,败的也是我自己的家产,关你们屁事。” “我心里有气,就与他们争辩两句,没得挨了几个巴掌,你们看,这手印子今天还在。” “唉,什么亲戚,狗屁也不是,有钱有势时大家亲亲热热,你一落难,他们瞧着你就连条狗也不如。” 他这番话,倒触动田原的心事,深觉有理,他想起爹爹在与不在,自己还不是忽然就如一天一地?田原不由得叹了口气。 况玉花听段没用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笑道: “段大叔,你再说说现在这店幌怎么回事。” “哦,对了,你瞧你瞧,我说着说着就说远了。”段没用道。 “当时,住在本店的一位老爷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数落了他们两句,段家的狗崽子们围上去又想打他。” “他笑着与领头的公子说了几句,奇了,没想到公子脸上立马变色,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又是行礼又是赔罪,反倒邀他一同回王府去。” “那人坚辞不从,最后还是说了明日再来打扰之类的话,公子才悻悻地走了。” “那老爷好言劝慰了在下一番,又帮我写了这面店幌” 田原听到这里,急道:“那老爷是不是江浙口音,长得什么样子?” 段没用沉吟道:“这个么,是了,他说话口音与你倒有些相似,噢,对了,我听公子叫他什么倪叔叔倪叔叔的。” 田原脸色一变,从櫈子上跳了起来,自己猜想的没错,果然是倪兄。 段没用和况玉花俩人看到田原脸色一变,紧接着又笑起来,俩人正诧异间,田原一把抓住段没用的胳膊,叫道: “快说快说,倪兄在哪里?” 段没用怔了一会,随即笑道:“我道什么,原来客官与这位老爷竟是相熟的。不过,不巧得很,倪老爷此时已不在这里了。” 田原一惊:“哦?” 段无用道:“他替我写了店幌,上楼匆匆收拾了行李就欲离去,在下自然苦苦相留。” “倪老爷道:没有别的,只怕待会王府里又有人来请,在下懒得与他们啰嗦,还是躲开为妙。我听他如此说,只得作罢。” “唉,这倪老爷爷真是的,走便走了,我也没法留你,倒定要给我许多银子做啥?” “对了,你们说奇不奇,倪老爷前脚刚走,果不出他所料,门外就来了一大帮人,抬着两顶大轿,你道是谁?啧啧,居然是王爷自己亲自来请了。” “我照实告诉他,他起先还不肯信,派人上楼到房间察看,见行李都已经取走,这才信了。老爷出了店门,站在街上盯着布幌看了许久,才摇头叹气上轿而去,临了还吩咐我,这店幌可得仔细珍惜。” “王爷好像到这时才想起我们是亲戚,说什么亲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心里也不好受,回去就派人送了许多银子,让我把这店粉刷粉刷。” “嘿嘿,我看着倒蛮好的,他操什么心,懒得理他,我把银子都退了回去,客官,这位倪老爷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大面子?” 田原茫然怔立,直到段没用叫他时,他才哆嗦一下醒转来,心不在焉道: “他么,他是依依的爹爹。” 况玉花吃了一惊。 段没用不解道:“依依,什么依依?” 况玉花笑道:“就是适才那小女孩。” 段没用“哇”地一声惊呼,忙不迭地奔上楼去,况玉花笑着跟上去。 田原怔怔地立了一会,才缓缓转过身去,走到楼梯口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田大侠请留步。” 田原转过身,惊道:“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却是也非仙。 田原说什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自己刚才和段没用的一番对话,他肯定都听在耳里,这回他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也非仙讪笑着:“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了。” “哦,是么?”田原冷笑道,“我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莫非你忘了?” 也非仙语塞:“我” 身后一阵楼梯响动,段没用气喘吁吁下来,边跑边叫: “依依姑娘她晕倒了。” 田原闻言大惊,当下无暇与也非仙计较,三步两步上了楼梯,也非仙跟了上去。 依依卷缩在地,况玉花蹲在一旁,仔细察看依依的脸色,田原和也非仙进来,况玉花不等田原问她,起身说道: “没什么,想必是刚才吃下去的雪,激活了体内潜伏的毒素,只要有人运气,帮她调理一番即可。” 况玉花说完站到一旁,这一来田原倒为难了,他知道况玉花长期服用各种毒药,是以练得百毒不侵,这就是五花手教以毒攻毒的法子。 因此那些蚂蚁都不敢咬况玉花,即使被哪只不听话的咬了,况玉花也浑若无事。 况玉花体内毒气盛涌,她要是运气发功,只会增加依依的伤势。 而田原自己,虽说他若给依依疗伤并没什么,但毕竟男女有别,年龄又大致接近,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去接触一个女孩子,毕竟尴尬。 田原正自踌躇,也非仙早就趋向依依,急切地叫道: “依依,依依!” 依依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呼喊,也非仙一听况玉花的话,急叫: “我来吧,田大侠,在下还通点医术。” 田原瞧瞧眼下的情景,心道,也只有如此了。 他与况玉花段没用一起走出房间,只留下也非仙一人在房内替依依疗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也啊也非仙 田原放心不下,又道:“况姑娘,依依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况玉花摇了摇头:“眼下自然没事,不过” 她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五天之后再发作的话,可就难说了。算来,三个月的期限也接近了。” 田原点了点头,又问:“从这里去,还有几天行程?” 况玉花道:“三天。” “三天?”田原惊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得赶快上路。” 况玉花笑道:“这里是滇南,可比不得你们浙江,一晚上还走不了十里八里,要是再碰到老虎豹子,可就了不得了。” 田原听了这话,只得作罢,不过明日一早,无论如何都要走了,事情紧急,也只有回来再找倪兄了。 田原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五花手教是什么地方,自己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讨到解药,全身而退呢。 况玉花低着头,默不作声,过了许久,她突然抬起头,下定决心道: “田兄,我看你们还是就此回转吧。” 田原惊道:“哦?” 况玉花道:“其实,你即便见到教主,也要不到解药的,何况” 田原摆了摆手,打断她: “别说了,况姑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不过,我早就打定主意,纵然这一去再也不能复返,在下也是要去的。” “况姑娘,有一句话我想了很久,还是该告诉你,免得到时大家难堪,若贵教教主不肯赐给解药,在下也只好拼死相争。” 况玉花还想说什么,可看看田原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她轻轻叹了口气。 房间里传来也非仙的惊呼:“依依,依依!” 田原和况玉花等以为依依又出什么意外,赶紧过去。 房间里,依依右手持剑,左削右刺,攻向也非仙,也非仙不敢还手,一个劲地避来闪去,已是万分危急。 田原急忙抢上前去,喝道:“依依,快住手!” 依依一剑削空,正自恼恨,忽然瞥见田原挡在前面,更是柳眉倒竖,手形一变,锃亮的剑刷地削向田原。 田原侧身躲开的同时,右手横移,,食指和中指夹住依依的剑,顺势一扯,依依站立不稳,只得撒手。 依依气得大骂:“臭小子,你敢打我!” 况玉花笑道:“你倒会恶人先告状。” 依依瞪了她一眼,骂道:“死丫头,你少管闲事。” 田原看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拉着也非仙出去,依依追上前来,却被况玉花挡住。 况玉花道:“你还是歇歇吧。” 也非仙惊魂未定,他和田原在下面店堂里入座,过了许久,他才尴尬地笑了一下: “田大侠” 田原摆了摆手:“大侠二字,在下实不敢当,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也非仙干咳两声,重新行罢了礼,说道: “在下在此恭候,其实并无其他意思,我听说依依中了什么五花手教的夺魂散,命在旦夕,又听说你们前往五花手教来讨要解药,就急急追赶而来,据我所知,五花手教教主歹毒异常,决不会给人解药的。” “田大田少爷为人率直,恐怕是中了况玉花的圈套,她把你们带来,分明是为了好向教主交待。” 田原点了点头:“这个在下早就估计到了,只是,依依委实已中毒很深,连公孙望也只能延缓她三个月的期限。” “武林中除了五花手教教主,谁还能解去依依体内的毒素?在下明知这一去哪怕有去无回,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也要去试他一试。” 也非仙沉吟了一会,叹道:“依依的伤势,在下又岂是不着急的,不管怎样,我总是她的爹,我知道自己不配与田少爷说话,不过,还请田少爷受我一拜!” 说着起身欲拜,田原急忙托住他的双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也非仙双拳狠狠击在自己的脑门上,眼圈一红,哽咽道: “在下自知禽兽不如,该当遭人唾弃,但有谁知道我的苦处,这么多年,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四处躲避着倪,倪大哥。” “我倒不是怕他揍我唾我,而是无脸见他啊。我喜欢的女人死了,女儿一去就无踪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趣?” “我想找回我的女儿,做梦都想听到依依能叫我一声爹,可没想到,等我真正找到她时,自己亲生的女儿,却想置我于死地,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 “唉,不瞒你说,我此刻也想通了,或许我这些年的辛辛苦苦原本就是错了,我要真为依依着想,就不该再来找她。” “依依这么大了,有一个爹对她已经足够,我是该避得远远的,可眼下她伤的这样,我又怎能放心得下。” “田少爷,在下虽然武功平平,还请田少爷允许我与你们一起前去,要是能讨还解药,即便是死,在下也会死的好受些。” 说到这里,也非仙早已泪流满面,田原看到这番情景,也不忍再说什么,毕竟人家是父女情深,也非仙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老天对他的报应了。 田原低头想了一会,他道: “本来我不该拒绝你与我们一同前往,只是,依依看到你,若还与前面一样,反倒麻烦。依我说,我们明日一早上路,你却去这大理城里找一个人,若能有他的援手,这五花手教教主谅也不是我们对手。” 也非仙面露羞色,他转过头望着店堂外“风炉小鼎”四字店幌,低语道: “在下知道你的意思,凭在下这两下花拳绣腿,自然顶不上用,你是叫我去找他吧?好,好,在下就照你意思办,找到他,厚着这张老脸也要求他出手相助。” 田原微微一笑:“你过滤了,倪兄一听到这事,自然星夜即会赶去,他到大理,八成也是来找依依的,只是他并非武林中人,和你相比,消息自是闭塞很多。” 也非仙点了点头:“在下这就去找,依依就拜托你了。” 也非仙走到门口,田原忽然想起件事,叫住了他。 田原从怀里掏出两本书和丐帮的帮主令牌,他想自己这一去生死难卜,若要连这些东西都落到五花手教教主手里,岂不更糟糕。 把这些东西交给也非仙,自然也极冒险,但眼下除了他,却哪里再去找可以托付的人,这个险不冒也得冒了。 至于以后,也只有听天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浓雾锁江 田原和也非仙道: “我这里还有三样极要紧的东西,烦请你帮我保管,若是我回不来了,就请你把这两本书交给落花门的小姐梦多多,这铁牌,则烦请交给丐帮帮主莫无闻,倪兄当知道他的下落。” 也非仙接过田原手里的物件,他自然知道这三件东西的来头,武林中有多少人为了得到它们而命丧黄泉。 实在是因为这三件东西对武林人士来说,远比性命更加要紧,田原居然把它们交给自己,也非仙又惊又喜,叹道: “你就不怕我占为己有?” 田原笑道:“我既然交给你,就由你看着办了。” 也非仙盯着田原看了一会,慎重地点点头,加重了语气: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你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这些东西就不会丢失。” 也非仙把这些物件小心地放进怀里,转身匆匆地步出门去。 第二天一早,田原一行三人匆匆收拾行装,赶早上路。 田原早上起来,也没见也非仙的身影,问了段没用,说是东西还在,人却是一夜未归,田原料想他是有意避开依依,当下也不说什么。 依依的病势来得快去的也快,早上起来,竟又似没事一般,只是神情有些怏怏,也不说话,眉头微微地蹙着,仿佛有万千心事。 三个人刚出店门,就有人牵过三匹马来,那人朝况玉花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田原心道,这里离五花手教的寨子极近,这些马自然是况玉花手下送的。 怪的是这一路过来,并未见况玉花碰到过什么人,和谁打过招呼,怎么她就与教中联络上了?看来,五花手教行事诡秘,不逊天道教。 出了大理,就是莽莽苍苍连绵不绝的大山,三个人骑在马上小心地往前走着,蜿蜒盘绕的山道潮湿滑腻,一不小心胯下的马闪了马蹄,摔进道旁的深壑,可不是好玩的。 况玉花在前领路,依依居中,田原走在最后。 幸好依依一路习练,骑术已十分娴熟,虽然如此,到了危险的地方,况玉花还是招呼大家下马行进。 一行人走走骑骑,行行停停,急不得恼不得,一百多里山地,走了整整一天。 山里的太阳落的早,刚到酉时,四周已是暮色沉沉,从山谷深处隐隐传来低沉的啸声,田原和依依饶是胆子再大,到了这时,也禁不住汗毛林立。 依依颤声问道:“嗨,死丫头,这老虎会不会过来?” 况玉花扑哧笑道:“当然会来了,不过你也别怕,这里的老虎都是与我相熟的,今晚我们就住在老虎洞里。” 果然,啸声越来越响,正是从他们正前方传来的。 依依走了几步,再也不肯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道: “你们尽管快走,我可是要在这歇息了。” 况玉花道:“这山洞外面的老虎我可不认识,它们要是来吃你的话,我可管不了,听说它们最喜欢吃你这么大的女孩子。” 依依一听这话,从地上一跃而起,迟疑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末了她瞪了一眼田原,骂道: “臭小子,你老是跟在我后面做甚,还不走前面去。” 田原微微一笑,牵马走到依依的前面,依依在后面跟着,边走边不停地朝身后张望,唯恐身后也有老虎追来,走了一段,她又叫道: “臭小子,你拦在我前面做甚,还不滚后面去。” 田原不急不恼,笑着让开了道,让依依走上前去。 前面的啸声到了此时,已变成惊天动地的巨吼,三个人手中牵着的马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依依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疑道: “啊呀,这里的老虎怎么这么叫的?” 田原笑道:“这里的月亮都和别处不一样,老虎自然也不一样了。” 田原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况玉花早就按捺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声淹没在排天而来的吼声里。 依依越听越不对,到了后来,她猛地醒悟过来,笑道: “臭小子死丫头,原来你们串通好了来骗我,真是奸夫。” 边笑边长长地吁了口气,悬着的心登时释然。 这次她没有发怒,倒出乎况玉花和田原的意料之外。 道旁的山忽然消失,况玉花停住了脚步,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浓稠的雾,在沉沉的暮色里,这浓稠的雾呈现出淡蓝的色彩。 除了雾气,他们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 况玉花道:“让马走前面,马认识道,牵着缰绳,仔细跟着马走。” 浓雾扑面而来,空气也越来越湿润,一行人再往前走,浓稠的雾此时扑在他们脸上,如同沐浴着毛毛细雨。 脚下的山在微微颤抖着,排天倒海的吼声从浓雾深处传来,撕裂着人的耳朵,这是湍急奔腾的江水拍打在两岸陡峭的岩壁上的声音,又似万马千军铁马金戈的厮杀声呐喊声。 人在这巨大的响声里,不由自主就会激起一股豪迈之气,身子却如同被风雨打湿的树叶一般瑟瑟地颤栗着。 三个人在暮色和浓雾中呆呆地怔立着,过了良久,况玉花“哎呀”一声,急道: “快走快走,当心衣服都湿透了。” 她说这话时,其实早已迟了,三个人浑身上下已然湿透,一道道冰凉的水柱从他们头发上滚落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再往前走了一会,浓雾稍淡,能看到右边的悬崖下隐隐约约横卧着一条江,江两边对峙的山比前面开阔了些。 田原抹了一把脸孔,问道: “况姑娘,这是什么江?” 况玉花道: “澜沧江,过了这江,前面就是永昌府的地界了。今晚是过不去了,只有等天明再说。” 她低垂着头,在浓雾里搜寻着,找到了一条与浓雾中的江平行的小道,顺着小道朝江的下游走去。 田原和依依牵马紧紧跟着,丝毫不敢马虎。 他们走出两三百丈,眼前出现一栋很大的房子,况玉花推开门,招呼他们进去。 等况玉花把灯点亮,田原看到房子的中间,整整齐齐围着一圈床铺,床铺中间是很大的一个火塘,里面积着厚厚一层炭灰。 那边窗户外面就是峡谷,水声震得窗户哗啦啦摇晃。 况玉花扫视了一遍屋内,喜道: “今天倒清净,只有我们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一唱一和,演得真好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第一八六章点错了,2月26日就错发出,大家可以先看一下,再看此章,链接:http://yunqi.qq.com/bk/gdyq/AGoENV1gVjUAP1RsATYBZw-r-187.html 赵骏千身后的莆田派弟子见状就欲抢上,身子一动,一个个霎时也如赵骏千一般,身子不停地颤栗,几欲跌倒。 况玉花笑道:“你们要是再往前走三步,保准倒在地上。” 到了这时,赵骏千哪里还敢逞强,赶紧后撤。 况玉花又道:“你要是往后再退三步,保准倒在地上。” 赵骏千赶紧止步,一行人站在那里,进又不是退又不是,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神情说不出的恓惶。 依依看得入了迷,高兴地拍手。 况玉花笑道:“现在你可以求饶了。” 赵骏千愤恨地瞪了况玉花一眼,咬紧牙根别过头去。 田原眼见赵骏千堂堂一派掌门,竟栽在五花手教的大弟子手里,这五花手教下毒的本领也真是匪夷所思。 那干巴巴的几片草叶,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自己若非事先服了况玉花的解药,此刻还不是和赵骏千一样? 依依从地上一跃而起,她闪到赵骏千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粒药丸,她嘻嘻笑道: “老鬼,你要是说一声姑奶奶饶命,我就把这解药给你。” 况玉花惊道:“依依,别给他!” 依依白了她一眼:“你说别给,我就偏偏给了。” 况玉花大怒:“死丫头敢偷我解药。” 说话间起身去捉依依,依依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游斗起来,田原赶紧起身劝阻,她们却哪里肯住手。 依依恼道:“死丫头,你再吵,看我不打你的相好。” “啪”地一声,田原脸上冷不防挨了一个耳光。 他一愣之际,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况玉花也道:“好,你打我也打。” 一伸手也给了田原一个耳光。 田原又好气又好笑,骂道:“我给你们一人一个耳光。” 况玉花和依依闻言就躲,却哪里躲得过去。 “啪啪”两记脆响,况玉花的左脸颊和依依的右脸颊各自挨了一个耳光。 俩人大怒,一齐攻向田原,田原双足一点,人轻轻跃到床上,笑道: “好了好了,在下索性看你们打个够。” 下面俩人果真又打在一起,没过一会,依依渐感体力不支,娇喘连连,她扭头冲着赵骏千道: “你再不叫,解药可被这死丫头夺回去了。” 赵骏千脸色苍白,早已吓个半死,他想这毒药发作的如此快,必是五花手教的夺魂散无疑,中了这夺魂散,除了五花手教的解药,天下无人可解,自己要是过了这村,可再到哪里去找这店。 当下,他厚着老脸,低声道: “姑奶奶饶命。” 依依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赵骏千把眼一闭,高声叹道:“罢了,罢了,姑奶奶饶命!” 依依摇了摇头:“姑奶奶饶命就可以了,何必再罢了罢了。” 赵骏千满脸羞色,愠怒道:“姑娘是来耍赵某的?” 依依嫣然一笑:“在下说话,也是一言九鼎,岂有不作数的,给你。” 一伸手把药丸塞到赵骏千的手里,况玉花急道: “依依,不能给他。” 说着,撇开依依来抢解药,赵骏千见状急忙把药丸塞进坐里,咕噜一声吞下去。 田原眼见赵骏千被俩人戏弄,狼狈至此,当下倒也有些不忍。 虽说今日之事是赵骏千咎由自取,但他毕竟与爹爹还有一些交情,虽说这莆田派翻脸翻得也够快的,却还不至该绝。 因此田原跃到地上。 况玉花提刀就欲砍向赵骏千,田原拦住了她。 况玉花骂道: “你做什么好人,人家刀砍你的时候记得你是好人了?走开!” 田原苦笑,还是拦着况玉花,一边扭头冲着赵骏千道: “你快去吧。” 赵骏千又羞又气,冷着脸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大门。 等赵骏千走了有一刻钟,那些莆田派弟子还站在那里,一个个脸色煞白。 况玉花冲着他们道: “你们还不滚么?等着我一刀刀取下你们狗头?” 莆田派弟子闻言转身,他们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看看没事,再迈出一步,又小心地迈出一步。 三步过后,看看没事,放下心,哄地一下都逃出门去。 这里,依依和况玉花对视了一眼,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肚子都有些疼了。 田原瞧瞧这俩人,搞不懂她们又弄什么名堂,有什么这么好笑的。末了受了感染,也嘿嘿傻笑着。 原来,况玉花放进火里焚熏的,叫作迷魂草,人一吸入这草的气味,立时就四肢无力,若想运气出招,反倒损及己身。 这药发作得快,其实却无性命之忧,过了半个时辰,药性自然减去,赵骏千等哪里知道这些,是以吓个半死。 依依给他的药丸,正是她从落花门偷出的,医治经血不调的药,况玉花一瞥之下心领神会,故意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 两个人假戏真做,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终于诱使赵骏千急急开口求饶,吞下这药。 她们眼见赵骏千中计上当,岂不捧腹大笑。 俩人见田原嘿嘿笑得高兴,反倒止住了笑,疑道: “你笑什么?” 田原挠了挠头,自己也不知笑什么,半天作不得声。 况玉花和依依俩人见此情景,笑得就更厉害,事关俩人隐秘,又不好与田原说明,弄得田原莫名其妙。 依依脸色忽而一转,冷笑道: “死丫头,现成的压寨夫人不去当,倒笑个起劲,大姑娘家的,没见过这么对付自己相好的。” 况玉花颔首而笑:“看样子你倒喜欢那些蚂蚁。” 依依笑道:“我还就是喜欢蚂蚁,可惜可惜……” 依依边说边摇头,她凑近况玉花耳边,低声道: “可惜你这些蚂蚁也是经血不调,幸亏我给了它们解药。” 况玉花闻言大惊,低头一看,腰际竹筒上的油纸不知何时,已被依依揭去,况玉花拿起竹筒,里边刺鼻的药味直冲她的鼻子。 况玉花脸色顿改,急忙把蚂蚁倒在床上,那些蚂蚁直挺挺的,浑如死了一般。 况玉花把那只蚁王放在掌心,嘴里啧啧有声,它一动不动。 况玉花差点就哭出来。 田原目睹此景,也知道大事不好。 况玉花瞪了依依一眼,当下也无暇与依依计较,她慌忙取出许多药丸,在手掌中研成粉末,均匀地撒在那些蚂蚁上。 过了一会又取出一种药丸,研成粉末撒上去,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些蚂蚁才慢慢活动开来。 况玉花轻轻舒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 过了一江又一江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依依冲着田原,得意地笑道: “臭小子,你看我的千年阴魂不散哎哟丸厉不厉害,你要不要也来一粒?”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况玉花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田原心知这一下要是让俩人打起来,非打个你死我活不可,他赶紧插到俩人中间,厉声喝道: “依依,还不快给况姑娘赔礼!” 依依恼道:“我给她赔礼?臭小子你瞎了眼吧?” 依依哭道:“我给她蚂蚁下了药怎么了?她还给我下了毒,你怎么不说,不然我们要跑到这破地方来吗?” 田原一时语塞,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一路来,他见依依和况玉花吵吵闹闹,但一直奇怪依依从没提过况玉花给她服了夺魂散的事。 原来她一直憋在心里。 原来她在这里等着呢。 田原瞧依依哭得伤心,当下也不好说什么,他叹了一口长气。 田原想了一会,他只好转过身,好言劝慰况玉花: “况姑娘,你就看在在下的面上,原谅则个。” 况玉花跺了跺脚,哭道: “田兄,你知道什么,这些蚂蚁要是死了,别说解药,我连寨子都回不去,就算我躲到天边,也会被教中姐妹追杀。” 田原一时无话可说,好在两个人都在哭,架是打不起来了。 田原等她们两个人哭得差不多了,站起来,缓声说: “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况玉花一抹眼睛,气呼呼走了出去。 三个人往左侧走了段路,澜沧江横亘在眼前,两岸是一高百丈的峭壁。 站在峭壁上朝下看去,奔腾咆哮的大江夹在峭壁中间,宛如一条细长的玉带,它从远处天的尽头流来,又消失在远处的群山之中。 雾已消褪尽了,朝阳在江面上洒满了耀眼的光斑。 依依瞄了一眼就从崖壁边退开,不敢再看。 汹涌澎湃的江水飞霜溅雪,惊涛拍岸,从来都没有疲倦的时候。 江上悬挂着一条古藤绑扎的悬桥,窄得仅能容一人行走,人走在桥上,整个桥就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随时都想把人掀到桥下。 况玉花头也不回地走上桥去,快速朝对岸走去,身影摇摇晃晃,却行进得很快。 依依跟在后面一步步挪着,双手紧紧抓着护栏,嘴里大骂: “死丫头,你别摇啊!” 况玉花走到一半回过头,看到依依走出不到一丈,脸早已吓得煞白,况玉花心里有气,故意扭动身子,脚下的藤桥晃得更加厉害。 依依蹲下身子,双手紧抓着两旁当作护栏的长藤,再也不敢往前走,吓得哇哇乱叫。 况玉花见状,扑哧一下笑开,心里的怨气顿消。 她回过头,一溜烟上了对岸,笑吟吟地看着依依一点点在桥上移动,后面的田原快不得催不得,亦是焦急万分。 他索性站在那里不动,看依依慢慢往前挪。 依依好不容易上了对岸,看到况玉花正笑话自己,破口欲骂,况玉花抢在她的前头冷笑道: “你瞪什么眼睛,前面还有条江呢。” 一句话唬得依依噤口无语,一转身面对着桥,看到田原还没到岸,嘻嘻一笑,伸出只脚在岸边当作护栏的藤上用力踢着。 这桥本就是用粗藤细藤连成了一个整体,她这一踢,桥猛烈地摇晃起来。 田原骂了一声,双足轻点,人如一只敏捷的燕子跃到空中,三下两下,就跃到了岸上。 依依叹道:“臭小子,你这两下倒真不错,教教我。” 一句话说得田原哭笑不得。 三个人走到桥边的房子,里面也系着十几匹马,想必是赵骏千他们留下的,他们一人上了一匹,继续朝前走着。 走到申时,果然又见一条大江,况玉花说这是潞江,潞江比之澜沧江,其水流湍急,有过之而不及,白浪滔天,咆哮如雷。 三个人赶在天黑之前过了潞江,再往前走,就置身在一片原始森林当中,脚下的山道盘绕而上,越走越陡。 田原心道,看样子这就是高黎贡山,五花手教配制夺魂散的稀奇的草“命无”,就取自这大山中。 三个人在山里的一个寮棚中歇了一夜,第二天早行,路渐渐好走起来。 三个人不停地催动这胯下的马,马似乎也在坎坷难行的山道上憋足了劲,此时上了大道,登时扬蹄疾奔起来。 正午时分,三个人已经过了腾冲卫,行进在通往五花手教寨子的路上。 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色,坡势平缓的高黎贡山余脉,紧伴着大盈江朝前延伸,大盈江和澜沧江、潞江相比,直如一个安静的微带羞涩的少女。 清澈的江水汩汩地流着,从江中竹筏上不时传来优美动听的歌声,三个人顺着江畔人迹稀少的大道往前疾驰,大道的另一旁,山坡上一簇簇点缀着马缨花。 况玉花勒住马,走上道旁的山坡,没过一会,就采了一大捧马缨花回来,用绸带扎成三个绣球,系在马额上。 田原和依依询问这是干什么,况玉花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前面大道上传来得得的马蹄声,田原仔细聆听了一会,说道: “有人来了,看样子身手不俗。” 况玉花听到声音,略微皱皱眉头,三个人立在马上,等了没多一会,两匹马从对面飞驰而至,到了他们面前停住。 马上是两个与况玉花年龄相仿的姑娘,她们的马额上也系着马缨花,田原料想她们也是五花手教弟子。 况玉花看到来人,神情凛然道: “金枝玉叶,你们来了。” 俩人看了一眼田原和依依,也不打话,也不下马,她们走近况玉花,也不行礼,冷冷道: “师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很想你。” 况玉花冷冷一笑:“多谢!教主可好?” 金枝撇了撇嘴:“教主当然好了,怎么,你倒想教主不好?” 况玉花哼了一声:“岂敢,你们何必出言不逊。” 金枝玉叶对视了一眼,冷笑道:“呦,师姐,你也忒抬举我们了,我们吃了豹子胆,敢在师姐面前撒野。” 依依在一旁看不下去,骂道: “哪里滚出来的死丫头,没大没小的。” 玉叶白了她一眼:“哟,你又是哪里滚出来的。” 金枝道:“师姐这是哪里找的援军,我们该怕死了吗?” 依依正欲发怒,况玉花赶紧摆了摆手,制止了依依。 田原也看了一眼依依,低声和她说:“这是别人教中的事,别多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以前是坐家,现在叫作家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停了一会,金枝道:“东西带回来了?” 况玉花摇了摇头,金枝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玉叶把手一伸,说道:“拿来。” 况玉花解下腰上的竹筒,扔了过去,玉叶揭开封口的油纸,眉头紧蹙: “怎么有股怪味?” 况玉花道:“有只蜈蚣爬进去,被它们咬死在里面,想必是已经变味了。” 玉叶看看里边的蚂蚁都还活着,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盖好油纸,,用绳子仔细绑好,捧在怀里。 两个人瞥了一眼况玉花,几乎同时哼了一声,调转马头往回跑去,她们仿佛田原和依依就似空气一般,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眼。 况玉花见俩人走远,轻轻地吁了口气。 田原瞧这情形,方知这蚂蚁实在是五花手教的宝物,怪不得那天况玉花说,这蚂蚁要是死了,我连寨子都回不去,就算躲到天边,也会被教中姐妹追杀。 此言看来不虚。 依依冷笑道:“死丫头,你这师姐当真做得没趣,比臭丫头可差远了。” 况玉花哼了一声:“狗仗人势!” 田原问道:“况姑娘,方才这二位是什么人?” 况玉花道:“教主身边的两个奴仆罢了,仗着与教主亲近,最惯拿话在教主面前卖乖编派人的。” 田原人还没到五花手教,就觉得这五花手教,和落花门确实大不相同,也理解了那天在永顺,况玉花为什么会那么说月儿和落花门。 三个人正往前行,顶头又过来一大群人马,一色的衣服一色的装束,马额上一律也都系着马缨花编织的绣球,在阳光下煞是醒目。 老远就听到她们的笑声,远远看到三个人过来,一群人齐声叫道: “师姐师姐,你可回来了。” 况玉花看到她们,脸上也变得开朗起来。 眨眼间两拨人就到一起,况玉花笑着和她们一一招呼。 姑娘们看到田原,全无羞色,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倒把田原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朝她们拱了拱手。 人群中霎时响起一阵嬉笑,有人叫道: “师姐,这可是你的坐家?” 话音未落,一群人笑得更疯,况玉花啐了一口,脸却刷地红了。 田原不解这坐家是指什么,看样子不会是好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禁不住有些忸怩。 依依嘻嘻一笑,嚷道:“喂,你们怎么这样拎不清,什么坐家,他是你们师姐的相好。” “哦?”姑娘们故作惊讶:“原来不是坐家是相好呀。” 说着又是一阵疯笑。 大伙调转马头,簇拥着他们三人一起往前走着,边说边笑。 从远处隐隐传来人声鼎沸的喧哗,况玉花朝田原道: “田兄,到寨子了。” 田原甚觉奇怪,不是说五花手教上上下下都是女人吗,怎么从传来的声音分辨,竟都是男子的呐喊打闹声? 况玉花听到声音,问道:“寨子里又是怎么了?” 有人笑道:“还有什么,无非是教主又在选新坐家了。” 况玉花白了说话的姑娘一眼,打趣道: “说得这般轻巧,只怕是你心里早就痒痒,等不及了。” 那姑娘却不忸怩,反道:“不瞒师姐说,我还真看上了一位。”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本朝正统年间,靖远侯王骥三次出征麓川时,把阿昌人居住的户撒坝子分成户撒、腊撒两段,分封其属官赖罗义和况本为两地的把总,世袭领地。 五花手教创教教主况英,起先是况本的偏房,与正房争风吃醋,向来不和。 况本死后,况英的日子愈加难过,索性一气离开家门,找了个三面环山的偏僻所在,创立了五花手教。 况英原名夷羊英,她不仅把自己改姓况,并立下规矩,自她以后,凡入五花手教的弟子,皆改姓况。 这其中的缘由,想来也只有她一人清楚。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一晃一百年过去,这规矩一直延续至今。 况玉花自小入的教门,本姓什么,籍贯何地,却连她自己也不知晓。 一行人乘筏过了大盈江,前面木栅林立三面环山的寨子就是五花手教的营盘了。 这一天寨门大开,田原他们走着的时候,从四面不断有人朝这条道上走来,而且大多是青年男子。 他们超过田原他们时,与五花手教的弟子嬉笑打趣,全无一点怯意。 五花手教弟子们亦是风言浪语,百般妩媚,人群中甚至还有一两位姑娘,干脆撇下众人,与青年男子一道前往。 田原见此情景,诧异万分,又不便询问什么。 况玉花在田原身旁信马而行,早把田原脸上的神色瞧在眼里,当下,她又急又羞,稍稍低垂着脑袋,默默无语。 只有依依,早就顾不得理会二人,叽叽喳喳,与五花手教的弟子们打成一片。 依依诧道:“喂,死丫头们,你们说的坐家是什么东西。” 对方笑道:“自然是好东西。” 依依急道:“什么好东西,快弄一个给我。” 众人哄然大笑,连况玉花也忍不住,吃吃轻笑。 人群中有人答道: “姑娘你急什么,你要的话,呆会给你十个八个也是有的。” 依依一听这话,开心地笑了,翘起拇指赞道: “喂,死丫头们,你们这五花手教名声难听,其实倒很不错,大方得紧。” 众人笑道:“别的么倒很难说,这坐家今日倒真有不少。”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进了寨门,一进寨门,早有十余个青年朝他们迎来。 姑娘们与他们亲切地招呼,又一人领着一个走了,边走边指着剩下的汉子,笑着对依依道: “姑娘,这些你都带走吧。” 那些汉子都认得况玉花,对她心里惧怕三分,不敢怎的,不过,对依依就不那么客气了。 他们一起叫着嚷着围上来,叫嚷些什么,依依一概不知,言语举止,却显得十分猥琐。 依依的脸刷地红了,至此才恍悟她们说的坐家是指什么,不由得大怒,狠狠地啐了一口,呛啷一声拔剑在手,骂道: “滚开,再不滚我一剑剑刺死你们!” 那些男人见她厉害,又是一个汉人,沉下脸,老大不高兴地嘀咕了一阵,最后大伙做着不屑的举动,零零落落走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寨门口只剩下田原况玉花和依依三人。 依依的脸胀得通红,况玉花嘻嘻笑着,田原亦觉十分尴尬,调转头查看寨中的地形。 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从他们脚下出去不远,就分成无数的石板小径,通向寨子的各个角落。 寨子很大,星罗棋布着近百幢石板搭墙、树皮做瓦的房子。 寨子里热气袅袅,弥漫不散,却看不出这热气从何而来,端的有些奇怪。 遥对着寨门是一堵百余丈高的大石壁,石壁离地三四十丈高处凹陷进去,从石壁上披出一个石雕的门廊,门廊的两旁布幔高挂,马樱花耀眼夺目。 从门廊通往地面是一条软梯,软梯上亮光闪闪,不知是何物件,石壁的下面是偌大的一块空地,一些人正往空地中搬运柴禾。 况玉花朝那边看了一会,眉头紧蹙,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袭扰着她,一时难以自拔。 原来阿昌人于男女间事,殊有禁忌,婚嫁习俗与汉人大异。 其时盛行自主婚配,田头茶园,山岭溪畔,一男一女对唱情歌,彼此情投意合,女的就跟男的回家,算是婚配了一回。 第二天女的起身梳洗,完了仍回自己家中,如果两人有意,当晚再同床共枕,如有一方无意,双方的关系即告终止。 一个女人,一生婚配百余个男人并不稀罕,小孩子出世大都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阿昌人把这种不落住在夫家的女人叫作坐家,五花手教反其道而行,把男人叫作坐家。 五花手教教主每年都要选一次坐家,这教主选的坐家,自与别人不同,她要选的不是临时的坐家,而是要可以终身相许的如意郎君。 当然,也不是谁都可以做教主的坐家的,自有一套严格的规矩,能有幸成为教主坐家的男子,必英勇无比。 这十余年来,也未见有人过关,据说,五花手教教主美貌无比,谁若能与她同结连理,她便可允诺为你办三件事。 是以每逢这时,方圆百里的青年男子都赶来这里,一来是想碰碰运气,二来如成不了教主的永久坐家,当一日五花手教弟子的临时坐家也是值的。 况玉花大为忧虑的是,每年这时,教主若选不到坐家,必气得十天半月不肯露面,任有天大的事,也别想打搅她。 因此之故,况玉花暗道,这时别说解药,恐怕连教主的面也难见到,而十天半月之后,依依想必早已毒性发作,命丧黄泉了。 田原跟在况玉花后面,边走边看,心里暗暗吃惊,表面看去,这五花手教的寨子与其他阿昌人的寨子无异。 但田原知道,越是这样的地方就越危险,九华山脚的九华镇,初看上去不也是平平常常,谁知它里面竟有那许多奥秘。 此时的田原,早已熟谙武林中事,识见也自不凡,他边走边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环境熟记在心。 况玉花把他们带到一座房子前,这房子比周遭其他的房子要大出一倍。 听到动静,从里边出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看到况玉花,两个人赶紧垂首而立,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三个人拾阶而上,进了房子,那两个女孩手脚忙乱,来回走动,不一会就端上热腾腾的水。 三个人洗了手脸,两个女孩又端来了茶。 依依好奇地朝四处张望,这房子里的摆设虽不华丽,倒也异常洁净。 况玉花的脸微微一红,说道:“田兄,这是我的住处,你和依依姑娘就在此安歇。” 田原点了点头,他看见况玉花神情甚是忸怩,稍稍一愣。 忽然想起来的路上,五花手教弟子把自己说成是况玉花的坐家,当时不知是什么意思,此刻明白了,再这么一想,脸也微微红了。 依依把房子里打量了一遍,叹道: “死丫头,你这里怎的一点好玩的东西也没有?” 依依一说话,正好解了俩人的尴尬,况玉花笑道: “你要好玩的东西对么?你们俩带她去泡一泡。” 那两个女孩子依言过来,把依依带到一扇关着的门前,推开门,从里边滚出一团热气。 依依怪叫一声,已被她们带进门里,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拢。 这房间里热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两个女孩不由分说,笑着来解依依的衣服,依依惊呼: “喂,你们干什么?” 那俩人也不理她,不一会就把她的衣服剥光,依依恼怒至极,挥掌猛击。 两个女孩嬉笑着躲开,顺势一推,依依脚底一滑,扑嗵一声摔进水里。 依依从水里站了起来,水齐腰高,她适才冷不丁摔进水里,呛了口水,站在那里还猛烈地咳嗽一阵。 水是温的,水面上咕嘟咕嘟翻涌着水泡,依依深觉站在这水里,说不出的舒服,就咯咯笑了开来。 稍过片刻,身旁扑嗵扑嗵水响,两个女孩也跳进水里,三个人在水里嬉戏逗乐,一时倒也融融。 依依透过迷朦的水雾看到,这水池总有四五张床那么大,四周是石头砌就的围墈。 玩累了她们就坐在围墈上,用脚丫噼噼啪啪拍打着水池里的水。 这滇南大地,多有温泉。 五花手教择泉而居,在泉上盖了房子,不仅可以沐浴,要是再在这温泉中撒进一些药草,还可消疲健体,疗治百病。 先前田原站在寨子门口,只见寨子里热气弥漫,却又不知这热气从何而来,就因这里的温泉大都是在室内之故。 依依沐浴完毕,更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田原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活脱就是一个五花手教弟子,除了雪白的牙齿不像以外。 田原打趣道:“依依,这回你出去可得当心,真有十个八个坐家来抢你了。” 依依撇撇嘴,冷笑道:“臭小子,你自己做了人家的坐家很开心是不是?” 田原和况玉花的脸上顿生红晕。 那两个女孩子站在依依身后,吃吃笑个不停,心道,往年师姐不也收过两三个坐家,倒没见她这般害羞。 而这男子,显然是个汉人,汉人到寨子里来当坐家的也不少见,只是自己来做坐家,身后却还带个姑娘倒真没见过。 何况,这做坐家又不是什么害臊的事,既来了又有什么好脸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热闹还是要凑的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两个女孩,早把田原当作况玉花的坐家了,是以见到他们一起进来,一点也不奇怪,先就替他们铺好了床。 及至入夜,暮色四合,石壁底下的空地燃起堆堆篝火,篝火旁的年轻男子和姑娘们,情歌缭绕,有问有答。 石壁间的门廊上灯笼高挂,明烛灿烂,把石壁底下照得如同白昼。 在悠扬的洞箫芦笙合奏的乐曲中,有人模仿着猴子的举止神情,跳起了猴面舞,也有人把象脚鼓敲得膨膨作响,跳起了象脚鼓舞。 男子们竭力施展自己的技艺,以期得到姑娘赞许的目光。 姑娘们指指点点,评说着议论着,这个男子看上去更加好看,那个男子的舞跳得更好。 况玉花和田原依依三人围坐在火旁,挺直腰板,神情凝重。 本来,田原在这种时候,最担心依依玩兴大起,会跑开去。 未曾料到,今晚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老实,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丝毫也没有走开的意思。 在她看来,那些说话象鸟叫,牙齿漆漆黑的男子简直比老虎都可怕。 要是弄得不好,真来那么十个八个要做自己的什么坐家,乖乖,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早就看出,那些男子对况玉花惧怕三分,自己只要呆在况玉花身边,就保准没事。 何况,适才还听况玉花说过,能不能拿到解药,就看今晚的运气怎么样了,事关自己的生死,依依当然比哪个都在意。 戊时三刻,石壁下忽然响起三声炮响,人群登时欢呼起来,纷纷齐集向炮响的地方。 况玉花朝田原点了点头:“我们也去。” 三个人汇集在人流当中,朝石壁那边移动。 等到走近,田原和依依才看清,从岩壁上的门廊通往地面的软梯,在灯火中闪闪发光的原来是一柄柄锃亮的钢刀。 刃口朝上,寒光逼人,一边一根粗大的麻绳绑着刀柄和刀尖,刀尖处用了一个个皮套套住,这样麻绳绑上去不至于被刀刃割断。 软梯的这头,用两个木桩钉在离岩壁两三丈处,整个梯子崩得很直,人踩在刀刃上时,因为梯子本身的弹性,非割破脚板不可。 离木桩五六尺处,是一个丈余宽,七八丈长的大火塘。 火塘里煨着通红的炭火,炭火的中间,隔三四尺处放一块石头,石头已被炭火烤得发白。 田原一边看着一边忖度,这可真当是火海刀山了,只不知在此摆了这么个阵势有何用处。 笙箫大作,象脚鼓膨膨的声响越敲越急,一面俩人抬着的大铜锣不紧不慢地发出沉闷的“嘡,嘡”声响。 鼓响三声。 从人群里跳出一个精悍的汉子,双目炯炯有神地扫视了一遍众人,用田原听不懂的话说了句什么,众人齐声叫好。 那汉子咧开嘴笑了一下,把腰里的蓝底白花腰带解开,重新绑紧,朝众人拱了拱手,四下里又响起一片叫好声。 那人绷紧的嘴角赶紧又咧了一下。 他一步步走到火塘前面,故意把一只脚抬得老高,慢慢脱去鞋子,众人看到他脚板底黑糊糊的一层厚茧,显是蓄意这过火海的技艺已久,练就了一双铁脚板。 众人少不得又给他一片叫好声。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嘿”地一声断喝,右脚踩在火塘中的石块上,发出一阵轻微的皮肉烧焦的滋滋声响。 他右脚刚刚站稳,左脚又迈出去,踩在第二块石头上,众人屏息静气,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焦糊味。 他站在石头上,咧开嘴笑了一下,众人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好!” 几乎在叫好声响的同时,他已跃到空中。 众人还道他想变换一个姿势,却不料他这一跃却是跳离火塘,退了回来,大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一拐一拐消失在人群里。 这一来人群里笑声大作,依依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田原和况玉花都没有笑。 田原躲在况玉花身后,悄悄地打量着众人,适才来的时候,他已精心打扮,乔装成一个阿昌族男子。 此时他把头上的包巾不住地往下扯动,遮去自己的额头,使自己剩下的半张脸淹没在头巾的阴影里。 这一看,他着实吃惊不小,他发觉人群中居然有不少武林高手,他们这时候到此有何目的,莫非又是冲着自己来的? 铜锣不紧不慢“嘡,嘡”地响着,人群中走出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黝黑的脸膛闪着古铜色的光泽,一看就非泛泛之辈。 果然,其中的一位朝半壁间的门廊瞟了一眼,又朝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 “各位兄弟朋友,大家请自便吧,这五花手教的女婿,我们顺天二雄是做定了!” 他似乎有意想让门廊里的人听清,这声音响若铜钟,绵延不绝,众人为之一震。 而等他说道“顺天二雄”时,不仅田原,人群里早有许多人为之动容。 武林中不知道天道教的人可说没有,而不知顺天二雄的亦是没有,无论白道黑道,武林中人谁不是听了“顺天二雄”就气得咬牙。 索命郎汤伯滔和霹雳手汤伯啸是刑部的捕快,专与武林人士作对。 武林中人犯了案,无论白道黑道,最后往往栽在顺天二雄手里,严刑拷打,其手段的残忍令人发指。 武林人士对这号替官府做走狗的人自是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若非逼得太甚,一般来说,武林人士尽量不与官府搭界,遇事都躲开为妙。 田原紧盯着俩人,心里纳闷不已,这二位到此来干什么? 照理说他们是不屑与五花手教为伍的,更别说什么来做五花手教的女婿了。 看来他们肯定是另有所图。 索命郎汤伯滔向来自负,加上平日里奉承的话听得多了,自己就把持不住,以为自己真的就神功盖世。 这些武林人士在他看来,无非是些偷鸡摸狗的草寇刁民罢了,只要自己出手,哪个不是手到擒来,乖乖就范。 因此,汤伯滔说话时,目光睥睨地扫过人群,神情颇为不恭。 没料到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一个声音应道: “嘡,嘡,嘡,这破锅烂勺,我们顺天二铁是打定了!” 此言一出,众人忍俊不住,哄然大笑。 田原猛地一惊,他听这声音,怎么这般耳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才子佳人齐报到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汤伯滔脸色一沉,厉声道:“什么人,敢在本大人面前放肆。” 众人登时哑然,霹雳手汤伯啸双足一点,跃向声音响起的地方,众人慌忙闪开。 只有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也不知是没来得及闪还是本来就没打算走。 田原觉得此人十分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心里暗暗替他担心。 那男子背着手站在那里,神情自若,汤伯啸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道: “刚才是你说话?” 男子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在下刚刚想说,却被那人抢先说了。” 众人听他这声音,细若鸟鸣,身子骨也是瘦瘦的,脸在江湖也是一张生脸。 大伙虽为他的勇气折服,但想这小子八成是刚刚出道,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霹雳手汤伯啸的来头。 众人不由得替他捏一把汗。 汤伯啸强忍着怒气,冷笑道:“你知道本大人是谁?” 男子笑道:“自然,刚才那位朋友已告诉在下了,只不知阁下是打锅子的铁呢还是打勺子的铁?” 人群中那声音又响起来:“嘡,嘡,他是打锅子的烂铁!” 汤伯啸突地仰天笑了起来:“好,好,有胆识,在下佩服。” 汤伯啸脸色突地一变,调头问道: “滔兄,此次我们奉尚书大人之命,前来捉拿犯了严州府那桩命案的丐帮帮主莫无闻,你看这位可是?” 汤伯滔道:“八成就是,下到大牢,严加拷打,那必是十成。” 汤伯啸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我们岂不连五花手教教主的面都不用见,就可回去交差了?” 汤伯滔道:“这五花手教的女婿做不成,自然有些可惜,不过,我们吃官饭的,自然该以公务为重。” 汤伯啸连连赞同:“滔兄此言有理。” 田原这才知道,他们此行是来捉拿黄大哥的。 严州府命案,自然是指自己家的那档子事,至于说什么杀害爹娘的凶手是莫无闻,想必是他们信口开河。 本来,他二人既是来追查谋害爹娘的凶手的,自己该感激才对。 只是,这俩人也太过混蛋,真正的凶手查不到,却惯以这为把柄,随便诬陷好人,岂不是连爹娘的清名也被他们玷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爹爹在世时,与官府有什么勾结,是以刑部为爹爹的死,竟派出顺天二雄。 田原如此一想,心里早按捺不住,当下就欲出去,却被身后一人按住。 田原回头一看,又吃一惊,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却是驼婆子,她什么时候来到身后,自己竟浑然不知。 驼婆子嘀咕道:“乖孙儿,你放心,就等着看好戏吧。” 那里,汤伯啸身子一侧,一掌拍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啪”地一记脆响。 定睛再看,那男子已站在汤伯啸的身后,汤伯啸一掌击空,脸上却多了五个手指印,那男子怎的闪身怎的出招,众人竟无人看清。 田原看到这里,猛地一震,突然想起此人是谁,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怔怔地说不出话。 驼婆子见他又欲出去,低声道:“别妄动!” 那边,汤伯啸早已恼羞成怒,霹雳掌掌掌生风,众人禁不住心惊肉跳,但见他掌风到处走石飞沙,这霹雳手自非虚名。 再看那青年男子,虽一招得手,靠的却是身手的敏捷,倚仗自己轻功了得,左闪右避,汤伯啸难近他身。 明眼人却已瞧出来,那男子实在已是气喘吁吁,险象环生,如此下去,半个时辰之内当见分晓。 汤伯滔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俩人过招,他倒不时地替青年男子叫好,自是一种讥刺。 到了这时,人群中许多人平日里虽对顺天二雄咬牙切齿,见此情景,倒也不敢援手。 索命郎汤伯啸的刀,据说比霹雳手的掌还要厉害。 依依兴奋地掌心直冒热汗,她心里自然是偏向青年男子这边的。 要不是自己是个女孩,无端端惹人笑话,说什么媳妇帮老公,她早就上去帮忙了。 此刻她见青年男子渐处下风,而刚才躲在人群里应声的人始终没有露面,气得她破口大骂: “小畜生,你躲在人家屁股后面干什么?莫非怕一勺子打得你脑袋一个大窟窿,咕嘟咕嘟冒热气!” 汤伯滔听到响声,“嗯”地一声,慢慢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依依,一步步走了过来。 依依打了一个寒颤,却仍壮着胆子骂道:“你厉害什么,小畜生怕你这个勺子,我可不怕。” 人群里突起一阵骚动,一个人从人群当中跌跌撞撞出来,摔向汤伯滔。那人一边跌向汤伯滔,一边不停地叫着:“别推,别推。” 众人眼见汤伯滔明明已侧身闪开,不知怎的,那人却仍撞到汤伯滔身上。 这一撞,两个人均往后退了两三步,汤伯滔“咦”了一声。 那人往后跌了两三步站住后,调转头冲着人群嚷道: “喂,是哪个王八蛋在后面推我的?” 他转向汤伯滔,不住地点头哈腰: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这些刁民推了小的一把,小的有眼有珠,存心撞到老爷身上,老爷原谅则个。” 众人一听这话,早就莞尔,再看此人,不禁又喜且惧。 其实,大伙早就应该想到,在人群中应声捉弄汤伯滔的,除了茶博士公孙望,还会有谁? 只不过他刚才哑着嗓子,是以连田原都未听出他的声音。 倒是依依,一下就猜中了,至于茶博士公孙望怎的又会被那小姑娘叫作小畜生,却有许多人不知这其中的曲直。 汤伯滔阴沉着脸,料想今日碰到对手,当下也不敢马虎,刷地一下拔出了刀。 公孙望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摇手: “使不得使不得,我们读书人诗书传家,礼仪为本,大人这么亮晃晃的刀,岂不把我胆子吓破,乖乖,小畜生还是逃之夭夭。” 他一边啪地打开手中“江南第一才子”的扇子,一边转身欲逃。 面前却挡着两个人,“啪啪”声响,两把扇子打开了,上书“江南第二才子”“江南第三才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牛儿牛儿不吃草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公孙望喜上眉梢,长揖到底,文绉绉道: “王兄梅兄,别来无恙,近日可有佳句觅得?” 那俩人也是长揖到底,脸却憋得通红。 众人哄然大笑,公孙望更加得意。 他看王福兴和梅香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突然一拍脑袋,嚷道: “乖乖,小畜生怎的忘了你们是哑巴,好了,王兄梅兄,小畜生妙手回春,马上叫你们妙语连珠。” 手指疾晃,拍开了俩人的哑穴,王福兴和梅香早憋不住,“哺”地一口长气吐在公孙望脸上,齐声叫道: “嘡,嘡,嘡,这破锅烂勺,我们顺天二铁是打定了。” 公孙望脸色一苦,给他们一人一记耳光,骂道: “叫你们说两个佳句听听,却说这话,小畜生岂不被你们害死。” 公孙望转过身,看到汤伯滔步步逼近,赶紧回头指指王福兴和梅香,说道: “是他们说的,不关我事,你打他们。” 王福兴和梅香也一转身,用手指着众人,说道: “是他们说的,不关我事,你打他们。” 众人赶紧逃开,一迭声道:“与我们无干,与我们无干。” 公孙望左手一挥,当啷声响,一个串铃飞向空中,怒道: “与你们无干,那就只有与我有干了?爹十三娘十四,哥哥十五我十六,上树,偷桃,绊倒,娘嗳,吃包包,咯得一个栗子炮。” 话音未落,汤伯滔的手腕一酸,手中的刀当啷落在地上,脸上还印了五个指印。 “与你们无干,那就只有与我有干了?爹十三娘十四,哥哥十五我十六,上树,偷桃,绊倒,娘嗳,吃包包,咯得一个栗子炮。” 王福兴和梅香跳起来,在那五个手指印上一人又来一下,汤伯滔想避,居然就一个都避不开,半张脸都被打肿了。 公孙望拍手笑道:“好看好看,现在锅子勺子都一样了。” 王福兴和梅香一样拍手学着。 汤伯啸眼见这里的情景,心里一慌,赶紧撇下那男子,过来助阵。 公孙望看俩人到了一起,更加高兴,笑道: “小小畜生小小小畜生,锅子么你们俩个玩,勺子么我一个玩,好不好?” 他见俩人又要学嘴,不耐烦的点住了他们的哑穴,王福兴和梅香用眼瞪着他,不住地点头。 公孙望愣了一会,突然叹道: “王兄梅兄,在下想了三年,终于想到一个妙句‘牛儿牛儿不吃草’,好不好?” 众人齐叫:“好!” 公孙望白了众人一眼:“好,当然好了,你们这些刁民晓得什么,‘牛儿牛儿不吃草’,牛儿不吃草怎么办?咯的一记。” 说话间右手的扇子直直捅出,这一捅正好捅在汤伯滔的“云门穴”上,一条右臂登时动弹不得。 王福兴和梅香见此情景,手中的扇子也急急捅出,却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汤伯啸左右两个“云门穴”被点,双臂都动弹不得。 公孙望一见,叫道: “哇,你们点两个,我也再来一个。” 任凭汤伯滔怎么躲避,他这一捅,不偏不倚正好就在“云门穴”。 王福兴和梅香依样也要再点一下,看看汤伯啸却是两个“云门穴”都早被点掉,没奈何,只好在已点过的地方用扇子狠狠又戳了一下。 汤伯啸两眼冒火,差点气炸。 依依笑吟吟走上前来,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三根毛竹鞭,她把竹鞭递给公孙望,笑道: “小畜生,爹爹说了,牛儿不听话,叫你快快赶回家去。” 公孙望睁大眼睛:“什么,爹爹真这么说了?唉,你个小妮子,你说爹爹讲过爹爹就只好讲过了。” 他把竹鞭递给王福兴和梅香,嘀咕道: “牛儿牛儿不吃草,爹爹生气了。” 挥起一鞭抽在汤伯滔的屁股上,此时汤伯滔只有两条腿还能动弹,而这竹鞭抽在屁股上的滋味,却实在比被人砍一刀还要难受。 公孙望和王福兴梅香不住地抽着,汤伯滔汤伯啸又气又痛,只好往前跑,可怜两个魁梧大汉,竟被三人用竹鞭赶着逃出人群,顺着石板小道朝寨门外跑去。 公孙望一边抽打一边叫着:“牛儿牛儿不吃草,爹爹生气了,爹爹生气不得了,饭碗打掉了。哇,王兄梅兄,在下又想到两句……” 这里众人目睹此景,早笑得直不起腰,就连那些奏乐敲锣的五花手教弟子,也早忘了自己手头的事情,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直到半壁间的门廊里金枝玉叶走出来,厉声喝问,这里乐声才重又大作,盖过了众人的笑声。 田原踮起脚,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人。 锣声“嘡,嘡”地响着,众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火塘这边。 经过刚才这一个插曲,许多人心里都已清楚,今晚这五花手教教主挑选坐家的场面与往日不同。 谁也搞不清这乱哄哄的人群里蛰伏着多少武林高手,一些原先想来碰碰运气的人先自打了退堂鼓。 鼓敲过三遍,人群里还是没人出来。 那面大开锣不紧不慢“嘡,嘡”地敲着。 象脚鼓手停止了敲击,呆呆地看着人群,吹奏笙箫的五花手教弟子硬着头皮吹奏。 众人哑口无言,等着看谁来打破这个僵局。 一个瘦小的老者一边朝众人拱手,一边朝火塘边走去。 铜锣停止了敲打,登时,场地上鸦雀无声,只听得到火塘里炭火毕剥的声响。 众人定定地看着他,老者尴尬地笑了一声,他发现自己孤零零站在火塘前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干咳着润润嗓子,朝众人道: “各位英雄,这五花手教教主美若天仙,天下人人皆知,咳咳,在下并非想亨此艳福,而是,咳咳,实是事出无奈。” “在下的一位弟兄中了她们的夺魂散,在下豁出命去,只要过得了这刀山火海,谅她也不敢不给解药,咳咳,不是说可以答应办三件事么,对不对,嘿嘿。” 田原听到这话,恍然大悟,怪不得五花手教教主招坐家,却来了这么多武林豪杰。 原来,更多的人是冲着那三件事而来的,并非都是些好色之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全凭嘴一张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武林之大,中了五花手教“夺魂散”的恐怕不计其数。 这人众中不知有多少人是为取解药而来。 再说,这五花手教下毒的本领田原是见识过的,这五花手教教主若真答应帮谁办三件事,武林恐怕又要大掀风浪。 而其中最重要的恐怕还是,环顾武林,眼下最安全,也唯一能够躲避天道教追杀的怕也只有五花手教的寨子和落花山庄。 俗话说,心硬的就怕心狠的,心狠的就怕心毒的。 五花手教和落花门机关重重,毒招无数,非常人所能想象,天道教对她们也有所顾忌,轻易不敢进攻她们的教门。 天道教也曾大举进攻落花山庄,还不是损兵折将? 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谁若是成了五花手教教主的坐家,这条命岂不就保住了? 田原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在人群中搜寻,他想今日,说不定天道教的人也已潜入寨子里。 那老者见众人均冷着脸,默不作声,解嘲般地笑了两声。 他脱下鞋,转身朝火塘里走去,双足在石头上急点,好不容易走出两丈多远,脚底早被石头烫去层皮,在石块上印出一个个血印,嘴里丝丝地吐着粗气。 从火塘里蒸腾上来的热气把人体内的水几欲烤干,直觉得头晕眼花,嗓子眼里干得难受。 他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人摇摇晃晃,走到一半时,脚底已是血肉模糊,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再提脚时,就被石头粘住模糊一片什么东西。 他自知已难走完这片火塘,回头看看,想回到原地已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再往前走。 两眼暴突,牙齿咬得紧紧,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哪里是石头哪里是通红的炭火。 有好几次都直接踩在了炭火里,发出一声声撕裂人心的呐喊,火把他的衣服都烤焦了,混杂在皮肉的焦糊味里,形成一股刺鼻的难闻气味。 眼看着还有丈余就要走到尽头,他再也支撑不住,神智失常,哈哈大笑着站在原地,手舞足蹈起来。 众人发出一连声的惊呼。 火塘边的五花手教弟子见状,伸出一根根带钩的竹竿,想钩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出火塘,但钩子一碰到衣服就碎了。 他嘻嘻笑着突然两眼一突,倒在了火里,身上的毛发和衣服霎时着了起来,他在火塘里滚着嘶喊着不一会就没有动静。 火在静静地烧着,他的身子一点点蜷缩成漆黑的一团。 五花手教弟子似乎对此已见得多了,她们一点也不慌乱。 带钩的竹竿终于钩住那团火球,稍一用力,把它拉出了火塘,火塘边上,事先已挖好一个水坑,火球拖进水坑,发出滋的一声脆响。 一个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块黑乎乎的焦炭。 这里,笙箫重又大作,铜锣不紧不慢“嘡嘡”地响着。 众人惊惶未定,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见人群中又出来个人,五十开外的年纪,脸上笑嘻嘻的,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扎在腰际。 田原猛然间见到此人,吃了一惊,这不就是蒙山派的掌门冷玉川么? 自从那天在丐帮杭州公所分手至今,田原还是第一次再见到他。 他笑咪咪的脸面中的那双眼睛,显得比先前更加阴森,一瞥之下,众人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噤。 冷玉川嘎嘎笑了两声,手中的鸡爪镰仍是两把,不同的是这两把鸡爪镰,如今却是握在一只手里。 依依奇道:“喂,你笑什么?” 冷玉川嘿嘿两声,冷冷道:“我笑我自己,活了几十年,到头来却要找一个女人援手。” 依依不解道:“哦?你找哪个女人,说出来我听听。” 冷玉川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谁?” 依依嫣然而笑:“我么,说出来你不认识,不说么又怕你不心甘。” 人群中多有不认识依依的人,因适才她出言戏弄顺天二雄,胆略自是不凡,不过众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会是谁。 此刻听冷玉川一问,也都起了兴趣,目光齐刷刷盯着她。 依依一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来了精神。 依依笑道:“我么,说出来就怕吓死你,我是千年阴魂不散哎哟教的教主笑面虎冷玉川。” 冷玉川脸更阴森,却笑得更厉害:“死丫头你是来戏弄冷某的?” 依依双手一拱,笑道: “不敢不敢,天下同名同姓的人本就不少,冷门主何必如此小气,你要是觉得吃亏得紧的话,我还有一个名字就给你用好了。” 冷玉川一愣:“哦?” 依依撇了撇嘴,慢悠悠道:“我还有一个名字么,嗨,难听死了,不说也罢。” 人群中有人觉得这小姑娘刁蛮得有趣,叫道: “快说快说,说出来我们听听。” 依依眼睛朝上瞟了一眼,笑咪咪道: “我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千年阴魂不散哎哟吊死鬼催命判官际乘。” 众人忍俊不住,卟哧一声笑开,把平日里对天道教的怨恨和惊惧抛之一边,深觉这丫头实在是替大伙出了口气。 武林中人自恃身份,虽技不如人,毕竟也不好意思如此言语逞能。 但此时面前既是一个小姑娘,她开口骂两声陆乘,众人不仅不笑话她,反觉得她稚气未脱,有趣得紧。 即便是冷玉川,由于吃了天道教的苦头,对天道教自是愤恨有加,他听依依的一番笑骂,先前的怒气登时去了不少。 人群中,一个声音冷冷道:“是哪个在叫老子。” 声音虽轻,底气却很充沛,穿破众人的笑声而出。 此言既起,众人脸上的笑意登时凝结。 一个劲装结束的汉子笑意未消、突觉头顶一紧,哎哟一声脑浆四裂。 一个人影借这一掌之力,从他身旁一跃而起,落到了依依和冷玉川身旁,众人看时,正是天道教的使者催命判官陆乘。 陆乘冷冷地扫了一眼冷玉川,阴森的目光如同一只隼,死死地盯着依依,一字一句道: “刚才你说什么?” 依依笑道:“我说我叫千年阴魂不散哎哟吊死鬼催命判官陆乘,怎么,我连说自己的名字都不行么?” “噢,我晓得了,莫非又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你也叫陆乘对不对?” 众人直想发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不住地摇头,直为这小姑娘的性命担忧。 天下也真有这样的人,骂了人家半天,反过来却问被骂的人是不是叫陆乘,还不如干脆问他骂得好不好省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5章 来的都是客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在陆乘面前如此放肆? 众人早瞧出来,她虽是五花手教弟子的打扮,其实根本就不是五花手教的人,从她那一口流利的闽浙口音和满嘴的白牙就可知道。 陆乘心道,这小妮子如此胆大妄为,定有人在暗地里教唆,他逼近一步,冷冷道: “死妮子,你这张嘴倒算伶俐,谁指使你的?” 冷玉川冷笑道:“这哪用人指使,她便不说,在下也是要骂上几句。” 众人闻言大惊,没想到冷玉川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出来把担子往肩上扛,也算得上是一条硬汉了。 陆乘淡淡一笑,问道:“你想找死?” 冷玉川点了点头:“本就不想多活。” 说话间银光一闪,冷玉川手中的镰刀削向陆乘,陆乘一手持笔,一手拍掌,轮番攻向冷玉川。 冷玉川如同大鹏野鹤,忽而高飞忽而疾走,于身子翻转处忽然亮出一道光柱,手中的镰刀直取陆乘的咽喉。 陆乘暗叹一声“好!”,身子横移,右手的笔迎着冷玉川的镰光而入,镰笔相交,陆乘手中那支判官笔浑然无事,冷玉川手中的两把鸡爪镰却飞了出去落在火塘里。 冷玉川早已斗得眼红,到了此时,哪里还肯住手,冒着剩下的这条手臂也可能被废了的危险,一拳直取陆乘的心窝。 他这一招拼命的打法大出陆乘意外,陆乘一惊之下撤笔回挡,左手一掌拍出。 冷玉川早就忘了躲闪,硬生生接下这掌,他往后退了五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陆乘眼见自己一招得手,脸露喜色,他把右手的判官笔换到左手,抢上两步,右手疾闪,一招伏魔掌虎虎生风,口中叫道: “去!” 众人见他一掌拍出,冷玉川料难存活,不想陆乘人在空中,脸色突地一变,双足急点,身子朝后飘出五六尺远。 明眼人看得真切,就在陆乘出掌的同时,斜刺里飞出一粒小石子,不偏不倚,正好击在陆乘右手腕部的阳溪穴。 以陆乘这样的高手,匆忙中竟无法躲避这一粒石子,想必施射石子救冷玉川命的,定非俗手。 陆乘一跃之后,自己的这条手臂虽然无事,这一惊却着实不小,他刚才那一掌,实在是伏魔掌中最快速凌厉的招数。 一般人能看清他招数的变化已属不易,而这人居然能以一粒石子,化解了他的招数,此人的功力实不一般。 人群中跃出十余个天道教弟子,在陆乘身后一字排开,陆乘朝着刚才石子飞出的方位,冷冷地问道: “什么人,何必躲在人后不敢现身!” 依依白了他一眼,笑道:“什么人,何必躲在人前人仗狗势。” 众人一听这话,又是婉尔。 陆乘眼见这小妮子罗嗦,而躲在暗中的人又始终不肯露面。 他一跃之后,人群早就围上来,有意把冷玉川围了进去,此时八成已不在原地。 陆乘嘿嘿冷笑,目光死死盯着依依,他想此时只要拿这死妮子开刀,不怕暗中的那人不出手相救。 陆乘往前走了两步,忽觉眼前人影疾闪。 陆乘暗叫不好,正欲出招,那人却咯咯笑了起来。 陆乘定睛再看,挡在面前的却是五花手教的大弟子况玉花。 况玉花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我这里自有教规伺候,陆使者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况玉花回转头,冲着依依厉声道:“还不快给人赔罪。” 依依于这方面,乖巧异常,她心知戏演到此就该结束,再弄下去,乖乖,自己这一条小命岂不完蛋。 她走上一步,行了个礼,笑嘻嘻道: “小翠年幼无知,斗大的字也不识一筐,陆大叔看在小翠没爹没娘的份上,看在我们教主的份上,看在我师姐的份上原谅则个,小翠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做凳子做桌子……” 依依刚想趁机再捞个便宜,说上“做爹做娘也心甘情愿”,然后就躲到况玉花身后。 无奈况玉花早就知道,她这般罗哩罗嗦下去保准没有好话,连忙“啪”地一个耳光,厉声骂道: “你倒罗嗦个没完了,还不下去!” 依依心里气得要死,无奈眼下既扮死丫头的师妹,自然不好发作,她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悻悻地走开。 况玉花笑道:“我这个师妹,自小不在教中长大,净跟着巧云师妹她们在闽浙一带撒野,倒变得越发没规矩了。” 况玉花走近了一步,继续道:“今日是我们教主大喜的日子,各位远来是客,给个面子么大家客气,不然……。”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陆乘上次见到依依是在陈记当铺,这一晃一年多过去,依依出落得越发高挑水灵。 陆乘一眼见到虽感有些面熟,却没料到眼前这姑娘就是在陈记当铺被梦天娇掳走的那小女孩。 还道是先前在江湖行走,与五花手教弟子照面的次数自然不少,其中有几个面熟些也是有的。 五花手教因远在滇南,与中原武林没有多少利害冲突,中原武林也尽量不惹这个刺头。 上回要不是她们与宇文燕等掺合在一起,乌龙庙里,天道教也不会拿她们开刀。 陆乘眼见这小妮子既是五花手教弟子,况玉花又有一番好言软语,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自己倒确实扯不下面子定要与一个小姑娘计较。 如此一想,陆乘心里稍稍平静一些,及至听到况玉花不软不硬地说什么“给个面子么大家客气”时,由不得又是勃然大怒。 陆乘瞪了一眼况玉花,冷笑道:“不然怎样?” 况玉花脸色一凛,随即笑道: “江湖中有一句话,想必陆使者不会不知道,我们五花手教素日里可是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的,今日既然有胆量敞开大门放各位进来,自然也有把握把这门关上。” 陆乘闻言大笑,他道:“况姑娘,你这是在吓唬陆某?” 况玉花笑道:“岂敢!我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世面的人罢了,在自个家里,难免嗓门大些,陆使者可别见怪。” 陆乘冷笑道:“陆某什么时候又怕过人?” “哦?”况玉花眉毛一挑,“我们五花手教,什么时候又让人在寨子里讨过便宜。” 两个人针锋相对,言语越来越冲突。 站在火塘边的一个五花手教弟子见状,拿起一个牛角号,呜呜地吹了起来。 号声未落,远远近近山里山外早有几百号角应声而起,霎时,山鸣谷应,天地间充满呜呜的号声。 在这号角声里,五花手教上下已准备应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 主人也是有脾气的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人群骚动起来。 大伙心想,双方这一交手,自己难免也受牵连,这五花手教的寨子可比不得其他地方,宁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她们为杀一个陆乘,自然也不会放过场地上所有的人。 大家在心里直骂陆乘多事。 门廊里金枝玉叶走了出来,一个老大的焰火冲天而起,方圆几十里地都能看见,呜呜的号角登时停息,回声在山谷里缭绕了许久。 金枝玉叶道:“师姐,教主问话,下面出了什么事?” 况玉花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人在此耍一会口剑罢了。” 金枝玉叶道:“没事就好,别打搅教主清净,哪个放肆,打死了扔出寨去就是,省得罗嗦。” 况玉花笑道:“哎哟,瞧二位说的,别人扔得,这位可使不得,他可是一位贵客。” 金枝玉叶道:“什么贵客,这么稀罕。” 况玉花道:“天道教的使者陆乘陆大侠。” 金枝玉叶把这话传进去,过了一会,里面传出话来,金枝玉叶道: “教主说了,请师姐告诉陆使者,今日教中有要紧事,概不接洽公务,有什么话说,请陆使者改日再来。” “还有,教主说了,这大侠二字可不是任谁都担得起的,只有能上火海刀山的,方可叫得。” 况玉花道:“弟子口无择言,请教主恕罪。” 众人闻言,无不容颜顿改,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听到天道教催命判官陆乘的名字,闻风丧胆,双脚哆嗦着不能自持。 这五花手教教主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小看天道教和催命判官陆乘,说话口气忒大? 如此一来,众人好奇心更重,都想看看这五花手教教主是怎么一个人物,同时,心里又有些哆嗦,暗想,要是真成了此人的坐家,别说要她办三件事,只怕她一时不高兴,这条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其中有些人更想,乖乖,这五花手教教主若真像传说中的那么个尤物,即便做一夜夫妻搭进一条命,也是值得。 陆乘听了她们的一番对话,早就气得不行,当下也不打话,挥起一掌击向况玉花,况玉花眼见他身影晃动,却笑吟吟的不闪不避。 陆乘心里起疑,右掌还是击出,这一击,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浑身软绵无力,差一点倒在地上。 不仅是他,众人此时都觉浑身霎时软绵绵的,暗叫不好,赶紧屏息静气。 过了一会,一股奇异的香味直扑面门,众人此时即便屏息静气也没有用,香气竟直直钻入鼻孔,众人无不汗颜。 这五花手教的毒药当真令人匪夷所思,毒先至而味后到,更奇的是,这气味好闻得竟令人无法抵御,忍不住就吸了两口。 况玉花笑道:“陆使者,教主的话你也听到了,还是改日再来吧。” 事已至此,陆乘还能怎样,再在此呆下去,只怕是这条老命也保不住。 况玉花如此一说,倒给他一个台阶,陆乘心里羞愧万分,脸上却阴沉得可怕,他朝况玉花拱了拱手,冷笑道: “况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把手一挥,十余个天道教弟子跟着他,一行人摇摇晃晃朝寨子外面走去。 众人一见走了陆乘,哪里还敢逗留,都纷纷调转身子,也朝寨门那边走。 况玉花叫住了他们: “各位留步,教主只是叫陆乘改日再来,又没叫你们改日再来,你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不给我们面子。” 众人一听这话,乖乖的又走回来。头晕目眩,站在那里身子不住地摇晃。 况玉花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那面大铜锣重又“嘡嘡”响起。 稍过片刻,忽有一阵清风吹来,众人如同从酣梦中醒来一般,晃了晃脑袋,登觉耳明目清,已然无事。 再回想刚才的情景,犹自有些后怕。 况玉花扫视了一遍众人,问道:“还有谁来过这火塘?” 到了此时,众人哪里还敢造次,况玉花问过之后,人群里静寂无声。 况玉花微微一笑,又问:“还有哪位英雄来过火塘?” 人群里有人应道:“我!” 况玉花眼睛一跳,急速地转身向声音响起的地方,目光到处,众人哄地一下闪开,只留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况玉花一见这人,心里一紧,差点就落下泪来,她低下头去,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那人,缓缓道: “田兄,我知道你会去的!” 田原站在那里,听到况玉花问:“还有哪位英雄来过火塘”时,身后一个声音答道:“我!” 四周的人群一哄而散,只留下他一人突兀地站在此地,连刚才一直站在身后的驼婆子也不知去向。 况玉花缓缓向他走来,说什么“田兄,我知道你会去的!” 这话里竟似大有深意,田原窘迫万分,期期艾艾道: “况姑娘,我,我……” 他本想说“我并不想当什么坐家。”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况玉花摇了摇头,打断他: “田兄,不用说了,我心里全都清楚。” 说完这话,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她走近田原面前,脑袋微微一侧,悄声道: “田兄,这可是见到教主的唯一机会,去吧,依依我会照顾好的。” 她与田原擦肩而过,往前走了两步,忽又说道: “保重!” 她抬起头,脸上笑吟吟的,急急往前走着,边走边挥了一下手臂,她一直走到人群当中才转过身,看着孤零零怔立在空地上的田原。 五花手教弟子看到况玉花的手势,会意地点了点头。 霎时,偃歇已久的洞箫和芦笙,重又合奏起悠扬的乐曲,那一面铜锣敲得也更加响亮。 田原百感交集,左右为难,说实话,他对当什么五花手教教主的坐家压根就不感兴趣,他看看面前的火塘,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回是非过去不可,打动他的是况玉花的后一句话,要想救依依的命,只有过这刀山火海,面见教主才能讨得解药。 况玉花早就和他说过,过了今晚,十天半月之内绝难见到教主,而依依三个月的期限,算来也没多少日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 先过火海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迟疑难决,他又知道,自己这一去,不知内情的人定当他是垂涎于五花手教教主的美貌。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只要有了多多,即便是真的天仙站在自己身旁,自己又何尝会动心。 此心此情,难以与外人道,唯有自己与这头顶的朗朗天空有目共鉴,多多,多多,田原心知,这一来,多多对自己的误会就更深。 说不定自己这辈子也难再见多多的面,田原心念至此,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回过头去,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再也没有找到那一个人。 他看到况玉花朝他点了点头,看到依依,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这目光里,有着淡淡的忧郁和担忧。 田原心里一酸,暗道:“依依,你放心,在下一定替你讨到解药,即便有天大的误会此时看来,也只有在下一人受了。” 田原回过头去,目光注视着火塘,他想起自己在陈记当铺的井底跟倪大哥习练四穷功法和悬书功法时的情景。 那一堵用域外炎热之地的赤炼石砌成的石壁,刻满细密的镂空的小草,沾了水的毛笔一碰到石碰,笔头的水顷刻被石壁吸干。 后来,田原在倪大哥的指点下,一笔能写出一大片,全在用劲的巧妙和腕部的灵活。 田原揣度这火塘中的石块,就象那一堵石壁,七、八余丈的距离,任你有再快的速度也难保脚底不被石块烤焦。 稍一分神,就会象适才那个老者,步履艰难,最后葬身火塘。 要想通过这片火塘,全在脚腕的分寸掌握,哪怕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要时间掌握适度,你的手插进去再拔出来,浑若无事。 再烫的火要想烧着什么物体,这中间都有一个极短的过程。 田原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关键是要掌握好脚板与石块接触的那个刹那。 脚踏得太轻,脚底会不着力,再踩下一块石头时脚下难免慌乱,脚踏得太重,石块立马就把你脚底的皮粘住。 自己的脚要像那吸饱了水的笔尖一样,落笔要稳,运笔要快,提笔要果断,不能拖泥带水,这样才能一笔把一片文字写完, 而现在自己的两只脚,就像手握了两支笔,怎么分配和配合,全在一念之间。 田原还有一个宝贝,那就是鬼见愁输入到他体内的那股真气,那股阴森至极的真气,田原想起了鬼见愁死时,脸上凝结的冰霜。 田原不住地点头,他慢慢脱去脚上的鞋子,他先默诵鬼见愁的运气功诀,把那股真气调运到双脚。 他又深深吸了口气,心里默诵着四穷功决: “凝神遐恩,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心去智,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功夫到处,格法同归、妙悟通时,工拙一致,立身心外,心存心中,纤毫三笔,万类由心……” 众人屏息静气,静静地盯着田原的身影,但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身子不住地哆嗦,他吟诵的声音越来越响。 此时锣声箫声笙声早已偃息。 况玉花默默地注视着那个背影,眼角不知不觉流出泪水。 好在众人都注视着田原,没有谁关心况玉花此刻怎样,只有一人透过人群注视着她,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笑。 后来连这一双眼睛也转向田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目光微微地颤栗。 此时,田原不是在吟诵,几乎是在大声叫喊了,他的叫喊声众人似懂非懂,只觉得在叫喊声中人禁不住心旌摇曳。 然后。突然。在一刹那。 田原停止了叫喊,这突然降临的寂静使人忍不住打个了一个寒颤。 田原如同一根没有生命的木桩钉在那里,久久一动不动。 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沉默的时光或许只有短暂的片刻,但众人觉得似已延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火塘里一块木炭毕剥一声爆裂开来,田原浑身猛地一抖,似乎受了惊吓。 然后,众人看到他赤着脚,摇摇晃晃朝火塘里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不疾不慢,脚步甚是轻盈洒脱,脚底如同垫了一层厚厚的富有弹性的物件,刚触到石头就快捷地弹起,另一只脚紧跟着落在另一块石头上,也是快捷地弹起。 双脚不停地交叉运行,如同一个人深睡时沉缓的吸吸,舒缓自如,节奏分明。 田原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在火塘中间走着,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他轻轻一跃,已到了火塘那头。 四下里出奇的安静,过了许久,人群里才爆发出震天价的叫好声。 田原懵懵懂懂,对惊天动地的叫好声似乎充耳不闻,他无意间回头张望,那一片火塘已落在身后,他自己也是略吃一惊。 刚才自己怎么迈步又怎么通过这片火塘,恍恍惚惚,直如做梦一般。 他已经站到了那架刀梯面前。 到了眼前,这一柄柄钢刀绑扎而成的梯子就更显其高,从脚下直通云霄。 离地三四十丈高处的门廊在远处看时还不觉得什么,到了底下,那一排排灯笼和马缨花扎成的锈球,随风摆动的布幡和纱慢,显得虚无缥缈。 在火光的照耀下,使人瞠目的寒光连接着两地,田原叫苦不迭。 这么长的距离,人走在其上摇晃不定,别说是刀绑扎成的梯子,即便这一阶阶的梯格是木头捆绑而成,双手全无攀缓,要走完它又谈何容易。 到了此时,往后退的路是没有了,田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一脚踩下去,整个梯子倏地朝下软去,脚底直如踩着一大堆棉花。 田原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他还没定下神来,软下去的梯子忽然反弹回来,这梯子两头绷得太紧,就如一根弓弦,一驰一张,反弹回来的劲道出奇的大。 田原脚底一冷,赶紧跃回地面,低头看时,脚底已然被刀划出一道口子,血流如注,一只脚登时染得绯红。 众人看得真切,尽皆唏嘘不已。 田原从怀里掏出金创药,研成粉末敷在上面,血仍止不住。 他心下焦虑,索性抓把泥土使劲一抹,再把脚伸到火塘上略烤一烤,这一来血倒真给止住了。 田原重新面对这条梯子,他想这般硬来显然不行,得另想一个法子,他静静怔立,冥思苦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 再上刀山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众人见他对着梯子发呆,还道是他在运作真气,唯有一人瞧了出来,沉缓道: “空中来,空中住,薄雾横拖过汀渚。” 田原心头一凛,这声音仿佛就是黄元璐黄大哥,莫非他也来了? 而这前半句话,田原清清楚楚记得,正是那日在丐帮杭州公所,自己取巧避开鬼斧板斧时,宇文燕脱口而出的赞叹,大哥又岂能知道? 田原转过身去,遥遥地往人群中搜寻,哪里看得到黄元璐的身影。 田原心头一喜,暗道,大哥不露面,自然有他的主意,他瞧出自己眼下的处境,出语点破,有大哥在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田原一边细细琢磨“空中来,空中住,薄雾横拖过汀渚”这句话,一边双手合抱,朝那边认认真真施了个礼,突地笑了。 田原轻轻地呢喃:“薄雾横拖过汀渚”,双足一点,人擦着梯子斜斜朝上掠去。 人在空中,左脚的脚背勾住一格刀背,顺势一带,麻绳绑着的刀横转过来,田原右足踩在刀面上,使劲一蹬,整条软梯倏地往下一弯,然后猛地反弹回来。 田原借这反弹之力,舒展身子,轻飘飘再朝上掠去,这一去竟有七八丈远,落下时复又左脚勾着刀背顺势一横,右脚在刀面猛蹬,一弯一弹,人又朝上跃去。 这一整套动作都在刹那间完成,自是得益于他习练悬功书法已久,于手腕部用力的轻灵巧妙大有所悟。 众人只见他在空中,如同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鹏,轻灵的身影正应了“空中来,空中住,薄雾横拖过汀渚”的妙趣。 三四十丈高的距离,只不过三跃两掠,眨眼间稳稳立在半壁间的门廊里,众人再忍不住,齐声叫好。 金枝玉叶听到叫声,赶紧出来察看,还未走到崖边,忽见一个人影从下面跃了上来,唬得俩人吓了大跳,齐声惊呼。 俩人身后不远处的纱幔里,传出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金枝玉叶结结巴巴道:“教,教主,有人上来了。” “哦?”布幔里的人轻轻地道了一句,再也没有声音。 呈现在田原眼前的是一个不大但很雅洁的厅堂,烛火辉煌,厅堂的正面朝里凹了进去,一道道粉红色的纱幔遮挡在前面,从纱幔里,袅袅不断地飘出白色的热气。 金枝玉叶站在纱幔前,怔怔地看着田原。 田原听到声音,断想纱幔后的女人就是五花手教教主,赶紧行礼: “在下田原求见况教主。” 那三人一听这话,都吃了一惊,五花手教虽在偏远之地,这一年多来,田原在江湖上折腾的热闹,也略有所闻。 当初况玉花带人远上浙江,就是去找田世南遗落的飘香剑。 况玉花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禀报这一路来的情况,不过,眼下既然连田世南的公子都带来了,这飘香剑肯定也已到手。 让教主奇怪的倒是,这田原既能过刀山火海,武功想必不弱,照理说况玉花没那么容易就制服他。 三个人此时想到一处,田原心甘情愿随况玉花来到此地,定是来争做这坐家的。 况教主想到此处,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等这天已等了十多年,今日终于有结果了。 她轻唤道:“金枝玉叶。” 俩人会意地点点头,过了一会,金枝捧出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绸。 俩人缓缓走到田原面前,玉叶掀去红绸,托盘里是一柄尺把长的刀。 纱幔后的人慢悠悠道: “这十多年,你是第一个能过这刀山火海的人,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给你,这把刀虽比不上你们田家的飘香剑,不过,也可算是个宝物了,田公子若不嫌弃,权当,权当是……” 玉叶微微一笑:“宝刀赠英雄,权当是定情信物,田公子收下吧。” 厅堂里热气弥漫,飘荡着淡淡的馨香,田原乍一置身这个地方,懵懵懂懂,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他看到玉叶把一柄刀递了过来,随手接到手中。 田原手中一沉,这尺把长的刀竟似有十来斤重。 他诧异地拿眼端详,粗看上去,这刀无甚奇特之处,牛皮缝制的刀鞘历经岁月沧桑的变迁,龟裂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田原把刀从鞘中轻轻拔出,登觉一股凉气扑面而至,脸上的汗毛陡然直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黑沉沉的细长的刀在烛光下,隐隐沉淀着一丝血色。 田原在路上曾听况玉花说过,阿昌人向以打制“户撒刀”驰名,而这“户撒刀”的刀祖,就在五花手教教主手里,是她们的镇教之物。 五花手教教主之所以觊觎飘香剑,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这飘香剑与户撒刀主比试一番,看看到底哪个更锋利。 田原还刀入鞘,心道,这自然就是户撒刀祖了,他把刀递给玉叶,玉叶没有伸手来接,反倒诧异地看他一眼,退到一边。 田原无奈,只好朝纱幔后的人道:“这户撒刀祖果然不凡,在下怎敢收受。” 纱幔后的人道:“这刀虽然不凡,也得有配佩它的人,我一个女人留着这东西又有何用?这户撒刀祖虽为本教镇教之物,田公子如今佩着它,也不算违背本教‘刀不出教’的教规。” 田原奇道:“此话怎讲?” 金枝瞄了他一眼,吃吃地笑: “田公子何必假惺惺的,你上了这刀山,自然就是教中的人了,既如此,你佩着户撒刀祖,还不是和教主收藏着它是一样的。” 田原听到这里,猛然醒悟,脸霎时涨得通红。 他想自己可不真糊涂了,人家设这刀山火海,本就是招坐家的,你既上来了,人家自然把你当坐家看了。 怪不得纱幔后的那人,话说得如此暖昧。 田原心里焦急,暗道,还是先把事情挑明为好。 田原道:“况教主,在下……” 纱幔后的人打断他:“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到这来的人,总是有求于我,哼,这倒也是,若非因为我应允替这上来的人办三件事,哪个会吃这么大的苦头争做一个老太婆的什么坐家呢。” 田原听了这话,暗觉好笑,这教主的声音明明十分年轻,却要自称老太婆,而金凤明明其老无比,却总爱称小女子,这天下女人的性情,真让人捉摸不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9章 到手的美人你要不要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纱幔里的人见田原沉吟不语,又道:“公子此刻后悔了?” 田原摇了摇头,叹道:“在下此番前来,说来惭愧,正是有一事相求。” “哦,公子请讲。” 田原道:“在下有一位朋友中了贵教的夺魂散,在下是来求教主的解药的。” 况教主笑道:“想必还是一位姑娘吧?” 田原奇道:“你怎知道?” 况教主语气一转,缓声道: “普天之下男子所求,除了名、利、色三字,再无其他,你既身为天一派的少掌门,这名对你来说恐怕已反为其累。” “以公子现下的武功,自也不必到区区五花手教来求教什么了,即使我们甘愿把这些邪毒之术拱手奉送,公子想必也看不上眼,避之唯恐不及。” “对公子来说,剩下的就是一个色字,公子不惜冒死求见,自非看上我这老太婆,这世上定然还有一位女子,公子为她即便肝脑涂地,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说到后来,语气里竟有些许的怨恨。 她这番话,使田原想起多多,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要是多多也这般明了我对她的心,可就好了。 田原郁郁道: “教主说的是,田原心里,确实有这么一位姑娘,不过,那姑娘并非这姑娘,中了贵教夺魂散的是那姑娘而非这姑娘,在下……” 田原这姑娘那姑娘纠缠不清,倒把自己也搞糊涂了。 况教主哼了一声,恼道: “想不到公子还这般多情。你放心,你要的解药我自会派人送去,你既当了本教主的坐家,什么这姑娘那姑娘的,今后最好免提,否则,哼!我实话告诉你,你即便日思夜想也是白想,刀山难上,要想下去就更是难上加难,金枝玉叶,给他沐浴一番,我最见不得人龌龊邋遢了。” 田原脸色徽徽一红,愠怒道: “在下只求教主赐给解药,即刻就走,决不再来打扰,至于什么坐家,还是让想当的人来当吧,在下并无这等奢想,这户撒刀祖,还请教主收回,丧家之人疲于奔命,这英雄二字实在担当不起。” 田原说完,双手往前一递,把刀又要还给金枝。 厅堂里鸦雀无声,只有灯花跳动的细微声响,四个人彼此均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一阵风从门廊外进来,悬挂在田原面前的纱幔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沉默了良久,纱幔后的人正色道: “公子说得倒轻巧,这户撒刀祖,你以为是说接就接说还就还的?” 田原道:“那便怎样?” 纱幔后的人低头想了一会,轻声道:“除非,除非公子在自己的身上三刀六孔。” 田原呆呆地立着,心道,这坐家在下是万万当不得的,你要是能给解药,在下即便自己扎上几刀又有何妨? 田原心念电转,微微笑了一下,他蹲下身,单腿跪在地上。 他把手中的户撒刀祖从刀鞘里,轻轻地拔了出来,金枝玉叶惊诧不已,齐声惊呼,田原手起刀落。 黑沉沉的刀实在太锋利了,田原只觉大腿上一冷,刀尖已没至刀柄。 他拔出刀,又挥了两下,大腿上就多了六个窟窿,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 田原随手把刀往纱幔前一扔,神情凝重地正视着前方。 纱幔后的人叹了口气,幽幽道:“没想到公子如此决绝,想必是嫌我老了?” 田原摇摇头:“不是,是在下心有所属。” “哦?”纱幔后的声音停了一会,又道:“她难道比我还漂亮么?” 白色的纱幔刷地拉开,田原猛吃一惊。 他看到纱幔后原来是个水池,一位女子赤身裸体,湿漉漉地站在水池中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遮掩,洁白的肌肤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这况教主外界都传招了十几年坐家,其实阿昌女子成熟得早,她十一岁接教主之位,十二岁就开始招坐家,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二十四五岁。 而实际看来,她却像只有十七八岁,和田原大小相仿。 她朝着田原淡淡地笑着,田原怔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当真还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田原哆嗦了一下,赶紧别过头去,心道,纵使如此,在在下心中,你也不及多多的一个手指。 眼睛却又忍不住地回过来又看了一眼。 那女子会意地笑了一下,只这一回头,她知道了自己在田原眼里的分量。 田原感到一阵晕眩,大腿上汩汩的血流如柱,没过一会,就把他身下的一大片石头都洇湿了。 田原挣扎着道:“况教主,还请你给在下解药,在下即刻好走。” 笑容在况教主脸上凝固,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真的还有在自己的美貌和肉体前不动心的男子。 她怔怔地立着,过了一会,脸色突然一变,冷笑道: “我什么时候又说话算数了,你即便是死,这坐家也当定了!” 田原怒道:“你……?!” 他觉得眼前一黑,昏倒在地,血顷刻就把他的衣服染红了。 况教主冷笑两声,紧接着脸露喜色,她的笑在烛光和淡淡的雾气里显得更加妩媚,就连金枝玉叶也看得呆了。 她们虽然一直在教主身边,但教主平时沐浴,却不喜欢有人服伺,是以她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教主居然是如此的完美而动人。 况教主笑道:“还不快抬他过来,好不知趣的东西,这可是你们教主的如意郎君。” 金枝玉叶怔了一下,方明白这是对她二人说的,二人心下会意,相视而笑。 田原从昏迷中慢慢悠悠醒来,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 大腿上隐隐有些疼痛,但那疼痛,似乎是疼在很远的地方,是疼在别人身上一般,只是有一点痒痒。 鼻孔里不时飘来好闻的馥郁的馨香,他晕晕乎乎在柔软的空中飘呀飘的,奇怪,耳畔怎的有水哗啦哗啦的声响。 过了一会,田原轻轻地笑了起来,自己这哪是在空中,分明是在水里,从下面不时地涌起一股朝上的劲道,托着他的身体,象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皮肤。 他陡然发觉自己赤身裸体,吃了一惊,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哪里,他努力回想着,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撩拨不散的空明。 接着,真的有一双柔软的手掌搭在他的肩上,顺着他的肩膀朝下滑动,田原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沉鱼落雁的笑吟吟的脸正对着他。 田原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不是况教主么。 他的脸微微一红,赶紧想转过头去,但他的脖颈和眼睛似乎已不听使唤,痴痴地贪婪地看着她。 他看到她也是赤身裸体,在水里抱着自己,在烛光和粼粼的水波之上她的皮肤是那么白皙丰满而富有弹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0章 挣扎,像一个男人那样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又是一阵馨香飘来,田原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又似在鬼见愁的那个山洞里,多多和他抱在一起,笑盈盈地看着他,多多俯下身来,亲了亲他。 他一把抱着多多,生怕她再离去,他的嘴唇在寻找着她的嘴唇,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他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又仿佛听到很远很远有人叹息了一声,他想说怎么了多多,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为什么这水会是热的?他记得他们抱在一起,水是彻骨的寒冷,只有两个人亲吻着紧紧抱着才会忘了这水的寒冷。 这水什么时候是热的?田原稍稍清醒了一些,他退开了一点,他看到眼前紧挨着的这张脸不是多多,他心里一个激灵,想避开头去。 那个炙热的嘴唇追随而来,又和他亲吻在一起了,真温暖,真舒服啊。 他一瞬间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看着眼前这楚楚动人的胴体,突觉得胸臆间火烧火燎,欲望的火开始熊熊点燃,那肉体像一条蛇缠绕着他,又滑又温顺。 她的胸紧紧地抵着他,她的双脚把他的腿紧紧锁住,大腿的伤口有一点点疼。 但这一点疼算什么啊,他觉得自己大腿中间硬邦邦的,紧紧地抵着她的下身,那一点点疼算什么啊。 他的脸涨得通红,他觉得自己的浑身都涨的通红。他的下面似乎自己有了知觉,紧紧地抵着她,试探着寻找着,而她也迎合着他。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已经到门口了,我想我要进去了,我要进去了,突然又滑到了一边,她呻吟了一下。 他涨得难受,双手被她紧紧扣住,不然他真想用手去帮助他。他努力又去寻找着,她扭动着身子也在寻找着他。 嘴唇和嘴唇紧紧吻在一起,须臾也不肯分离。 他觉得她扭动着又快到位置了,她呻吟着,一声高过一声,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说我要进来了我要进来了,她一边呻吟着一边点头。 还差那么一点点啊,他扭动着身子,大腿疼了一下,他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叹息了一声。 多多,多多! 他一个激灵,他把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多多,多多! 他扭动身子,想逃离开,扣着他的双腿死死不放。 多多,多多! 田原陡然一惊,告诫自己,这肯定是中了五花手教的什么迷幻药,他眼前浮现一双动人的凄楚的眼睛,轻轻地呢喃着:“多多多多。” 但那双眼睛很快又退隐到一片白茫茫的空隙里,消失在另一张姣美的脸里,田原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抓住那一个滚圆滑腻的肩膀。 他的眼里只有那一张笑吟吟的脸,直觉得口干舌燥,体内火烧火燎的感觉折磨得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 他感到热,感到热,热得使人难以忍受,心里只有一个欲望,想进入那白暂的肉体。 他又开始寻找着。 他双手紧紧地抱拥着她,只有抱着她,这火烧火燎的感觉才会减弱,变成一种使人心旌飘摇欲哭无泪欲罢不能的舒适。 他抱着她,她的手在他的脸上身上轻轻抚摸着,她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吐在他的脸上,使他昏昏欲醉,她不停地呢喃:“公子公子。” 田原又惊又怕,他觉得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要发生,他觉得他又已到了门口,他觉得自己就要进去。 他觉得自己正要离自己远去,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心底里说不能不能,但他身不由己,无法控制自己。 多多,多多! 他看到了多多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肉体就要融化在那一片似梦非梦的滑腻的肌肤里。 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惊呼,泪水流了出来。 他说不能不能,但他身不由己。 他哭着喊着多多,多多! 但他还是身不由己。 那一个滑腻的身体紧贴着他上下滑动着,他感觉到她的那里微微鼓起,门户开着。 毛绒绒的稍稍有一点痒,贴着他的大腿移过来移过来,和他的毛融在了一起。 田原感到自己都快窒息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让他浑身颤抖。 他在她的脸上眼睛上亲着,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她的泪水。 他觉得这世界其他的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就要和她融化在一起,就这样,就这样,哪怕整个世界都塌陷下来,他也要和她融化在一起。 他的脸蹭着她的脸,他觉得自己就要炸开了,要是再不进去的话,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 他听到那一声叹息,他伤心地哭着,他说我不能不能,又说我要我要,她不停地点着头。 她抱着他,亲着他,她觉得这么多年自己终于等到了,有一瞬间,她以为他已经进来了,快乐地尖叫了一声。 他努力去寻找着,那个笨家伙怎么总是有点行动呆滞。 田原的手伸下去想帮助自己,他触到自己左腿的伤处,心里一凛,狠狠地抓了一把,痛得他一声惊呼,人登时清醒许多。 在他惊呼的同时她也一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脚。 田原右手一掌拍出,双足猛点,人从水里腾空而起,落在水池的另外一头,他轻轻地哆嗦着,别转头不敢正视水池那头的人。 况教主睁大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一阵阵馨香从远处飘来,田原昏昏欲醉,胸臆间火烧火燎,他想重新回到那里去。 他赶紧在伤处又抓一把,痛得他一声惊呼,从水里直起身来。 况教主怔怔地看着他就这样,又抓又叫,那药性对他似已全无用处。 过了有半个多时辰,田原终于支撑不住,软绵绵滑进水里。 况教主站起身来,用双手不停地抹着身上的水珠,羞愧难当,忍不住掩面而泣。 她绝没想到,自己一向自负的美貌在他眼里,轻贱得这样一文不值。 不仅是自己的美貌在他的眼里失灵了,连自己亲手配制的迷情药也同时失灵。 能不被这两种东西攻破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她呆呆地想着,想不到世上难道当真还有那么一位吸引着他的女子,远比自己动人? 她看着不远处昏迷中的田原,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是你硬还是我硬,我要叫你乖乖地爬过来舔我的脚趾。”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突然发出一长串尖笑,这笑声使人毛骨悚然。 避到他室的金枝玉叶听到笑声赶紧过来,目睹此景,齐声惊呼: “教主?” 殷红的血顺着她白色的肉体往下流着。 水池里开出一朵火红的花,这花越开越大,她立在水中,宛如一朵硕大的红花中间挺立的白色花芯。 她一边笑着一边用户撒刀祖在身上划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抗议,这是逼婚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一阵钻心的疼痛,使田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从地上支撑着坐起,环顾四周,禁不住叫苦不迭。 他看到自己被关在一间石室里,这石室直如陈记当铺井底的那间,只是壁上没有什么毛笔和书法,阴暗潮湿,手掌摸着石头湿漉漉的。 石室里只有一盏油灯,火焰直直的,显是这石室里,一丝风也没有,田原觉得气闷难当。 他扶着石壁站了起来,拖着伤腿四处察看,不时用手在石壁上拍打,一色都是沉闷的声音,田原找了半天,竟连门也没找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仍回到原地坐了下来。 腿上的刀伤一阵阵剧痛,他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四肢无力,眼看又要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朵里听到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田原闭着眼睛,也不去管这是什么。 过了一会,他听到一个声音叫道: “公子。” 田原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站着三个人。 当先的一个正是金枝,后两个拎着屉笼的五花手教弟子隐在黑暗中,低着头,却看不清她们的脸。 田原朝她们身后看看,石壁仍旧严丝无缝,也不知她们从什么地方进来。 金枝见他的眼睛往四处搜寻,忍不住笑道: “公子,你也别枉费心机了,你是想趁我们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制服我们逃出去对不对?告诉你吧,还是趁早省了这份心。” 田原心思被她猜到,苦笑了一下。金枝继续说道: “从这里出去要过六道门,我就是放你出了这门,你也出不了剩下的五道门。倒不如坐在这里吃点东西养养神呢。” 她把手一挥,身后的两个人赶紧打开屉笼,把里面的饭菜放在地上,田原别过头去。 金枝笑道:“你爱吃不吃,即便饿死也不关我事,教主说了,这坐家你是当定了,活着一天就当一天,至于是在这里当还是在上面当,你倒可以挑选。” 说完,金枝带着俩人转身就走,咔嚓声响,石壁上开了一道门,三个人出去以后,石门又重新关拢。 田原走近前去仔细察看,这才发觉石壁上有极细的一道缝,他用手拍拍,这石门却也十分厚重,要想打开它绝无可能。 田原思忖金枝的话不会有假,即便出了这门也难逃出去。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原地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饭菜,直到这时,才感到早已饥肠辘辘。 田原抓过碗筷,大口大口地扒着,许是饿得太久的缘故,竟觉得饭菜出奇地可口。 他边嚼边想,这饭菜么,只要你拿来在下就不客气,没得对不起自己的肚子,至于什么坐家,乖乖,谁愿当谁就当去,在下情愿在这石室里过一辈子,也不会答应。 田原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恍恍惚惚,如在梦里,脸却烧得发烫,他想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无颜面对多多了。 那况教主,毕竟长得是真好看。 田原叹了口气,又苦笑了一下。 田原想着想着,不由得眉头紧蹙,眼下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多多和依依,自己过火海刀山的一举一动,多多都看在眼里,她此时会作何想? 而且自己一上来就没有下去,此时外面,怕早已是天大亮了。 多多会不会还道自己此时仍沉迷在温柔乡中?会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贪图五花手教教主的美貌? 唉,我若在这石室里待一辈子,只怕多多也难了解我的心意,误会我一辈子,还道是我安安稳稳在这里做坐家呢。 还有依依,不知此刻她又怎么样了,自己在这呆一辈子事小,依依三个月的期限就在眼前,而解药看样子再难得到,除非答应做这教主的坐家。 田原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直觉得忧心如焚,连嘴里的饭菜也变得寡淡无味。 他站起身,又在四处察看起来,受伤的左腿疼得厉害,没奈何只好坐下来。 可一坐下来,各种念头就纷至沓来,人变得心神不定焦虑不安,最后索性又站起身,忍痛习练悬书功法和百家掌法。 如此练练停停停停练练,直到累得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又是一阵咔嚓声响,田原眯着眼看到两个五花手教弟子走进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又累又疼,怎么也动弹不了。 他影影绰绰看到俩人把一些碗盘放在地上,一声不吭,转身又走了出去,田原心里纳闷,怎的自己这一闭眼的功夫,竟又半天过去? 他如此想着又昏过去,等他饿醒过来时,地上的饭菜早已凉了。 他尽量不去想石室以外的事情,甚至连以后的事情也不去想,浑浑噩噩,懵懵懂懂,饿了就吃累了就睡,醒来就习练一番武功。 他觉得自己在这石室里,已呆了很长时间,有时偶尔想起依依,心道她此刻定已中毒身亡,不由得呆呆地出一会神。 心里对倪大哥默诵了些歉意的话,及至想到多多,更觉得胸臆间忧虑难消,忍不住对着潮乎乎的石壁连声长啸,震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石头的门咔嚓作响,田原昏昏沉沉,看到俩个五花手教弟子拎着屉笼进来。 俩人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田原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关得久了,浑身没有一点气力,他瞥了一眼俩人,懒得说话,顾自昏睡。 两个人在他面前站了许久,其中的一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地上的田原,眼角有泪水盈盈闪动,久久没有移开。 另外一个,站在那里丝毫也不敢动弹,她忽儿看看田原,忽儿又看看身边的人,身子微微地颤栗着,低声嗫嚅: “小姐,现在你可以放了我了?” 那人哆嗦了一下,意识到周围还有个人,她点了点头,轻声笑道: “好吧,你暂且在此躺上一会。” 田原朦胧间觉得今日俩人有些异样,他也懒得去理她们。 及至听到俩人的对话,猛吃一惊,睁开眼睛,看到其中的一人已被点了穴道,软绵绵倒在地上。 另外一位,正含笑注视着自己,田原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时,这人不是多多还会是谁,他惊喜道: “多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 山高水阔,也会相逢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抿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田原惊喜不已,从地上一跃而起,忘了自己腿上的伤,脚踩在地上,痛得他哎哟一声重又倒下。 多多右手疾伸,扶住了他,眼角的泪水再忍不住,扑籁籁滚落下来。 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他嗅到久违的,只有多多才特有的香味。 田原悄声问道:“多多,你怎么哭了?” 田原话一出口,这才发觉自己其实早就热泪盈眶。 多多别过头去,低声道:“快走吧。” 她扶着田原过了两道门,田原看到门外的守卫俱躺在地上,忍不住笑了,问道: “多多,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多多反问:“怎么,你以为新房这般隐秘,我就找你不到?” 田原急道:“多多,我……” 多多笑笑,忽而又叹了口气,缓声道:“小原,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要不,我早就一剑穿透你的胸膛。” 田原愣了一会,泪水又流了出来,他快乐地道: “多多,小原在这世上,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人了……。” 话还没有说完,俩人齐声叹了口气,低着头不再言语,心里却别有一番甜蜜。 多多在严州城里,窥到梦天娇与田世南的秘密,又气又羞,她因怨恨田世南而迁怒于田原,一气之下离他而去。 等到她真正离开田原,心里又空落落的,越走越慢,最后忍不住坐在一个门洞里伤心地啜泣。 这门洞离田原所在并不远,多多原还以为田原会找到她,如若那样,田原一番好言软语,自会感动她。 没想到田原不仅没再寻找,反倒跑得无影无踪,多多怎能不气? 她只道田原是急匆匆想找到爹娘的坟墓,因此撇下她不管,多多气极,发誓再也不理他。 她哪里知道田原奔回田家庄院,正是担心她的安危。 多多又气又急,加上少年气盛,对田原的误解就愈加深了。 到了鬼见愁的山洞,俩人久别重逢,多多本来出于少女的骄矜,想再板两天脸就原谅田原,与他重归于好。 没料到鬼见愁临死前的一番话,使她原本只是猜测的东西变成事实,那一刹那,她觉得天旋地转。 她想到自己与爹爹这许多年,都一直活在一个骗局当中。 娘根本就不关心她,在娘的心里,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是重要的,那就是田世南。 为了田世南,娘可以动剑刺杀爹,可以冷声冷气地呵责她,甚至把她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落花山庄自己去找田世南。 往事一点点袭上心头,她对爹的怀念增加了对娘和田世南的憎恨,她瞥了一眼田原,猛然间想到他是田世南的儿子就觉得说不出的厌恶。 她因此又离他而去。 在这世上,比天还难以预料的恐怕就是少女的心,多多气愤地走开以后,哪曾想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这种厌恶会越来越少,留下的只有对田原的眷恋,时时处处,她的眼前老是晃着他的身影。 她嘴里说自己再也不理田原,却又身不由己地跟在田原身后,从远处悄悄地注视着他。 有时候多多会突然羞愧地想到,自己这样,怎么竟和娘对田世南一样,娘不是也一直这样在远远地看着田世南吗? 娘错了吗? 多多百思不得其解,她理不出一个答案。 每缝田原处在危急关头,她忍不住就出手相救,救了之后又大为后悔,直骂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但到了下次再遇上危险,她忍不住又冲上前去,唉! 及至后来,她见月儿和况玉花对田原大有情意,不由得又急又妒,生怕田原对她们也有了情意,心里一个劲地骂她们。 每逢看到田原在她们面前故作傻子,不回应她们的试探的时候,心里直觉他似乎为自己出了口气,自有一番甜蜜。 她早就看出来,这许久以来,田原一直都在寻找自己,他对自己,一如既往,始终那么深深地思恋着,怎能不大受感动? 本来,她扮作一个青年男子混进五花手教,在石崖下边,她有意让自己暴露在汤伯滔汤伯啸面前,并有意显得自己功力不济。 那时她就已暗暗决定,自己给自己搭个台阶,他知道田原一定会出手相助,只要田原出手相助,自己就放下面子与他和好如初。 既然连娘都已经死了,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她见田原一眼就认出自己,不由得狂喜不已,及至田原正欲出手,驼婆子在身后制止住她,又不住地用眼色示意多多。 多多心领神会,知道她是叫自己暂不可暴露身份,因此公孙望等一出现,她赶紧就隐身人海。 等多多得知田原身陷囹圄,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她瞅准机会杀了一个替田原送饭的五花手教弟子,自己换了她的衣服,又胁迫另一个人带路,多多一路制服把守着门的五花手教弟子,终于见到了田原。 俩人穿过一条漆黑的长廊,正通往第三道门,田原突然低声道: “有人!” 俩人闪到一边,竖耳聆听。 果然,从长廊的深处传来轻微的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人赶紧身子贴着石壁,多多担心田原的伤势,凑近他耳边低语: “你站着别动,我来对付。” 她边说边悄悄地拔出腰里的剑。 脚步声越来越近,长廊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来人是谁,不过,往这石室中来的自然是五花手教弟子,大可不必客气。 两个人屏息静气,等那黑影走近,多多手中的剑刷地刺出,那人惊诧一声朝后跃去。 多多跟上一步,手中的剑直追黑影而去,无奈她于这长廊里的环境不太熟悉,黑灯瞎火,这一剑刺在石壁上,叮一声激出一串火花。 多多恼怒地侧转身子,另一只手猛然拍出,那人心知多多厉害,无心恋战,凭借自己对环境的熟谙,顺着长廊急急后退。 多多一时竟奈何不了她,手中的剑不时刺在石壁上,发出一连串叮叮的脆响。 那人眼看就要退出第三道门,多多心道,要是让她先退出门去,按动机括,这门关了起来,自己和田原想就不用再想出去了。 多多眼疾手快,趁着那人在门口的亮光里一闪的当儿,急抢一步,一剑刺中那人的手臂。 那人哎哟一声,身子靠在身后的石壁。 多多手腕翻转,直刺而出的剑在空中变换招式,横着削出,那人被石壁挡着再无退路,后面急追过来的田原急叫: “住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3章 出逃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闻言,急忙撤回手中的剑,借着门外射进来的光亮再看来人,不由得“咦”了一声,奇道: “怎么是你?” 田原气喘吁吁,问道:“况姑娘,你没事吧?” 况玉花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被多多姑娘唬了一跳。” 这一来多多反倒不好意思,笑道:“倒真是在下莽撞了。” 况玉花也笑:“大家先别客气,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唉,既然况姑娘说得这么可怕,我老太婆还是先逃开吧。” 三个人谁也没注意黑暗中竟然还有一个人,吓了一跳,齐声喝问: “谁?” 一个身影闪过他们身旁,田原见机奇快,一掌拍出,手却被那人轻轻捏住,往边上轻轻一带,田原的掌势登时化解。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多多喜道: “老婆婆。” 一个身影在门口一晃,多多追出门,她已无影无踪。 田原和况玉花此时也看清那人就是驼婆子,况玉花笑道: “想不到今日这般热闹。” 多多凑趣道:“在下田原,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田原尴尬万分,却又无话可说,只好嘿嘿傻笑。 三个人急步朝前走着,不一会就出了洞口。 田原发现,这洞口也在半山腰,与五花手教教主居住的地方遥遥相望。 此时已是晚上,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把整个寨子照得明晃晃的,尽收眼底。 田原禁不住朝五花手教教主居住的那边山崖看了一眼,那里灯火明亮,悬空挂着的布幔在风中摇弋,在月空里显得如同幻境。 多多低声问道: “怎么,没做人家的坐家,心里有所不甘是不是?” 田原嬉笑道:“再说我可真的去了,活活把你气死。” 多多的脸一红,撇了撇嘴,啐道:“你以为我稀罕。” 多多的脚跟在田原腿上轻轻一磕,田原身子一歪,哎哟一声,多多这才想起田原腿上有伤,心里大悔,急道: “小原,你怎么了?” 田原直起身子,慢悠悠问道:“在下伤在左脚,你踢了我的右脚,你说我会怎样?” 谈话间早忍不住,嘻嘻笑开,多多的脸胀得绯红,急道: “我再不理你。” 田原故作愁苦状,轻声道:“这回可真的痛了。” 多多扭转头不去理他,抿着嘴偷偷暗笑。 况玉花看着俩人打趣逗笑,起初还轻轻笑着,到了后来,突然心里一酸,叹了口气,黯然地垂下了头。 俩人听到叹气,都愣了一下,三个人面面相对,均知这其中的原委,当下也不好说什么。 况玉花自知失态,脸一红,急急转身朝山下走去。 三个人默默无言,在黑暗中急行。 到了下面的空地,一个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悠闲地晃荡着双腿,嘴里嚼着槟榔,看到三人,她哺地一声把槟榔吐在地上。 田原喜道:“依依,你没事吧?” 依依破口大骂:“臭小子,我要是死了你倒开心对不对?” 况玉花急道:“依依,快别作声,当心被人听到。” 依依吐吐舌头,笑了起来,眼睛眨了两下,她看到多多正拿眼瞪着她,缓声说道: “臭小子,什么死臭烂臭的丫头看你很了不起,在我看来么,你武功也稀松得很,一颗解药也弄不到,倒白白做了一回人家的老公。还是死丫头厉害,一偷就偷来解药,死丫头,我这里再谢谢你。” 况玉花笑道:“哟,你什么时候学得这般乖了?” 依依白了她一眼,又朝她翘翘大拇指,况玉花被她弄糊涂了,依依继续道: “臭小子,死丫头这人倒真不错,比什么死臭烂臭的丫头不知要好多少,死丫头给了我解药,还要去救你,本来么,我也要去救你的,可一想,人家媳妇救老公的,关我什么事,还不如坐在这里晒晒月亮。” 依依这一番话,夹三带四,况玉花和多多被她说得脸红耳亦,又气又恼,又发作不得,人家说什么媳妇媳妇的,你一发怒,不是自个招认了? 俩人狠狠瞪着依依,依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笑意盈盈,最后她抬头看了两眼,笑道: “今天的月亮真不错,喂,你们说在这月亮下做什么最好玩了,嗨,和你们说也白说,臭小子,我告诉你,这时候么大眼瞪小眼,脸上羞得红通通最有趣。” 况玉花和多多一听,哪里还忍得住,怒骂一声,一齐抢向依依,依依早有防备,闪身躲到田原身后,笑道: “哇,这么厉害,老公脚都跷了,这两个媳妇还要打他,臭小子你好可怜好可怜,快叫你什么月儿星儿的来帮帮你。” 远远近近,四下里突然响起呜呜的号角声,况玉花脸色一变,惊叫: “快,你们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多多挟着田原急速朝寨门那边走去,田原回头看到况玉花还站在原地,急叫: “况姑娘,你还不走!” 况玉花凄楚地摇了摇头:“你们走吧,玉花自小在教中长大,不能背叛教门。” 多多道:“姐姐,还是一起走吧。” 况玉花站着不动,四周的号角朝这边逼近,况玉花焦急地挥手,示意他们快走,田原和多多执意不肯。 依依冷笑道: “臭小子,你连这也不明白,这也想做你媳妇那也想做你媳妇,两个媳妇在一起,还不争风吃醋,她便是现在一起走了,回头还不照样活活被臭丫头打死,死丫头,你说……” 依依话音未落,多多早就一个巴掌掴过去,依依左躲右闪,那手掌始终追着她。 末了,依依索性咬牙闭眼,接过这脆生生的一个光掌,痛得咬牙咧齿。 心里恼道,再么好,这臭丫头比死丫头还要烦人,话倒不多,但一出手就是一个耳光,自己岂不要被她活活打死。 她睁开眼睛正欲大骂,嘴唇刚刚张开,却惊得说不出话。 一个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站在他们身后,况玉花扭头一看,惊道: “教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4章 况教主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此起彼伏的号角声突然中断,四下里寂静得可怕,她站在那里冷若冰霜,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况玉花脸上。 况玉花触到她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况教主冷冷道:“怎么,你不走了?” 况玉花低垂着头道:“玉花不敢背叛教门,依依姑娘本是我出手所伤,所以斗胆从教主的秘匣里拿了解药,千错万错错在玉花,与他们无干,求教主放他们走吧,玉花愿受教主处置。” “不敢背叛教门?”况教主冷笑道:“本教教规第三条是什么?” 况玉花嗫嚅道:“宁毒百人死,不救一人活。” 况教主道:“难得你还记得。” 她把目光从况玉花脸上移开,又盯着多多。 多多神情自若,微微笑着迎向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跳动了一下,移了开去,嘴唇微微地抖着。 她重新再看着多多时,目光里有的是一份骄矜和挑衅,她冷冷道: “你很漂亮。” 多多嫣然一笑:“多谢!” 停了一会,况教主眉毛一展,又道: “不过,你没有我漂亮!” 众人愣了,注视着她慢慢转过身,朝黑暗深处走去,一直走到距他们五六丈远处才停下来,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况玉花跟了过去,低着头一直走到她的身旁,她都没有反应。 况玉花诧异地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她看到教主微微仰起的脸上,有两行清泪在月光下,正顺着她莹洁的脸颊滚落下来。 过了良久,她才轻声道: “她还没有我漂亮。” 况玉花诧道:“教主,你怎么了?” 她转过身,况玉花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生动的脸,这张脸苦涩地笑着,而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婉转道: “走吧,你我其实都不宜做本教教主。” 况玉花闻言一惊,随即垂下了头,两个人慢慢朝前走去。 这边的三人严阵以待,静静地等候着,他们以为五花手教肯定又布下什么险毒的阵势,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况教主和况玉花的身影淹没在夜色里,再也没有出现。 整个寨子出奇的安静,通往寨外的小径在如水的月光里,微微反射着灰白色的光泽。 田原和多多警觉地朝四周张望。 依依壮了壮胆,大声叫道: “死丫头,喂,死丫头!” 回答她的是她自己的回声和紧随其后的寂静。 依依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地嘟囔: “死丫头,就这么走啦,欠我个巴掌还没还呢,真是的。” 这当儿她倒忽然想起那天在崖下,况玉花制止她和陆乘斗嘴,给了她一个巴掌那茬事。 多多和田原暗觉好笑,又不好笑出声来,俩人面面相觑,抿紧了嘴。 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四周还是静悄悄的,依依急道: “我可是要走了,不管你们,那些黑牙齿的死臭烂臭丫头要是出来,你们老公老婆的麻烦些个,在后面帮我这没爹没娘的抵挡一阵。” 田原和多多又好气又好笑,俩人心知五花手教厉害,丝毫也不敢大意。 没想到他们一路顺畅到了寨门,那些守寨门的五花手教弟子远远地看到他们,就把寨门打开,然后退了开去。 三个人自是稀奇不已。 寨门外面,三匹马静静在啃食着地上的青草,连缰绳都没有系,显是在等着他们。 三个人翻身上马,再朝寨子看去,寨门已经悄没声息地关上了,整个寨子在月光下,如同睡熟一般。 依依嘟囔着:“臭小子,你这些牙齿黑黑的媳妇都还不错。” 田原和多多淡淡地笑笑,多多轻声道: “走吧。” 三个人进了大理城,轻车熟路,拐进那条街道,老远就看见天空中飘着晃着“风炉小鼎”四个字,奇怪的是街上不见一个人影。 依依极想再吃一碗加了蔗糖的雪,看来看去,家家门窗紧闭,哪里还有卖雪人的影子。 依依恼道:“这街上八成是出了鬼了!” 话音未落,三个人却见左首的一扇门开了条缝,一位老婆婆正朝他们招手。 三个人正疑惑间,听到街道那头传来叽哩咕噜的声音,却是鬼斧神工,田原一听,赶紧拉着俩人闪进门里,慌乱中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了。 老婆婆一边插着门闩,一边急急道: “你们还敢过去,那边来了两个番毛鬼,可厉害了。” 正说话间,鬼斧神工叽哩咕噜朝这边过来,吓得老婆婆再也不敢作声。 田原趴在门缝里看到俩人从门前过去,还有一个天道教弟子跟着。 多多站在身后,疑惑道: “怪了,这俩人跑这来做什么?” 猛然间田原想起一事,脸色登改。 他急急取下门闩,也顾不得老婆婆的阻拦,开了门一拐一拐朝段没用的店铺飞奔而去。 多多跟出大门,朝街道的另外一头张望,鬼斧神工已不见踪影。 两旁门里,有些胆子大些的刚打开门,忽又见飞奔过来一个瘸子,身后两个佩剑的少女紧紧追着。 吓得他们妈呀一声惊呼,把门砰地关紧,一条命倒吓掉了大半条。 段没用的鸡毛店外,当街的一堵墙上挂着也非仙的布幌,布幌下卦盘签筒之类一应俱在,唯独不见也非仙。 田原急步抢进店堂,店堂里一片狼籍,段没用一边收拾一边唠叨,听到身后有人进来,头也不回,气恼道: “吊毛鬼番毛鬼,人也杀了店也砸了,还要怎样?我的命又不值钱,你要的话起先一并拿拿去岂不省事?” 田原道:“大叔。” 段没用吓了一跳,转身看到田原,哇地一声怪叫,一把抓住田原就往楼上推,口中急道: “快上去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两个番毛鬼等了你们半天刚走。” 多多笑道:“这位大叔,人家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岂肯躲躲藏藏。” 田原本来想上楼去找也非仙,多多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上去。 依依一声不吭,目光在店堂里扫视着,她慢慢走到柜台旁边,人突然就站定了,睁大眼睛,怔怔地盯着柜台里面的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 意外人做的意外事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段没用站在田原身旁,被多多一番话说得劝又不是不劝又不是,正好为难,扭头瞥见依依,惊道: “哎哟,我说姑娘,死人有什么看头,当心夜间做梦。” 田原闻言,脸色登改,急急过去,却见也非仙仰面躺在柜台里边的地上,双眼暴突,模样甚是狰狞。 也非仙眉心有一个血孔,显是中了神工的凿子而死,脸上的血已被段没用擦净。 依依咬着嘴唇,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泪水从眼睛里滚落下来,田原叹了口气,温言道: “依依……” 依依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冷冷道: “总算死了一个。”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就上楼去,田原登时懵了,搞不清她到底作何想。 段没用大惑不解。 原先,他看到依依用剑刺杀过也非仙,田原对他也是冷言冷语的,还道也非仙与田原他们不甚搭界,甚或有仇。 也非仙死了,与田原他们并没什么要紧,不料从眼下情形看来,也非仙似与他们关系甚密。 段没用看田原呆呆地盯着也非仙,一时倒没了主意,尴尬地搓着两手,嗫嚅道: “那两个番毛鬼把他杀了,我看他躺在外面人家哪敢进来住店,又怕惊动官府,把我的店都封了,就替他擦擦干净挪到这里面,等夜间再把他弄出城外,卟嗵一下扔进水里完事。实在抱歉,没想到他竟是公子的朋友。” 田原摇摇头:“也算不得什么朋友。” 段没用闻言大喜:“这就好这就好,应该如此。起先那两个番毛鬼问他你在哪里,他倒没说,不过,他当他们的面骂你的那些话,我可真听不下去,本想番毛鬼一走,就把他也赶走的,不想他干脆死在了这里。” 田原心道,也非仙在鬼斧神工面前,自然要故意骂在下两句,不过,鬼斧神工不会因此而杀他,莫非,这里边另有古怪? 田原一惊,赶紧弯下身去,双手在也非仙怀里一摸,脸色登改,吓出了一身冷汗。 丐帮帮主令牌和《落花流水剑诀》、《田氏家训》俱已不在。 这一惊着实吃得不小,田原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站起来,多多还道他是伤痛发作,关切道: “小原?” 田原问段没用:“那俩人有没有从他手里抢走什么东西?” 段没用挠着头,认认真真想着,过了一会才说: “没有,番毛鬼好象是追问他要什么,他死不承认东西在他这里,然后就骂公子了。” 田原又吃一惊,那日,自己把东西交给也非仙时,并没有第三者在场,鬼斧神工怎知道自己把东西交给了也非仙? 莫非当时有人在暗中偷看? 田原看了一眼段没用,直觉这人有时颠三倒四痴痴呆呆,有时又老老实实,着实让人捉摸不透,莫非他是天道教的眼线? 当下田原不动声色,只是对段没用的好感荡然无存,他冷冷地看他一眼,走了开去。 田原心里忖道,到了这时,急也急不来,还是得想个周全的办法找到线索。 他走到店堂外,看到也非仙的布幌和卦盘,又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把东西交给他,倒害他丢了性命。 田原走过去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他想,不管怎样,也非仙毕竟是依依的爹,该把这些东西交给依依。 至于依依怎么处置这些东西,就是她的事了,也非仙的这个爹,当得也真不容易。 田原想起那天也非仙说的一席话,对他不禁有些同情。 忽又瞥见头顶“风炉小鼎”四个字,想起了倪大哥,暗道:该死该死。 他把布幌摘到手里,忽觉声音有些异样,当下也不作声,把卦盘签筒等一一收拾好,进了店堂,问段没用要了两个房间。 田原向多多使了一个眼色,俩人上楼进房,田原急急把布幌摊在桌上。 布幌是用两层粗布缝叠在一起的,田原用剑把一边的线挑断,这布幌就成了个口袋,田原再拆了两边的线,把布幌整个摊开。 发现里边用线粗粗钉着一页页正是拆散的《田氏家训》和《落花流水剑诀》,田原心里暗叹,这也非仙用心可谓良苦。 若非暗中有人偷窥,得知这些东西在他手里,谁想的到他竟把这些东西藏在这布幌里面,随随便便就挂在街上,也难怪鬼斧神工搜寻不到。 多多把两本书用线重新缝好,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本《落花流水剑诀》上发愣,田原悄声道: “多多,这是你娘让我交给你的。” 多多嗯了一声,把书收起放好,也不多说什么,田原稍稍有些意外,也未及多想。 他把卦盘翻了个面,看到底部似有新鲜的刚被撬过的痕迹,把剑插进缝隙,小心地把底板撬开,果不出所料,丐帮帮主令牌正是藏匿其中。 田原把《田氏家训》和帮主令牌放在怀里藏好,心头大宽。 想不到自己无奈中交给也非仙的这些东西,居然还会安然回到自己手中。 更想不到也非仙这样的人,居然也是一诺重于山的汉子,若非有倪大哥这一茬事,倒值得自己敬重。 田原正自想着,多多突然想起什么,惊道: “小原,依依呢?怎不见她的身影。” 俩人这才想起他们忙碌的这大半天,依依也不知躲进哪个房间,一点动静也没有。 俩人把楼上所有的房门一一推开,到处找不到依依,俩人正欲下楼,忽听下面段没用高声叫道: “哇,又是你们,你们回来作甚,什么田原地原的,我这里被你们打得一塌糊涂,还有哪个敢来住店,好好,我正愁找你们不到,你们来了倒好,快赔我银子,要不我们到段王爷面前去评个理。” 段没用大叫大嚷,显是有意让楼上的人听到。 田原腿上有伤,贸然与鬼斧神工过招,定难抵挡,他和多多从楼梯口退了回来,没退两步就停住了。 楼下,段没用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他从地上起来,捂着脸颊骂骂咧咧的,他道: “青天白日,无故打人,我,我,我和你们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叫没用的不是真的没用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陆乘冷笑道:“就你?这田原也太不象话,自己做个乌龟不露头,哪里弄出你这么个活宝丢人现眼。” 田原听到声音,更吃一惊,他说什么也没想到,鬼斧神工与陆乘合在一处,重又回来。 段没用看来倒不象是他们的人,否则有甚必要大叫大嚷通知自己和多多逃走呢? 我若是真的逃了,段没用怎脱得了干系? 大丈夫敢做敢当,即便是打你们不过,也不该让一个无辜的人替自己受罪。 心念及此,田原和多多重走回去。 段没用笑道:“活宝不活宝倒不一定。不过被你这乌龟咬了一口倒是真的。” 陆乘道:“哦?” 说着,陆乘一掌就欲拍向他的脑袋,楼梯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陆乘,有什么话,你就找在下说好了,却在此逞什么英雄。” 鬼斧神工和陆乘三人乍一看见田原和多多,略吃一惊。 他们心知田原的厉害,当下也不敢马虎,及至看到田原一拐一拐的,禁不住脸露喜色。 陆乘冷笑道:“你自己来送死,可怨不得别人。” 田原还未答话,多多抢先道: “哪里来的疯狗,乱叫乱嚷的,我这个人,别的不会,最喜打疯狗了,来吧。” 一个身影从田原身旁跃起,稳稳地落在楼梯下的空地上,人在空中,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她已拔剑在手,动作委实是快捷无比。 陆乘冷冷一笑,取过腰际的判官笔,身后,被梦天娇弄瞎一只眼睛的鬼斧早就独眼冒火,抢上前来。 多多落地后一只手放在背后,此时把手移到前面时,众人又吃一惊,不知何时,她手里已多了一个茶盏。 这茶盏本在紧靠楼梯的桌上,多多从上掠过,众人却无一人看到她把茶盏顺手牵来。 田原又惊又喜,想不到一别数月,多多的武功又是精进不少。 多多眼看陆乘鬼斧抢上前来,身子一转,笑道:“各位远来,想必也已渴了,先喝盏茶。” 左手一扬,手中的茶激射出去,陆乘鬼斧一左一右朝边上避开,那一盏茶射在地上,竟是一朵梅花的图案,唬得陆乘鬼斧面面相觑。 田原觉得多多的身势手形似曾相见,一时却想不起来,只赞叹一声:“好!” 好字刚刚出口,劈空里叮地一声,神工手中的凿子射了出来,正好抢在多多一招过后变动身形的空隙,要避开他这凿子也颇为不易。 田原眼快,他站在楼梯上身旁无物,只好右腿一踢,卡嚓声响,楼梯的一根护栅踢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撞在神工的凿子上。 田原右脚用力,左脚的伤痛支撑不住,人就往前倒了下去,就在倒下的瞬间双掌拍出,正是百家掌法中的“百无聊赖”。 虽隔着两丈多远的距离,陆乘三人还觉一股强劲袭来,只得往后再退。 田原双掌拍出,人已往前跌倒,段没用惊呼一声,只见田原跌倒的当儿回撤的双掌在楼板上顺势一拍,人又跃到空中,稳稳地落在多多身旁。 多多先赞声好,复又焦急地悄声问道: “小原,你的伤?” 田原本来疼痛无比,多多这一问,竟似减轻了许多,他忍痛摇了摇头。 俩人虽一招得手,心里却清楚得很,对方全因太过大意,过一会真打起来,绝非如此稀松。 俩人肩靠着肩,心里柔情顿生,都挂念着对方的安危,早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俩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 “你先走!” 话音未落,俩人微微笑了起来,心里甜蜜异常,段没用站在一旁,也嘿嘿笑着。 陆乘恼道:“你笑什么?” 段没用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笑我的,关你屁事。” 他用手挠挠后脑勺,又道:“我笑这世上可笑之人可笑之事。” 多多听段没用忽然变得文绉绉的,不禁婉尔,笑问: “大叔,有什么好笑的事,也说给我们听听。” 段没用道:“姑娘,眼前就有件事可笑得紧,你看这三个人学了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就出来丢人现眼的。” 段没用突地提高嗓门:“三位既然到在下的宝店来砸店杀人,定然是自以为功夫了得了。” 段没用拍了拍自己宽大的衣衫,冷冷道: “看样子在下不出手管管是不行了。” 他用手指指陆乘:“你,不妨和在下比试比试,姑娘,借你的剑使使。” 段没用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俱皆震惊,陆乘把这话翻给鬼斧神工听了,鬼斧神工也睁大眼睛,狐疑地盯着段没用。 段没用接剑在手,又指指陆乘,笑道: “来,来,我们先比试比试。” 陆乘脸色一沉,冷冷道:“我还怕你不成?!” 段没用摇了摇头,微微叹道:“我们也不用猛打蛮拼的,依我说么,也很简单,无非一招能见胜负。” 众人听他口气,不由得又是一惊,陆乘在武林中也算是响当当的角色,凭谁敢说一招就把他击败? 瞧先前的情形,段没用不象是有武功的人,但见他此时神情自若,又似稳操胜券,莫非大伙都看走眼了,他当真身怀绝技藏而不露? 段没用挺了挺身,又看看手中的剑,微微一笑: “我看不妨这样,我先使一招,你若能依样学我一招,我便输了,若不能,你便输了,你和我任谁输了,都永不许再进这店堂,还有,这俩个番毛自然也得跟出去,我输了么……” 陆乘冷笑道:“只怕你连出这店堂的时间也没有了。” 段没用点了点头:“好说,好说,看样子你答应了?” 陆乘冷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段没用把剑缓缓抬起,说道:“看招!”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剑光一闪,田原和多多齐声惊呼,抢上前去已来不及。 段没用把剑在脖子里一抹,殷红的血激射出来,正对他而立的陆乘躲闪不及,溅了一身一脸。 段没用手中的剑当啷落地,身子朝后倒下,田原双手托住了他,轻轻放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大哥你来了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众人都被段没用这一举动惊呆了。 陆乘怔怔地盯着躺在地上段没用,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哼了一声,朝鬼斧神工嘀咕两句,三个人转身出了店堂。 田原把段没用的眼皮轻轻阖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至此,他才醒悟,段没用哪里是身怀绝技,而是眼看自己腿上有伤,难以对敌,他以死逼退陆乘等人。 他说他先使一招,陆乘若不能依样跟学,就算比输,陆乘自然不会也抹颈自刎,只好带着鬼斧神工离开此地。 田原想起先前自己还疑心段没用是天道教的眼线,更是羞愧难当,他解下自己的衣服,轻轻地盖在段没用满是血污的脸上,站起身,早已是热泪盈眶。 多多攥着他的手哆嗦着,也是泪水盈盈,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萍水相逢,段没用竟会以命相赠。 陆乘和鬼斧神工走到店堂外,转身面对着这边,再也没有挪步。 段没用说输的一方永不再进店堂,却没说连在店堂外守候也不允许,陆乘等此举,倒也不算食言。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陆乘等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田原和多多感觉到,有许多人正朝这边聚拢,把他们团团围住。 果然,在半明半暗的天色里,四下响起一片低沉的呐喊声: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田原和多多相视而笑,此时,这声音在他们听来,显得那般刺耳和滑稽,多多攥着他的手动了一下,悄声问道: “小原,你怎么样?” 田原点点头:“不碍事,我们冲出去。” 田原和多多一齐抢出门外,还未站稳,鬼斧的板斧、神工的锤子和陆乘的判官笔,齐齐击到。 两边房顶上无数暗器朝俩人射来,俩人暗叫不好,一边用剑拔落来势迅捷的暗器,一边急急后跃,退回店堂里,躲避开陆乘三人的进攻。 多多怒咤一声,左手疾挥,手中的花瓣激射而去,两边房顶上哎哟声响,五六个天道弟子滚落下来,跌在街心。 陆乘等人身影疾晃,眼看一只脚就要踏进店堂,只得硬生生朝后退去。 一里一外,两拨人又对峙着,倒在地上的天道弟子哎哟了没多一会,纷纷毙命。 田原瞧眼下的局势,要想冲出去似无可能,他和多多笑了一下,索性取过一壶茶来,两个人一人占据一边桌子,慢慢地喝起茶来。 陆乘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饮着,气得两眼冒火。 神工眉头一展,叽哩咕噜说了一通,陆乘哈哈大笑,不停地点头,他故意提高语气道: “好主意好主意,我们只答应人家不进这店堂,却没答应不用火烧,老子一把火把这鸡毛店烧得干干净净,看你们出不出来。” 田原和多多表面上仍很镇静,心里却暗暗叫苦,两个人边喝茶边绞尽脑汁想着,也没想出个冲出去的法子。 他们若真用火烧,这地方自然呆不下去,只好和他们拼了。 田原想到这里,看了看多多,没想到多多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又有一番蜜意流上心头,在这危急关头,两个人都首先想到对方的安危。 陆乘大声叫道:“快拿火来。” 陆乘连叫三声,四下里都没回声,他抬起头,看到两边房顶上的天道教弟子都怔怔地立着。 心里恼怒,正欲大骂,忽见一个黑影踏着房顶而来,站在段没用鸡毛店对面的房顶上,背手而立。 陆乘立时吓得作声不得,用手拉拉鬼斧神工,三个齐声叫道: “属下参见教主,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鬼斧神工其他的话不会说,这几句话难为他们学得有模有样。 四下里排山倒海回响:“万岁,万岁!” 天道教主把手一挥,四下里登时寂静无声,他目光冷冷地看着下面的街道,“哼”了一声,这一声哼底气十足,陆乘等不由得哆嗦一下。 田原和多多知道今日是再难逃脱,陆乘等人已让人头疼,蓦地又冒出个天道教主,逃脱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田原右脚往边上轻轻一带,喀嚓一声,一条桌腿断了下来,他把桌腿紧紧绑在自己的左腿上。 这样虽说行动更加不便,但不至于因伤痛而倒在地上。 田原心里暗忖,今日俩人一起逃走看样子是不可能了,呆会动起手来,自己拼命也要掩护多多脱身。 不曾想多多早就看破他的心思,笑道: “小原,今日看样子我们可真要死在一块了。” 她眼圈一红,又道:“能够这样,我也好开心。” 田原本想劝几句,一听这话,哪里还说得出口,眼睛跟着也是一红,差一点落下泪来。 隔着几条街道,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传得很远,这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和尚,和尚!光头浪汤,一记耳光,打到里床,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田原眼睛一亮,竖耳聆听,那声音停了一会,又道: “里床一只缸,缸里一个蛋,蛋里一个黄……” 田原舒了口气,接到:“黄里一个小和尚,呒呀呒呀要吃绿豆汤。” 多多听到这里,早忍不住,背过脸吃吃笑着,天道教主和陆乘等人暗暗吃惊,从声音听来,此人武功不弱。 陆乘已猜出来人是谁,怎的过了这么些日子,他的武功又精进如许,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那人听到田原的声音,问道:“那边是谁?是原弟么?” 田原惊喜地应道:“大哥,正是小弟在此!” 天道教弟子一连声喝问什么人,紧随着哎哟哎哟声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从黑暗中蓦然现身,凌空一跃,稳稳地落在街心。 陆乘一见来人,脸色一沉,他先前猜的没错,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倪道周。 倪道周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看到田原,由不得喜形于色,笑道: “原弟,你怎会到这偏远之地来的,快说给大哥听听。” 一个天道教弟子想在教主面前邀功,冷不防刷地一刀削向倪道周,倪道周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他持刀的手,顺势一带一甩,把那人摔出老远。 他就象赶开面前的一只苍蝇一般,厌恶地皱皱眉头,继续朝田原他们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 两个高手,不啰嗦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陆乘怒道:“哪里走!” 闪身挡到倪道周面前,倪道周斜睨了他一眼,恼道: “又是你,还不滚开!” 陆乘也不打话,一支判官笔势如游龙,疾点向倪道周胸前的神藏穴,倪道周继续朝前走着。 眼看陆乘的笔就要点到,右手一挡,左手朝前一伸,这一招去势并不很快,陆乘竟躲闪不及,倪道周的手掌贴到陆乘的腹上,轻轻一推。 陆乘连喊都来不及喊上一声,沉闷地朝后飞去,一直飞到田原眼前,田原右脚一抬,叫声“去!”把陆乘又送回街上,鬼斧神工赶紧接住。 陆乘虽无大伤,却是又羞又气,脸灰灰的。 田原也没想到倪大哥一别之后,武功竟如此出神入化,焉能不喜? 那日,倪道周在桐君山上的药王观外,听到黄元璐廖廖数语就把自己的武功路数和破绽所在讲解得一清二楚。 倪道周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对黄元璐愈加佩服,同时,又暗暗有些不服气。 他本就智力过人,在武学上多加留意和体味,自然就融会贯通,博大精深。 那四穷功法,他几乎已到了穷尽的地步,一出手一抬足,令人防不胜防。 倪道周看陆乘眨眼间一来一往,重又回到原地,笑道: “原弟,好快的身手。” 说话间发觉陆乘的判官笔还在自己的右手握着,微微一笑,把笔掷还给陆乘,人已走到这家店铺的檐下。 背后,一个声音冷冷道:“留步!”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一股劲道袭来,倪道周双足一点,闪了开去。 那股劲道击到地上,一丝声息也没有,倪道周“咦”了一声,惊奇地转过身,这才发觉天道教主站在对面房顶。 倪道周笑道:“阁下的功夫不俗!” 天道教主冷冷道:“比你如何?” 倪道周想了一会,说道:“难说。” 天道教主一愣,随即不冷不热道:“这有何难,上来比试一番不就知道了么?” 倪道周郎声大笑:“有道理有道理。” 话音甫竭,人已跃上对面房顶,站定时手里多了一杆毛笔。他朝对方点点头: “先比家伙?” 天道教主抬起手,身后一个天道弟子赶紧递上一把用油布包着的没有鞘的刀。 天道教主把油布一层层解开,解到后来,油布变成纷纷扬扬的布片飘落下来,一道寒光在布片飞扬中发出嗡嗡的声响,倪道周赞道: “好刀!” 天道教主伸出左手,两个手指夹着刀尖,双手稍一用力,呛啷一声,手中的刀断成两截,他盯着面前的倪道周,冷笑道: “刀固然是好刀,对付你,只要半把就足够了。” 倪道周淡然一笑:“这么说,在下也只要半支笔就够了。” 手指一用力,手中的笔断成两截,他就用剩下的两三寸长的一截毛笔对付对方的半把刀。 两个人相视良久,最后齐声大笑,也就在笑声里俩人开始出招。 天道教主手中的那半把刀越来越快,如影随形,始终不离倪道周左右,有许多次,刀刃紧擦着倪道周的身体而过,惊得多多容颜登改,攥着田原的手汗津津的。 倪道周双手垂着,神情木讷,呆呆地想着什么,直到刀锋眼看就要削到他身上,躲闪不及时,才老大不愿地抬了抬手,用那半截毛笔格挡一下。 田原心里纳闷,倪大哥怎的病恹恹的,竟似受了极大的内伤。 他左格右挡的招式似乎是悬书功法,又似不是,全然不见了昔日的风流倜傥挥洒自如,倒显得笔拙墨滞,枯燥无味。 更奇的是尽管如此,天道教主的那半把刀竟怎么也触不到倪道周的身体,有几次明明可以削到,却从边上滑了开去。 天道教主眼中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全然不再是说只用半把刀时那般自负和骄横。 田原看着看着,渐渐醒悟,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现出喜悦之情。 多多紧张注视着俩人过招的情景,她见倪道周步步后退,眼看就要从房顶上掉下来,急道: “小原,我去助前辈一把。” 田原拉住了她,摇摇头:“不用,大哥没事。” 话音未落,天道教主轻声咤道: “下去!” 他手中的刀银光一闪,削向倪道周的面门。 倪道周双脚踩在屋檐上,身子朝后翻去,多多“啊”地一声惊呼。下面,陆乘等人已拉开架势,想趁倪道周落地未稳时抢先下手。 就在此时,天道教主的刀削了个空,倪道周倒下去的身子象风过之后的毛竹一般重新直立,手中的笔逆向上书。 天道教主蓦地看到从下而上的笔尖点向自己的商曲穴,吃了一惊,赶紧朝后跃开。 多多缓了口气,扭头看看田原,田原竟似早就料到倪道周会有此举一般,始终笑咪咪的。 他习练悬书功法已久,对其中奥秘的领悟自然非他人可比。 他早就看出,倪大哥呆呆地立着,任凭天道教主朝他进招,万般无奈才随手一横一竖或一撇一捺,看似笨拙,其实,这每一笔中变化万千,实是寓智于拙,或说,功夫到处,工拙一致。 他的每一招,都迫使天道教主在进攻中仓猝自保,硬生生变换招数。 田原看天道教主一跃避开,心道,这回他该另有所图,否则,绝无取胜的可能。 田原此时对倪道周完全放心,知道他今日再不济也不至于落败,所以把注意力反倒放在天道教主身上,饶有兴趣地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自己心里好有个数。 果不出田原所料,天道教主手中的刀迅速翻转,右手往前一递,这一递,手中的刀已变换了十余招,使人眼花缭乱,只见刀光闪烁,缤纷灿烂,田原惊道: “独步刀!?” 适才天道教主所使的,确实是快哉山庄的独步刀法,田原曾见宇文燕使过,是以认得,这天道教主怎的又会独步刀法? 天道教主遥遥瞥了田原一眼,有心卖弄,手中的刀顺势变换,再使出来,却是田世南所创的飘香剑法。 田原此时再见,更惊得额上直冒冷汗,他想这天道教主蓄谋已久,他偷偷学会独步刀法和飘香剑法,竟连爹爹和宇文鸿飞也不知晓。 难怪他们会突遭他的毒手,倘若他连百家掌法也偷觑得的话,只怕丐帮也就完了,这样武林可就真的变成天道教的一统江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 承让,承让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倪道周任凭对方怎样变招,他始终如一,目光直直地看着对方,万不得已才用笔招架。 怪在不管天道教主的刀怎么快,他都能后发先至,一笔化解对方的招数。 时间一长,天道教主渐渐浮躁,冷不防脚底踩着一片明瓦。 这明瓦是用蚌壳磨到几乎透明状,装在房顶采光用的,比之一般的瓦片要脆许多,哪经得住人的脚踩。 天道教主脚下踩空,不免一惊,猛然间瞥见倪道周的笔见机奇快,趁势点向他左胁的大包穴,天道教主人正倒下,再想躲闪已来不及,无奈中只好用右手的刀在瓦片上轻轻一点,人借势跃起,左掌缓缓拍出。 田原见状,惊呼:“百无聊赖!?” 田原这一惊吃得可真不小,更惊的是倪道周不知百家掌法的厉害,不躲不避,反倒迎着对方的掌抢上一步。 急得田原大叫: “当心!” 就在他叫出声的同时,哗啦声响,房顶上的瓦片在天道教主的掌风里齐齐掀起。 倪道周觉着一股强力迎面袭来,想也未想,提笔就是一捺,这一捺连顿三顿,如桨划水,一波三折,天道教主的掌劲被他化解。 两个人均是一愣,齐声赞道: “好功夫!” 说完,俩人都住手不再发招,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对方,天道教主冷冷地问道: “阁下是莫无闻?” 倪道周奇道:“莫无闻?” 倪道周与武林素无交往,于武林中事所知甚少,什么天一派落花门快哉山庄的,一概不知。 自然也不知道街衢通驿比比皆是的叫化子们居然是武林第一大帮,而丐帮的前任帮主莫无闻,却是他的好兄弟黄元璐,而新帮主又是他的另一个兄弟田原。 倪道周听天道教主把自己认作莫无闻,心里暗忖,莫非这莫无闻的武功也十分了得,可惜无缘相见。 倪道周念及于此,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道教主问道: “阁下适才那一掌俊得很,叫什么来着?” 刚才田原眼见天道教主突施百家掌法中的百无聊赖这一招,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倪道周凝神应敌未能听清,因此有这一问。 多多听到这话,未及天道教主答话,高声叫道: “他那一招叫作百无聊赖,倪前辈小心了。” “百无聊赖?”倪道周沉吟了一会,点头道:“好,好,好掌法。” 天道教主缓缓转过头来,冷嗖嗖的目光扫过下面店堂里的田原和多多,哼了一声,说道: “难得你们倒认识,瞅仔细了,我再来招你们不认识的。” 说完,他身形一变,双掌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拍出,右掌不疾不慢,舒缓流畅,左掌快速绝伦,虎虎生风,左掌后发而先至。 倪道周登感一股强劲袭到,欢喜道: “好,我们再来比试内力。” 右手疾挥,迎着天道教主的掌风拍出,两股劲道碰在一起,俩人均是一震。 天道教主冷冷一笑,右掌已然跟上,倪道周吃了一惊,直觉得对方的掌劲着实奇怪,右掌出来时无声无息,却似有一股强劲击在左掌先发出的掌劲上,往前猛地一突,倪道周退了一步,左掌赶紧拍出。 天道教主此时所使的掌法,确实是田原和多多凭生未见。 四周的天道教弟子眼见倪道周退了一步,都齐声拍起教主马屁: “教主神功,举世无双,万岁万岁万万岁!” 倪道周听到四周群起的呐喊声,哈哈一笑。 暗道,这人武功倒也不弱,只是这手下人马屁拍得如此,岂不令人捧腹? 当下,倪道周脚底滑动,迎着对方的双掌上去,四掌相交,紧紧贴在一起,两个人神情凝重,头顶冒出了热气,此刻,谁也不敢贸然撤掌。 田原多多看了暗暗着急,心道此时天道弟子若从背后偷袭倪大哥,倪大哥定难分身。 多多紧扣暗器,田原抓起桌上的一把筷子,俩人不约而同地留神着,只要房顶上的哪个天道教弟子稍动一动,就结果了他的命。 倪道周和天道教主俩人手掌贴着手掌,头顶的热气袅袅升腾,越来越重,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他们站着的房顶整个塌陷下去。 断椽碎瓦四散飞溅,俩人在响声骤起的同时双双跃起,飞向下面的街道,落地时纹丝不动,谁也没把手掌撤开。 俩人目光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撤回只手,奋力往前一击,掌掌相交,各自往后退了三步。 身影晃动,几乎同时又抢上前去,双掌齐发,俩人身子都晃了几晃,登登登往后退了七八步远,眼露诧色,心里都吃了一惊。 两个人互相拱了拱手:“承让!” 倪道周道:“阁下是谁?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天道教主一愣,随之大笑:“你又何必知道。后会有期!”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店堂里的田原和多多时,略微停了停。 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右手一挥,陆乘和鬼斧神工等赶紧跟上,眨眼功夫,天道教众人消隐在四周的夜色里。 倪道周站在街心,怔怔地目送着天道教主远去,田原和多多走到他身旁,田原惊喜道: “大哥。” 倪道周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他道: “此人功夫不俗,到底是谁?” 田原几番与天道教主遭遇,每次见到他都是用黑布遮蒙着脸,唯恐让人识破身份,倪道周这一问,田原也是疑窦顿生,不由得呆呆想着。 倪道周忽又问道:“莫无闻是谁?” 田原笑道:“不是别人,却是黄大哥。” 倪道周闻言也笑:“我说呢,怎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与方才那人匹敌的,原是黄兄,小原,黄兄怎又会叫莫无闻?” 田原笑了笑,把黄元璐怎么与丐帮帮主张宗子相遇,怎么在张宗子临危时受命接任帮主,又怎么始终不肯露面,惹得丐帮弟子四处找他,末了,又把他怎么设计把帮主之位传给自己等事,一一说了。 倪道周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听得高兴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多站在一旁,始终不苟言笑,神色有些异样,田原见了,不免有些奇怪。 等到田原说完,倪道周脸色突然凝重,正色道: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兄如此鬼鬼祟祟,岂不令人耻笑。” 田原没料到倪道周会有此一说,反倒愣了,忽见倪道周侧转着头,强忍住笑,偷偷地朝他使着眼色。 田原还未醒悟是怎么回事,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背后说人坏话,又算什么大丈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 一些人来,又一些人去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听到这声音俨然就是黄元璐,倪道周笑道: “黄兄,你躲在那里也有些时间了,我若不言语激你,只怕你还不肯现身。” 黄道周在黑暗中哈哈大笑:“你再激我,我也不会现身,告辞。” 田原还没来得及向黄道周行礼,身旁的多多行礼道: “师父!” 田原一愣,随即大喜,怪不得适才自己在说黄兄的事时,多多始终毕恭毕敬,原来她已拜黄大哥为师。 其实自己早该看出来,先前多多施射茶水的手法身形,不正与桐君山上,黄大哥用砚中的墨激射在墙上书写如出一辙? 只不过多多生性喜花,她在地上激射出的不是书法而是一朵梅花。 田原喜道:“多多,黄大哥什么时候收你为徒的?” 倪道周侧身倾听,过了会,他叹了口气: “他还真说走就走,也不来打个照面。” 多多轻声道:“师父,师父他是为调查一件极重要的事,这事没水落石出之前,不会现身的。” 倪道周盯着多多,诧异地问道:“姑娘,黄兄真的收你为徒了?” 多多点了点头。 “糟了,”倪道周叫道:“糟了糟了,姑娘,我认你作妹妹,快叫一声大哥。” 田原和多多听倪道周这话不论不类,哭笑不得,倪道周笑道: “怎么,还不快叫,要不我拍拍手走了,你后悔莫及。” 多多笑着反问:“哦,我倒怎样就后悔莫及?” 倪道周道:“黄兄既收你为徒,小原就是你的师叔了,他岂可娶你为妻?我认你做妹妹,他不也变成了你的同辈,自然就可以娶你?” “这等好事也只有我肯替你们做主,姑娘,你眼下不叫的话,可就求我求得死去活来我也不答应了。” 一席话说得田原和多多脸胀得绯红,多多忸怩了一阵,真的轻声叫道: “大哥。” 倪道周睁大眼睛:“姑娘,你说什么,我今日耳朵不太好使,没听清楚。” 多多羞得双手捂住了脸,气恼地用脚跺跺地,转过了身。 倪道周哈哈大笑。 倪道周告诉田原,是黄兄托杭州文涛轩的掌柜告诉自己,说是依依正往大理,是以他才赶了过来。 至于依依为什么要到大理,到了大理又在哪里落脚,却一概没有告诉,他到了大理,也不知上哪去找,每天只有在街上转悠。 适才是听到这边有人打架,就想过来看个热闹,没料到却碰到田原了。 田原心想,黄大哥不告诉倪兄依依受了伤,自然是怕他担心。 没告诉他五花手教,也是怕倪兄一个武林之外的人士,对五花手教那套不知深浅,冒然就去闯寨子。 田原把桐君山别后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倪道周这才知道依依一直跟在田原左右。 他拿眼瞅了瞅田原,心道,这原弟朴实方正,依依说不定又用了多少刁钻法子做弄他,难为他倒受得住。 倪道周想到这里,不禁婉尔,及至田原说到和依依刚刚失散,倪道周瞧他又愧又急的样子,反倒笑着安慰他道: “放心,这死丫头不会吃亏的。” 田原听了这话,不由的一愣,而后也笑了起来。 他想这世上能让依依吃亏的人,八成还未出世,别看她小小年纪,任谁也被她糊弄得气不得恼不得笑不得哭不得。 即便是令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梦天娇,若说心计,恐怕也比不上依依。 田原接着把自己如何无奈中把东西交给也非仙,也非仙又是如何死的,也一一告诉了倪道周。 这也非仙,一定是在大理城里没有找倪道周,才每天在此摆卦摊,一是指望倪道周什么时候会会回转,二也是死等田原他们回来。 倪道周听罢,许久都不吭声,目光直直地看着前面,最后叹了口气,把话题岔了开去。 及至说到段没用,倪道周也听得叹息连连,他起身整整一冠,对着段没用的尸体深深一拜。 倪道周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么大动静,段王府的人估计过一会就要过来,见了诸多不便。” 三个人当即起身,打了半天架,肚子也咕咕叫了,他们在大理城最热闹的街道,找了一个酒店吃喝。 坐下来后,倪道周道: “原弟,数月不见,你的武功可又长进不少。” 一句话说得田原面红耳赤,嘟囔道: “没得惹大哥笑话,今日若非大哥突从天降,小弟此时怕早就变成屈死鬼了。” 说到这里,他忽想起件事,问道: “大哥,我看你适才使的,三分象是悬书功法,不过倒有七分不象。” 倪道周微微一笑,答道: “眼力不错,适才我所使的,确是悬书功法,不过,此悬书功法非彼悬书功法,说来惭愧,多亏那日在桐君山上,黄兄三言两语点破,倒令我开了窍。” 田原奇道:“哦,有这事?” 倪道周点了点头:“那日在桐君山上,黄兄有句话你可记得,就是砍柴用的刀和挂墙上看的刀有何区别那番话,黄兄是顾全我的面子,说得好听些,其实,分明是指我的武功中看不中用,他一改动,不就威力无比?不怕你笑话,当时我在窗外窥见,当真是惊得冷汗直冒。” 田原笑道:“大哥何至如此。” 倪道周叹道:“不可小觑不可小觑,黄兄这话,其实有极深的道理,若以武功而论,小原,你说俩人过招,不管是剑式刀法还是拳术,最终目的是什么?” 田原道:“自然是击败对手。” 倪道周道:“击败对手,最终是用一招还是几招?” 田原沉吟道:“最终恐怕只需一招。” 倪道周道:“既只一招,何必又需一整套招数?” 田原迟疑道:“这个,这个么,若能一招击败对手,自然只需一招就够了,只是,如若对招的俩人武功大抵相当,只怕一招取胜不了,所以又需有第二招第三招,以至十招百招的……” 倪道周哑然失笑,不住地摇头,田原见状,急忙把话打住,问道: “大哥,小弟说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听君一席话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倪道周笑道:“照理说,过招的俩人哪个也不可能在一瞬间武功大进,一招既难取胜,十招百招的,自然也不会取胜,相反,俩人过招的时间越长,精力消耗越甚,斗到后来,其实不是在比谁的武功更高,而是在等。” 田原和多多同时惊道:“等?等什么?” 倪道周道:“等对方的破绽出现,俩人过招,获胜的一方其实是破绽更少或者说是破绽出现得稍迟些的人。” “这就是我听了黄兄的一席话,惊得冷汗直冒的原因,习练武功,若是用以与人过招,那可以说,举凡世上习武之人都错了,不知胜之所以胜和败之所以败的原因,都是在舍本逐末。” “常人习练武功,只道自己修练成后即可打败对手,却不追问对手为何而败。他之所落败,是败在自己的武功破绽太多,是败在自己手上,小原,你说世上有没有全无破绽的招数?” 田原摇摇头。 倪道周道:“自然没有,前人作诗,道是功夫在诗外,练习武功其实也是如此,功夫到时,哪怕是一等一的高手,要胜过他,也不过一招就够了。” 田原若有所思:“嗯。” 倪道周继续道:“寻常之人,只知一味蛮打,对招时只求把自己的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这就象一个人想作画时,先趁兴饮酒高歌对月弄影,及至提笔在手时,已是意尽笔穷,呆若木鸡。” “你既是与人过招,自该把注意集中在对手身上,抓住他转瞬即逝的破绽,若能如此,必可后发而先至,以己三分之力,乘虚而入,一招击败对手,若只顾自己挥洒淋漓,反倒会被对手抓住你的破绽”。 田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怪不得适才大哥与天道教主对招时,看似笨手笨脚,全无章法,一笔一戳,往往却逼得对手猝然而退。 原来大哥是着眼对方破绽,见缝插针,既然一招即可破解对方的进攻,何必多余。 田原喜道:“大哥,难怪你一招就能逼退天道教主。” 倪道周叹了口气:“说说倒容易,真要找出对手破绽,又谈何容易,这也就是我说功夫在武功之外的道理,你必须眼快手快。” 他顿了一下:“眼快手快,才是武功之外的功夫。” 田原低声吟道:“穷天地之不至,显明之不照,挥汗毫之笔则万类由心,展方寸之能而干里在掌,心与手相应……” 倪道周闻言笑着说道:“这《四穷功法》,虽是我自己手书,若要真正做到融会贯通,也实属不易。” 他微仰起头,仰望着窗外夜空中闪烁的星群,轻轻地舒了口气: “以有生之涯,若想穷尽天下武功,怕是不能。不说别的,就说那个什么天道教主,算起来我也使了数十招,还不知他的深浅,可见天地之大,山外有山了。” 说到后来,语气里竟有些伤感。田原安慰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这天道教主,若换了别人,别说与他对招,只怕能接他三招,四招的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出了酒店,倪道周往前慢慢走去,边走边叹:“倪天宝,倪天宝,你不过一井底之蛙,谈何飞鸿之志。” 叹罢,高声大笑,脚下加快速度,田原和多多赶紧跟上,多多担心田原的脚伤,伸手搀扶着他,田原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不再挣。 三个人在大理住了十余日,田原的腿伤已基本痊愈。 一日清早,田原和多多醒来,四处找不到倪道周,问了酒店掌柜,掌柜说已经走了,却给他们留了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先走一步,让田原多多保重之类。 田原呆呆地愣了一会,心中十分怅惘,却也无可奈何。 田原和多多知道倪大哥嘴里不说,心里一定还是挂念依依,让他在这城里,一直干等,他哪里等得住。 原来,倪道周这十余天来,眼瞅着田原和多多言语间十分亲蜜,只是碍于自己在身边,不便过于亲昵。 倪道周早就打算等田原的腿伤一好,自己就先走一步,别在此碍手碍脚的。 好在这些日子他一边在继续寻找依依,一边也仔细察看,均未见那些所谓天道教的踪影,料想他们已离开大理。 自己这一去,田原和多多也不会有事。 再说他心里确实十分挂念依依,找了这十余日也没她一点音讯,这大理城又不大,说什么也不可能的。 倪道周断定依依八成是已经走了,心里就有些着急,想追上去。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倪道周看到田原和多多亲热的情景,就会想起自己的身世。 早年他与夫人这般年纪时,不也是这般恩爱无比。 谁料到后来老天会如此折磨人。 倪道周看着他们,往事就如水倒流,心里一阵一阵酸楚,倒不如一走了之。 田原和多多当天也动身离开了大理。 两个人晓行夜宿,朝浙江地界奔走。 这一日晌午时分,俩人来到一个集镇,田原一把拉住多多,俩人站着细心听了一阵,不由得会心一笑。 从前边不远处一家店铺里,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正是依依和宇文燕。 依依大声嚷道:“喂,在下,你说,一个人要是有两个爹,死了一个还有几个?” 宇文燕笑道:“自然还有一个。” 依依道:“要是再死一个呢?” 宇文燕道:“自然是一个不剩了。” 依依双手支颐,目光直直看着前面,呆了一会,忽又问道: “在下,你说是有爹好还是没爹没娘的好?” 宇文燕觉得依依说话颠三倒四,索性逗她: “自然是没爹没娘的好,一个人由着性子快活,岂不更好?” 依依点了点头。 头刚点过,忽又恼道:“在下胡说,一个人要是没爹没娘,人家欺负你的话还有哪个来帮你呢?” 宇文燕微微一笑,心道:似你这般的古灵精怪,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别人哪能欺负得了你。 宇文燕笑道: “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在下自然会帮你。” 依依大悦,叫道:“真的?” 宇文燕点点头。 依依道:“一言为定?!” 宇文燕道:“一言为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走吧,路啊路,飘满红罂粟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一边笑一边加快脚步,多多却在后面磨磨蹭蹭,田原当下也没多想什么,急走两步跨进店铺,叫道: “宇文兄!” 宇文燕猛一抬头,看到田原从外进来,喜道: “田兄!” 及至看到田原身后的多多,宇文燕脸上的笑容刹时凝住,脸上一红,嗫嚅道: “多多姑娘。” 田原和多多拣了个位置坐下,多多见到宇文燕,神色也甚忸怩。 田原正欲给他们互相引荐,看到多多朝宇文燕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似乎原来就认识,田原心里有些纳闷,又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依依,一看到田原和多多进来就别过头去,气鼓鼓的。 田原坐下来后,想起倪道周说的话,一个劲地盯着依依,只顾着嘻笑。 依依白了他一眼,叫道:“在下,这俩人是谁?还不快叫他们走开,臭烘烘的。” 田原和多多不怒,反被她逗笑了,田原道: “你说走我们偏不走了,就喜欢和香喷喷的人坐在一起。” 依依气极,本想一个巴掌掴过去,可看看眼下不比从前,自己打臭小子的话,臭小子自然不会还手,不过臭丫头八成是要帮他的,这便宜难讨。 依依索性转过身,背朝着他们。 三个人又笑了一会,田原问道: “宇文兄,你怎会到此来的?” 宇文燕喝了一大口酒,紧接着就一阵猛烈的咳嗽,田原急道: “宇文兄?” 宇文燕摆了摆手,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子,缓声道: “在下听说你们到五花手教讨取解药,本想赶来助一臂之力,半道上碰到依依姑娘,才知你们已取到解药,倒是在下来得迟了。” 田原大为感动,正欲启口,依依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抢先说道: “可惜可惜,在下,你要是早到一步,我猜那五花手教教主八成会看上你做老公的,可惜可惜,那五花手教教主当真有沉鱼落雁之容,比什么臭丫头死丫头要好看几十倍。” 一席话说得宇文燕和多多面红耳赤,依依故作没事的样子一忽儿看看这个一忽儿看看那个,惊讶道: “喂,在下,你脸红什么,哇,臭丫头,你的脸怎么也红通通的?” 她这一说,宇文燕和多多的脸就更红了,田原连忙制止: “依依,休得胡说。” 依依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人家俩个人脸红,臭小子你急什么?” 田原又气又急,想说她两句又不知如何启口,最后只好苦笑着摇头。 依依把话题一转,忽然问道: “在下,方才你说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就会帮我打他的对不对?” 宇文燕笑道:“这个自然。” 依依点点头,手指突然指着多多,叫道: “这臭丫头老是欺负我,你快帮我打她。” 宇文燕一愣,随即也是苦笑不已,多多微微笑着,盯着依依。 依依恼道:“什么在下不在下的,却是个说话不算数的无耻之徒,算了,在下也懒得和你们这些浊物在一起,不如找个地方清净去。” 说完,她转身跑出店堂,身后,一个人影蓦然跃起,在门口抓住了她,依依使劲挣扎也未挣脱,田原的一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肩膀。 田原道:“依依,你爹正找你呢。” 依依怒目圆睁:“什么爹,我爹死了!” 说完这话,泪水扑籁籁滚落下来,田原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 “不是,不是那个,我是说倪大哥。” 依依呜咽着:“什么这个那个的,那个死了,这个自然也会死的,我横竖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你们尽管合伙欺负好了。” 多多也走过来,搂着她安慰道: “依依,要是有哪个敢欺负你,我也帮你打他好不好?我先前对你很凶,我这里先向你赔不是,以后再不敢了,任你骂也好打也好,我反正不还手就是。” 依依破啼为笑:“真的?” 多多点点头:“真的。” 依依道:“我打你也不还手?” 多多“嗯”了一下。 依依笑道:“臭丫头你还不错。” 话音未落,右手突然一扬,“啪”地一声,多多的左颊登时出现五个指印。 田原急道:“依依!” 依依嫣然而笑:“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多多扑哧一声笑开,说道:“不碍事。” 依依悠然道:“臭丫头,本来我只想吓唬吓唬你,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话还没有说完,左手又是一扬,“啪”一声多多右颊也是五个指印。 依依笑道:“你可真够笨的,怎的还不躲开。不过,你现在好看多了,和五花手教教主比起来么,只难看个六倍七倍了。” 多多强颜笑道:“多谢!” 依依别转头,看到田原和宇文燕都怔怔地看着她,笑道: “你们看什么,放心,我才不会象你们俩个,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我不过试试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田原又气又急,他知道多多和倪大哥结为兄妹之后,凡事自然都谦让着依依,不会再与她一般见识。 不过,看着她脸上的那两个红手印,田原当真比自己挨打还要难受。 四个人结伴前行了一个多月,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往上走,经贵州湖南江西回到浙江。 而是选了一条天道教不太会想到的,往下经广西广东福建回浙江的路途,也是少年心性,不喜欢重走走过的路,而要尝试新的路径。 这一路来,除了依依不时想出些鬼把戏招惹这个招惹那个外,倒也平静无事。 田原表面上有说有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或许是他已习惯被人追杀,这长久的平静倒使他觉得奇怪。 莫非在这平静里正蕴育着一场更大的灾难? 田原回头看看,宇文燕骑在马上,且饮且行,微微有些醉意,只有时而咳嗽时而喃喃低吟的声音告诉他们,他还在他们身后,大可放心。 田原心知宇文燕若不喝酒,咳嗽就更加厉害。 更叫田原纳闷的是,宇文燕似乎更喜一人独行,只要一与他们走到一块,就流露出焦虑不安的神情。 时间久了,田原也就习惯,倒是依依,跑前跑后叫骂,决不肯放过哪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直钩弯钩,钓名钓利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宇文燕有意落在他们身后,多多的身影老在他眼前晃动,他看到她和田原亲热的情形,直觉得一阵阵酸楚。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解嘲地笑了一下。 他把目光从多多的背影移开,看着路旁的景色,可不知不觉,目光又移回到多多身上,呆呆地注视着。 不知何时,依依来到他的身旁,突然叫道: “在下,你看什么?” 宇文燕吓了一跳,脸刷地红了,他赶紧俯下身子,猛灌口酒,随即伏在马背上猛烈地咳着。 等到他抬起头时,依依朝他狡诈地夹夹眼睛,咯咯笑着,宇文燕尴尬万分,嗫嚅道: “依依姑娘,我看,我看八成快到浙江地界了。” 依依微笑不语,低着头,与宇文燕并马前行,许久不出一声。 等到宇文燕慢慢把她忘记,目光重又直直盯着多多的身影时,依依蓦地大叫: “臭丫头!” 多多闻声猛然回头,恰看到宇文燕那双痴呆的深情的眼睛,四目相对,俩人的目光颤了一下,迅疾避开,彼此都十分难堪。 依依哼了一声,抿紧嘴唇。 宇文燕时常自责不已,深觉得自己不该与他们同行,有许多次,他都想启口告辞,可往往欲言不止。 今日暗下决心明日说什么也得走了,可到了明日,又是迟疑不决,如此一直快到浙江地界。 到了杭州,田原回到丐帮,多多姑娘自然是与他在一起的,而自己,说什么也不便在丐帮逗留,只好一走了之。 宇文燕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取过酒壶猛灌一口,登觉得一阵难忍的疼痛猛袭过来,连哼都未及哼一声,眼前一黑,一头栽到马下。 等他恍恍惚惚醒来,跃入眼帘的是田原和依依并切的目光,多多站在俩人身后,静静地看着这边。 等到宇文燕睁开眼时,她已转过身去,缓缓走到自己的马旁,低头整理着马缰。 田原道:“宇文兄?” 宇文燕苦笑着摇摇头:“不碍事,不碍事,马被绊了一下,不小心就摔下来。” 依依吃地一声笑开,宇文燕的脸微微一红。 这日清晨,一行人过了栖霞关,就已到了浙江地界。 过了关后,接下来就是绵延无尽的群山,寥无人影,一行人一直走到酉时,早已饥肠辘辘,却始终没见一户人家,更别说酒肆饭馆了。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田原等已饿得垂头丧气,依依眼尖,看到远处有一间茅屋,叫道: “快看,有人家。” 田原笑道:“分明是弃之不用的破仓房。” 依依闻言,刚提起的兴头顿时索然,失望地叹了口气。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拐上通往茅屋的山道。 穿过道旁正在抽芽的嫩绿柳树,眼前是一条小溪,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离他们不远处有架独木桥通到小溪的对面。 桥的那边,站着一个老翁,手持钓竿,不停地提起放下,那模样不象是在垂钓,倒象是用钓竿驱赶着什么。 走到近前,众人方才看清,这老翁的钓竿上鱼线浮标俱全,分明又是在垂钓,右手一上一下摇动,对朝他走来的人置若罔闻。 桥下是一个很深的水潭,清澈见底,游鱼来往悠然,历历可见。 田原等在桥的这边站住,桥的那边,是一道稀稀落落的篱笆,篱笆后就是他们在道上看见的茅屋,显是这老翁的家。 茅屋前的院子里有四五株参天的松树,松树下依稀可见些石桌石凳。 宇文燕朝老翁拱了拱手,恭敬道:“老伯伯。” 老翁头也不抬,顾自一上一下提着钓竿,宇文燕略吃一惊,他看到鱼线的一头系着的不是鱼钩,竟是一枚针。 宇文燕又道: “老伯伯。” 老翁仍自垂钓,不理不睬。 依依突然叫道: “臭丫头,你说这世上什么人最讨厌?” 多多一愣,依依婉尔笑道: “自然是钓鱼的人,明明是强盗贼坯,却要做出一副隐士高人的样子,其实连骨头里都是俗不可耐的。” “我听爹爹说,用弯钩钓鱼的人,钓的是利,这种人倒没什么,最讨厌的是象什么严子陵那样的人,用一枚针什么的,看上去好象是不逐蝇头小利,其实他在钓的却是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作直钩钓名弯钩钓利,臭丫头,你说这种人讨不讨厌?” 依依一席话说得众人忍俊不禁,老翁抬头看看众人,又低下头去。多多心里也讨厌这老翁的无礼,笑道: “依依,你这话么,自然是大大的有理了,你想一个人要是真的想做隐士,你躲在富春江边的山里又有谁会知道。” “何苦又是夏天披羊裘又是用直钩钓鱼的,把自己弄得古里古怪,分明是想使自己的声名远播,惹得皇上都知道。” “才弄出遣使聘之,三返而后至这样的事情,和‘古大有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朕,何敢臣子陵哉’这样的文章,这种人实在是‘虽假容于江皋,乃缨情于好爵’……” 依依叫道:“哇,臭丫头,没想到你学问倒这般大,莫非你也是假容什么什么缨情什么什么的人吧?” 多多笑道:“我自然是不会的,不过眼下倒有一位。” 依依拍手笑道:“好笑好笑。” 田原见俩人越说越不恭,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赶紧用眼色制止二人,依依白了田原一眼,骂道: “臭小子,要你讨什么好,莫非你是想拍人家马屁,等人家当上什么谏议大夫时,也好拉扯你个七十八十品的官当当?” 田原哭笑不得,宇文燕微微笑着,饶有兴趣地听她们指桑骂槐。 那老翁突然叹了口气: “鱼呵,这些人虽说聒躁得紧,可人家远来是客,只好委屈你了。” 他把提在半空的针朝水里一放,众人还没看清是怎回事,他就把钓竿往上一提,鱼线的那头,赫然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 他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提着鱼走进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别人的旧地,你们来重游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四人见状大惊,这针落在水里轻飘若无,要想不偏不倚击中游鱼已属不易,更别说把针插进鱼的体内了,当真是闻所未闻。 田原练习悬书功法日久,手腕上的功夫日臻神妙,他瞧得清清楚楚。 适才这老翁的手腕稍稍一抖,那针不仅插入了鱼身,而且在鱼身里横了过来,是以鱼怎么乱蹦乱跳也挣脱不掉。 这老翁的功夫出神入化,即便是倪大哥与他相比,怕也稍逊一筹。 田原听到宇文燕轻轻咳了一声,他抬起头,看到宇文燕眉头紧蹙,注视着老翁的背影,显是他也不清楚此人的来头。 宇文燕又咳了一下,轻声道:“田兄,你看此人的武功如何?” 田原笑道:“远在你我之上。” 宇文燕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那老翁一直走到院里,回过头,看到四人还愣在原地,朗声笑道: “你们既来做客,还站在那里干嘛?要骂人的,也过来润润嗓子接着骂。” 宇文燕和田原几乎同时迈开脚步朝独木桥上走去,这桥只能容一人通过,宇文燕与田原相视一笑,朝后退开,让田原先行过桥。 俩人这一笑的含意十分清楚,既然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四人之上,如有敌意,此时要撤也来不及了。 依依和多多适才还一唱一和,满口雌黄,此时已吓得容颜失色。 多多有意把拴好的四匹马从树上解开,任它们在桥这边的草地上遛着,免得呆会逃起来连解缰绳都来不及。 依依站在桥边一直等着,等多多也走到桥的那边,她才迟迟疑疑上了桥。 老翁见他们过了桥,提着鱼径直进了茅屋,他们不敢冒然跟进屋去,只好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这石桌显已许久没有用过,积着厚厚一层松针。 天渐渐暗下来,一轮皎洁的明月从远处的山顶升起来,把头顶的树影撒在他们身上,斑驳迷离,恍若梦境。 四个人在这皎皎的月光里缄默无语,静静地等候着老翁再度出现。茅屋里黑黝黝的,一丝动静也没有。 田原回头看看篱笆外银亮的小溪,又瞅瞅这满地的月光和树影,一个念头猛然滑过心头,惊奇地问道: “宇文兄,你可知晓这是什么地方?” 宇文燕道:“要是在下没搞错的话,这该是江郎山附近了。” 田原点了点头,果不出所料,他喃喃低语: “江郎山江郎山,肯定就是这里了。” 多多卟哧一声笑开,依依也笑道:“臭小子,你嘟囔什么,什么这里那里的。” 田原不再言语,却盯着茅屋出神,他想那年令倪大哥和黄大哥意兴突发的地方肯定就是这里。 而给两位大哥出难题的老翁,莫非就是适才提着鱼进了茅屋的这位? 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竟走到这里,想来真是有缘。 宇文燕轻声叹道:“若能山居于此,不也是一桩乐事?” 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依依抿嘴笑道:“好稀奇,臭丫头你看,这不又是一个虽假容什么什么的,实缨情什么什么的严子陵?” 多多神情默默,不理睬依依,依依扫兴地叹了口气,她哪知道,宇文燕的这番感慨,实也道出多多的心事。 她想若是能与小原一起隐居于此,平生再无所憾。 她偷眼瞄了瞄田原,脸飞快地红了,心里自责道: “该死该死,小原父母大仇未报,怎会有隐居之想?自己应该尽力帮他报仇才是,再说,再说……” 她早听田原说过,梦天娇也是被天道教害死的,她心里自然十分想为娘报仇,不过她却不肯承认自己有这念头。 许多时候,她无意中想起娘来,想得入迷,一醒过神来就会不住地自责,似乎自己只要一想娘,就对不起那个可怜的爹。 茅屋的门终于开了,老翁端着一个托盘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四人身旁,右手从托盘中取出酒壶的同时,衣袖轻轻一带,石桌上的松针齐刷刷拂到地上,无声无息。 老翁把酒壶酒盅在石桌上放好,又取出四样菜肴,内中就有适才刚钓上来的鱼。 老翁笑道: “山村野居,没什么象样东西,各位随便用。” 宇文燕赶紧道:“老伯客气了。” 老翁又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察觉田原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有些异样,不由得也看了田原一眼,心里格登一下。 他觉得这少年怎的竟有些面熟。 老翁朝田原略点点头,转身慢慢朝院外走去,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一摇一晃,须臾就不见踪影。 四个人早已饿得发昏,拿起筷子就欲挟菜,依依突然叫道: “慢着!” 三人一愣,诧异地看着她,依依压低嗓门,神秘兮兮道: “我看这酒菜里八成已下了毒。” 三个人不约而同笑了,他们心道,对方若真想取自己性命,哪用得到在这里面下毒。 多多笑道:“依依,你要是怕被毒死,就别吃。” 依依白了她一眼,骂道:“你说不吃我就不吃了?唉,我看死了也好,省得活着听你们三个罗嗦。” 三个人不禁婉尔,心道:也不知到底是哪个罗嗦。 眼看着已是杯净盘空,老翁从院外踽踽踱来,他走到四人面前,笑道: “敢问各位,弯曲的柳树,怎的才能看成直的?” 田原脱口而道:“就把它当作弯曲的柳树看。” 老翁哦了一声,脸色微变,他死死盯着田原,目光里有一种异样的神情。 众人屏息静气,此时似乎连空气也凝结了,依依饶是再玩皮,看到老翁此刻的神情,也吓得不敢吭声。 过了良久,老翁缓缓叹出口气,叹道: “你跟我来,给你看件东西。” 他说完转身就走,田原看了一眼多多,顺从地起身跟在老翁后面。依依看到老翁语气不甚憎恶,胆子也大了,跳起来叫道: “老爷爷什么好玩的东西,也给我瞧瞧。” 三个人走到茅屋前面,老翁让田原先进门去,依依紧跟在田原后面也想进去,老翁伸手一抓一扯,依依结结实实被摔出老远。 等她气恼地爬起身来,门已关得严严实实。 她两步三步抢到门前,边踢边骂: “死老头,看我……” 还没说完,脚踢在门上,也不知这门是用什么做的,坚硬无比,痛得她哎哟一声又倒在地上。 双手捏着脚尖又是捏又是揉的,那边宇文燕和多多哪里还忍得住,早笑得喘不过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5章 悲来乎、笑矣乎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老翁把桌上的蜡烛点燃,田原看到茅屋里甚是简陋,眼前的这张桌子,是用几根大致相同的原木直接拼钉而成,凹凸不平,甚是笨重。 老翁示意田原在桌前坐下,自己在田原对首坐下。 他双手伸到桌下,停了一会,才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物件,轻轻地放在桌上。 这物件又细又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从老翁脸上的神情看来,这东西显是十分珍贵。 老翁看了一眼田原,轻轻地嘘了口气,他迟疑了好长一会,似乎还没决定要不要把布包打开。 最后他又看了一眼田原,才解开布结,把布一层层慢慢打开。 田原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亮光刺花他的眼睛,他眨了两下才适应过来,方才看清,布里面是一柄没有鞘的剑。 奇怪的是这剑虽然寒光凛凛,却还没有开锋。 田原不懂老翁把它拿给自己看有何目的,老翁也不言语,吸了口气,把双手放在剑上,微闭双眼,许久都一动不动。 他的双手仿佛经受不住这剑的寒气,微微地颤栗,桌上的烛光宛若有风袭来一般,倏地一灭。 烛苗激烈地摇晃,没过一会,蜡烛终于熄灭了。 在黑暗中,那柄剑兀自闪闪发光,田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田原的眼睛死死盯着剑上的那一双手,那双手动了一下,然后在剑上轻轻抚动,霎时,响起一阵沉闷的声音,这声音正是手抚过剑身发出的。 田原心里为之一动。 这声音传出很远,宇文燕和多多依依听得一清二楚,三个人诧异地愣了一下,紧接着第二声又响起来。 他们觉得自己在这声音里变得有些异样,仿佛体内有股清流在缓缓流动,宇文燕和多多心里一动,不约而同取出陶埙,依依叫道: “咦,你们怎的都有个泥罐罐?” 俩人互相看看对方手里的东西,脸微微一红,多多迟疑了一下,把陶埙放在桌上。 宇文燕把陶埙放到唇边,迎着那呜咽的声音吹了起来,霎时,悲谅低沉的《寒江独钓》的曲声在天地之间,如细密的雪一般飘飞,闻者无不凄恻难忍。 老翁的双手停了一下,他直起身子,聆听着这充塞天地的埙声,叹了口气。 老翁的双手急促地抚摸,剑声越来越响,他突然扯开嗓门高声吟唱,浑浊的声音与剑声埙声交融在一起。 “悲来乎、悲来乎!主人有酒且莫斟,听我一曲悲来吟。悲来不吟还不笑,天下无人知我心。君有数斗酒,我有三尺剑,剑鸣酒乐两相得,一杯不啻千钧金。” “悲来乎,悲来乎!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 “悲来乎,悲来乎!凤凰不至河无图,微子去之箕子奴,汉帝不忆李将军,楚王放却屈大夫。悲来乎,悲来乎……” 一滴清泪从宇文燕眼眶里滚落下来,多多不忍目睹,别过头去。 月光。 松影。 剑声。 埙声。 歌声。 断肠人在老翁浑浊苍老的歌吟里悲从中来,英雄远遁万山雪,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却是有语道不得。 漫天的大雪冰冷的大雪,一地的月光冰冷的月光。 黝黑的血从宇文燕的嘴角流了出来,依依睁大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宇文燕,而宇文燕早已是泪眼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只想吹,只想用这埙声来向这近在眼前的心上人表述自己的无奈和思慕之情。 血滴在石桌上溅成一朵一朵精致的小花,多多终于回过头来,她也惊讶地张开了嘴。 浑浊的声音继续吟唱:“剑是一夫用,书能知姓名。惠施不肯千万乘,卜式未必穷一经……” 宇文燕终于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昏倒在石桌上。 依依惊呼一声,脱口骂道: “死老头臭老头,又死又臭的老头,你鬼嚎什么,在下,在下。” 多多一动不动端坐着,脸上木无表情,过了一会,她取过桌上的石埙,也吹了起来。 浑浊的声音愣了一下,又和着剑声埙声吟唱: “笑矣乎,笑矣乎!君不见,曲如钩,古人知尔封公候。君不见,直如弦,古人知尔死道边。张仪所以只掉三寸舌,苏秦所以不垦二顷田。” “笑矣乎,笑矣乎!君不见,沧浪老人歌一曲,还道沧浪濯吾足。平生不解谋化身,虚作《离骚》遣人渎。” “笑矣乎,笑矣乎!赵有豫让楚屈平,卖身买得千年名。巢有洗身有何益?夷齐饿死终无成。君爱身后名,我爱眼前酒……” 多多吹奏的正是黄元璐常弹的那首乐曲。 埙声应和着剑声吟唱声。 老翁扯开嗓门越唱越高,越唱越起劲。 多多赌气想与他比试,运作真气,脸上兀自笑着,埙声由角变商,最后变作宫声,再难持续,只好停止吹奏,无奈地把埙放在石桌上。 老翁继续吟唱:“笑矣乎,笑矣乎!宁武子,朱买臣,叩角行歌背负薪。今日逢君君不识,岂得不如佯狂人!” 老翁吟唱完毕,双手在剑上迅捷地抚弄,剑声呛啷作响,最后,老翁的双手蘧然翻掌,啪地一声拍在剑上,四下里顿时阒静无声。 宇文燕抬起头,双眼朦胧,多多朝他微微笑着,宇文燕也苦笑了一下,依依惊喜道: “在下,你没事吧?” 宇文燕轻轻点了点头。 老翁双眼注视着田原,急促的呼吸渐渐调匀,他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 “小兄弟,我那一个问题却是连倪道周和黄元璐都应答不来,没想到你倒能破解。小兄弟,老夫可否知道你的大名。” 田原恭敬道:“老伯客气了,晚辈信口胡诌,倒叫老伯笑话。晚辈姓田,单名一个原字,区区贱名,有辱老伯清听。” “田原?!”老伯沉吟了一会,问道:“小兄弟也姓田么,和田世南可是一族?” 田原道:“正是晚辈的父执。” 老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极其怪异,院中的宇文燕和多多听到笑声,不由得一惊。 俩人对视了一眼,满脸疑惑之情。 老翁的笑声还未止歇,宇文燕等听到田原“啊”地一声惊呼。 紧接着茅屋里寂静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 夜色也尴尬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宇文燕和多多脸色顿改,一跃而起,急步抢到门前,用力一推,门却纹丝不动,多多急叫: “小原,小原。你怎么了?” 茅屋里静悄悄的,宇文燕惊呼:“不好,我们上当了!” 他退开两步,一掌拍出,门摇了几下,宇文燕和多多四掌齐发,门砰地往后倒下。 多多此时也顾不得茅屋里有没有埋伏,在门倒下的瞬间,她已抢进门去,宇文燕紧跟着进去。 茅屋里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多多焦虑地喊道: “小原,小原,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仍是她自己的回声和紧随而至的寂静。 宇文燕摸到桌上的蜡烛,他把蜡烛点燃,俩人登时傻了。 茅屋不大,家什也甚是简陋,一目了然,此时茅屋内别说田原和老翁,即便是有一只猫躲藏在哪里,他们一瞥之下也能看到。 茅屋的左侧有扇门,门上挂着草帘子,俩人会意地点了点头,放轻脚步,朝门边移去,宇文燕顺手抓过一张凳子。 俩人靠进门边,宇文燕把凳子朝草帘子里摔去,紧跟着人也纵身跃进,借势朝边上一刀,也不管有没有人躲在那里。 这间显是厨房,与外边同样简陋,除了锅台再无它物,俩人扫了一遍不见人影,最后把目光都停留在敞开的窗上。 俩人纵身跃出窗去,窗外是一片空阔的菜地。 俩人拔足往前疾奔,奔出不远,一条小溪横在面前,小溪不深,却有两三丈阔,一个人若是提着个人,想跃过它着实不易。 俩人低头在溪边寻找了一会,没发觉一点人来过的痕迹,失望地嘘了口气,只好重新返回茅屋。 他们在茅屋里又搜寻了一阵,想看看是否有暗道,仍旧一无所获。 俩人面面相觑,又惊又急,宇文燕焦虑得猛烈地咳嗽起来。 多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急步抢出门去,宇文燕此时也醒悟过来,刚想出去,门外已传来多多的声音: “依依,依依!” 宇文燕大惊失色,他看到院子里除了多多和满地的月光,哪里还有依依的身影。 他此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和多多抢进门时,依依就未跟进来。 显是对方趁自己和多多抢进门时掳走了依依,看样子对方除了那个老翁,还大有人在。 宇文燕奇怪的是以那老翁的武功,完全可以让自己四人束手就擒,又何必鬼鬼祟祟? 若说对方是天道教的人,奇怪的是那老翁的武功竟似在天道教主之上。 即便是天道教主本人,以田原的武功,也可抵挡上三招四招,不至于惊呼一声就被他制住。 那么,这老翁到底是谁?他们又为何独独要留下自己和多多姑娘呢? 宇文燕和多多俩人满腹狐疑,又焦虑万分,他们出了院子过了桥,沿着小道朝前追去。 到了此时,也顾不得所追的方向是否正确,唯愿侥幸能找到对手的踪迹,总比呆在这院子里,象两只瞎猫一样乱摸乱找的要好。 宇文燕和多多往前追了整整一天,丝毫未发觉对方的踪迹。 俩人心下揣测八成已追错方向,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此刻即便重新回到那个茅屋,也定然一无所获。 对方挟持田原和依依,早不知逃到哪个云里天外,而自己却连对方什么来头也不知晓。 俩人心里焦虑万分,却又束手无策,不知该从何着手。 眼看着天一点点暗下来,连绵不绝的群山荒无人烟,山里的风嗖嗖刮着,料峭的春寒使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俩人在四下里搜寻,总算找到一个塌圻的土地庙,庙里的土地爷早不知去向,四面墙壁已塌了两面。 俩人在剩下的唯一墙角生起堆火,想熬过这漫长寒冷的夜晚。 四周的风一直刮个不停,火光明明灭天,两个人手忙脚乱,忽儿用身子遮挡着风,忽儿又赶紧往火堆里添树枝,忙个不停。 这样也好,免除了俩人枯坐时的尴尬。 等到风渐渐止息,俩人默默对坐,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篝火,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许久,还是宇文燕拣了个话题,他说眼下最好的办法恐怕是去杭州想法找到帅长老,丐帮人多势众,有他们一起寻找希望就会大些,再说,田原是丐帮的帮主,他失踪的消息理应让丐帮知道。 多多低着头愣了好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多多还想到件事,她隐隐约约觉得这老头似和师父与倪大哥有些关联,他们此刻应该已回杭州,要是找到他们,或许会有一些信息。 接下来又是沉默和局促。 宇文燕咳了一声,他道: “多多姑娘,昨晚在下迷迷糊糊听你吹的曲子有些耳熟,却是什么曲子?” 多多轻声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曲子,是一位,一位前辈教我的。” 宇文燕微点点头,他想起那次在荒郊野外听到的琴声,多多昨晚吹奏的依稀就是那首琴曲。 自己寻觅操琴者多时而不遇,莫非她说的那位前辈就是那夜的操琴者?世上当真有这般巧的事情? 宇文燕这一年多来,一直耿耿不忘试吹那首乐曲,但总是难以为继,常常是兴之所至,叹息而止。 他取出陶埙吹奏了一段,多多抬眼看看他,略有些诧异。 宇文燕缓声道:“多多姑娘,你所奏的可是这个曲子?” 多多点了点头,宇文燕登时默然。 他伸手摸到酒囊,犹豫了一会,终于又放了下来,他觉得鼻子有些酸楚,赶紧别过头。 他把埙凑近唇边,吹奏起来。 霎时,山谷里回响起平和、亲切的埙曲,宇文燕神情凝重,眼眶里却有泪花隐隐闪动,多多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 宇文燕觉得胸臆间强忍住的悲伤和痛楚都在这平和的乐曲中一点一点敨开,往事历历在目,这平和的乐曲和心酸的往事形成巨大的反差,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颊,乐曲慢慢变得节奏紊乱,好几次差点奏不下去。 多多叹了口气,她取出陶埙,也吹了起来,奇怪的是在宇文燕觉得十分艰难的曲调,多多吹来竟是从容不迫,清丽洒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不见黄河心不死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宇文燕心里为之一振,他应和着多多的埙声吹奏着,到了往常时时打住的地方,多多的埙声稍停了停。 仿佛两个人一起走到一个路口,走得快的那个人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另一个人赶上,然后一起朝着同一条道路走去。 宇文燕心里一暖。 这里是他每次吹奏时跨不过的难点,宇文燕习惯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就有一丝怯意。 意外的是乐曲却在多多的带领下自然而然地继续下去,流畅无碍,直到全曲终了。 宇文燕满头大汗,又惊又喜,呆了一会,他才转转呢喃: “多多姑娘,多谢指教。” 多多婉尔一笑,也不言语。 她放下陶埙,手持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微侧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宇文燕偶尔抬头,一时竟看得呆了,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一切恍如梦境,那么凄迷那么美好,自己真的是与自己思慕的人单独在一起,真的一起合奏过一首乐曲。 但愿这情景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宇文燕不知不觉脱口叫道:“多多……” 多多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到一双异样的深情的眼睛,脸刷地一下涨得绯红。 她别过头去,皱了皱眉头,随即轻轻垂下了眼皮。 宇文燕猛地清醒过来,脸也是涨得通红。 他觉得羞愧万分,自己竟然会有那般轻浮的举止,他觉得自己似乎玷污了多多,又辜负了田原对自己的友情,他自责着,显得语无伦次: “多多姑娘,我……” 多多不停地晃着脑袋,表示不想听他说话,末了,她的头猛甩一下,转过来正视着宇文燕,那目光显得出奇的镇静。 宇文燕的目光与之相碰,赶紧避开。 多多双手细细地抚摸着陶埙,低声说道: “宇文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这埙的故事吧?” 宇文燕浑身一颤,此时他多么巴望脚下有一条地缝,让他钻下去避开那一双镇静的眼睛。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渐渐苍白,多多的话在夜色里显得空阔而又镇定。 宇文燕想说什么,刚抬起头,又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一阵难以抑制的疼痛侵袭着他,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 所有的门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无声地关拢,一切再清楚不过,又何须说什么? 埙的故事,你也该知道埙的故事吧?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少年嗜埙如命,整日都吹奏着。 少年的埙声传进仕家的大院,打动了千金小姐的心。从此,这名叫黄河的小姐愁眉苦脸,寝食不安。 小姐的父亲窥破其中的秘密,便把吹埙的少年招之家中与小姐见面。 这少年衣衫破烂,又穷又丑,为父的慌忙取了些钱物打发走他。 不料少年自从见了黄河,也是一见钟情,日思夜想,却再也无缘相见。 他自惭于自己的贫困和丑陋,也不敢再到小姐的院外去吹埙了,他远走他乡,落迹荒野,最终悒悒而死。 而那少女,也一直日思夜想着这个吹埙少年。 野狼吞噬了少年的尸体,却留下一颗通红的心,这红心在尘土和荒草中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一个工匠路过这里把它捡了回家,磨制成一个酒盅。 每次斟酒,盅底就会出现少年吹埙的脸,这桩奇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到宫里,皇上召见了工匠,工匠无奈,只好把酒盅献给皇上。 皇上起初还觉得好奇,日子久了,对这盅底的丑陋少年不免厌烦,索性把酒盅赐给了一个大臣。 这大臣正是小姐的父亲,他从盅底见到吹埙的少年,吓了一跳,赶紧把酒盅藏在书房,不敢让小姐知道。 可家中有一御赐的奇物,又怎瞒得了小姐? 一日小姐趁父亲不在,偷偷潜进父亲的书房,找到了酒盅,斟上酒后,盅底就现出人形。 黄河见到这正是被父亲强行打发走的少年,禁不住悲从中来,潸潸泪下,黄河的眼泪滴在酒盅里,酒盅霎时碎成粉齑。 这就是后人常提起的“不见黄河心不死”。 这故事宇文燕焉能不知? 他心下明白,多多提起这事,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已决,绝难更改。宇文燕又愧又羞,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多多右手抚摸着陶埙。 她把陶埙在地上轻轻一磕,手中的埙裂成两半,她站起身,朝宇文燕略行了行礼,缓声道: “宇文公子,我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说完,她转身朝前走去,宇文燕怔怔地坐着,许久都一动不动。 一只乌鸦在近处的树上哇哇地叫着,这才惊醒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急追几步,却哪里还有多多的身影。 宇文燕大声叫道:“多多姑娘,多多姑娘!” 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回答他的是无边的寂静。 宇文燕在黑暗中怔立着,眼里满是泪水。 他缓缓地转过身,重走回断壁中间,从火旁捡起多多磕破的陶埙,抚着看着,泪水一滴滴滴在埙上。 他叹了口气,紧接着又叹口气,一把抓起腰上的酒囊,咕嘟咕嘟朝嘴里灌去,直到酒囊里的酒一干二净,才顺手把酒囊扔到黑暗里。 他往前走了两步,嘴里喃喃低语:“走了,走了。” 他仰起头,一轮明月跌进他的眼睛,他嘴角嚅动了两下,正欲说什么,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哇地喷出一大口血。 他摇摇晃晃,一只手扶着断壁,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缓过神来,轻轻吟道: “弹剑徒激昂,出门悲路穷。走吧,走吧,是该走了。” 他把手伸向腰际,摸了一阵,这才想起已经连酒囊都没有了,他苦笑一下,嘟囔句什么,然后突然高声大笑起来。 泪水顺着眼眶往下不停地流着。 他扶着断壁的手在墙上轻轻拍了两下,猛地往下一挥,从腰际拔出了刀,锃亮的寒光在空中一闪。 “公子——!”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宇文燕举到空中的手停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到离他一丈开外立着个人,那一双大眼睛里泪水闪动,满是幽怨的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真货出马,其貌不扬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一声惊呼,猛然间就觉身下一空,连人带櫈直往下坠。 田原见机奇快,心知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落地时就势一滚,避向一侧,左掌一招百无聊赖就欲发出。 猛一刹那,他看到老翁也是连人带櫈落了下来,纹丝不动地端坐在他对面,朝他微微笑着。 这笑中自有一种镇定和威严,田原不由得一愣。 头顶的石门无声地合拢,把黑暗严严实实关在外面,他们此时所处的是一个烛光通明的石室。 老翁盯着田原,双目炯炯有神,他似乎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小兄弟,你真是田世南的儿子?” 田原点了点头。 老翁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站起身,一字一句道: “你跟我来!” 他在前面走,田原在后面跟着,两个人穿过一条狭窄的石廊,来到另一个石室。 田原的眼睛睁大了,他看到石室中间一字排开四具棺材,三具用钉子和棉纸红漆封得严丝合缝。 最左侧的一具里面空荡荡的,棺材盖掀起竖在一旁。 老翁走到棺材前席地而坐,把剑横在膝上,双手按住,并示意田原在他对面坐下。 到了此时,田原连大气也不敢出,顺从地坐了下来。 老翁的目光从田原头顶越了过去,直直地看着他身后的某处,老翁此时的目光里有的是难以言表的落寞与凄楚,与先前判若两人。 田原心里暗暗吃惊。 俩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连空气也凝固了,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偶尔有烛花爆裂,显得格外脆响。 老翁按在剑上的手稍稍动了一下,一个暗哑的近似于叹息般的声音从他手下响了起来,停了一会,又是一声长长的凄凉的叹息。 田原差点以为是那三具棺材里发出来的,唬得毛骨悚然。 老翁的手在剑上轻轻摩挲,一个幽暗凄楚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响着,在石室里盘旋缭绕着,经久不息。 这声音宛若月黑风高的旷野,一个幽魂在萋萋的衰草和枯树间徘徊,若隐若现若断若续,连四周的烛火也为之暗然。 田原双眉微耸,挺直了腰板,他听得到自己的心在这幽魂般的吟唱里怦怦直跳。 老翁一动不动端坐在那里,若不是两只手在轻轻抚动,田原定然以为他已气绝身亡。 在这寒冷凄切的剑声里,田原看到老翁的脸上渐渐凝结着一层细密的白霜。 过了许久,他的两道寿星眉动了一下,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眼中滚落下来,他无声地哭着。 他的手在剑上猛地一拍,呛啷一声脆响,田原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不由地晃了两下。 老翁的手在剑上不停地拍着,呛啷之声不绝于耳,田原觉得体内翻江倒海火烧火燎,赶紧运作真气抵御老翁的剑声。 老翁诧异地瞥了他一眼,突然扯开嗓门高声吟唱: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田原听到老翁吟唱的是李太白的《侠客行》,心为之所动,热血翻腾,禁不住也以掌拍膝,长啸长吟: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老翁吟到激昂处,猛地跳了起来,身影如同狂风,忽左忽右,手中的剑在棺材上啪啪地拍击着,震得棺材不住地颤动: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老翁大吼一声,身子高高跃起。 他这一声吼,震得田原耳朵里嗡嗡作响,老翁落下时重又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端坐着,那把剑横在膝上。 两个人都已热泪纵横,呆呆地坐着,又是许久都没有声音。 老翁轻轻地呢喃:“爷爷,爹,这把剑今日总算物归原主了。” 他双手稍稍一动,剑光一闪,田原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把剑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田原盘着的膝上,田原只觉得微微一沉。 田原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老翁。 老翁道:“你可知道这是把什么剑?” 田原摇了摇头。 老翁轻声说道:“飘香剑。” 田原听到飘香剑三个字,浑身一震,双眼怔怔地看着老翁,老翁加重了语气: “这就是你们田家的飘香剑。”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算起来这剑离开你们田家已有三代人了。” 田原哦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低语道: “不,不可能,我从未见过此剑,也未听爹爹提起过,什么飘香剑,只怕是武林中哄传而已。” 老翁微微笑道:“别说你爹,只怕连你爷爷也没见过这剑,田家的飘香剑,历来的兵器谱都是排名第一,岂能有假。” 田原看看膝上的剑,又看看老翁,他仍一个劲地摇头,不肯相信老翁的话。 老翁笑道: “也难怪你不相信。” 老翁站起身,在棺材前慢慢踱过来踱过去,田原的目光追随着他。老翁叹了口气,他走到最右侧的那具棺材前,转身问道: “你知道这里面躺着的是什么人?” 田原摇摇头。 “你太爷。”老翁道。 田原啊地一声惊呼,嘴巴张得很大,再也合不拢,他这一惊当真吃得不小。 老翁走到第二具棺材前,又问道: “你知道追风鹤陆宗骞是什么人?” 田原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好象听人提起过此人的大名,追风鹤陆宗骞,据说是前辈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此人为人生性旷达,不慕名利,武功高深莫测,遗憾的是他并未开宗立派,也没有功夫在武林流传下来。 时间一久,大家也就当是一个谈资,所有那些绘声绘色的故事,也就当它是一个故事,听过笑过也就完了。 田原还是很小的时候听人说过,后来几乎就没再听说,追风鹤的大名在这辈武林中也几近湮没了。 莫非,莫非,还真有这么个人? 田原满腹狐疑地看着老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9章 故事,很久远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老翁缓缓舒了口气,叹道:“这里边就是追风鹤陆宗骞,他,他是老夫的爷爷。 老翁此言一出,田原大惊失色,他想不到还真确有其人,更想不到堂堂一代武林宗师,竟会深藏在这深山野坳的地下石室里。 他与太爷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停棺在一处,田原从老翁的神情里边也看不出这陆家与田家累积的到底是几代的恩或者怨? 老翁微微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他走到第三具棺材前时黯然道: “这里边是老夫的爹,一个无名之辈。” 说完,他走到第四具空空的棺材前,不再言语。 田原等待着,等他又说出什么话。 老翁却没有言语,而是伸出手在棺材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他转过身,看到田原正注视着自己,笑道: “这里面的人,你却连名字都不必知道。” 田原听了此话又吃一惊,这棺材明明是空的,他怎又说什么里面的人连名字都不必知道? 田原看看老翁这神情也不象是在说笑,忍不住往棺材里张望了几眼。 老翁笑了笑,不置可否。 田原再忍不住,脱口问道: “老伯,我太爷的灵柩怎会在此地?这剑若真是飘香剑,怎的会落在老伯手中?为何我从未听爹爹说起过此事?” 田原一口气倒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老翁摆了摆手,在田原面前重新坐下,他的目光停留在田原膝头的剑上,怔了一会,才缓声说道: “这事说来话长,若非你有缘来到此地,唉,只怕是老夫去后,这世上再没人知道其中的曲折,飘香剑当真要湮没在这荒山野岭,彻底与你们田家无缘了。” 老翁把目光从剑上移到田原脸上,话题一转,问道: “田原,你说你爷爷既为田家后代,为何又武功平平,轻易被仇家所杀?他若会使飘香剑法,这世上又有几人奈何得了他?” “你爹爹田世南号称天下第一剑客,他赖以扬名的据说正是你们田家家传的飘香剑法。” “这倒怪了,既是家传,为何你爷爷不会飘香剑法你爹倒会,他又是从何处学得的?” 田原浑身一震,哑口无言,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此时老翁一说,他才想起,深觉老翁的话问得有理,连忙行礼道: “还请老伯指教。” 老翁叹了口气,笑道:“田世南啊田世南,你用心良苦,也真难为你。田原,有件事老夫也不知该不该让你知道。” 田原道:“老伯请讲!” 老翁道:“你爹所使的并非飘香剑法。” 田原大惊:“此话怎讲?” 老翁叹道:“你爹爹为人也算是聪明了,他一心想使田家在武林重振威名,就把自己所创的一套剑法叫做飘香剑法。好在真正的飘香剑法在武林中绝迹已久,是以众人都被你爹蒙骗过去。” 田原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又急又羞,他张口欲为爹爹争辩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得满头大汗。 老翁看在眼里,笑道: “田原,你急什么,老夫并未说你爹欺世盗名,只是说他使的并非真正的飘香剑法而已,老实说,真正的飘香剑法是怎样的,老夫也不清楚。” 田原嘘了口气,嗫嚅道:“既然如此,老伯又怎知道,怎知道……” 老翁打断了他:“怎知道你爹所使的并非飘香剑法对不对?” 田原点点头。 老翁笑道:“飘香剑法,其要诀是人剑合一,你想,这飘香剑既然一直在老夫手里,你爹爹又怎么人剑合一呢?” 田原没好气道:“谁知道这是不是飘香剑。” 话一出口,田原自己也觉得近乎耍赖,不好意思地笑了,老翁闻言朗声大笑: “好好!等你练成飘香剑法时,自然就知道这是不是飘香剑了。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老夫可以先告诉你。” 田原正襟危坐,竖耳聆听。 老翁仰头注视着石室的顶壁怔怔地想了一会,才娓娓而道: 昔年,武林中群雄纷争,尔虞我诈,老夫的爷爷追风鹤陆宗骞厌倦了武林中事。 有一年他突然就决定金盆洗手,和谁也没打招呼,一个人远离了武林,退隐于此,每日里躬耕垂钓,怡然自乐。 武林中谁也不知道追风鹤去了哪里。 只有你太爷不知怎的打探到老夫爷爷的行踪,于一个大雪天找到此地。 老朋友久别重逢,自是亲热无比,俩人日日煮酒神聊,天天烂醉如泥。 你太爷于酒酣耳热之际时常用言语撩拨,激我爷爷与他比试武功。 我爷爷自从隐居此地后,早就疏于武学。 经不住你太爷三番五次的撩拨,也是一时兴起,我爷爷笑道,比武可以,不过双方各要以自己心爱之物作为赌注。 你太爷慨然应允,解下了这把飘香剑,而我爷爷的心爱之物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钓鱼竿。 两个人在雪地里比了三天三夜仍不分胜负,到第四天,你太爷还要比。 而我爷爷说什么也不肯,你太爷不停地用言语相激,又降低要求说只比一招。 我爷爷生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索性用绳子把自己的双手绑了起来。 你太爷见状就提出比腿功,我爷爷索性把脚也绑了起来。 你太爷再也没有法子,急得围着我爷爷转,末了急道,要不就文比,看谁出的问题能把对方难住。 我爷爷嫌你太爷难缠不过,一眼瞥见院外的柳树,就随口胡诌道: “弯曲之柳树,怎能看成直的?” 这一来你太爷就给问住了,乖乖地把飘香剑给了我爷爷。 唉,你太爷没有了飘香剑,怎肯离开此地,说是输掉了祖传宝物,无脸见家人了,说什么也不肯离去。 我爷爷要把剑还给你太爷,你太爷就勃然大怒,说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输掉的东西岂可要回来。 从此,你太爷就留在这里,整日冥思苦索,任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想找到答案。 唉,我爷爷当初不过是信口胡诌,事后一想,自己也觉这话里实在是有很玄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0章 四具棺材躺满了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我爷爷和你太爷,两个人整日愁眉苦脸,思索着答案,直到相继去世也未想透。 你太爷临死前还不甘心,说是他虽然没有想通,总有一天田家会有人想通,来取回这飘香剑的。 我爷爷也向你太爷的承诺,我们陆家只要还有一人活着,就守着飘香剑,一步也不离开此地。 你太爷死在此地时你爷爷还小,你太爷的行踪,却是连你爷爷也不知晓,更别说你爹了。 后来,我爷爷也去世后,我爹就守在这里,我爹死后我就守在这里。 这荒山野坳,一年也有那么几个人光顾,老夫特别留心武林人士,通过他们,老夫也知道了你家这些年的情况。 老夫在此地,说实话,是既盼着你田家的人来,又怕你们来,怕就怕你们来了以后,想不透问题,也落得和你太爷一样,弄得有来无回。 老夫无后,本以为这辈子没怎么指望了,这飘香剑只得陪老夫葬身此地。 幸好你来了,哈哈,老夫就可放心去了。 唉,没想到这苦苦不得的答案却被你说出,你太爷也该瞑目了。 老翁讲完,注视着田原,不住地摇头叹气,过了一会,他笑道: “这不,老夫也可以无牵无挂地走了。” 他朗声大笑着,整个人突然从坐着的地方高高跃起,身子在空中打开,直挺挺飞进那具空棺材里。 田原大惊失色,赶紧抢过去,定睛再看,老翁双目紧闭,在棺材里笔直地躺着,竟如死了一般。 田原轻声叫道:“老伯!老伯!” 老翁没有回音,田原伸手在他鼻子底下探探,不由得一震,再摸他的额头,早已冰凉。 田原这才知道老翁已经闭气自绝,适才说什么这棺材里的人却连名字也不必知道,原来这话竟是在说他自己。 田原除了知道这老翁姓陆,他叫什么名字,确实一无所知。 田原在石室里走来走去,过一会就走到棺材边上,停下来。 他凝视着棺材中的老翁,怔立许久,他似乎不相信这是事实,用手探探,老翁确实没有气息。 田原摇了摇头,隔一会再用手在老翁的额头上摸摸,如是几次,最终终于让自己相信,老翁确实已经死去。 田原叹了口气,取过竖在一旁的棺材盖,轻轻地将棺材合拢。 田原整整衣衫,退后两步,双腿一屈在棺材前跪了下来,给老翁磕了几个响头。 他站起身,又走到自己太爷的棺材前跪下,也是几个响头。 田原边磕边念念有词,心里回想着老翁刚才讲的那些话,他不知自己这太爷到底长得怎么个模样,和爹爹有几分相似吗? 从老翁适才的故事里可以听出,这太爷的武功当然是十分了得,而性情么,却也古怪得很。 当初自己听到倪大哥和黄大哥被这问题折磨时,自己还觉得奇怪,觉得他们未免太过痴呆。 却没想到,自己的太爷比之他们,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原禁不住笑了一下,随即一个激灵。 他心里一急,连忙骂道:“该死该死,你怎么竟敢议论起太爷来?”心下羞愧不已,又磕了几个响头赎罪。 他站起身,看看边上陆宗骞的棺材,心道,陆老前辈是太爷的好友,我也且拜他一拜,边想边又跪下去,又是几个响头。 追风鹤陆宗骞,田原默念着这几个字,不禁心神往之。 直起身一想,还有这位前辈,虽也不知道他的名号,也该敬重,当下挪动双膝移到剩下的一具棺材前,也磕了几个响头。 他站起身,这才想起自己在这石室呆了已有许多时辰,多多他们在外面定然等得急了。 他走到太爷棺材前,含泪又拜了几拜,然后转身拾起地上的飘香剑,走进石廊。 等他到了外面那间石室,却不知启门的机关在哪里。 他沿着四壁仔细搜寻了一遍,一无所获,就在石室中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心里并不着急。 田原心道,多多他们在外面等得急了,自然会进屋寻找,那开启石门的机关,想来就在那张笨重的桌子周围,一定不难找到。 如此一想,田原就放下心来,把手里的飘香剑凑到眼前看个仔细。 他心里纳闷,这剑还未开锋,与人对阵时恐怕只能作铁锏用,挥剑击打,而份量又过轻,自然无多大威力。 奇怪的是为何它却在历代兵器谱上排名第一,在武林中传得神乎其神?为了它,有多少人白白丢失了自己的命。 要是那些人知道飘香剑只是一根未开锋的铁棍,不知道他们会有何感想? 田原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他看到由于年代久远,这剑似乎已经老化皲裂了,剑身上布满细细密密的裂纹。 手抚过这些裂纹时感觉毛毛糙糙的,难怪陆老伯用手抚动,这剑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田原当下好奇心动,他掌上稍一运气,然后用掌抚过皲裂的剑面。 果然,它发出近乎呜咽的声响,每一个部位,声音的高低长短各不相同,田原心憾自己不谙乐理,若是宇文兄或多多在此,当能奏出一段乐曲。 至此,田原未免有些失望,心道,这剑若只能当铁棍和乐器使用,还不如去制一架古琴或象宇文兄和多多那样的陶埙呢。 田原把剑移到烛光前,想看看这剑是不是还有什么机关,或是有什么剑中见之类的。 他借着光亮仔细察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田原发现剑身上那些细细密密遍布剑身的并非裂纹,而是一个个极小的人形图案,每个人都摆着不同的姿式。 田原心里一惊,莫非这上面所刻的正是飘香剑法? 他一跃而起,把石室中间的物件移开,腾出一块空地,然后依照剑上所刻的图形比划着。 他试了两招就停下来,心里狂喜不已,这剑上所刻的确实就是一套剑法。 田原说什么也没想到这飘香剑法,自己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岂不是老天有眼,冥冥中助我报父母大仇么? 两行热泪从田原眼中滚落下来,他忍不住长啸一声,双手紧握着把剑贴在额上,冰冷的剑气灼疼了他的额头,田原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一人行,也是行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一个人在黑暗中急急往前走着,越想越气。 她没想到宇文燕竟如此大胆,敢用那样的目光看她,多多啐了一口,恼道,要不是看在小原的份上,自己当时真该给他一剑。 多多想到田原,不由得心里一酸,不知他此时又会在哪里,自己怎么才能找到他。 多多至此才感到自己是多么孤单,只身一人,势单力薄,只怕是想打探到小原的消息都极困难。 而在这时候,宇文燕竟然还敢如此,多多一时气极,随手一剑,道旁一棵小杉树嚓地一声被她削断。 月光下的山谷显得出奇的凄凉,一阵风吹过时,草木窸窸窣窣摇晃,仿佛每一棵树后和草丛中都潜藏着无数不怀好意的歹徒。 多多哼了一声,心道,此刻要真有那么一两个毛贼敢来惹事的话,那倒正好,可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她边走边恼,就愤愤地想着他竟敢那样。 可走到后来,连她自己也突然恍惚起来,说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到底敢怎样啊? 多多急得跺了跺脚,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知不觉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两旁高耸的群山仿佛在一眨眼间被甩到身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低矮的如波浪般起伏的茶园。 在这凄凉的月夜里,这茶园显得更加空阔和寂静,茶园中零零落落点缀着的桕子树,在夜色里显得十分孤单和苍凉,乍一看去,多多差一点滚下泪来。 多多从一条小道走上浑圆的山坡,两旁是一垄一垄葱郁的茶树。 多多到了坡顶,发觉道旁有个四面透空的草棚,这是供采茶时累了休憩用的。 多多折进草棚,里面有一些毛竹捆就的简陋的凳子,多多又累又饿,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草棚的外面,有一大堆白天采下没来得及挑走的茶叶,在风中不时飘来阵阵青草味的清香,多多忍不住抽动了两下鼻子。 她坐了一会,觉得身上一阵冷似一阵,就站起身,捡了一些农人丢弃在地的毛竹和柴禾,生起堆火。 她重新坐下,眼睛注视着火焰出神,心里盘算,从这到杭州,再有两三天时间也就够了。 到了杭州,先去找丐帮的帅独缺,再去找文涛轩的掌柜打探师父和倪大哥的讯息,如果都没结果,多多也想好了。 她准备就去落花山庄,让月儿调派落花门的众姐妹们四处查找,这样总比自己一个人瞎找要强。 多多叹了口气,也不知娘死了之后,落花门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从怀中掏出《落花流水剑法》,借着火光一页一页翻看。 也是她跟了师父以后,对武学的领悟更高了一层,回头再看本门的功夫,这才知道,原来落花流水剑法竟是如此精奥绝伦,比娘教给自己的落花剑法相比,要精湛许多,不由得看得入迷。 可翻着翻着,她的脸红了。 她看到这书上画的是一男一女俩人对招,她猜想娘自创这套剑法时,这女的是娘自己,而这男的八成,八成是田世南无疑了。 多多气恼地撇撇嘴,再看手中的书时,突然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扔,把手中的书扔进火里。 她看着《落花流水剑法》在火中一页页蜷曲点燃,最后化为灰烬,心里有一丝快意,眼里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水。 她又想起她可怜的爹,想起田原,想起她自己,忍不住双手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为什么人在这世上都是如此孤单,如此可怜。 她哭着想着,甚至还想起了宇文燕,不知为何,此时她对他一点也不恼恨了,只觉得他也是那么孤单可怜。 她眼前又出现西湖边那个孤零零的吹埙的白色身影,她后来听鬼见愁说过,那人就是宇文燕。 那天晚上自己被陆乘追杀,多亏宇文燕救了她。 多多想到这里,忍不住又重重叹了口气。 恍恍惚惚,她听到有人嘿嘿一笑,心里一凛,警觉地抬起头朝四周观望,草棚外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影。 多多擦去眼泪,满腹狐疑,莫非是自己听错了? 突然,又是嘿嘿一阵轻响,这回再也不会听错,多多刷地抽剑在手,睁大眼睛四处观望。 四下里仍然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火堆里的毛竹毕剥作响,打破了这深夜的寂静。 多多再不怀疑自己的耳朵,适才,她真切地听到确实有人藏在附近。 多多厉声喝道:“什么人?!” 一个声音应道:“我要吓你一跳。” 声音来自多多的身后,多多猛地一转身,身后仍然没有人影。 凄清的月光把远近照得一目了然,草棚外除了那一大堆茶叶就是一垄一垄的茶树。 多多冷笑道:“有种就出来!何必装神弄鬼!” 那声音又响起来:“我真的要吓你一跳。” 话音未落,突然又是“哇”地一声怪叫,草棚外的那一大堆茶叶里猛地站起一个人来,多多唬了一跳,朝后退了两步。 “哇,哇!”又是两声怪叫,茶叶下跟着又站起两个人。 起先那位站在那里拍手大笑: “嘿嘿,我说吓你一跳,你就真的吓一大跳。” 多多一惊之后不禁婉尔,骂道:“小畜生,你装什么鬼?” 公孙望三步两步进了草棚,王福兴和梅香紧跟其后,公孙望白了多多一眼,叫道: “乖乖,师娘这话简直是狗,狗,狗那个不通,小畜生和小小畜生和小小小畜生三人在这里睡觉,你从那下面过来也不打个招呼,又是烧火又是哭哭啼啼的,乖乖,反倒说三个畜生装神弄鬼,真是岂有此理!” 多多哭笑不得:“你们睡觉躲到人家茶叶下去干什么?” 公孙望叫道:“人家茶叶?这茶叶是我们摘了一天堆起来的,本想睡个喷喷香的茶叶觉,唉,师娘一哭,小畜生只好那个滚那个流出来,劝劝师娘。” 公孙望嘀里咕噜一说一大串,多多听不清楚,好奇地问道: “喂,你叫我什么?” “自然是师娘。” 多多一愣,随即醒悟,公孙望自称小原的徒弟,他叫自己师娘,就是说……多多的脸胀得通红,又不好分辩,只得拿话岔开: “小畜生,有没有看到你师父?” “哪个师父?” “你有几个师父?” 公孙望两眼朝天想了一会,摇头晃脑道: “一根藤两张叶,三个冬瓜鸡蛋大,四只猪公过来瞎,呒呀呒呀嚼个精精光。什么师父,小畜生狗、狗、狗那个师父也没有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 师娘你好,师娘请喝茶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笑骂:“小畜生,你想欺师灭祖对不对?” 公孙望两眼一翻,继续耍赖:“师娘师娘,乖乖,我想起来了,你是说公孙望对不对?” 公孙望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狗,狗,狗那个东西,乖乖,又笨又难看的公孙望,想做我小畜生的师父?乖乖。” 他突然语气一转,讨好道:“不过,公孙望不配做我师父,你么,做我师娘倒是蛮配的。喂!你们两个畜生,还不快给师娘弄点茶喝喝。” 王福兴忙转过身,忙不迭地奔向草棚外,在茶叶堆里胡乱挖着,不一会就挖出一副担子挑过来。 梅香一屁股坐在多多左侧,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多多看。 王福兴的挑子一头是个形似铜鼎的三脚风炉,另一头是一捆一捆的柴和一个红漆木具列。 他把风炉和柴放好,打开炉门,拨开上面的炭灰,底下的火居然还是旺的,多多又好气又好笑,稀罕不已。 王福兴接着打开具列的门,从里面先取出一只提梁茶壶,座在风炉上,再取出一个水方,这水方极特别,里面用木板隔成九个小格,每一格里盛着深浅不一的水。 公孙望细眯着眼,用水瓢从每一小格里分取出数量不一的水放入壶中。 王福兴则在一旁用刀削着柴禾,削着看着,不时用炭挝在火里拨弄。 公孙望一边加水一边不放心地不时瞄瞄王福兴,看他没什么大错时,公孙望才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公孙望用手招招多多,多多憋住笑,顺着公孙望的手指朝风炉的三个脚上看去。 她看到一只脚上铸着“坎上巽下离于中”,另一只脚上铸着“体均五行去百疾”,还有一只则是“圣唐灭胡明年铸”。 多多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她不解地望着公孙望,公孙望略有些失望,叹了口气。 他指点多多再看风炉的三个窗洞上的“伊公”、“羹陆”、“氏茶”六个字,多多还是不解其意。 她抬起头,看到公孙望正朝她得意地笑着,多多问道: “小畜生,这古里古怪写些什么?” 公孙望戒备地喵喵王福兴和梅香,凑过来贴着多多耳根道: “‘伊公羹,陆氏茶’。这是茶圣陆羽用的风炉,小畜生从宫里偷来的,师娘,你可别告诉别人。” 多多吃了一惊,公孙望瞧着她,一边眨眼,一边得意地笑着。 茶壶里的水滋滋响了,公孙望赶紧提起茶壶,王福兴把熟盂递过来,公孙望把茶壶里的水倒了些在熟盂里,将茶壶仍座到风炉上。 低着头往具列里看了一会,取出一个白纸囊,又从蒲草畚里取出两只梅花杯,用熟盂里的水润了一下,然后一只放在多多面前,另外一只放在自己面前。 他小心地拆开纸囊,把里面的茶叶分倒在两个杯里。 边倒边白了王福兴一眼,王福兴悻悻地打开“江南第二才子”的扇子,不紧不慢朝风炉里扇着。 他听声音觉得壶里的水差不多了,提起茶壶,滋滋两下,把茶壶里的水倒在杯中,手法甚是精妙,杯中的水高出杯沿许多,却不溢出来,多多看得目瞪口呆。 王福兴提着茶壶正欲走到一边,公孙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壶,骂道: “乖乖,你想把我的水偷去?!” 公孙望仰脖张嘴,把茶壶嘴对着嘴巴倒着,倒了半天,一滴水也没倒出,这才放心地把茶壶递给王福兴。 多多在一旁看得呆了,这一壶水倒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两满杯已够让人吃惊,而王福兴这一倾之下,壶里居然滴水不剩,这手法当真闻所未闻。 王福兴也不言语,他走到一边把熟盂里的水倒出来,也正好是两满杯,他把一杯水递给梅香。 梅香一直呆呆地看着多多,竟似傻了一般,丝毫没看到王福兴和递过来的杯子。 王福兴一只手端着一只杯子,等了一会,看梅香仍没反应,一口一杯,都倒入自己嘴中。 公孙望右手举得老高,扳着手指数数,数到十七时,他开心地笑道: “乖乖,时辰到了,师娘快喝。” 多多端起杯子,还未饮就闻到一股异香扑面而来,顿觉精神一爽,及至一口饮下,只觉得四体通畅,清香无比,浑身说不出的受用。 公孙望得意地问道:“师娘,这茶怎样?” 多多点点头,笑道:“什么茶叶,好香!” 公孙望朝两边瞄瞄,压低嗓门,神秘兮兮道: “这是去年夏天荷花开时,每天晚上,小畜生用纱囊撮少许茶叶,放在花心,荷花晚含晓放,小畜生第二日清早取出,如此放上十来天,乖乖,这茶叶自然清香无比了。” 多多闻言不禁哑然,深觉这公孙望看似疯疯癫癫,想不到他倒有此等雅致的功夫。 梅香突然嘿嘿傻笑,多多别过头,问道: “你笑什么?” 梅香突然正色道:“大姊姊,你怎么这么好看。” 公孙望勃然大怒:“住嘴,小畜生的师娘自然好看了,小畜生没说,倒被你先说了。” 梅香扁了扁嘴,不敢言语。 王福兴突然叫道:“住嘴,小小畜生的师娘自然好看了,小小畜生没说,倒被你先说了。” 公孙望瞪了王福兴一眼,恼道:“是我小畜生的师娘,不是你小小畜生的师娘。” 王福兴双眼一直,学嘴道:“是我小小畜生的师娘,不是你小畜生的师娘。” 公孙望大怒,正欲打王福兴,这边梅香又叫起来: “住嘴,是我小小小畜生的师娘,不是你们畜生的师娘。” 三个人叫来嚷去,弄得多多又好气又好笑,公孙望气得腮帮鼓鼓直喷粗气,挥手又欲打梅香,梅香两眼直直看着多多,又嘿嘿傻笑道: “大姊姊,你真的很好看哎!” 公孙望挥到半空的手突然停住,吃惊地瞪了一会梅香,啪地一掌击在自己头上,大叫: “乖乖,狗,狗,狗屁的小小小畜生,你叫她什么?乖乖,你叫她大姊姊,小畜生岂不要叫你姑姑了?乖乖!” 黑暗中一个声音突然冷冷道:“你最好叫她亲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3章 暴力疗法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循声望去,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草棚外立着一个又矮又肥的怪物,三分象人,倒有七分似鬼。 那怪物一只手托着茶盏,另外只手垂在那里,不停地晃荡着。 脖子上长着的与其说是脑袋,倒不如说是一个圆球。 凡凸出的部位诸如鼻子耳朵嘴唇等均被齐根削掉,连眉毛和头发都被剃得一干二净。 乍一看去,眼睛是两个黑白相间的洞,鼻子是两个黑黝黝的洞,而嘴张开时则是红白混杂的洞。 如此狰狞丑陋之人,当真是举世少见。 多多眼瞅这身影依稀有些熟悉,不敢肯定,公孙望哇地一声惊呼,随后骂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个肥和尚,去去,小畜生的茶岂是给你喝的。” 那人哼了一声,因为鼻子只是两个黑洞,声音直进直出,这一声哼说不出的怪异和阴森。 她哼了一声之后,晃荡着的手朝上一抬,击在另一只托着茶盏的手的手背上,“嗖‘地一声,一道银亮的水激射向公孙望。 公孙望应变奇快,顺手一捞,把提梁茶壶捞在手中,轻轻一抖,茶壶盖抖落到另一只手里。 他把茶壶往前一荡,不偏不倚,正好把那道水柱接在壶中,“咣当”一声,那茶壶破裂开来,公孙望手里只剩下一个壶把。 公孙望一声惊呼,朝后退开,从碎壶中溅出的水珠落在地上,滋滋地冒着轻烟。 公孙望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草棚外的人,过了一会,他才猛地醒悟过来,大叫大嚷: “哇,原来你不是和尚,你是孟婆金凤对不对?乖乖,小畜生差点被你害死。” 只这一回合,多多也惊诧不已,她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怪物居然真的会是天道教的使者孟婆金凤,是谁把她弄成了这个模样? “和尚头上光,不怕天下荒,千年勿想戴草帽,万年勿想做新郎。好玩好玩。” 公孙望一边拍手笑道,一边往前紧走两步,凑近金凤,眯缝着眼朝她仔细端详,金凤咄地一声,公孙望哇呀一声惊呼,朝后跃开。 落地后又拍手大笑: “丑八怪,你现在好漂亮啊,怎么弄弄的,快告诉我,乖乖,小畜生好叫老婆也漂亮漂亮。” 公孙望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朝多多眨眼睛,偷偷窃笑。 金凤大怒:“你敢看我?!” 银光一闪,公孙望看看再无东西可以遮挡,无奈中只好右脚一勾一踹,地上的水方朝金凤的羽化水飞去,水方里的水一倾而空。 金凤一扭腰肢,避开泼开的水,右手一抖,又一道水柱激射而出,却被王福兴双手端着的熟盂接住。 金凤三下射空,茶盏里的羽化水所剩无几,不敢贸然再射,一扭头看到多多正瞅着自己,不由得又是勃然大怒: “你敢看我?!” 多多微微一笑:“前辈倾城之貌,天下人谁不争着目睹。” 金凤脸色顿变,左手一掌拍出,嘴里又叫一声: “你敢看我?!” 多多眼见对方来势凶猛,不敢硬接,身影晃动,侧身让过这掌。 公孙望笑道:“师娘,什么美人,乖乖,小畜生也看她两看。” 王福兴和梅香学嘴道:“师娘,什么美人,乖乖,我们也看她两看。” 金凤愤恨不已,她瞪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欺上两步,发疯般一掌接一掌胡乱击着,也不管击中没击中,嘴里一个劲地叫道: “你敢看我?!你敢看我?!你敢看我?!” 原来,九华山金凤临阵脱逃被天道教主知道后,天道教主怒其太好卖弄风骚,三番五次坏了大事。 色迷心窃,总以为自己美若天仙,天下男子人人都想与她欢娱。 金凤自知此番罪责难逃,想来想去,也只有靠自己的美貌去讨教主的欢心。 她在教主面前摆首弄姿,又是言语撩拨又是媚眼有加,天道教主一怒之下挥剑把她头上凸出的东西削得精光,算作惩罚。 金凤又惊又痛,鼻子耳朵虽没有了,经这惊吓,神志却吓清醒了。 自此,她自惭自己面貌丑陋,凡有人看她一眼她就认定对方在笑话她,非杀死对方不可。 无奈今日碰到这四个对头,殊非泛泛之辈,金凤连发数招,连对方的衣角也没碰到,岂能不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丑八怪,还不住手。” 只眨眼间,陆乘已来到金凤身旁,陆乘的身后,跟着的居然是莆田派的掌门赵骏千。 赵骏千乃心胸狭窄之辈,他几番栽在田原手里,想想单凭自己一己之力,要想找田原和五花手教的晦气,不太可能。 一发狠,干脆就投靠到了天道教门下,是以此刻他会与陆乘在一起。 金凤听到陆乘叫自己丑八怪,不由得大怒,她猛地转过身,看到陆乘身后的赵骏千正看着自己,怒气更甚,她厉声问道: “你敢看我?!” 赵骏千也是乍一看到金凤,不由得一愣,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金凤眼露凶光,朝自己走来,心里一慌,嘻嘻笑道: “小的参见金凤使者。” 金凤恼怒道:“你还敢笑?!” 赵骏千连忙收敛笑容:“不敢不敢。” 金凤哼了一声,慢慢转过身,赵骏千见她转身,心里暗喜这回总算没事,轻轻地嘘了口气。 没料到金凤往前走了一步,猛然又是一个转身,左手一挥,啪地就是一掌击出。 赵骏千哎哟一声,人飞出去很远,摔到了茶叶树上,半天也起不来。 陆乘又惊又急,叫道:“丑八怪,你干什么?” 金凤双眼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叫我什么?” 陆乘脖子一梗,破口大骂:“你想我叫你什么,叫你大美人?你高兴不高兴?丑八怪!” 金凤气得哇哇直叫,不由分说,与陆乘打斗起来。 公孙望嘻嘻笑道:“师娘,小畜生性情温雅,最看不得人家打架了。” 多多笑道:“你想逃走对不对?” 公孙望白了她一眼,骂道:“我自然想逃走了,小畜生不逃被那肉蛋蛋抓去做老公怎么办?你要是不怕被陆乘抓去做老婆,你留在这里好了。” 说完,他急急往山坡下跑去,王福兴和梅香匆匆收拾了茶具,也跟下去。 多多心道自己还有要事在身,确不便与俩人纠缠,嘻嘻一笑,也随三人而去。 陆乘眼见四人眨眼间逃得精光,想去追赶,无奈金凤死死纠缠,使他分身不得,只好眼巴巴看着四人走得无影无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4章 把他闷在罐头里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剑上的图形密密麻麻,历时太久,有许多地方已被摩娑得模糊不清,田原就着烛光仔细分辨,才看出一个大概。 在烛光里,这剑光更为耀目,不多一会,田原的眼睛就又酸又疼,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只得在地上盘腿而坐,闭着眼调息一阵,等视力渐渐恢复时才又去分辨。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这一柄剑上的图形,田原大致学了一大半,心里却是一阵凉似一阵,起初的那种惊喜早就消褪而尽,代之而来的是失望和纳闷。 依这剑上的图形所示,这一套剑法实在普通,田原轻而易举一学就会。 学了半天也未觉得这里边有什么奥妙,反隐隐觉得,若以这样的剑法与人对阵,别说克敌致胜,恐怕不出三招,自己早就身中数剑,一命归天。 田原硬着头皮把一整套剑法学会,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不由得连声长叹。 心里早就断定这不是威震武林的飘香剑法,分明是当初制剑的工匠一时童心大起,把村口孩童戏耍的动作刻在剑上,图个好看稀奇而已。 怪不得适才老翁说什么是飘香剑法,连他也不知道,这剑上所示的若是飘香剑法,老翁岂不早就烂熟于心了。 虽如此想,田原的心里仍然不甘,他从地上拾起剑,依次又比划了一遍,少不得又是叹息连连。 想当初这制剑的工匠也蠢笨得可以,这套剑法的每一招都是破绽百出,整套剑法连在一起,更显得生硬乏味。 有许多地方,简直可说是大大的不通了。 比如第三十七招是左手作剑指朝左侧展开,右手直直一剑刺向对方面门,而此时自己是正对着对手,把胸前的一大块空档暴露在对方的剑下,这样的招数,当真是狗屁不通。 而接下来的一招,居然不是撤剑格挡对手肯定会乘虚而入的兵器,反而是削向对手的下盘。 田原又好气又好笑,心道,此刻你早被对方一剑穿胸了,还有功夫去攻对手下盘? 田原依照图形演示,这削向对手下盘的一剑,怎么也用不上力,倒如拂帚轻佻地撩过对手的裤脚一般。 而此时重心前倾,自己的背部全然暴露在对手的剑下,对手哪怕只需用剑或掌在你肩上轻轻拍一下,你也非跌倒在地,一个狗啃泥不可。 田原满腔兴头一时索然,不免郁闷难遣,盯着膝上的飘香剑呆呆地出了会神。 心里叹道,剑啊,剑,武林中多少人为你连命都搭进去了,可我田原,留着你又有何用? 他蹙了蹙眉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 若非此剑是田家祖传的物件,田原真想把它弃置一旁,任它在这地底,陪伴着太爷和陆氏三位前辈。 田原一个激凌,猛然惊醒,他想自己这一来怕有许多个时辰过去了,怎的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照理说多多他们此时肯定会找进屋来。 田原竖耳聆听,石室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和蜡烛燃烧的丝丝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仰望着石室的顶壁,心道,多多他们进来的话,自己肯定能听到他们的脚步。 田原屏息静气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哪里知道,适才宇文燕和多多进屋搜寻时,他正全神贯注揣摩剑上的图形,其时别说他们是在上面的屋里,只怕是在他身边走动,他也不一定会受惊扰。 而此时,多多和宇文燕,早已顺着大道追他追出很远了。 田原大声叫道:“多多,多多!” 过了一会,他又大叫:“宇文兄,宇文兄!” 他叫了一阵,又听了一阵,上面仍然寂静无声,他摇了摇头,想了一会,随即微微一笑。 忖道:“是了,以多多和宇文兄的脾性,陆老伯没让他们进来,他们自然不会贸然地无理闯入,定在外面悉心等候,唯有依依,倒很难说。” 田原想着想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断定依依此刻定然已按捺不住,在门外又骂又恼急得不行。 她肯定想冲进草棚看看陆老伯神秘兮兮在干什么,宇文燕和多多肯定会劝阻着她。 呆会第一个闯进草棚,发觉草棚里没人后一咋一呼的也定然是她。 田原笑完之后,就不再着急,心想他们反正是要进来的,自己在这石室里,再等上些时候也无防。 田原环顾空荡荡的石室,倒是练功的好处所,当下就练起了悬书功法。 练练停停,停停想想,寻思这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的武功却仍是没有长进,总好似什么地方阻塞住一般,又不知所以然,不免唉声叹气。 猛然一惊,心道,倪大哥反复告诫,习练悬书功法时要身如枯木心如死灰,神游物外眄天地如虚空。 怎的自己反倒愁绪难断,怪不得武功不进倒退,田原如此一想,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赶紧口占《四穷功诀》,想驱除心内的杂念,可如此一来,反越加思绪联翩,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只得大吼一声跌坐在地,不敢再练下去。 他坐了一会,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又站起身,想习练百家掌法,可转念一想,这石室的那头安放着太爷和三位前辈的灵柩,自己掌劲到处地动壁摇,未免太过唐突。 心念及此,虽手痒十分,也只得坐了下来。 闲来无事,他掏出怀中的《田氏家训》随手翻看起来: “……笙镰以间,正乐声希,治修无害,故繁毓跄跄然也。乐有书适,九成而已。阴阳调达,和气匀通,故远鸟来仪也。质而不文,四海合同,故击石拊石,石兽率舞也……。” 这一节是论乐的,田原心道,原来自己的老祖宗倒是懂些乐理的,不由得暗道一声惭愧。 他把这段话再看一遍,似懂非懂,歪着头琢磨了一会,直觉得头皮发胀,胸闷气短,赶紧把这页翻了过去。 田原心里越发惭愧,遥想当年爹爹总是强迫自己读书,可自己却一味贪玩,一碰到书本就两眼发直,真辜负了爹爹的苦心。 爹爹让韦叔叔告诉自己要仔细阅读这《田氏家训》,还不是期望自己能不忘祖宗教诲,明事达理,坦坦荡荡自立于人世么? 江湖险恶,有许多时候往往让人身不由己,你一不小心就会是非莫辨,良莠不分,一失足再想回头,可就来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5章 从A罐头到了B罐头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睹物伤情,一边想一边默默地流泪,泪水滴在手中的书上,窸窣有声。 他想起自己田家几代屡遭不测,太爷困在这石室里,若非自己偶然碰上,至今都无人知晓。 爷爷被人所杀,爹娘又被天道教害死,刻骨之仇自己还无力去报。 田原心念及此,由不得不忧心如焚,涕泪涟涟。 他站起身,跌跌撞撞穿过石廊,来到太爷的灵柩前,卟嗵一声跪下,低垂着脑袋,任泪水一个劲地流着。 许是因为太累的原故,他不知不觉身子一歪,就在灵柩前睡着了。 石室里潮湿阴冷,田原冻醒过来时牙齿直打战。 他睁开眼睛,四周是漆黑一团,室中的蜡烛早已燃尽,田原在黑暗中猛一刹那,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稍过片刻,才慢慢清醒过来,从地上一蹦而起,摸到通往外室的石廊,磕磕碰碰到了外面,竖耳聆听,上面仍然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田原这才慌了,心道,多多和宇文兄他们八成是在自己睡着时进了草棚,他们哪知道这草棚下面还有一个暗室。 他们在草棚里没见到自己,自然找到草棚后面去了,这一去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田原扯开嗓门大叫:“多多,多多!” 回答他的是自己嗡嗡的回声。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背上早被冷汗湿透。 他坐了一阵,心道,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就爬起来,在石室里摸索起来,想找到备用的蜡烛和石镰。 摸了半天才恍然醒悟,外面的这间石室除了两张凳子之外空空荡荡,哪会有什么蜡烛。 幸好他对这石室已然熟悉,很快就找到石廊,进到里边那间。 他摸到一具棺材,估摸着是陆宗骞的那具,他往左侧移动,果然又摸到一具,再往左,就是陆老伯的那具了。 从这里再往左去三四步远,田原记得有个石案,或许那上面会有蜡烛。 石室里黑得什么也看不清,田原防备着不被绊倒,弯着腰,指尖贴着地面摸索。 他摸到陆老伯棺材旁时,唬了一跳,双手感觉着有一丝凉风从下朝上吹来,这风来得着实有些怪异。 田原壮了壮胆,双手继续朝前摸索,他的双手贴在棺材上,慢慢往下移动,他终于弄清这风正是从棺材与地面相交的地方吹出来的,只是极细极细的一缕。 田原心头一喜,双手稍稍用力,喀嚓嚓一声闷响,棺材朝边上滑开,棺材下是一个洞口。 田原用手探探,果然不出所料,他摸到一级级台阶,这棺材底下,分明就是一个出口。 田原喜出望外,顺着台阶朝下走去,走了没几步,台阶就消失了。 田原摸到一个石台,石台上有蜡烛火镰,他把蜡烛点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什么出口,只不过又是一个石室。 这石室比之上面的两个,要狭窄许多,田原正自失望,只听头顶喀嚓嚓声响,进来的门已经关拢。 他走上台阶,双手撑着头顶的棺材底用力推着,棺材却纹丝不动,全然不似进来时那般容易。 田原取过蜡烛一照,更是手心冰凉,这棺材在上面看去普普通通,没料到棺材底却是用镔铁锻打成的。 田原又试了几次,仍没办法把它移开。 田原环顾四周,这石室除了靠近台阶有个两尺见方的石台,空空荡荡,再无其他什物。 石台上放着蜡烛火镰水罐和一个屉笼,看情形倒是时常有人下到这石室里。 田原打开屉笼,里面有一些食物,他用鼻子嗅嗅,食物倒还新鲜,田原登觉饥肠辘辘,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饱餐一顿,又灌下一大口水,精神为之一振。 田原举起蜡烛照了照,发觉石室的中间有四个凹坑,他走近前去,不禁目瞪口呆。 地上清清楚楚有两双脚印,这两双脚印面对着面相距三四尺,陷下去一寸多深。 田原见这地面都是坚硬的岩石,是谁的内力高深如许,竟把这岩石也踩得塌陷下去。 田原用手摸了摸这两双脚印,脚印的大小不一,显是不同的人踩出的,莫非是太爷与追风鹤陆宗骞陆老前辈留下的? 田原呆呆地怔了一会,不禁怦然心动。 他站起身来,再次环顾四周,这才恍悟这里是草棚的主人练武的地方。 武林中人唯恐他人窥视,历来都把练武的密室视为禁地,怪不得这石室进来容易出去难。 若有外人闯进这石室,主人万一被对方击败,闯入者不知启门的机关所在,也非困死于此不可。 田原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吃一惊。 他重新跑上台阶,用力推推,那棺材仍然岿然不动。 田原手举蜡烛,在石室里搜寻起来,想找到启门的机关,虽说他明知一时难以找到,不过,这总比在此束手等死要强。 田原猛地一凛,他看到左侧齐眉处有一个掌印,深深地陷进石壁,显是有人用掌击出的,掌力强劲得委实叫人吃惊。 田原把自己的手掌按在掌印里,掌印比他的手掌要大一圈。 更让人惊奇的是,从掌印所在的位置看来,这一掌居然是人跃在空中击出的,掌印边上的岩石磨损得厉害,显是经常有人用掌击打而致。 田原一时性起,放下蜡烛,往后退了数步,猛然间一声长啸,高高跃起,身影在空中一颤,砰地一掌“百感交集”击向掌印,他这一掌,掌力也颇强劲,震得石壁猛然颤动,不过他自己的手掌也好生酸痛。 田原落地站稳,定睛看着掌印,使他稍感得意的是自己习练悬书功法已久,凌空一掌,落点居然十分准确,不偏不倚,正好就击在那掌印里。 田原叹了口气,举起蜡烛,继续往前搜寻,他的眼睛睁大了,目光死死盯着石壁。 他看到石壁上刻着一些图形,俨然是两个极小的人面对着面,一来一往对招。 其中一个手里是一条短些的直线,另一个手里的线则要比对方长出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6章 先辈的旗帜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这图形沿着石壁一直画下去,田原看着看着就明白了,这石壁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爷和追风鹤陆宗骞。 那手里短些的直线代表剑,长许多的,不正是陆宗骞的钓鱼杆么? 更让田原吃惊的是,太爷所使的招数,正是飘香剑上所刻的剑招,莫非这真的就是飘香剑法? 田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飘香剑留在上面的石室里,无法对比,好在那一套剑法甚是简单易学,田原早就烂熟于心。 他在石壁前比划了几招,再不怀疑,石壁上太爷的招数确实与自己一模一样。 田原秉烛细看,越看越心惊,越看就越疑惑。 从俩人对阵的图形看来,追风鹤陆宗骞虽手持的是一根鱼竿,但却是神出鬼没竿竿精到,有许多招数出人意料,实是神来之招。 田原细心揣摩,佩服得五体投地,有许多地方虽一时不甚明了,倒也能感受到其中奥妙,实出常人所思。 田原边看边想,一边还比划着,痴痴入迷,连手中的蜡烛燃尽都不知晓,直到亮光倏地熄灭,滚烫的蜡油烫着了皮肤才惊醒过来。 他重新点燃一支蜡烛,继续往下看着,令他奇怪的是太爷的剑招并无出奇之处,不知为何,陆宗骞却胜他不了。 有许多处,田原看着实在纳闷,从图上看来,陆宗骞明明可以击败太爷的,为何他反倒撤竿自保,全然置太爷的破绽于不顾。 而在田原看来,太爷这一招委实平常。 田原眉头紧蹙,盯着图形寻思,莫非太爷这一招也似倪大哥与天道教主过招时那样,看似平常却暗含杀机? 田原反复比试着,最后不禁摇头,他实在看不出这一招有什么精妙,不象倪大哥那样,乍看平常,一揣摩一比划,就知非同寻常。 田原又看到第三十七招,太爷左手作剑指伸开,右手直直一剑刺向陆宗骞,胸口露出一大破绽。 怪的是陆宗骞居然没象田原想象的那样乖虚而入,反倒往后退了一步;田原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他为何要退一步。 更想不通的是接下来太爷一剑削向陆宗骞下盘,此时陆宗骞又没乘虚而入,反又往后退了两步,这实在没有道理。 田原不解地挠挠头,撇下它继续往下看着,越看就越是看不懂了。 看到手中的蜡烛又快燃尽时,最后一个图形也出现在他眼前,以图中看来,两个人斗了半天,最后是打了个平手,谁也胜不了谁。 图形的后面还有几行小字,田原换了蜡烛再看,这几行小字是“田紫英无功而退。” 田原心里一酸,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太爷叫田紫英,太爷与陆宗骞打了个平手,所以叫“无功而退。” 在这行字的下面,却是陆宗骞写道:“陆宗骞抱憾终生。” 田原低头沉吟,何以叫抱憾终生,莫非是陆老前辈至死都未想出击败太爷的招数么? 可从图中所看,他明明有许多次可以赢太爷的,田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在陆宗骞留下的字后面,又有一行小字,这行字的字迹比陆宗骞和太爷的要清晰许多,显是相隔数十年后刻上去的,道的是“孩儿无能,留待后辈。” 从这话的语气揣摩,八成是陆宗骞的儿子,也就是陆老伯的父亲所书,听这话的意思,他竟是至死也未想出破解飘香剑法的招数,所以说: “留待后辈。” 在这行字的后面,是新近才刻上去的四个字:“吾念已绝!” 田原吃了一惊,他想在这石室里刻字的除了陆老伯,再不会有其他的人,莫非陆老伯也是尽平生之力而破解不了飘香剑法么? 田原把蜡烛再凑近些,他看到石壁上最后还有一行字:“飘香剑法,天下无敌,敬佩,遗憾!” 从字迹看来,也是陆老伯所书,陆老伯明知自己不久于世,又无后人,无法“留待后辈”,所以只能敬佩、遗憾。 敬佩的自然是“飘香剑法,天下无敌”,遗憾的恐怕就是陆氏三代,至终没想出破解的招数。 田原站在那里,直觉得如五雷轰顶,惊得手足冰凉。 陆老伯的武功他是亲眼目睹,武林中可与他匹敌之人,田原想不出来,以他的武功思谋一生,最后竟不得不赞叹飘香剑法天下无敌。 由此看来,飘香剑法绝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平淡无奇,自己若能破解其中奥妙,甚么大仇报不了呢? 田原呆呆地立着,到了此时,他觉得自己竟如三岁孩童一般愚笨无知,他思之再三也实在感觉不出这飘香剑法的威力。 他把壁上的图形又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连他自己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他仍不知所以然。 急得他大吼一声,一拳击在自己头上,把自己打得几欲昏倒。 他在石室里又搜寻了一会,仍没找到启门的机关,看看石台上剩下的蜡烛不多,就把手中的蜡烛吹熄,背靠石壁坐在地上,稍事休息。 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着,什么也看不到,他不再去想这门能否打开,直觉得心灰意冷。 心道似自己这般愚不可及,即便出去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做别人的刀下鬼,倒不如在这地底闷死为好,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遥想太爷当年以飘香剑法威震武林,何等潇洒快意,即便在这地底与陆宗骞惺惺惜惺惺,亦是何等让人心仪。 哪象自己,现成放着上乖的武功却施展不出威力。 田原想着想着,心里毕竟有所不甘,跳起来在石室中把飘香剑法又习练了一遍,仍无所获。 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就看到黑暗中有无数张脸在讥笑自己。 他看到爹娘失望的目光,看到韦叔叔吕大哥他们满脸血污朝自己大喊大叫,田原啊地一声惊呼,从迷蒙中清醒过来,泪水潸然而下。 他点亮蜡烛,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壁上的图形,省得自讨没趣,可目光不知不觉就转过去,呆呆地看着,神情甚是黯然。 他从怀里掏出《田氏家训》,强迫自己看下去。 心道,你即便困死在此地,也该把这书仔细看上一遍,否则怎对得起死去的爹娘的嘱咐。 到了另一个世界,爹考问起《田氏家训》,你却何以应答,岂不无端又使他老人家伤心。 田原目光停在书上,思绪却飞得老远,一个激凌惊悟过来,连忙又仔细看着,可看了没有两行,目光又移向石壁。 田原自责一声该死,挺直腰板端坐在地,为防备自己再分心,索性高声朗颂起来: “世间多学士,高妙负良才,邂逅不遭遇……” 读着读着,他觉得体内火烧火燎,似有一股真气在体内乱窜,怎么也按捺不住。 他站起身,在石室中走来走去,体内仍是灼热难消,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田原忍不住大吼一声,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感觉声音宛如一个铁球,从自己的嘴里砰地弹出,撞在石壁上。 他大吼一声之后,觉得稍稍好受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7章 飘香剑法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他背倚石壁站住,继续诵读着。 他看看石台上的蜡烛还剩下最后一支,就想趁燃着的这支蜡烛还没燃尽时把书多读上几遍,那样即便在黑暗中也能默诵。 等到蜡烛燃尽时,田原大致已能将全书背下,还剩下的一支蜡烛该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用。 他坐下来,在黑暗中高声背诵着。 体内又是火烧火燎的,实在难捱时只好顺手一掌,这一掌出去,只觉得一股强劲在手臂上一震,这条右臂差点就被震断,撕肝裂肺的疼。 田原心里奇怪,却不知所以然。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点燃蜡烛,照照手臂,这手臂竟已胀得发紫,比原先粗了一圈。 田原吓了一跳,赶紧屏息静气,试着想用鬼见愁教他的调息法调理一番,没想到一股强劲又在体内突起,来势委实怪异。 田原眼前一黑,差点就闷昏过去。 他一眼瞥见石壁上的那个掌印,又急又怒,狂吼一声跃起来,一掌击去。 手掌击到石壁时猛地一震,紧接着是掌底一空,喀嚓嚓声响,那洞口居然自动开启。 田原带着蜡烛爬到上面,把棺材移好,仍是惊惶未定,原来启门的机关就在那掌印里。 为何先前一掌击去那门却不开启,而后一掌却把机关启动了呢? 一个念头闪过田原心头,他想是了,怪不得那掌印似被无数次击过,原来,要想开启洞门,非得有强劲的掌力击中机关才可。 若是内力平平的人,任你怎么也无法启动机关。 田原猛地怔住,他想起刚才自己那后一掌,为何竟似内力大增一般? 莫非,莫非是默诵《田氏家训》的缘故? 田原心头一喜,心道,肯定是了。 怪不得那天在破庙里,自己无意中口诵《田氏家训》,体内有一股真气把封住的穴道冲开。 自己一掌击出,居然把一堵墙壁都震塌了,把金凤吓个半死,只可惜自己当初事情危急,也顾不得多想。 田原试着又默诵了一段,果然,体内又觉得火烧火燎的,田原兴奋得连嘴唇都哆嗦起来,禁不住热泪盈眶。 他到这时方才完全明白,为何爹爹一直不让他习武,也不让他动这本家训,而到了危急时刻,却让他该仔细读读。 原来,原来这家训却是极深的内功秘诀。 田原从地上捡起飘香剑,口里又诵了一段《田氏家训》,直觉得一股强劲从手臂上猛冲出去,呛啷一声脆响,手中的飘香剑寒光一闪。 体内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登时无影无踪。 田原心念电转,口诵《田氏家训》,手中的剑呛啷声不绝于耳,手臂震得发麻。 他随手使了一招飘香剑法中的招数,剑光突闪,呛啷声倏时消失,一道寒光扑面而至,刺得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田原心里怦怦直跳,随手又使了飘香剑法的第三十七招,左手作剑指,右手直直一剑刺出,只觉一股剑气刷地刺出,手臂一震,等他醒悟过来时,已把三十七招都自然而然使完了。 田原点了点头,恍然醒悟。 他索性从头至尾,把飘香剑法都使了一遍,奇怪的是原先生硬笨拙的剑法此时变得气势酣畅,一气呵成。 田原宛如在梦中一般,不知不觉就把整套剑法使完,剑光闪烁,威不可挡,石壁上被剑气削出无数的白色的划痕。 田原身子往前一倒,趴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他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手中的飘香剑,这剑经他使了一遍飘香剑法,剑身上竟隐隐透出暗红的光泽。 田原用手抚摸,这剑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再也不是原先那种暗哑的宛如哭泣的声音。 田原怎么也想不到,这剑竟然也似有生命一般,这才理会陆老伯说的,飘香剑法是人剑合一的道理。 你只有把飘香剑法和田家的内功一起习练,才能相得益彰,浑若一体。 而照一般人看来,哪个会想到《田氏家训》看似晦涩的文字里,竟含有极深的武学真谛? 哪个即便拿剑在手,又会相信这没开封的铁棍竟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飘香剑,而剑上刻着的那些平淡无奇的招数,就是真正的飘香剑法? 而前辈武林中,真正见识过飘香剑法的,除了陆老前辈这样的英雄,那些敌手,只怕是连再向人诉说飘香剑厉害的机会也没有了。 田原在黑暗中如醉如痴,困了睡,醒了背,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把一本《田氏家训》背得滚瓜烂熟。 体内的那股真气渐渐驯服,手中的飘香剑无声无息,却是剑气逼人,田原轻轻一剑削出,右侧的凳子一动不动。 田原伸手一抓,不禁心里一凛,他手里抓着的竟然是半条凳子。 谁想得到,这飘香剑却是未开锋的,怪不得江湖中盛传飘香剑法兵不血刃。 田原反复背诵着《田氏家训》,有许多原先不甚明了的道理渐渐清晰起来,神清气朗,登堂入室,仿佛走进另一个境界。 背到后来,这《田氏家训》竟与他烂熟于心的《四穷功诀》《百家掌法》等融会贯通,水乳交融在一处。 田原至此才总算明白,天下武功,其精粹实在是同出一宗,如同万流奔腾,越往前走,就越是靠近同一个大海。 原先阻塞着,令田原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略豁然开朗,他试着习练百家掌法,竟有如神助一般,一气能使出百余招。 而习练悬书功法时,也觉得对其中的精妙处认识又进一层,功力大进。 田原点亮蜡烛,再次下到那石室时,重新揣摩壁上的图形,到了此时,原先的疑惑云散烟消,看到精妙处,禁不住击节叫好。 对太爷和陆宗骞的武功更是佩服,只可惜自己投生太迟,未能一睹两位英雄的丰采,若能亲眼见到俩人过招,岂不更是获益匪浅。 田原盯着最后一个图形细细地看着,看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知道陆宗骞的确无法破解飘香剑法。 不过,太爷的飘香剑法,似乎也无法破解陆宗骞的竿法,俩人只能够不分胜负。 他盯着“飘香剑法,举世无双”这几个字沉吟不语,心道,只从这几个字就可看出陆氏三代的谦谦风度。 他们陆家的武功明明与飘香剑法在伯仲之间,自己却不肯承认,这举世无双四字,实在是溢美之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8章 孤独的人呐,凑成双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宇文燕骑在马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竟似睡着了一般。 依依牵着马一个人在前面走,也是闷声不响。 起先她还在下在下,公子公子地叫着,宇文燕浑若没有听到,他的魂似乎已经离开这里很远了。 依依叫到自己也觉得没趣。 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依依担心他随时会从马上摔下来。 好在随着马的颠簸,宇文燕一前一后跟着摇晃着,身子轻飘飘的,就像和马融化在了一起。 依依不知道他那一刀要挥向哪里,如果自己没有叫他或者自己,迟到了一步,她看到的会是什么? 他们冲进草棚的时候依依转身出了院门,她觉得宇文燕也大可不必去管臭小子去了哪里。 四个人这一路走来,她虽然跑前跑后嬉笑怒骂,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臭小子和臭丫头是一国的,她是一国,宇文燕是另外一国。 依依不是田原,宇文燕和多多的关系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知道宇文燕远远地跟在后面,与其说是避免尴尬,还不如说是一直在煎熬自己。 依依有些憋屈,又有一些嫉妒,她心里朦朦胧胧一直渴望着被爱,但感觉自己在哪里,都是以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料出场。 要是有人也这样一往情深地喜欢她那该多好。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也非仙是她父亲,但这个父亲,说实话她是瞧不起的,一个出了事只会自己一逃了之的人,配谈什么。 她知道倪道周很喜欢她,但自从知道也非仙才是她真正的父亲时,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下意识地就和倪道周有了一点生分。 倪道周说走就走,说不见就一去好多年不见踪影,依依觉得那就是因为自己不是他亲生女儿的缘故。 不然,你喜欢一个人,会忍受得了几年都不见他一面吗? 这世界有什么事情比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还重要? 依依觉得没有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喜欢一个人,就想天天和他在一起,赶都赶不走。 她在陈记当铺那个院子里,每天看着头顶的树叶摇动,其实都很孤独,常常想哭,又不想让别人看出她恨孤独。 所以她每天骂骂咧咧,装出一副天塌下来也满不在乎的样子。 和田原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喜欢捉弄他,喜欢看他为自己着急的样子。 她经常让自己处于险境,就想看到田原竭尽全力来抢救她,看的出来,他的着急和为自己拼命都是真实的,不是装的。 但到底是因为倪道周还是她? 依依经常为这个事情想得头疼。 那天在酒楼里,依依第一眼看到宇文燕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和自己一样孤独的人。 田原也孤独,但田原有野心,他想报仇,他想成为一个武林高手。 有野心的人有野心陪伴,永远也不会孤独。 而且,他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死丫头臭丫头还有那个月儿,看得出来,她们都是真心地喜欢他。 有这么多人真心地喜欢你,你怎么会孤独? 依依觉得,只有宇文燕和自己是一样的,走到一个路口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每天好像,在哪里都可以,干什么都可以。 什么纠绊都没有的时候你就了无牵挂,你对世界了无牵挂的时候,世界也不再牵挂你,这才是孤独。 依依和宇文燕一见就大有好感,觉得自己和他才应该是一国的。 自己一国的人被多多这么轻鄙,依依觉得也很憋屈。 臭小子找不到就找不到好了,让臭丫头去找好了,我们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讨那个没趣。 依依出了院子后就在暗处看着,她见宇文燕和多多朝远处追去,她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在那个破房子里时,她在远处看着。 她看到多多一气之下跑远了,才走了过去。 山野的风吹在脸上冷冷的,依依此时和宇文燕在一起,她觉得内心一片空明。 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稳。 她回头看看马上的宇文燕,她觉得他很可怜,像一个被人随手丢弃的小物件那样浑浑噩噩。 依依突然就想大哭一场,为自己,也为这个不争气的在下。 也不知走了有多少时间,高耸的群山都退尽了,道路两旁是连绵不绝的低矮的山坡。 满坡满谷都是茶园,一垄垄茶树在月光下朝远处延伸,直到消失在一片白蒙蒙的月色里。 道旁有一块空地,空地的后面,是一栋房子,有门框没有门,估计是茶农们平时休憩和堆放各种物件的场所。 依依和宇文燕说:“在下,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吧?” 宇文燕没有反应,依依撇了撇嘴,顾自走进房子,房子里有很多灶子,是茶农烘茶叶用的,依依大喜。 她搬过一堆木柴,在房子中间点了堆火,四处张望,看到角落里还有一个稻草垛,抱了几抱稻草到火边上。 依依这才走到门外,宇文燕还在马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依依轻轻地唤道:“公子,公子,在下,在下。” 宇文燕没有回应。 依依走到一旁,拉了拉宇文燕,宇文燕倒了下来,依依啐了一声“喔策”,接住了他。 依依背着他进了房子,她奇怪这么一个男人,居然轻得不可思议。 她把他放在火堆边的稻草上,宇文燕蜷缩着身子,竟是真的睡着了。 依依坐在他身边,注视着他,她看到他的眼角,还有泪痕。 依依伸出手,轻轻地拭去宇文燕眼角的泪痕,她觉得自己心底,有一种很柔软的东西在慢慢流动着。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人高声叫嚷的声音,男男女女,依依看看外面月亮还在中天,心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外? 她往火堆里添了很多柴禾,盯着火光看了一会,觉得困了。 她躺下来,紧紧偎依在宇文燕的脚边,也睡着了。 屋子外面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静静地站着,他透过洞开的大门朝这里看着,他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一阵猛烈的咳嗽使宇文燕醒了过来。 火堆里的柴禾都烧尽了,只余下很小的一点火焰。 宇文燕坐起来,往火堆里填了柴禾,火光重又熊熊。 宇文燕看看边上蜷缩着的依依,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 一阵难忍的咳嗽袭来,他去找酒壶,这才发现没有了。 他取出怀里的陶埙,呆呆地想了一会,把埙放到了唇边。 《寒江独钓》的乐曲声缠绵地响起。 依依在乐曲声中醒来,她不动声色,闭着眼,静静地听着,听到后来,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躺在那里睁开眼睛,泪眼模糊地看着坐着的宇文燕。 一曲吹罢,宇文燕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依依静静地看着他,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她看到他的眼眶里有泪光闪动。 他把埙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用手轻轻地摩挲。 他叹了口气,把埙在面前的地上轻轻一磕,陶埙裂成了两半。 依依惊呼一声:“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9章 他说他怖惧再三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抬起飘香剑,寻思这陆家的武功虽无缘知晓它的威名,不过,田原隐隐觉得这武功似与宇文兄的那首《寒江独钓》颇有亲近之意。 他想起那天他们来时,看到陆老伯一个人在前面的小溪独自垂钓时那怡然自得的神情。 即便多多和依依百般的嘲讽,老伯也只当她们的话如过耳山风。 英雄落寞,退隐山林,寒江独钓。 只是这武功和宇文兄的曲调相比,没有那么多的悲苦和凄冷,也没有那么多难以排遣的压抑和欲言又止,要清丽洒脱得多。 寒江二字,似有不妥,若把它叫作独钓神功倒是颇合适的。 虽说以陆家的风范,绝不会把自家的功夫号称什么神功,但在田原看来,这功夫实在是神之又神,绝不会错。 田原轻轻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施展起悬书功法,用剑尖在岩壁上写着:“独钓神功,天地独尊,晚辈田原,怖惧再三。” 一气写完,田原看看,又叹口气。 田原慢慢地转过身来。 此刻,他对着石室里的一切已了然于胸,他回到上面的石室,把四处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开门的机关。 他支棱起耳朵,上面也是静悄悄的,田原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那四具棺材面前,盘腿坐了下来,他静静地聆听着,在心里感觉和这四位先人大为亲近,他们似乎在无声地教诲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田原会过神来,他生怕自己把飘香剑法的什么地方漏忘了,心里默诵了几遍。 他走到下面的石室,飘香剑法从头到尾使了一遍,再去石壁上一帧一帧察看,确认自己所记的分毫无差,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田原把这石室的石壁也察看了一番。 这个石室,本来就空空荡荡的,除了壁上的那一组图案,和那一个开启去上面石室的手印,再无其他异处。 田原盯着那个手印看着,心里猛地一个激灵。 他赶紧把烛光凑近地上的那两双脚印,果不其然,那脚印都有新踩踏的痕迹,不全似是当初太爷和陆老前辈踩踏出的。 田原心里大喜。 他直起身,在那两双脚印前怔了一会,忖道:也不知哪双是太爷,哪双是追风鹤陆老前辈的。 他站到一双脚印里,运作真气,双脚直往下沉。 一阵轻微的响动,正对着他的石壁裂了条缝,一股清凉的新鲜空气从外面猛扑进来。 田原喜出望外,他贪婪地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上身微微下挫,再运作真气,那条缝又朝边上滑开了寸许,然后纹丝不动。 田原走到裂缝前试了试,这裂缝仅能容一条大腿伸过去。 田原退回到脚印前,又试了试,石壁还是纹丝不动。 他想了想,又站到另外一双脚印里,运作真气,果然,那石缝又裂开些许,田原再试,又是纹丝不动。 田原走到裂缝前,这裂缝刚好能容一人过去。 原来,那陆老伯每天是从这里进出练功的。 田原收缩身子,从裂缝中挤了出去,眼前是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隐隐有一线亮光。 田原转身朝石缝里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石门在他的眼前慢慢合拢。 田原再仔细看,那石壁却是天然生就一般,如果自己不是刚从里面出来,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石壁后面还有一个石室。 原来,这石门当初设计时,是要由两个内功高手同时运作真气才能完全打开,陆老伯和田原以一人之力,能打开条缝进出,已属不易。 田原顺着通道往前走着,他回想起这石洞启门的机关并不复杂,倒象是要考考你的内力似的。 田原赞叹一声,对两位老前辈更添一层敬意。 武林中人,谁不对自己的武功讳莫如深,情愿是死,也不肯轻易泄露给外人。 而太爷和陆老前辈不仅把自己的武功刻在壁上留给后人,即使有人误入石室,哪怕是既非田家也非陆家的后人,两位前辈似乎也不介意。 只要你在石室中能参照石壁上的图案,把你的内功练到足以开启石门的地步,要想出去倒也并非难事。 如开启不了,那凭你的武学修为,也定理解不了石壁上的图画,那里就只好留下来陪着他们了。 田原是正好凑巧习练了《田氏家训》里的功夫,所以能看懂壁上的图案。 而他的内力修为经公孙望、鬼见愁、倪道周和黄元璐的调教,非一般人可以想象,是以才能打开石门。 田原对两位前辈的良苦用心和况达的胸襟,不禁叹服。 通道并不长,田原不一会就来到洞口,洞口被一排竖着的树枝了了草草地遮掩着,从树枝缝隙里漏进的亮光刺花了田原的眼睛。 外面是一个白天。 连田原自己也搞不清他在这石室里,到底滞留了多少时间,一夜还是已经几夜。 田原拨开洞口的树枝,眼前是一块七八丈见方的空地,绿草如茵,粼粼的小溪从空地前流过,临溪修筑着一个草亭。 田原把洞口从又用树枝遮掩好,然后转身离开。 田原走进草亭,看到草亭的正中是一张小几和一张竹椅,几上摆着一把酒壶和一只酒杯。 显是陆老伯每天练完功后,都会在此休憩。 杯中尚留半杯清酒,仿佛主人刚刚走开,一会就要回来。 田原目睹此景,不由得怦然心动。 田原看了看草亭外边的小溪,这小溪往右出去不远,就绕进了一片松树林,田原心道,这大概就是他们来时见过的草棚前那条小溪。 一条鹅卵石铺砌的小径从草亭外朝远处伸展。 田原顺着小径朝前走着,七转八转,不一会就走到草屋所在的院子,四下里静悄悄的。 草棚的门大开着,田原走进草棚看看,早已是人去屋空。 田原回到院里,他看到院中的石桌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黄灿灿的松针。 整个院子在白天看来,是一派荒凉凋敝的情景,似是已经许久没有人住。 田原心道,这院子从此以后,还真的就没有人住了。 他心里微微一酸,人已走到院外,禁不住还是回过身来,朝草棚拜了又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0章 飘零路,一路崎岖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这烂柯山,就是王质观棋的地方。 相传,晋人王质进这山中砍柴,偶见两个童子在松下弈棋,王质站在一旁观棋,甚是入迷。 一盘棋还未终了,王质手中斧子的柄已然烂掉,斧子砸在脚上他才惊醒,回头再看,那两个童子已缈无踪影。 这山因之而叫烂柯山。 烂柯山下的衢州府,虽是浙西的一个小府,但因它位于浙江、福建、江西三个布政使司交界处,倒也不失繁华景象。 田原一进衢州府城,就沿着大街寻找,这里是多多他们的必经之路,说不定现在还逗留这里。 田原不知不觉一直走到了孔庙前。 衢州南孔庙是与山东曲阜并列的两大孔氏家庙之一。 北宋末年,金兵南下,孔氏宗族奉孔子及亓宫夫人楷木橡随高宗一道南下,钦赐在衢州府定居,供奉孔子。 可叹一个斯文之地,如今庙前却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场所,各种杂耍和卖手艺的,拔牙和卖狗皮膏药的,汇集于此。 田原在人群中穿行寻觅,终是一无所获。 一个声音传入田原耳朵: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值好儿众位替在下拍巴掌,使大劲拍巴掌,扯大嗓门叫好……” 田原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他循声望去,却是有人在靠近庙前石狮子处打把式卖艺。 田原走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他看到场子中间一个汉子,扯开一个弹弓,正瞄准石狮子顶上立着的一个鸡蛋。 他说他这招要用铁丸击中鸡蛋,鸡蛋却不倒也不破。 田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揉,定睛再看。 田原高声叫道:“余大哥!” 那人一怔,手中的铁丸啪地弹出,虽击中鸡蛋,鸡蛋却已破了,顺着石狮子的脑袋流下粘糊糊一团。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两三个小孩,又叫又跳,用手刮着脸皮羞这卖艺的汉子。 那汉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田原,登时呆若木鸡,过了一会,泪水才淌了下来。 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哽咽着发不出声。 田原此时也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余大哥,是我啊,你不认识了?” 余若水往前跄了两步,猛地一把抱住田原,这才叫出了声: “原弟!” 俩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 那几个小孩,看着这两个大人又哭又笑,颇感好玩,还有一个,早拿着余若水掉在地上的弹弓逃走了。 田原定睛看着余若水,问道:“余大哥,你怎会在此地?” 余若水摇了摇头,叹道: “那天在杭州,我与大哥二哥七妹在客栈分手,去打探你的消息,等我回到客栈时,大哥他们不知怎的却不见了。” “我在客栈里等了他们四天,都没有音讯,没奈何,只好一个人四处寻找大哥和你的下落,奇怪的是这一年过去,却是一点大哥的音讯也没有。” “天道教的人又搜捕得紧,没奈何只有化妆成卖艺人,一来混口饭吃,二来也好避开他们的耳目。” “唉,谁会想到,天一剑派的弟子余若水,竟会沦落到街头卖艺的地步。原弟,说实话,有时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师父所教的武功,我是丝毫也不敢用的,只好拉拉弹弓射射鸡蛋,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师父师娘……” 余若水说到这里,泪水又流了出来,田原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余大哥为了找到自己,忍辱负重至此,在他的印象里,余大哥是最要强,最要面子,最受不得别人冷落的。 而今天他居然会到这街头卖艺,即便遭受几个孩童的耻笑也只有忍气吞声,个中困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田原转念再想偌大一个天一剑派,到了今天,只剩下自己和余大哥两个人,禁不住又是一阵悲凉,泪水夺眶而出。 田原攥紧腰里飘香剑的剑柄,心道:如此大仇,我田原岂有不报之理。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朝余若水住的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面对面坐下后,田原把自己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余若水听得又惊又喜,时而唏嘘,时而展眉,末了,他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原弟,这一路来,你可曾听到大哥他们的消息?” 田原怔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叹道:“你找不到他们了。” 余若水“哦”地一声。 田原怆然道:“他们,他们都被人杀了。” 余若水惊呼一声,急道:“你怎知道,快说快说,是谁下的毒手。” 田原道:“却是我亲眼所见。” 余若水浑身一震,登时呆立着说不出话。 田原把自己当时在那间房子里看到的情景和余若水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余若水一拳击在桌上,咬牙切齿道: “天道教,我余若水虽然武功平平,也要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砸在桌上的拳头不住地哆嗦,殷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 田原惊呼:“余大哥?!” 余若水神情冷峻,缓缓地摇了摇头。 稍过片刻,余若水问: “二哥和七妹又是怎么死的,原弟也是亲眼所见?” 田原摇了摇头,黯然道: “却是宇文公子告诉我的,他路过一个村子时,听人说村外的树林里有一男一女被人害死,从装束上看是武林人士,宇文公子跟去察看,没想到会是二哥和七姐姐。” “他察看了伤口,均是被人一剑致命,却看不出凶手使的是什么手法,倒有些象权吉人的逍遥剑法,可权吉人早就死了。宇文公子买了棺椁把二哥和七姐姐埋了。” 余若水眼含热泪,缓缓地点点头,叹道: “宇文公子和我们天一派也算是有缘,几番都亏了他,师父师娘也是他帮着安葬的。” 田原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却又无话可说,沉默半晌,余若水缓声道: “想当年师父在时,我们天一派何等威风,而今日,却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天道教,天道教,我余某只要还有一口气,这个帐就一定要和你们清算……” 说到后来,余若水的声音哽咽了。 田原鼻子一酸,忍不住失声痛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1章 这东西给你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和公孙望等一行四人来到杭州城外。 这一路来,梅香一直牵着多多的衣角,嘻嘻傻笑,时不时就冒出一句:“师娘,你怎的这么好看?” 弄得多多哭笑不得。 公孙望一路都在心疼他的提梁茶壶和一水方的好水,骂骂咧咧: “这肉蛋蛋老南瓜,使什么妖法,乖乖,把小畜生的茶壶咣当一下就打破了,小畜生没有茶壶用什么煮茶?哇!小畜生没有茶喝,岂不活活闷死?!” 他扭头一看,王福兴挑着担子跟在后面,少言寡语,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又怒,骂道: “小小畜生,你怎的连屁也不放一个,快点快点,你快说‘茶壶被肉蛋蛋打了,自然是你武功不济’。” “小畜生就骂道:‘混蛋,小畜生是你师父,小畜生武功不济,小小畜生岂不是连狗屁也不如了,怪不得把小畜生的一水方的好水都糟塌了’。” 公孙望想到那一方茶水,更觉伤心,破口嚷道: “乖乖,这方水化了小畜生多少时日,就这么哺地一下,小小畜生,你不看好这水,害得小畜生如丧考妣,眼泪叭嗒叭嗒流,哇,师娘,小畜生真的要哭了!” 多多嫣然一笑:“要哭就哭好了,不过,自己武功不济,哭也是没有用的。” 公孙望两眼一翻,一转身嗖地一巴掌掴向王福兴,王福兴也不知有意无意,恰在此时头一低整理挑子,躲过公孙望这掌,公孙望气得嗷嗷直叫: “我打死你个小小畜生,我把小小小畜生也活活打死,把你爹你爷爷那两个老小小畜生和老老小小畜生也打个半死。” “我把你祖宗十八代小小畜生都打个半死,哪个叫你说小畜生武功不济,弄得师娘也来学嘴。” “乖乖,这师娘也真是的,什么人不好学,却要来学这小小畜生,唉!” 多多故作愠色,逗道: “小畜生,你要不是武功不济,干嘛逃之夭夭。” 公孙望一愣,随即笑道: “师娘有所不知,这世上有两个人放屁是极厉害的,一个是小畜生,还有个么,就是那肉蛋蛋,小畜生要是给她一脚,她屁股一痛,砰地一个响炮,师娘,真的是好臭好臭哎,小畜生要不是逃得快,岂不被她活活薰死?” 多多点点头,笑道: “噢,原来如此,这世上有两个放……的高手,怪不得我听人说,茶博士小畜生和孟婆金凤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公孙望哦地一声惊呼,双眼暴凸,忙不迭地问道: “哇,哇,这是谁说的,了不得了不得,师娘,你快些告诉小畜生,是哪个混蛋说的。” 公孙望转念一想,突地恼道: “乖乖,我晓得了,肯定是鬼见愁讲的对不对?这死驼子,看我不左边一个巴掌右边一个巴掌,打得她痛哭流涕,大叫:‘大哥别打了,是驼婆子不好,驼婆子不该和你抢肉吃,你要把驼婆子的髻髻割掉,驼婆子不该不让你割。’” “小畜生自然不会住手,边打边骂:‘还有,那年在你们家院里,小畜生和你比霸王鞭,你的霸王鞭被我拉断了,你怎的还敢耍赖?’” 多多卟哧一声笑开:“小畜生,一定是你比霸王鞭比输了耍赖,还说人家。” 公孙望一愣,随即挠着头,嘿嘿嘿嘿,不好意思地笑着: “师娘,这事你怎知道?” 多多未及回答,王福兴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一个激凌,忙不迭叫道: “怪不得我听人说,茶博士小畜生和孟婆金凤是天生一对,地造的一双。” 公孙望惊讶地睁大眼睛,问道:“乖乖,你也听人说过?” 王福兴目光直直看着前面,嘴唇上下翻飞: “乖乖,我晓得了,肯定是鬼见愁讲的对不对?这死驼子,看我不左边一个巴掌右边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王福兴结结实实挨了公孙望一个巴掌,公孙望骂道: “什么东西,驼婆子也是你配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乖乖,驼婆子厉害驼婆子厉害,驼婆子这么胡说八道,小畜生岂不威名扫地。” 梅香拉了拉多多衣角,嘻嘻笑道:“驼婆子胡说八道,小畜生威名扫地,师娘,你怎的这般好看?” 多多又好气又好笑,猛然间她想起一件事来,叫道: “跟我走。” 一行人踅进一个山坳,在树林里转来转去,多多两眼朝四周观望,仔细地察看着。 公孙望等三人不知她在找什么,跟在后面,也学着多多的样子东张西望,装模作样瞎看。 这里是一大片柳杉树林,每一棵树都有一抱多粗,多多一棵一棵找过去,在树上找着自己做的记号。 最后,多多走到一棵大树前站住,她朝两边看看,点了点头,双足一点,轻轻飘飘朝上跃去。 公孙望等仰脸张望,就见她粉红色的身影在枝桠和树叶间晃动,公孙望叫道: “喂,师娘,你抓什么鸟,小畜生来帮你抓?” 树上的多多没有作声,公孙望正欲上去,哗然声响,多多从树上跃下,站在公孙望面前,手里已多了一个布包。 公孙望拍手大笑:“乖乖,师娘你和这些麻雀又是什么亲戚,它们还有东西送你,快给小畜生看看,这包里是什么好东西。” 多多微微一笑,也不言语,慢吞吞把布一层层打开,最后展现在她双手间的赫然竟是两把紫砂茶壶。 这紫砂壶摹拟树瘤而制,造型雅致,玲珑天成,栗色暗然,如古铜钱。 公孙望眼睛一亮,不由得“咦”地一声。 多多身子微微一侧,正想把茶壶移到身后,公孙望眼疾手快,双手一探,就把两把茶壶抢到手中。 定睛细看,壶底各有工工整整的两个阳文字:“龚春”。 公孙望“哇”地一声惊呼,一时竟惊呆了,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这龚春壶,乃是稀世珍品,出自本朝嘉靖年间的制壶名家龚春之手,世人有“龚春之壶,胜似金玉”的美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2章 鬼见愁,龚春壶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龚春幼年曾为进士吴颐山的书僮,陪主人读书于宜兴金沙寺,寺中有一老和尚为制壶高手,龚春闲时常帮他抟泥制壶。 这金沙寺里银杏参天,龚春朝夕观赏、潜心摹拟,他仿银杏树瘤而制成的茶壶别具一格。 老和尚见了惊叹不已,便把平生制壶技艺倾囊相授,使他最终成为制壶名师。 龚春制壶,对自己要求极其苛刻,所制之壶,稍有不满,便亲手砸毁,是以成壶极少。 龚春壶在龚春还在世时就十分稀罕,及他去世之后,就更显珍贵,凡拥有龚春壶者,都把它藏之深室,唯恐被人知晓。 是以虽短短数十年过去,公孙望四处探询,也只有幸见过一次,而此刻蓦然有两把龚春壶握在他的手中,他怎能不两眼发直,呆若木鸡? 他手中这两把壶,比之一般的龚春壶,又更显得稀奇,原来,龚春平生所制多为大壶,极少制作小壶。 偶尔兴起制成一小壶,即深藏不出,从不示人,是以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而后来世人所见的小龚春壶,多为龚春的徒弟时大彬仿作,时大彬仿作龚春壶,壶底“龚春”二字用阴文,以示和师父的区别。 公孙望手中这两把壶壶底“龚春”二字为阳文,分明是龚春真品无疑了。 当年鬼见愁为了讨好公孙望,使他回心转意,闯入时大彬家中,杀了时大彬,抢走他悉心收藏、用以揣摩仿制的龚春壶,用心可谓良苦。 公孙望一会儿看看右手的茶壶,一会儿看看左手的茶壶,嘿嘿傻笑着,他抬眼偷觑多多,多多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那里。 公孙望猛然一个哆嗦,双足急点,身子飘飘然跃出丈余。 公孙望嘻嘻笑着: “师娘,这两个茶壶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依小畜生看来,八成是那些畜生麻雀拿来撒尿用的,乖乖,师娘你可千万别碰,倒不如小畜生替你收着,岂不更好?” 多多不禁婉尔,笑道:“小畜生,这茶壶你就收着好了,何必装神弄鬼。” 公孙望闻言大喜,笑咪咪笑咪咪看着手中的龚春壶,爱不释手,过了良久他才仔仔细细收入怀里藏好。 他一边朝着多多一个劲谄媚地笑着,唯恐她反悔又要回去。 多多眼瞅着公孙望这番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哼”了一声,公孙望吓一大跳。 多多道:“喂,小畜生,你收了人家的宝贝,怎的也不晓得谢谢人家。” 公孙望赶紧道:“多谢师娘,乖乖,多谢师娘!” 多多笑道:“这茶壶又不是我送你的,何必谢我。” 公孙望抬头看看,心道,既不是师娘送的,八成就是这些麻雀了,他正欲朝树上行礼,多多又道: “小畜生,你可当真是畜生不如,至今还不明白人家的一番苦心么?这世上除了鬼见愁,谁还会真心惦记着你。” 公孙望一愣,怔怔地看着多多,多多脸色俨然,缓声道: “这茶壶,正是鬼见愁托我和田原转交给你的。” 公孙望“哇”地一声惊呼,拔腿就跑,边跑边嚷: “驼婆子厉害驼婆子厉害,乖乖,小畜生吓得屁滚尿流。” 他边跑边回头朝后张望,看到多多王福兴梅香三人在后紧追不舍,他逃得越发快了,嘴里直嚷: “小畜生放屁,小畜生放屁,砰——!” 四个人一前三后,跑得气喘吁吁,公孙望边跑边回头,奔出很远也不见身后有鬼见愁的影子,这才停了下来,一脸惊惶未定的神情。 多多娇喘细细,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绯红,过了许久才缓过气来,恼道: “小畜生,你逃什么?” 公孙望脑袋拨浪鼓般摇着,兀自喃喃不已: “驼婆子厉害,驼婆子厉害,乖乖,驼婆子厉害。” 多多脸色一变,厉声骂道: “小畜生,鬼见愁早就死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公孙望一怔,随即问道:“喂喂,师娘,你说什么?” 多多叹了口气,黯然道:“鬼见愁早就死了,你还逃什么呢?” 公孙望吃惊地睁大眼睛,盯着多多看了好一会,他“噢”地一声惊呼,一蹦老高,嘴里大笑不止: “驼婆子死了,驼婆子死了,哈哈,驼婆子,你总算死了,小畜生岂不痛快?!” 他一边拍手大笑,一边围着多多兜圆圈,转着笑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呆呆地立着。 过了半晌,两颗老泪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多多等人见了惊奇不已。梅香伸手推了推公孙望,嘻嘻笑道: “大师父,你哭起来的样子好难看哎。” 公孙望撩起一掌,啪地一记耳光,梅香捂着脸颊顿时不敢作声,撅着两片厚嘴唇,一副委屈的神情。 公孙望铁青着脸,抬头看着远处,突兀地嚷道: “死驼子,你死了岂不没人追小畜生玩了,不好不好,小畜生不逃得屁滚尿流,岂不是屁也不是?” “死驼子,你还没用绳子把小畜生捆得象个棕子带回去,怎的就死了呢?” “你提着绳子追来追去,小畜生就说:‘乖乖,小畜生捆成个棕子,岂不要被你放进蒸笼活活蒸死’。” “驼婆子娇滴滴说:‘大哥,我捆你回去是叫你去做新郎,怎舍得蒸死你。’小畜生自然要白她一眼,大叫:‘小畜生做你新郎,岂不比被蒸死还不痛快。’” “驼婆子一听这话,眼泪就叭嗒叭嗒滚下来,伤心地哭道:‘老蠢物,你怎么还不回心转意。’” “小畜生就笑话她:‘乖乖,小畜生要是回心……’哇,这是哪个的眼泪,叭嗒叭嗒弄得小畜生满脸都是?” 公孙望双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泪水,越抹泪水就流得越快,最后,他索性一撒双手,坐在地上象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梅香和王福兴见状,赶紧一边一个坐下来,学着公孙望的样子干嚎着,嚎了半天也没挤出一滴泪水。 王福兴气恼地叹了口气,手指沾了点口水,仔仔细细抹到眼眶下,然后嚎得比适才更响。 公孙望突然止住嚎叫,夹了夹眼睛,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右手挠着后脑勺不知所以,惊讶地问: “师娘,他们哭什么?” 王福兴和梅香赶紧也止住干嚎,故作惊讶地问: “师娘,他哭什么?” 公孙望从地上一蹦而起,嘿嘿笑着,他走到王福兴和梅香面前,细眯着眼看了一会,双手蓦地疾晃,一人给了一个耳光,骂道: “快点哭,你们这两个畜生,哭起来比小畜生还响,快哭!” 王福兴和梅香对视了一眼,双手拍地,哇啦哇啦地嚎着。 公孙望得意地点点头,退到多多身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3章 三个畜生再见了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王福兴和梅香越嚎越起劲,嚎到后来,俩人互相比试着,看谁的嗓门更大。 公孙望转过头,悄声问多多: “师娘,你说的话可当真?” 多多点了点头。 公孙望咧开嘴开心地笑了,随后,他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顾自乐道: “乖乖,死驼子你真的死了,乖乖,光头和尚一个缸,小畜生笑都快笑死了。” 他乐着笑着,脸色忽又一变,叹道: “驼婆子,你怎的这般不经活,乖乖,师娘,你快告诉小畜生,驼婆子是怎么死的。” 多多叹了口气:“她是被陆乘金凤害死的。” “哇,”公孙望一声大叫: “是这两个丑八怪,师娘你怎不早些告诉我,乖乖,适才小畜生白白放了这两个丑八怪,驼婆子知道了岂不大大的不痛快,不管怎么说,小畜生看在驼婆子的爹娘对小畜生还不错的份上,也该替驼婆子报仇的。” 两颗老泪又滚落下来,公孙望眼眶红红,扁着嘴,显出十分痛楚的样子,多多被他弄糊涂了,不知鬼见愁死了,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公孙望抹抹眼睛,问道:“师娘,驼婆子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小畜生。” 多多答道:“自然说起过。” 公孙望来了兴趣,急巴巴凑近前来,说到:“晓得了晓得了,驼婆子一定说她怎么喜欢小畜生是不是?” 多多摇了摇头,正色道: “这话她倒没说,我只听她在骂什么公孙望,说公孙望是天下第一号的负心汉,甚么江南第一才子,简直是江南第一狗……狗……” 多多说到这里,脸涨得通红,再也说不下去,公孙望接嘴道: “第一狗屁是不是?乖乖,驼婆子,你怎的这般小气,我抢你两片肉,把笋留给你吃,你怎的到死都还记得,乖乖,乖乖,气死我了。” 公孙望恼羞成怒,又拍掌又跺脚的,闹了半天,他突然一拍脑袋,笑道: “乖乖,驼婆子,你这又不是在讲我,我小畜生早就不是公孙望了,公孙望么,倒真是江南第一狗屁,没错没错,驼婆子你骂得没错,小畜生都快笑死了。” 公孙望拿眼睥睨着多多,喜笑颜开。 王福兴和梅香还在嚎着。 公孙望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吓得两个人张大着嘴出不了声。 一行人总算又可往前走了。 一路上,公孙望一只手托着一个龚春壶,不时比划着把壶嘴凑到唇边,口里滋滋有声,做出吮茶的样子,逗得多多哭笑不得。 眼看前边就是杭州城,多多心道,现在该和这三个活宝分手了,否则,什么正事都别想干成。 杭州城内遍布天道教的爪牙,自己和这三个活宝在一起,一眼就被人认出,得悉心打扮打扮才是。 多多心念及此,当即停下脚步,说道: “小畜生,我还有事,你们先走一步。” 公孙望还未说话,梅香已先过来牵着多多的衣角,嘻嘻笑道: “师娘你真的很好看哎,你不好扔下我自己走的哎。” 梅香这么一说,公孙望和王福兴也明白了多多的意思,急得不行,公孙望叫道: “师娘,你是不是嫌这两个畜生太难看,在城里逛时被人笑话?乖乖,师娘放心,我们江南三大才子名重一时,谁见了不是翘大拇指的。” 多多眼见一时难纠缠清,只好故作威严地骂道: “小畜生,你想欺师灭祖是不是,师娘叫你们先走,自然有师娘的道理,乖乖,你们再不走,我可真的要气死了!” 公孙望见多多真的动了气,反倒慌了,伸手就给梅香一个耳光,骂道: “笨蛋,你扯着师娘的衣服做甚,还不去拉着小小畜生的衣服。” 梅香嘟囔着,又不敢不听,只好转身牵着王福兴的衣角,王福兴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公孙望朝他呶呶嘴,他明白公孙望的意思,伸手拉住公孙望的衣服。公孙望朝多多讨好地笑道: “师娘,这两个畜生太不听话,小畜生先把他们带走,师娘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带头跑了起来,王福兴拉着他的衣服,梅香拉着王福兴的衣服,三人一串,顺着大道朝前跑去,边跑边唱: “叫丫头儿提茶瓶,走往屋外踏踏青;丫环带路头前走,二位姑娘随后行;要得夫妻重相见,除非来年再踏青……” 多多忍俊不住,笑得弯下了腰,眼见着他们跑出四五丈远,她一猫腰闪进道旁的树林。 等她再出树林,俨然已换了个人。 一袭白绸长衫,头发仔仔细细掖进方巾,活脱就是一个文雅俊秀的书生,明眸如漆,顾盼之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惹得路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多多顺着大道,不紧不慢朝前走着,走了约摸个把时辰,已到定香桥。 站在桥上朝前眺望,整个西湖尽收眼底,薄暮凄迷,柳林含烟,湖上只有孤零零几星游船,从这里通往城里的路上,也是人迹稀寥。 多多站在桥上怔了一会,熟山旧水拥趸而来,不免使人惆怅万千,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多多下了定香桥,继续朝前缓行,正前方的两行柳荫里,朦朦胧胧过来几个人影,再挨近些,多多略吃一惊。 她看清来的正是公孙望王福兴和梅香,多多赶紧伫足转身,背朝着大道,装作观赏湖色的样子。 公孙望等人的脚步越走越近,多多微侧着脑袋,把后脑勺对着他们,等到他们从她身后过去时,她赶紧把头转到另一边,又是后脑勺对着他们,唯恐被他们发觉。 三个人急急过去,多多轻轻舒了口气,刚欲行走,三个人突然又转回来,走到她身后站住了。 多多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听身后哺哺哺连响三声,三个人把手中的扇子打开,胡乱摇着。 多多暗自好笑,又不敢回头,索性装作没听见,不睬他们。 公孙望瞅了瞅多多的背影,大声嚷道: “呔!什么东西,看到江南三大才子至此,竟还这般无礼,乖乖,岂不是斯文扫地。” 多多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寻思再不回身恐怕公孙望就要动手打人了。 当下,她双手高举,以袖遮面,转过身恭恭敬敬低头行礼,压着嗓门道: “晚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三位驾临,原谅则个。” 公孙望得意地斜睨了她一眼,问道: “你这又酸又臭的狗屁秀才,有没有见过小畜生的师娘。” 话一出口,他自己已不耐烦,嘀咕道: “你个狗屁秀才,八成是没眼福看到小畜生师娘,乖乖,你要是看到小畜生的师娘,两只贱眼早暴出来,滴溜溜在地上乱转。乖乖,小畜生问你,岂不是问到了一个瞎子。该死该死。” 公孙望边嘀咕边带着王福兴和梅香过了定香桥。 多多哪里还忍得住,卟哧一声笑起来,唯恐被他们听到,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4章 冷面书生像不像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往前走了没有几步,身后又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多多还道又是公孙望三人,刚想放慢脚步,两个人影从她身旁一掠而过。 多多心里一凛,定睛再看,走到她前面的居然是两个叫化子,提着打狗棒往前疾行,似有什么急事。 多多好奇心重,也加快脚步跟上去,心里寻思,自己就这么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找到丐帮的杭州公所。 自从上次与天道教遭遇过后,丐帮杭州公所已换了地方,外人要想找到它,实属不易。 那两个叫化子走得匆忙,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多多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不一会就来到杭州城里。 虽已是傍晚时分,这杭州城里与城外截然不同,仍是人群熙攘,热闹纷繁,多多紧跟在两个叫化子身后在人群里穿行,谁也没留意她。 那两个叫化子走到前面一个弄堂口,互相看了一眼,身影一闪折进弄堂。 多多赶紧跟上前去,可弄堂里哪里还有那两个叫化子的人影,两边的黑漆院门都紧闭着。 多多朝弄堂里走了段路,竖耳聆听,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叹了口气,重新退回到弄堂口。 多多站在一家店铺门口的台阶上,没过一会,从街的那头又过来四个叫化子。 他们与先前那俩人一样,一改往日的散漫庸懒,神情凝重,行色匆匆,似急急赶往某地。 多多心里格登一下,暗自寻思,从这些人的神色看来,丐帮似乎正经历着重大的变故,莫非,莫非天道教又对他们下毒手了? 也不知与小原的失踪是否有关。 多多心里焦急,就步下台阶,紧跟在四人身后。 奇怪的是那四人往前行进了不长段路,似乎感觉着身后有人跟踪一般,身影在人群里一闪两闪,顷刻又不见踪影。 多多至此,心里就更是稀奇,丐帮弟子如此行动古怪,看样子对手非同小可。 多多在街心怔立了一阵,心里空落落的,她想起田原失踪已有许多日子,而自己至今还找不到一点头绪,不禁鼻子一酸,泪水差点就滚落下来。 她神情黯然,顺着街道往回走着,想回到适才那俩人失踪的弄堂再察看一番,走不多远,她眼前猛地一亮。 迎面过来一个丐帮弟子,提着打狗棒,神情异常不安,他边走边不时地回头张望,似担心后面有人追来。 多多等他从身旁走过时,赶紧转身跟上,这回她提防对方再度失踪,与他就相距两三步远。 那人回头时蓦然看到身后跟着一个文弱书生,不禁皱了皱眉头。 多多朝他笑笑,他却已回过头去,走得愈加快了,再也没有回头。 街的尽头原先是偌大的一座富家宅院,刚遭场火,整个院子满目疮痍,不堪目睹。 到了这里,四周突然变得人迹稀少,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他人。 多多稍一提气,急步赶了上去,不想叫化子却一转身子,侧身闪进烧毁的宅院。 多多略微一愣,跟着也进了院门,眼前除了满地的破砖碎瓦,哪里还有叫化子的身影。 多多断定他定然还在这院子里,她轻轻咳了一声,双眼把面前的情形扫视了一遍,然后她故意加重脚步朝着已被烧得漆黑的正房走去。 两扇房门一扇倒在地上,还有一扇歪斜在门框上,半开半掩,门里黑黝黝的。 多多走上台阶,在门口站了一会,她正要踏进门去,猛然间听得身后有脚步响动,她转过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到院子里顷刻间不知从何处闪出七个丐帮弟子,领头的一个胸缀白布,看样子在帮中地位还颇不低。 适才多多一路跟来的那个叫化子也在其中,就站在白布弟子身旁。 他附在白布弟子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白布弟子哦了一声,眉头微微一皱。 多多嘴角含笑,静静地站着。 丐帮弟子们右手紧握兵器,在台阶下一字排开,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多多。 多多朝两边看看,轻声笑道:“好大一座院子,可惜被火烧了。” 回答她的是他们阴冷的目光和死一般的寂静。 多多背着手在台阶上走了两步,然后看着他们,双目轻轻一耸,笑道: “在下不知此处是你们宝地,多有得罪,在下这就告辞。” 说完,她走下台阶,装模作样地朝门外走去。 领头的白布弟子把手中的打狗棒一伸,拦住多多的去路。 多多看看打狗棒,又看看白布弟子,故作惊讶道: “怎么,丐帮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蛮不讲理,连路也不让人走了么?” 白布弟子脸色漠然,他盯着多多看了一会,冷冷道: “阁下是谁?” 多多双手一背,笑道:“是问我么?真人面前不说假,在下是山东天姥派的。” 白布弟子一愣,继续问道:“阁下是冷面书生木雪瓯么?” 多多信口胡诌,没想到歪打正着,山东天姥派居然真有个什么冷面书生,倒与自己眼下这身打扮匹配。 多多暗自好笑,索性假戏真做,想看看这些丐帮弟子到底为何而来。 多多笑道:“好说好说。在下刚到此地,还没来得及到贵帮拜会。” 丐帮弟子脸色稍稍好转,领头的白布弟子双手一拱,朗声道: “幸会幸会,木大侠远道而来,倒是在下等唐突了,容来日再行赔罪,告辞!” 白布弟子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其余六人紧跟其后。 这一下多多反倒急了,连忙叫道: “各位留步。” 白布弟子转过身,目光又复冷冷的,他干咳了一声,问道: “木大侠还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 多多迟疑了一下,笑道: “帅徐两位长者可好?听说贵帮新任帮主田原,正是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的公子,武功了不得。敢问田帮主可好?在下仰慕田帮主日久,老兄可否代为引见?” 白布弟子脸色一凛,冷笑道:“难为木大侠挂念,只是敝帮与贵派索无往来,今日怎的客气了?” 多多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也没什么,丐帮英雄辈出,武林中人谁不想见识见识。” 白布弟子哼一声,缓声道:“这么说木大侠也是来瞧丐帮的热闹的?” 多多一愣:“什么热闹?” 白布弟子的打狗棒在地上重重一顿:“我们丐帮的事情还用不着天姥派来操心,木大侠好自为之。” 白布弟子左手一挥:“我们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5章 大事件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被白布弟子几句话呛懵了,等她回过神来追出院门,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多多低着头朝前走着,又是懊恼又是纳闷:丐帮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操心,丐帮的事情,丐帮究竟会有什么事情? 他把我当作是来看热闹的,丐帮有什么热闹可看? 从白布弟子说话的神情看来,这什么事情似乎还不小,似与丐帮的生死存亡有重大干系。 还有,为何自己问他小原的情况,他不仅避而不答,反倒着了恼呢? 莫非小原出了什么事了,他说的什么看热闹,会不会与小原有关? 多多越想越着急,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心道:师父此刻也不知在不在杭州,若有师父在此,丐帮弟子想必不会如此慌乱。 多多摇了摇头,她想起师父说过在他追查的那桩事还没水落石出前,他决不会露面,即便丐帮被搞得天翻地覆,他也不会出头。 师父把丐帮帮主之位传给小原,本就是想全力追查那桩事情。 师父追查的到底是什么事呢?他追查的事与适才白布弟子说的是不是同一桩? 多多心里乱糟糟的,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 眼看着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街道上行人依然熙攘,却再也见不到一个叫花子的影子。 多多一连问了好几家客店,都被来往客商和到灵隐寺进香的乡下人占满了。 多多又急又饿,疲惫不堪,眼看着街上行人渐渐稀寥,天色已不早了。 多多哪里还敢停下,一条条街找着,最后,好不容易在宋大内左近一条僻静的弄堂里找到家不大的客店,尚有几间空房。 多多大喜过望,在下面店堂里一坐下就吩咐店主速备饭菜。 店主送上饭菜,迟疑了一会,又问多多要不要酒。 多多一愣,随即恍然,自己此刻是女扮男妆,且是个外出冶游访友的书生,不喝酒的话倒真有些出人意外。 多多的脸微微一红,赶紧粗着嗓门道: “有上等的黄酒速速烫来。” 店主忙不迭地烫了壶酒送来,然后就坐在一旁,和多多天南海北闲聊。 多多硬着头皮大口大口灌酒,不多一会,就觉得浑身燥热,脸上发烫。 店主眼见多多已有些醉意,忙知趣地走开,临走时凑过身来,朝多多道: “客官,你住在本店,有一桩事小的要提醒客官。” 多多“哦”了一声:“什么事?” 店主道:“夜间听到外边街上有什么响动,客官切莫开窗探视。” 多多奇道:“这倒为何?” 店主叹了口气:“唉,客官有所不知,这几日杭州城里,夜夜都出好几桩人命案,这不,昨夜里对过那条街上还死了三人。” 多多皱皱眉头:“官府就不管么?” 店主道:“这要看死的是什么人了,这事依小的看来,嗨,也真够奇的。” 店主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停住不说了。 多多被他一席话扰得心痒痒的,急急追问: “有什么奇的?” 店主道:“你说怪不怪,好死不死,这日日夜间死的都是些叫花子,加起来怕有七八十人。死的既是叫花子,官府自然也懒得查了。” 多多一个哆嗦,这一惊却把酒都惊醒了,她睁大眼睛,怔了良久才问道: “这又是什么原故?” 店主摆了摆手,笑道: “唉,叫化子的事情,哪个懒得多管。官府即使要查,也无从下手,不过,客官放心,你住在本店,是笃定没事的。” 说到这里,店主回头朝店门外看看,自己也一个激凌,含含糊糊嘟囔: “我这就把门关上,上好闩,再顶他张把桌子,任谁也别想进来,嘿嘿,嘿嘿。” 多多哪里还有心事吃饭,草草扒了几口就算完事。 店主擎着灯送她上楼,把灯留在她房内的桌上,退出门去。 多多把房门关好,目光警觉地扫视了一遍房内。 房间在临街的这边,窗下就是那条偏僻的弄堂,多多走到敞开的窗前朝下张望了一眼,猛吃一惊,赶紧从窗前退开。 借着月光和房里投射出去的灯光,多多瞥见下面弄堂里,斜对着客店的一个门洞,蜷缩着三四个人,鬼鬼祟祟的。 莫非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多多站在桌旁定了定神,哺地吹灭桌上的灯,她悄悄移到窗前,在黑暗里朝下观望。 多多冷冷一笑,把刚才从楼下离开时顺手藏进袖中的一把筷子攥在手中。 心道,你们若真冲着我来,可就怨不得我,只怕是有来的路而没回的道了。 多多柳眉紧蹙,她看清对面门洞里的人影共有四个。 令她吃惊的是,这些人居然都是丐帮弟子,会不会就是日间那伙,一直尾随自己到此? 多多不敢大意,仔细地观察着,看了一会,她放下了心。 这些人不时从门洞里探出脑袋,朝弄堂两头张望,神色甚是不安,似在等着什么人。 四个人谁也不吭一声,也没人朝这边楼上张望,看样子他们倒不象是在监视自己。 多多叹了口气,把筷子重新藏回袖中,竟有些许的失望。 过了许久,从左边弄堂口传来一行人急促轻微的脚步,多多听到门洞里有人喘着粗气低声道:“来了来了。” 多多正自纳闷什么人来了,过来的那行人已停住脚步。 来人中有人拍了三下巴掌,这边门洞里的丐帮弟子也回应了三下。 过了一会,那边又拍了两下,这边也回应两下。 那伙人这才又向这边靠近,门洞里藏着的四人也走出来,站在弄堂中间迎候。 那边有人压低嗓门问道:“是林把头么?” 这边四人中有人应答:“是我。” 多多闻言吃了一惊,想不到适才蜷缩在门洞里的四个人中,竟有一人是丐帮某个分公所的把头。 这些人如此行动诡秘,究竟有何图谋? 多多屏息静气,眼睛睁得老大,等着看从那边过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等到那些人走近,多多又吃了一惊,没想到来的居然也是丐帮弟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6章 老公的队伍乱了套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令多多不解的是既如此,又何必搞得如此神秘,她联想到适才店主说的话,不禁疑窦顿起。 下面,两拨人汇集到一起,多多看得一清二楚,从那边来的那伙丐帮弟子朝被称为林把头的人行了帮礼,林把头还了礼,然后悄声说道: “分头通知下去,天亮前我们的人全都撤出杭州,往湖州府去。另外,帅长老有令,万一与他们遭遇,能退则退,不能退的话,宁死也不能争斗,凡违命者,按教规论处!” 林把头说到后来,语气已有一些哽咽,众人静默了一会,有人问道: “帅长老怎么样了?” 林把头道:“受了几处重伤,幸无性命之忧,黄师兄他们已硬抬着他撤出去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舒了口气。 多多在楼上听到他们的对话,更是糊涂,看样子丐帮确实遇到了劲敌,以至于帅独缺都受了重伤。 能出头来挑丐帮梁子的,武林黑白两道中除了天道教,再没有第二个帮派。 可从他们刚才的对话里听来,对手又不会是天道教,否则,帅独缺怎会下宁死也不可与对方争斗的命令呢? 而众人听了,居然会接受。 那么,这对手又是些什么人呢? 还有,看起来小原还没有回到丐帮,否则,此时传的就该是帮主令而非帅独缺的命令了。 这一年多来,丐帮为了防备被天道教各个击破,把人手都集中在杭州,至使天道教一时也难有作为。 而此刻他们居然要在一夜之间全部撤离杭州,这又是为何? 看样子这事肯定与店主所说的接连发生的几十桩人命案有关。 多多顾自沉吟,恍惚听到林把头说,我们的人都在右臂上绑上白布。 多多定睛细看,果然,下面的人右臂上都绑着白布,神情肃穆,静候着林把头还有什么吩咐。 林把头最后看了看众人,黯然道:“好了,大家分头通知,要快,能撤出多少就撤出多少,过了今晚,唉!” 林把头话音未落,弄堂两头突然响声大作。 人群慌乱起来,有人急叫: “不好,林把头,是他们,是他们来了!” 林把头厉声喝道:“大伙别慌,快上房顶,这里我来应付。” 众人还在迟疑,林把头加重语气:“快走,再不走可就迟了!” 众人依言上了两边房顶,多多看到眼前黑影晃动,等她再看下面时,还有俩人站在弄堂中间,一个是林把头,另外一个,林把头朝他斥责道: “你还不走?” 那人朗声应道:“不走,要死就死在一块,也好有个伴。” 林把头还欲说什么,弄堂两头的火把光**近过来,有人大喊: “他们上房跑了!他们上房跑了!” “快追,快追!” 林把头背着双手,大声叫道:“林某在此,我林某在此等死!” 有人应道:“好了,别追别追,领头的在这里,他逃不了了!” 林把头哈哈大笑着,两边的火光越逼越近,把多多所在的房间都照亮了。 两边的人走到离林把头他们俩人一丈远处停了下来,多多一声惊呼,再也合不扰嘴。 她看到从弄堂两头追来的居然也都是丐帮弟子! 多多这一惊吃得可当真不小,她怎么也没想到,丐帮弟子竟然会发出内讧! 林把头背着手站在那里,朗声大叫:“林某在此等死,你们还不动手!” 人群中走出一个白布弟子,多多看清这人就是傍晚时分在废墟中遇见过的那位。他厉声喝道: “姓林的,有种你拨出剑来。” 林把头摇了摇头,痛楚道:“我们丐帮创立数百年来,还从未有过叫花子杀叫花子这条帮规。” 他摘下腰里的剑,当啷一声扔在地上。 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丐帮弟子,也把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这一来,两边逼近的丐帮弟子反倒垂下了头,不再往前。 领头的白布弟子用打狗棒指着林把头,骂道: “姓林的,你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对付你们这些帮中叛逆,还有什么客气!” 林把头怒目圆睁,吼道:“胡说,帮中叛逆,究竟谁是叛逆,请问,我们违背了哪条帮规?!” 白布弟子哼了一声:“本帮帮规第三条,违抗帮主令者该当何罪?” 林把头仰天大笑,笑了一阵方才说道: “什么帮主令,我林某在丐帮出生入死三十余年,到今日可算开眼界了,居然连什么叫帮主令也不知道了,笑话!田帮主人都还未找到,哪里又出来什么帮主令。” 白布弟子大声喝道:“胡说,田帮主早就死了。” 林把头道:“田帮主死了?谁看见的,有什么证据?” 白布弟子怒道: “证据,在下就是证据,田帮主临死时令在下把帮主令牌交给徐长老,如今帮主令牌就在徐长老手里,徐长老自然就是本帮帮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识时务的话,你快把姓帅的交出来,免你一死!” 多多只觉得一阵晕眩,什么,小原死了,小原死了!?不,不可能! 林把头轻轻闭上眼睛,缓声道: “我林某早就说过,叫化子不杀叫化子,至少,我林某不会这么做。林某死何足惜,所憾的是丐帮若被奸人所图,气数也已经尽了。” 白布弟子愤恨道:“好,我成全你。” 他把打狗棒一挥,叫道:“上,杀了他们。” 众人一拥而上,突然,只见空中黑影闪动,持火把的五六个丐帮弟子腕上一疼,哎哟一声惊呼,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地,四周倏地一黑。 就在众人一愣的当儿,一个白色的人影自天而降,轻轻巧巧落在林把头和另一丐帮弟子中间,一手抓住一人的胳膊,喝道: “快走!” 双足一点,林把头他们两人被多多提携着跃起,落在对面的房顶,下面登时乱成一团。 持火把的丐帮弟子这才看清,扎进自己腕间的是一根筷子。 幸好多多意在击落他们的火把,否则,此刻哪还有叫疼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7章 这里过去是家乡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余落水即刻收拾行装,与田原一起上路。 俩人赶到衢江码头已过酉时,如血的残阳洒在宽阔的江面,把一整条江都染红了。 两个人立在江边怔了一会,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他们雇了条船,吩咐船家立马挂帆起篙,似想离这使人断肠的如血残阳越远越好。 可等到船渐渐离岸,两个人立在船首朝远处默默伫望时,这才发现,残阳是无法躲避的。 这如血的江水也是无法躲避的。 他们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江面上,就如同一个人中剑倒在殷红的血泊里。 两个人又是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船舱。 舱内,船家已整治好酒菜,摆好在矮几上,田原和余若水俩人在矮几两边盘腿而坐,却是谁也没有心绪动箸。 适才因为急着赶路,俩人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而到了此刻,面对面坐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里横亘着难以排遣的忧伤和惆怅,唯有无语相视,默然神伤。 任凭着心在一滴滴渗着血,应和着天边的残阳和舱外,汩汩流动的如血的水。 田原的眼睛微微一红,把头转向一侧。 余若水轻轻叹了口气,这叹息显得那么疲惫和无奈。 俩人复又沉默,船舱里静寂无声,舱外潺潺的流水和船家在船尾走动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恍恍惚惚,直如梦中。 过了许久,田原转过头来,端起酒杯呡了一口,轻声道: “余大哥……” 余若水浑身一颤,仿佛从梦中突然惊醒。 他朝田原点了点头,无声地笑了一下,这笑显得那么凄楚勉强,直比哭还要令人难受。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田原把他的杯子注满,他端起杯又是一饮而尽。 田原再注满时,他双手撑着膝盖,目光直直地盯着酒杯,任它满着,在船的一摇一晃里慢慢漾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注视着田原,两个人的眼眶都潮润了,轻轻地,无声地相视而笑,俩人几乎同时叫道: “余大哥。” “原弟。” 俩人又哑然而笑,泪水却再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余若水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田原也端起杯子,轻轻地呡了一口,脸上的泪水滴落在酒杯里,漾开细密的酒花,田原双手一抬,一杯酒一饮而尽。 残阳褪了,刚刚还如血的水此刻变得出奇的银亮,黑夜在不知不觉间从两岸郁郁葱葱的山上滑落下来。 杯空着。 船家半倚半躺在船尾,一只脚高高举起踏着舵把,嘴里哼起一首俏皮俚俗的《十二月想郎歌》。 两个人感慨万千,诉说着上次丐帮杭州公所别后的情景,又是不住的唏嘘和感叹。 想起那些往事和故人,泪眼模糊。 舱外,船家扯着粗浊的嗓门,越唱越起劲: “十一月想奴的郎、郎郎雪花飘, 想奴郎直想得瘦如杨柳条, 小才郎出门去又有一年了, 想必是在外面另有贵相交……” 夜半时分,船转出一个水湾,前面不远处蓦然闪出炫烂灯火。 适才哼了几个时辰的歌,刚有些疲乏的船家立马来了精神,从甲板上站起来,冲船舱里喊道: “客官,兰溪到了。” 这兰溪虽只是浙江中西部的一个县城,却是往来商贾云集,出了名的热闹地方,历来就有“小小金华府,大大兰溪城”的说法。 城外码头上泊满往来船只,中间夹杂着七八条灯火辉煌的画舫,乐声笑声和女人的撒娇声打老远就能听到,惹得船家心里直痒痒的。 船还没有傍岸,就有两头尖尖的茭白船飞快地迎了过来。 船家吃吃一笑,又冲着船舱里叫道: “两位客官,要不要叫两个桐严嫂暖暖被窝?” 船舱里仍无声响,船家皱皱眉头,弯腰朝舱里看看,余若水和田原俩人歪在几旁,早就睡着了。 船家嘟囔着:“你们倒好,叫人家赶路,自己睡得却香。不管不管,赶了这大半夜的路,天皇老子也该让我歇一会了。” 他把船拢了岸,钻进船舱,从睡着的俩人中爬过去到了船首,落了帆,把竹篙插进船头的孔里,这时,茭白船已经靠拢过来。 船家直起腰,细眯着眼朝那边一看,不由得眉开眼笑: “哎哟,还是老相好。” 一纵身就滚到了那边船上,迎接他的是一阵浪笑。 天刚蒙蒙亮,田原和余若水被江上冷湿的雾气冻醒过来。 舱里舱外找了半天也不见船家的身影,两个人站在船头连声喊叫,过了半晌,才从紧傍的茭白船里伸出一颗惺忪的头。 田原和余若水又好气又好笑,磨蹭半天,船家才揉着惺忪的睡眼,满脸讪笑爬过船来。 拔了篙,摇着橹,船顺着兰江朝下流驶去。 过了午后,田原在舱里正和余若水讲述田家劫后的情形,忽听得舱外船家问道: “二位客官,前边可就是严州府了,要不要歇上一歇?” 田原浑身一震,他钻出船舱,立在船头朝四周观望,果然,眼前的江岸陡然开阔起来,南峰塔和北峰塔夹江相对。 到了这双塔对峙的江面,就到兰江、富春江和新安江交汇的三江口了。 这南南峰塔和北峰塔一粗一细,当地人说它们是一公一母,这双塔凌云,是严州有名的风景。 每年端午,吃过糯米饭,喝过雄黄酒,田原都要口袋里塞满了炒胡豆,带着小伙伴过江来爬南峰塔。 在船的正前方,宽阔的江水后面,一脉郁郁葱葱的乌龙山下影影绰绰的不正是严州城么? 霎时,热泪从田原眼中夺眶而出。 四周的景色均那么熟悉和亲近,在他泪眼朦胧的视线里,迷迷糊糊若有若无的一切刹那间变得清晰,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触摸。 身后,余若水轻轻地叹了口气,吩咐船家在此歇上一夜再走。 码头仍还是那个码头,城门仍还是那个城门,田原和余若水走下跳板,循着码头边上的街道朝城门走去。 耳朵里充满了来往行人口里吐出的严州土话,田原的心怦怦直跳,说不定会有谁认出他来,猛地叫出他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8章 老山老水老人家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的眼睛朝四处搜寻,他忽儿看看这人的面孔,忽儿又盯着那人细看,这些脸都似曾相识又显陌生。 田原走出很远段路回过身来,看着码头这边鳞次栉比的大小船只,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就往回走着。 余若水忽地发觉身边的田原不见了,他回头张望,看到田原正朝码头走去,余若水叫道: “原弟!?” 田原置若罔闻,顾自朝前走着。 余若水以为他回船上去取什么东西,就站在原地等他。 田原走回码头,一个渔户正在埠头收拾渔网,听到脚步,他抬头看了一眼田原,又顾自低头忙碌着。 田原在他身旁站着,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这位大哥,问你一声,可晓得阿福在什么地方?” 渔户心不在焉道:“阿福么,去年冬里死了。” 田原吃了一惊:“已经死了?!” 那人把渔网在地上码整齐,甩甩双手,又抬眼看了一下田原,问道: “你是他什么人?” 田原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然后小跑着离开那里。 渔户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纳闷。 等田原重新回到余若水身旁,余若水看到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 余若水关切地问道:“原弟,你哪儿不舒服?” 田原苦笑道:“没什么,我们进城吧。” 俩人从城南的定川门进去,眼前的甘棠坊辑睦坊等处一如往昔,仍还是那么热闹和嘈杂。 田原恍恍惚惚朝前走去,怦怦直跳的心已有些焦虑,眼巴巴渴望着在这城里还有人认识他,用土话喊他一声。 可周围的人谁也没有留意他,田原未免有些意冷。 想当年他在这街上走出十步,就有四五个相熟的人会与他打招呼,没料到时光流逝,过去仅仅只有两年,他却再也找不到熟识的面孔,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街道。 田原走到五圣楼前,眼睛突然一亮,前面不远处广源药堂门口的台阶下坐着一个老翁,面前堆着许多色彩艳丽的纸鹞。 老翁在阳光里微闭着眼睛打盹。 田原蓦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两年、三年、四年、五年……以前。 每年的清明前后,这老翁都在这里卖纸鹞,都是这样微闭着眼睛打盹,直到有人唤他时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田原拿了个晴蜓鹞在手,轻声唤道: “老伯,买纸鹞。” 老伯睁睛瞅了田原两瞅,下巴稍稍点了点。 田原数了六枚铜板给他,老翁接过去咣堂一下扔进脚旁的铁罐,田原记得他的蜻蜓鹞每年都是六枚铜板一只,看样子今年还是。 田原问道:“老伯你晓得打鱼的阿福么?” 老翁道:“去年冬日就去了。” 田原道:“王福兴,开茶馆的那个,你还记得不?” 老翁咧嘴笑道:“那个活宝,和他囡一块跟个老疯子走了,倒是有年把没露面。” 田原微微一笑,又道:“碧溪坞的田家庄院你还记得,田家的少爷,每年都到你这买纸鹞的?” 老翁一边啧嘴一边点头:“死光了,一家人都死光了,你别说,这事还真蹊跷,到今日都是个无头案。” 老翁说到这里,抬头又瞅瞅田原,笑道: “不怕得罪,小兄弟你还别说,那田家的少爷和你么,倒还有些相像,得罪得罪。” 老翁叹了口气:“唉,那小鬼还真是个好人呐。” 老翁睁大眼睛,细细端详一会,疑惑道: “小兄弟,莫非你真的就是,我怎的越看越像?” 田原笑了笑,未置可否,他站起身,提着纸鹞与余若水一块朝前走。 走出段路回过头,发觉老翁还看着他,田原打老远处冲他又笑了笑,眼眶却已经湿润。 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田原身上,退开两步盯着他,唯恐田原骂他。田原朝他笑笑,把手中的纸鹞递给他。 田原道:“小鬼,给你嬉。” 小孩畏缩缩接过去,一双眼睛不相信地看着田原,一声不吭。 他的脚悄悄往后挪着,手里紧紧攥着纸鹞,挪了两步,猛然一个转身,朝身后的弄堂里撒腿就跑。 田原和余若水俩人饶是心情再沉重,也被他逗乐了。 俩人当下加快脚步,七拐八拐,就到了城东的柏顺门,出了城门,直奔田家庄院而去。 等到田家庄院近在眼前,俩人登时傻了。 庄院院外,原先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可到如今,早已是灌木丛生,荒草漫浸,连路都找不到了。 庄院的门仍旧锁着,而门旁的围墙塌了老长一截,院里的杂草与院外空地上的杂草连成一片,随风乱舞。 越过灌木和齐腰高的杂草,遥遥可见里面正屋的门窗,早被风吹雨打得破烂不堪。 这田家庄院,一夜出了几十条人命,庄院后的竹林里又时常闹鬼,许多人不明不白送了命。 是以本地人都远远避开,连小孩子也不敢到此处玩耍。 田原虽说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乍一看到,禁不住还是鼻子一酸,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 毕竟,这就是他日日梦中缠绕的田家庄院啊! 余若水轻轻叹了口气,劝慰道:“原弟,我们走吧。” 两个人当下也不进庄院,而从院墙外绕了过去,来到后面的竹林。田原一眼就看到爹娘的坟,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过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坟前,双腿一屈,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紧接着余若水也在他身旁跪了下来,两个人早已泪流满面,万语千言,却哽咽着怎么也无法启口,只有任凭泪水默默地流淌。 田原把背上的布包解下,放在地上,一层层把布打开,露出了飘香剑。 田原把飘香剑横在面前,用手抚摸着,发出清脆的低鸣。 田原右手握着飘香剑,左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泪眼模糊,握着飘香剑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 余若水站在一旁,不安地看着田原,唯恐他一时伤心过度,出个什么意外,余若水轻声唤道: “原弟……?” 田原呆呆地立着,对余若水的话置若罔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9章 盗车贼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依依和宇文燕一直往前走着,一路无话,依依逢山骂山,遇桥骂桥,就是不敢拿正眼去瞧宇文燕,特别是白天。 她在心里一个劲地臭骂自己,你怕什么,不就是一个臭在下吗,有什么可怕的。 但当她把自己骂够了,回过头想和宇文燕说什么的时候,眼睛一看到他,就迅速地避了开去。 心里叹了口气,想道,我这是要死了。 她的脸微微一红,我这是真的要死了。 那天晚上,偎依在宇文燕脚后,依依睡了一个好觉,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这么美,连一个梦也没有。 直到她从宇文燕的埙声中醒来。 依依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有那么一个人,需要自己去照顾,这个人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依依觉得,他其实很小。 又小又很可怜。 要是她也不去疼他和话,可能这世界就再也没有疼他的人了。 从那晚过后,一到晚上,不管是在客栈还是外面,只要灯火一黑,依依就会一声不吭地偎依到他的身边,像一只猫那样蜷缩着。 宇文燕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会下意识地往边上躲躲。 后来发觉,依依只要一蜷缩在自己身边没过一会,就睡着了,倒是自己想多了。 时间一长,宇文燕慢慢也适应了,睡着的时候会抱着她。 抱着她的时候,人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一夜都没有咳嗽。 往往总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依依还在呼呼大睡,宇文燕就赶紧爬起来,坐到一边,呆呆地想着什么。 等到依依醒来的时候,朝他笑笑,也不说话。 两个人浑若无事,浑若不知道他们是互相抱着睡了一个晚上,谁也没提晚上的事情。 一整个白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很少说话,更不敢双目对视,宇文燕更多的时候是低垂着头骑在马上。 依依则自己找话,也自己找说话的对象,一路过来,那些被他们经过的东西可就惨了,不仅被骂,还经常被打。 打它们的时候,依依又经常把自己打疼,龇牙咧嘴,宇文燕瞧着暗笑,直道,这小姑娘确实有趣,有她在边上,颇不寂寞。 到了晚上,灯火一黑,依依还是一声不吭就躺下来,这时宇文燕就会稍稍张着手臂,等她躺下来后,就把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身上。 和白天相比,只有夜晚才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在黑夜里更自在,也更觉得这个世界的温暖。 依依开始是蜷缩在宇文燕的脚后,后来一点点身子就往上移,到了最后,很自然地,一躺下去两个人就头抵着头。 只是,依依都是后背冲着宇文燕,宇文燕从后面,把她轻轻抱住。 睡到半夜,依依不自觉地就转过身来,两个人脸贴着脸抱着睡,当中谁迷迷糊糊醒来,怔一怔,又继续睡去。 那脸还故意去蹭着对方的脸。 白天,宇文燕就那样耷拉在马背上,有时他想下来,依依就把他赶了回去。 看他在马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依依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他会从马上掉下来。 这一天他们到了衢州的府城柯城,刚进城门,依依就把马系在道旁,让宇文燕在这等着。 宇文燕不解地看看她,嗯了一声。 依依一个人进城逛着,逛到三和街的一个绸庄前,依依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个小厮,坐在车上打盹。 依依心里一阵窃喜。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那小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模样俊俏的小姑娘。 小厮平日里在大街上,盯着漂亮的姑娘看,只会被她们啐一口,哪里有这般漂亮的姑娘主动来和自己搭话,还和颜悦色的。 小厮受宠若惊,赶紧朝她咧嘴笑着。 依依摇了摇车辕上挂着的擦得锃亮的铜銮,啧啧赞叹。 小厮不解道:“姑娘有什么事?” 依依笑道:“这车是你赶来的?” 小厮脸微微一红:“是啊。” “这马车可真漂亮,你下来,让我坐坐”依依道。 小厮转身朝绸庄里看看,看到夫人还在选布,一时半会大概还不会出来。 小厮想下又不肯下,犹豫着。 依依催促:“快点快点,小气什么,我坐坐马又不会少去一条腿。” 依依俊俏的脸涨红了,显是有些生气,这一来小厮倒不好意思起来,赶紧下来。 依依坐上马车,左看右看,称羡不已,她拍拍车舆,又拿起边上的马鞭缰绳东看西看。 小厮昂着头,觉得大有面子。 依依问他:“你平时赶车,驾是让马车走,让它停的话,叫什么,叫吁吗?” 小厮不屑道:“哪里要叫,那还不累死。” 依依奇道:“不叫,那怎么让马听话。” 小厮指了指依依手中的缰绳。 “这个?用这个就可以了,你真厉害。”依依叹道。 依依边说边把缰绳拿到手上,一边比划,一边问道,“就这样拿着,就这样吗?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她猛地一抖缰绳,马车朝前跑了起来,依依大叫:“啊呀,它怎么跑了,快点停下,快点停下,喂喂,你快让它停下。” 小厮伸手一抓,想跳上马车,依依身子摇晃着,装作无意间撞了他一下,小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依依大叫:“救命啊救命,快点,你快让它停下来。” 马车辚辚地朝前驶着,小厮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在后面急急地追,一边追一边叫道: “松开,松开!你快把缰绳松开!” “什么,你说什么?快点,妈呀,救命啊!” 马车朝前奔着,两排铜銮丁零当啷乱响。 路人看到一个小姑娘在马车上,吓得又哭又叫,赶车的小厮在后面拼命地追。 路人都道这马是惊着了,被踩到撞到可不好玩,纷纷往街道两边的店铺里闪。 马车到了街道的尽头,拐了个弯,依依立起身,微微一笑。 “驾!” 依依加了一鞭,马车飞快地朝前奔去,等小厮追到拐弯的路口再看,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依依把宇文燕在马车上安顿好,当下也不敢在柯城逗留,赶着马车,往兰溪方向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0章 赵骏千,再叫本姑娘一声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这一天到金华府时,天色已近黄昏,依依估摸着宇文燕的酒瘾该上来了,就把车赶到了城隍庙边一条繁华热闹的街上。 两个人找了一个酒店,坐下来要了酒。 一听说上酒,宇文燕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人突然清醒起来,依依抿着嘴笑。 宇文燕看到,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依依右手一挥:“喝吧喝吧,大不了我背你上车。” 宇文燕也不客气,让伙计搬过两坛酒,就喝了起来。 金华这地方,盛产一种糯米酿制的红麯酒,叫东阳酒,酒是鲜红色的,如石榴汁,喝到嘴里,微微的有点酸,口感甘冽,使人酒兴大开。 宇文燕三下两下就干了一坛,依依赔着饮了半碗,就不敢再饮,要是两个人再一起喝醉,可没有臭小子来扛他们了。 依依还要照顾宇文燕,她一直这样想着。 宇文燕酒到半酣,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边用手掌轻轻地拍着桌沿,一边摇头晃脑吟着诗。 两坛酒喝完,他让伙计又搬了两坛,边上的食客都朝这边看着,指指点点,依依把剑砰地敲在桌上,瞪了他们一眼。 那些人见这小妮子人虽俊俏,却是母夜叉一般张狂,都摇着头转过身去。 依依瞧着宇文燕这架势,今天肯定是要大醉一场了,她想了想,站起身和宇文燕说她出去一下,让他别走开。 宇文燕笑笑,他道:“放心,在下要走,恐怕这些酒也不让。” 依依出来酒店,赶着马车,沿街找着,找到了一个卖褥子的店。 她把车篷里的座位拆了,在里面垫了三层褥子,这样待会,宇文燕醉了,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了。 依依赶着马车回来,隔老远就看到酒店外面围了很多人,依依心道糟了,不会是宇文公子出什么事了。 等她赶到近前,不由得大吃一惊,酒店里的食客都逃出来了,只有两桌人还在。 一桌是宇文燕,仍顾自喝着击节拍着。 还有边上的一桌,赫然竟是鬼斧神工和赵骏千。 他们坐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宇文燕,神工手里的锤子凿子,叮叮地敲着,鬼斧的板斧和赵骏千的刀都拍在桌上。 这三个人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出手。 伙计站在他们边上,人哆嗦着,站着害怕,又不敢走开。 依依在落花山庄见识过,知道鬼斧神工的厉害,这三个人肯定来者不善,真打起来,自己和宇文燕恐怕要吃亏。 依依退出人群,朝两边看看,当下有了主意,她去左近的药房买了几粒药丸,放在怀里,又去杂货铺里买了一把檀香,都点着了。 依依一边骂着一边挤进人群,朝店堂里走去,有人好心劝依依别进去,依依哼了一声: “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没见过番毛?” 依依走进店堂,把檀香放进进门那桌的一只空碗里,然后拍拍手,朝他们走去。 外面的人看这小妮子也忒胆大,都替她捏一把冷汗。 伙计看到依依过来,仿佛见了救星,忙朝她点头哈腰。 依依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在赵掌门,赵掌门别来无恙?” 赵骏千看到依依,也是一惊,鬼斧神工不认识依依,但见依依神情轻松有恃无恐,和赵骏千又相熟,当下就有些纳闷。 依依挥了挥手,招呼伙计出去,她道: “出去时把门关好,让外面的人都躲远点,别看热闹把自己的性命也看进去。” 宇文燕见依依进来,心里暗暗着急,本来他寻思待会要打起来,自己以一敌三,想胜似无可能,但可以找个机会跃出门去。 他还正暗自庆幸依依恰好不在,没料到她却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宇文燕心里暗暗叫苦。 伙计看看赵骏千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忙不迭地逃出门去,把门关了起来。 依依大大咧咧地在赵骏千他们那桌坐了下来,宇文燕急道:“依依。” 依依回头嫣然一笑:“喝你的酒,我和这赵老鬼叙叙旧。” 依依这一坐下,那三个人倒吃了一惊,不知她有何打算,怔怔地看着她。 依依笑道:“老鬼,看到本姑娘,还不表示一下?” 赵骏千哼了一下,依依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这老鬼不懂知恩图报。” 赵骏千双眉一竖,瞪了她一眼,正要发作,依依冷笑道: “你们要是敢站起来,你们命就休矣,别怪我没告诉你。” 赵骏千刚一动怒,胸口就猛地一疼,心里霎时一片冰凉,暗叹道,完了,今天又着了这小妮子的道了。 其实,也是歪打正着,赵骏千前两天刚中了金凤一掌,哪有好得那么快,此时一动真气,自然胸口就疼。 赵骏千情急之下也分不清是因何而疼,反正就是疼了。 也怪赵骏千上次吃过况玉花她们一次苦头,此时乍一看到依依,就想况玉花和田原应该也在附近,心里先自警觉。 依依此时一说,他再用鼻子一嗅,就嗅到了饭菜酒气之外的一股异香,这香味越来越浓。 赵骏千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已然中毒,听依依一说,哪里还敢站起来。 依依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鬼斧和神工狐疑地看着赵骏千,他们看到赵骏千脸色一变,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急切地看着他。 赵骏千急急巴巴,他先让他们闻闻,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他们闻到了檀香味,点了点头,赵骏千告诉他们我们已经中毒了。 鬼斧神工一听,就欲站起来,赵骏千一手一个把他们拉住,告诉他们千万不可起立,一起立就会丧命。 鬼斧神工疑惑地看着他。 赵骏千这一拉一扯,又是一阵疼痛,这时他哪里还会怀疑,早认定自己中毒无疑。 想不到刚刚逃过金凤的一掌,自己的老命今天又要休了。 豆大的汗珠从赵骏千额上滚落下来,他告诉鬼斧神工,是五花手教的大弟子况玉花施的毒,他们此刻应该已把这里包围了。 鬼斧神工到中土久了,对五花手教的下毒本领早有所闻,教主也一再告诫过他们要小心。 此时听说是五花手教施的毒,再看赵骏千脸色煞白,冷汗直冒,他们知道赵骏千的功夫也不俗,他能怕成这样,这毒一定是相当厉害。 再闻着檀香,他们竟也感觉头有些晕晕的,坐在那里,脸色也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1章 让我做你的媳妇吧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宇文燕在一边看着,他早看出依依是在诓他们,心里暗自好笑,酒也喝得有些到位了,身子东摇西晃着。 依依扭头一看,吃了一惊,惊呼:“在下,在下,你不要紧吧?” 宇文燕心领神会,他当即装作中毒的样子,脑袋一歪,就趴到桌上,身子软绵绵要往下滑。 依依赶紧抢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依依从怀里掏出很大一个药丸,塞到宇文燕嘴里,叫道: “在下,快把解药吞下去。” 药丸太大,宇文燕吞了一下没吞下去,依依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一拍,把药丸拍了下去。 依依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宇文燕扶直了,靠着里边的墙壁坐着。 依依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依依再回到赵骏千他们那桌,赵骏千看着她,目光里竟有一丝凄楚和乞求的神情。 依依微微一笑,说道:“老鬼,本姑娘和你无冤无仇,你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本来我今天还可以再救你一命,怪只怪你太不识好歹。” 赵骏千又恼又怕,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鬼斧神工知道依依给宇文燕的那是解药,两人紧紧盯着依依的胸前,真想一跃而起把解药抢夺过来,心里记着赵骏千的话,又不敢动。 依依数落着赵骏千:“我说老鬼,山不转水转,人在江湖走,哪有不碰到的,现在知道该对本姑娘客气一些了吧?” 赵骏千连连点头。 依依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唉,算了,我和你又没什么过节,你和臭小子的账,你们自己去算,犯不着我来做恶人。” “再说,我堂堂一个千年阴魂不散教的教主,暗地里伤人,传出去名声也不太好听,你说是吧?” 赵骏千又是连连点头,眼睛都睁大了。 “这样吧,老规矩,你再说声姑奶奶饶命,我就……” 依依话还没说完,赵骏千抢过去就说: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依依皱皱眉头:“就一个姑奶奶,你叫那么多声干嘛?” 赵骏千谄笑着:“还有两声是替他们说的,他们说的话,只怕姑娘听不懂。” 依依点点头:“也对,没想到老鬼对朋友还挺义气。好吧,但愿我今天没看错人,记住了老鬼,下次看到本姑娘可要客气一些。” 赵骏千连忙点头:“一定一定。” 依依从怀里掏出三个药丸,拍在桌上,赵骏千赶紧抢了一颗抓在手上,他朝鬼斧神工叽里呱啦了一阵,俩人也赶紧把药丸拿了。 三个人一口把药丸塞进嘴里,药丸太大,三个人第一下都没吞下去,又不敢咬碎,都学着依依那样用手在嘴唇上一拍,把它拍了下去。 心道,这毒药看样子确实厉害,需要这么大个的解药才能解毒。 依依一本正经地和赵骏千说:“记着,估摸好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无论如何不能站起来,不然毒性不会完全去除。” 依依站起来,拍了拍手: “要是时间没到你们自作主张送了命,可别怪本姑娘。” 依依走过去把宇文燕一把抓起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去,看到依依扛着宇文燕出来,有人就叫: “哎呀,已经死了一个了。” 依依大怒,冲着那人叫道:“乌鸦嘴,信不信把你舌头割下来?” 那人脸色一凛,赶紧缩回人群。 围观的人看这姑娘凶神恶煞般不好惹,都自觉闪开了一条路。 依依把宇文燕放进马车,驾地一鞭,马车就朝前跑去。 宇文燕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依依跟着也笑。 笑够了后,宇文燕问,你给了什么解药? 依依笑道: “千年阴魂不散哎呦丸。” 宇文燕笑绝:“这大晚上的,你临时从哪搞来的。” 依依头也不回,狠狠道:“隔壁,药房,乌鸡白凤丸,专治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月经不调。” 宇文燕一听,差点就吐出来。 依依开心地咯咯笑着。 两个人赶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到了浦江县城才停下来,月黑风高,马车沿着石板铺成的街道朝前走去,街道上早已杳无人迹。 临街的客栈,也已经落了门板,熄了灯。 依依一家家敲着门,好不容易敲到一家肯开门的,找到了住的地方。 两个人稍事洗漱就熄了灯,还是老样子,依依一声不吭就上了床,背朝着宇文燕。 宇文燕手搭在她的身上,轻轻抱住了她。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依依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手指扣住了宇文燕的手指。 两个人在黑暗里,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宇文燕以为依依和往常一样,已经睡着了,依依的肩膀却颤栗起来,轻轻地啜泣着。 宇文燕大惊,缓声问道:“你怎么了,依依,你怎么了?” 依依的头轻轻摇动着,身子继续颤栗,轻轻地不住地哭着,宇文燕把她抱紧了一点,依依的身子往宇文燕怀里缩着。 过了一会,依依轻轻地叹了口气,哽咽道: “在下,前面在酒店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脸上笑着,心里一直在打鼓。” 宇文燕轻声道:“没事的,有我在啊,” 依依哭道:“我就是担心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担心你。” 宇文燕笑道:“没事,我是在下,在下怎么会有事。” 依依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我真的很怕很怕,在下,你要是有个意外,我可怎么办啊!?” 宇文燕心里一紧,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依依突然转过身来,面对宇文燕,宇文燕看到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依依停止了哭泣,镇定地说:“在下,我想好了,让我做你的媳妇吧。” 宇文燕吃了一惊,没料到依依会有此一说。 依依继续道:“在下,你还想着那个多多是吗?” 宇文燕一时语噻。 “我不管那么多了,我不管你心里想着谁,不管你心里有多少人,这媳妇我也当定了。” “你骂我也好,赶我也好,打我也好,反正我就不离开你了,一辈子就跟着你。” 依依说完,脸贴着他的脸,胸贴着他的胸,依依的胸软软的,宇文燕心里一热,泪水也流了出来,两张泪脸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夜色已深,夜风很冷,这一晚,他们的世界是温暖的。 如痴如醉,飘飘欲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2章 打不死的管家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过了许久,田原才浑身一颤,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身子朝前一倒,扑倒在爹娘的坟前连叩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时,眼里的泪水已然停止流淌,脸上现出一副镇定的神色。他两眼盯着墓碑,一字一句道: “爹,娘,你们放心,孩儿回来了,孩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右手一扬,手中的剑呛啷一声,余若水只见眼前人影闪动,剑声风声竹声猎猎作响。 田原宛如一条游龙,在坟前的空地上矫捷地游走,手中的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直逼得竹叶纷纷坠落。 眼看着剑气过时,余若水退闪不及,嗤地一声,衣襟被划破一个口子。 余若水又惊又喜,一时竟看得呆了,哪里还顾得上衣服。他恍惚看到田原手里的剑很怪异,是没开锋的。 没开锋的剑怎能如此锐利? 幸好他站在一丈开外,否则,只怕划破的就不仅是衣服了。 田原全神贯注,把一套飘香剑法一气使完,他觉得爹爹此刻一定正睁大眼睛,看着这他老人家从未见过的田家的飘香剑法。 收势站定,田原垂着双手静静伫立,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竹叶,均是被他的剑气所削落的。 余若水吃惊地朝四周观望,忍不住“咦”地一声。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又是“咦”地一声。 田原兀自静立,神情甚是凄楚,泪水又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余若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走到田原身旁,轻声唤道: “原弟,原弟!” 连叫三声,田原才回过头来,他看到余若水脸色凝重,不由得一愣。 余若水悄声道:“原弟,这地方好生奇怪。” 田原朝四周看看,又不解地望着余若水。余若水道: “原弟你看,这竹林其他的地方都长满野草,唯独此处如此干净,分明是常有人到师父师娘的坟上走动。” 田原又朝四周看看,不由得也大为惊奇。 果然,正如余若水所说,偌大的一片竹林里,只有爹娘的坟地周围四五丈见方的一块地方寸草不长,显是有人时常帮着料理。 “还有,”余若水朝左侧一指,田原朝那边看去,不禁一怔,就在离他们站着的地方两丈多远处,赫然还有座坟。 余若水继续道: “原弟,你想这竹林里田家的私地,还有谁会把坟造在此地?” 田原沉吟不语,心里也觉这坟造得奇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坟究竟会是谁的。 坟虽砌得十分简陋,却极大,前面的坟碑足有三四尺高,更怪的是这石碑上光秃秃的,一个字都没有。 俩人站在坟前正自疑惑,那石碑突然砰地倒下,田原和余若水失声叫道:“不好!” 齐声往边上跃开,从坟里嗖嗖射出两支竹签,擦着他们的身体过去。 俩人还未站定,但听得一声怒咤,一团人影从坟墓里滚将出来。 人未到,一股难闻的臭气就扑鼻而至,更奇的是他的双腿齐股斩去,全靠双手移动身子,而动作竟是不慢。 田原横剑立定,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乱发遮面,低垂着头,双目已然失明,全靠用耳朵分辨对手的方位。 田原话一出口,只见那人左手在地上一撑,整个身子刷地一下朝田原飞来,右手的刀直直削出,攻热凌厉,招数老到。 田原乍一看到,不由得一愣,等他回过神来,那柄刀已削到眼前。 田原见机奇快,右手一格,刀和剑在空中相碰,呛啷一声,田原的飘香剑虽未开锋,却还是把那人的刀削断。 那人未等身子落地,左手在地上又是一撑,复朝田原扑来,全然不管对方有无防备,手中的半把刀猛削过来。 田原身子微微一侧,伸出左手,施展起悬书功法,两个手指在那人的刀背上一夹一带。 那人收势不住,又不肯撒手放弃手中的刀,两人带刀,被田原掼了出去,砰地一声碰到左近的一株毛竹,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这一跤跌得厉害,却仍一声不吭,人未停稳,左手又是急撑,不依不挠朝田原扑来,一副拼命的打法。 田原心念电转,猛吃一惊,一边朝边上躲开,一边急叫: “住手!” 那人一扑又是落空,哪里肯依,田原话音未落,他循着田原的声音又扑了过来,田原急声叫道: “韦叔叔!” 那人人在空中,听到声音蓦地一惊,落地后朝田原这边转过头来,声音嘶哑地喝道: “什么人?” 此时,余若水也认出这人不是别人,却是管家韦广,他急步赶了过来,叫道: “大叔,是我们啊!” 韦广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浑身一震,失声惊呼: “什么人,快说,你们是什么人?!” 田原和余若水俩人卟嗵跪下,田原哽咽道: “韦叔叔,是我,是小原!” 韦广双手撑地,努力朝这边看着,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他听这声音依稀有些象田原,又不完全象。 他摇了摇头,叹道: “好了,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走吧,别骗我了。” 余若水急道:“大叔,真是原弟,是原弟回来了,还有我,大叔,你听不出我是谁了?” 韦广转过头来,惊喜道:“若水,你是若水?!” 余若水连连点头:“是我,大叔,是我。” 余若水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抓住韦广的左手,韦广把右手的半把刀朝地上一扔,伸手在空中乱抓乱摸,嘴里喃喃道: “小原,小原呢,我听到还有小原,若水,快告诉大叔,是不是小原还活着。” 田原一把抓住韦广的手,连声哭道: “韦叔叔,是我回来了,是小原回来了。” 韦广的手被俩人握着,又摇又拉,韦广仰起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滚了下来。 三个人哭着笑着,谁也说不出话。 田原看着韦广那张疤痕累累变得完全陌生的脸,看看他的半截身子,看他身边那柄断刀,刀刃虽已变成锯齿状,却还是他惯用的那把。 田原一把抱住韦广,终于哭出了声: “韦叔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3章 活死人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原来,那日韦广掩护着田原脱了身,只身一人独斗权吉人与天道教弟子,直斗得天昏地暗,筋疲力竭,终因流血过多昏迷过去。 权吉人与天道教弟子看他倒在血泊中,一双腿已被权吉人的剑削去,还道他已经死了,就撇下他去追田原。 在江边明明看到田原,不知怎的,最后搜遍江边所有船只,也不见田原的身影,只得悻悻而归回复天道教主。 而韦广虽然失去了双腿和双眼,却挣扎着活了过来,他知道自己这样仅凭两手,即使爬到城里,被天道教的人碰到,也是活活送死。 韦广并不怕死,而是此刻死了,也是死不瞑目,大哥交给他办的事情还未办妥,小原武功平平,若再被天道教追上,八成也是个死了。 韦广一步步爬到田家庄院后的竹林里,在大哥大嫂的坟前躺着,嘴里兀自呢喃不休,在瞑瞑之中向大哥大嫂哭诉自己的无能。 韦广不吃不睡,筋疲力尽躺在大哥大嫂的坟前,他撕下身上的衣服,把砍断的双腿胡乱包好。 可包完了自己也突觉茫然,不知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他真想一死了之,可此刻却连这也办不到。 他实在太虚弱了,好几次想举起手中的刀都失败了。 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没想到韦某人铮铮一条汉子,最终却落到这个地步,连死都死不成。 他哭着哭着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自远而近的声音惊醒过来,他听到有两个人在竹林里寻找大哥大嫂的坟。 也不知这俩人什么来头,反正来者不善,从他们的谈话中,韦广听出他们想掘大哥大嫂的坟,找什么飘香剑。 韦广怒火填膺,拼尽力气大吼一声。 那俩人举着火把四处搜寻,猛然间听到一声怒吼,又看到这么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半截子人,还道是撞见鬼了,吓得扔掉火把转身就逃。 后来又来了拨人,也是来找飘香剑的,又被韦广这模样吓得屁滚尿流。 韦广寻思,武林中想掘大哥大嫂的坟墓搜寻飘香剑的,定然大有人在,自己虽然只剩两手,但只要还有口气,又岂能让这些人的阴谋得逞。 是以他再也不敢离开此地,饿了就抓些草和竹叶充饥,困了就靠着墓碑打一会盹。 等到伤口渐渐痊愈,人又有些气力时,韦广就寻思着练了一套以双手与对方搏击的绝技。 后来倒真被他杀了不少的人。 为了使自己更添些体力,他吸吮这些人的血,嘶咬这些人的肉,就象一条凶残的狼一样守在这坟墓四周。 好在当地人都传说这竹林里闹鬼,无人敢进来,是以韦广躲在此地,倒没被人发觉。 至于斗胆进竹林来找飘香剑的武林人士,或死或逃,倒也没惊动官府。 后来,公孙望遵驼婆子的命来到此地,与韦广斗了十余招,韦广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点了穴道。 公孙望气极败坏,说他是给田世南守坟的,韦广居然敢到这坟边来,岂不是坏他大事。 韦广听公孙望如此说,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的事告诉公孙望。 公孙望听了拍手大笑,说你也是守坟的小畜生也是守坟的,两个人岂不要打上一架,小畜生此番虽然点了你的穴道,却是靠赖皮赢的。 你没有腿,小畜生有腿,小畜生要是没腿的话,自然是打你不过的。 乖乖,小畜生只好屁股尿流逃到王福兴茶馆去发脾气了,这坟就归你守了。 第二天,公孙望带着王福兴和梅香,来给韦广垒了个坟,坟里做成一个小窝,公孙望说守坟守坟,自然是要躲在坟里的。 韦广对他这番好意,欣然接受,他躲在这坟里静听外边的动静。 而公孙望则乐陶陶地泡在王福兴的茶馆里,一心只盼那该死的期限快快过去。 韦广守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想不管是田原还是吕不空等,只要活着,就定然会到这坟上来的。 没想到一年多过去,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星移斗转,韦广最后死了这个念头,断定田原和吕不空等定然已遭了天道教的毒手。 适才,韦广听到外边有人舞剑,而从声音听来,此人的武功居然不在田世南之下,理应不是天一剑派的人。 而武林中,有如此造诣的,莫非,莫非是天道教主? 韦广心道教主来此意在掘墓,自己贸然出去,绝非他的对手,还得静候时机,先吓他一跳,再攻他个措手不及,或许会一招得手。 韦广说什么也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田原和余若水,也怪余若水适才一直悄悄说话,田原两年不见,嗓音大变,韦广也听不真切。 而韦广面貌变得太过厉害,田原和余若水乍一见到,也认不出他来。 直到他几次不顾性命与田原相拼,田原隐约觉得此人的性情脾气与韦广相似,叫了一声,没想到真的就是。 岂不是大水冲到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三个人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韦广忽地止住笑,问道: “适才舞剑的是谁?” 田原答道:“是我。” 韦广哦了一声:“用剑削断我的刀的,也是你么?” 田原应了一声。 韦广呆呆地怔着,半晌说不出话,他说甚么也不相信,田原的武功居然精进到如此境地,莫非是自己听错了? 他缓缓道:“小原,你把刚才的那套剑法,再练一遍给叔叔听听。” 田原点了点头,站起身,朝后退出一丈多远,把飘香剑法从头至尾又演练一遍。 刹时,只见竹林里竹叶纷飞,风声飒飒,清越的剑声和竹声风声一起翻滚着嘶喊着,直如万马千军掩杀过来一般,那冷冷的剑气使人毛骨悚然。 田原演练完毕,提着剑走过来,韦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他的头上肩上,身前身后又落满翠绿的竹叶。 余若水即便第二次看,也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叹道: “好,好,好剑法!” 两颗浑浊的泪水从韦广眼里滚了下来,他用衣袖擦去泪水,轻轻地笑着,田原道: “韦叔叔,你怎么了?” 韦广摇了摇头,笑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是高兴啊。小原,我实话跟你说吧,你这武功,竟已不在你爹之下了,快告诉叔叔,你这是跟谁学的,这又叫什么剑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4章 他去给爹娘带个信 田原在韦广对面坐下,他把手中的剑递到韦广手里,韦广双手接过剑,似被烫着一般,猛地朝后一缩,惊道: “好剑!” 田原点点头道:“韦叔叔,这就是我们田家的飘香剑。” 韦广和余若水闻言又是一惊,韦广道: “怎么,还真的有一把飘香剑,我却是从未见过,也未听你爹说起过。” 田原和余若水不约而同哦了一声。 田原继续道:“适才我所练的,却不是跟什么人学的,而是我们田家家传的飘香剑法。” “啊!”韦广和余若水一惊,张着嘴老半天也合不拢,过了许久,韦广摇了摇头。 韦广道:“飘香剑法我曾见你爹爹使过,你方才使的,我听着却十分耳生。怎么说呢?飘香剑法虽然厉害,总归还有一些破绽,而听你刚才使的那套剑法,却是浑若天成破绽全无,比之飘香剑法,恐怕要厉害许多。” 余若水也点点头:“师父教我们的飘香剑法,和小原刚刚使的,全然不同啊。” 田原笑道:“不同就对了。” 田原转过头去,盯着爹娘的墓碑看了许久才转回头来,正色道: “这个自然,说实话,我爹使的是他自创的飘香剑法,我使的才是我们田家祖传的飘香剑法。” “韦叔叔,你知道田紫英这个名字吗?”田原问。 韦广浑身一怔,停了片刻,才说:“是你太爷,当年你太爷离家出走的时候还没你爹,你爷爷年岁都还小。” “田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人,这也算是田家的一块心病,从你爷爷开始,就很少提你太爷的名字。” 田原点了点头,他转而向到韦广看不见他,就嗯了一声。 韦广继续说道: “我也只听你父亲说起过一次,还是很久以前,那时我们无意中聊起前辈武林的事,说起北宗骞南紫英,你爹突然就闷闷不乐,后来才告诉我田紫英是你太爷。” 田原点了点头:“北宗骞后来也南下了。” 当下,田原也不隐瞒,把自己在江郎山下的那番奇遇一五一十说给韦广和余若水听,也说给近在咫尺,九泉之下的爹和娘听。 韦广和余若水眼睛睁得老大,直听得目瞪口呆。 等到田原说完,三个人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作声,几缕昏黄的阳光从头顶的竹隙里漏下来,照在他们的身上脸上。 四下里阒静无声,只有韦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脸涨得绯红,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他突然双手一撑地面,跃到田世南的坟前,以掌拍着墓碑笑道: “大哥大嫂,你们都听到了么,少爷回来了,少爷练成了飘香剑法,大哥,大嫂,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他蓦地回过头来,厉声喝道:“小原,别忘了替你爹娘报仇!” 田原神情凛然,朗声道:“小原铭记于心!” 韦广开心地笑了,他的手慢慢摸索着碑上的字,嘴里喃喃有声,说些什么,田原和余若水都没听清。 韦广重重在叹了口气,怆然道: “可惜,我们天一派就只剩你们俩,韦某一个废人,无缘看到你们手屠天道教主,只有在此恭候你们的好消息了。” 他语气一转,突然叫道:“大哥,我来了!” 话音未落,一头撞向墓碑,田原和余若水齐声惊呼,一左一右抢上前去,却已迟了。 俩人耳听得砰地一声闷响,霎时,满眼都是四溅开来的殷红的血。 俩人急急扶起倒地的韦广,只见韦广血肉模糊,已然气绝身亡。 田原抱着韦广急叫:“韦叔叔,韦叔叔!”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和余若水的啜泣,只有竹林里的风声竹声和远处传来的一长一短的两声鸟鸣。 俩人悲痛欲绝,也不知哭了多久,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相逢还不到一个时辰,却已变成永别。 俩人哭着唤着,谁也不愿相信韦广已经死去,天却一点点暗下来了,地上手上和韦广身上的血凝结了,变成紫色,韦广的手脸早已冰凉。 两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把韦广的尸体搬进他已住了许多日子的坟墓,封好墓碑,这墓碑正好对着那边田世南夫妇的坟墓。 俩人跌坐在两座坟墓中过了良久,竹林里完全黑下来了,什么也看不清,两个人仍旧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直坐到一轮明月爬上夜空,竹林里笼罩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轻烟。在月光下,无论是遥遥相对的两座坟,还是无语黯然的两个人,都显得更加凄楚和忧伤。 两个人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出了竹林,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着,一直走到码头边才停下来。 夜已深了,码头边泊着的船只都熄了灯,只有他们那条船上的灯还亮着。 两个人急急朝着那船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催促船家立马上路。 田原觉得心里有股火往上窜着,韦广的那声喝斥在他耳边回响,激荡得他热血翻涌。 只盼着此刻天道教主就在眼前,自己豁出命也要把他剁成肉酱。 报仇,已刻不容缓! 两个人跳上船,却找不到船家,他八成又钻到那条桐严嫂的船上去了。 余若水立在船头大声喝道: “船家,船家!” 四下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才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压着嗓门的娇笑,余若水啐了一口,又叫: “船家!船家!” 邻近的船上有人从梦中惊醒,恼道:“三更半夜,叫个鬼!” 余若水正欲发怒,田原从舱里欠出身子,叹道: “算了,算了,余大哥,别和他们计较。” 田原心知余若水的脾气,火气上来,弄不好一把火就把码头上的船烧个干净。 此地比不得别处,这是严州府,适才被惊破好梦羞恼的渔户,说不定那回还救过自己的命呢。 两个人和衣躺在舱里,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船篷出神,一幕幕回想竹林里的情形,不由得又是黯然神伤,默默地流下泪水。 矮几上油灯越来越暗,两个人谁也懒得起身添油,昏黄的火一颤一颤跳动,最后终于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5章 梦惊醒,船在水中央 "船舱里漆黑一团,两个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仍盯着头顶出神。 过了许久,余若水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回声一般,田原也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田原恍恍惚惚觉得自己病了,口干舌燥,躺在床上神志不清,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睛象是被一块黑布紧紧蒙着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他的眼睛虽睁不开,耳里却清清楚楚听到门外有人在笑,这笑声很熟,他一时又猜不出是谁。 他听到门轻轻地打开,刚才在笑的女孩子走进门来,有人在门外轻声说道:“小云,别吵醒少爷。” 田原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自己此刻正躺在嘉兴流芳楼月儿的床上,田原的脸霎时红了,他听到小云笑道:“来了,来了。” 谁来了?是月儿来了么? 田原的心怦怦直跳,他感到一个人走近他的床前,把一只冷爽的手放在他发烫的额上,田原这才睁开眼睛。 他蓦然看到月儿笑盈盈注视着他,田原的脸一红,赶紧把头转开,可他怎么转那只手总在他的额上。 田原正焦急着,猛然间听到一个声音问道:“小原,你好些了么?” 田原猛地转过头,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原来坐在床前的不是月儿,而是多多。 田原握着多多的手,急急问道:“多多,多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多多微微一笑,朝身后呶了呶嘴,田原抬眼望去,这才发觉多多身后还立着个人。 他眨了几下眼睛,定睛再看,这人不是别人,却是爹爹。 爹爹板着脸,故作威严地看着他,田原心里一慌,赶紧把多多的手放开,多多却怎也不肯,硬把手又塞回到他的手中。 田原又急又臊,急急朝多多使眼色,多多却笑着不语,故作什么也不知晓的样子。 田原的脸涨得绯红,他拿眼膘着爹爹,爹爹嘴角强忍住笑,转过身去。 奇怪的是田原记得自己明明是躺在流芳楼月儿的房里,怎的一下又变成田家庄院呢? 田原朝窗外看看,没错,就是田家庄院。 田原笑道:“多多,你怎么到我们家来了?” 多多朝他挤挤眼睛,嗔道:“什么你们家,这是我的家。” 多多说这话时,脑袋轻轻往后一靠,靠在一个人身上,田原这才看到,什么时候娘也来了,正站在多多身后,笑咪咪看着他。 田原问道:“娘,这是我们家还是多多家?” 娘笑道:“自然是多多家。” 田原急了:“你们骗人,这明明是我们家。” 这时爹爹也走过去,正色道:“胡说,这分明是多多的家。” 田原听到爹也如此说,就更急了,他看到房间的那头站着个人,隐约就是月儿,田原急道:“月儿,这到底是在哪里?” 月儿缓缓转过身来,等她完全转过身时,蓦地却不是月儿,而是韦叔叔了,韦叔叔厉声喝道:“小原,别忘了给你爹娘报仇!” 田原一愣,奇道:“什么,报什么仇,爹和娘不明明就在这里,韦叔叔你说报什么仇?” 韦叔叔双目怒睁盯着他,一言不发,殷红的血从他头顶汩汩冒出,顿时就把脸染红了。 田原惶恐不已,急道:“爹,娘,你们看,你们看韦叔叔!” 田原别过头,突然发觉爹娘和多多都不见了。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想去追他们,却被人一把重新推倒,那个人紧紧抱着他,田原闻得到她身上的香味,是况教主。 田原心道,多多还在旁边呢,况教主你怎么也来了?多多多多。 田原躺在那里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听到一个狰狞的声音在笑,眼前的却不是况教主,蓦然出现一个一身漆黑的蒙面人,蒙面人一只脚踩住田原的胸口。 田原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就是爬不起来,蒙面人哈哈笑道:“你想报仇,我就把你踩在水里!” 田原一个激凌,猛地坐起,这才知道所有这些原是一个梦。 田原懵懵懂懂,猛然发觉自己身上湿淋淋的,着实吃了一惊,他趴下身子一看,连忙叫道: “余大哥,快起来,船舱漏水了。” 经他一叫,躺在身旁的余若水也猛然惊醒,水漏得厉害,只这一会功夫,船舱中已积了寸许的水。 俩人急忙起身钻出船舱,顿时傻了眼。 不知何时,这船早就漂离码头,荡到三江口宽阔平缓的水中央了,严州城此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廊。 田原正自叫苦不迭,余若水惊道:“不好!” 这时,田原也看清楚,在夜色中,有数十条小船从四面朝这边围拢,看样子来意不善。 到了此时,田原反倒镇静下来,悄声道:“大哥,我们中计了,这船家早盯上我们。” 余若水点点头:“只不知是什么来头。” 田原笑道:“管他,等一靠近,就给他们厉害瞧瞧。” 奇的是那些船行到离他们七八丈远处就停止不前了。 而田原他们所在的船却迅速下沉,田原心里一凛,恍然醒悟对方是想等他们落进水里再行围攻。 他们不靠近,是防备船被他们夺走。 看样子这些人不会是劫人钱财的盗贼,意在取自己二人的性命。 田原双手背在身后,长啸一声,喝道: “什么人?!” 围在四周的船上突然亮出火把,把这一片江面照得雪亮。 田原借着火光看清对面船上的人影,不由得一惊。 心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在下正想找你们,你们倒送上门来。” 果然,四下里蓦然响起一阵呐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余若水哪里还按捺得住,挺剑骂道:“天道狗贼,有种就过来!” 那数十条船不动,却有如雨的箭朝这边射来,田原和余若水刚把射来的箭拨落在水里,第二批箭又已射到。 田原一边用剑拨着,一边朝四下里察看,他看到自己的船眼看就要沉没,这局面僵持下去,定难持久。 而对方看样子并不急于进攻,只想趁自己落水时再用乱箭射死。 田原皱紧眉头忖了一会,猛然间计上心来,他朝正前方的小船呶了呶嘴,低声道: “大哥,先抢下这条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6章 被包围了 "田原猛然间想起那次在树林里,驼婆子助他攻向况玉花竹楼的情形。 田原把船头的舱板拿起两块,朝余若水示意着,余若水领会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田原轻声咤道: “走!” 余若水双足一点,身子朝正前方的那条船跃去,这一跃足有两三丈远,眼见他身子下沉,田原左手一挥,手中的舱板贴着水面疾飞而去。 这一甩时机劲道掌握得分毫不差,飞过去的舱板不偏不倚,在余若水眼看要落水时恰好就到他的脚底。 余若水单足在舱板上一点,又跃出两丈多远。 落下时田原手里的另一块舱板又正好飞到他的脚底,直如事先用尺子量过一般,船上的天道教弟子看着傻了。 余若水再一个起落,就跃到了正前方的那条船上,手起剑落,船头持弓的天道教弟子翻入水中。 同船另四个天道教弟子齐抢过来,无奈船窄人多,施展不开,一群人都往前冲的时候,船就猛烈摇晃,人站立不稳。 天道教弟子互相推挤,倒有一人先落进水中。 边上的小船见状急抢过来助阵,余若水一人面对十几个敌手,局势十分危急。 田原估摸这七八丈的距离,自己只需在半中腰稍借点力就可过去。 他抄起一块舱板扔到四五丈远处,提气点足,正欲跃出,不料他在船边这一用劲,脚下的船吃力不住,整个侧倒向一边。 田原脚底一滑,差一点落入水中。 天道教弟子齐声叫好,弓上的箭同时离弦。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田原身子滑到在半空时,右手的剑在翻转着的船体上轻轻一拍,整个人改变方向,朝上直直跃去。 这一跃竟有一丈多高,天道教弟子的箭雨又射了个空。 田原一跃之后,脚下的船已翻个底朝天,船底经年累月积了厚厚一层青苔,田原落下时一个踉跄,又差点滑倒。 他赶紧运作真气,身子微微下挫,一双脚如钉子般钉在船底。 倒扣在水面的船有一大半沉入水里,就不再下沉,一长条船底露在水面,除了脚底湿滑,船倒比前面还要平稳。 田原轻轻地舒了口气。 再看那边,余若水已把那条船上的天道教弟子都砍落水中,他一手持剑,抵挡着边上的船射来的箭,一手摇桨,想把船朝田原这边划来。 无奈他从未划过船,这船不往前进,反倒在原地打圈,余若水心里着急,划得就更加快了。 他没想到这划船就如使剑,用劲也得讲究一个巧字,要让船的两边平衡受力,船才会前行。 余若水不得要领,心里越急,手里不断加力,就划得越急,这船打圈也打得越快。 两边的天道教弟子见此情形,连忙抢攻过来,四五条船把余若水的船围在中间,船上的天道教弟子取出长枪船篙,隔着水面朝余若水戳着。 余若水无奈手中的剑近不了天道教弟子的身,只有招架的功夫。 到了后来,连浆也没办法划了,只有一手挥剑,一手挥浆,才能抵挡住天道教弟子的长枪和竹篙。 田原人虽已经站稳,情形却比适才更加危急。 原先他与余若水背靠背立在船头,后面又有船舱遮挡,射来的箭雨也无多大威力。 可眼下他是孤身一人,又站在光秃秃的船底上,空间又小,脚底又滑,身子没有办法腾挪。 他只好四面受箭,全无遮掩。 他一手持剑一手挥舞着包裹剑的布,凝神应付,丝毫不敢分心。 天道教弟子眼看一时还不能得手,又知道他轻功厉害,不敢把船靠得太近,只好再换个法子。 领头的天道教弟子把田原所在处的位置看在眼里,灵机一动,高声叫道: “大伙改用用火攻!” 围着田原的天道教弟子听到命令,纷纷搭弓射箭。 这一回换的是火箭,登时,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上都带着一团团火。 天道教弟子的箭头上绑着浸了油的布团,是以这箭插在湿漉漉的船底火却不灭。 这一来田原叫苦不迭,他虽能把射向他的箭拨落一旁,可不一会儿,身前身后的船底就落满带火的箭。 火势熊熊,不一会就把船底烤干了,一阵阵热浪从四面扑来,田原心道:照此下去,再过一会,这船底可就要被烧穿了。 田原冷冷一笑,恼道: “想要在下的命,可也没那么容易。” 他气沉丹田,身子下挫,嘿地一声怒吼,神力大发,双脚踩着船底往下一沉,水瞬间漫过他的膝盖。 天道教弟子眼看田原就要被火烧死,没料到他一声巨吼,那隆出水面的船竟被他整个踩入水底。 等到田原把劲放松,船又从水里反弹上来,再露出水面时,船底的火已然熄灭。 天道教弟子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此人竟有如此神力。 领头的天道教弟子一声吆喝,他们把箭又射向田原,不多一会,那船底又成一片火海,田原如法炮制,双足猛蹬,把船踩入水里,船浮出水面后,火又灭了。 田原这一猛才,实在是不轻松,田原每踩一次,内力就大耗,反复几次后,脚下渐渐虚浮。 船沉入水里的距离,就越来越短。 眼看那边余若水也脱身不得,左避右挡,身上已中了数枪,田原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 领头的天道教弟子窥破内中的原由,不由得大喜,高声叫道: “再射,再射!看他还有力气踩几次!” 霎时,火箭来得更骤更急。 田原奋力用剑和包剑的布格挡着,那包剑的油布,本来就是易燃物,挥了几次,触到火箭,也着起火来。 田原赶紧把布在水里一甩,灭了火,再舞起来,那布吃了水,很重,不似先前那般灵活。 田原身前身后落满了箭,火光熊熊,越烧越近,眼看就要烧到身上。 田原竭尽全力用劲猛蹬,这回水才没到脚踝船就反弹上来,四周的火倏地一灭又着起来,田原却已筋疲力竭,心里叹道: “罢了,罢了,老子今日死在此地,也不算一个游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7章 老公的队伍真难带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这宋大内左近的街头巷尾,院里院外,随意植着参天的樟树。 多多提着林把头和另一丐帮弟子跃上房顶,往前疾行几步,到了树荫里,多多轻声道: “趴下!” 三个人伏在屋顶的树荫里,一动不动,就在他们卧倒的同时,有两位丐帮弟子追上房顶。 他们眼见多多一出手就连伤数人,心有余悸,轻易不敢朝前追赶,俩人慌乱地张望一阵,不见三人的身影,就齐齐跃下房顶。 多多听到他们朝领头的白布弟子回复道:“好快的身手,被他们逃了。” 白布弟子骂道:“娘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敢来管丐帮的闲事。” 人丛中有人插嘴:“大哥,我看倒有些象午间遇到的天姥派的冷面书生木雪瓯。” 白布弟子嘿嘿冷笑:“冷面书生木雪瓯,好,有种!” 多多伏在房顶,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暗暗好笑,忖道,这一来木雪瓯麻烦可就大了,真对不住。 白布弟子眼看受伤的弟兄包扎停当,吩咐道: “快走,你们去通知我们的人,把住各出城的路口,只要不让他们逃出城去,嘿嘿,还不是我们手指下的鳖。我回去禀报徐帮主。” 一行人来得快散得也快,说话间弄堂一阵脚步乱响,须臾就复归平静。 三个人从房顶落到弄堂里,林把头朝多多一抱双拳: “在下丐帮武昌分公所把头林中先,多谢木大侠相助!” 多多卟哧一声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木雪瓯。” 林中先一怔,正欲开口,多多抢先道: “林把头,丐帮出什么事了?” 话一出口,多多就知唐突,帮中内讧被外人知晓,已是十分没面子的事,哪里还会告诉你仔细。 果然,林中先面有难色,迟疑半晌,方又是一抱双拳: “阁下大恩,我们丐帮来日再行报答,眼下情形紧急,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他带着另一弟子转身就走,多多急了,双足一点,急剌剌跃到俩人面前,伸手拦住他们。 林中先连忙止步,不解地望着她。 多多虽独自一人在江湖行走有些日子,却极少与人交往,到了此刻,被林中先盯着一看,不仅口拙舌穷,连自己眼下是女扮男妆也忘了。 她慌乱地转过头去,脸憋得通红,结巴了许久才没头没脑道: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她慌乱中忘了压嗓子,林中先蓦然听到对方此时突作女声,大吃一惊,喝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多多这才醒悟自己暴露了身份,她恼恨林中先说话无理,索性一把址掉头上的方巾,显出本色。 林中先看到眼前站着的原来是一位女子,武林中武功如此不俗的女子屈指可数,林中先眉毛一挑,问道: “你是落花门的梦多多?” 多多哼了一声:“你倒认识。” 林中先连连冷笑,也不打话,刷地一剑刺向多多。 这一下大出多多意外,好在她反应奇快,身子一侧躲了开去,站在林中先身后的丐帮弟子几乎同时一刀砍到,多多只得朝后又退了一步。 林中先和丐帮弟子一招未能得手,身影晃动,第二招又齐齐攻到,这一来多多不由得大怒,心道: “我看在小原的份上,好心救你们一命,你们倒如此蛮不讲理,这可怪我不得!” 眼见着两道寒光已到面前,多多一声轻咤,猛然间身子直直跃起,在空中双足急点,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俩人腕上。 那俩人只觉手上一酸,当啷声响,手中的刀剑已落在地上。 林中先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多多人刚落地,一掌已然拍到,林中先仓猝间叫声不好,身子直直朝后飞去。 紧接着听到身旁砰地一声,手下的那位弟子也摔到他的身旁。 幸亏多多嫌他们身上肮脏,未触到他们衣服,就已缩回掌去。 适才救他们时,要不是情况紧急,她才不会用手去提他们呢。 林中先从地上爬起,又气又急,虽赤手空拳,仍朝多多扑来,嘴里骂道: “女贼,我林某跟你拼了!” 只见眼前亮光一闪,林中先登时动弹不得,多多的剑尖直抵他的眉心,只消轻轻一送,林中先这条命就不归他了。 多多冷冷道:“你叫我什么?” 林中先武功平平,骨头倒是硬的,即便命在旦夕,仍破口大骂: “女贼!女贼!我林某就叫你女贼!” 多多哪里还按捺得住,连脏也忘记嫌了,左手一挥:“啪”地一个耳光。 林中先眼前金星乱迸,等清醒过来,那剑尖一闪,仍抵着他的眉心。 多多冷笑道:“你倒嘴硬?” 林中先脖子一梗,骂道:“女贼,你即便把林某剁成肉酱,林某还是叫你女贼!” 多多气得柳眉倒竖,脸涨得绯红,她愤愤啐了一口: “好,我成全你!” 她真想一剑取了他的性命,可手中的剑哆嗦着怎么也送不出去。 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是丐帮弟子,自己若杀了丐帮弟子,可怎么向师父和小原交待。 多多咬着嘴唇,脸色已由红转白。 林中先面无惧色盯着她,俩人相持了许久,多多的剑慢慢垂了下来,左手疾掀,又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 这一来林中先反倒纳闷了,他已做好死的准备,可等了半天,对方怎的反倒收回了剑? 他哪会知道多多此刻的心情。 委屈的泪水在多多眼里打转,她转过身去,背朝着林中先斥道: “快滚,别让我再碰上你。” 林中先怔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丐帮弟子也从地上爬起,他看到多多转过身去,从地上悄悄拾起刀,冷不防刺向多多的后背。 多多呆呆地立着,委屈的泪水从她眼里潸然而下,对身后的情景浑然不觉。 眼看丐帮弟子的刀就要削中多多,一只手蓦地抓住他的手腕,却是林中先,林中先瞪了丐帮弟子一眼,厉声道: “怎么,技不如人,连脸也不要了?!” 林中先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剑,满脸羞惭,他朝多多的背影看了一眼,长叹口气,带着丐帮弟子一声不吭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8章 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外安全吗?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直等到俩人走出很远,多多仍呆呆地立着,泪水流个不停。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甚么地方冒犯了丐帮,要遭受此等屈辱和奚落。 她哪里知道,上回梦天娇在旷野中连毙六位丐帮弟子的事,早就在丐帮传得沸沸扬扬。 武林正道一向都视落花门为邪魔歪教,憎恶有加,添此过节,丐帮弟子对落花门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人人都欲手珠落花门女贼而后快。 梦天娇死后,他们自然就将这笔帐记在多多头上,谁让她是梦天娇的女儿呢? 再则,田原自从那次在众人眼前消失,丐帮弟子一直找他不到,有人就推测他是被落花门的小姐用女色骗至落花山庄关押起来。 三传两传,这原本是猜测的事传到后来竟人人都信以为真。 前些日子,更有徐长老手持帮主令牌通报全帮,说田原不幸被落花门的女贼害死,临死托言白布弟子,让他继任帮主之位。 丐帮内讧因此而起。 以帅独缺为首的一派怀疑其中有诈,因为一没见田帮主的尸首,二是丐帮帮主传位,历来都是帮主令牌与百家掌法同授。 拥护帅独缺的丐帮弟子还有条更充足的理由,就是在丐帮中,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帅独缺均远胜徐长老一筹。 田原即便要传帮主之位,自然也该传给帅独缺。 帅独缺倒不是与徐长老争帮主之位,而是觉得,其中尚有许多疑问未能解答,徐长老即便此时继任帮主,恐怕也难以服众。 眼下天道教正加紧对丐帮的围剿,丐帮若自己先起罅隙,岂不正中天道教的下怀? 帅独缺若口婆心劝徐长老草率不得,等找到田帮主的尸身,众人定然心服口服,绝无二话。 岂料徐长老觊觎帮主之位日久,眼下有这么个机会,哪肯放过? 他表面应承,背地里却煽动一位亲信,周密安排,对反对他继位的丐帮弟子和帅独缺突施毒手,想来个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免得日后为患。 一时间杭州城里血雨腥风,丐帮弟子死伤不计其数。 危急中,帅独缺只好命令自己这边的人撤出杭州,不与徐长老的人交锋,避免丐帮陷于灭顶之灾。 林中先被白布弟子他们追杀,又不好与之交手,只有白白挨打的份,直觉得又气又窝囊。 刚刚蓦然间看到多多,果真是美貌异常,就更断定田原是被她诱骗走关押起来的,岂能不怒火填膺? 林中先本想制住她后逼她说出田原的下落,无奈技不如人,反被她羞辱,只好含羞带恨一声不吭地走了。 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来,多多从呆愣中猛然惊醒,她朝两边看看,暗道:“糟了,我怎的让他们走了呢?!” 她这才想起自己什么话也没问他们,丐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原到底怎么了,帅长老此时在哪里? 这些自己气急中统统忘记问了,放了二人,此刻再向谁打听? 多多心念至此,连忙朝俩人消失的地方追去,追出这条弄堂,又沿着宋大内的围墙一直追到街上,却哪里还有俩人的身影。 多多碎了一口:“溜得倒快!” 说完,自己倒先笑起来。多多把罩在外面的男装脱下来扔到路旁,心里赌气般地想道: “我偏让你们都晓得我是谁,却又怎样?” 街道两旁的人家门窗紧闭,静悄悄的,浑然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一条狗从屋檐下一瘸一瘸跑着,它与多多走的是同一方向,朝前跑出几步就停下来,转过头朝多多看看,又往前跑。 跑了一段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多多,如此反反复复,使多多夜深人静一个人在街上行走,倒也不显孤独。 多多一边走一边寻思,这时候到哪去找丐帮弟子,过了今晚,只怕这杭州城里的叫化子死的死逃的逃,走得一干二净,自己要再找他们,却是个难。 那条狗突然停下,竖着的耳朵抖了几下,仰起头朝着远处汪汪吠着。 紧接着这附近大大小小的狗都吠了起来。 多多眼前一亮,心道,定然有什么惊动了它们。 她竖耳聆听,果然,从另一条街上隐隐传来一行人急急走动的声音。 多多跃上房顶,足不沾瓦地朝那边奔去。 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多多奔到临街的房檐上朝下看着,恰好有一伙人从下面经过,正是丐帮弟子。 多多不由得大喜。等他们过去,多多也跃下房顶,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前面的人行动异常迅速,多多生怕他们发觉,远远地跟着。 一行人专拣偏僻的街道和弄堂走,多多依稀觉得他们此刻正向城外靠近,多多点了点头,心想: “这些一定是帅独缺的人,适才姓林的不是说让他们往城外撤么?” 前面的人转进一条弄堂,多多记得,穿过这条弄堂就该到城墙脚下了,他们出了城又会往哪去呢? 无论如何,自己只有跟着他们,或许能找到帅独缺,见到他后,自己把师父的名号搬出来,料他不敢造次。 不过,他又凭什么肯信自己是莫无闻的徒弟呢? 武林中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师父就是小原、倪大哥俩人了。 唉,早知如此,让师父给个物件就好了。 想到这里,多多自己也笑了起来,心道: “你倒真糊涂了,师父即便真给个物件又顶什么事,除了小原和倪大哥,武林中谁知道莫无闻是谁,谁知道丐帮帮主莫无闻,会是本朝进士,大书家黄元璐呢?” 多多抿嘴一笑:“武林中谁管你什么书家进士,你即便和他们说莫无闻就是黄元璐,岂不还等于没说。黄元璐的名头在武林中,恐怕还不如小小畜生王福兴。” 多多想到那三个活宝,忍不住嗤地一声笑起来。 几乎与她笑的同时,前边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多多还道自己被他们发觉了,身子一侧,闪进右边的一个门洞。 那边突然间乱作一团,惊呼声呻吟声刀剑声和人倒地的声音骤然响起,多多躲在门洞里等了一会,也就半刻时间,那边已恢复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9章 看看,嘴不乖,吃巴掌了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眉头紧皱,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从门洞里悄悄出去,就听远处有人问道: “完事了?” “完了。” “快走!” 紧接着又是寂静无声,多多猫着腰,从屋檐的阴影里朝前走着,走出十余步,那边仍旧静悄悄的。 多多猛然想起什么,惊道不好,提气朝那边疾奔。 眼前的情景惨不忍睹,弄堂里横七竖八躺着十余个丐帮弟子,均已被乱箭射死。 没被射死的,也被人补了一刀,即刻毙命。 多多说什么也不相信,对方下手如此狠毒,又如此迅速,这些人眼看快逃出城了,全无防备,不料却中了对方的埋伏。 多多摇了摇头,心道:看样子徐长老手下的这些人,杀戳同门毫不手软,其心肠的歹毒,竟不逊于天道教。 到了这时,多多对林中先等的怨恨登时烟消云散,反倒替他们俩人担心起来。 她在死人堆里察看了一番,幸好没有他们俩人。 弄堂里的居民被外面的响声惊醒,胆颤心惊,又不敢点灯。 等到声音平息了好一会后,才把窗轻轻打开,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料到外面还站着一个女人,吓得妈呀一声惊呼,把窗砰地关上。 多多又好气又好笑,三步两步奔出弄堂,到了城墙脚下,双足一点,轻盈地跃上城墙,借着月光朝外看着。 远处的大道上,有两个人影正往前奔逃,后边七八个人紧追不舍。 那俩人被他们追上,用刀格挡了几下又往前奔,却不敢与他们硬拼。 多多断定那俩人定然是帅独缺的人,后面追的,不用说就是徐长老的人了。 多多叹了口气,心道,这帅长老也太过迂懦,对手下弟子下了不准争斗的命令,虽维护了帮规,可这些人岂不等于赤手空拳送死。 多多跃下城墙朝大道奔去。 等她到了那边,追逐已然结束,俩人中的一个已被打死。 一伙人正围着被追上的另一位同门弟子,逼迫他跪在地上,闷头闷脑就是一顿毒打。 人丛中有人叫道:“说,本帮帮主姓什么?” 跪在地上的丐帮弟子直起身,艰难地嗫嚅: “本帮前任帮主莫无闻,现任帮主田原……” 他的话还未说完,人丛中有人就打断他: “胡说,本帮现任帮主明明姓徐,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跪着的那人笑了起来,边笑边不住地摇头: “什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就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遭了一阵毒打,疼得他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围观的丐帮弟子把他从地上拎起,噼噼啪啪一顿耳光,把他从昏迷中打醒。 众人见他睁开眼睛,叫道: “小子,你要是连叫三声徐帮主饶命,可免你一死。” 那人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看四周,吃力地摇了摇头,呢喃道: “本帮前任帮主莫无闻,现任帮主田原,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话激怒了众人,人丛中有人骂道:“娘的,还嘴硬,往死里打!” 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好啊,叫化子打起叫化子来了。”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绝色女子立在不远处,在月光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们。 众人不由得一惊,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这姑娘居然敢一人独行。 看样子来头不小,众人轻易不敢造次,也不愿节外生枝,丐帮虽为武林第一大帮,属下弟子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也非惹事生非之徒。 当下,领头的丐帮弟子冷冷道: “事不关己莫多问,姑娘还是走你的路吧。” 多多淡淡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为何我管不得?” 丐帮弟子脸色一沉:“只怕管也是白管。” 多多笑道:“本来么,叫化子的事你们叫化子自己管就可以了,不过,叫化子要是不明事理,自然需要旁人指点指点。” 丐帮弟子沉住气,强忍着不发作出来,缓声道: “姑娘是什么人,只怕对丐帮的事忒操心了些吧?” 多多背着手朝前慢悠悠走了两步,说道:“你们打你们的人,我走我的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多多话未说完,丐帮弟子点点头:“这还算识时务。” “哦?”多多柳眉一挑,接着道:“不过,这道上多了七八条拦路的狗,却叫人怎么走路。” 多多指桑骂槐,用意再明显不过,丐帮弟子哪里还忍得住,脸色一变,手中的打狗棒指着多多道: “看样子你是存心来和我们作对,这可怪不得我们。” 多多笑道:“适才听到,丐帮帮主的位置有这么多人死皮赖脸要坐,本小姐能不心动?” 丐帮弟子恼道:“黄毛丫头,你口气也忒大了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人丛中更有嘴巴油的,叫道:“我们倒少个暖被窝的,姑娘动不动心?” 众人哄然大笑。 说这话的大为得意,正想再说句什么有趣的话显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花,“啪”地一声,挨了一个清脆的大耳光,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多多退回原地,直气得脸孔通红娇喘连连。 仿佛是担心自己出手委实太快,他们看不清楚,那就再来一次让他们细看。 众人只见多多刚刚站定,忽又一闪,那人又挨了一个巴掌。 领头的丐帮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里一空,低头看时,打狗棒已被多多闪身退回时顺手夺了去。 领头的丐帮弟子瞠目结舌,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人此时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哪里还敢作响,双手捂着脸颊直往人丛后面躲。 多多的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人群,最后停在手中的打狗棒上,冷笑道: “打狗棒打狗棒,本小姐今日倒要用你打这几条狗试试。” 此时众人心里已有怯意,无奈对方只是一个妙龄女子,而自己这边堂堂七、八条汉子,还未交手就俯首认输,面子上岂不大大的过不去。 她便有天大的本事,大伙七、八个人一拥而上,料她也难应付。 当下,众人如同事先商量好一般,抄起兵器围拢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0章 最新消息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轻咤一声,身影疾晃,右手的打狗棒刷地横着一扫,逼得抢在前面的人退了一步。 她的左手紧跟着一甩,霎时,众人只觉眼花缭乱,手腕一麻,手中的兵器呛啷呛啷落在地上,而点中他们腕上阳溪穴的竟是一片花瓣。 众人恍然醒悟眼前的人是谁,登时连脸都吓白了,什么面子不面子早就置之脑后,栖栖遑遑叫道: “你,你,你是落花门的小姐?” 多多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理他们。 她自小习练落花迷津,手上的功夫本就不俗,再经黄元璐悉心点拨,功力自是大进。 数十片花瓣一甩之后,劲道线路各不相同,指谁打谁,想击对方的哪个部位,就中哪个部位,丝毫不会差错。 而这些丐帮弟子,本就是帮中三四流的角色,哪里是多多的对手,亏得多多虽憎恨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无意取他们性命。 是以他们此刻还能站在这里。 那些人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多多的背影,连地上的兵器也不敢去捡。 多多回过身来,冷冷道:“跪下!”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多多走到领头的丐帮弟子面前,哼了一声。 那人面如死灰,嘴唇一个劲地哆嗦着,冷不防多多一棒打在他的膝关节上,双腿一软,卟嗵一声跪下。 身后的丐帮弟子见状,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多多冷笑道:“你们现在告诉我,丐帮帮主是谁。” 众人缄口不答,多多恼道: “我从一数到三,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好,我开始数了,一、二……” 适才油嘴滑舌,已吃了多多苦头的那人见状不好,连忙道: “是姑娘。” 众人连连附和:“是姑娘,是姑娘。” 这一来实出多多意外,她哪里还忍得住,转怒为喜,卟哧一下笑开: “胡说,本姑娘才不稀罕当你们帮主,成天看着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还不活活气死。快说,丐帮帮主到底是谁?” 众人连忙答道:“前任帮主莫无闻,现任帮主田原,这话最没错的。” “田帮主人呢?” 众人七嘴八舌,有说不知道的,有说徐长老说已经死了的,还有人说是被落花门的女,女,女…… 那人话到一半醒悟过来,再也说不下去。 多多瞪了他一眼,那人赶紧调转头去,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多多看到他们忽然变得如此老实和唯唯诺诺,反倒有些不忍。 她觉得自己此举委实有些太过,一帮男子汉,让他们跪在一个姑娘面前,这些人日后想起,岂不羞愧难当? 她轻轻叹了口气,正想找个由头让他们起来,可一转眼看到适才被他们毒打得趴在地上呻吟的那位丐帮弟子,由不得怒火又起,咤道: “你们还不扶他起来。” 众人连忙围过去,扶那人坐了起来,那人看着多多,满眼感激之情,嘴里喃喃道: “前任帮主莫无闻,现任帮主田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众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多多冷笑道:“你们倒真够厉害的,以多欺少,把人打得这样,还有没有一点同门情谊。” 一席话说得那些人低下头去,多多不依不挠: “好,我现在让你们自己打自己,把自己打得象他这样趴在地上呻吟不止。” 那些人万般无奈,只有举起手扇着自己耳光。 那位丐帮弟子见状,连忙朝多多说道: “姑娘,放了他们吧,这事也怨他们不得,他们也是受了奸人指使,一时是非莫辨,姑娘,让他们去吧。” 多多叹了口气:“好吧,看在他的份上,你们走吧。” 众人闻言,早巴不得如此,他们急急朝多多和那人行了行礼,拾起地上的兵器,忙不迭地朝远处走。 只留下多多和那人还在原地。 那人用手支撑着地,喘息道: “多谢,多谢姑娘。” 多多淡淡一笑,朝他走去,多多问道: “我想找帅长老,询问有关小……” 她正要说小原,话到嘴边连忙改口:“有关你们田帮主的事。你能告诉我帅长老在哪里么?” 那人面露难色,迟疑着。 多多道:“要是不方便告诉的话就算了。” 那人分辩道:“不,不,在下相信姑娘你是个好人,不会对本帮有什么恶意。” 多多笑道:“多谢!” 那人艰难地笑了一下,继续道:“帅长老他们往湖州府去了,你,你到湖州找一个叫,叫……” 话说到一半,那人身子一歪,倒向一旁,多多凑近一看,已然气绝。她站起身,看到远处人影绰绰,不由得大怒,叫道: “喂,你们站住!” 那些人听到声音,不仅没站住,反倒跑得更快了。 等多多提气疾赶时,他们哄然一下散进道旁的树林,逃得无影无踪。 多多摇了摇头。 这短短数个时辰的遭遇让多多感到心里一片悲凉,没想到丐帮已经四分五裂成这个状况,同室相残,哪里还有一个武林第一大帮的样子。 也不知师父和小原知不知道。 多多当下也不回杭州城了,连夜直奔湖州府,从这里过去一百五六十里的路程,算来第二日入夜时分当能赶到。 所憾那丐帮弟子话说了一半,到湖州府找谁打探帅独缺的行踪没来得及说,就已咽气。 到了此刻,多多也顾不得许多,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先到湖州府再说。 或许,这一路还能碰到从杭州城里撤出来的丐帮弟子。 所幸丐帮弟子所说的小原遇害的消息,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看来八成是假的,只不过是徐长老想篡帮主之位所使的一个诡计。 而天道教,这些日子出人意料的平静,看样子小原也没落到他们手里,那么,小原究竟会到哪去了呢? 多多何曾想到,就在她决定奔向湖州的同时,田原正陷在天道教的包围中,命若悬丝。 田原抬眼望了望东边渐渐发白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多多此时也正好抬眼看看天空,心道,天亮前还有许多的路可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1章 火中驰援冷玉川 "田原脚下的船底已被烤干发烫,火势从四周朝他这里蔓延,他试了一下,却再也没有把船沉下去的气力了。 他朝两边看看,想跳下水去。 但深知自己如果置身水中,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上。 天道教弟子一拥而上,几乎难以逃脱,但不管怎样,总比站在这里等着被火活活烧死要强。 他朝余若水那边看看,禁不住泪水涟涟,余若水身上多处受伤,也渐渐体力不支。 田原一声长叹,暗道: “爹c娘,韦叔叔,只怕是你们的大仇难报了!” 他想起许许多多死去而又死不瞑目的人,那些在九泉之下企盼着他为他们报仇的人,吕不空c唐成龙c花容等等,禁不住悲愤难忍。 他觉得一种深深的遗憾,觉得自己甚至对不起早已死去的太爷,对不起手中的飘香剑和那段奇缘。 这飘香剑可能就要永沉江底,飘香剑法真的要在这世上失传了。 田原啊田原! 田原站在那里,目光扫视了一遍这四周影影绰绰的熟悉的山水。 他看了看头顶的月亮,不住为何,每次他看着月亮的时候都会想起多多。 想起多多,他的心里就是一片柔情,不管他身处何地,置身在何种危急的状况。 多多啊多多! 围着他的天道教弟子大叫大嚷,忽然乱成一团,射向他的箭雨蓦然止息。 田原的剑停在空中,不解地朝那边看去,只见天道教弟子排成一行的船豁开了一个大口,小船上下颠簸,桅杆上的渔火乱晃。 一叶扁舟正冲破豁口,朝他这边飞快地驶来。 一个人单脚立在船尾,另一只脚不停地摇着桨,手持一根两丈多长的竹篙,呼呼扫着,使天道教弟子近身不得。 田原绝望中突见到了援兵,欣喜若狂,顿时来了精神,无奈眼睛被四周涌上的油烟薰着,看不清来人是谁。 那边的人大叫:“是田大侠么?” 田原闻言大悟,惊喜道:“冷门主!?” 冷玉川应了一声。 田原一拍脑门,心道,怪不得来人要用脚划桨,冷门主一只手被鬼斧削了,一只手握着长篙,自然只能用脚,自己早该想到。 一个人用单脚划船单脚直立而船速兀自飞快,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冷玉川离田原越来越近,他早看出田原处境的危急,可田原见他靠近,反倒急道: “冷门主,先救余大哥!” 冷玉川隔着三c四丈远把竹篙伸了出来,说道: “你去!” 田原心领神会,双足在船底上一点,朝余若水那边跃去,落下时冷玉川的竹篙正好扫到脚底。 田原在竹篙上一点,竹篙弯了下去,冷玉川把竹篙往上一挑,田原道了声:“多谢!” 就借这一挑之力,田原象一只大鹏朝余若水那边飞去,落在围攻余若水的一条船上,手起剑落,船上的天道教弟子翻落水中。 另俩个挺身抢上,田原一剑一个,顷刻就占了这条船。 其余几条船上的天道教弟子眼见田原厉害,知道今天难捡便宜,无心恋战,领头的一声唿哨,众船齐齐掉头朝远处逃去。 田原也不追赶,赶紧把船向余若水的船靠去,余若水满身是血,一看危险已过,嘴角一笑,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咕咚一声栽倒在船里。 田原跳上余若水的船,抱起余若水,回头看到天道教弟子的船齐刷刷往兰江上游逃去,冷玉川在后紧追不舍。 田原连忙大叫: “冷门主,别追了,当心中了埋伏。” 田原擦去余若水身上的血迹,在伤口上敷了创药,包扎停当,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余若水受的都是些皮肉伤,当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太多,疲劳过度,一时昏迷不醒,静养些日子大概才会好转。 冷玉川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田原这边靠了过来。 田原把余若水在船舱里安置好后,这才有暇转身冷玉川,他隔着江水朝冷玉川拱了拱手。 田原道:“在下今日多亏冷门主搭救,否则就没命了。” 冷玉川本来就笑嘻嘻的脸笑得更厉害:“哪里话,田大侠客气了,在下这条命还不是田大侠捡回来的。” 冷玉川一边说着,一边就跃过船来,在船头稳稳站定。 田原笑笑:“不敢当不敢当。” 他转而一想,问道:“冷门主怎的这般巧,正好就在此地?” 两个人在船头坐定,冷玉川道: “在下三天前路过这里,偶然发觉这城里有许多来历不明的武林人士,在下暗中访察,才知他们是天道教弟子,心里就觉蹊跷。” “预感此地将出什么事,在下就一直跟着他们,看到他们雇了许多条船,在下也雇了一条。” “昨夜里听到大侠的啸声,起身一看,他们的船都不见了,在下就循声过去,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冲你来的。” 田原听得冷汗直冒,心想,幸亏冷门主路过此地,又幸亏冷门主心细,不然今日,自己和余若水哪里会有活命。 田原沉吟半晌,不解道:“三天前他们就埋伏好了?看样子早有准备,幸亏被你撞到。” 冷玉川点点头:“这也是极巧的事,在下在江西,听到说丐帮的人自己和自己打得不亦乐乎” 田原大惊失色:“怎么,你说丐帮怎么了?” “田大侠还不知道吗?”冷玉川也惊道,“江湖都传田大侠已被奸人所害,丐帮帅c徐两位长老正为帮主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田原惊叹连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冷玉川道:“也就这十天半个月的事,说是丐帮在杭州,每晚都有好多人因内讧送命。” “在下听到这个消息就赶过来,本想去杭州,看看能不能凭自己这张老脸,劝二位长老休兵,没料到在这里被天道教绊住了。” 田原心里暗叹,原来自己在地底习练飘香剑法的这些日子,丐帮竟然已血雨腥风,要不是碰到冷玉川,自己还蒙在鼓里。 田原抬头感激地看了看冷玉川。 “在下这两天在此还为一时脱不了身着急。”冷玉川笑道,“现在好了,田大侠无恙,丐帮的危急也就解了。” 田原心下着急,他道:“在下不能逗留,即刻就起船去杭州,冷门主和我们一起吗” 冷玉川笑道:“这个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2章 这样的徒弟给我来一打 这一路多多走得好快,夜幕还未降临,多多已到了湖州城里。 来往行人一如往昔,悠闲散漫,怡然自乐,多多往前走了一段,不由得暗暗惊奇。 本来,她以为帅独缺率众避到湖州城里,徐长老的人追踪至此,这湖州城里肯定又是血雨腥风。 不料这城里非但平静无异,反倒连一个叫化子的影子也没看到,这却让她上哪去找帅独缺。 其实,这也是多多鲜在江湖行走,想法太过天真。 武林人士向来行动诡秘,轻易不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四句诗道出了武林人士的风致,即便是两大门派全力相拼,斗得鱼死网破,也大都会挑选月黑风高的荒郊野外,外人很难知晓。 多多柳眉微蹙,警觉地往前走着,一个店伙计打扮的中年汉子拦到她的面前,多多一怔,疑惑地看着他。 伙计悄声问道:“小姐可是从杭州来的?” 多多点了点头。 伙计道:“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多多奇道:“什么人?” 伙计道:“你去了自然知道。” 说完,他转身朝前走去,多多犹豫了一阵,心里纳闷,自己在这湖州城里并无熟人,有谁会让人在此等候? 莫非是帅独缺派他来的? 多多摇了摇头,自己也觉这念头太过荒唐,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多多紧走几步跟上去,心道:管他是谁,先去看了再说。 伙计大踏步登登往前走着,多多跟在后面,任凭她再问什么,对方就是缄口不语。 从他的举止看,倒也不象武林人士,多多抿着嘴唇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偷眼打量四周。 伙计到了个店铺前,径直走了进去,多多抬头看看,却见“六睦酒楼”的招幌当街高挂。 多多跟着伙计进了店堂,放眼一望,不由得略吃一惊,转身欲出店堂。 一个人刷地跃到她的身旁,笑道: “师娘,你看到三个畜生,为何不哇地一声大叫,欢喜道:怎么在此地碰上你们,有缘有缘。却转身想逃个屁滚尿流,小畜生可等你等了大半天了,乖乖。” 多多哭笑不得,料想溜是溜不走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王福兴和梅香冲她嘻嘻笑着,亦是欢喜不已。 公孙望一边招呼多多坐下,一边叫道: “小小小小畜生,还不快上酒菜。” 里面应了一声,稍过一会,伙计愁眉苦脸送上丰盛的酒菜。 公孙望白了伙计一眼,骂道: “小小小小畜生,看到小畜生的师娘,怎的这般不开心,乖乖,给你一记。” 说着就用手中的扇子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伙计赶紧咧开嘴,冲着多多嘿嘿干笑,直比哭还难看。 公孙望道:“师娘,小畜生本来想收他也当个徒弟的,无奈他实在太笨,只好作罢。” 多多不禁婉尔,心道,幸亏你没真想收他,否则,他怕就不止是愁眉苦脸,而要磕头作揖求饶个半死了。 王福兴和梅香拇指一翘,夸道:“哇,师父,你真聪明!” 多多奇道,这又是个什么玩法。 公孙望得意地点点头,用手指指伙计,又骂: “你这个畜生,还站在此地作甚!” 他调头朝多多诉苦: “师娘,你不晓得,小畜生心里想:三个畜生在街上抓到师娘,街上人多,师娘的屁功又乖乖了不得,八成是要让她逃走的。” “小畜生就叫他去城门口等师娘,把师娘骗到这里,嘿嘿,到了这里么,师娘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小畜生教他:从杭州来的最好看的小姐就是师娘。乖乖,气死我了,这小小小小畜生,从午后到现在,第一次带来一个麻子,第二次带来一个斗鸡眼,第三次带来一个瘸子,还是六个手指的。” “乖乖,第四次带来的么,倒不是麻子,也不是斗鸡眼,腿也好好的,手指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乖乖,却是一个哑巴。” “把三个畜生气得死去活来,幸好他这回带来的正是师娘,要不小畜生可要叫他变成个麻子瘸子斗鸡眼哑巴子了,就是六个手指难弄,小畜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 王福兴和梅香齐道:“哇,师父你真聪明!” 公孙望白了他们一眼,骂道:“小畜生连六个手指也弄不出来,聪明个屁!” 多多又好气又好笑,心道,今日是倒了大霉,又碰上这三个活宝。 此时她看到桌上的菜肴,顿觉饥肠辘辘,索性埋头吃饭吃菜,对他们不理不睬。 没想到公孙望反倒更来了劲头,叫道:“师娘,你为何不问问小畜生怎么晓得师娘要来此地?” 多多一怔,这倒真是。 她抬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孙望拍手笑道: “师娘扮成个相公,扮相倒是蛮好,只是骗得了别人,乖乖,又怎逃得过小畜生的眼睛,在定香桥上,小畜生故意装作没认出师娘,师娘走后,小畜生就跟在师娘后面” 王福兴和梅香急巴巴听着,忍不住赞道:“哇,师父,你真聪明!” 公孙望摆摆手:“闭嘴,休得乱讲,小畜生话还没有讲完。” 他继续说道:“乖乖,师娘你好威风哎,打得那些叫花子都要叫你帮主帮主了。” 多多一惊,这才明白公孙望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多多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看,这一看又是惊奇不已,正是吃饭的辰光,这当街的酒店里除了他们四人,就还剩角落里一个秀才模样的人,低着头喝着闷酒。 更奇的是,那伙计正站在门口,伸开双手阻拦着,不让客人进来。 多多正自纳闷,公孙望明白她的疑问,笑道: “师娘,这有什么奇怪的,师娘到了这里,小畜生哪里还会许可那些人进来,吵吵闹闹的,这个秀才嘛,小畜生看他颇有些酸溜溜的,就让他留了下来,师娘要是嫌弃,小畜生把他也掼出去。” 多多连忙制止,这才明白伙计愁眉苦脸的真正原因,掌柜的也不知上哪去了,一直未曾露面,八成是让公孙望吓得躲到哪里不敢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3章 大姊姊,你真的很好看哎! 公孙望接着前面的话说: “小畜生看师娘打叫花子打得兴头,就想,似这般一直跟着师娘身后,弄不好要让师娘察觉。” “反正师娘肯定要去湖州的,小畜生不如先到那去等她。三个畜生抢到师娘前面,午时就到了这里,师娘,你怎的这般慢?” 多多听到这里,惊奇不已,自己走得也算快了,没想到被他们拉下这么大截路程,这三个活宝的轻功,倒真的不可小觑。 多多饭足菜饱,心里惦记着要找帅独缺,就站起身,说道: “你们三个在此慢慢享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公孙望急了:“师娘你去哪里,乖乖,好不容易把你骗来,岂能又让你逃走。” 多多把脸一扳,正想用欺师灭祖的话吓唬他们,没想到公孙望早有准备,抢先说道: “师娘,小畜生自然不会欺师灭祖的,只是师娘要打听的事么,小畜生早就晓得了。” 多多奇道:“你知道我要打听什么?” 公孙望狡黠地眨眨眼睛,卖了个关子,他从怀里掏出龚春壶,壶嘴竟朝外冒着热气。 公孙望滋地吮了口茶,闭上眼,把嘴里的茶有滋有味一点点吞下肚去,完了才睁开眼睛,深吸口气,瞄瞄多多,故作姿态道: “哇,师娘,小畜生还要喝一口。” 多多急了:“小畜生,你再不说,我可真的就要走了。” “我说我说。”公孙望见多多真的要走,赶紧把茶壶放进怀里,高声叫道: “师娘,你想找帅独缺那个老叫花是不是,小畜生知道他在哪里。” 多多“哦”了一声:“快说,在哪里?” 公孙望嘻嘻一笑:“他么” 他的手臂蓦地一挥,只听得哎哟一声惊呼,多多吃了一惊,循声望去,角落里那个秀才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他的一只手被公孙望甩出的筷子钉在桌上,霎时鲜血直流。 公孙望冷笑道:“秀才,听了这大半天的话,你也该说说你的真实身份了。” 那人苦笑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猛然扎进自己胸口,登时一命呜呼。 多多惊叹不已,没想到公孙望看似疯疯癫癫,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也是,要是没有这个功夫,十个公孙望怕也早被鬼见愁捉走了。 公孙望一把撕去那秀才的长衫,多多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呼。 这人的长衫里罩着的是破衣烂裤,胸缀一块一块黄布,赫然竟是丐帮弟子。 多多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这湖州城里,看不到一个叫花子。” 这湖州因傍太湖得名,素以毛笔c丝绸和铜镜闻名于世。 出了湖州城,一去数十里均是连绵不绝的桑树林,阡陌交错水路纵横。 初来乍到的外地人置身此地,即便大白天也极易迷路,更别说是在夜里。 满眼只见油油的桑叶和莹莹的露水,朝东朝南朝西朝北,每一个地方都是惊人的相似,你不一会就被搞糊涂了。 站在一个沟坎上或叉路口,不知道接着该去哪里。 公孙望对此处的地形似乎烂熟于心,领着他们在桑林里转来转去,没有半点犹豫。 有时多多朝前看看,这条路明明已到尽头,公孙望仍照直走去,多多正想提醒,只见公孙望转身折进桑林,双手把桑叶拨拉得哗哗乱响。 多多等人只好紧随其后,走出不过十来步,眼睛豁然一亮,又一条小径出现在他们面前。 公孙望速度不减,也不管后面的人跟不跟得上,顾自朝前走去。 多多过了一会就放下心来,对公孙望暗暗佩服。 更奇的是公孙望到了上时,全然不再那般疯癫口罗嗦,神情专注一语不发,直如换了个人一般。 连王福兴和梅香也似受了感染,一路上禁口不言。 梅香不知什么时候,又牵着了多多的衣角,在边上紧跟着。 公孙望突然止住脚步,王福兴刹不住差点撞到他身上,公孙望不急不恼,悄声说道: “师娘,有人来了。” 四个人闪身进了桑林,蹲伏在那里,屏息静气朝外察看。 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才见六七个人蹑足从他们眼前走过,公孙望的听力亦绝非常人可比。 隔这么远距离,对方行动又如此诡秘,却还是被他发觉。 多多看到这一行人均是丐帮弟子打扮,如此想来,公孙望的话不会有假,丐帮弟子真的隐匿在这附近。 等那些人过去,四个人重新上路,公孙望低声道: “乖乖,可别弄出声响了。” 梅香憋不住,压着嗓子叫道“大姊姊,你真的很好看哎!” 公孙望给她一个巴掌。 四个人放轻脚步,迅疾地朝前行进,果然,他们又遇上五六拨人,不过均被公孙望事先发觉躲了过去。 多多暗自心惊,没想到荒效野外的桑树地里,居然潜伏着这许多丐帮弟子,从他们的举止看来,大有大敌当前的味道。 四个人又行了约摸半个时辰,桑树林蓦然消失,在凄清的月光下,满眼摇晃不息的是白生生的一片芦苇,多多轻声问道: “小畜生,这是什么地方?” 公孙望道:“纵广三百八十三里,周三万六千顷,跨苏c常c嘉c湖四府之境,亦曰具区,亦曰五湖” 多多又好气又好笑,忙打断他:“到底是什么地方?” 公孙望白了她一眼:“乖乖,这还不明白,自然是太湖了。” 正说话间,芦苇里突有人喝道:“谁?!” 公孙望咋了咋舌,尖着嗓门道:“嚷个屁,还会有谁。” 芦苇里嘟囔了一句,也听不清说些什么,公孙望挥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四个人弯腰穿过一条小道。 公孙望猛然止住脚步,王福兴差点又撞到他身上,这一回公孙望可没那好脾气了,一把拎起王福兴,就朝芦苇丛中扔去。 多多轻咤一声,还没明白过来,但听远处咚的一声,声音沉闷却不是落进水里的声响,多多纳闷不已。 正疑惑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远而近,片刻功夫,王福兴摇着一条小船从芦苇里钻了出来。 多多眼睛一亮,这才明白,公孙望刚才一扔,却是把王福兴扔到事先藏在芦苇里的船上,想不到这公孙望真干起什么,却这般缜密心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4章 三个诗人上岛了 三个人上了船,还未站稳,王福兴就急急把船朝外摇去,摇出段路忽地住手,一动不动坐着。 芦苇那边,适才他们站着的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脚步声停下后,一个人说道: “怪事,我明明听到这边有响动的。” 另一人道:“我也听到了,算了算了,八成是些野鸭。” 一阵脚步声后,四下里出奇地安静,只有芦苇里的小虫吱吱地叫着。 多多心道那些人已经走远,可看看王福兴和公孙望,兀自坐着不动,只有梅香,冲着她不出声地傻笑。 过了许久,那边有人叹道:“果然是野鸭,走吧。” 王福兴这才操起桨,不紧不慢地摇着,船在芦苇丛里穿行,锋利的苇叶割得人脸上生疼,多多把脸埋在双臂间。 过了一会,耳旁的窸窣声响蓦然消失,公孙望嘿嘿笑道: “师娘,好抬头了。” 多多抬头一看,船已出了芦苇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浩淼的水,在月光里闪着一层层粼光,到了此时,公孙望再憋不住,哇地一声叫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俩个叫化子,居然敢把小畜生当作野鸭,乖乖,天底下哪有会作诗的野鸭。” “乖乖,叫化子有眼不识荆山玉,拿着玩石一样看,把江南三大才子当作野鸭子,细脖子,酸溜溜的酣坛子了。” “乖乖,要不是看在师娘的份上,小畜生咔嚓一下,叫化子的脑袋就嘀溜溜乱转,哭道:叫化子的身子呢叫化子的身子呢,哇,叫化子的身子在哪里?” 王福兴和梅香拍手叫道:“哇,师父,你真聪明!” 公孙望掏出龚春壶,得意地吮着,一只眼斜睨着多多,。 多多没好气道:“这与我何干?” 公孙望叫道: “乖乖,怎么与你无干,师娘不是叫化子的帮主么,对了,师娘想个大半宿,看看公孙望可怜,把这帮主之位让给公孙望了,让是让了,毕竟还与师娘有关,哪个叫师娘是公孙望的” 多多的脸一红,怕他再说下去,故作愠色瞪他一眼,扭过头不再理他。 心里却喜滋滋的,心道,这活宝说得没错,小原既是丐帮帮主,这丐帮的事自然也是自己的事,要不然。 想到这里,她猛地惊醒过来,脸胀得通红,幸好是在夜里,没让他们发觉,不然 多多偷偷地看看他们,三个人此刻兴致颇高,早把她给忘记了,公孙望立在船头,一边晃荡着手中的扇子,一边摇头晃脑道: “值此良宵美景,岂可无诗,王兄c梅兄,依小弟之计,你我三人何不各赋一首。” 王福兴和梅香喜道:“还请小畜生兄先来。” 公孙望点点头,收拢扇子,在掌心一拍,吟道: “前面是个水,后面是个水,左边是个水,右边是个水,前后左右都是水,此水非彼水,彼水非此人,管他此水与彼水,反正都是水。” 多多哪里还忍得住,捧着肚子绝倒,王福兴和梅香拍手赞道: “好诗,好诗!” 眼前影影绰绰出现一抹山影,再靠近些,多多看清楚了,原来是个小岛,小岛的上部,从树林里隐隐透出一星灯火。 多多心道,莫非帅独缺就在这岛上,若真如此,躲得可算隐秘了,公孙望却是怎么发现的。 公孙望低声道: “小小畜生,快把船摇到后面去,乖乖,这里都是叫化子,看到三个畜生光临,自然要大叫着迎接了,岂不把帅独缺吓跑,乖乖,快划到后面去。” 王福兴依言调转船头,朝小岛的另一边划去。 小岛的前面是一个缓坡,到了后面,不由得令多多瞠目结舌,这岛宛若被人从中一刀砍断一般,背面是一高百丈的绝壁。 他们把船摇近绝壁,抬头仰望,这绝壁上寸草不长,连个攀援的地方也没有,直似在鬼见愁的那个洞中。 多多正愁怎么上去,却听梅香叫道: “大姊姊,有绳子,有绳子哎。” 果然,早有一根绳子从壁顶垂挂下来,一直落进水里,四个人抓着绳子,不一会就到了壁顶。 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一棵松树的根部,公孙望呆呆地盯着它看,多多笑道: “小畜生,你准备的倒仔细。” 公孙望摇摇头:“师娘,这里边有名堂,是哪个把绳子绑在这里的?” 多多一惊:“怎么,不是你?” 公孙望摇了摇头,这一来多多也愣住了。 公孙望猛然醒悟,叫道:“快走。” 四个人循着一条荒芜已久的林中小道朝前走着,走出不远,公孙望停住脚步,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多多疑惑道: “小畜生,你做什么?” 公孙望嘻嘻笑道:“师娘,小畜生实在走不动了,先歇上一歇,弄口茶喝喝再说。” 说完,他真的掏出茶壶细啜慢吮。 这一来多多急了,她想那悬崖上的绳索若不是公孙望挂的,定然另有他人。 挂这绳索的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里应外合,引徐长老的人从悬崖下上来。 看样子这岛上有内奸,说不定此时他们的阴谋已经得逞,这活宝却还有心思卖关子。 多多恼道:“小畜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工夫歇歇,走不走?再不走我可一人走了。” 公孙望笑道:“不忙不忙,乖乖,还有几个畜生没上来呢,师娘,何不索性等他们一等。” 多多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随即恍悟,徐长老的人此时若已摸上小岛,那悬崖下定该有他们的船。 而适才上来时,在悬崖下并未看到船,那些人自然还没赶到。 多多如此想着,也就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下。 公孙望不时拿眼瞟瞟多多,急等着多多开口问他,没想到多多抿着嘴,不急不恼,一声不吭,神态甚是雅静。 公孙望急了:“哇,师娘,你怎么不问问小畜生那些畜生为何还没上来。” 多多微微一笑,反问道:“我已知道答案了,还问什么?” 公孙望吓了一跳,叫道:“哇,师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5章 两个长老一对一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多多笑而不答,扭过头不去理他,公孙望更急了: “师娘,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悬崖下没有船,那些人自然还没……” 多多脸色一变,失声叫道:“糟了,快走!” 梅香一把拉住多多的一角,叫道:“大姊姊,你真的很好看哎!” 公孙望伸手一个把巴掌:“还大姊姊?” 梅香一低头躲了过去,手却还牵着多多的衣角。 多多恼道:“快放开我,那些人已抢在我们前面了。” 公孙望哈哈笑道:“师娘,小畜生是不会受你这个骗的,这两个畜生么,弄不好会信你这话。” 多多急道: “小畜生,他们确已上来了,你想,他们若没上来,接应他们的人定然还在悬崖上等着,我们到悬崖底下,自然会被他发觉,他岂能不把绳子收上来?” “我想的不错的话,他们一定是一些人从这上来了,另一些人,摇船到了那边,佯装攻岛,把这岛上的人都吸引到那边……” 果然,多多的话还未说完,岛那边骤然喧哗,公孙望连忙跳起身,飞一般往前跑着。 树林里隐隐透出一星灯火,到了近前,多多才看清,这是座破的祠堂,只听祠堂里有人说道: “帅独缺,你还不快求本帮主饶你一死。别东看西看,还是死了那份心,听到没有,你那些死党都在阻拦本帮弟子攻岛呢,哈哈哈哈。” 多多听这声音,俨然就是徐长老,她靠近窗户朝里观望,只见里面挤满了人。 徐长老带着手下的人站在近门的一边,另外一边,帅独缺躺在地上,显已多处受伤。 他身旁只有林中先和另一脸色黝黑的丐帮弟子,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他欠起身子。 帅独缺苦笑道:“徐兄,同门弟子,手足情重,何苦相逼若此。” 徐长老身旁的白布弟子用打狗捧指着帅独缺,厉声骂道: “闭上你的鸟嘴,姓帅的,在帮主面前,讲话还这般没大没小?!” 徐长老做了个手势,制止住白布弟子,微笑道: “由他去吧,一个快死的人,让他多说两句何妨。” 帅独缺道:“哦,这么说,你们今天是要帅某的命了?” 徐长老点头道:“唉,这也是没奈何的事,在下只是依照帮规,清徐帮中叛逆而已,还请帅兄包涵。” 帅独缺摇了摇头,叹道: “帅某死何足惜,只是眼前大敌当前,丐帮弟子却自相残杀,在下,在下实在是感到心疼啊,看看今日的情形,哪个还会相信,我们曾是一个碗里喝粥的弟兄……” 说到这里,帅独缺已是老泪纵横,徐长老斜睨着帅独缺,冷冷一笑: “帅兄,你死之后,这些小子再起不了波澜,岂不就平静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盯着帅独缺身旁的林中先和另一丐帮弟子,鼻子里哼了一声。 俩人哪里还忍得住,滕地一下跳起,持剑迎向徐长老,帅独缺脸色一变,急叫: “住手!” 林中先回头嚷道:“帅长老,我们先收拾了这个败类,回头甘愿再受帮规处罚,黄大哥,上!” 黄大哥点了点头,俩人持剑攻向徐长老,早有白布弟子挡到徐长老身旁,手中的打狗棒架住林中先的剑,两个人厮打到一块。 徐长老身子一挪,侧身躲开姓黄的丐帮弟子刺到的剑。 此人武功本就平平,这时又气又急,直想一剑取了徐长老的命,是以这一剑用尽全身之力。眼见着一剑削空,人却控制不住,一头撞向徐长老。 徐长老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右手一掌拍出,正拍在黄姓丐帮弟子的天灵盖上,喀喇一声脑桨四迸,一头栽倒在地。 林中先惊呼:“黄大哥!” 手中稍一迟疑,白布弟子的打狗棒点在他右手的阳溪穴上,手中的剑呛啷落地。 白布弟子脸上一喜,打狗棒紧接着横扫而来,棒在空中,蓦地“哎哟”一声,人就直挺挺往后倒下,眉心有一个小洞,朝外汩汩直冒鲜血。 这一来不仅林中先,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徐长老厉声喝道: “什么人!?” 大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哇,师娘,你这一下打得真准,不偏不倚,乖乖,啪地一记叫化子的脑壳就开了花。”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三个人从门外进来,徐长老“哦”了一声: “是你,茶博士?” 公孙望嘻嘻笑道:“臭叫化,那悬崖上的绳子八成是给你准备的吧,乖乖,倒省了小畜生的气力。” 徐长老脸色一沉:“茶博士,本帮的事你也想管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蓦地响起:“好不要脸,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丐帮帮主?” 从黑暗中,又走出一个人来,饶是在这紧张的氛围里,众人仍觉得眼前一亮。 多多缓步朝前走去,冷若冰霜,直视着徐长老的目光里自有一份穿透人心的寒意。 徐长老不由得一怔,问道: “你是谁?” 那日,在丐帮杭州公所,徐长老被鬼斧削去一只耳朵,失血过多昏倒在地,多多和鬼见愁出现时他未见到,是以觉得眼生。 徐长老话音未落,公孙望已是气极,骂道: “臭叫化,连小畜生的师娘都不认识,乖乖,岂不是连小畜生小小畜生小小小畜生的霉都让你倒光了,乖乖,先吃个耳光再说。” 他抬起右手,不紧不慢朝徐长老扇去,徐长老脑袋朝后一仰,众人见他明明已躲过这掌,不知怎的,仍听到一声脆响,显已被公孙望扇到。 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声,王福兴和梅香的巴掌跟着扇到。 公孙望扇在他的右颊,王福兴扇在他的左颊,梅香心里一急,索性一掌拍在脸的正中。 众人眼瞧三人明明没使多大的劲,徐长老的脸上却多了三块乌青。 算来,徐长老在武林中也算是有些名头的高手了,三掌过来,他竟连一掌也未躲过,众人怎能不瞠目结舌。 公孙望拍手笑道:“哇,师娘,你说这臭叫化好不好看?” 多多笑道:“被你们三个畜生相中,自然是好看至极。” 三人一听这话,高兴得又蹦又跳。 众人见他们自称畜生,又口口声声叫这姑娘师娘,再看看徐长老的脸,青是青红是红紫是紫的,委实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6.第256章 造假古已有之 徐长老把手一挥: “杀了他们!” 众人哪里敢上,不进倒往后退了几步,徐长老又气又急,当下也没时间与手下人计较,厚着老脸抢上前去,一掌拍向多多。 多多恼道:“你找死!” 双足一蹬,身子高高跃起,徐长老一掌拍空,抽转身子正想发第二招,多多人在空中,右足朝前一点,正踢中徐长老的前额。 徐长老把持不住,往后趔趄了几步。 多多适才在窗外,早已对徐长老恨得咬牙切齿,丐帮弟子自相残杀,死伤不计其数,全是此人一手造成,多多心道: “师父,小原,倒不如我先替你们除了这个败类,免得留下害人。” 主意打定,多多落下时已拔剑在手,帅独缺在不远处看得真切,急叫: “梦姑娘,手下留情!” 多多冷冷道:“我又不是丐帮弟子,可不受什么‘叫化子不打叫化子’的规矩约束,他这是自寻死路。” 多多还未出招,公孙望急叫:“哇,师娘,这臭叫化怎劳师娘动手,我先送他一招玩玩。” 话音甫歇,一掌跟着发出,徐长老人还没有站稳,哪躲得了这掌,当胸一闷,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哇,师娘,这臭叫化怎劳师娘动手,我先送他一招玩玩。” 王福兴和梅香一人一掌款款拍到,徐长老双眼暴凸,闷声倒地,一命呜呼。 这一切委实来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转身向多多邀功。 帅独缺不忍目睹,扭过头去,唉地一声长叹。 徐长老手下的那些人又是惊惧又是愤恨,想怒不敢言,想走又不敢走。 大厅里忽然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公孙望咪着眼睛有滋有味吮茶,发出“滋滋”的声响。 从远处传来厮杀呐喊声,帅独缺朝徐长老手下的人厉声喝道: “还站着干么,快去让他们别打了。” 众人巴不得有这句话,一哄而去,大厅里只剩下帅独缺c林中光c多多c公孙望c王福兴c梅香六个人和地上的三具尸体。 多多朝帅独缺点点头:“帅长老,我有一事求教,还望以实相告。” 林中先见多多朝帅独缺走去,连忙横刀挡在多多身前,骂道: “女贼,就你也配和帅长老说话!” 帅独缺喝道:“中先,退下!” 林中先一指多多,说道:“帅长老,你不知道,她,她是落花门的小姐。” “休得无礼!”帅独缺正色道:“你还知道什么,梦姑娘是田帮主的朋友” 公孙望打断他道:“不是朋友,臭叫化,是老婆。” 帅独缺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多多的脸刷地红了,回头瞪了公孙望一眼。 帅独缺继续道:“再说,适才人家还救了你一命,你倒翻脸不认人。” 林中先道:“可是” 帅独缺挥了挥手:“不用多说。” 他叹了口气,缓声道: “梦姑娘,不瞒你说,你娘与贵帮过节甚深,想必你也知道一二,不过,姑娘放心,我们丐帮历来都是恩怨分明,决不会以此与姑娘为难,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多多迟疑了一会,问道:“帅长老,你可有小c小田原的消息?” 帅独缺惊道:“怎么,田帮主没和姑娘在一起!” 多多的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 帅独缺缓声道: “这就怪了,本帮弟子一直都在寻找田帮主的下落,可惜音讯全无。” “一会儿有人说他和五花手教的弟子去了云南,一会儿有人说他和宇文公子在一起,后来又有人传言说他与姑娘在一起,还” “是以帮中突然冒出一块帮主令牌,姓徐的想接任帮主之位,对了,中先,把那块令牌给我看看。” 林中先走到徐长老身旁,从他怀里果真摸出一块帮主令牌。 他把令牌递给帅独缺,帅独缺细细端详,脸色愈来愈凝重,过了半晌,方叹息道: “想不到这令牌却是真的,莫非” 多多“啊”地一声惊呼,差点就晕过去,这帮主令牌小原一直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轻易不会丢失。 此时令牌既已落到徐长老手里,那么,那么小原 多多不敢再想下去,她回头看看地上的徐长老,后悔不迭,眼下知道小原下落的,只有这人,却已是一具尸体。 公孙望走到帅独缺身旁,冷不防伸手一抓,把帮主令牌抢到手里,帅独缺惊呼: “茶博士,快将令牌还给在下。” 公孙望低头瞄了一眼手里的铁牌,嘻嘻一笑,随手又扔回给帅独缺,大声叫道: “乖乖,师娘,这铁牌牌是假的。” 一听这话,不仅多多,连帅独缺亦是一惊。 帅独缺把手中的铁牌翻过来翻过去看了数遍,一抬头看到多多正望着自己,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叹道: “本帮的帮主令牌,在下岂能不知,这确是真的。” 公孙望摇头晃脑大笑不止,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这块铁牌么,仿制得倒象真的一般,不过,丐帮帮主令牌上有一个记号,却只有张宗子和小畜生认得。” 多多急道:“什么记号,快说。” 公孙望嘿嘿干笑两声:“师娘,小畜生的嗓子又干了,先喝两口茶。” 公孙望一边吮茶一边拿眼瞟着多多。 多多心里明白到了这关节,你越着急公孙望就越好卖关子。 多多微微一笑,转过身不去理他,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果然,公孙望憋不住了,脑袋一颤,一口茶闷进气管,涨红脸呛了一阵就迫不急待叫道: “哇,师娘,你怎不问小畜生铁牌上有什么记号?” 多多笑道:“我又不想知道,问你作甚?” 公孙望急了:“乖乖,你还真不想知道么,小畜生偏偏要说。” 多多双手紧紧捂着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你不要听我偏偏说了,师娘你快把耳朵捂好。” 公孙望一眼就瞧见多多虽捂着耳朵,却故意留着指缝,知道师娘是十分的想听,他呷了口茶,又呷了一口。 等到多多的双手稍稍松开,这才开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7.第257章 再说一个故事 公孙望得意地笑笑,提高嗓门,冲着多多叫道: “十二年前,小畜生在安徽休宁的黟山煮云雾茶,啧啧,小畜生好不容易煮了一小壶,刚要享受,乖乖,从身后闪出个老叫化,定要与小畜生分享。” “小畜生自然是不肯了,乖乖,这老叫化好不要脸,见小畜生不肯就动手来抢,小畜生砰地一个响屁,逃之夭夭。” “从休宁一口气逃到宁国,乖乖,这老叫化居然一直追到宁国,小畜生见他气喘吁吁,眼看就追不上了,心肠一软,就一屁股坐下等他” “这老叫化百般求饶,小畜生只好答应给他喝一口,没想到这老叫化好不要脸,滋溜一口就来个壶底干” “乖乖,还说什么茶太好喝,他一不小心就忘了口下留情,乖乖” 多多双手虚掩着耳朵,听到这里不禁婉尔,不用说,这老叫化就是丐帮的前辈帮主张宗子。 为几口茶,一个跑一个追,居然追了两百多里地,也算是极稀罕的事了,至于什么百般求饶之类,定是公孙望瞎编的。 真实的情景该是张宗子从休宁一直追到宁国,才追上公孙望,公孙望武功不及张宗子,打是打他不过的,只好百般求饶。 万般无奈才答应给他喝一口,没想到张宗子一气喝干,也难怪公孙望至今耿耿于怀。 公孙望继续道: “小畜生让他气个半死,想想又没办法,这云雾茶到了老叫化肚里,小畜生就是剖开他的肚子也是拿不出的。” “小畜生就想,不如让这老叫花把他的什么帮主令牌给小畜生,乖乖,小畜生手持令牌号令天下叫化子都去替小畜生捡柴禾岂不好玩?” “老叫化倒很爽快,当即答应,他从怀里掏出令牌,两个手指捏着站在那里,说是只要小畜生拿得走铁牌,这铁牌就归小畜生了。” “师娘,你想想,小畜生是什么人,乖乖,小畜生堂堂江南第一才子,岂肯沾老叫化的便宜” “小畜生心道,你老叫化两个手指捏着,小畜生也用两个手指来夺,就这样小畜生捏着铁牌的这边,老叫化捏着那边。” “四个时辰下来,小畜生看他可怜,就故意把手撒开,跌个大跟斗。乖乖,这铁牌小畜生虽没夺下,铁牌上却留下了小畜生的两个指印。” “所以么,臭叫化手中的那块铁牌,小畜生一眼就看出它是假的,臭叫化,你看上面有没有指印?” 帅独缺心知公孙望此话不会有假,适才他说的老叫化,活脱就是前辈帮主张宗子。 他把铁牌掏出来又看了看,上面果真没有指印,他朝多多点点头道: “看样子这令牌还是假的,倒是在下眼拙。” 多多不知不觉,早就把双手放下,听到这话,霎时脸露喜色,轻轻地舒了口气。 没过一会,她的眉头又蹙紧了。 帅独缺看在眼里,安慰道: “梦姑娘,你放心,照理说田帮主不会有事的,我看,我们不如即刻上路,去快哉山庄看看,或许会有田帮主的消息。” “快哉山庄?!”多多疑惑道。 “对,”帅独缺道,“在下接到宇文公子的帖子,说是会集天下英雄,共商铲除天道教狗贼的大计,说不定田帮主得知此讯,也会赶往的。” 多多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和宇文燕分开后,就没见他的踪影,大家都是在这一路,都朝着一个方向,说不定宇文燕和小原会碰到一起。 至于说什么宇文燕的帖子,多多也来不及细想,按理说,宇文燕也该刚回快哉山庄不久,他这么快,就下英雄帖了? 帅独缺道:“在下本想在此暂避两日就上路的,既如此,我们还是说走就走吧,好在本帮的事端已经平息。” 多多道:“可是,你的伤。” 帅独缺笑道:“不碍事,还要不了在下的老命,中先,扶我起来。” 林中先扶着帅独缺,颤颤巍巍起来。 门外冲进一个丐帮弟子,满脸惊惶,帅独缺问道: “出什么事了?” 丐帮弟子道:“帅,帅长老,我们留在杭州和湖州城里的弟兄,都遭了天道教的毒手。天道狗贼正往这里过来,帅长老,你快走吧。” 帅独缺双目一拧,一把推开扶着他的林中先,失声惊呼:“完了,完了,丐帮这回可是完了。”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又一个丐帮弟子满身血污从外面滚了进来,叫道:“帅长老,天道狗贼快攻上岛了,弟兄们让你快走。” 帅独缺摇了摇头,哽咽道:“帅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丐帮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帅某岂能独活,走,和他们拼了!” 说完,他踉踉跄跄就往外走。 多多抢上一步,伸手点中他的要穴,帅独缺登时动弹不得,林中先惊道: “你?!” 多多瞪了他一眼:“背上他跟我们走。” 外面,呐喊声厮杀声和刀剑的铿锵混作一团,越逼越近。 多多心道:再不走可就谁也走不脱了。 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其他,挥挥手,一行人跟着她出了祠堂,朝后面的树林里奔去。 一会儿就到了悬崖上,那条小船还在下面,等他们上了船,划出没有多远,回头再看,小岛上已燃起熊熊烈陷。 一行人弃船登岸,多多道声得罪,解开了帅独缺的穴道,帅独缺回身眺望夜色深处的冲天火光,执意要杀回小岛上去,多多劝道: “帅长老,眼下寡不敌众,你就是回去还不是白白送死,倒不如大家连夜上路,到快哉山庄会集天下英雄,再与天道教一争高低。” 帅独缺又气又急,早已是泪流满面,他这一动,又牵动身上的伤口,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 公孙望砍来树枝绑成一个担架,王福兴林中先和跟随而来的两名丐帮弟子轮流抬着帅独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行进。 等帅独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们已离太湖几十里地了。 等到天空渐渐泛白,四周的桑林和脚下的大道从黑暗中一点点凸现出来,他们已到了一个村子。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8.第258章 这特么的也太热情了 村口的大樟树下停着三辆马车,打老远就能看到。 等他们走到近前,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打量他们几眼,问道: “各位可是去快哉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的?” 多多一愣,问道:“你是谁?” 那人也不言语,重新钻回马车,嗡声嗡气道: “是就上车,有什么好啰嗦的。” 公孙望正欲发怒,多多嫣然笑道: “好吧,大家上车,有车不乘,可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一行人分乘三辆马车,还未坐稳,就听前面“啪”地一声鞭响,马车飞快地朝前驶去。 多多朝四下看了看,整个车厢被布幔遮得严严实实。 多多暗自纳闷,这大清早的,这些人为何会在此地,莫非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一行的动向? 从适才车夫的脸上也看不出这些人来意善恶。 多多心道:管他们是什么来路,到了此刻,且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往前疾驰了约摸三四个时辰,慢慢减了速度。 多多正想撩开车厢前的布幔看看出了什么事,蓦觉得眼睛一花,布幔已先她撩起,车夫不冷不热道: “下车吧。” 他们下了车,发觉自己此刻正站在一个小镇临街的酒店门口,掌柜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迭声叫道: “快请快请,小的等候多时了。” 多多等人懵懵懂懂,跟着掌柜进了店堂,身后的马车调转身子朝镇外驶去,多多和帅独缺对望一眼,正欲转身,掌柜的连忙笑道: “客官客官,请别介意,这些马车还要去接后面的客人,各位先请用膳,完了自有安排。” 多多冷笑道:“你安排的?” 掌柜的赶紧摇手: “哪里哪里,小的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小的也不过是受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不瞒各位,小的这店却已被人包下三天了,这三天来,武林中赶赴快哉山庄的英雄么,少说也有三四十位了。” 多多一惊:“这么说,你是受了快哉山庄的委托喽?” 掌柜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多多冷笑道:“好啊,这宇文公子的气派也忒大了点。” 掌柜陪笑道:“就是就是。” 掌柜把他们引领到一张桌前,桌上早摆好丰盛的佳馔,公孙望快活地叫了一声,赶紧挑个好位子坐下,大声嚷道: “乖乖,小畜生的肚子可咕咕叫了。” 掌柜笑道:“各位慢慢享用,还需什么,吩咐就是,对了,这酒菜的钱早已付了。” 多多笑道:“又是快哉山庄会钞?” 掌柜点点头。他转身走了两步,又走回来,问道: “各位,快哉山庄到底在什么地方?” 多多道:“你受了人家托付,却连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么?” 掌柜嘻笑道:“小的自然是只认银子的,管他什么,不过,这快哉山庄么,就象小姐说的,气派也忒大了点,本镇的三家酒店客栈都被他包下了,各位吃住均是不要钱的。” 掌柜的摇着头,慢慢走开。 这里众人惊诧不已,林中先扶着帅独缺坐了下来,帅独缺不解道: “快哉山庄离这还有二百多里,哪有迎客迎出这么远的。” 多多点点头:“再说,这武林大会也不必搞得这般兴师动众人人皆知的,不知宇文公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中先道:“这中间会不会有诈?” 帅独缺摇了摇头:“看样子不象,宇文公子行事常出人意料,莫非这又是他的一着妙棋?” 多多沉吟道:“依我看,他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吸引武林同道尽集于此,二是想借此引出天道教的人,他既如此行事,定早有打算,我们尽早赶到快哉山庄就知道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公孙望目不旁顾,顾自大嚼一通,到了这会才有功夫开口: “有的吃有的玩还有马车这么老远迎接,乖乖,这武林大会可真开得,小畜生巴不得日日如此,岂不痛快。” “哇,了不得,什么宇文公子,狗屁不如的东西,居然不给三个畜生,堂堂江南三大才子也发个帖子,乖乖,小畜生到了那里,非让他恭恭敬敬捧上一个帖子,哼,小畜生” 又有两辆马车驶到店门外停了下来,掌柜的连忙迎出去,车帷掀开,从里走出四个人来,帅独缺“咦”地一声,低声道: “梦姑娘,你看,走在前面那俩人是双刀门的金刀柳四和银刀柳五,后面那俩人么,靠左首的老者是金银刀的师父,大背刀单雄,还有一个却连在下也不知什么来头。” 四个人还没跨进店堂,又有一辆马车来到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干瘪的和尚,四人一见,赶紧让到一旁,恭恭敬敬行礼。 多多奇道:“帅长老,这和尚是谁?” 帅独缺脸色已变,叹道:“独行僧五不戒。” “五不戒?”多多诧道。 帅独缺叹了口气,低语道: “出家人戒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饮酒,戒妄语,这和尚却给自己取个五不戒的大号,为人行事,可想而知,倒是有些年没露面了。” 多多吃了一惊,暗道:“看样子这武林大会非同小可,直把什么人都引了出来。 五不戒神气活现进了店堂,他朝这边望了一眼,蓦地缩下头去,怔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似笑非笑。 众人正自疑惑,只听公孙望把筷子在桌上一拍,高声叫道: “小和尚,好久不见了,快来给你茶博士屁博士爷爷倒杯酒。” 五不戒哇地一声怪叫,转身就逃出店外,公孙望哈哈大笑。 众人惊奇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武林中有名的恶僧,竟对公孙望惧怕到这个地步。 多多笑问:“小畜生,莫非这和尚又是你的徒弟?” 公孙望白了多多一眼,凑近帅独缺,在他的耳根嘀哩咕噜说着,帅独缺时而蹙眉时而点头,最后他再也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开。 这一笑牵动伤口,痛得他连忙止住。 多多好奇心重,哪里还忍得住,急问:“小畜生,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快说来听听。” 公孙望一个劲地摇头:“听不得听不得,乖乖,师娘你听不得。” 帅独缺点头道:“这个,姑娘你确听不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9.第259章 站住,哪里走! 公孙望脸色一变,骂道: “臭叫化,你怎么知道师娘听不得,乖乖,臭叫化听得小畜生的师娘却听不得,岂不连小畜生脸上也黑不溜鳅难看。” 公孙望把脸转向多多,说道: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乖乖,有一年小畜生路过一个村子,听到一家人哭得厉害,却是他们家的小囡被这和尚相中,说是当晚就要来快活快活。” “乖乖,也不知是哪个小畜生告诉那家人的,说小畜生的武功十分了得,那家的老头老太拉着小畜生死不放手。” “又是好茶好酒侍候,小畜生没法,只得答应帮他们教训教训那淫和尚,当晚,小畜生男扮女妆,乖乖,师娘,小畜生贵妃醉卧红罗帐,那模样可真是俊俏。” “小畜生放下帐子佯装睡着,却是在床上煮茶喝,甚么五戒五不戒的和尚夜半时分果然来了,淫心大起,一剥衣裤就钻进帐子,乖乖,师娘你再听不得了。” 多多想起那个场面,忍俊不禁,心道,却也没什么听不得的事,忍不住问道: “小畜生,你再说就是。” 公孙望瞪大眼睛: “我可真要说了,乖乖,黑灯瞎火的,和尚自然看不真切,伸手乱摸,一把抓住小畜生的胡子,吓了一跳。” “小畜生的胡子岂是给和尚乱摸的,师娘,你道怎样?小畜生把一壶滚沸的茶水咕咚咕咚都倒进和尚的裤裆,烫坏了和尚的,这和尚眼下至多也只好算是四不戒了。” 众人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哄然绝倒,适才刚进来的四位,连招呼也没来得及与众人打,先已捧住了肚子。 唯有多多狠狠啐了一口,转身背朝着众人,脸却刷地红了。 他们往前又行了一个下午。 入夜时分,马车辚辚驶进一个小镇,把他们带到客店,一行人用餐漱洗完毕,念及第二日还要早起,分头入睡。 梅香的脑袋一碰到枕头就呼呼睡着,多多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平静。 她听到隔壁堂前掌柜招呼客人的声音,显是又有武林人士投宿,多多眉头紧蹙,深觉这里边大有古怪,一时又想不明白。 夜过三更,万籁俱寂,多多迷迷糊糊睡去,突被一声惊呼惊醒。 多多咤声不好,挺剑抢到院里,一个人影从院中轻飘飘跃上房顶c多多暗道:“哪里走!” 随身也上了房顶。 前面那人疾足奔出一段路后停下来朝四下观望,他觉察到身后有人赶到,正欲转身,多多一剑已然刺到。 那人猛吃一惊,好在见机奇快,身子往左边一滑,躲过多多这剑,多多几乎与剑削出的同时,左手一掌拍出。 那人右手同时拍出,多多还道他是以掌对掌与她硬拼,却不料那人的手在半空蓦然换形,一把抓住多多的手腕,喝道: “什么人?!” 多多一个激凌,手中的剑落在瓦上,呆呆地立着,那人咦地一声,定睛细看,不由得也愣住了。 两个人呆立半晌,泪水从他们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又一个人跃上房顶,却是冷玉川,他看到不远处田原正握着一个人的手腕,叫道: “田大侠,逮住凶手了?” 田原和多多无语对视,谁也没有作声,或者说谁也没有听到冷玉川的话。 余若水林中先公孙望等人接二连三跃上房顶,公孙望叫道: “乖乖,公孙望,你握着小畜生师娘的手做甚。” 众人哄然而笑,田原浑身一震,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攥着多多的手腕,赶紧松开,泪水仍在脸颊上流淌,他轻声唤道: “多多。” 多多鼻子一酸,轻轻地啜泣起来,她哽咽道:“小原,我找你找得好苦!” 原来,多多朦胧中听到掌柜招呼的客人就是田原他们三人,田原也是被叫声惊醒跃上房顶,却不料对方身手好快,顷刻就不见踪影。 下面,掌柜的大声叫道:“妈呀,出人命了!” 众人一惊,赶紧跃下房顶,他们看到双刀门四位住的房间房门大开,帅独缺和两名丐帮弟子站在房里,掌柜的站在门口,两腿不住地哆嗦。 帅独缺回过身来,不由得一愣,田原一拱双手: “帅长老可好?” 帅独缺惊喜道:“田帮主?!” 公孙望大叫:“乖乖,再么好,金刀银刀大背刀,一下子都变成死刀。” 地上,双刀门的四人早已气绝,田原俯身察看他们的伤口,皆是剑中眉心而亡。 田原略吃一惊,心道:这三把刀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头的,对手的武功竟如此了得,四剑之下,只有一人来得及惊呼一声。 田原脸色凝重,轻声叹道:“看样子他们也动手了。” 林中先愣到:“谁,什么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唐突,人人心里都很清楚,田原说的他们是指谁。 马车把他们载进山里,正午时分,最先那辆车的车夫一勒缰绳,整个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田原等人一一下车。 车夫在马背上轻轻抽了一鞭,整个车队又开始移动,不紧不慢朝前走去,把众人扔在一个山坳前,从这进去不远就是快哉山庄。 众人循着一条石板和卵石铺就的小径朝前走着,田原环顾四周,这山坳平平常常,并无甚出奇之处。 道旁是参天的松树,零星夹杂着几株古柏,山里的鸟鲜少见人,任凭公孙望王福兴和梅香三人大叫大嚷,它们不慌不惊,仍自啁啾不停。 田原依稀觉得这一切有些熟悉,恍惚间有一刹那,直觉得自己此时正走在回到田家庄院的路上。 多多揪揪田原的衣服,低声道:“小原,你想什么?” 田原定了定神,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奇怪这快哉山庄全不如你们落花门,竟是毫不设防。” 多多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宇文鸿飞的独步刀,不就是最厉害的堡垒,武林中有几个人敢到这里来撒野的?” 田原闻言黯然,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0.第260章 朋友你好吗? 他想起爹爹,想起田家庄院,也是这般全无防备,多多的话没错,爹和宇文大侠自恃武功高强,所以对外界戒心全无。 他们哪料得到武林中杀机四伏,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防不胜防。 快哉山庄和田家庄院,最终还不是血溅四壁,盍家数百号人悉数遇难。 倒是落花门一直谨慎戒备,天道教主至今还奈何她们不得。 昨日帅独缺把丐帮新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田原,田原深觉自己愧对帮中弟兄,愧对黄大哥。 想到这些,他又怎能不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多多自知失言,触疼了田原的心事,她抿了抿嘴,连忙借故打岔: “小原,你看那是不是快哉山庄?” 离他们数十步外,参天的松树蓦然消失,三面青山环抱着偌大一块空地,空地的中间耸立着的正是修缮一新的快哉山庄。 四周的空地上还残留着许多被火烧成黑炭的树桩。 庄院的门大开着,众人走进院去,不约而同地略吃一惊。 这修缮一新的偌大的庄园冷冷清清,竟不见一个人影。 一行人疑疑惑惑穿过院子,步入正屋的大厅,大厅里亦是静悄悄的。 众人稀罕不已,我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这哪象是个要开武林大会的场面,连个招呼的家人也没有。 宇文燕兴师动众,派人在四五百里地外就开始迎接各方客人,而等到了快哉山庄,却会是这般冷清。 多多不解道:“奇怪,昨日那店主说,已有二三十人走在我们前面,照理说他们早该到这里了,怎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冷玉川冷笑道:“姑娘还不明白,这些人八成也象双刀门的人一样,把命丢在路上了。”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得“哦”了一声,多多道: “小原,看样子我们上当了,快走!” 田原沉吟不语,他摇了摇头,示意大伙镇静,公孙望偏不理他,大声叫道: “喂,有活的没有,乖乖给我滚个把出来,江南三大才子驾到,还不茶水侍候。乖乖!” 公孙望嚷了一阵停下来,四下里仍是静悄悄的,一个念头闪过田原心头,暗自忖道: “莫非宇文公子也遭人毒手了?” 他正想吩咐众人退出院子再说,忽听得远处传来猛烈的咳嗽,却正是宇文燕。 众人面面相觑,咳嗽声从后一进房子响起,穿过天井,朝这边走来。 众人屏息静气等待着,大厅后侧的门吱咯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田原和多多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宇文燕怔怔地立在那里,双眼似已受伤,用一块布包扎着,脸色苍白,形销骨立。 田原和多多怎么也想不到,只不过短短一个月未见,宇文燕竟变成这副模样。 宇文燕站在那里,身子一个劲地哆嗦着,几欲倒下,哪还有一点点过去潇洒倜傥的影子。 更让田原和多多吃惊的是,站在宇文燕身旁,用手搀扶着宇文燕的竟然会是依依。 依依仿佛陡然长大一般,脸上稚气全无,多的是一份成熟和饱经风霜的忧虑。 依依的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最后在田原和多多脸上顿了顿,又慢慢移开。 她的目光冷冷的,直如不认识俩人一般,田原和多多正欲开口,被她的目光一扫,竟说不出话来。 宇文燕猛烈地咳嗽着,依依转过头去,关切地看着他,只有这时,她的目光里才流露出深切的怜悯和温柔。 依依低声说道:“公子,我们走吧。” 宇文燕的嘴角抽了抽,顺从地点点头。 依依扶着宇文燕朝大厅里走来,一直走到大厅正中的椅子前,依依让宇文燕在椅子上坐下。 宇文燕刚一坐下,就大声咳嗽起来,身子如同一片枯叶一般前后摇晃。 依依的眼里霎时噙满泪水,伸手在宇文燕的背上轻轻地捶着。 宇文燕的咳嗽越来越猛烈,众人看到,依依的鼻子一抽,两颗泪水滚落下来。 宇文燕似乎觉察到什么,他朝依依转过头去,依依赶紧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尽管宇文燕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能感觉的到。 宇文燕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依依,你又哭了。” 依依一边用手绢擦着宇文燕额上的虚汗,一边强颜欢笑道: “没有,公子,没有,依依没有哭。” 宇文燕又是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不再作声,他微仰着头,象一个大孩子一般,听话地让依依擦汗和用手梳理额前的乱发。 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一直怔怔地看着俩人,大气也不敢出,似乎生怕惊醒沉浸在两个人独有的天地中的依依和宇文燕。 就连三个畜生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动不动地愣着。 多多鼻子一酸,赶紧别过头去。 宇文燕轻轻地咳了两声,问道:“依依,适才我好象听到有人来了” 话未说完,他自己先苦笑一下,解嘲道: “一定是我听错了,唉,谁会到这不三不四的地方来看个不死不话的人呢?” 依依哽咽道:“公子,你又作践自己了?” 宇文燕苦笑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是我不好。” 他伸出右手,摸到依依拿着手绢的手,紧紧地攥着,依依俯下身子,趴在宇文燕耳旁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一丝难得的笑意掠过他的嘴角,攥着依依的手握得更紧了。 田原的眼眶已然通红,他走上一步,轻轻咳了一声。 宇文燕猛地转过头来,惊道:“什么人?!” 田原迟疑了一会,叫道:“宇文兄!” 宇文燕浑身一震,从椅子上猛然站起,惊喜道: “谁,谁,是田兄么?” 他的手在空中乱摸,田原连忙抢上几步,一把握住他的手,泪水从田原的眼里滚落下来,他一迭声哽咽道: “是我是我,宇文兄,正是在下。” 宇文燕喜道:“田兄,你怎么会来此地的,快说,你怎么来的?” 田原正要回答,身后,冷玉川双手一抱,朗声道: “宇文兄,我们都是接到你的帖子连夜赶来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1.第261章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一直黑下去 “帖子?”宇文燕浑身一震,笑容从他的脸上霎时消失,他缓缓说道: “什么帖子,说话的是冷兄么?” 冷玉川点点头:“正是在下,宇文兄莫非忘了,今日已是六月十二。” 宇文燕呢喃道:“六月十二?” 冷玉川道:“六月十二,不正是宇文兄召集大伙举行武林大会,共商铲除天道狗贼大计的日子么?” 宇文燕松开田仓的手,跌坐在椅子上,他的脸色铁青,嘴唇不停地哆嗦着,久久都没有作声。 田原瞧这情形,先自倒吸一口凉气,他轻声问道: “宇文兄,你的眼睛是遭谁毒害?” “哦!”宇文燕从呆愣中惊醒过来,说道:“是在下自己弄瞎的。” “你自己?”田原惊道:“为什么?!” 宇文燕摇了摇头,叹道:“世事浑浊,黑白颠倒,睁着眼什么也看不清,留着它又有何用?” 宇文燕说这话时,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凄楚,田原还想问个明白,宇文燕挥了挥手,黯然道: “田兄,你们走吧,快走。” 田原又吃一惊:“为什么?” 宇文燕摇了摇头:“别问了快走,大家后会有期!” 正说着,大厅外响起一个声音:“洪洞派掌门左双全拜见宇文大侠。”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还有俺,鹰爪门的门主徐世杰。” 两个人几乎同时走进大厅,众人让开条路,俩人径直走到宇文燕面前, 徐世杰双手一拱,朗声笑道: “宇文兄,你就不知道俺接到帖子时有多高兴,早就该大伙合起来动手了。咦,宇文兄,你的眼睛怎么了?” 宇文燕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大厅外又响起一个稚气的声音: “连云堡少堡主乐子今,叩见宇文大侠。” 人随声到,飘然而进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他朝宇文燕行了行礼,又含笑朝众人打了个招呼。 脸露羞色,显是第一次替他父亲出门办事。 他站立一旁时突又想起什么,赶紧又朝大伙行了行礼,说道: “家父卧病在床不能亲赴武林盛会,特嘱咐小侄前来问候各位叔伯,还请各位叔叔伯伯多加指教。” 说完这话,他退回人群,脸却已涨得通红。 众人对他颇多好感,左双全朗声笑道: “少堡主客气了,今日武林大会一开,大伙就是一家人了,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少堡主休要再提,大伙说对不对?” 响应他的只有徐世杰和公孙望王福兴和梅香四人,其余的人脸色凝重,木无表情,左双全环顾四周,未免有些尴尬,悻笑两句隐进人群。 紧接着又有许多门派的人到了,大厅里已然站满了人,宇文燕呆呆地坐着,却是有口难言,心里一急,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落花门门主拜见宇文大侠。” 众人闻言一惊。 落花门一向均被武林正道视作邪魔歪道,不屑挂齿。 没想到今日武林正道同盟的大会,宇文燕居然把落花门的人也请来了,岂不太不合情理。 当下,人群里就有徐世杰率先发难: “宇文兄,今日是俺的武林正道的大会,你怎的把落花门的这些婊子也请来了,俺可不太高兴。” 话音未落,脸上啪地挨了一个巴掌,多多身手敏捷,等众人看清时,她早已退回原地。 徐世杰气得嗷嗷直叫,拔出腰间的鹰飞爪,就想朝多多甩去,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徐世杰只觉得一阵酸麻。 回头一望,吓得他登时不敢作声,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却是茶博士公孙望。 茶博士公孙望性情古怪武功屈指可数,说翻脸就翻脸,武林中敢得罪他的,还没有几人。 徐世杰还没清醒过来,又有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正是王福兴和梅香,梅香冲着他嘻嘻傻笑。 大厅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田原赶紧叫道: “小畜生,还不松手。” 公孙望瞪了他一眼,叫道:“乖乖,小畜生只听师娘的,又不听你公孙望的,你神气个屁。” 田原又好气又好笑,他怕稍迟一些,徐世杰就命丧这三个活宝手中,只得走到多多身旁,低声道: “多多,叫他们快松手。” 多多此时气早已消,微笑道:“小畜生,快放开。” 三个人闻言赶紧撒手。 众人惊奇不已,没想到公孙望竟这般听这姑娘的话,众人已猜出此人就是落花门的小姐,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 月儿带着于嫂走到宇文燕面前,看到依依,俩人都略吃一惊,她们匆匆行了行礼,退到多多身旁,自是一番欢喜。 乐子今在家时也曾听爹爹提起过落花门,说的自然亦是武林中流传已久的那些话。 他年纪虽小,却生就一副不屈不挠的脾气,眼瞧着众人屈于公孙望的威名不敢启口,心里早就有气。 他胸脯一挺,轻轻跃到月儿面前,把手朝大厅外一指,粗着嗓门道: “姑娘请自便。” 月儿和多多于嫂三人正说着话,蓦然冒出一个英俊的少年,说话又莫名其妙的,她反倒一愣,随即笑道: “哦,为什么?” 月儿微笑着注视着乐子今,乐子今的脸涨得通红,早把事先想好的话忘个一干二净。 憋了半天,他才猛然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帖子说道: “我们都有宇文大侠的帖子。” 月儿卟哧一声笑道:“你这东西么,我倒也有一张,于嫂,把帖子给他看看。” 于嫂微微一笑,也拿出一个帖子,月儿继续笑道: “小兄弟,我这帖子可也是宇文大侠送的,不信你问问他吧。” 乐子今看看于嫂手中的帖子,果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心里却不服输,恼道: “问就问,谁还怕你。” 他登登走到宇文燕面前,问道: “宇文大侠,那,那,那小丫头说的是不是实话?” 宇文燕木然地坐着,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乐子今又道: “宇文大侠,小侄想她那帖子定是假的,若真如此,小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2.第262章 天道教主 宇文燕身子往前一冲,猛烈地咳嗽着,依依在他的背上捶了一阵。 宇文燕仍自咳个不停,依依紧紧咬着嘴唇,转身取过一个酒壶,把它递给宇文燕。 宇文燕一边咳着一边抬起头来,右手在空中摸着,依依赶紧把酒壶凑到他的手里,众人还道他又要喝酒,没想到他却把酒壶推了开去。 他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依依把酒壶又递过去,他又推到一旁,依依啜泣道: “公子,你就喝吧,喝了会好受些。” 宇文燕摇了摇头,耳语般低吟:“远近皆僧刹,西村家,得鱼无处卖,沽酒八芦苍。好酒,好酒。” 他把手一伸,依依把酒壶放进他手里,他拔去壶塞,掉转酒壶,壶里的酒咕咚咕咚洒在地上。 宇文燕握着空酒壶不住地摇着,想把壶里最后滴酒也倒干净,嘴里嘀咕着: “好酒,好酒,二十年好酒,灌了一个浑人。” 他的手哆嗦着,终于把握不住,酒壶从他的手里掉在地上,他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依依早已是泪流满面。 宇文燕把脸转向众人,他朝众人拱了拱手,黯然道: “各位都请回吧。” 众人大吃一惊,乐子今急道:“宇文大侠,这武林大会” 宇文燕苦笑道:“什么武林大会,什么帖子,在下的眼睛已经瞎了,还能写帖子么?” 众人啊地一声惊呼,这才猛然惊醒,这许多人,竟没一人想到这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着宇文燕,一时不知所措。 宇文燕低垂着头,轻声叹道:“算了,算了,既然来了,恐怕就别想再走。” 田原一个激凌,觉得宇文燕话中有话,他走上一步问道: “宇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丛里突然响起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 “客人都到齐了,这主人怎的还不露面,唉,这世道越来越没章法了。”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驼婆子,田原“咦”地一愣,怎么这驼婆子又在这里露面了。 田原朝驼婆子叫道:“老婆婆!” 驼婆子看了他一眼,身影晃动,又消失在人群里,田原双眼把大厅搜寻一遍,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不由得暗暗惊奇。 公孙望突然拍手笑道:“咦,对了,我晓得了,乖乖,师娘,小畜生晓得这驼婆子是谁了。” 田原把目光转向多多,看到她正含笑注视着自己,田原心里格登一下,暗道,莫非多多也知道这驼婆子是谁? 对了,那日在杭州巢大人家对面的小楼里,不正是驼婆子救了多多一命么? 田原问道:“多多,这老婆婆是谁?” 多多笑而不答,公孙望叫道:“乖乖,什么老婆婆,这驼婆子分明是个老叫化,乖乖,小畜生被他吓苦。” 公孙望此言一出,田原c帅独缺和林中先尽皆一惊。 公孙望仰起脖子,大声叫道: “莫无闻,小畜生认出你了,你还躲什么。” 一个声音哈哈大笑:“小畜生,你果然有些眼力。” 田原眼前一亮,他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果然是黄元璐黄大哥,只不过一会功夫,他已恢复了本来面目。 田原一拍脑袋,暗道,自己早该料到,怪不得每次自己身逢绝境驼婆子都会露面。 怪不得那天在树林里,自己想帮驼婆子驱除体内的毒素,手触到驼峰却是软绵绵的,原来这驼婆子竟是黄大哥扮的。 那边,多多早就行礼:“师父!” 帅独缺和林中先等丐帮弟子也大喜过望,齐声叫道: “弟子参见莫老帮主。” 田原急急奔到黄元璐面前,惊喜道:“大哥,你总算露面了。” 黄元璐点了点头,他看着依依,目光里尽是怜爱,他轻声道: “依依,你还记得你黄伯伯吗?” 依依点了点头,眼眶一红,低下头去,她也是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浙江到云南,每逢重要关节,黄伯伯都会在。 依依禁不住心里一酸。 黄元璐转过身,面对着田原: “是时候了,原弟,你想不想知道谁害死了你爹娘,想不想知道谁是天道教主?” 田原猛然一惊:“谁,大哥,你说是谁?” 黄元璐慢慢朝前踱了几步,目光注视着宇文燕和依依,宇文燕呆呆地坐着,脸白得如同一张宣纸。 黄元璐走过去在宇文燕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依依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黄元璐,黄元璐的目光与依依的目光相触时,鼻子一酸,赶紧离开俩人。 众人屏息静气,一动不动注视着黄元璐,等待着他的下文,大厅里安静得连枚针落地都能听清。 黄元璐朝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田原面前,田原的牙齿咬得紧紧的,焦急地等着答案。 黄元璐缓缓转过身,目光停留在大厅后侧的那扇门上,朗声叫道: “宇文鸿飞,你也该出来了!” “啊!”众人齐声惊呼,目光刷地移向那一扇门。 门里响起一阵大笑,一个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众人瞠目结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出来的这人会是死了两年多的宇文鸿飞。 田原的脑袋轰地一下,如同五雷轰顶,他记得就是这人,两年前那个下雪的日子,匆匆地赶到田家庄院,在庄院里住了些日子后一病不起,最后死在庄院里。 可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什么,黄大哥说什么,他说害死爹娘的就是这人?! 他说天道教主就是这人?! 宇文鸿飞,快哉山庄的庄主,爹爹的好朋友?! 田原懵懵懂懂:“你,你不是早已死了么?” 黄元璐叹道:“小原,害死你爹娘的就是他!” 宇文鸿飞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把手一挥,从门里又走出一些人来,却是鬼斧c神工c陆乘c金凤和赵骏千。 几乎同时,山庄外响起地动山摇的呐喊: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鸿飞得意地笑着,人群中许多人已然失色。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3章 第二六三 别走,盯上你了 ,最快更新抚剑吟啸最新章节! 田原看看宇文燕,这才明白宇文燕为什么要挖去自己的眼睛。 “世事浑浊,黑白颠倒,睁着眼什么也看不清,留它何用?” 一个人东奔西走,寻找着自己的仇人,寻找着机会与天道教主决斗,到头来却蓦然发觉这天道教主原来却是自己的父亲,怎能不痛心疾首?! 田原盯着宇文燕,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宇文燕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周围这所有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等到四周的呐喊声平息下来,宇文鸿飞笑道: “莫无闻,老夫找了你这么多年,没料到反被你先识破身份,佩服佩服。不过,此刻这些人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反正死到临头。” “老失倒想留你一条生路,快哉山庄正缺一个管家,不知道莫帮主有没有兴趣。” 莫无闻笑道:“多谢宇文教主抬举,可惜在下目不识丁,宇文教主若不嫌罗嗦,在下倒有个故事想说给大伙听听,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宇文鸿飞道:“老夫也很想听。” 黄元璐点点头,他转过身,看到田原手握剑柄,两眼冒着仇恨的火花,随时都要出招,黄元璐悄声道: “原弟,我先把他的罪恶昭示众人,再动手不迟。” 田原嗯了一声,他也急着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黄元璐缓声道: “在下并非武林中人,只不过对武学颇有些兴趣罢了,六年前在下与武林的关系,至多是和丐帮帮主张宗子有些来往,交情自是不薄。” “不过,我们每次碰面,只切磋武功,并不过问对方的事情。有一天夜里,张帮主来到在下的家里,身负重伤” “他说想来想去,眼下只有躲在在下这里才是安全的,因为在下不是武林中人,凶手不会想到,他会避到此地。” “张帮主说这话时,神情甚是惧怖,说实话,在下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帮主神情慌乱。在下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帮主毫不隐瞒,全都告诉了在下,他说近日来武林中有许多人不明不白死去,凶手的手段十分残忍。” “他暗中调查追踪,终于发觉,武林中正兴起一股阴暗势力,叫作什么天道教,意在独霸武林。” “张帮主的行动被天道教主发觉,俩人交手时张帮主挨了对方一掌,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宇文鸿飞冷笑道:“原来这老家伙躲到你那里去了。” 黄元璐道:“在下察看了张帮主的伤势,不禁吃了一惊,如此毒辣的掌法当真闻所未闻,不过是几个时辰,张帮主的胸前已然糜烂。” “他自知自己不久于世,就要在下接任他这丐帮帮主之位,在下自然不允,张帮主反复向在下晓明大义,说是如果不查清这天道教的来路,不过几年时间,武林难免一场浩劫。” “他苦求在下替武林众生着想答应他的要求,否则他死不瞑目。” “在下左右为难,答应么违背自己的本性,不答应又对不起朋友和武林中的良善之辈。” “最后,在下答应张帮主继续调查此事,但不插手武林中事,也不接任丐帮帮主,一俟事情水落石出,还是要武林中人自己解决,与在下无关。” “张帮主答应我这条件。他托我帮丐帮暂管帮主令牌,并把百家掌诀口授于我。” “只要求在下一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可把帮主令牌交给此人,并把百家掌诀传授于他,这件事在下已办妥当,可告慰九泉之下的张帮主了。” 众人知道,他说的这合适的人就是田原,田原明白这其中原因,不由得黯然神伤。 心道,自己接任帮主之位不过一年,丐帮却是几乎全帮覆灭,黄大哥这话不过是在宽慰自己罢了。 黄元璐继续道:“张帮主死后,在下隐名埋姓,改叫莫无闻,装扮成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驼婆子,以免引起天道教的注意。” “在下在暗中继续调查,却是一无所获,直到两年前的下雪天才找到天道教主的行踪,在下一直跟着他,看他进了严州城外的一个农家中,在下在院外监视了整整三天,却始终没见到他再出来。” 田原明白,黄大哥说的农家就是十八都的刘贵家,宇文鸿飞在此更换了衣服,又从暗道出去,难怪黄大哥等了个空。 黄元璐道: “后来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宇文鸿飞病世,田世南全家被天道教毒害,武林人士齐集严州城,天道弟子追杀宇文燕蒙回天等人。” “在下仔细搜寻,却是再也没见到天道教主的身影,唉,在下哪里会想到,这天道教主就是宇文燕护送的棺材里的‘死人’宇文鸿飞呢。” “后来在下也曾看到过几次天道教主,可惜他蒙着面孔,在下没法看清他的脸,也没想到他会是宇文鸿飞,道理很简单,因为在在下的记忆中,早认定宇文鸿飞死在了田家庄院。” 宇文鸿飞得意地笑笑:“后来又怎么让你知道的?” 黄元璐道:“直到一个多月前,在下在杭州城里,看到有人装扮成快哉山庄的家人分送号称是宇文公子亲笔写的请帖,顿时就起了疑心。” “因为按在下的计算,宇文公子那时候应该还没回到快哉山庄,这帖子肯定是假的。” “有人假冒宇文公子召集武林人士,目的十分显然,那就是想把武林人士一网打尽,干这种事的,自然是天道教了。”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天道教为什么要把地点选在快哉山庄?在下赶到此地想看个究竟,这才发觉其中的秘密。” “宇文鸿飞,你用心可谓良苦。可惜忒着急了点,不然,在下可能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宇文鸿飞哈哈哈哈大笑,他对黄元璐说他太过着急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得意,笑道: “还有一事你没交待清楚,那就是田世南怎么死的。” 黄元璐点点头:“这其中的原委在下确实不知。” 宇文鸿飞笑道: “老夫就成全你,让你死个明白。那日老夫进了那户农家,又从暗道出去,径直奔往田家庄院,田世南么,与老夫算是老友了……!” 田原怒道:“狗贼,你还有脸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4.第264章 育儿教育,苦口婆心 宇文鸿飞毫不介意,笑了笑,顾自说道: “小子,你没看到你爹的那个样子,他看到老夫又惊又喜,招待得蛮不错的。” “老夫忧心忡忡地和他说武林中冒出个天道教,手段如何如何残忍,老实说,老夫苦口婆心费的唾沫子不比那老叫化少。” “老夫还告诉田世南,说自己正被天道教追杀,恳求田世南出山,照眼下的情形,只有合俩人之力才可对付天道教主。” “田世南自然被老夫说得心动,开始与老夫商议迎敌之计。” “老夫就说,天道教主若知道你我二人联手,必不敢轻易露面,倒不如先假传消息,就说宇文鸿飞被天道教主震断心脉,已然在田家庄院气绝身亡。” “这样,天道教主有恃无恐,等他放心来犯时我们再给他个措手不及,田世南同意了老夫的主意,又是买棺材又是报死讯的,不两天江湖上人人皆知老夫已死在田家庄院。” “老夫见时机已到,这才趁俩人密谋的时候动手杀了田世南,田世南猝不及防,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哈哈。” “一家老小,除了走脱这兔崽子,那是不费吹灰之力,老夫然后再躺进棺材做我的死人。” “从此,武林中岂不再也没人会怀疑这天道教主就是宇文鸿飞了,各位,你们说老夫这计谋妙不妙?” 鬼斧神工和陆乘金凤起劲地拍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宇文鸿飞也太过阴险,难怪田世南会遭他陷害。 田原厉声喝道:“宇文鸿飞,你心肠也太毒辣了,我爹爹早就宣布退出武林,你还不放过他!” 宇文鸿飞冷笑道:“笑话,武林中人只要武功还在,他怎么退得出武林?你爹爹不是还要出山对付天道教么,又怎算退出武林?不过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假惺惺摆老资格罢了。” 黄元璐叹道:“要是在下所猜不假,这些帖子定然是你伪造的喽?” 宇文鸿飞嘿嘿笑道:“老夫也没想到燕儿竟有这么大的面子,帖子一去,武林群鼠立马赶来。” 宇文燕冷冷道:“不是我的面子大,而是天道教恶贯满盈,武林同道人人都想诛之而快。” 宇文鸿飞一怔,他转过身去看着宇文燕,脸上渐渐流露出一种慈爱之情,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叹了一口气,缓声道: “燕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爹这全是为了你啊,甚么泽被千秋万岁万岁,都是些骗人的把戏。” “总有一天,爹会老的,会卧在床上慢慢死去,那时候这些号称侠胆义肠的什么武林好汉就会来欺侮你。” “你自幼不肯习武,尽学些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寄情山水放浪形骸,对武林中事不闻不问么?” “燕儿,你以为这些人会允许你永远这样,会放过你么?这么多年你平平静静,没有人来打扰你,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宇文鸿飞的儿子,因为你爹是武林中人不敢与他为敌的独步刀主。爹不在,你就什么也不是,你就是又一个田原。” “爹对不起你,让你降生在一个武林世家,从你一生下来的当儿,你就注定了要在血雨腥风中摔打,爹保护得了你一时,却保护不了你一世。” “爹这棵大树倒下之后,燕儿,你要知道,那时你就连一个遮荫避雨的地方也没有了,所以爹要把可能危及于你的人都赶尽杀绝。” “你为人聪明,爹没想到,你可以于武学上独树一帜,不落俗臼,但为人太聪明了,反倒被自己的聪明所误。” “这两年多来,爹一直派人追杀你,爹也几次试过你的身手,本以为爹的死,快哉山庄众弟子的身亡会激起你一腔热血,矢志习武,威震天下,没想到你却是个吃不了苦没有毅力的人。” “习武仅仅靠聪明是不够的,这两年多来,苦非你是爹的儿子,即便有十条命也早已完了,你以为陆乘金凤他们真的胜不了你么?” “燕儿燕儿,你还不明白爹爹的苦心,爹眼下做的是本该由你来做的事情?” 宇文燕讥嘲道:“做天道教主,独霸武林?” 宇文鸿飞摇了摇头,两行老泪从他眼里滚落下来,他哽咽道: “燕儿,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武林中有多少人想借击败快哉山庄来给自己扬名立万。” “爹爹在时他们没机会下手,爹爹一死,他们可不管你会不会武功,不管你是想放马江湖还是归隐山水,他们要的只是快哉山庄这个名和你宇文这个姓。” “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你两岁的那年,爹的一个仇家寻到这里,当时爹正好外出,这仇家找爹不到,就杀死了你娘。” “你娘可是一点武功也没有的,杀她直比杀一条狗还要容易,要不是老叫化张宗子及时赶到,只怕是连你也要被他杀了。” 宇文燕哽咽道:“可你却杀了张老前辈。” 宇文鸿飞叹了口气:“这也怪爹不得,只怪他知道的太多了。” 宇文鸿飞把头转向众人,目光霎时变得冷嗖嗖的,他一字一句道:“你们也一样,你们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就非死不可!” 田原冷笑道:“我看未必。” 宇文鸿飞哈哈大笑,笑声未落,乐子今挺身而出,用手一指宇文鸿飞,稚声稚气道: “老贼,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你的所作所为,定为天理不容。” “天理?”宇文鸿飞哈哈大笑,“天理,你告诉老夫天理在哪里,我宇文鸿飞不就是天理么?” 他笑容一敛,定睛打量着乐子今:“你是谁?” 乐子今凛然道:“连云堡少堡主乐子今!” 宇文鸿飞脸色一沉,冷笑道: “好,好,你很聪明,又很有勇气,用不了几年当在燕儿之上,我先杀了你。” 话音甫歇,一掌已然拍出,众人顿时惊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宇文鸿飞会对一个十二c三岁的小孩,突施杀手。 田原叫声“不可!” 仓猝间想抢上去,不料身旁的余若水也正抢上,俩人撞到一块。 危急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宇文鸿飞和乐子今的中间。 宇文鸿飞一惊,想撤掌已来不及,一股强劲击在那人胸前,那人喷出一口鲜血,直直朝后飞去。 依依“啊”地一声惊呼。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5章 父亲,你要的命我还给你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身影从众人身后跃过,在空中接住了那人。 被宇文鸿飞击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宇文燕,宇文燕对宇文鸿飞的了解可谓比他人更进一层。 适才乐子今挺身而上时他就已觉不好,是以宇文鸿飞一掌击出的同时,他也循声跃离了椅子。 而接住宇文燕的是一个清癯的道士,众人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宇文鸿飞眼见自己一掌击中的是宇文燕,大惊失色,急叫: “燕儿,燕儿,你怎么了,爹没伤着你吧?” 宇文燕躺在那怀里,兀自昏迷不醒,殷红的血从他嘴里汩汩流出。 宇文鸿飞见到道士,又是一惊:“你!?” 道士冷冷一笑,双足一点,左手挟着宇文燕朝殿外飞去,宇文鸿飞抢上一步,道士拂尘一挥,一股劲道排山而来。 宇文鸿飞和众人都不禁往后退开。 依依哭道:“别伤公子。” 那道士拂尘一转,把依依带到身旁时那拂尘已顺势点了她的穴道,依依软绵绵倒下。 这一变故太快,田原和黄元璐抢上时道士已挟着两个人到了殿外,再一跃,就出了院墙。 黄元璐追了出去。 宇文鸿飞见状急叫: “喂,你把燕儿带到哪去,快把燕儿还给我,燕儿燕儿,你别跟他们走,他们会欺负你的。” 却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宇文鸿飞死死盯着乐子今,眼露杀机,乐子今饶是胆子再大,也被适才的情景呆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直如傻子一般。 宇文鸿飞嘿嘿笑着,往前跨了一步。 田原纵身一跃,挡到宇文鸿飞面前,多多见状,赶紧把乐子今拉回人群。 武林群雄和天道教的人均往后退,一边占据着大厅的一头,中间自然而然出现一块空地,宇文鸿飞和田原对峙着。 田原冷冷道: “宇文鸿飞,在下和你还有笔帐未了。” 宇文鸿飞也不打话,顺手一掌拍出。 田原早有准备,身子往边上一让,右手软绵绵推出,使的正是百家掌法中的“百无聊赖”。 掌掌相交,俩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各往后退了两步。 宇文鸿飞脸色一沉,说到:“田原,想不到你功力又精进不少。” 田原冷笑道:“过奖,只不过是叫化子打狗的掌法。” 宇文鸿飞哼了一声,又是一掌拍出,田原眼见他这一掌掌法与上一掌完全相同,身影晃动,仍以“百无聊赖”应之。 宇文鸿飞冷冷一笑,手腕翻转,蓦然撤回掌去,田原略吃一惊,但见宇文鸿飞左掌从撤回的右掌下脱盈而出,一股强劲猛然袭到。 田原欲想变招已来不及,众人瞧得真切,齐声惊呼。 田原的胸脯暴露在宇文鸿飞的掌下。 这一掌击中,田原非死即伤,田原心头一凛,一丝笑意滑过他的嘴角,他的胸脯不仅没退,反倒迎着宇文鸿飞的掌势朝前一冲。 这细微的动作哪逃得过宇文鸿飞的眼睛,他眼见田原一冲一喜,心知对方有诈,不由得也是一愣。 田原趁他稍一分心,身子一矮,闪过他这一掌,右手食指乘虚而入,施展起悬书神功,从下往上,直点宇文鸿飞胸下的中脘穴。 宇文鸿飞单足一点,朝后跃开三尺,不解地看着田原。 田原侥幸躲开他这一掌,心里暗自惊叹:好险! 适才他无奈之中,走的乃是一着险棋,既然这掌已避不开,不如索性把胸脯朝掌迎去,打的是置死地而后生的主意。 他料想这一违背常理的举动定然会引起宇文鸿飞的猜疑,只要有刹那的犹豫自己就可脱身,宇文鸿飞果然中计,田原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宇文鸿飞心里亦是暗暗惊奇,此时他已明白适才田原那一冲一笑的含意,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一个人在如此危急的情形下要保持头脑的清醒绝非易事,田原小小年纪,定力却已不俗,看样子不可小觑。 他后来那招点穴的功夫,浑若在大理城里与自己过招的那个老者,莫非田原是他的徒弟? 宇文鸿飞四十岁以后,碰到的唯一对手就是倪道周,是以他对那次比武的一招一式记得清清楚楚。 宇文鸿飞拔刀在手,轻轻叹道: “田世南有你这么个儿子,死也可以瞑目了。” 田原也从胸间取过那长长的布包,把布一层一层打开,他双眼死死盯着宇文鸿飞,一字一句道: “爹娘死的那天,在下还是一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文弱少年,从那以后,在下就发愤习武,宇文鸿飞,你知道为什么吗?” 宇文鸿飞哑然失笑:“自然是找我替你爹娘报仇了。” 田原悲愤道:“不仅仅是为爹娘,还有许多人,许多被你害死的人,以血偿血,以命偿命!” 田原一把扔掉包裹飘香剑的布,众人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宇文鸿飞叹道:“好剑!” 田原把剑横在胸前,左手慢慢抚过剑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众人无不怦然。 田原把剑缓缓伸出,指着宇文鸿飞道: “来吧!” “慢!” 一个人影闪到田原身旁,却是冷玉川,冷玉川朝田原一拱双手,说道: “田大侠,还是在下先来。” 田原一惊:“你?!” 冷玉川点点头: “在下自知不是老贼的对手,不过,在下等这一天都快等疯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老贼的刀下,还望田大侠成全在下。” 田原迟疑着,冷玉川道:“田大侠如若不允,在下活着也没什么意趣,不如即刻就死。” 话说到这个地步,田原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点点头,缓声道: “小心!” 冷玉川跨前一步面对着宇文鸿飞,宇文鸿飞冷笑道: “你就剩一只手,还这般多事?” 冷玉川永远笑着的脸皱成一团,冷冷道: “在下是来找死的!” 宇文鸿飞笑道:“好,有骨气,老夫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道亮光一闪。 冷玉川连手都没有抬起来,就直直往后倒下,一条白色的刀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划过胸口,过了片刻,才喷涌出殷红的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6.第266章 剑与刀 众人瞠目结舌,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狠如此快的刀法。 冷玉川在江湖也算是叫的上名号的人物了,居然是一刀毙命! 田原抢上两步,弯腰抱起冷玉川,失声叫道: “冷门主,冷门主!” 冷玉川的脸已被鲜血染红,他睁开眼睛,吃力地说道: “独步刀法,快速绝伦,田大侠你可见到了。” 田原连连点头。 冷玉川继续道:“以退为进,以动制快,出乎常人意料,或许可以胜之,田大侠小心了——!” 冷玉川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泪水忍不住从田原的眼里滚落下来,他这才明白,冷玉川是以自己的性命来引诱宇文鸿飞使出独步刀法,好令田原事先有所防备。 他是用自己来试刀的。 田原把冷玉川轻轻放在地上,他站起身,摇摇晃晃朝宇文鸿飞走去,多多急道: “小原,小心!” 田原继续朝前走去,泪水在他的脸上流淌,对多多的叫声置若罔闻,两眼直直看着宇文鸿飞,直似神智迷乱一般。 宇文鸿飞冷冷一笑,众人只见银光一闪,不由得惊呼一声,多多和月儿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等她们睁开眼时,看到田原还好端端站在那里,忍不住喜极而泣。 众人看得真切,几乎在银光一闪的同时,田原往后踉跄了两步,正好躲开宇文鸿飞的刀锋。 众人心里暗暗称奇,也不知田原是有意还是无意,时机掌握的恰到火候。 退得太早,宇文鸿飞的刀追着过来,你躲得了第一刀就躲不了第二刀,退得太迟,就定然命丧黄泉。 田原避开的,恰恰就是这一刀! 宇文鸿飞略吃一惊,欺近前去又是一招“飞流直下”。 田原往后踉跄两步,宇文鸿飞这刀又已劈空,此时众人相信田原不是无意为之了,忍不住齐声叫道:“好!” 就在宇文鸿飞一刀劈空的当儿,田远脚下滑动,一声怒咤,身影朝右侧闪动。 宇文鸿飞跟着移动身子时,田原手中的剑轻飘飘削出,使的正是“飘香剑法”中的招数。 猛然间宇文鸿飞直觉得一团剑气劈头盖脑袭来,一时竟无法阻挡,只得往后跃开。 田原趁他还未站稳,第二剑又已削到,宇文鸿飞惊呼一声,又朝后面跃开。 宇文鸿飞呆呆地看着田原,他觉得这剑法怎的如此怪异,而这小子剑法的造诣,又已在田世南之上。 田原两招得势,紧跟着一剑又要削出,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声音: “田原!” 田原回头一看,登时就怔住了,适才叫他的不是别人,却是余若水,余若水把剑架在多多的颈上,狞笑着看着田原。 田原倒吸一口凉气,直如五雷轰顶一般,嘴唇哆嗦着呢喃: “余大哥,你”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宇文鸿飞趁这当儿变换身形,一掌击向田原。 月儿惊叫一声:“当心!” 却已迟了,田原猝不及防,只得硬生生接下这掌,只觉得胸口一闷,双脚蓦然离地。 徐世杰和左双全见状不好,一左一右抢了上来,把田原挡在身后。 宇文鸿飞哼了一声,手起刀落,徐c左俩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直挺挺朝后倒下。 徐世杰倒下时双眼暴凸,手中的鹰飞爪仍缠向宇文鸿飞的双足,宇文鸿飞顺势用刀一架一撩。 鹰飞爪挣脱徐世杰的手,迅疾地飞向乐子今,不偏不倚,正击中乐子今的右肩,乐子今惊呼一声,俯身摔倒在地。 众人大惊失色,齐抢了过来,但见刀光闪烁,又有五c六个人跌倒在地。 宇文鸿飞眼见田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影疾晃,手中的刀横削过去。 公孙望叫声“乖乖”,情急中只有用手中的串铃朝宇文鸿飞甩去,呛啷声响,挟带着一股疾劲。 宇文鸿飞不敢大意,反手一刀,这两个串铃竟被他劈成两半。 公孙望借这空隙抢了过来,刷地一下,手中的扇子削向宇文鸿飞。 宇文鸿飞嘿嘿冷笑,不闪不避,手里的刀翻腕砍向公孙望,后发先至。 公孙望的扇子短,宇文鸿飞的刀长,这一来公孙望只得朝后闪避,宇文鸿飞的手腕一顿,在空中变换刀法,直直刺向公孙望的面门。 公孙望叫声不好,情急中无法躲闪,宇文鸿飞的刀又来势甚快,眨眼间已到面前。 也是急中生智,只见公孙望把嘴一张,一口咬住宇文鸿飞的刀尖,宇文鸿飞不料他会有此举,不由得一愣。 一左一右两把扇子齐齐削到,一般的手法一般的速度,宇文鸿飞顾得了这边却顾不了那边。 稍一闪失,王福兴和梅香的扇子,总有一把会削到,那也不是好玩的。 宇文鸿飞无奈中只有双足疾点,纵身朝后跃开。 公孙望牙齿把刀尖咬得紧紧,宇文鸿飞猛然一拔,把公孙望的两颗门牙也带了下来,霎时满口鲜红。 公孙望气极败坏骂着,骂些什么,却是谁也没有听清。 鬼斧神工c陆乘金凤和赵骏千五人眼见教主退下,齐声怒喝,手执兵器欲冲过来,月儿于嫂和林中先等人挡上前去。 却不料背后帅独缺一声不吭,一掌击向林中先。 林中先浑身一震,猛然转身,见到用掌击向他的居然会是帅独缺,又气又恨,双眼一瞪道: “你?” 帅独缺嘿嘿一笑,第二掌紧跟着击出,林中先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另两个丐帮弟子垂着双手呆立一旁,帅独缺双掌齐发,俩人闷声倒地。 于嫂和月儿都被这情景惊呆了。 就在她们一愣之间,陆乘一掌击向于嫂,于嫂一声惊呼,身子飞到空中。 月儿脸色遽变,纵身跃起,右手在空中抓住于嫂的衣服,左手朝逼抢上来的四人一甩。 霎时,五人只觉得眼前花瓣纷飞,惊道不好,齐齐朝后退开。 月儿落下时正好就在公孙望等人身旁,她把于嫂放在地上,转身与公孙望他们三人摆开阵势,一人守住一方,把田原和于嫂围在他们中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7.第267章 目瞪口呆,变成呆B 田原盘腿坐在地上,宇文鸿飞适才那一掌击得好狠,田原潜心运气,豆大的汉珠从他的额上滚落下来。 他微闭着双眼,对四周的情形却一清二楚,心里焦虑万分,没想到双方刚一交手就输赢立判。 多多落在他们手里,自己已然受伤,剩下月儿公孙望等四人料想也支撑不了多久。 更使他心惊和愤恨的是帅独缺和余若水竟然是天道教的人。 田原又气又急,这一分神,只觉得胸口有团浊气猛然一突,差点就晕过去。 他连忙黩诵起四穷功诀,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此刻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了,倒不如听天由命。 他的嘴唇蠕动着,默默地吟诵:“实腹去智,冥思天地” 多多默默地注视着田原,泪水不知不觉地滚落下来,公孙望抽身想救多多,身子一动,余若水厉声喝道: “别动,谁动我这剑轻轻往前一送,嘿嘿!” 公孙望万般无奈,只得退回原地。 天道教的人顾忌月儿手中的暗器,轻易也不敢往前。 宇文鸿飞一时也不敢妄动,他还有一个顾忌就是,宇文燕还在莫无闻和无名道长的手里。 自己要是仓促间杀了这些人,谁知道莫无闻会不会一气之下也杀了宇文燕,他总是这样由己及人地揣度,直觉得天下的人都与他一般。 宇文鸿飞寻思着,这些人今日想要离开已不可能,只要他们没有离开,莫无闻就会回来,他不会扔下他的兄弟和徒弟不管。 宇文鸿飞主意打定,心道: “倒不如就把这些人围在这里,等莫无闻回来,让他拿燕儿来换这些人。等燕儿回来,嘿嘿,就由不得他们了,反正他们也逃不脱的。” 田原渐渐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涌动,他试着换了《田氏家训》上的调急法,不由得眉头微微一喜,体内的真气流动得更加顺畅。 不过,总是有一团浊气压在胸前,他试了几次,都无法把这浊气逼出来,暗暗又有些着急。 于嫂从昏迷中慢慢醒来,挣扎着撑起身子,她看到田原满脸大汗,心下已然明白。 她慢慢举起右手,不住地颤抖着,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尽全力一掌击向田原后背的灵台穴。 田原的身子往前一冲,哇地喷出一口乌黑的血,顿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他回过头感激地看看于嫂,于嫂却已软棉绵倒在地上,田原吃了一惊,握住于嫂的手叫道: “于嫂,于嫂。” 于嫂的手已然冰凉,适才那一掌,她拼尽了最后一点气力。 田原的眼睛一红,黯然地叹了口气。 他从地上站起,目光盯着余若水,余若水笑道: “原弟,你的伤好了?” 田原一声不吭,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过了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狗贼!” 宇文鸿飞仰天大笑: “田原,你没想到吧,天一剑派的三弟子会是天道教的副教主。田世南要是知道的话,八成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余若水连忙附和:“妙算神机,教主举世无双。” 宇文鸿飞笑道: “要是没你这个三弟子配合,老夫要查明田世南的行迹也颇不易。就是田原,大概也只有你出马才能把他请到此地。” 余若水谦逊道:“哪里哪里,弟子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一股凉气直钻田原的背脊,他此刻的心情也正如宇文燕一般,直觉得世道浑浊人心险恶。 爹娘一直把余若水视同骨肉,没想到却是养虎遗患,自己这许多日子来,对他从没丝毫怀疑,却原来早就钻进了他的圈套。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在衢州府里演出了一场久别重逢的好戏,又把自己引上一条事先早安排好的贼船。 要不是冷门主意外出现,自己本来在三江口就已葬身火海。 田原,你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天一剑派的弟子中,余若水的武功仅只比花容稍稍好些,为什么其他人都死去了只有他还活着? 在三江口他中了那么多枪却没有一枪扎在要害,这原本不就是苦肉计么? 自己当时只要细想一下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绽,唉,只怪自己对他太过信任了。 田原摇了摇头,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这却偏偏就是真的。 不仅余若水,还有帅独缺,为什么他们都投靠在天道教门下,宇文鸿飞真可算是无孔不入了! 田原叹了口气,黯然道: “为什么,你们这是为什么?” 余若水笑道:“田原,你也忒笨了,连人往高处走的道理也不懂么,在天一派,我拼死拼活,师父师娘也不把我当个人” 田原厉声喝道:“你还有脸叫师父!” 余若水嘿嘿笑道:“师父就是师父,余某没齿不忘,不管他们待我怎样。” 田原道:“我爹娘亏待你了?” 余若水道: “怎么说呢,就算他们对我好又怎样,我还不照样是三弟子,有什么好事,首先想到的还不是吕不空和葛令威,就连我喜欢的女人也不愿和我好,还不就因为我是三师兄葛令威是二师兄么” 田原怒道:“胡说,你怎能和葛大哥比,葛大哥忠心耿耿,是非分明,哪像你这般阴险毒辣!” 余若水哑然而笑:“葛大哥?田原,我实话跟你说吧,葛令威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他早就是我们的人了。” 田原浑身一震,叫道:“你骗人!” 余若水道:“我又何必骗你。葛令威,哼,葛令威,” 余若水脸色一沉,“你抢我的女人,我就要把你玩腻了再一脚踩死!” 田原惊道:“他们是你杀的?” 余若水冷笑道:“何止他们俩人,连吕不空也是死在我的手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扔到田原脚下,田原一见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在他眼前的是一双鞋,麻鞋,鞋后帮上缠着一根蓝布条。 正是吕不空遇害的那天他和依依躲在地窖里看到的,害死吕不空的凶手穿的鞋。 原来这凶手就是余若水,怪不得吕不空眼里会露出惊奇的神情。 田原清清楚楚记得吕不空临死时只说出一个“你”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8章 他说他是闯王的人 余若水笑道:“田原,你也太大意了,那天你和我说你们看到凶手的那双鞋时怎不低头看看我的鞋呢,倒提醒我把鞋换了,哈哈” 田原气得连话也说不出,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真想拔出剑来给他一个透心凉,可多多就在他的剑下。 余若水把多多推到帅独缺面前,他把手中的剑递给帅独缺,说道:“独缺,看着她!” 帅独缺点了点头,又朝田原笑道:“田帮主,帅某得罪了。” 田原冷笑道:“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帅独缺故作惊讶道: “你还不知道本来,张宗子死后帅某就该是丐帮帮主了,没想到半路冒出个莫无闻和你,唉,帅某逼得没法子,就只好先杀了你们再说。” 多多冷冷道:“原来你和徐长老是一路人,倒是我多事了。” 帅独缺摇了摇头:“梦姑娘也忒小看帅某了,姓徐的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帅某作对。” “本来嘛,叫化子满天下都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躲了起来,要把他们杀完也颇不易,还是教主英明,想出这么个好法子,让叫化子去杀叫化子,不就很省事了么。” “姓徐的不自量力,早就想当帮主,帅某就派人送铁牌给他,他倒当真了,唉,梦姑娘,姓徐的可是死在你们手里的,与帅某无关。” 多多愤恨道:“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你。” 帅独缺干笑两声,还欲再说,余若水皱了皱眉,打断他道: “独缺,莫再与她罗嗦,我从一数到三,田原若不把他手中的剑给我,你就杀了她。” 说完,他果真就数了起来,田原叹了口气,把剑举了起来,多多急叫: “小原,不能给他!” 田原摇了摇头,忖道: “和多多比起来,别说是剑,即便是要自己的性命又怎么样。再说,我即便把这飘香剑给你们又有什么用呢,飘香剑离开飘香剑法,还不是与普遍的剑无异。” 田原轻轻叹道:“给你。” 右手一挥,飘香剑呛啷一声落在余若水面前的地上。 余若水眼睛一亮,倏尔又复阴沉。 他捡起飘香剑,转身走向宇文鸿飞。 宇文鸿飞双眼盯着余若水手中的剑,现出惊奇的神色,余若水双手捧着剑,恭恭敬敬递给宇文鸿飞,他道: “启禀教主,这就是武林盛传的飘香剑。” 宇文鸿飞“哦”了一声,把刀放在身旁的茶几上,不由自主地走了几步凑近身来,余若水讨好道: “教主,更奇的是这剑身上还刻着飘香剑法。” 宇文鸿飞又是“哦”了一声,两眼熠熠闪光。 这飘香剑和飘香剑法他久闻大名,渴慕已久,却一直未能看到,那年他杀了田世南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飘香剑和飘香剑法。 没想到今日得来竟全不费功夫,他迫不急待地说: “哪里,在哪里,快指给老夫看看。” 余若水把剑举起,用手指着剑身上的图案,宇文鸿飞睁大眼睛凑近端详。 余若水突然右手一挥,手中的剑削向宇文鸿飞的面门。 宇文鸿飞正凝神端详剑上的图案,突觉剑气骤动,心里一惊,连忙往边上一闪。 无奈距离太近,余若水下手又快,这一剑虽然偏了,却仍削在宇文鸿飞的左肩上。 宇文鸿飞一声惊呼,左手一掌拍出,余若水借着这一掌之力轻飘飘落在一丈开外。 这一来太出田原等人一意外,一时竟看得呆了。 更令田原惊奇的是余若水挨了宇文鸿飞一掌竟浑若无事,而他借对方掌力朝后跃开的功夫又实非一般,田原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宇文鸿飞一掌拍出的同时也朝后面跃开,正好落在茶几前。 他左手抄起茶上的刀,右手“嘶”地一声撕下自己的衣服,堵住肩膀上的汩汩冒出的血。 宇文鸿飞厉声喝道:“余若水,你竟敢背叛老夫!” 余若水把手中的飘香剑竖了起来,剑上的血一滴嘀顺着剑尖滚落在地,顷刻就干干净净,余若水看看手中的剑,赞叹道: “好剑!” 他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瞟了宇文鸿飞一眼,说道: “老东西反应倒还敏捷,被你逃过一招。” “余若水,你敢对老夫无礼!”宇文鸿飞把手一挥:“你们快拿下他!” 鬼斧神工俩人一起走到余若水面前,余若水微微笑着,宇文鸿飞喝道: “你们还不动手!?” 鬼斧神工一拱双手,恭恭敬敬道:“属下鬼斧c神工参见余教主,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惊,没料到他们会有此举,更没想到鬼斧神工二人居然会说汉话。 宇文鸿飞脸色铁青,阴森森道: “好,好,原来你们早就串通一气,老夫可算开眼了。余若水,你也太性急,老夫还没死,你就想当本教教主了?” 余若水笑道:“哦,在下倒要请问,本教教主到底姓什么呢?” 宇文鸿飞怒道:“姓什么,你们说姓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帅独缺,帅独缺道:“帅某只听余教主差遣!” 帅独缺把头转向陆乘:“陆兄,你呢?” 陆乘迟疑了一下,嗫嚅道:“属下愿受余教主差遗。” 宇文鸿飞的目光扫过赵骏千,赵骏千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转过头去,他朝余若水一拱手 “属下愿受余教主差遣。” 宇文鸿飞冷笑道:“好,你变得倒快!” 余若水打断他:“不是他们变得快,而是识时务,老东西你不是要把危及你那个痨病鬼儿子的人都杀尽么?” “大家心里清楚,等这些人死后,接下来你就该对付我们了。再说,老东西,你说余某是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教主好呢还是做唯我独尊的教主好?” 余若水冷冷地笑道: “好吧,还有件事索性也和你说了,让你死个瞑目,在下是奉闯王之命,来收编中原各武林门派的,连天下都要姓李了,何况你们这些毛贼。”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余若水叫着,陆乘等人跟着齐声叫道:“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田原等冷冷地笑着,只觉得这闯王和天道教主有得一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9章 机关算尽,卿卿没命 宇文鸿飞垂下了头,脸灰灰的,仿佛一下子衰老许多。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目光阴冷得可怕,他暗暗挪动了一下身子,不由得连声叫苦。 左肩的伤口还在冒着血,按着布团的右手须臾不可离开,握着刀的左手稍稍一动就牵动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宇文鸿飞暗暗叹道:想不到老夫聪明一世,到头来栽在这小子手里。 若非他对老夫有所顾忌,只怕老夫已不在人世。 宇文鸿飞极轻极轻地舒了口气,他拿眼扫视四周,看到金凤还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双眼眼红红红的,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宇文鸿飞心里一动,问道: “你呢,你也投靠新教主了?” 金凤只剩下两个洞的鼻子抽了两下,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嗡声嗡气道: “小女子至死忠于宇文教主!” 宇文鸿飞鼻子一酸,叹道: “好,没想到到头来只有你是忠于老夫的,唉,金凤,老夫待你并不好,把你的鼻子耳朵都削去了,你何苦还要跟着老夫。” 金凤摇了摇头:“小女子至死忠于宇文教主!” 宇文鸿飞点点头:“好,老夫总算没看错你。” 他语气一转,温言道:“你过来,替老夫把伤口包扎一下,老夫疼得厉害。” 余若水听到这话,心里一动,也不知是真是假,迟疑着没有动弹。 金凤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顺从地走到宇文鸿飞面前,个子太矮,只到宇文鸿飞的胸前,她要踮起脚来才把宇文鸿飞的伤口包扎停当。 宇文鸿飞伸手抚摸着金凤的头,无限慈爱地说道: “不哭,好孩子,不哭。” 两行泪水从他的眼里流下来,他的头垂了下去。 众人都被他的举动所吸引,又好笑又好气,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在金凤的头上摸着摸着,突然“啪”地一掌,登时脑浆鲜血四迸。 众人“啊”地一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宇文鸿飞身影晃动,迅疾地跃向余若水。 持刀的左手直直伸出,刺向余若水的胸前,余若水一惊之后仓猝应招,身子一侧,躲开宇文鸿飞的刀尖。 手中的飘香剑顺手一抹,削向宇文鸿飞的左臂,宇文鸿飞避闪不及,半条手臂被削了下来。 余若水心中一喜,没想到宇文鸿飞这招却是虚招,在左臂被削下的同时,右手在下面接住落下的刀,刀光一闪,干净利落地劈向余若水的下盘。 宇文鸿飞凝神细察,直觉得身子冷汗直冒,表面却镇定自若,他是个不服输的人,即便眼前是通天的绝壁,他也要想法找出一条路来。 他瞧眼下的情形,要想保全自己的性命,只有孤注一掷拼死一搏,只要杀了余若水,陆乘等人料想也不敢对他怎样。 虎死尚有威在,何况他宇文鸿飞还没有死呢! 唯独使他有些惊惶,感觉到没有把握的是,余若水的武功竟远非昔日所显露,自己适才明明击中一掌,他竟浑若无事。 宇文鸿飞暗叹一声,看来,余若水觊觎教主之位日久,处心积虑,把自己在宇文鸿飞面前仔仔细细掖好,不留一点痕迹。 眼下要制胜他的唯一可能就是突发其想,想常人未想,做常人不能做到的事。 宇文鸿飞的目光停留在金凤的头顶,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的眼前,不由得暗自狞笑起来。 他料定自己此时突施杀手击毙唯一忠实于他的金凤,余若水定然吃惊,自己抓住这瞬间即逝的时机猛袭向他。 宇文鸿飞先以左手出招,这一招虚实难辨,得手自然令人惊喜,若不得手,自己这条已然无力的左臂就算送给余若水了。 他料定余若水一剑削断他左臂时定然大喜。 人兴奋的时候就是人最易分心的时候,宇文鸿飞真正的狠招是用右手在空中接住刀后快速绝伦的劈砍。 他的右手还灵活有力,这一刀绝对可以劈得威武勇猛,快似流星。 宇文鸿飞这一舍弃左臂保全性命,先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出其不意的想法可谓大胆毒辣,确非常人能想。 宇文鸿飞眼见余若水已然中计,不由得一阵狂喜。 也正应了他自己的那句话,人兴奋的时候就是最易分心全无防备的时候。 他的刀快,可余若水的剑更快,宇文鸿飞的笑声还未喷出嗓门,就觉得喉间一凉,手里一震,人砰然朝后倒下。 这一变故大出众人意料,他们虽然睁大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清。 只有田原看得一清二楚,清楚得就象镌刻进他的眼睛一样,他可以把余若水那一气呵成迅疾得令人眼花的招数一点一点分解开。 因为这招数早就在他心里,他太熟悉了,蓦然一见时反倒显得出奇的陌生。 他看到余若水一剑削出之后自然而然根本未及多想宇文鸿飞有没有第二招,或者说根本就不用去想,因为他即便是有第二招也已迟了。 此刻余若水如同站在一个高山之巅,四周流动的只是风,只是云,他根本就已经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宇文鸿飞存在。 而这人竟然就在他的面前,他唯能感觉到的是那贯通天地的剑气和快意。 余若水一剑削断宇文鸿飞左臂后手腕一抖,剑尖在半空中转变方向,呛地一声弹向宇文鸿飞的喉颈。 田原听得到那极其短促的剑声,飘香剑的剑声。 宇文鸿飞已触到余若水的刀锋朝下一偏,余若水弹出去的剑反弹回来,正好格挡住宇文鸿飞的刀。 刀剑相碰,火星四迸。 宇文鸿飞的刀已断,人已躺在地上,殷红的血从他喉间的一个小洞中汩汩朝外喷涌。 余若水使出的居然是飘香剑法的第十四招! 余若水冷冷地说道:“田原,你不是一直想杀了老东西为你爹娘报仇么,好,我成全你,免得你死不瞑目。师父的仇我报了,哈哈哈。” 田原呆呆地立着,直觉得天地在一刹那间陡然消失,他如同置身一个千年冰窖,手足冰凉,不停地哆嗦着。 宇文鸿飞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绯红,透过这红色,他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他知道就是那人击败了他,他想说什么,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喉间的血流得也更快,他终于什么也看不清。 他举起手,把手中的半截刀朝自己的胸口扎去,刀举到一半当啷落地,他已然气绝身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0.第270章 他人的飘香剑法 鬼斧c神工c陆乘和帅独缺和赵骏千从呆愣中惊醒过来,齐声叫道: “教主神功,举世无匹,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若水一仰脖子,得意地狂笑起来,他用剑指着地上的宇文鸿飞,高声叫道: “他死了,老东西死了,我是天道教主,我余若水真的是天道教主了!你们,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都是,都是狗屎,我叫你们怎样你们就得怎样!” 陆乘等人齐声叫道:“教主洪恩,泽被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若水得意地笑着,笑得前仰后合:“教主洪恩,泽被千秋?泽被千秋!” 他的目光猛然扫向田原等人,厉声喝道: “你们,你们这些杂种为什么不叫,教主洪恩,泽被千秋,叫,你们快给我叫!” 众人冷冷地看着他,公孙望突然朝他笑笑,扯开嗓门喝道: “板凳板凳,歪歪,菊花菊花,开开。先开箱,后开柜,大红鞋子十八对。新娘子,起来罢,你奈娘家送花来。” 公孙望的门牙被宇文鸿飞撬掉,关不住风,唱起来时嘶嘶漏气,王福兴和梅香嘻嘻一笑,跟着他唱: “甚么花?牡丹花,不要它,弄些胭脂粉儿擦擦罢。” 公孙望又叫:“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去他娘。” 王福兴和梅香赶紧学唱,手舞足蹈。 多多和月儿忍俊不住,卟哧一声笑开。 帅独缺伸手就给了多多一个耳光,多多瞪了他一眼,他哼了一声,又是一个耳光。 多多气恼至极,长这么大,只有她打人家的份,何曾被人打过? 她真想回身给他几十个耳光,可冰凉的剑紧紧架在她的颈上,丝毫也动弹不得。 多多又急又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余若水一个激凌,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冷冷地看着公孙望等人,他点了点头,厉声叫道: “田原!” 田原懵懵懂懂,还沉浸在彻骨的凉意中,他抬起脸,没头没脑道: “飘香剑法?奇怪,你怎么会使飘香剑法?” 余若水嘿嘿笑道:“自然是你教我的。” 田原一惊:“我?!” 余若水点点头: “莫非你忘了,在田家庄院后的竹林里,你当着我的面一连使了两遍。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我的记性特别好,一看就记住罢了。” 田原疑惑不解,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在竹林里曾演练过飘香剑法,飘香剑法本身也并无甚特别出奇之处,在常人看来,甚或有些笨拙。 一般人就是学了飘香剑法也派不上用场,只有把飘香剑法与《田氏家训》中的功法合在一起,飘香剑法才会威力无穷。 也只有习练过《田氏家训》中的武功,才会领悟到飘香剑法的过人之处。 真正的飘香剑法,应该是由飘香剑法c《田氏家训》中的功法和飘香剑三者合一而成,相得益彰,缺一不可。 自己能把这三者集于一身,可说是奇中之奇了。 余若水又怎会得到呢,莫非,莫非他把《田氏家训》窃去了,他已窥得其中隐含着极深的武学要义? 田原猛然一惊,把手贴在胸前,那本《田氏家训》分明还在,他轻轻地舒了口气。 余若水哈哈大笑,他道: “田原,别找了,你怀里那本《田氏家训》我早已烂熟于胸,不然,我怎么又会知道飘香剑法的精妙所在。” 田原“哦”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余若水,余若水继续说道: “你爹也算是极聪明了,他知道《田氏家训》中隐含着极深奥的武学。” “武林中窥视田家飘香剑和飘香剑法的大有人在,大凡武林秘笈,藏得越深,就越容易被人找到,倒不如放在一个极醒目的地方,一个谁都会看到它的地方,最醒目的地方往往就是最易被忽视的地方。” “谁都可以找到它的地方才是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因为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本武林秘笈会这么容易找到。” “你爹可谓聪明过人,反常人之道行之,他把《田氏家训》随随便便放在书房的案头。” “这样,即便是有人进去,好奇地翻开,粗粗一看,见上面都是些老祖宗教训后人怎样为人处事的陈腐话语,自然会皱皱眉丢到一旁。” “武林中人最厌烦这些东西,谁会静下心来读它,谁又会想到这些陈腐话语后面隐藏着武学秘诀。” “你爹这招很灵,有许多人潜进你们家中,翻箱倒柜折腾半夜,偷走了他们认为可能是武功秘笈的东西,唯有这本《田氏家训》,一直好端端放在案头动也没人动过。” “哼,你爹爹这招骗得了别人,又怎瞒得过我余若水?” “每次有人潜进你们家之后,你爹脸色凝重,首先去的就是书房,一走到书房门口他就释然,笑着让大伙回房休息。” “如此几次,我就断定这书房里定然藏着什么要紧东西,后来我发觉每次你爹走到书房门口,第一眼总是看到这本《田氏家训》,登时释然。” “我就猜测这《田氏家训》中隐藏着什么,趁人不备溜进书房,翻看几页就失望了,起初我也把它当作陈腐话语,懒得再看。” “后来有一件事触动了我,你爹很少出远门,一年偶尔出门一两次,我惊奇地发现,他每次都把这本《田氏家训》带在身上。” “嘿嘿,你爹到底还是不敢大意。没想到反倒引起我的警觉,我再次潜入书房,心道,不管它是什么,且将它背下再说。” “没过多久,我就将这书全背下了,果然,这中间大有奥妙,每默诵一遍就觉体内真气充沛,不知不觉功力大进。” “但这内力十分怪异,与习练别的功法时得到的大相径庭,怎么也无法将它施放出来。” “直到那天在竹林里看到你演练那套剑法,我才恍然开窃,原来这书中的功法是要与这剑法合二为一的,我偷偷试了试,果然威力无穷。” “再加上这飘香剑,哈哈,真可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田原,你没想到吧?” 这一番话,说得田原心惊肉跳,冷汗直冒,他确实没有想到,余若水会阴险狡诈至此,又确实聪明过人,使人不得不叹服。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1.第271章 机智少年,看好你 余若水指了指公孙望他们:“田原,现在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给我先杀了这三个畜生。” “我?!”田原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么,休想!” 余若水道:“你会听的,我余若水有办法叫你乖乖听我的话。” 田原笑道:“哦,不妨试试。” 余若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右手一挥: “独缺,把梦姑娘带过来,我数一二三,田原若不动手杀这三个畜生,你就挖一只眼睛,我再数到三,你再挖另一只,直到田原动手,要么梦姑娘痛死为止。” 余若水狞笑道:“唉,田原,余某真羡慕你,你看这妞有多漂亮。” 余若水此言一出,田原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余若水会想出这么个狠毒的法子,田原大叫: “余若水,你有种就与在下过招,放了梦姑娘!” 余若水嘻嘻笑道: “你想死?没那么便宜,余某要听你先伤心欲绝,再慢慢死去,身心俱灭,死得才算痛快,独缺,把她带过来,让田原面对面看着她。” 帅独缺依言把多多往前推着,多多急叫: “小原,别管我!” 她把脖子一仰,正欲往帅独缺的剑上撞去,帅独缺眼疾手快,点中她的穴道,登时动弹不得。 帅独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那边拖。 田原等人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无计可施,稍一动弹,只会促使帅独缺早些下手。 帅独缺拖着多多,经过倒在地上的乐子今身旁,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乐子今猛然起身,右拳朝上直捅,正捅在帅独缺的胯下。 帅独缺一声惨叫弯下身子,手中的剑甩脱到一旁,乐子今翻腕又是一拳,击在他的胸前,帅独缺撒开双手朝后跌倒。 乐子今一把抓住多多纵身跃起,落在公孙望他们身旁。 余若水一惊之后忙抢过来,想夺回多多,田原已闪到他的面前,双手连施数掌,却是百家掌法中的“百感交集。” 掌劲威猛,勇不可挡,余若水只好朝后退开。 鬼斧神工和陆乘赵骏千四人急抢过来,却被公孙望c王福兴c梅香和乐子今四人接住。 月儿伸手拍开多多的穴道,也挺剑加入公孙望他们的行列。 多多看到帅独缺正摇摇晃晃站起,一声怒咤,冲上去啪啪啪啪,一气扇了他十余个耳光。 帅独缺大叫一声,也是一掌“百感交集”拍出,劲道虽远逊于田仓,倒也把多多逼退开去。 霎时,大厅里风声鹤唳,十二个人混战一块。 原来,乐子今年纪虽小,为人却极聪明,宇文鸿飞甩出的鹰飞爪击中他的肩膀,只伤着了皮肉。 乐子今眼瞧自己这方多多受制,这架是没法打的,得想法先救出多多再说,无奈帅独缺和多多俩人离他一丈之遥,无法相救。 他索性趁机惊呼一声倒在地上,佯装已经死去,趴在那里静候时机,准备打帅独缺个出其不意。 他听余若水说要挖多多的眼睛,心里正万分着急,没想到帅独缺送上门来,帅独缺又何曾料到死人还会突然复活,是以被乐子今得手。 余若水眼看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不由得又惊又怒,一声大吼,手中的剑直削田原的面门,田原把头朝后一仰,避闪开去。 余若水的剑在空中走了一个弧线,刷地点向田原的腹部,田原双足疾点,嚓嚓嚓朝后退了四五步。 他手无兵器,全靠一对肉掌,余若水一招削空后紧逼上来,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田原轻咤一声,双手齐齐拍出,一快一慢,把“百无聊赖”和“百感交集”两招并作一招。 霎时,余若水只觉得股股强劲袭到,要避闪已然不及。 余若水哼了一声,飘香剑自下往上一撩,破了田原的掌风,身子紧跟着一侧一转,剑随形移,呛,呛,呛三声脆响。 田原胸前的衣服被剑气点破三个口子,他这次使的却是飘香剑法的第二十二招。 幸好田原知道飘香剑的威力,早有防备,猛然见余若水身子转动,他也朝后退了一步。 兀是这样,仍差点中了余若水毒手。 公孙望一边笑嘻嘻地与陆乖游走,一边留神观察着四周的情形。 他瞟到田原节节败退,已是手拙脚滞,余若水又是剑不饶人,招招直取田原的性命。 公孙望叫声:“乖乖”,手中的扇子刷地甩了出去,击向余若水的后胸勺,右脚一踩一撩,把冷玉川落在地上的鸡爪镰踢向田原。 余若水听到身后有物袭来,并不回头,飘香剑随手朝后一剑,格挡开公孙望的扇子。 田原趁着这一间隙,纵身跃起接住鸡爪镰,朝远处的公孙望笑道: “多谢!” 田原以鸡爪镰为剑,亦施展起飘香剑法,无奈这剑法离了飘香剑,威力减半,哪里可与余若水的飘香剑法匹敌。 幸亏他还身怀百家掌法和悬书神功的绝技,东拼西凑,几机行事,倒还能抵挡一阵。 田原眼见余若水的飘香剑如同出江游龙,威风飒爽,捍天动地,剑风到处杀机毕现,唯恐他伤及多多等人。 田原一边招架一边有意把余若水朝大厅外面引去,余若水窥破他的心里,亦是暗暗欢喜。 他思忖院子的四周埋伏着自己的手下弟子,田原到了院中,直如鱼落进网内一般,插翅难飞。 两个人各怀心事边斗边走,一直到了院里,余若水不由得略吃一惊,四周怎的静悄悄的,那些奉命包围着快哉山庄的弟子们都哪去了? 大厅里,公孙望嘴里叽哩咕噜个不停。 陆乘阴沉着脸,一手是判官笔,专打公孙望的要穴,另一手连施伏魔掌,掌掌精到,虎虎生风。 公孙望东蹦西跳,陆乘怎么也近不了身。 公孙望笑道:“乖乖,你这破笔东点一下西点一下,到底算什么东西?依小畜生看来,还不如公孙望的笔使得好看,乖乖,我晓得了,你八成是大字不识一个,小畜生教你写好不好?” 陆乘哼了一声,手中的判官笔长驱直入,照打公孙望胸前的玉堂穴。 公孙望哇地一声怪叫,左手一撩,轻轻击在陆乘的腕上,陆乘突觉一沉,公孙望已闪身贴到他的身旁。 公孙望右手一挥,就拔下陆乘一把胡子,痛得陆乘哇哇大叫,心里却是一阵冰凉,幸亏公孙望是在逗着他玩,否则,他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2章 煮水烧茶喽 王福兴和梅香俩人一左一右夹攻神工,他们一边与神工过招,眼睛却看着公孙望,一招一式学着他。 他们看到公孙望伸手拔下陆乘的胡子,嘿嘿尖笑,也依样去拔神工的胡子。 神工手里的锤子凿子叮叮响着,潜心应敌。 他见王福兴和梅香左手疾闪,击打他腕上的太渊穴,心里一惊,正欲后退一步,没料到俩人一招还未使完,脚下滑行,欺近身旁来拔他的胡子,倒把自己的腹部暴露在神工面前。 神工大喜,叮的一声,右手的锤子击向梅香的小腹,左手的凿子击向王福兴。 俩人胡子还没拔到,忽见自己腹部危急,大叫一声,侧身闪到一旁,却还是被神工撩到,又惊又疼,差点就晕过去。 俩人朝后趔趄了几步,睁大眼睛看着神工,不解道: “你做什么不让两个畜生拔你胡子?” 帅独缺反反复复,就是一招“百感交集”,时间一久,多多渐渐领悟其中的奥妙,精神为之一振。 她发觉帅独缺每次出招前就要侧转身子,暗暗点了点头。 手中的剑飘忽洒脱,抢在帅独缺身子还未移动前刷地一下刺向他的胁下的京门穴,帅独缺脸色大变,只得朝后退开。 多多趁他还没站稳时抢上一步,第二剑复又刺到,仍是他胁下的京门穴,帅独缺只有再朝后退。 如此退了四五次,心里不免慌乱,脚底呆滞,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了。 多多占了上风,轻轻舒了口气,一边进逼,一边拿眼观望四周的情形,她看到月儿斗着鬼斧,乐子今斗着赵骏千,已是万分危急。 月儿的头发凌乱,娇喘连连。乐子今赤手空拳,几次想逼近赵骏千,都被赵骏千的剑风逼退,多多心里暗暗为他们着急。 再看公孙望王福兴梅香三人,跳来跳去,哪里是与人过招,分明是在玩着小孩子的游戏。 有好些次公孙望明明可以置陆乘死地,他却只是捏捏陆乘的鼻子,或拉拉陆乘的耳朵,然后又退了开去。 多多又好气又好笑,心道,照你们这般戏耍,打上三天三夜也没个完。 她心念一动,叫道: “小畜生,还不快杀了他,就是他害死鬼见愁的。” 公孙望一愣,脸上的笑容登时凝结,叫道: “乖乖,师娘你不提醒,小畜生差点忘了。” 他盯着陆乘问道:“喂,丑八怪,是不是你害死驼婆子的,乖乖,害得小畜生伶仃孤苦,没人追着我玩?!” 陆乘冷笑道:“是便怎样?” 话音未落,公孙望一脚踢向陆乘的裆间,陆乘朝边上闪避,却怎么也躲闪不开,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痛得他哎哟一声惨叫。 公孙望叫道:“乖乖,你个矮风炉,小畜生先添把柴禾。” 说完,照着原来的地方又是一脚,陆乘脑袋一歪,公孙望叫道: “我再坐上一把茶壶!” 一掌拍向陆乘的脑袋,陆乘脑桨四迸而死。 王福兴和梅香见此情景,这才明白这回不是和对方嬉戏,该要对方的命。 俩人同时“哺”地一下打开扇子,伸出去朝神工的脚下扇着,嘴里嚷道:“先扇两下火。” 神工一怔,还道他们突发什么奇招,赶紧低头去看。 俩人又叫:“再添一点水。” 猛然间发觉神工比陆乘要高许多,无法象公孙望那样站在地上一掌拍碎他的脑壳。 俩人心念及此,齐齐跃起,在半空双掌击向神工的头顶,神工见机奇快,脑袋朝后一仰。 王福兴和梅香一人一掌击在他的肩上,人又朝上跃去,叫道:“还要添点水。” 神工挨了两掌还未清醒,只觉得头顶一震,他大叫一声“不好!” 直挺挺倒在地上。 帅独缺体力渐渐不支,又惊又惧,猛然间听到神工的惊呼,心里一慌,不由自主转过头去。 多多趁这当儿一剑刺向他的面门,帅独缺大惊失色,慌忙躲闪,不想踩进适才宇文燕洒在地上的那滩酒里。 地面湿滑,帅独缺慌乱中控制不住,仰面滑倒在地,多多一声怒咤,抢上前去一剑穿透他的胸膛。 赵骏千一边和乐子今斗着,一边看到陆乘等人相继毙命,心里一阵阵发凉,知道大事不好。 他一掌击向乐子今,趁他闪避之际自己不进反退,朝大门那边逃去。 多多早看在眼里,斜刺里一剑赶到,刺中赵骏千的左臂,赵骏千心里一慌,乐子今赶上一拳击中他的腹部。 赵骏千哎呀一声还欲转身,多多第二剑已从他后背穿了进来。 鬼斧步步紧逼,月儿用落花流水剑法沉着应招。 月儿自从接任落花门主后,潜心修练,又倍受思恋和落寞之苦,对落花流水剑法的领会更深一层。 比之昔日在落花山庄与神工过招时,剑术大进,劈刺撩抹,挑崩点云,截绞剪带,霜锋雪刃飞舞满空。 鬼斧不由得暗暗惊奇,没想到这小妮子进步这么神速,鬼斧不解其中道理,未免摇头暗叹。 公孙望三人已围过来,站在边上,嬉笑着注视着二人过招。 公孙望发觉鬼斧左眼失明,每次月儿的剑从左侧攻向他时,他都要微侧过头来应招,手中的板斧自然有些迟疑。 公孙望大觉好玩,他从地上拾起丐帮弟子遗落的打狗棒,移身到鬼斧的左后侧,朝鬼斧后颈的哑门穴戳去。 鬼斧反手一斧,无奈棒长斧短,公孙望不退不避亦浑然无事,乐得哈哈大笑。 月儿就趁他回头的刹那,一招“锦书难托”,刺中了他的左臂。 鬼斧怒吼一声,欺身近逼月儿时,公孙望的打狗棒又点向他的哑门穴,他只得回身再挡。 月儿脚下一绊,朝左侧摔去,鬼斧不禁大喜,当下也顾不得公孙望的棒了,抢臂一斧剁下。 没料到月儿此时使的是落花流水剑法中的“病魂常似秋千索”这招,摔到的刹那,右手的剑从背后转到左手,右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又直了起来。 鬼斧眼见一斧就要剁到,蓦觉得银光一闪,月儿的剑已先刺向他的腹部,鬼斧焉能不惊? 匆忙间急往后退,不偏不倚,后颈的天柱穴正好碰在公孙望的棒尖,只觉得上身一麻,紧接着一道凉气直入腹部,鬼斧一愣,低头想看个究竟,王福兴一棒横扫向他的太阳穴。 只有两根棒,梅香没有捡到,她见鬼斧已经倒地,气得她一把从王福兴手里夺过棒,补上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3章 再见吧,朋友 田原许久没听到天道教弟子的呐喊,不免也有些惊奇,心道,天道教弟子适才明明已围住整个山庄,此刻却去了哪里? 仿佛要回答他的疑问一般,院墙外远远近近响起清丽的箫声,田原心头一喜,怪不得如此,原来是五花手教的大队人马在暗中援手。 余若水也听到萧声,脸色更加阴沉,嘿嘿冷笑不已。 他把飘香剑横着缓缓举到额前,剑气如云,逼迫着他的头发直直竖起。 他左手化作剑指,慢慢抚过没开锋的剑刃,飘香剑森严的剑气划破他的手指,渗出一颗颗晶莹的血珠。 他把手上的血在脸上涂着,先是两边脸颊,后是额头和下巴,直等到把整张脸涂得血红。 剑声呜咽着,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田原,目光阴森,如同一头被困着的绝望而又凶残的狼。 田原脸色凝重,也静静地看着余若水。 此刻他所思虑的是怎么破解余若水的飘香剑法。 四目相对,余若水的睫毛跳了一下,飘香剑在头顶画了一个剑花,然后直直劈下。 田原心里一片空明,他知道对方这是飘香剑法的第三招,自己不能闪也不能退,只要你的身形移动,必定被飘香剑的剑气所伤。 田原怔怔地立着,右手缓缓抬起,使的是飘香剑法的第八招,鸡爪镰在头顶架住了飘香剑。 呛啷声响,鸡爪镰应声而断,田原趁势身子往下一矮,余若水的飘香剑减了些劲道,在他左肩削出一道半寸深的伤口,血流如注。 田原苦苦一笑,明白这是最值得庆幸的结果,他团身滚到一旁,伸出右手啪啪啪点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止住流血。 余若水又一剑刺中他的大腿。 余若水又一剑划破他的脸颊。 几乎是每一剑剑还未到,他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何处要被剑伤到,但就是没有办法闪避。 田原心里一阵凄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心习练飘香剑法,反倒会败在飘香剑法下,他有幸得到飘香剑而最后会被它所伤。 飘香剑!飘香剑法! 田原喟然长叹! 余若水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下一顿,飘香剑兀自有了生命一般,霜气耀眼,已然点中田原的小腿。 田原大呼一声,凌空一个跟斗朝后翻去,落下时受伤的右腿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向身旁的石阶。 公孙望抢出大厅,在田原倒下的刹那右手一伸,用打狗棒托住了田原的身子,田原眼睛一亮,急道:“给我!” 田原把打狗棒握在手中,单脚在石阶上一点,轻飘飘落在余若水面前。 余若水挥剑疾进,田原手中的打狗棒靠着飘香剑的剑脊,唬地一下变速,棒尖朝下击向余若水的天灵盖,余若水身子朝后一仰,来了个“铁板桥”。 他想把剑撤回,可田原手中的打狗棒如影随形,紧贴着他的剑,余若水将剑回撤,打狗棒跟着疾进,他只好把剑朝外推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余若水紧接着一招才刚起式,田原手中的打狗棒就已扫到。 余若水收式再换,田原又是先出一招,压制着他,余若水暗暗心惊。 田原看到公孙望手里的打狗棒时,猛然想起石洞中的壁画,陆宗骞的独钓神功与太爷的飘香剑法难分仲伯。 田原当时就把独钓神功熟记在心,此刻何不以独钓神功对余若水的飘香剑法呢? 田原一迭声苦笑,自己今日以独钓神功来对付自家祖传的飘香剑法,列祖列宗地下有知,定然会暴跳如雷。 田原一招得手就招招得手,余若水不知他使的是什么功夫,防不胜防。 而赖田原对飘香剑法烂熟于胸,余若水剑刚一动,他就知使的是哪一招,就知道独钓神功里哪一招可以破此剑式。 而余若水,对田原的惃术一无所知。 料敌先机,身棒合一,拨c拦c封c撩c扫,逼得余若水手拙剑滞,劈c崩c缠c绕c点,余若水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田原得势后突出奇想,一点之后棒尖疾闪,把独钓神功与悬书功法合二为一,一气写了三个杀字。 杀!杀!杀! 最后一点击在余若水的胸前,余若水猛然一怔,田原手中的打狗棒紧接着一转,呼地一声,当头劈下。 余若水一声不吭倒在地上。 从大厅里出来的人齐声叫道:“好!” 多多跑到田原面前,四目相对,怔立半晌,俩人猛地抱在一起,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流淌。 田原抚摸着多多的头发,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乐子今和月儿齐声惊呼:“当心!” 余若水左手在地上一撑,右手握着飘香剑,整个人连成一条直线,朝田原的背影跃去。 乐子今和月儿同时跃起,俩人在空中抱住余若水双腿,把余若水硬生生拉回地面,余若水右手一挥,手中的剑朝着田原飞去,去势强劲。 多多眼疾手快,眼见剑尖飞来,身子朝后倒下,顺势把田原也拉倒在地,剑从两人的上空飞过。 公孙望王福兴和梅香三个人几乎同时跃起,同时一掌击在余若水脸上,公孙望叫道: “咣!” 王福兴和梅香跟着叫: “咣!咣!” 本来就满脸鲜血的脑袋顷刻就血肉模糊。 夕阳西下,天地间弥漫着淡蓝的薄雾,使四周的一切如梦如幻如泣如诉。 一行人策马缓行,远远近近的山谷里,箫声悠扬,田原朝四周张望,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他听出这是召唤蚁王回家的箫声,从箫声的起伏听来,不仅仅只是一只蚁王。 田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不敢想象那些天道教弟子们刚刚经历的怎样恐怖的场面。 离他们不远处的山上,有两个人一直透过树隙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再看不见,其中一个叹道: “走吧,玉花,回云南去!” 夜色终于落下来了,田原抬头看看头顶的夜空,双手轻轻抚摸着鞍前的剑,剑声响时,他打了一个冷颤。 禁不住一声长啸,霎时,山鸣谷应,胯下的马惊得直立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4章 才气挡不住 修缮一新的田家庄院张灯结彩,把整个严州城都轰动了。 那一年的惨案大伙还记忆犹新。 现在,据说是当年仓皇逃过一劫的田家少爷回来了,而且已经定了亲,三个月之后就要完婚。 新娘子么,据有幸见过的人说,那是天仙一般的漂亮。 这田家少爷当年在这严州的街上,是个憨大,现在据说,也还是一个憨大。 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去南门外的埠头找一个叫阿福的渔佬儿,可惜阿福前年冬天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出嫁了的女儿。 这憨大给了阿福的女儿一千两白银,还给了埠头上每户渔佬儿一百两,为什么谁也说不清。 也不知道这憨大哪里捡来的钱,这憨大现在再走街上,怕是衣角也要撞死人了。 不过,这憨大现在几乎都不出门,庄院门前倒是车来人往,而且是武林人士居多,奇怪的是还有叫花子在那里进进出出。 严州城里,哪见过这么稀奇的事,闲来没事,就成群地出城,去那碧溪坞看个热闹。 严州城里,还出了个稀奇的事,仁和坊下那家关了两年的王福兴茶馆的掌柜王福兴,也和田家公子前后脚回来了。 还带回一个老疯子,茶馆重新开张,也不好好卖茶,当街支起大桌子,居然卖诗卖字了。 王福兴和他的囡,还有那个老疯子,三个人字写得就像鸡爪爬,居然号称江南一二三号才子,走过路过的,就一定逼人家买他们的字。 买了还要说好,说个不字就会被一顿胖揍,搞得现在人路过那里,都要小心瞄着茶馆,趁这三个活宝不注意,就哧溜一下过去。 好在这三个人老是不注意,店里没客人,三个活宝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在店里王兄梅兄小畜生兄地一唱一和,自得其乐。 也有城里的秀才气不过,告到了官府,知府老爷挠了半天的头,也没办法,总不能人家吹个牛,自称是个才子,你就把人捉来打一顿板子。 秀才不服,说是有辱斯文,不服你就告啊,你民不告,我官怎么究,告吧告吧,你告不告? 一说让他写状子告,那秀才早就逃得老远,那三个活宝斯文是扫地了,武功据说厉害得不得了,告他们,知道了还不被打个半死。 知府老爷看着那秀才跌跌撞撞的背影,哭笑不得。 倒是有另外一件事,令知府大人不敢大意,自从那个田公子回来以后,这严州城里,外地人好像突然就多了起来。 而且,据探子来报,大多是武林人士,看起来一个个还出手阔绰,有些来头,十倒有八,都和田家庄院有关。 知府大人不知道这田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家里出了那么大的案子,这案子到现在也没销案,他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回来了。 也不怕仇家再找上门? 你不怕本大人还怕,怕你又来个惊天动地的大案子。这几年北方匪患连连,江南虽说还风平浪静,但谁知道,这平静能维持多久。 韩知府退了堂,正在后院葡萄架下的躺椅里闭目养神,就有衙役进来报告,说是刑部的捕快汤伯涛和汤伯啸二位到了。 韩知府哦了一声,赶紧整了整衣衫,往前面花厅去了。 这二位是刑部有名的捕快,深受尚书大人信任,韩知府当下也不敢怠慢,两年前因田家的案子打过交道,不知此次又为何事而来。 三个人互致问候后坐定,韩知府就询问二位有何公干,汤伯滔道:“还是为田家那桩悬案,听说当年那个侥幸逃走的公子回来了?” 韩知府点点头:“是的,还听说最近要大婚了。” “那最近这严州城里,是不是又热闹了?” “是啊,本官也正为这事头疼,这严州城里,突然就冒出了许多武林人士,就怕有个三长两短。” 汤伯啸笑道:“韩大人放心吧,我们正是为这事而来,我们怀疑,当年的凶手还会再度现身,还有” 汤伯啸凑过身子,趴在韩知府耳边说:“听说北方的闯贼也正派人联络江南的武林人士,很可能这次也会混迹其中。” 韩知府闻言一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汤伯滔笑道:“韩大人也不必过滤,有我们在呢。” 韩只府竖竖大拇指:“知道二位是刑部的这个,有劳二位了。” “份内之事,韩大人客气了。”汤伯滔道,“只是此事还不可声张,等我们悄悄调查清楚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韩知府连连赞同,当下,他把刑房的刑书叫过来,让他领着手下,全力配合协助两位捕快办事。 这次定亲礼是黄元璐主持操办的,只请了不多的几个好友。 他准备给他们办完了结婚大礼后再回福建,所以就在田家住了下来。 田原和多多父母都不在了,黄元璐是田原的大哥,又是多多的师父,他们的终身大事,自然义不容辞,由他来决定。 何况他们又都是福建老乡。 自从天道教被剿灭后,武林人士都心情大好,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一听说田原和多多要完婚,自然都想来参加。 趁这机会,黄元璐也想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让院子后面的田世南夫妇和韦广也听得开心,田原和多多自然都听他安排。 丐帮经天道教之乱和帅独缺蓄意挑起的内讧,损失惨重,还留下来的弟子,田原重新清点和安排,任命了新的各个分公所的把头。 经过商议,田原把丐帮总部从太原迁到杭州,由新任的杭州公所把头李德生驻守。 月儿赶来参加了定亲礼,她看新俢的田家庄院未经修饰,空空荡荡的,下人也没有招齐,就留下小莲和小茵带着十几个落花门的弟子帮忙。 还有乐子今,一听到消息也早早赶来,参加完定亲礼后就不肯回去了,自告奋勇要当婚礼的总司务。 别看他年纪小,迎来送往,里里外外,居然指挥安排得妥妥帖帖。 那些落花门的姑娘们也喜欢拥着他,逗他,听他调遣又故意找些茬子和作对。 从早到晚,乐子今那张稚气未消的脸上红晕就没退过,时不时他就故作老成地叉着手,皱眉摇头,不住地叹道: “唉,这些姑娘真是麻烦。” 田原和多多瞧着,也偷偷地笑。 最麻烦的其实还是公孙望他们三个,乐子今站在门口老远见他们过来,就嘱咐仆人们: “关门关门,快点关门!” 院子里的人大白天的只要听到前面院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就会放下手中的事,往前院跑,他们都知道是那三个活宝来了。 三个活宝隔三差五,就要提着一桶浆糊和一大摞红纸,纸上是他们写的歪歪扭扭的诗和对联,要来粘贴。 公孙望说:“乖乖,小畜生的师娘要讨老公,哎呀,我们三个才子只好辛苦一下,聊表祝贺。” 他们在新房里的花床上贴:“两只青蛙一起来,扑通扑通跳上床”。 在门楣上贴“牛屎居”,说多多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 凡是能贴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连厨房的水缸上也贴着 “日头上山照西边,姐姐担水难起肩,东边照照西边看,看到一个卖花郎。” 他们一来,一院子的人就看他们一边贴,一边读,一边笑。乐子今在边上制止不了,脸气得通红。 等他们走了,乐子今赶紧就带人边撕边擦,那些器具和门框上的浆糊痕迹,清理起来颇为麻烦。 公孙望在大门外叫:“岂有此理,看到我们江南三大才子光临,还不快快开门迎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5章 打上门来 乐子今隔着紧闭的大门叫道: “老前辈,你们就别来捣乱了,刚刚收拾好的院子,你们一来,就是一团烂污。” 公孙望气得哇哇大叫: “小兔崽子,你居然敢说我们江南三大才子的墨宝是一团烂污,快点快点,你把那黄白斋黄元璐叫出来,让他说说,他比我们如何。” 黄元璐隔老远朗声大笑:“在下连第十八才子也排不上,怎敢和小畜生兄相比。” 公孙望得意地大叫:“看看,听到没有,这个狗屁进士都自愧弗如,小兔崽子还不放我们进去,不然我们跃墙而过了。” 乐子今执拗道:“我不管,什么三大才子,风知道雨知道,就是我不知道,你们别进院子就行,有种” “有种怎样?”公孙望问道。 乐子今挠了挠头,说道:“有种你们把两边山上的松树和屋后的毛竹都贴满了,我就让你们进来贴。” 公孙望一阵狂喜,转头问王福兴梅香:“王兄c梅兄,这位兄台是不是小瞧了我们的才能?” 王福兴道:“有没有小瞧你我不知道,我是一定被小瞧了。” 梅香道:“我是被大大地小瞧了。” 公孙望一挥手:“走,我们就让这小兔崽子输得心服口服。” 三个人一转身,就往边上的山上跑去,一大摞红纸,一会就贴完了,公孙望兴致大起,觉得这样的创作和书写也太过瘾了。 自此,三个人日日笔耕不辍,严州城里,连一片巴掌大的红纸也被他们搜刮尽了。 这是后话。 乐子今听听这三个活宝已经走远,伸手取了门闩,把门打开,吓了一跳,门口悄没声地站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 姑娘显是走了很多的路,风尘仆仆的,姑娘很瘦,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双大眼睛看着乐子今,略有一丝疲惫。 乐子今道:“请问姑娘找谁?” 小姑娘不理他,哼了一声仍往里走,乐子今伸手拦住: “这位姑娘,请问你到此地找谁?” 姑娘脆生生道:“反正我不找你。” 她边说边顾自往里走,乐子今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那姑娘动作奇快,在乐子今刚搭住的一瞬身子一挫,右手抓住乐子今的手,左手一掌拍出。 乐子今措不及防,腰里吃了一掌,跌坐在地。 边上那些仆人和落花门的姑娘,嘻嘻笑着,乐子今面红耳赤,不由得大怒,心道这小姑娘也忒不讲理。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挥掌就欲还击。 “要打架,太好了,不过,我和你说。”那姑娘下巴一扬。 乐子今楞道:“怎么?” “不许打脸。”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乐子今和那姑娘脸都涨得通红。 乐子今站在那里,心下有气,又不便出手,不管怎样,和一个小姑娘打架,打赢了脸上也无光,而不打嘛,白白被跌了一跤,已然无光。 那姑娘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用手招了招:“来吧,别不好意思,在我们那里,还没有像你这么大的小屁孩打得过我。” 黄元璐和田原多多也听到动静,走出房间,站在廊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多多直觉得这小姑娘可爱得很,心里大有好感。 乐子今硬着头皮说:“那在下,在下一只手和你打。” 姑娘微微一笑:“好,我也一只手和你打。” 话音未落,足尖一点,人已跃到空中,一二三,一瞬间踢出三脚,快速绝伦,脚脚都避开乐子今的脸,踢向他的前胸。 乐子今用手挡开一脚,又往后跃了一步,躲开另外两脚。 他见对方攻势凌厉,当下也不敢大意。 多多见这小姑娘看似瘦弱,却有一股不服输的气概,殊为难得。 那姑娘落地后抢前一步,一掌拍出,乐子今也不闪避,抬起右手接过这掌,姑娘往后退了两步。 “不错,你这小屁孩,还有两下。” 姑娘点点头,众人哄然大笑,看起来这姑娘比乐子今还小那么一点,这是谁说谁啊? 姑娘眉头微微一皱,她环视四周,看到小莲,趴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小莲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那姑娘边走边指着乐子今说:“你可别逃,我马上就来。” 众人都疑惑不解,两个人经过多多身旁时,小莲在多多耳旁说:“憋了一路,憋不住了。” 多多扑哧一声笑开,田原问她怎么回事,她笑着不语。 再回来的时候,那姑娘陡然容光焕发,她跳到院中就要再打,多多赶紧插到两人中间,让他们别打了。 姑娘道:“说好的打架,怎么不打了?小屁孩怕了吗?” 乐子今哼了一声。 多多笑道:“不打了,算你们打了个平手如何” “才那么一下,怎么就平手了?” 多多苦笑:“你也没把他打倒,他也没把你打倒,岂不是平手,只说打架,又没说打几下。” 姑娘沉吟了一会,点点头:“嗯,还算有点道理。” 她刚转过身去,想找小莲,突然又转回身来,说道: “不对啊,既是平手,那他怎么不说承让?我爹说了,和人打平手,都该说承让才对。” 多多忍不住笑:“你不也没说承让吗?” “那你让开。” 多多退开一步,那姑娘站直身子,朝乐子今正儿八经拱了拱手:“承让!” 乐子今哭笑不得,也只好还礼:“承让!” 多多沉吟道:“小妹妹,你刚说你爹,你爹说得很对,能告诉姐姐你爹是谁吗?” “你是这的主人吗?” 多多点点头。 “那我就可以告诉你。我爹叫,对了,这里是田大侠田老前辈的府上吗?” “哪个田老前辈?” “田原,田大侠啊。” 多多笑道:“没错,是田府,不过却没什么老前辈。” 田原赶紧走了几步过去:“在下就是田原,请问小妹妹的爹爹是?” 姑娘盯着他,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她扭头看看多多,多多点了点头。 姑娘虽有一些疑问,不过她看这大姐姐面目和善,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姑娘站直了身,恭恭敬敬朝田原行礼:“小侄冷灵珊,拜见田叔叔!” 田原心头一紧,惊道:“你爹是?” “蒙山派的冷玉川,我爹出门时交待我,要是他半年没有回家,就让我往这边来找田原田大侠。” 姑娘的一句话,不仅田原和多多,乐子今和小莲小茵,都听得泪如雨下。 黄元璐站在廊下,忍不住也转过身去。 多多一把就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6章 一把好手 "冷灵珊听到了冷玉川的死讯,居然十分的镇定,她的目光冷了一会,抬起来和多多说,其实从她懂事的那天开始,就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的。 每次爹爹出门,她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都觉得这会是最后一次,每一次爹爹回来,对她来说,似乎都是意外之喜。 这一次爹爹终于不会回来了。 她低垂着头,叹了口气。 冷灵珊强忍着,让自己不哭。 多多听了她的话,却早已哭得稀里哗啦,她想起了自己,也是一次次这样看着爹爹远去,直到爹爹再也没有回来。 乐子今跑前跑后,把冷灵珊安顿下来。 黄元璐做主,让多多收了冷灵珊为徒,冷灵珊自然大喜,多多亦十分喜爱这小姑娘,当下冷灵珊就正正经经拜了师父和师爷。 多多事多,黄元璐闲来无事,就每天在庄院里教她习武,有时也带她去庄院后的竹园习练。 两个人第一次到竹园时,吓了一跳。 竹园里的每一株毛竹上,居然都被公孙望他们贴了红纸,微风吹过,一片红色的波浪翻涌。 黄元璐暗道,这也不错,田世南也可以沾沾这喜气了。 麻烦的是有次被他们三个撞到,就拉着黄元璐,不依不饶,一定要他一张张点评他们的墨宝,黄元璐随口敷衍两句想走。 他们硬生生追到庄院门口截住了他,把他抬回竹林,让他继续点评,黄元璐每看过一幅,公孙望就在那幅字后写道: “x年x月x日,天启二年进士闽人黄白斋点赞”。 黄元璐哭笑不得,吓得他再也不敢带冷灵珊去竹园里习武了。 乐子今看着冷灵珊天天跟着黄元璐习武,眼馋得很,又不敢说,忸怩了半天,他先托庄院新近招来的管家王五,又托小莲来说。 小莲找到多多,把乐子今的意思说了,多多和田原也很喜欢这个小孩,何况他于多多,还有救命之恩。 多多和田原把乐子今叫到面前,问他,学别家的武功,你爹爹可会同意。 乐子今激动得脸都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二人面前。 他说爹爹要是知道田大侠肯收自己为徒,只怕是一万个高兴,哪有不愿意的,只是自己愚笨,学艺不精的话,怕拖累田大侠的名声。 乐子今说着,眼眶都红了。 田原甚是爱怜,赶紧扶他起来。 当下乐子今也正式拜田原为师,田原一有空隙,就教他从四穷功诀开始习练。 看着庄院内外喜气洋洋的景象,偶尔,田原也会坐着发楞,眼底会滑过一丝的忧虑。 多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在想依依和宇文燕了。 那天,那个谁也不认识的道士把他们带走以后,师父追了出去,直追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也没看到他们的人影。 这么长时间过去,田原和多多交待丐帮和落花门的弟子一直在寻找,但至今,一丁点消息也没有。 多多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田原的手,轻轻地捏了两下,田原转过头,看着她,苦笑了一下。 山高水阔,思念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无处安放。 一有时间,多多也会教冷灵珊流水剑法和落花迷津,小莲也会带她去后院多多的药房,熟悉和调配各种药水。 落花迷津所用的花瓣都是用药水浸泡过的,有些无毒,有些有毒,浸泡最厉害最致命的花瓣的药水是用十几种不同的毒药草配制而成。 人不小心触碰都有危险,在落花门,也只有月儿c多多c小莲等几个人才能掌握,密不外传。 冷灵珊是多多的徒弟,虽然没有仔细排过,但在大伙的心里,自然而然就把她认为该和小莲同辈,对她无需保密。 连小莲都没想到的是,冷灵珊在这方面居然天赋异禀,短短几天,她就把多多药房里的几百种药草都熟悉了,这在一般人,没有几个月是不可能的。 更厉害的是她对各种药草的药理药性不仅悉数熟悉,还能融会贯通,充满了想象力。 一味味药草在她眼里,就像是手艺高超的大厨手里的食材,怎么搭配怎么烹饪早就烂熟于胸,再配上恰好的火候和佐料,出来的菜肴往往就出乎人的期盼。 她在这方面的能力,竟远远超过了当年的梦天娇。 梦天娇调制药水,还需要百般的思索和尝试,一步步深入,一步步改进,要经历无数次的失败,才能取得最终的成功。 而冷灵珊配制药水,完全是信手拈来,在她看似随意的抓取过后,你细细去想,却会发现它有完全的合理性。 小莲把这事和多多说了,多多起初不信,她跟着小莲来到药房,亲眼看着冷灵珊配制药水。 冷灵珊好像中了魔怔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多多,又去忙自己手上的活,仿佛完全不认识师父一样。 小莲正欲开口,多多制止了她,两个人静静地站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冷灵珊。 冷灵珊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什么,一边打开一格格的放药的抽屉,从里面信手取出药来,也不过戥子,在手里掂一下就点点头。 不一会儿,在她面前一撮撮堆起十几撮药材,她盯着这些药材微皱着眉,细细思索了好一会,然后眉头跳动了一下,舒展开来。 她双足轻轻一点,跃起来从柜顶取下一段手腕粗一尺多长的木头,多多认得这是自己放在那里的冬青木。 配制落花迷津的药水用不到冬青木,这是当地人的偏方,头疼脑热时用来熬汤服饮的,平时并不常用,是以多多把它放到了柜顶。 冷灵珊把木头抱在怀里,右手取过片刀,轻盈地削着,一边削一边说: “七分,八分,七分,六分,七分,三钱五,好。” 一共五片。 “等等!”小莲叫道。 冷灵珊一个激灵,似乎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到多多,赶紧叫道: “师父。” 声音含含糊糊的,她的脸微微一红,把头扭过去,微侧了一下,把嘴里的什么吐到手中,转过头,叫道: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好久了,你才看到?”多多微微笑着,“手里是什么好东西,给师父瞧瞧。” 冷灵珊的脸刷地红了,忸怩一会,把手掌摊开,多多扑哧一下笑了,她看到冷灵珊的手里,是一块甘草。 她把它当糖含着呢。 冷灵珊看着多多,不好意思地笑着。 小莲早已经转过去,她用戥子把那五片木屑称了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是三钱五分。 她瞪大眼睛朝多多点了点头。 多多笑吟吟地看着冷灵珊,她想起了一个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7.第277章 制药大师 小莲问道“这些都配好了?” 冷灵珊点了点头:“都好了,师姐。” 她眉头又皱了皱,和多多道:“这要是碾成粉末制成药丸,可以立时要人性命,浸泡花瓣,用花瓣击到敌手的话。” 她微微摇了摇头。 “那会怎样?”多多问道。 “毒性要经过血液传输,需要费些时间,对方总要走十余步,才会毙命。” “哦?”多多和小莲都大吃一惊,能在十余步毙命的毒药先前是闻所未闻,而这小丫头,竟好似还不满意。 一般毒,都是先让敌手倒下,即便落花迷津和五花手教的夺魂散,也要毒者卧床几日才毒发身亡。 她这是什么毒药? 冷灵珊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加速敌手的血液流动速度,那可以让敌手三步以内当场毙命了。” 多多和小莲大骇不已,似有些不相信似地看着她。 冷灵珊看师父和师姐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道: “师父,弟子说错了吗?” 多多笑着摇头:“你做得很好,师父还好了。你是哪里学的这认识药草的本领?” 冷灵珊吐了吐舌头,开心地笑了,她说自己从小在蒙山老家,周围都是大山,整个蒙山派她一个小孩,也没人和她玩。 爹爹又经常不在家,那些大哥哥每天都要练功,她找谁谁都嫌她烦。 “我没事只有在山里采花采野果啊,只有到了山里,才感到自己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那大山不会嫌弃我。” “那大山里的每一种草和树我都放嘴里咬过,所有的味道我都熟悉,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我都清清楚楚。” “师父,你知道么,我到后来差不多一看到一种没见过的花草知道它们是什么味道的,再尝的时候十有不会错。” 小莲道:“你这样乱吃,没事吗?” “有事,刚开始吐下泻是常有的事。”冷灵珊道,“最厉害的是有一次吃了一种蘑菇,在山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被找到。” “后来好像吃什么都没事了。”冷灵珊笑道。 多多沉吟不语,她伸出手,搭了搭冷灵珊的脉息,果然是奔突汹涌如几头野兽乱闯,多多吓了一跳。 她知道这小姑娘是体内积淀的毒素太多,以毒攻毒,一般的毒早奈何不了她。 她都想象得出来她跟着那个粗心的爹是怎么胡乱过日子的,没娘的孩子,和野兽那样随意放养在山林间。 多多用手抚摸着冷灵珊的脑袋,叹了口气:“你胆子也太大了。” 冷灵珊看着多多,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娇嗔道: “师父,其实弟子也是留着心眼的,那些没有把握的花草,我看兔子啊狐狸啊野猪啊什么先吃,它们吃了,我再去吃。” 冷灵珊一脸认真地说:“师父你想,连狐狸那么狡猾的东西吃了都没有事,我还会有什么事?” 一句话说得多多和小莲哭笑不得。 多多把冷灵珊的事与黄元璐和田原说了,两个人也大为惊,第二天都随多多到后院的药房里,来看冷灵珊配药。 冷灵珊看到这许多的人来,起初还有些忸怩,但一站到药柜前面,像换了另一个人似的,全然投入到自己的世界里,这许多的人,竟都像不存在一般。 黄元璐边看边不住地颔首赞许,他觉得这小姑娘配药时直如自己挥毫泼墨,一笔一皲,一刷一摆,胸有成竹,颇有大家风范。 黄元璐和田原都看得暗暗惊喜,心想这小姑娘只要假以时日,定然大有出息。 田原想起了自己见识过的五花手教施毒时那出神入化c人鬼不知的本领,这小丫头好似天生具备了。 有机会倒可以让她向况玉花她们讨教。 冷灵珊忙完了手的活,眉头仍紧蹙着,多多软语道: “怎么了,珊儿,漏了什么?” 冷灵珊摇了摇头,她看看黄元璐和田原,又看了看多多,脸微微一红,低语道: “师父,有一个想法,弟子不敢说。” “哦?”多多笑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还有什么可怕的? “珊儿,师爷也在,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冷灵珊定了定神,看着多多,轻声道: “这落花迷津的药水,弟子觉得,是不是可以改改” “为什么?” “我想,这世之人,大多并不是非死不可,有一些人,只要废了他的功力,让他不能再逞强可以了,还有些人,只要吓他一吓,让他暂时昏迷过去可以了。只有” “只有什么?”黄元璐来了兴趣,问道。 “只有那些十恶不赦的坏蛋,才让他马完蛋。弟子想,这药水可不可以分别配制,不仅仅只有一招毙命的毒药?” 黄元璐和多多田原互相看了一眼,眼含笑意,均觉得这小丫头虽历经磨难,却仍宅心仁厚,真不简单。 多多赞许地点了点头。 黄元璐招了招手,让冷灵珊过去,他把冷灵珊抱起来,让她坐到桌,这才双眼平视着她,和她说: “珊儿,你的想法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落花迷津的威力大减了,别人不怕你了?” 冷灵珊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 黄元璐道:“你想一想,一种功夫,要是人人都怕,看到你是不是逃得远远的?” 冷灵珊点点头。 “还有种功夫,要是人人都不怕,是不是找你打架的人越来越多?同样一个人,他或者拿着一把锋利无的剑,或者一根棍子,你想想,他拿什么的时候找他打架的人多?” “自然是拿棍子的时候。” “对啊,那你想想,落花迷津要是变成了一个人人都不害怕的功夫,那是不是谁都敢找你打架,人家找你,你也不得不打,那是不是很麻烦。” 冷灵珊想想,这确实是有点麻烦。 “这样不是你受伤是找你的人受伤,受伤的人反倒会有很多,但要是人人都知道落花迷津厉害,人一看到你,逃得远远的,是不是反倒没人受伤了?” 冷灵珊睁大眼睛,她觉得师爷说的也有道理,这简单的事情,怎么一搞,变复杂了。 黄元璐道:“一种功夫,要是十分厉害,能止戈,也是人家不敢来找你打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冷灵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三个都不言语,看着她,笑眯眯的。 冷灵珊最后恍然大悟,笑道:“哎呀我可明白了,像师父师爷和田叔叔,很多人一听到你们的名字,不敢动手了。” “要是乐子今,那可不连我也不怕他。”冷灵珊又补了一句。 三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8.第278章 比试比试 黄元璐郑重道:“珊儿,你记住了,这毒药和刀剑一样,都是武器,它既可以匡扶正义c惩恶扬善,也可以伤害无辜,全看人怎么用。” “你记住了吗?” “嗯!”冷灵珊认真地点了点头,“珊儿记住了!” 多多也正色道:“师父的教诲,弟子也谨记在心,会时时督促珊儿。” 黄元璐点了点头。 他们往前院去的路上,多多想起件事,朝田原开玩笑道:“田大侠,我可要借你徒儿一用了。” “你要子今干嘛?” 黄元璐哈哈一笑:“她不是要子今,是要你那老徒儿。” “什么老徒儿?”田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畜生。施毒的最讲究出其不意和想非常人所想,若这两项,谁比得上你这老徒儿,你那媳妇,一定是动这脑筋。”黄元璐笑道。 田原这才大悟,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也没认为自己是公孙望师父,因此多多一说,他反倒诧异。 田原笑道:“他是只认你这师娘,不认我这师父,我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你哪用得着和我说。” 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多多把王五叫来,嘱咐他去这院子周围山上找找,看看公孙望在哪里。 王五用手往左边一指,说今日上午,上山砍柴禾的仆人碰到他们,那红纸已经快贴到这边山顶了。 王五笑道,真是麻烦,他们在这贴纸后,就不许仆人在这附近砍柴了,说每一根柴禾上都有他们的墨宝。 把砍柴的仆人都快赶到山湾那边的乌石滩了,弄得仆人每天来找我抱怨。 多多听了,不禁莞尔。 公孙望兴冲冲地往里跑着,一边跑一边叫着:“师娘师娘,你躲哪里去了?” 乐子今和王福兴梅香在后面追,乐子今一边追一边叫着:“前辈,你给我看看袖子里藏着什么,又想来到处乱贴了?” 公孙望嘻嘻笑着,就是不给他看,乐子今急得脸都红了。 公孙望两边手一高一低地比划着: “小畜生这边袖子里藏了师娘,这边么,藏了一个公孙望,喂,公孙望,脑袋别钻出来。” 田原闻声,从房里走了出来,公孙望看到他,“哇”地一声怪叫: “你你你,怎么又从那里钻出来了?你把师娘藏哪里去了?” 田原叫住了乐子今,笑道:“这次倒真的是你师娘叫他们来的。” 公孙望呸了一下:“你还没过门,就想把小畜生的师娘叫成这小兔崽子的师娘。” 田原懒得和他啰嗦,告诉他多多在后院药房里,三个活宝一蹦一跳过去。 公孙望他们刚刚过去,黄元璐就从书房里钻了出来,问道: “他们进去了?” 田原点了点头。 黄元璐笑道:“那我去城里逛逛街。” 说罢就急匆匆出了门去,田原和乐子今看着黄元璐的背影,乐得翻倒,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莫无闻,也还有怕的人。 公孙望到了药房,多多看到了他,用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不要作声。 公孙望看到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小丫头在配药,虽然多多已经示意,他还是不由地“咦”了一声。 他见这丫头在高高的一大排药柜中间快速地移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偶尔拿眼瞟了一眼药方,那药方上有三十余味药,没过一会就配齐了。 公孙望细细查看了她拿取的药,无一有错,看份量也似足够,公孙望不由得大为惊奇,叫道: “哪里来的小妮子,来来来,小畜生和你比比,看谁动作快。” 田原和乐子今也跟在王福兴和梅香后面来到了药房,药房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冷灵珊没见过公孙望,一听他说要比赛,眼睛一亮。 她抬头看看多多,多多赞许地点了点头。 公孙望把药柜子一排排打开,用鼻子一路嗅了过去,嗅完了皱皱眉头。 小莲笑道:“你闻到什么宝贝了?” 公孙望呸了一声:“都是毒药,把小畜生的鼻子都快毒下来了,乖乖,小畜生这辈子也没一下子闻到这么多的毒东西。” 田原暗笑,他想这倒也是,公孙望收藏的都是可以进口的好东西,这些毒花毒草,他平日恐怕避之唯恐不及,也难为他了。 公孙望拍拍台子上的药方,和冷灵珊道:“这药方你已经配过一次了,小畜生和你比,看谁快。” 冷灵珊道:“比就比,不过你不许骂人。” “小畜生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说的小畜生不是骂人是什么?”冷灵珊一双大眼盯着他,众人哄笑,小莲说不算骂人,那是他自己名字,他在叫他自己。 冷灵珊满眼狐疑,小莲笑道,我说一二三就开始了。 “一,二,三,开始。” 一老一少两个人影在药柜前快速移动起来,公孙望噗地打开扇子,一排排柜子一过去,右手不停地抓取,把药放到扇子里。 多多看着心惊,就像公孙望说的,冷灵珊不管怎样,是把这药方已经配过一次,其实已不是一次,心里大概有底。 而公孙望,以前从未来过这药房,对这里完全是陌生的,他就凭前面那么鼻子扫了一遍,居然就对每一个药柜里的药了然于胸? 真是匪夷所思! 多多还看出俩人的区别,公孙望看过一眼方子后,就从左移到右,他移过去的时候那一竖排药柜,只要方子上有的药就都到了他扇子上。 而冷灵珊,凭的是她对药的熟悉和手脚的灵快,一味味取着,在一般人看来已经很快,但和公孙望相比,恐怕要输。 果然,公孙望从这头移到那头,所有的药就配齐了,他回到台子前把扇子一扣,那几十种药整整齐齐排在了台子上。 冷灵珊没过多久也配好了,刚刚太过匆忙,她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虽比公孙望慢了一些,还是吓了公孙望一跳。 没料到这小妮子差点就赶上他了。 小莲和小茵拿戥子把俩人撮出的药材分别过秤,均无差别,田原和乐子今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冷灵珊气鼓鼓的,心里大不服气,她道:“再来再来。” 公孙望得意地笑道:“乖乖,小妮子已经比这两个畜生高不知道多少了,还要赢我小畜生。” “这样吧,”公孙望沉吟一会说,“别说我大人欺负你小孩,你写药方,然后我们来比。” 这等于是又让了一步了,冷灵珊连忙说不用,多多笑道,就这样吧。 冷灵珊拿笔过来,刷刷写了四十几味药,公孙望一看,乖乖,这方子太过厉害,就是一头牛也会被毒得顷刻倒地的。 这一次比下来,还是公孙望快了一点,冷灵珊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眼瞪着公孙望。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9章 我是小师太 公孙望拍了拍手,叫道:“师娘,这小妮子哪里来的,送给小畜生好不好,小畜生让他当小小小小畜生。” “休得胡说。”多多笑道,“珊儿是我徒弟,小畜生,你好好想想,你该叫她什么。” “好极好极,那就是小师妹了。”公孙望大笑。 王福兴愁眉苦脸,叫道:“师父啊,你怎么把我越弄越小了。你先是搞了个小鬼当我师爷。” 他白了田原一眼,继续道:“现在又找了这么一个小屁囡当我师姑。” 梅香嘻嘻笑道:“师姑好,师姑好嘞。” 王福兴瞪了她一眼:“什么师姑,她是你师太啊。” 梅香跑过去拉起冷灵珊的手,高兴道:“小师太好啊,这小师太长得很好看呢。” 乐子今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公孙望,嘀咕道: “白叫你那么久前辈了,算起来你只是我师兄。” 众人哄然,王福兴的脸就更苦了,不光一个小屁囡,又来一个小屁孩,还是他师叔。 冷灵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拿眼去看师父,师父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多多想起了一事,她把冷灵珊的手拉过来,让公孙望搭搭脉,公孙望一搭之后呀地一声惊呼,他把冷灵珊的眼睛翻开来看看,摇了摇头。 叹道:“小师妹,你这这体内这么多的罂子桐的毒素,怎么还能活着?” 多多闻言也吃一惊,她知道罂子桐大毒,怪不得冷灵珊脉息混乱,她应该是中毒已久。 “放心吧师娘,她能够活到现在,一两天也死不了,看小畜生妙手回春。” 公孙望走到药柜前,朝小莲招了招手,他从药柜里取出十几种药草,小莲看着,并无什么稀奇,都是些寻常的药材。 他取出一块交给小莲,小莲看是一块田七,公孙望交待,把这炮得时间久点,炮到焦黑。 他又抓出一把肉蔻,放到小莲手里,他说这个煨一下。 然后,把炮黑的田七c肉蔻和那些药材,交给小小畜生,数煮沸,一帖药,头煎c二煎,都服下去,就好了。 多多讶异道:“就这么简单?” 公孙望白了她一眼:“上面的嘴吃下去,下面的嘴把它拉掉,有什么难的,不过” 公孙望嘿嘿笑着。 小莲忍不住问:“不过什么?” 公孙望看看小莲,又看看梅香,最后指着梅香道: “还是你去,带你师太去乌石滩那边去拉,不然,这一个院子的人都要熏跑了。” 冷灵珊啐了他一口,脸刷地变得绯红。 公孙望继续道: “你再在她的灵台c巨阙和肩后穴输一点点屁,就万事大吉了。” 梅香不停地点头。 自此之后,公孙望带着王福兴和梅香,也不去山上贴红纸了,也不吟诗作对了,天天就往这药房跑。 他们每天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很多冷灵珊连听也没听过,更别说见了。 只一天功夫,冷灵珊就觉得这师兄别看疯疯癫癫的,跟着他,实在是可学的东西太多太多。 光用毒砂和雄黄,制成信石,公孙望就有几十种炮制方法,每一种方法炮制出来的信石,形状颜色和毒性就各不相同,冷灵珊眼界大开。 每天看着面前同样的几种原料,冷灵珊简直想象不出来它们最后会变成什么,公孙望就像一个大厨,能用四五种原料就炒出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冷灵珊叹服不已。 公孙望呢,每天也陷入了亢奋的状态,原来他都是自己一个琢磨,现在这小妮子在,每天都在刺激他,他刚想到一个点子,她就会想到第二个,他都快被她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逼疯了。 多多和小莲每天没事就会去药房看看,每次过去,看到药房里都是热火朝天,四个人在忙个不停,也不知他们每天在试制多少配方。 王福兴的担子每天挑来,还是继续煮茶,梅香也添了一副担子,两头却是两个炉子,都是煎药用的。 公孙望不用多多药房里原来的器具,他自己做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器具,有陶的有铁的有铜的有锡的,他说不同的药要不同的器具煎熬。 多多知道不能去和他计较,你一计较他都有他一大堆的道理,而且往往,他还能用事实证明他的道理是有道理的。 这就是公孙望的厉害所在,也是多多让冷灵珊跟着他学的原因。 小莲征得多多的同意,没事的时候,她把她和小茵带来的那十几个落花门的弟子也带到药房,让她们在边上学着。 月儿当了落花门的掌门以后,就把落花门在各地的妓院陆陆续续都关了。 但落花门也不能没有收入,还是多多出的主意,她们在各地开起了药铺。 姐妹们本来就有采药制药的手艺,再加上落花山庄所在的九华山和黄山都盛产灵芝等珍稀药材,开药铺对她们来说再合适不过。 加之很多弟子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本来就是药材的需求大户,有她们的帮衬,是以这药铺很快就开得红红火火,形成了规模。 看的人一多,冷灵珊就更加起劲,手脚就更麻利,更想在这些师姐和师侄们面前表现一下,一天到晚,她额头细密的汗珠就没有停过。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整个庄院就骚动起来。 公孙望配制了药水之后就急着要看效果,先是王五跑来和田原说,那些仆人午睡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昏迷过去,怎么叫都起不来了。 田原和多多跑过去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朝他们房间熏了迷香,把公孙望叫过来,公孙望嘻嘻一笑。 他用扇子扇了几下,那些人从梦中醒来来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都说这一觉睡的舒服,搞的田原和多多哭笑不得。 接着就是小茵来说,厨房里那些丫头,还正炒着菜,手里还拿着锅铲,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了,烧火的拿着火钳就歪在柴禾上睡着了。 锅子里的菜都已经变成黑炭。 多多跑到厨房里一看就知道,又是公孙望搞的鬼。 把她们摇醒再问,她们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只是喝了口水就这样了。 乐子今跑来和田原说,站在门口迎客的仆人,抱着大门口的石鼓就睡着了,田原跑过去一看,看到那男仆流着口水,睡得正香。 把他弄醒了问他,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刚刚吃了一颗梅香给他的糖。 黄元璐看多多和田原两个跑进跑出,哈哈大笑,他说这一下可真的神出鬼没了。 公孙望这几天一钻进药房就不肯出来,看到黄元璐也早忘了要抱他过去后面竹林点赞了。 黄元璐因此心情大好。 多多和田原哭笑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0.第280章 死不了的牛 田原指导着乐子今在院子里练武,大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孩童声嘶力竭的哭声。 两人正疑惑间,仆人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见到田原就说: “不好了,老爷,又出事了。” 田原和乐子今奔出院门,看到院门前的空地上一个男孩正撒手大哭,身旁倒着两头黄牛,公孙望和王福兴梅香正围着那两头牛转。 乐子今赶紧过去安慰那小孩,问他怎么回事。 那小孩抽抽搭搭说了半天,田原和乐子今才弄明白,他是个放牛娃,那两头黄牛是东家的,刚刚他骑着牛从这里路过,公孙望拿了把青草给两头牛嗅了嗅,牛就一头栽在地上,把他摔了下来。 人倒没有摔坏,只是这两头牛要是死了,他怎么向东家交待,因此急得大哭。 “小畜生,你还不快把人牛给弄醒了。” 多多这时也正带着冷灵珊和小莲闻声走出院门,她知道又是公孙望干的好事,赶紧叫道。 公孙望嘻嘻一笑:“牛儿牛儿不吃草,师娘生气了,师娘生气不得了,饭碗打掉了。哇,王兄梅兄,还不赶快动手。” 公孙望用扇子在牛鼻子前扇了两下,牛仍然昏迷不醒,公孙望皱了皱眉头,一只手从牛脖子和地面的间隙伸进去。 公孙望举起串铃,在牛耳朵旁摇着,嘴里道:“牛儿牛儿快醒醒。” 那黄牛还是无动于衷,公孙望“咦”地一声,欠下身子趴在地上,手努力地朝里伸进去摸了半天,一屁股坐在地上。 多多急道:“小畜生,还不快点!” 公孙望苦着脸,叹了口气,他两眼盯着多多,可怜巴巴道: “师娘啊,要死了,乖乖,这黄牛的穴位怎么和水牛不一样,这牛醒不来了。” 多多和田原闻言大惊,那男孩一听牛醒不来了,“哇”地一声又哭起来: “老疯子你赔我牛,我不管,你赔我牛。” 不是乐子今拉着,他早冲过去和公孙望拼命了。 冷灵珊走过去,朝地上的两头黄牛看看,抱着双手,苦苦思索着,那瘦小的身子看着,就更瘦小了。 她蹲下来,扒开牛的眼皮看看,又把手伸进牛耳朵后面,轻轻地一按,躺在地上的牛动了一下,冷灵珊点了点头。 她朝梅香叫道:“给我针。” 梅香掏出一副马衔铁制作的针灸用的针递给冷灵珊,冷灵珊挑选了最粗的一根,朝牛耳朵后面迅速地扎了进去又拔了出来。 那牛猛地打了个颤,四蹄朝外一蹬。 冷灵珊早就闪身避了开去,梅香蹲在身边,正看得稀奇,冷不防牛蹄子过来,她想起身已来不及,肥胖的身体就势一滚,躲了开去。 那牛“哞”地一声叫唤,站了起来,一阵小跑,那放牛娃赶紧追过去拉住了它。 冷灵珊走向第二头牛,公孙望一跃而至,挤在冷灵珊边上看着,那头牛也是猛地一颤站了起来,公孙望高兴地拍手大笑。 冷灵珊拉住了黄牛,朝放牛娃走去,那放牛娃看到两头牛都站了起来,早就破涕为笑。 公孙望在后面紧紧跟着,一边走一边急道:“师妹师妹,让我玩一次好不好,乖乖,我再放倒它一次。” 边说就要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青草凑近牛鼻子。 那刚刚才笑开的放牛娃一听这话,“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头就撞向公孙望,冷灵珊一把把他抱住。 多多急道:“小畜生,还不住手!” 多多一边叫一边已插到了牛和公孙望之间,气咻咻的。 公孙望看着多多,可怜巴巴地说: “一次,师娘,小畜生就玩一次好不好?” “休想!”多多怒道。 乐子今早已过来,把牛牵过去交给那放牛娃,那孩童哪里还敢逗留,一边哭一边赶着两头牛朝前快走。 多多见牛已经走远,气稍稍平息了一点,她看着公孙望一字一句道: “小畜生,你听好了,你要是再在别人的牛身上乱试药,对了,包括在庄院里其他人身上乱试,哼!” “那便怎样?”公孙望急道。 “那便,”多多想了一下,“那便再也不许你进药房一步。” “哎呀师娘,药配好也不试一试,那岂不是一点不好玩,又怎么知道药有没有效果呢?” 公孙望哭丧着脸,不过,他更担心的是多多说的,不准他再进药房,那就更不好玩了。 他瞥见王福兴和梅香也急巴巴地看着多多,灵机一动,问道: “师娘师娘,要是小畜生在三个畜生自己身上试呢?” 多多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说,你在自己身上试,别人要管,也管不住啊。 “那就是自讨苦吃。”多多笑道。 公孙望松了口气。 多多和冷灵珊说:“珊儿,你看好他们。” “嗯,知道了。” 多多以为这一下可以管住公孙望,清净一些了,没想到这庄院里却是更加喧闹。 “师娘师娘,快出来看!”公孙望大声叫着。 多多和田原黄元璐出门一看,公孙望在前,王福兴在后,一只手搭着公孙望的肩膀,梅香在最后面,一只手搭着王福兴的肩膀。 三个人排成一排,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一只手垂着,一跳一跳从后面跳到前院来。 冷灵珊在后面跟着。 “师娘师娘,你看我们的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公孙望叫道。 众人大吃一惊,多多看看冷灵珊,冷灵珊点点头,说是刚吃了药。 小莲不相信地过去,她想什么药也不会吃得人半边能动,半边不能动啊。 她试着用针扎了扎三人垂着的手臂,果然都毫无反应。 众人大奇。 冷灵珊给他们一人服了一颗药丸,过了一会,三个人好像一起松了口气似的,垂着的手臂往下一顿,重新运转自如。 多多也是惊奇不已,她走过去,正欲询问,公孙望却看着他,苦着脸道: “哎呀师娘,小畜生脑壳都快想破了,就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你想干嘛?” “这药只能麻到脖子。”冷灵珊插嘴道,“我们在想,能不能让它再往上去。” “听我说听我说,师娘。” 公孙望急着抢话: “你想想要是人只有一只眼睛会动,一个鼻孔能出气,那有多好玩啊。” “是啊,那更出其不意了。”黄元璐大笑。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1章 王记药铺 “师娘师娘,快点来看。” 多多跑出房间,吓了一跳。 公孙望和王福兴c梅香三个人浑身通红,像三只烤熟的大虾,他们跑到院子里,砰地一下就倒了下来。 冷灵珊在后面追了出来。 “珊儿,他们怎么了?” “中毒了,中毒了。”冷灵珊冲多多吐了一下舌头。 她打开三个人的嘴巴,一人一颗药丸灌下去,过了一会,三个人从地上坐了起来,噗地吐出一口长气。 “乖乖,差一点点就见了阎王,幸好小师妹手脚快。” 多多头疼不已,不知道拿这三个活宝怎么办。 但事是自己挑起的,师父和其他一些人也正在边上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呢,多多又不便就此撒手不管,或把公孙望他们一赶了事。 而最重要的,是冷灵珊跟着公孙望,还真的就是长本事了。 多多左右为难,她最担心的是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天下午,多多正在前院,看着田原在教乐子今习武。 猛听得后院砰地一声巨响,他们赶紧跑到后院,大吃一惊。 他们看到药房的房顶已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四个人站在药房前,公孙望和王福兴正拍着手哈哈大笑。 冷灵珊和梅香站在那里,脸已经吓得铁青,不停地颤抖着。 多多连忙追问里面还有没有人,公孙望一边比划一边笑道: “砰地一声,这么大一个响屁,乖乖,差点就把小畜生送到天上去,好玩好玩!” 多多又追问冷灵珊,冷灵珊牙齿打着颤,不住地摇头。 幸好没伤到人,多多叹了口气。 多多为了这事,伤透了脑筋,整天愁眉不展,找师傅,师傅也没办法,找田原,田原挠了半天头,也是没有主意。 乐子今在边上说,实在不行,就只好把他们捆起来了。 田原苦笑,谁捆得了公孙望,鬼见愁那么大的本事,追着公孙望几十年,也没捆到他的一根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筹莫展。 还是小莲聪明,她说要么干脆,把王福兴那个茶馆改成药铺,让他们三个天天在药铺给人看病配药,这样就不会没事干了。 多多眼前一亮,心想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乐子今说:“师娘,你不怕师兄他把人给治死了,官府找上门来?” “师兄?哪个师兄?”多多奇道,随即醒悟乐子今说的是公孙望,笑了起来。 她说:“依我看是不会的,小畜生这个人,害人的事他倒不会做。” 田原想起公孙望他们三人当年给依依治病的情景,确实,这三个人正经做起事来的时候那是丝毫也不会马虎。 田原看多多正看着他,赶紧点了点头。 当下决定就这么办了。 多多把公孙望他们三个叫过来说了,公孙望也喜滋滋喜滋滋的,他想这样每天可以喝着茶,又把那些人嬉来嬉去的,太有意思了。 小莲当即就派人去落花门左近的药铺去调配药材。 多多又决定派小茵去药铺里看着,万一这三个活宝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她也可以当场制止。 田原当年憨大的脾气又上来了,他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干脆,那药店就免费给人看病送药,一应开支,就由田家庄院承包了。 多多当下也说好。 不几日严州城里,这药铺就开起来了。 冷灵珊乐颠颠地两边跑。 城里的人看这三个疯子,好不容易天天都跑碧溪坞,街上清净了几日,不想这三个活宝,又弄了个什么药铺。 这三个人看病,那还不是小病往残里治,大病往死里治,谁敢自己去触这个霉头? 但挡不住他们那个不要钱啊,还是有几个乡下的穷人,看看家里的病人,实在没有法子,活马当死马地把病人抬了去。 没想到药店里那个小囡,几针扎下去,那个老疯子的几帖药吃下去,那躺了多年的病人居然站起来了。 病人家里人带着病人,赶进城里来,到了那王记药铺,又是拜又是跪的感恩不尽。 这一来严州城里又轰动了,每天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而那老疯子,还真是药到病除。 更奇的是店铺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囡,有人看到,瘫着一条腿的人抬进去,几针一扎,居然就自己走出来了。 这一下就传得神乎其神了。 田家庄院的人每天只要看到梅香扭着屁股跑过来,就知道是有什么疑难病人,或在店铺里赖着不走,非指名要冷灵珊看病的人。 城里有几个老中医,不相信别人的吹嘘,自己带着病人,装成病人家眷找上门,专门找这小囡看病。 这小囡一看一搭,刷刷就写方子,写完方子就让柜台去取药。 那些医生看看那方子,大吃一惊,这药配得大大得不合常理,胆子简直太大,但细细想来,又都是极有道理的,不得不叹服。 后来,就有病人直接找到田家庄院来了,这些都是那些医生自己觉得没有把握的病人。 就有一样,那三个疯子看病,给你药的时候一定要送你一张宣纸,纸上鸡爪爬一样写着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 你回家还一定要把这诗贴在堂前,要是没贴,被他们知道了,下次就再不给你看病送药。 怎么知道?你前脚拎着药走,他们后脚会有个谁在悄悄跟着,看你把诗贴好了,他或她就一蹦一蹦高兴地跳回家。 贴就贴了,贴一张纸又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个老疯子,他给你配药,告诉你几天的量,你几天下去,还真的病就好了。 也有贪小的想多配几帖,那就会吃他的扇子笃地一记,老半天还疼。 后来来看病的就都乖乖的了。 他们这一免费送药,把城里其他的药铺害苦了,病人们走多远的路,也要跑到这王记药铺来。 搞得那些药铺,鬼影子也看不到一个了。 这些药铺的掌柜们联合起来,纠结一些长相凶狠的伙计,堵到门上来闹。 结果,那两个老疯子都不出来,就那个胖胖的小囡一个人,就把这十几个人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 周围还一堆看热闹的人围着叫,打得好打得好。真是便宜没捞到,还把面子都给弄丢了。 一行人想想气不过,又跑到官府去告状,韩老爷坐在堂上,听他们哭哭啼啼说半天,无非就是什么自己没饭吃了,店里的药材都长毛了。 韩老爷听得火起,怒喝一声,怎么人家抚贫济困乐善好施,还做错了?还被你们这几个奸商上门无理取闹? 来人,一人打二十板子。 这些人脸上还肿着,屁股又被打肿了。 韩老爷看着他们一拐一拐走远,哼哼冷笑,心里暗想,怎么,本老爷还派人请过那小囡,到府里替夫人看过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2.第282章 初阳台上 · 尾声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这山野的寂静。 依依从床上抬起身子,看看窗户外面,天还没亮,她摸摸身边的被窝,已经冰凉,宇文燕显然早已起床了。 依依坐起来,欠身从床边的摇篮里,抱过裹着襁褓的婴儿,解开上衣的纽襻,坐在床上喂女儿吃奶。 依依看着怀里的宝宝,上身微微地晃动着,轻轻地呢喃: “宝宝乖,好好吃,吃完快快长大。” 婴儿一边吮吸着母乳,一边把一只胖胖的小手伸上来,在依依的脖子里乱摸着。 依依轻轻一下,低下头,用嘴轻轻含着女儿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嗯嗯,好宝宝,妈妈在这里呢。” 婴儿吃饱了,把头从依依的怀里扭开,嘴里咿咿呀呀地嘀咕着,小手一上一下挥动。 依依把婴儿放回摇篮,一边放一边和她说道: “好好好,乖宝宝,我们快点起来,和爹爹练功去。” 依依打开红梅阁的门,外面天还是黑沉沉的。 依依用了一条背带,把女儿背在胸前,循着山路,往玛瑙山居后面的葛岭之巅走去。 初阳台上,一块巨大的岩石盘踞在葛岭的山顶,下面四下里还是阴森晦暗,初阳台上,已被熹微的晨光洗出了一抹亮色。 宇文燕和无名道长两个人正盘腿坐在这里,宇文燕微侧着头,听了一会,笑道: “聪儿来了。” 依依走到宇文燕的身旁,用手抓起女儿的小手,在宇文燕的脸上碰了一碰: “来了,来了,我们聪儿来练功了。” 依依背着女儿,走到岩石的另外一边,盘腿坐了下来,三个人面朝着远处此刻还黑魆魆的孤山和西湖,坐成了一个三角形。 无名道长坐在最前面,宇文燕和依依分坐在他身后左右两侧。 无名道长语调缓慢地吟诵,宇文燕和依依,一字一句地跟着: “方而不矩,圆而不规。来焉莫见,往焉莫追。乾以之高,坤以之卑,云以之行,雨以之施。胞胎元一,范铸两仪,吐纳大始,鼓冶亿类” 自从宇文燕和依依被无名道长从快哉山庄救出来后,他们就一直住在玛瑙山庄,无名道长把当年李慧娘居住的红梅阁腾出来给他们居住。 到了这里的第二个月,依依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就更不能离开了。 快哉山庄后面的事情无名道长也去了解了,知道宇文鸿飞已经死了,而羽化水的配方,宇文燕早就问宇文鸿飞要了回来。 无名道长把它又封回到葛仙翁的塑像底下。 知道宇文鸿飞已经死了,无名道长和依依商量,他们就更不敢让宇文燕出去了。 虽说宇文鸿飞作恶多端,死也是罪有应得,但很多事,并不会因为宇文鸿飞的死而平息。 那些被宇文鸿飞害的家破人亡天人永隔的,那些失去儿女父母或兄弟姐妹的,他们心中的怒火是不会熄灭的,他们才不管这么多。 只要让他们知道宇文鸿飞的儿子还活着,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他报仇。 如果以前他们还忌惮宇文燕的功夫的话,那么现在,一个瞎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这么想着,但却不敢告诉宇文燕,宇文燕心高气盛,他岂会甘心让人觉得自己是缩头乌龟。 哪怕就为表露自己不惧怕的心迹,他也会铤而走险。 但随着依依的肚子越来越大,宇文燕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他趴在依依的肚子上听着里面那小生命的心跳。 他用手贴着依依的肚子感觉那小生命的悸动,宇文燕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很多时候,他无端就会流下泪来。 他感到自己变脆弱了,也变敏感了,更变得平静了。 他每天随着无名道长练功,心里一片空明。 无名道长的功法调和着万事万物,养天地正气,取万物精华,宇文燕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依依看着宇文燕的变化,心里自然是欣喜的,在宇文燕慢慢变得强壮的同时,她也变得坚强起来。 她每天也跟着他们练功,宇文燕和无名道长还以为她是为了好玩,其实,他们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依依太聪明也太机灵了,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将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那就是宇文鸿飞,她的男人是宇文鸿飞的儿子。 而她的女儿,是宇文鸿飞的孙女,仅仅只这一条,就注定他们一生的路是险恶的,充满了阴谋和仇杀,注定会不平坦。 而她,有责任保护自己的男人,更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恣意妄为随便耍着小性子的小姑娘了。 她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才有能力保护他们。 随着女儿的出生,这一个信念就更坚定,目标也更明晰。 人是复杂的,随着女儿出生,依依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长大了,成熟了,对世事也洞明了。 她开始理解也非仙,开始理解死去的娘,也开始想念倪道周了,那是除了丈夫和女儿之外,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亲人了。 也是她女儿除了父母之外,在这世上的唯一的亲人。 不知道为什么,女儿一出生后,她就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倪道周,她知道倪道周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为了这个,她曾偷偷地离开过玛瑙山庄一次,她去了文涛轩,找掌柜打听倪道周,才知道爹爹已经进京城了。 是被当朝皇帝崇祯急召进京的,因为西北匪患猖獗。 远远近近的鸟比晨光先醒了过来,啁啾的鸟鸣从下面的葛岭,与淡淡的薄雾一起蒸腾起来。 远处西湖后面的南屏山渐渐从夜色里露出自己的剪影,沉浸在黑夜里的西湖开始变得发白。 这初阳台比之四周,先就被还没升起的日光洗的通亮。 三个人盘腿坐着,把手慢慢地伸出去,掌心朝上,手掌贴着地面,然后慢慢地往上抬起,仿佛在召唤着四周的一切。 醒来吧,醒来,慢慢睁开你的双眼。 应和着他们的动作,旭日从群山之后露出了一角,湖面上靠近柳浪闻莺有了第一抹潋滟的湖光。 三双抬起的手慢慢举过头顶,终于,“啪”地一声轻响,双掌合到了一起。 朝阳瞬间挣脱了山的纠绊,猛然一跃,就跃出山巅,湖面上霞光万顷,斑斓夺目。 天猛然就醒过来了。 这时候如果有人正气喘吁吁地爬上初阳台,他会看到一个惊人的景象。 在那三个双手合掌在头顶的人的四周,树叶和草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百鸟正飞向他们。 有一个婴儿嗓门洪亮地咯咯咯咯笑着。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