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那些事儿》 作品相关 人物介绍 人物介绍： 上峪村： 五叔——张家老五 五婶——五叔老伴 庆社——五叔五婶儿子、庄美丈夫 英子——庆社大妹，杨柳媳妇 梅子——庆社二妹，庄文媳妇 张老大——五叔大哥 张老二——五叔二哥 张老三——五叔三哥 张老四——五叔四哥 庆来——张老大儿子，庆社的叔伯哥 庆元——张老二儿子，庆社的叔伯哥 庆茂——张老三儿子，庆社的叔伯第 庆魁——张老四儿子，庆社的叔伯哥 庆生——张老四儿子，庆社的叔伯弟 李媒婆——上峪村媒婆 李大哥——李福来，李媒婆丈夫 宝儿——李媒婆儿子 李老爹——李大哥父亲 太平村； 庄伯——庄文父亲、庆社岳父，已故 庄大娘——庄文母亲，庆社岳母 庄文——庄伯庄大娘儿子，梅子丈夫 庄美——庄文妹妹，庆社媳妇 庄二叔——庄文二叔 庄二婶——庄文二婶 庄贤——庄二叔庄二婶儿子 西店子村： 丁书记——村支书，庄文舅舅，小名拴娃 丁婶——丁拴娃老伴 丁霄——丁书记丁婶儿子 李寡妇——西店子村寡妇 下峪村： 王媒婆——下峪村媒婆 杨叔——英子公公 杨婶——英子婆婆 杨柳——杨叔杨婶儿子，英子丈夫 刘奉来——下峪村刘家当家人 刘蛋、刘财、刘宝、刘茂、*——刘奉来侄子 王长顺——下峪村支书 李旺——下峪村会计 王顺和、王老五、李老二，陈雨水、曹华——下峪村村民 乡镇领导： 刘所长——镇派出所长 汪镇长——镇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作者的话 书写这篇故事，不因故乡的落后，只为她的不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引子 泰、临、济三地交界处，丘陵连绵，草木葱茏。 一条悠长的小河，顺太平山蜿蜒而下，曲曲折折，穿过广袤的山岭坡地，最终，不知流向了哪里。古时，这里曾养育了孔子的贤徒——礼学泰斗林放。时至今日，这条小河依旧清澈甘甜，而先贤的后人们，却似乎迷失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换亲 五叔五婶压根没料到，英子会死活不同意给庆社换媳妇这档子事。 张五叔五婶家的庆社，打小就有走路不利索的毛病儿。说白了，就是小儿麻痹后遗症。别看庆社脸蛋儿白净，模样也不差，可有这样明眼的毛病，自然不好找寻媳妇了。眼看庆社往二十四岁上奔了，仍不见个上门的媒婆来，五叔五婶可就有点心急了。 今天倒是来了个媒婆，可不是给庆社说媳妇的，而是帮英子找婆家的。五婶听来人张嘴说要给英子找婆家，黑脸说：“俺家庆社还没找媳妇呢，英子的事，以后再说吧！”便硬生生将王媒婆撵出了大门。英子二十一了，在旁家早找婆家出门子了，可哥哥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哪能任她跑头里去！撵走王媒婆，五婶暗想着，“真不行，让英子给庆社换一门亲事吧。”但英子的思想首先要做通。 一九九五年，阴历六月，上村，笼罩在似火的热炉里。 晚饭后，孩子们都出去凉快了，五婶跟五叔嘀咕上了。“社他爹，过来，俺跟你说个事。”“啥事？”“过晌午，下村的王媒婆来咱家了，说要给大妮子提门亲事，说的是下村的杨柳。”“嗯，那孩子不孬，当年俺跟他爹在一块干过活，他家俺也去过。”“还用你说，那次赶集你曾偷偷指给俺瞧过，说那就是下村的柳儿……那孩子确实英俊，配咱家英子满成，可咱家有特殊情况呀，应了他，庆社咋办？”听五婶最后一句话，五叔沉默了。是呀，应了杨家的柳儿，庆社咋办？哥哥还没个媳妇呢，妹妹先找了婆家，这不是明摆着要庆社打光棍么？真那样，张家岂不绝后了。“那不行，咱不能同意这亲事。”“还用你说，那王媒婆没说完话就叫俺撵出大门去了。”“对，就不能给她好脸色。”“眼看庆社快二十四了，实在不行，叫咱大妮子给他换门子亲事吧？”听五婶这话，五叔沉吟沉吟，说：“嗯，行……可咱得抽空给英子透透风，让她先答应了。”“那是自然。”过会，五婶拍拍脑袋，说：“哦，怪不得最近俺老瞧见一模样不赖的小伙子尽在咱家院外转悠呢，那就是杨柳，难怪我看他面熟。”“哦，看来今天王媒婆上咱家来，是他托的媒人无疑了。”听此，五婶说：“那咱可得看住英子，千万别让她犯糊涂。” 五叔五婶再无话语，只想出大门透口气去。谁知到了外面，四周却漆黑一片。不止瞧不见东西，就是那空气也湿热湿热的，闷得慌。这一晚，五叔五婶可没睡踏实。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便燥热得难受。 吃过早饭，五婶喊住了英子，“大妮啊，过来，娘跟你说个事。”英子回头问五婶：“娘，啥事？远了不能说？”“哎哟，妮啊，你过来，坐这边来。”英子真就坐到五婶跟前，看着她，不知何事。“妮啊，你多大了？”“你看看俺娘，俺多大您不最清楚么？咋还问俺呢，俺不二十一了嘛！”“哦，二十一了，该找个婆家了……”“你看看俺娘，咋说开这话了哪，您不会是嫌俺在家呆得时间长了吧？俺在外正好好地打工干活呢，您非不让俺去了，可在家住了没几天，您又嫌烦俺了……”英子说着，直直地看着五婶，心想：“不对呀，今儿俺娘咋了，说话这么不着边儿？”英子又不安地问五婶：“娘，您没事吧？”“娘没事，娘好着呢。”“那您说话咋不着边儿？”“哦，娘这不是有事求你吗……”“你看看俺娘，又见外了不是，您能有啥事求俺呀？”“不是娘诳你，今儿个娘确有难事求你……”英子突然发现，五婶眼角竟夹了泪。“你看看俺娘，有事您说吧，俺应着。”“好，娘可说了，娘可真说了……”五婶真感觉难以启齿，但看看站在身旁的儿子，只得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妮啊，你看看你哥，眼看二十四了，可你还没嫂子，娘想着……你，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给你哥……给你哥换门……换门亲事呀？” 英子真感觉天塌了。不假，远远近近的，英子是听说过不少妹妹给哥哥换亲事的，可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事会摊到自己头上。“俺不愿意！”英子一口回绝道。 五婶也没指望英子一口应承下来。你出去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换亲多了去了，有几个妹妹自愿给哥哥换媳妇的？还不都是好说歹劝，最后勉强答应了。五婶也想慢慢解劝了事。 五叔五婶却没想到，英子这么不听劝，眼看十几天过去了，坚决不松口。 五叔五婶可就有点着急了。庆社也心烦的不轻，直骂妹妹绝情。“爹、娘，实在不行，把英子关到南屋里，让她单独呆几天吧，俺就不信她不转弯。”英子更加坚决，“俺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关也没用！”“你个死妮子，咋这么不关照你哥呀！”“你咋不关照关照俺呢，俺是十全人，就是不给你个瘸子换媳妇！”庆社听英子揭了他的短，火冒三丈，骂道：“你个小x妮，叫你不同意，看俺不打死你。”庆社上前就要打英子。“小涩孩，你全指望妹妹呢，你真下得了手！”五婶呵斥庆社道。“俺不管，俺要媳妇，找不来，她就得给俺换。”“没你事，有你娘就行了，滚边去!”五叔忍不住也对着庆社嚷嚷。 庆社愤愤回了自己的屋。 “英子啊，娘不是实在没法吗，眼看你哥二十四了，该成个家了。可你哥有这样明眼的毛病儿，谁家妮子愿意嫁进咱家里来呢……再说了，咱就是换的话，也得挑选挑选不是，实在不好的娘也不会愿意哪，谁会将自个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呀……呜……”五婶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 英子哭得更厉害。她不明白，在外打工时不是说好了吗，回家杨柳就找媒婆上张家来提亲，都过这么长时间了，他杨家咋还不找人来说媒呀？ 英子自然不知道，杨家今天就派人来提亲了。她更不知道，没几句话，娘就将王媒婆撵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邂逅 英子与下村的杨柳，是一九九五年开春时认识的，那时他们都在青岛打工呢。 过完农历年，初六，英子跟着几位姐妹坐车到青岛，进海尔电子厂上班了。 刚到青岛，英子也跟姐妹们去看海了。第一次看见海，英子显得特别激动。广阔的海岸，细细的流沙，光脚走在上面，怕不会硌着脚丫吧？这般想着，英子真就脱下鞋，除去棉袜，下地试了试。虽天气严寒，脚冰得生疼，细沙却真不硌脚儿，相反的是，松软软感觉挺舒服。潮湿的海风，带着淡淡腥味，刺激得英子鼻子直发痒，除却打几个喷嚏，感觉也不是太坏。海上没有风时，无声无息的海水也会带着岸边的沙粒不停地涌动流转，英子自然想的到——满布海滩的细沙粒，就是海水历经千万年打磨而成的了！看海边一堵黑乎乎的礁石矗立得孤独，英子急急登上去。可一个细浪打来，礁石被完全淹没下去，浸湿了英子的裤腿。真是捉摸不透的海呀！ 上班后英子却发现，工作中的事情远没有大海那般美妙。 英子进的工厂，是海尔一家分公司，专做电子线路板的。英子所在的岗位是流水线最后一道工序——刷绝缘漆。前面做好的线路板，由传送带送至英子面前，英子急急地拿起线路板，将绝缘漆均匀地涂抹在线路板背面。既要涂得快，还要涂得匀，要干好，自不是一件容易事。刚开始，不是涂得不匀，就是涂得太慢，总合不上机器的节拍。为此，英子没少挨班长的批评。每次挨了班长批评，英子真不想再干了，打工在外，哪有在家时自由啊，老受人家管束。可等到班后，与同村一块来的的姐妹们一说道，英子就发现她干的活不是最坏的，她的班长也不是最凶的。最起码英子的班长没像二妮子的班长那样喜欢骂娘。反而英子还得劝解二妮子：“等等吧，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算日子，来青岛满一个月了，真就是，大家不再觉得上班是种负担，主要是她们熟悉各自的岗位了。虽不如干了多年的熟练工，可也不像初学时那般慌乱与无知了。 可那天，英子却犯了个大错，这也不能全怪她。 早早的，英子来到自己的机床前，正准备下手干活呢，班长过来说：“张英子，今天你干烤漆去！李华病了，你替他班。”说罢，班长先给做了个示范，接着让英子试了试，看着英子做了几个，“行了，张英子，就这么干，看看，你就是聪明。” 谁知英子干了还没有几个呢，质量巡查员过来查岗了。巡查员看英子面不熟，便在机器旁停下来，看她操作。也是活该倒霉，英子见质量巡查员紧盯着她，难免紧张，一不小心就烤焦了一块线路板。“你说说烤漆的操作要领是什么？”“……”“你叫什么名字？你会干这活吗？”“……”“把你的班长叫来！”“……” 班长来了。 “你弄了个哑巴干烤漆，你看看，把这块板子全烤糊了。班长写检查，负激励一百！这哑巴员工抄写操作规程五遍，也负激励一百。”英子当场便急哭了。 班长还不错，等巡查员走后对英子说：“都是我的错，你的钱，我来出。”“那不行，班长，是俺不好，没给您长上脸去……” 下班后，英子独自一个人来到海边。白色的海鸥，贴着海面飞，远航归来的船，身后泛着浪，白花花一片，船靠岸了良久，那白沫还不消散。 英子突然觉得，背后似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她急忙回头，只见一位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在关切地看着她。“没见过大姑娘呀？这般直直地看人！”“俺看你在哭，你没事吧？”“看人家姑娘哭，你不害臊么？”“俺看你魂不守舍的，担心你会跳海。”“你才跳海呢，姑奶奶才不会跳海里去！”“那你哭个啥？”“乐意，管的着么！”“俺只是担心你罢了，只要不跳海就好。” 英子气乐了。但听小伙子的口音不似本地人，而像老家那片的。英子又问他：“你哪里人？”“泰安的。”“泰安哪个市的？”“新泰。”“哪个镇的？”“你查户口啊，问个没完。”“俺只是感兴趣，俺也是新泰的……”英子低声说。 英子不说话了，小伙子反而问开了她，“你是哪个镇的？”“放城。”“哎哟太巧了，俺也是放城。”“你是哪个村的？”“上村。”“哎哟太巧了，俺不是上村的，俺是下村的。”英子听小伙说是下村的，抬脸看看他，却不认识。英子说：“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来了青岛，遇见真老乡了。”“可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这人，你才泪汪汪呢。”“哎哟，俺可不知道谁刚才还泪汪汪呢！”“……” 沉默了会，那小伙又问，“你叫什么名字？”“英子，张英子，你呢？”“杨柳。”“哦，能告诉俺么，你刚才为啥哭？”“工作上不顺心呗。”“嗨，俺还以为啥事呢。在外打工，没必要当真的，真不行，咱回家去不就得了。” 看杨柳阳光的外表，英子抛却了些许烦恼。“真不行，你去俺那里干吧，俺们那里好干，就是搬搬抬抬的，俺在对面的纸箱厂上班。” 杨柳说要她去他们厂子干，英子却有点舍不得了。“班长对俺不错，俺也熟悉活路了。再说在厂子里还有半个月的工资没发呢，去了你厂这半月不白干了。”“就是吗，真叫你走了，你又挂这挂那了……不要哭丧脸了，高兴点儿。”看杨柳阳光的样子，英子真就破涕为笑了。“就是么，这就对了。”英子觉得，打她记事起，就是老瞧着一家人为哥哥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没见过如杨柳这般灿烂的笑容。 第二天，英子去上班时，班长真就争着替她交上了一百元的罚款。英子给班长钱，她死活没要。 此后，不上班时，英子总好找杨柳一同去看海。渐渐的，英子与杨柳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时候加班忙，几天见不着杨柳的影子，英子总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回家 没有烦心事，日子过得快，转眼进了农历四月。 天气暖和了，空气却愈加潮湿。回到自己的宿舍，英子总感觉有股浓浓的霉味，叫人不舒服。有太阳的日子，英子总好打开宿舍的窗户并将被子拿到阳台上去晾晒。即使如此，也难以除去屋里那股怪味。树木却繁荣的可爱，小草也绿的娇嫩，远方来看海的多了起来。每当落大潮时，赶海的人也多了。英子也好牵着杨柳的手，跟随拥挤的人潮去看海。站在海滩，英子可不大明白，那海水为什么会定时下降上升。落潮时，水下去足有三五米远。那水呢，到底逃去了哪里？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没多久那海水又会冒上来，海滩又会恢复旧貌。水退去的海滩上，布满了找寻海虫的人儿。英子也跟着旁人去找寻，那找回来的蛤蜊，用辣椒炒了，真叫个香。可每次英子总找不了几个。 现在的英子与杨柳，无话不谈。“哎，杨柳，你在家有媳妇没？”“没，你呢，有男朋友了？”“也没。”“哦……”英子拉拉杨柳的手，笑了笑，杨柳红脸低下头。“要不，咱两个处处呗？”杨柳更感觉脸上发烧，他觉英子太大胆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没有所表示呢，她一个姑娘家就先摊牌了。“行啊，不过……”“不过啥呀，你不愿意？”“倒不是……”“那为啥？一个男人家，咋这么磨磨唧唧的。”“俺是怕家里人不乐意。咱老家的习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保守，家里人怕啥，你回家找个媒婆来俺家，说合说合不就得了。”“那也行……”英子感觉杨柳真不痛快，太不像个男人，可嘴上没好意思说。 太阳挂在西面的远山上，红色的晚霞驻足在山尖，映得那山也彤红。白色的海鸥轻轻掠过海面，似离弦的箭，飞远了。“就这么定了，等回家你就找个媒婆，来俺家说媒。“好吧！” 时间近了六月，英子决定回家看看去，她去找杨柳，问他回不回。“回，俺也想家了。”“那咱一块回，咋样？”“当然好啦！” 第三天，两人坐青岛到泰安的车，至新泰下了车，再由新泰转车到镇上。由镇上到家，得步行着。两人并排往回赶。 下村却近，到了杨柳家附近，英子又交代他：“别忘了找媒人来俺家啊……”下面的话，英子不好意思再细说了。“忘不了！”杨柳答得干脆。 回家放下包，英子脚还没站稳，五婶就对她嚷：“英子，娘跟你说个事，咱一个姑娘家，不要再外出干活去了，回家帮娘干活吧。”英子想想也是，哥哥腿脚不利索，爹娘年纪大了，自家确实困难不小，英子便对五婶说：“好吧，娘，俺不去了。可被褥还在青岛呢，俺去跟二大娘说声，让二妮得空给捎回来。”五婶说：“正好俺去你二大娘家有事，娘跟她说去。”“那行。” 眼看回来好几天了，杨柳咋还不叫人来自家说媒呀，英子心焦得不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不乐意 英子不知道，杨柳爹娘并不同意她和杨柳的婚事。不同意的原因，首先是嫌张家有个腿脚有毛病的儿子，再个就是嫌张五婶是远近闻名难缠的主儿。 从青岛回来，杨柳就对娘说了，说他和上村的英子好上了，要娘求媒人说合说合去。 杨婶听此，问杨柳，“你说的是谁家的英子？”“上村，张五叔五婶家的。”“哦，娘出去打听打听，听听旁家咋评说她家去。”杨叔听此却说：“甭打听了，俺和他爹在一块干过活，修红河水库那年，想必你也有印像的，那张老五来过咱家。”“哦，原来是张家五哥呀，他人可实在。”“嗯，不错，他是实在，可就是他媳妇是个天不怕。再就是他家有个腿脚有毛病的儿子，好像现在还没找着媳妇呢。” 杨婶一听当家人这话，不由犯嘀咕，“腿脚不好的儿子还没媳妇，只怕就是找个人说合去，张家也未必乐意。就是乐意的话，还不得趁机要俺家一大笔彩礼钱啊。”想到这，杨婶对杨柳说：“咱不找张家的闺女，以咱的条件，啥样的不好找呀。”“英子大胆，率直，俺喜欢。”“那就更不行了，像她娘，是个天不怕。”“可俺就喜欢那样的。”“还翻天了，你个小涩孩，娘的话你也敢不听啦！”“就不听！”“你也不想想，傻儿子，她哥有明眼的毛病，就是咱家找人去提媒，人家未必就乐意。”“为啥不乐意？”“她家不得想着用英子给他哥换门亲事啊。”“不可能。”“傻儿子子，你年轻，不懂事儿……”“不会，英子对俺说的可好了。”“你能信她？再说了，就是他家乐意，还不得向咱要一大笔彩礼啊。”“要彩礼，他家要彩礼干啥？”“干啥？拿去给她哥买个媳妇呗！”“怎么可能？”“柳啊，你真傻了吧唧的，你招惹谁家闺女不好，非看上了张家的……”杨婶一顿数落，杨柳完全没了主意。 漫无目的的，杨柳出了家门，来到村外。看地瓜拖了秧，花生团了棵，地角杂草也疯长，鸟儿绕树盘旋，对鸣得欢快。太阳在头顶闪耀，而自己的影子却孤单，杨柳心里不由一阵烦。英子的音容笑貌，又在杨柳面前闪，挥也挥不去。“不行，俺得找英子谈谈去。” 来到上村，打听着英子家的大门，杨柳远远站在胡同口观看。可等了半天，没见英子出家门来，杨柳只得回家去。一连几天，杨柳都到英子家门前转悠，可就是没见英子的面，倒是老见五叔五婶出出进进。 老见一个小伙子在自家门前转来转去，五婶觉得老奇怪，“没事他在俺家门前转悠啥，怕不是坏人吧？”五婶偷偷对五叔说了，让他看看那模样儿还不错的小伙是谁家的，咋最近老在咱家门前转悠呢？五叔看了，还真认识，回头说：“哎哟，那不是下村杨家的柳儿么，前几年在红河修水库时，俺还在他家吃过饭呢。哎，他娘，想必你忘了，前段时间俺在下村集上指给你看过的……”“哦，原来是杨柳呀，可俺当是就是瞅了瞅，哪记得那么清啊……”“那俺问问他去，他天天来咱这干啥？”说着，五叔出大门，奔杨柳去。 看张五叔向自己走来，吓得杨柳一溜烟跑没了影。五叔更是纳闷，“这孩子倒是咋了，咋一见俺就溜了呢？” 一连几天来上村，不光没见着英子，还让五叔看出了门道，杨柳更是心急。猛得，他想起了英子交代他的话。“对，俺找个媒人去。” 杨柳真去找王媒婆了。见面就说：“王大娘，俺来求您办个事儿。” 王媒婆明白，杨柳准是看上人家姑娘而来找她的。也是，除了说媒，来找王媒婆人还有旁事么。王媒婆还故意问杨柳：“啥事？”“托您给说个媒……”“给谁说？”“俺自己……”“咦，看看，看看，这时代可是变了，都兴自己来找媒人给自己说媳妇了。说吧，柳儿，你看上哪家大姑娘了，俺好给你操实心去！”“上村张家的，叫英子……”“嗯，有眼力，好眼光，俺这就给你说合去……可等事成了，别忘了叫你娘来谢我呀！”“保您满意，可就是我光想着英子了，忘了给您带东西……”“没事儿，没事儿，先给你操心要紧！” 说实话，王媒婆也听说过上村张五婶的厉害，但既吃这碗饭，那就是虎狼窝，她也得去走一遭了。王媒婆实心没料到，到张家就吃了闭门羹。不光没让进屋，就是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张五婶轰了出来，五婶这天不怕名号，真不是虚夸的。 杨柳听王媒婆回来说张五婶不同意他跟英子的婚事，倍感伤心，而又想，“俺娘的话果真不假，她家真拿庆社当托词了，真是难缠的主儿呀。”而杨柳不知道，此时的英子受到了更严厉的逼迫，就是死活让她同意，给庆社换媳妇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轰出去 始终没见着英子，杨柳不甘心，“孬孬好好的，俺得见英子一句话，看看她咋说才行。”而要到张家找英子，总得找个适当理由才成。“对了，俺就说是约英子到青岛打工的好了。” 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杨柳敲响了张家的大门。 听到敲门声，五婶出大门来看，见是英俊的杨柳，便假装不认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问他：“你找谁？”“这是张英子家吗？”“是。”“您是英子的娘吧？俺该喊您声大娘还是婶子呢？俺跟英子在一块干活的，英子在家么？”“你找英子干吗？”“她还到青岛打工去啵？去的话，何时走？俺俩好一块。”“哦，原来是这样呀，那进院吧。” 怯生生的，杨柳跟着五婶进了张家院。没说话，杨柳先看看张家的院落，石块垒成的院墙，没上过泥灰，斑斑驳驳的乱石，突突兀兀的，不平整。南屋还是麦草覆成的不上媳妇，摊上像你这么没本事的，俺可倒血霉了……天老爷啊，怪不得最近老不下雨呢，原来都叫这些人把您气坏了啊……俺地个天老爷呀……” 英子在南屋听娘时断时续的叫骂哭得更心痛，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下这棘手的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逃不掉 闹腾了半个晚上，五婶累了，连日的熬战，五叔庆社也垮了。 六月下半月的夜晚，月亮还没出来，只有星星眨巴眨巴眼，天，漆黑黑暗。叫了半天的狗儿，想必也累了，悄没了声。没有丝毫响动的夜晚，安静得渗人。有了凉爽的风，天气，终于凉快了。都累了，那就让一切都好好地睡个安稳觉吧。英子想必也累了，也听不见她的哭闹声，让她也在这静谧的夜晚里，好好安睡一会吧。后半夜，天更凉快了，一切都安睡了。 英子却压根没合眼。“不行，俺不能任由家人摆布，杨柳不是白天来找俺了么，对，俺得逃出找他去。”英子开始了行动。门是全木的，不好拆开，那就想办法打开窗子吧。可试了试，外面也被庆社哥拧死了。“该死的瘸子！”还好，英子死命拽了拽，那经年的破窗，已不再结实，那就不住地推摇吧。经过半天的努力，那双扇窗户真就整个掉了下来。一阵凉爽的风，透过没了窗格的窗洞，吹到英子脸上，真清新呀！英子跳出窗口，打开大门，冲进了黑夜里。英子如被久关笼子的鸟儿，主人不小心被它逃了，自由自在地飞了。静谧安然的黑夜啊，此刻却是自由的。 杨柳的住处，英子回来时记下了，就在下村村东头呢，好找。英子不管不顾，爬上墙头跳进了杨家院子，更好，那狗儿盯着英子呜呜两声，对着她摇开了尾巴，“乖乖，狗儿也盼着俺就成为它的主人呢……” 狗不叫，自然没惊动了杨叔杨婶。英子过去敲了敲杨柳的门，里面问：“谁呀？”“俺，英子，张英子……”听说是英子，杨柳赶紧穿衣开了门，英子急急冲进屋。“你咋来了？”“俺娘闹腾了半夜，都累了，俺乘机打开窗户，逃出来了。”听说英子是逃出来的，杨柳自不敢声张，悄悄说：“你在屋睡会，天一亮，咱就走，咱一块到青岛去。”“那行，那里可没人管得住咱们了……” 第二天，五叔五婶醒得晚，庆社最先起床的。他出屋门，抬头见南屋的窗扇没了，赶紧拿钥匙打开门进去看了看，哪里还有英子的影子。“哎哟，爹，娘，快来呀，不得了了，英子没啦！” 听说英子没了，五婶赶紧起来看个究竟。可不是，南屋里空空如也，不知英子逃去了哪里。“该天杀的死妮子，看老娘找回来不把她剁了！”五婶去叫五叔，“快起来，老东西，跟俺找英子去！”五叔仍旧保持一贯的作风，慢腾腾起床穿衣。“你个死老头子，快点行不行？火烧眉毛了也急不着你！”五叔还想去趟厕所，可早叫五婶拽出了大门。一阵急火，五叔的屎尿都憋回去了，只好跟五婶去。 庆社也跟来了，他不明就里，问道：“娘，咱们哪里去？”“呆子，还用问，咱到杨家要英子去！”“你咋知道英子去了杨家？”五叔也问。“你们爷俩都是榆木疙瘩，昨天杨柳来咱家，当晚英子就没了，她不去杨家，还会去哪儿！”“不见得。”庆社气喘吁吁地说。“不去他家也得找他家要人去，都是杨柳那崽子来闹得，他不来，英子咋会不见了！”“对，娘，您说得对，咱们就得跟杨家要人去！”原先走路一歪一歪的庆社，脚步也紧凑了，没落在五婶的身后，倒是五叔拖了后。他还一个劲地叨叨：“孩他娘，你消消气，英子未必就去了杨家，咱们这样急急火火去杨家要人，英子要是不在他家咋办？”“不在他家咋办？这还不好办吗，要没杨柳来咱家，英子也不会跑了，反正都怪杨家那小崽子！” 五婶脚步不停，庆社紧跟，五叔也只得跟紧。 杨柳家就在下村最东头，好找。站在杨家门前，五婶理了理未曾梳理的乱发，岔开双腿，站稳了矮矮胖胖的身躯，开始叫骂，“拐卖人口的杨家小崽子，快给老娘滚出来！亏你昨天跑得快，不然老娘一刀劈了你……” 听到门外的吵闹，杨婶开了门，看是谁这么早就到自己门前骂大街。只见张家五叔和一个腿脚有毛病的年轻人站在一边，另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在指点自家的大门，不住声地叫骂。杨婶问五叔，“张家五哥，你这是干啥唻，咋这么早赶来俺家大门前了呢？” 五叔支支吾吾，没说出句囫囵话。五婶看杨婶出来搭了话，停止叫骂，上前说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还问我们来你家门前干啥呢，你高兴了是吧？你家儿子把俺家英子拐跑了！”“张家五嫂，这是哪里话，俺家杨柳何时拐跑你家英子了？”“哎哟，这是哪里话？别装蒜了！昨天你家杨柳去俺家找英子了，被俺撵出来了，晚上英子就没了，不上你家来，她会去哪里呢？”听五婶说这话，杨婶更不明白了，“俺不是跟儿子说不叫他跟张家英子来往吗？”“张家五嫂，这话从何说起呀，俺家杨柳何时去张家了？”“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儿子干的好事，你出来还装没事人，呸！真不是个东西！你家杨柳扮个丑角，你出来扮个好人，是不是？啊，呸！死杨家婆！”杨婶看张五婶不说好听的，也来了气：“谁拐了你家破鞋姑娘啦，不知她跟谁跑了，来俺家大门前撒野，啊呸，不要脸的死老婆子！”“谁不要脸？谁不要脸？你求王媒婆去俺家说媒，叫俺把她撵跑了，你怀恨在心，昨天又指使儿子去俺家探信，被老娘识破了，把你儿子赶跑了，你就指使儿子去俺家把英子拐跑了！”“谁稀罕你家什么英子秧子的，俺才不稀罕呢……”“你不稀罕，可你儿子为啥老去俺家门前转悠去？”“谁去你家了？谁去你家了！”“你倒是没去，可是你儿子没少去！”听五婶说得斩钉截铁，杨婶也狐疑了，可还是道：“不可能，俺早就交代小王八羔子了，不要叫他招惹你家妮子去！”“你问问你儿子，自就知道了。” 杨婶回身看看站在大门口的杨柳，喊道：“柳啊，过来！娘问你你，有没有你张家五大娘说得这事？” 听娘与张家五婶争吵，早把杨柳吓傻了，而娘又审问他，更吓得没了主意，只恨不得找个老鼠窟窿一头钻进去。杨柳到底实诚，点了点头。“死涩孩子，你真把娘的话当耳旁风了呀！”说着，杨婶差点背过气去。 张五婶步步紧逼，“你儿子都承认了，快把英子交出来吧！”定了定神，杨婶说道：“就算是俺家杨柳找了人去你家说合，你不是没答应么，你家英子跑了，管俺家屁事！”“管你家屁事，英子是昨天杨柳去闹事后才没的，俺不找你家，找谁去！”“张家五嫂，俺确没见英子来，不信你们家里搜搜去……” 张五婶看杨婶说得坚定，沉吟了沉吟，拉过庆社，说：“来庆社，跟俺进杨家，跪院子里去。”庆社跟五婶进了杨家院子，真跪了下去。“杨家他婶，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俺家这腿脚有毛病儿子的份上，您给俺家留一条后路，放了英子吧……您放了英子，俺回去后，就给您设个活牌位，天天供着您，初一十五给您烧柱香，保你娶个更好的儿媳妇，您放过英子吧……”五婶指使着庆社，两人不住地对着杨家堂屋磕头。 五叔过来拉五婶，五婶不起，杨叔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道：“张家五嫂，快起来快起来，这成哪里话！”“不放出英子来，俺就不起来！英子啊，听到娘的话，你应一声，娘给你也磕头了……” 英子还真躲在杨柳的屋里，看娘跟哥跪在杨家院子里不住磕头，英子一阵心酸，忍不住冲了出去。 趁此，杨婶看清了英子，只见她高高瘦瘦的身材，脸蛋儿白净，眉毛弯弯，眼睛大大的，比她娘可俊俏多了，“也难怪杨柳这混子死活不听俺的话。”这么个自己跑上门的俊俏儿媳妇要被张家硬生生领走，杨婶死活舍不得。“不行，你们不能就这么带英子走，她和俺家杨柳共居过一室了，她就是俺杨家的人了，不能走，不能走！柳儿，你快去劝住她，快去劝住英子呀，别叫她回去……” 杨柳下意识地去拉英子的手。 见杨柳要拉英子，庆社突然像发了疯的野狗，抓起院子里一把铁锨，嚷道：“谁不让俺带走妹妹，俺就跟他拼老命！” 见庆社这架势，吓得杨家人远远躲一边去。孬孬好好的，五婶一家将英子领回去。走在路上，五婶就想，“等回了家，赶紧找个媒人来，给庆社、英子说合换亲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诡计 回到家，庆社还想将英子关南屋里，五叔五婶双双摇头不同意。 五婶对庆社说：“不要再关你妹妹了，娘心里有数，英子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孩子。”接着，五婶又对英子说：“你真要愿意嫁给杨柳也成，可娘得找个人给说合说合才行，怎么着也得让杨家明媒正娶呀，你这样偷偷跑他家去了，多叫外人笑话呀！” 听这话，英子突然觉得，娘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旁边的庆社支支吾吾还想说什么，早被五婶制止了，“小涩孩，别再添乱了，就任你妹妹自己决定吧。” 听罢这番话，英子趴在五婶肩上，大哭上了，“娘，您真是俺的亲娘……呜……”“傻孩子，莫哭莫哭，来，坐下，娘给你做点好吃的去，这段时间，可苦了俺大妮子了。” 五婶说这话，是自有小算盘，“好，英子你不是不吃硬的吗，那娘就给你来软的，直到你中招答应了为止。” 五婶真就给英子做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油煎面饼子。端上面饼，五婶看英子边吃便说道：“妮啊，在家好好吃，娘这就到外边给你找媒人去。哎，听话，听话，对，好好吃，好好吃，吃完了，锅里还有，自己盛去。” 听娘的这番亲热话，又看她真要出去，英子的心宽松了许多。 你别说，五婶还真去找媒婆了。五婶去找的媒婆，可不是曾来她家的下村王媒婆，而是本村的媒婆，李嫂。 进了李家院，五婶看仔细了，李家红红的屋瓦，洁白的墙壁，平整的地面，虽不比有钱人家四合院规整，可比自家那破墙烂院强多了。 李嫂将五婶让进了偏西的客厅。进了客厅里，五婶看里面虽整齐，却没几件摆设的家什。李嫂拿出把小板凳，让五婶，“来，五婶子，坐这边来，坐矮了咱娘俩拉得热乎。”五婶接过小板凳，坐下去。坐稳当了，五婶说：“他李家嫂子，俺今儿来，是想求您给办点事儿。”“嗨！都庄里庄乡的，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说就是。”“哦，他李嫂，是这么一回事，您看看，俺家庆社眼看二十四了，可还没找上媳妇，俺家想拿英子给庆社换个媳妇，麻烦您给查听查听，有合适人家没？”“这不好说，换亲的事，既要人合适，还要家庭对等，可不易找。”“您看看，您看看，俺话刚出口，您就说难了，要是您说难了，别人更白搭了。俺来找您，不就是寻思您路子广，门道儿多吗，只要您用心，自会有办法儿。”“那行，俺注意查问查问好了。”“那俺先多谢李家嫂子了，等事成了，俺家可忘不了您的好处。”“哎哟，没事儿，只要俺大兄弟大妹妹过得好，比啥都强，至于谢不谢俺，俺可不在乎。”五婶听李媒婆这话，心里忍不住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不为了好处，你不为了好处才懒得管俺家这事哩！” 见李嫂答应下来，五婶便说要回去。李嫂又说：“五婶，又没事，那您再坐会呗？”“不了，俺家里忙，回了。”“那你慢走，慢走。” 这李嫂也是，五婶来了她家一趟，连壶茶水都没舍得冲。 从李嫂家出来，五婶心里感觉敞亮。“给庆社换媳妇这事，只要李家嫂子用心办，应该没啥啥困难。”五婶禁不住夸赞自己招儿想得高明，“死大妮子，叫你不听娘的话，这回俺叫你不知不觉准上当！” 回到家，五婶看英子正在晾晒衣裳，便急忙上前说：“哎哟，大妮子，你快歇歇，娘来晒。”“娘，俺自己来吧，哪能叫娘给俺小辈人晒衣裳呢！”“没事，没事，娘高兴。”“您去给俺找媒人了？”“嗯。”“媒人咋说？”“还能咋说，到杨家给俺娇闺女提亲呗。”“娘，您真是俺的亲娘。”英子忍不住跳了起来。 没过两天，李嫂还真给五婶回了信。找到合适人家了，高平村的，姓庄，男娃叫庄文，女娃叫庄美，愿意跟张家结互换亲。 偷偷的，五婶打听了打听知情人，那人说，“没啥，就是庄文身体不大壮实，好像是癫痫的毛病儿。”听这话，五婶打心里有点不乐意。 听说五婶有点不乐意，李嫂来张家了。见李嫂进了自家门，英子特别高兴，娘真没欺骗她，这不，李嫂都上自家说媒来了。 英子赖在一边，想听娘跟李嫂说什么。见英子不走，李嫂始终不说话。五婶只得指使英子说：“英子，快，刷碗去！别不害臊，哪有当面听媒人给自己找婆家的。” 英子只得到外面刷碗去。子一边刷碗，英一边听屋里说话，可只听见李嫂与娘嘀嘀咕咕，却不知她们到底说的什么。 英子出去了，李嫂说：“哎，五婶子，不是俺说你，你还嫌庄文有毛病呢，你家庆社就好么？”一句话，问得五婶无言可答，只在心里嘀咕，“是呀，俺家庆社可不也是有明眼毛病的，要不然他这么大了咋还没讨上媳妇呢。”五婶却不乐意提儿子的孬处，而是说：“可俺家英子是十全人呀。”“哎哟，五婶子，说这话你就差了，人庄美跟英子一样，也是十全人呀，我更说句你不愿意听的，五婶子，俺觉得庄美的模样儿比英子更耐看呢。真要是成了亲，你家不光没吃着亏，还沾大便宜了呢。”五婶难免被说动了心。 刷完碗，英子悄悄凑到门前，听李嫂与娘说得到底是不是她跟杨柳的亲事。可站在门前，英子只听见娘说：“那行，与庄家换亲的事，就全凭您说合去吧！” 听娘说到换亲，英子感觉脑袋都大了，她急急冲进屋里，喝问，“娘，您不是说让李嫂来说合俺的亲事吗，咋又成跟庄家换亲了？”李嫂口直，说道：“是呀，嫂子就是给你来说合亲事的，今后你去了庄家，自就享福去了，到时候可别忘了俺的好处呀！”“什么庄家，俺去杨家!”“杨家？你娘可是托俺给你说的庄家，给你哥换来个如花似玉的好嫂嫂呢！”英子听李嫂这话，掩面跑出了大门。 五婶埋怨，“李家嫂子，就您口直，俺可还没给英子透信呢。”“哎呀，俺可不知道，你咋不早说呢！” 五婶顾不得李嫂，赶紧出大门追英子去。 出来大门，就见英子倒在了街口上，五婶想上前扶起她，可哪里扶得动。五婶赶紧回家喊：“庆社，快来，庆社，快来！英子昏过去啦！” 七手八脚的，五婶、庆社将英子扶回了屋，等放床上，英子还没醒过来。 好半天，英子睁开了眼。可五婶发现，她的眼老直直地盯着屋梁看。“好闺女，你别吓唬娘，好闺女，你别吓唬娘啊……”五婶放声大哭，可英子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傻傻地笑。五婶又哭喊：“英子，英子，娘的好闺女呀，你别是魔怔了吧……” 李嫂悻悻地回了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债有主 七月初的上村，依旧笼罩在似火的骄阳里。 英子确是疯了，不管见了谁，就会傻傻地笑，说个不住：“嘿嘿，杨柳哥，俺杨柳哥来了，上门娶俺来了……” 英子变成了这般模样，五婶也后悔莫及，暗暗埋怨自己做得有点过。心里虽这么想，五婶明地里却说：“他娘了个腚的死杨柳，都是他招惹得俺家英子，要没有他，英子也不会变成这样子，挨千刀的杨家小崽子！”见娘老这样说，庆社接说道：“不行，娘，咱家不能吃这明眼的亏，咱得找杨家评理去。”五叔自不想让他们去，“你们还嫌没丢够人啊，还去闹事！”五婶说：“不去找杨家，咱找谁说理去，英子变成如今这样子，可都是杨柳害得！”五婶执意要去，五叔想拦下，可哪里拦得住。庆社也嚷嚷要去，“好端端的妹子被杨柳害成了这样子，是得说道说道去！”五叔气急了，对着庆社喊：“小涩孩，光你娘就够乱了，你还来添堵，少你坏不了事！”“你看俺爹说得啥话呀，俺咋添堵了？俺说的可都是实话！”五婶看庆社给自己帮腔，埋怨五叔说：“你个死老头子，你不去就不去吧，还拉儿子的后腿，老笨猪，咱不去找杨家，谁给咱家英子出钱治病呀？”“对，娘，您说的对，走，咱到杨家要钱去，要来了钱好给英子治病，英子病好了，好再给俺换个媳妇。”庆社拉着五婶的手，就要出门去。听庆社的话，五叔气得要死，骂道：“你妹子都这样了，你还不忘给自己换媳妇的事，你个涩孩子，真不是人！”“俺成这样还不都是你们给害得，当初你们不生俺咋就啥事也没了！”“死老头子，都啥时候了，还起内讧，都给老娘闭嘴！老东西，你在家好好看着英子，庆社，咱们走！” 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五婶与庆社远去的背影，五叔呆呆发愣。五十岁刚出头的五叔，古铜色的面皮，透着土黄色的光。道道皱纹，占去了上半边脸，多日不刮的胡子，杂乱地满布了下半边脸。看五叔的整个面部，真像附近的乱山岗子，沟壑密布，杂草丛生。回屋看看英子坐在床头上呆呆傻傻的样子，五叔更觉揪心。“真要是好不了，英子今后可咋办？”端详罢英子，五叔叹一口气，顺手拿起烟袋锅儿，在烟框里转一转，按按烟末儿，点着火，赶紧吸一口。立时，呛人的烟味飘荡满了屋。团团升腾的烟雾，溜出屋门，弥散在张家的场院里，半天消散不去。五叔是真犯愁了，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这乱局。 这几天，杨家也不安生。 那天一早，寻死觅活的，张家人领走了英子。前脚刚走，杨柳便犯开了病。主要是他担心英子，怕她回家会遭受爹娘更严厉的制裁，而他更暗恨自己，咋就让庆社一把铁锨镇住了呢？ 见杨柳一言不发，杨婶也怕儿子出意外。“真不行，柳啊，咱别再贪图张家英子了，你看她娘那样，她哥那派，咱可招惹不起，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听娘的话，杨柳更觉伤心，一头歪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看杨柳半天没动静，杨婶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呀！烫人。“快，老头子，快去找大夫，柳儿烧得可不轻！” 听说儿子病了，杨叔跑得真快，找本村村医马老爷子去。 马老爷子来了，给杨柳量了量体温，“哎哟，39.3c，确实够高。”马老爷子又说：“先喝上两支子柴胡吧，降降温。”两支柴胡喝下去，你别说，还真管用，过半小时，杨柳退烧了。烧是退了，可杨柳还没清醒，一个劲地嘟囔：“英子，英子……”马老爷子也耳闻了些张杨两家的事，说：“好端端一对孩子，叫张五婶硬给拆散了，作孽呀。” 一连几天，杨柳总是昏昏沉沉的，杨婶心急得不轻，可没招儿。自打见过英子一面，杨婶也念念不忘，“别看五婶又矮又胖，可英子的模样惹人痛，真要是娶上这么一个儿媳妇，俺杨家也算是烧着高香了。五是婶叫人厌，可等英子过了门，她又不天天来，那又何妨呢！”可事情闹到了这般田地，再想让英子进杨家门，难呀！ 这天，杨柳感觉好了点。见儿子脸色好看了，杨婶也心宽了不少。 中午的太阳，光光的悬挂在当空，无遮拦地暴晒着山川大地，村落树木。够足够尖的知了鸣唱声，响个不住，阴凉地里的狗儿，舌头伸得老长，喘不开得喘。 杨婶正晾晒衣服，隐约地，又听见张五婶破锣嗓子似的叫骂声。杨婶觉得，自从那天后，张五婶的嗓音就没在她的耳边消失过。怕不是听背了吧？杨婶再伸头仔细听听，可不真是的，确又听见张五婶的喊骂声了，“挨千刀的杨家小崽子，快给老娘滚出来！” 杨婶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但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出自家门看看去。只见五婶与庆社又站在了大门外。“英子不是早回去了么，你们还来干啥呢？”“干啥呢？你以为俺家接回英子就完事了么！”“不完事还能咋的？”“还能咋的？俺家英子叫你儿子拐带坏了，回去就魔怔了……”“啥？你说啥，英子疯了？”杨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俺还骗你不成，英子魔怔了，都是你家小崽子给害的，俺家英子冤啊……” 听到门外的哭喊声，杨柳冲出了大门。 “杨柳，都是你办得好事，把俺闺女逼疯了，你个该挨千刀的……”“啥？你说英子疯了？”庆社上来给了杨柳一巴掌，“你还装愣卖傻，还俺妹妹，快还俺好妹妹！”杨柳听说英子疯了，一腚坐地上，任由庆社对其脚踢拳打。杨婶心痛儿子，上来护着他。“你不能打俺儿子，你不能打俺儿子……呜……”杨柳不住声地哭喊，可不是因为庆社打他，而是心痛英子。“英子呀，都怪俺不好，不能保护你……”“那是俺妹妹，不用你哭她！”杨柳气极了，一下子站起来，将庆社带了个跟头，栽倒地上。五婶一看庆社倒在地上，骂杨柳：你个挨千刀的，敢对俺儿子下手……俺叫你下手，俺叫你下手！”五婶上来厮打杨柳，杨柳气不过，大喊道：“都啥时候了，还来俺家闹事，还不赶紧给英子看病去！”五婶听杨柳这样说，立马停止了厮打，说道：“俺来找你，就是要给英子去看病的……”“看病说看病，你厮打俺干啥！”“俺不是怕你家不愿意么……”“给英子治病的钱，俺出。”五婶倍感高兴，即刻破涕为笑，“那敢情好！” 听儿子说要给英子出钱看病去，杨婶自感不妥。“不行，柳儿，咱跟张家啥关系，要咱家给英子治病去？”杨柳对杨婶说：“娘，您甭怕，听俺有话对五婶讲。”说着，杨柳转过身，对五婶说道：“俺给英子治病可以，但得答应俺一个条件。”“啥条件？”“给英子治好了病，你们不要再逼她换亲了。”五婶愣了愣。但想想家里确实拿不出给英子去城里看病的钱，而想想杨柳说的话，也没提英子嫁给他的意思，心说；“也只能这样了，先治好英子的病再说吧。” 杨婶听儿子说要给英子到城里看病去，那自是一笔不小开销的，提醒说，“你个傻孩子，去给英子看病，咱和他家啥关系啊？”“俺要娶英子做媳妇儿！”“不行吧，英子都那样了，治不好咋办？“除了英子，俺谁都不娶！”五婶说：“看看，看看，还是柳儿实在，只要治好了英子的病，俺家英子，就归你杨柳了！” 杨婶还想说什么，可看儿子坚定的目光，便噎了回去。庆社也想说句话，可被五婶堵了嘴。 杨柳真就带英子看病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幸福一对儿 杨柳确就带着英子住进了济宁市精神病医院。为了方便照顾英子，五婶也跟去了。 不愧是知名的专科医院。在医院住一周，英子好了不少，能认出人来了。通过一周的接触，五婶感觉杨柳这小伙子确实厚道。对人实在不说，也不是狂言辣语的调皮孩子。“英子真要是跟了他，这辈子不会受气遭难了。” 看杨柳跑前忙后照顾英子，再想想自己当初对他的鲁莽，五婶越来越觉不好意思。“杨柳啊，来，快坐下歇歇，看你浑身的汗。”五婶拿出条毛巾，想给杨柳擦一擦。杨柳哪能让五婶给他擦汗呢，赶紧闪一边去。“没事，没事，五大娘，俺不怕热。”“傻孩子，人哪有不怕热的。”“真的，没事，俺不怕。”“别，你快电风扇下凉快凉快去吧。”杨柳没再吱声，去了吊扇下。看来他是真热了。 风扇吹起的风儿，确叫杨柳倍感凉爽。要在往年，七月的下半月早就凉快了，可今年不行，仍旧热得厉害。 病房里还算干净，病人也不多，英子一个人住了一间双床的病房。五婶睡在另一张病床上，倒是便宜。杨柳呢，只能租了一张单人床，晚上睡在过道里。还好，晚上倒是不热，只是蚊子够多，闹得杨柳老睡不成囫囵觉。 五婶偷瞧站在电风扇下的杨柳，只见他高高的个子，白净的面皮，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真是个精神头十足的英俊小伙子。五婶眼下看杨柳，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心里越舒坦。再瞧瞧病床上坐着的英子，这几天也精神了不少。“两个孩子，确是天生的一对。”想到此，五婶上前说：“柳啊，你还生大娘的气不？”“没，俺不生大娘的气。”“不生气那是假，都怪大娘当初太糊涂了。”“俺真不生您老的气，您那样，不全是为了庆社哥么……”听这话，五婶忍不住眼泪掉下来。“人杨家咋生养的孩子呀？真懂事啊！” 心爱的人儿天天守在跟前，英子的心病去了一大块，身体恢复得快。 又过了一周，查看过英子的病情，医生说：“行了，收拾收拾，明天出院吧！”听这话，杨柳立马感觉到，天，不那么炎热了。杨柳心里更觉顺畅，多日的艰辛，化作了幸福的泪水，不知落进了谁家的哪块地瓜地里。 英子瞧收拾东西的杨柳，自是高兴，“柳哥，来，你过来。”“干啥？俺得收拾东西，明天咱好早回……”“没事，先歇歇，忙不在这会儿吗。”杨柳只得住手，“给，柳哥，吃个桃子。”“不，俺不吃，俺得收拾东西去……”“让俺娘收拾吧，来，俺拿着你吃。”守着五婶，杨柳更觉不好意思，连连躲闪。五婶是多么精明的人呀，眼看脸前这局面，忙对杨柳英子说：“你俩先坐会儿，俺买点东西去，咱好回的路上吃。”见娘走了，英子更大胆，对杨柳说：“来，柳哥，坐床上，俺喂你吃桃子。”杨柳只得坐床沿上去。英子拿起一个大桃子，让杨柳一点点啃吃。杨柳觉得，这色艳味鲜的肥桃真甜蜜甘美呀。而他又觉得，一股幸福的暖流贯穿了他心脾，就像那飘在春野的白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飘飞着。 坐在回家的车上，透过窗，看路边的庄稼在太阳的照耀下，进了成熟关键期。今年的雨水下得密实，不缺水的庄稼，长势自是喜人。杨柳英子觉得，此刻他俩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儿。 农历八月初，英子健健康康回了家。 见英子好端端归家来，五叔说不出得高兴，他没旁话，就是一个劲地对人夸说：“杨家柳儿真是个好孩子！” 远远近近的，人们都在谈论杨柳的好处，直说的五婶脸上一阵阵欣喜，又一阵阵发烧…… 回家里，按照五婶的要求，杨家又去找王媒婆了，请她再登张五婶门，说合英子跟杨柳的亲事去。 杨家二次来提亲，张家最高兴的，当然是英子了，最苦恼的，自然是庆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再登门 回来的路上，五婶便交代杨柳了，“柳啊，回家你啥也别干，就跟你娘说去，再找个媒人来俺家提亲吧！”五婶又说：“按理说，你家就是不找媒人也行了，可咱当地的乡俗你是知道的，这过场咱不走不成呀，要不然，人家还不得笑话死咱两家啦？”“行，大娘，您放心，回家俺就让娘找媒人去，这事，咱按乡俗办就是。”“行，柳儿，咱就这么说定了，俺家英子可盼着你早日登门呢。”听娘一句话，只羞得英子红了脸，深埋下头，可又低声说：“你看看俺娘说这话，咋像俺没人要了呢……”“咋了？你不就盼着这事吗。” 欢天喜地的，杨柳回了家。杨婶见儿子回了，自是万分高兴。可瞅瞅他，黑了，也瘦了。“哎哟，你看看，你看看，半月不见，看把俺儿子熬的，怕不成猴啦！柳啊，你还好吧？”“好着哩。”“英子呢？她好了没？”“好了，她回自家了。”“哦……她张家没说甚？”“说啥？” “她张家真不是人，让俺给她闺女治好了病，啥说头也没有……”“你看俺娘急的，五婶叫俺家来让您找媒人去。”“嗯，这还差不离……” 可杨婶还不放心英子的病，又问杨柳，“英子真好啦？”“真好了，娘，俺不骗您！”“那就好，那就好……”虽嘴里这般说，杨婶可担着一百个心呢，生怕英子会落下什么后遗症，真要娶进家里来，可不是儿子一辈子的罪过么。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位母亲不期盼着自己的孩子生活好呢？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搭上孩子一辈子呢。杨婶觉得还是再谨慎点好，去找媒人的事，等自己看过英子再说。 见母娘答应着就是不动窝，杨柳哪里等得，“娘，您咋还不去？”“不急，不急，你在家歇两天再说。”“不行，好不容易张家答应了，您再不抓点紧，再出变故可咋办？您快去，娘，您快去！”见儿子火急火燎的样子，杨婶只得说：“好吧，娘去，娘这就去。” 杨婶又去找王媒婆了。 听杨婶求她再到张家给杨柳说合亲事去，王媒婆死活不乐意。“你要找的张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俺惹不起，可躲得起，不去！”杨婶当然知道五婶的厉害，可眼看要跟她结亲家了，就不能再说她的坏话了，只得搭讪说：“确是……可俺柳儿不是跟英子对上眼了吗，死活拆不散，当娘的也只能依着儿子……”“张五婶，她真不是个好鸟！”杨婶看王媒婆依旧不松口，只得实话实说：“王大嫂，这次不同了，是张家先提出来让俺请您去的。这次让您去，只是碍于大面上，您去就是个过场……”一听这话，王媒婆明白了个差不离。“你看看，你看看，你咋不早说呢，俺这就去，收拾收拾，俺就去！” 归拢了归拢头发，王媒婆上路了。迈步出大门，她回头又对杨婶说：“他杨婶，你在家等好吧。可就是，成了事，可别忘了……”“忘不了，自然忘不了谢您哟！” 路上，王媒婆还一个劲地埋怨，“这么一桩美差，差点让俺弄黄了，得亏杨婶实诚，换做别人，早换旁人说媒去啦！” 板板正正的，王媒婆来到了张五婶家大门前。只见五婶早候在那，客客气气迎接她呢。 让进屋，坐首座，冲上茶，五婶仔细听王媒婆说话，“她张家五婶子，这不，杨家又让俺说亲来了。”“哦，俺知道，俺知道，您老来的可真快呀。”“那是，那是，杨家求得急嘛！”“嗯，是么？”“可不是，你是知不道，杨婶一个劲儿地求俺呀，求得俺不急着来都不成了。”五婶听此心想，王媒婆倒真会说话，什么杨家求得急，还不是俺让杨柳找你来的嘛！可话又不能挑明，只得说：“哦，哦，那好呀！”“这不，还是杨柳看上您家英子的事，杨柳啊，见了英子，就不忘呀。非又让俺再来……” 平日里，五婶觉得自己嘴巴够厉害了，可跟王媒婆一比，自己算个啥呀，人家这才叫能说会道呢。 听五婶话说得顺当，王媒婆说：“既然你同意了英子与杨柳的亲事，那你还得再提几个条件，免得等闺女嫁过去了，你又说少要了彩礼钱。”“不会，不会，任他杨家出就行，俺不提啥条件。”五婶说这话，主要是寻思杨家出钱给英子看好了病，自家咋还好意思再提彩礼二字呢。 见五婶不提条件，王媒婆说道：“那可不行，你不提条件，传出去，以后还叫别家闺女如何要彩礼呢？”“俺闺女找女婿，还跟别人有比对？”“你看看，你看看，你不懂了不是，家家都攀着呢，你不要东西，别家闺女以后找婆家自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任由杨家出吧。”“那更不行，你不提条件，就得按最高的标准办。”张五婶真不知道，闺女找个婆家还会有这么多说道，够麻烦。 五叔在一旁听王媒婆说出这么多道道儿，早就不耐烦了，说：“什么彩礼不彩礼的，俺家不要，摊上杨柳这孩子，就足够了。”“他五叔，你更不懂了不是，不要东西，那是说明你家闺女不值钱，你们生养了她一回，咋不值个三万五万呀？” 王媒婆几句话说得五叔闭口不言，只是心里想：“咋还有这一说？”五婶说：“那就按时兴的办吧。”“那行，眼下兴‘千里挑一’和‘三金一木’”。“能再少么？”“再少？那最少，最少也得要‘千里挑一’。”五叔说：“那就‘千里挑一’吧。” 王媒婆今天算是开了眼，往常给人说媒要彩礼，都往高里要，可不像张家人，往低里索。 英子在旁边仔细听了王媒婆给她说合与杨柳亲事的过程，自是喜上眉梢，她没言语，只是不住歇地给王媒婆添加茶水，并一个劲地说:“喝水，王大娘，您喝水……”不一会就把王媒婆灌的，跑了好几趟茅房。 庆社在一旁愁眉苦脸，又哀声叹气。五婶回头看看，心里说：“是呀，一家人光顾着说合英子跟杨柳的亲事了，给庆社换亲的事，再从何谈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闹场子 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五婶就想留王媒婆在家吃顿饭。可瞧瞧家里，吃用的东西却稀缺，就是现去买，小村小落的也没地方卖。翻了翻厨子，还好，发现了块五叔早晨买下的豆腐。那就做盘油炸豆腐吧。另一个呢，借火现有的，炒几个鲜鸡蛋好了。这在五婶家，也算够奢侈了，要不是王媒婆上门，自不会做两个菜。 贫困的农家，平日里本就少动炉火炒菜，而这次又是王媒婆初次在她家吃饭，张五婶忙活得可不轻。 土泥块糊就的炉内柴火正旺，花生油加在热锅里，再点上些葱末，“吱吱啦啦”乱响个不住。油炸葱花的油气儿，立马飘起在院场里，游过那不甚高的张家院墙，四散在周围的庄户里。一时，远远近近的，都是葱花油沫味儿。招引的张家那馋嘴猫花，早归家里来，绕着五婶转。五婶本就烦，看猫花来搞乱，心里更加急躁，忍不住抬起腿，赏了猫花一脚。“滚边去，死猫花子！”再瞧那只挨了主人脚踹的猫花，早墙角下躲藏着去了。谁知它还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张一张，生怕主人丢下点好东西，被馋嘴的母鸡趁机抢去了。 王媒婆本不想在五婶家吃这顿饭，“就张家这家境，能做出啥好吃的来呢？你出去打听打听，俺王媒婆啥好东西没尝过，咋会贪图你张家一顿饭？”主要是五婶让得实诚，让她感觉走不了。“可不行，王大嫂子，您可得在俺家吃这顿饭，您走了，可就冷了俺张家的一片诚心啦。”王媒婆还能说啥呢，五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硬走了，天不怕还不得偷骂她半年啊？“孬孬好好地不就一顿饭么，好的话，就多动动筷，不好的话，就少动动筷便了。” 半天功夫，五婶的菜终于做好了。 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王媒婆总以为张五婶的菜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可等她被让上首座，就瞧见张家大大的八仙桌上摆了一盘豆腐，半盘鸡蛋。她不由彻底失望了，不禁小声念叨：“嘁，俺还以为有啥好东西呢，就这呀……” 见王媒婆不大情愿的样子，五婶也颇感无奈。“坐，快坐，王大嫂子，俺家底子薄，没甚好东西，您老将就点，就当拉拉您肠子油水吧。”“嗯，也有点忒那个了吧……”王媒婆的话，可没再往下说。五婶本就无奈，听媒婆半截话，更显尴尬。 旁边坐着的庆社，本就对王媒婆来给英子说亲有气，又见她这般挑剔，更是火冒三丈，说：“这菜，这菜哪儿孬呀？要不是你来，俺家还舍不得做呢！你还嫌孬不吃，不吃，不吃滚边儿去！” 一听这话，王媒婆真就撂下筷子，向外便走。五婶赶紧追出去，给王媒婆赔不是，“王大嫂子，您消消气，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小孩子，庆社他是小孩子？”“在咱大人面前，他可不是小孩子……您老见多识广，别跟俺家那涩孩子生气……”连拉带拽，五婶又把王媒婆让回了屋。回转身，五婶对庆社喊道：“滚远点，小涩孩，找死啊！”“让俺滚，想得倒美！把英子说给杨柳，你们都高兴了，你想过没，俺的亲娘，剩下俺可咋办哩？妹妹找了主儿，岂不让俺打光棍了嘛！”说着，庆社哭出了声。 五婶想想庆社说得也没错。英子跟了杨柳是不错，可庆社的媳妇该咋办呢？五婶呆立在那，半天没动。 英子听庆社一哭，生怕再生变卦，也放声大哭。五婶想起出院时医生交代她的话，不能再让英子受强烈刺激的，那样会病情复发。五婶赶紧对英子说道：“别哭，英子，别哭，娘不会再逼迫你，不会……”谁知听五婶的话，英子哭得更凶，抓住五婶的手不放。“英子，莫怕。莫怕，英子……” 英子病刚好，五婶真就怕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再难治，于是对着庆社喊：“不长眼的涩孩子，让王大娘见笑了不是，你的事，娘会再想其他办法的，英子的事，你甭再想！”听五婶叫骂，庆社一歪一歪地冲出了家门。 “快，老头子，快追他回来去！”五婶对五叔喊。五叔还是慢腾腾的，五婶急了，大声对他喊：“快点，你别连腿脚不灵便的庆社都追不上吧！” 饭自然没法再吃下去，王媒婆只得空肚子离去。五婶一个劲地说赔情话：“让您老见笑了，您去杨家，可千万别提俺家的事呀……”同时，嘴里不住声地骂庆社“死涩孩子”，可不下一百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闹心事 闹了半天，连顿午饭都没吃上，王媒婆心里自是气恼，走在回下村的路上，她不住声地咒骂：“张家真是他娘的穷死鬼，鼓捣了半天，就弄了点油炸豆腐和炒鸡蛋。庆社这涩孩子，更他娘的不是个好玩意儿，俺不就说了句实话吗，还往外撵开老娘了……” 带着一肚子怨气，王媒婆进了杨家门，杨婶与杨柳正坐在院子里焦急等待她的回信呢。 见王媒婆走进自家来，杨婶赶紧让她进屋，“快，屋里去。王大嫂子，顺利不？”王媒婆自会答对，连声说：“顺利，顺利，特顺利！”“哦，那就好，那就好……” 杨柳听他跟英子的婚事谈妥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同时他又觉得，他就像那突然倒塌在地的纺棉车，全散架了。 张家答应了杨柳的婚事，杨婶自然十分高兴，她知道儿子从此不会再闹腾了。“哎，王大嫂子，光顾说话了，俺问问，您吃饭了没？”这可问着王媒婆的愁心事了，正好借台阶，她就下了坡，“哎哟喂，你看看，你看看，你不问，俺还就差点忘了呢，光顾着忙你们两家的事了，俺还真没觉着饿呢！” 杨婶就是实诚，她还问呢，“张家没留您在她家吃饭？”“哦，没，哦，留了，到底是留没留，反正俺也忘了，跟张家谈妥了条件，俺就说你家还急等着回信呢，俺就回来了，谁知你们还真就等急了呢。” 听王媒婆说她还没吃午饭，杨婶倍感过意不去，“您看看，您看看，真叫您老受累了……哎，杨柳呀，快抓住只小半大公鸡去，杀了犒劳一你王大娘……” 见此，王媒婆心里想，“你看看人杨家，自会照顾媒人，不像张家，特别是庆社那涩孩子，更不是个好玩意儿，就他那样的，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杨婶还一个劲地说好话呢，“真是多亏了您老，为了俺家的事，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王媒婆自会回答；“嗨，他杨婶子，俺老婆子受点罪怕啥哩，只要孩子们好就成……” 杨婶自不知道她在张家闹的那一出。 不大会功夫，几个小菜摆上了桌，小鸡也炖在了锅里。“来，王大嫂，俺先给您满上杯酒，您喝点，解解乏，喘喘气……”王媒婆不免又想：“你看人杨家他婶子，真会说话办事，不像她亲家，半天做不出个好菜来，也不会讲半句感激话……” 半杯酒下肚，王媒婆的脸儿红了，话也多起来，“你家可摊上好事了，找了家不过十分在乎彩礼的，张家提了，就要‘千里挑一’，你家杨柳真有福气，摊着了……”“那是，那是，都是您老说合得好，多谢您老，多谢您老……” 杨婶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不便对王媒婆明讲。“俺家光为英子看病前前后后花费了将近一万块钱呢，她张家还好意思再要彩礼么……” 接着，杨婶又对杨柳说：“柳啊，还愣着干吗，还不赶快过来敬你王大娘一杯！” 杨柳听了娘的吩咐，赶紧过去给王媒婆敬酒。杨柳心实在，又真心感激王媒婆，他不住地给王媒婆敬酒，把个王老婆子喝得，自个回不了家了，最后只好由杨婶送她回去。 …… 庆社疯了似的从自家院里冲出来，往村东的水库跑去。他真想跑到水库边，一头扎进水里淹死算了，叫爹娘当时就做绝户头。 五叔在后面追了上来，“庆社，站住，庆社，你站住!” 听到父亲的喊叫，庆社跑得更欢了。身子一歪一歪的，双手也在摇摆。五叔见庆社在前面奔跑的样子，真似急急奔跑的鸭，又可气又可笑。五叔喊了几声，见庆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免加快了步伐。原来五叔也有快档的时候呀，而五叔奔跑的碎步，就像啄米的小鸡，点地不止。渐渐地，五叔追近了。 庆社回头见父亲追上来，不跑了。他坐在路旁，长伸开腿，哭上了。边哭还边用手摸抚着双腿。看庆社那样子，五叔觉得像极了本村李大婶前些日子死了娘时哭丧的样子，听吼喊更他娘的像，“俺地个亲娘唻，可叫俺今后怎么活哟……”气得五叔不住暗骂：“真他娘的学瞎样，你咋就不学好呢！” 五叔来到庆社跟前，气喘得厉害，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个气死老的涩孩子，真想遛死你爹不成！” 庆社不答话，哭得更欢，“俺地个爹唻，俺可活不了了，爹唻，怕您老今天就要成老绝户了……”五叔真想上前去给庆社两脚。 “英子说给了杨家，谁再给俺换个媳妇哟……” 听庆社这句哭喊，五叔心里“咯噔”一下子，是呀，庆社是不讨人喜欢，可英子跟了杨柳，给庆社换亲的事，再从何谈起呀？“总不能真叫他打一辈子光棍吧！” 送走王媒婆，五婶也追来了，听庆社最后一句话，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订亲 杨柳与英子的婚事，两家算是说开了。 张家提出的条件，王媒婆跟杨叔杨婶说了，二人没异议。 接下来，杨婶就想让王媒婆给查个恰当日子，让杨柳跟英子订亲事。在乡下，这自是不能少的过场，更不能简单了事。 这天晌午，杨婶找王媒婆商量，“王大嫂子，您看看，俺又来给您添麻烦了。”“你看看大妹子，咋一家人尽说外家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还不都是为了孩子们么……”“王大嫂子，您就是通情达理。俺想着给杨柳英子举行订亲仪式，您老看哪天合适？”“这个么，俺得先估算估算，俗话说得好：订亲日子好，小两口白头到老。”“哎哟喂，王大嫂子说话就是顺溜，您听听，您听听，还一套一套的。那就托您老的福，给查看个好日子吧。”“那还用说，俺自会查对……” 说着，王媒婆拿出本不知内容到底是什么的，嘴里念念有词了。杨婶站在一边，听得似懂非懂。“杨柳，1974年，虚岁二十二，属虎……张英子，1975年，虚岁二十一，属兔……那就订在八月初六吧，喜幸！” “好，好，好！俺听王大嫂子的，就定在八月初六！”其实，杨婶真就不明白王媒婆为啥选八月初六让儿子订亲，可王媒婆既然说好，那就是真好了，谁不知道王媒婆不止媒说得好，查看日子也是把好手呢。 杨婶腆着脸说：“那还得麻烦您老跑一趟，去跟张家透个信儿。”“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再说麻烦，那可就见外了。去张家，那自是俺的本分！”“话是这么说，可……那您啥时去张家？”“晚了怕人张家忙不过来，俺这就去。”“好，好，那您老慢点，路上慢点……” 见王媒婆出门往上村方向去了，杨婶匆忙回了家。回家里，杨婶立马告诉了杨叔八月初六杨柳订亲的事。听罢，杨叔说：“快，咱也准备准备去。”杨柳还傻傻地问呢，“爹，准备啥，准备啥去？”“傻孩子，你咋这么笨呢，不得准备招待张家来的客人么。”说这话，说明杨柳真不了解当地的习俗。订亲可不是简单事，确有许多烦琐事宜。杨家仔细准备不提。 单说王媒婆，急急走进了上村。 快到五婶家门口时，王媒婆的脚步不由慢下来。也不知咋的了，刚才的喜庆劲儿，到了五婶的家门口，就完全消散尽了。王媒婆真不愿再看见五婶家那破旧的院落，还有就是庆社那熊孩子。 进了张家的门，还好，就五婶一个人，她正在烧水。 “他五婶子，你看，俺又来咧。”“哦，原来是王大嫂子呀，您好啊？”“好，好！” 也不知怎的，原本巧言善辩的王媒婆，见了五婶话也说得不顺畅。“这不，这不……杨家……杨家让俺来……”“嗯，他杨家有啥说道？”“没啥，没啥，是这么回事，杨家想着……想着把杨柳与英子的亲事……给订下来。”“那好啊。”“俺给两个孩子选了个好日子……八月初六……你看行不？”“你是行家，你看着好，那就是好了，那就八月初六吧。” 王媒婆听张五婶回答得干脆，不由放松了不少，话也变得利索，“那你家准备去几个人？”“干吗去？”“你看看，你看看，还干吗去，不是相互认识认识么？”“哦……” 不听王媒婆说这，五婶还真不清楚，订亲张家得派不少人去撑面子。 “俺当家的是老五，英子几个大娘都得去？”“那是，那是，大娘必须都去的，少一个，也不吉利！”“那婶子呢，也要都去么？”“那也应当。”“可俺家孩子没亲婶子。”“那就找旁支的。”“那嫂子，也都去么？”“那也少不了。”“可俺家英子没亲嫂子。”“哦，那就找个偏门的，不必都去，选个老成点的就当了。”“哦，那就让她大大爷家的大嫂去好吧。”…… 八月初六一大早，杨家院落里站满了老老少少人。自然都是来凑杨家喜事的熟人。杨柳站在院子里，穿戴一新，乐呵呵的，接受众人祝福的话语与羡慕的眼神。 不到九点，张家的人也来了。来得人还不少，算上英子共八个。 杨婶赶紧让来客进院。 王媒婆急忙走上前去，让杨张两家人众分别站好了，一一给予介绍。介绍到谁时，王媒婆便叫他（她）对大伙笑一笑，那意思算是见面礼，又算彼此认识了。 杨柳知道了，原来英子有那么多大娘婶子。英子也知道了，杨家是单门独户，杨柳没有亲大娘婶子。 介绍完了，杨婶赶紧让大伙进屋。桌子上早就备齐了茶壶茶碗，糖块与瓜子也准备了不少。忙人（来帮忙的）赶紧下茶叶，冲开水，倒茶水。不喝水的，就让吃糖块，嗑瓜子。一时，屋子里尽是嗑瓜子的“咔咔”声，倒茶水的“哗哗”音，嚼糖块的“嘎啦”声，满地的瓜子皮，满地的糖纸儿……说话声，更是杂乱。那声音小的，刚飘出嘴边的话儿，便碰撞在众人的嘈杂里，飞溅了，谁也不知它到底是句什么话了。 太阳盘在中天了，该吃午饭了，准备坐席，更是忙乱。“哎，俺说张家大嫂子，您是老大姐，自要坐上首了。”“可不行，俺可不坐，俺不会喝酒，又不会说话，俺可不坐！”“到了俺家里，您就是客，自要往上坐，可不能坐下边去！”…… 吵吵半天，众人总算坐好了，那就开始吃菜喝酒吧。 “您看看，您看看，您咋不吃菜呢？”“快快，快吃这个，这个好。”…… 英子夹在人堆里，左右不是，她心里不住地想：“订亲，咋这么多规矩呢？” 总算完了事，给英子的彩礼自不能少。“千里挑一”是提前说好的，只是令张家没想到的是，杨家还给了辆小木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秋收 英子与杨柳的亲事确定下来，五婶更犯了难。庆社是哥哥，还没媳妇呢，而妹妹却找了婆家，在外人看来，这不是明摆着说张家不打算给儿子张罗媳妇了吗。上门来给庆社提亲的媒婆，更是没得指望了。 弄成眼下这局面，说心里话，五婶也生英子的气，“猪妮子，上疯上迷找了杨柳，你自己称心如意了，落下你哥叫娘可如何解对哟。”五婶不住声地暗骂：“英子你这死妮子，光念想着自己，不替当娘的想想，真不是个好玩意儿！” 虽心里暗骂，五婶嘴上还不能乱说。一是担心英子听见了会再有个三长两短，二就是怕杨家知道了，人不容让。“唉，俺这当娘的，难啊……”泪水忍不住顺五婶的眼角滑落下。 八月中旬，秋收来到，各家各户忙着收庄稼了。张家也刨开了花生，庆社媳妇的事也只能先放放了。 土薄岭高的山地里，有了不少刨花生的忙碌人。与往年相比，进了八月，雨水可有点偏少，花生秧子多半已干枯。秧子干枯，加上土地焦干，真难以下镢刨起。往往是一镢抡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响，地上起一阵白烟，秧子还好好树在那呢。如此，往往四五镢刨下去，始端出秧子来，却早震得手心发麻发木。 英子病刚好，自不能太劳累。既订下了亲事，五婶便捎信让杨柳来帮帮手。 接到口信儿，杨婶真不想让儿子去。可当着捎信人的面，杨婶又不能明白说不让儿子去，只是对杨柳说：“去吧，去吧，依着自己能力干，别逞强……” 跟着五叔，杨柳来到了张家的田地。站在地头，杨柳看着多半枯死的花生秧子，感觉地可够长，绕着山半腰，看不见头儿。确是，那顺着山势弯弯绕转成长梯状的田地，虽长似游龙，可不够宽，也不平整，多是就山势斜下去的坡地儿。凭直感，杨柳觉得张家花生秧子应该比他家的难拾掇。可不真是，一下子抡下去，镢头被弹回老高，土里的石子被劈碎得咔咔作响，可就是老端不出那花生棵来。抬头看看长长的田地，杨柳心里真有点打怵，“得几天才能收完这块花生地呀？” 庆社刨着更是费劲，嘴上却不失闲，“什么破地，什么少雨的破天！这般难刨，怕不累死人啦！” 听庆社不住声地叨叨，五叔撑不住气，呵斥他，“行了，涩孩子，叫俺们的耳朵歇歇吧！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庆社翻翻眼皮，说道：“咋了，俺说的不对么？再说是，俺又没跟你说话，跟天跟地说道说道也不成么？” 五叔看看旁边不言不语的杨柳，他刨下的棵子可比庆社不止多了一点，“学学你妹夫吧，看人家多快呀……” 庆社抬头看看，杨柳快到地中央了。庆社不由暗骂道：“杨柳这小子，跑俺家充能来了，死崽子！” 五叔看庆社还在磨叽，又说道：“行啦行啦，别叨叨了，向杨柳看齐！” 听爹这话，庆社没好气地说：“看齐，看齐，向妹夫看齐还不行嘛！”可是追赶了半天，庆社也没撵上杨柳。 看杨柳干活实诚，五叔便对他说：“小杨，停下歇会儿，你这个干法不成，一晌午怕不把你累垮了。”五叔怕杨柳不好意思停下来，便自个先住下手坐在地头休息，可杨柳还举镢头不止。 看父亲停下来歇息，庆社也停下休息了。“小杨，快停下歇会。”五叔又喊。“不用，俺不累，俺真不累人……”见杨柳不歇息，五叔只得起来接着干。庆社可就真不耐烦了，不住声地叨叨：“真会显摆，跑俺家充能来了，有本事一天不休息……一天不休息，看累不死你个小*养的！” 你还别说，一上午杨柳还真没休息，五叔算是服了这女婿。不过五叔心里喜欢，“英子的眼光确实没错，这小伙子，值得嫁！” 太阳圆在了天空中央，五婶送午饭来了。坐在田间地头，就着咸菜疙瘩，吃口新蒸的白面馍馍，确有股特殊的滋味儿。没亲自体验过的自难以感受到其中的美味儿。杨柳打小就好在坡地里吃这口饭。而要不要吃其他菜，他却不在乎。看杨柳只就咸菜不吃其他菜，五婶不明就里，问他：“咋了，小杨？嫌大娘炒的菜不好吃么？”“不嫌，好吃。”“好吃？好吃咋不动筷啊？”“俺只喜欢吃馍馍就咸菜。”“那哪行，吃菜，快吃其他菜！只吃咸菜不吃菜，哪有长劲儿呢，黑天可还早着呢！” 五叔看庆社不住筷，再看看杨柳，心里难免不平衡：“同样是农家孩，杨柳跟庆社咋就差别这么大呢？”五叔真是越看越喜欢杨柳，说：“多亏小杨了，你看看，他刨得那片，比俺爷俩都显多呢……” 顺着五叔的手指，五婶看清杨柳刨过的那片花生了。“可不真是，就那片，比庆社爷俩刨得总和还多呢。”五婶回脸看看，庆社还在不住地夹菜呢，而杨柳仍旧馍馍就咸菜。五婶的气，腾地起来了。“你看看，你看看，你爷俩还好意思吃饭呢，还不找个麦瓤垛撞死算了。半天就干这点活，还不让女婿吃菜，你爷俩真是芋头（地瓜）！” 五叔低下头，没言语，但心里说：“是呀，俺爷儿俩是够丢人的。” 庆社可不这么想，嚷道：“杨家小崽子有啥屌能的，不就跑丈母娘丈母爷面前显摆来了么！” 听庆社这话，五婶差点气疯了，骂道：“你个涩孩子，你咋不充充能也叫娘看看呢！” “俺又没有丈母娘丈母爷，俺到哪儿显摆去！” 听庆社这话，五婶顺手抄起一块石子便向他扔过去。 “你打俺，你敢打俺，俺不吃了还不行么！你们看着杨家小崽子好，叫他当你们的养老女婿好了，俺死去！” 因为自己来帮工而引起岳父一家争吵，杨柳倍感尴尬与无奈，可又没法插话儿，只有站在一边呆看的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不合规矩 漫长的秋收季节，总算熬完了。 原野里，恰似青翠的绿地毯被折叠收起过，没了被。没了覆盖，原野露出了真面目。焦黄，泛白，没什么生气。牛羊倒可以随意游走了，或找棵野草充充饥，或寻块地瓜解解馋，自没人叫骂是谁家的牛羊跑地里糟蹋死人了。露了真面目的原野，放眼一望，开阔了。慢慢游走的牛羊，只只可数。放牧者的吆喝，听得真切，鞭儿的脆响，更传得悠远。天上少见浓厚的云，不再毒辣的太阳光，白白地照着。这一切，也算是一种舒服吧。 坡上的风儿多起来了，雨水却少了。吹得紧时，地上也会腾起阵阵黄色的尘。没有雨水滋润的原野，更显开阔与苍茫。 除去年轻力壮进城打工的，秋末长冬这段时间，乡下人便多悠闲在家了。 没事的时候，人最喜欢瞎琢磨，找事儿干了。杨叔杨婶便想着，趁农闲时节，将杨柳跟英子的婚事操办过，完心思了。 杨婶又去找王媒婆商量。“王大嫂子，您看看，俺又来给您添乱子了不是？”“你看他杨婶，有啥乱可添得？你来了，就是给俺安排事了不是，省得俺闲得慌。”“哦，那俺家，又得麻烦您了。”“有什可麻烦的，你说吧。”“王大嫂子，您看看，俺家杨柳不小了，俺想再麻烦您到张家一趟，让英子年前嫁过来算了……”“哦，那好啊，有空俺到张家问问去。”“那又叫您老受累了……”“看你说得哪里话，啥受累不受累的，为孩儿的事，俺应当……今天可有点晚了，要不俺明天去呗？”“那行，多谢王大嫂子了，没其他事，俺回了吧？”“这么急干啥呢，陪俺聊会天呗，俺一个人在家闷得可够慌……” 杨婶本来想说完事就走，可听王媒婆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强走了，只得陪她扯了半天闲话。 第二天一大早，王媒婆便赶到了张家。 五婶听王媒婆说杨家要英子年前嫁过去，张嘴便否定了这提议，“那可不行，俺家英子才多大呀，年前结婚太早。”王媒婆说：“你家英子不小了啊，虚岁都二十一了。看看人李家大妮子，十九岁便嫁给你邻家张二青做了媳妇儿，现都抱上娃了……”“那不行，李家是李家，俺家是俺家……” 不怨五婶推脱，主要是她觉得庆社还没媳妇呢，英子却结了婚，庆社媳妇不就更难张罗了吗。这是实情，难怪五婶不答应。 王媒婆还在粘缠。五婶说了实话：“也不是俺非挡着不叫英子出嫁，俺家不是有明摆着的困难吗……俺家庆社都那岁数了，还是英子的哥哥，英子出了嫁，可叫俺家咋解对呢？” 一听这话，王媒婆心里敲开了退堂鼓，“是呀，哥哥还打着光棍呢，妹妹却嫁了人，别人可没我清楚，真要那样，庆社这光棍当定了。” 王媒婆就想回去跟杨叔杨婶表明张家的态度去，谁知五婶却拦住了她，“王大嫂子，您先别走，您进屋好好坐会，俺有事对您讲……” 王媒婆发现，五婶对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进屋里，五婶拿出一盒烟，说：“来，王大嫂子，您来棵烟！” 王媒婆有点儿不知所措。 “王大嫂子，俺求您个事成不？” 看着五婶那哀求的眼神，王媒婆真不自在，“你说……有事你说……” “您知道，俺家庆社年纪真不小了，可还没媳妇呢，您老认识人多，能不能给操操心啊？” 这却给王媒婆出了个难题。说实话，庆社在王媒婆的脑子里本就没好印像，她不由心里立即回绝道：“啥？想着让俺给庆社那混小子说媳妇，门都没有！” 王媒婆迟疑的样子，五婶知道，她还记恨着庆社呢。“王大嫂子，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俺庆社一般见识，您费费神，行行好，给俺庆社操持操持吧，俺求求您了，俺给您跪下还不行么？”说着，五婶真就给王媒婆跪下了。 说了这么多年媒，这阵势王媒婆还是第一遭遇到。她确是没了主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好！老嫂子，您答应了，您答应给俺家庆社说媳妇了！您要真是给俺庆社说上媳妇了，俺就给您设个活牌位，天天当菩萨供着！您看看，王大嫂子，您想给俺庆社说哪家的闺女呀？” 王媒婆早被五婶缠粘的心烦意乱，张嘴说：“指不准，得看看再说……” 恰巧这时，梅子进了屋，五婶王媒婆止了话。 王媒婆趁机瞧瞧进屋的梅子，只见她胖胖的身材，矮矮的个儿，像极了五婶的模样。“不用猜，一看就是五婶的闺女。” 梅子见娘正跟一脸不熟人说话，就想再到外面躲会儿去，五婶却叫住了她，“来，梅子，快叫王大娘，她来给你哥说媳妇的。” 王媒婆听此话心里想，“这个张五婶，倒会借腿搓麻线，谁上你家给你瘸儿子说媳妇来啦？俺是为杨柳和英子来的。” 可五婶话快，容不得王媒婆插言，“这是俺二闺女，叫梅子，王大嫂子，您看看，她长得不赖吧？” “什么呀，狗屁，还不赖呢，比英子可差鼻子眼了！”心里这般想，而王媒婆嘴上却说：“嗯，不错，挺俊！”盯着梅子，王媒婆突然有了主意，“哎哟，还用费多少劲吗，这不是明摆着的好事么，俺找家合适的，让梅子给庆社换个媳妇不就得了……” 见王媒婆沉思的样子，五婶没想别的，只当是查点合适的姑娘呢，而万万没料到，她又在寻思换亲的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还是换亲 王媒婆对着梅子乜斜了半天，她心里正是如此想的，“只要找个合适人家，叫梅子给庆社换个媳妇，那俺的差事岂不就完了。” 当着梅子的面，王媒婆可不敢明说出自己的想法来。沉默了会，王媒婆对五婶说：“他五婶子，你家庆社的事，俺记心上了。回去俺得空就查听去，你在家等好消息好了。” “哎哟，王大嫂子，您看看，天不早了，在家吃过午饭再走吧？” 听说这话，王媒婆心里便嘀咕：“在你家吃饭？上次老娘挨得难堪还小么，还叫俺在你家吃饭，鬼才在你家吃饭呢！”虽心里这么想，但话却只能拐弯说：“不了，他五婶子，家里老头子还等俺回家做饭呢，那回见吧！” 说着，王媒婆执意出了张家院。五婶没法儿，只能将她送出村外去。出村上了通下村的路，五婶站住脚，就想到此为止了，谁知王媒婆却回身拉住她，说道：“他五婶子，刚才当着孩子的面俺可没好意思挑明了说，你家庆社的事，俺倒有个法儿，只是担心你不愿意……” 见王媒婆明言论及庆社媳妇的事了，五婶急问道：“啥法？王嫂子您说啥法能给俺家庆社找上媳妇？” “换亲！” 听王媒婆又提到换亲两个字眼儿，五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子，“咋又是换亲呢！因为换亲的事，英子可都魔怔一回了……再说是，英子找婆家了，就是换亲的话，俺家再拿谁给庆社换亲啊？” 想到这，五婶说道：“不成吧，俺家可害怕死换亲了……实话对您讲吧，反正没外人，因为换亲的事，前些天俺家英子可魔怔了……” “不是俺不给你操心，就你家庆社那条件，确难找个合适人家……哎，他五婶子，你忘了吧，你家不还有个梅子么？” “俺地个娘唻，那可不行，梅子才多大呀，俺可舍不得！” “俺看梅子不小了吧？” “没，不大，她才十九……” “哎哟，那可不小了，正合适呢！” “王大嫂子，您再费费神，给找个合适人家吧，俺求求您了……” 王媒婆真怕五婶在光天化日之下又给她跪下去，而庆社的条件确叫她左右为难。“不是俺推脱，你家庆社毛病在那儿摆着呢，真不好啰啰……” 听王媒婆直说这话，五婶更犯开了愁。“连王老嫲子都说这话了，庆社媳妇这事真难了……” 五婶犯愁，也是怕梅子如英子，弄不好梅子再魔怔了，叫她这当娘的可咋活下去哟。而看看王媒婆，依旧是那副坚持的熊样，五婶确没了主意。“您是不知道，俺家英子为了不给庆社换亲，都魔怔过了……” “英子的事，俺多少知道点儿，对梅子，你可不能再采取那法儿了。” 听王媒婆这么说，五婶难免动了心，“那您老有啥法子，可叫梅子好好听俺话？” “嗨，这还不好办么，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呗！” “那怎么来软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么精明的人，咋就糊涂了呢，你就像求俺那样，哀求梅子不就成了。” 听王媒婆这句话，五婶开了窍，“是呀，当初俺对英子就是太强硬了，结果事没办成，还把她逼迫疯了。那时，俺咋就没想到王媒婆这一招呢，俺能跪下求王媒婆，咋就不能跪下求自己的闺女呢？” 看王媒婆远去的背影，五婶心里暗夸她，“还是人王媒婆见广识多，不像俺这般愚！” 杨婶来根问张家的回信时，王媒婆对她说了：“人张家说了，庆社不说上媳妇儿，英子就不会嫁进杨家来。” 杨婶听这番话，也没了辙，只是心里想：“不怪亲家不同意，妹妹嫁人了，哥哥还打着光棍儿，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 没想到，王媒婆真就对庆社媳妇的事上心了。没几天，便找到了一合适人家。 喜冲冲的，她再次来到了五婶家，“他五婶子，俺查听到合适人家了。” 听王媒婆说找到了合适人家，五婶当然高兴了，忍不住急问她，“王大嫂子，您快说，对方是哪家？” “附近高平村的，姓庄，有一子一女，小子叫庄文，闺女叫庄美，愿意跟你家成互换亲家。” 五婶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哎哟俺地个娘唻，俺家咋跟庄家这么投缘啊！” 听五婶说这话，王媒婆可就不明白了，不由问五婶，“咋了，不行么？” “不是，不是，王大嫂子您不知道，前一阵子俺家庆社、英子就想着跟庄文、庄美换亲来着……那可是，可是旁人给操持的……那不是么，英子死活不乐意，也就耽误了……” 听五婶这话，王媒婆明白了，同时在心里说：“一个媒人撮合两家全凭感觉，两个媒人撮合同样两家那便是上天注定了。”。 就是五婶也觉得不同一般，“这亲事，俺家跟庄家攀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有缘 见王媒婆给找得换亲对家也是庄家，五婶觉得，这事不是上天也是上天的安排了。 虽确定了要换亲的对家，可五婶觉得还面临同样的难题——还要征得女儿，即梅子的同意。 这天，太阳暖暖照着上村，村前屋后的树木可不稠密。那片片叶，已露出褐色暗斑来。五叔正蹲在自家院墙外，有滋有味地抽着旱烟袋呢，抬头看看天，忍不住嘀咕一句：“只怕眼下这温暖，也不长远了吧？” 五婶半个身子探出大门来，对着五叔喊：“老头子，快家来，俺有话跟你说！” 五叔站起身，踱步进了家门。 进大门里，五婶又数落上了，“你看看你，就不能快点啊，俺可有话跟你说咧！”“啥事？”“啥事？还不是咱家庆社媳妇的事么！你看看你这当爹的，俺都快急疯了，就你不着急！”“俺当是啥事呢，还是庆社的事啊，你看着办不就得了。”“你个死老头子，啥事也不管，光知道自己图自在。这不王媒婆来说了吗，让咱家庆社、梅子跟庄家庄文、庄美换亲，咱不得商量商量如何做通梅子的工作嘛！” 五叔一听，心里说：“确是，这次可得好好寻思寻思，不能再像上次，亲没换成，还把英子逼迫疯了。” 想着，五叔嘴里说：“那得好好琢磨琢磨，别再像英子……”“还用你说，自不能像上次了。可俺也实在没招儿，俺叫你家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到底该咋办好呢。”“哦……嗯……”“你吭哧个啥，半天憋出不个响屁来！” 五叔感觉真没法儿。 “哎，俺想起来了，那天王媒婆说叫咱不能用强硬的法儿，要用软法儿……”五婶自言自语般说。“啥叫软法儿？”“俺要是知道还叫你干啥，你快想！” 寻思了半天，五叔还是想不出合适的软法子来。 “对，有了，王媒婆说了，叫咱求梅子，咱就这么办得了……”五叔想追问五婶她到底想的是啥法儿，谁知她却跑出家门，没影了了。不一会，五婶领着庆社回来了。 “过来，庆社，娘跟你说个事！”庆社凑过来，不耐烦地问：“啥事？娘，俺听着呢。”“老头子，你也别在一旁傻站着了，过来听听！” 五叔也凑了过来。 “俺跟你爷俩说个事儿，今天，都看俺的眼色行事，谁也不能拖后腿！”看娘神神秘密的，庆社忍不住问道：“啥事，娘，这么神秘秘的？”“想知道不？”“想！”“给你找媳妇儿的事。”“那敢情好啊！娘，俺听你的！”“那你呢，死老头子？” 五叔吭哧半天没言语，庆社耐不住性子，嚷道：“咋了，爹，难道你不想给俺找个媳妇儿？”“就是，死老头子，你不想早点抱上个大孙子么？”“那行，俺也听你的，只是，可别再像英子……”“俺有数，自不会像上次。” 临近中午了，梅子自大门外进家来。看着梅子进了屋，五婶走上前来，说道：“回了，梅子，在外玩的好吗？”“好，可好唻，俺跟月娥姑学纳鞋垫哩。”“哦，好纳不？”“不好学，难着哩。”“俺闺女心灵手巧，做几回，自就会了。”“嗯，那俺慢慢学吧。” 梅子见娘问开自己没完了，不由心想，“娘今天是咋了，俺在外面玩会，还盘问半天？” 想到此，梅子便问：“娘，您没事吧？”“没事……哦……有事。”“哪啥事？” 五婶给庆社使个眼色，几乎是同时，五婶、庆社给梅子跪下去。 眼前的场景，把梅子吓傻了，“娘，哥，您们这是干啥哩？” “梅子呀，娘、哥有事求于你啊……呜……”自然的，五婶的泪，伴着哭声，顺脸颊滑落下。 听娘哥哥要求她办事，梅子更懵了，也更不明白了，有事说就说事呗，娘跟哥咋还给她跪下了呢？“娘，哥，都起来说话，这样跪着算啥？快起来，快起来……”“你不答应娘，娘和你哥就不起来……”“您不说啥事，俺可怎么答应您啊？” 难以启齿的话，可终究得说呀，“你看看，梅子，这不，眼看你哥就二十四了，可是，可是，你还没嫂子呢……”“是呀，俺还没嫂子，娘，您急俺也急呀，不知何时哥才能将嫂娶家来子……可这事，这事跟俺有关联么？”“这关系可大了去了……” 听娘说她跟嫂子有莫大的关系，梅子更不明白了，“关系大了去了？”“对，大了去了……” 梅子狐疑地看着娘，呆呆地发愣。 “前几天，你王大娘来给你哥说了个媒，是高平村的……”“那好啊，何时来咱家相亲？”“别插言，听娘说……不是么，给找的是高平庄家的，叫庄美，人不错……可你知道，你哥不是有明眼的毛病么，庄美有个哥哥，也有点小毛病儿，人庄家说了，要咱两家换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娘想着叫你姐给你哥换得，可你姐的情况你也清楚……娘就想着，娘就想着……让你，让你，给，给你哥换……” 一霎时，梅子觉得房梁掉下来了，重重砸在她头上，“那可不行，那可不行……” 见梅子不答应，五婶对着五叔喊：“你个死老头子，还愣站着干啥呢，快，快，快，快来给梅子跪下，咱一块央求咱的好闺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屈服了 十九岁的梅子，夏天刚从镇初中毕业。 农家娃多不像城里孩子，到适合年龄便进学校上学读书去。梅子进学校便年龄偏大了，十九岁初中毕业，也没啥好稀奇的。论起来，梅子在同龄姐妹中算不错的了，孬好混了张初中毕业证。单这一点，就比英子强。刚读到小学三年，五婶便对英子说了，“大妮呀，家里缺人手呢，咱别上学了，下学帮娘干活吧。”就这样，三年级没读完，英子回家帮五婶干活了。 虽熬到了初中毕业，可梅子的成绩并不怎么样。她总觉得，上学的东西，都是些跟现实扯不上边儿的事。特别是眼下碰上的这档子事，上便没提及过。确是如此，没事你拿起本学生课本来瞅瞅，哪曾提及农家人的事哟！ 虽生在农家，梅子却没像英子那样从小便帮娘下地干活，她知道顾惜自己的力气。而对于乡下的习俗，她知道的更少。见父亲母亲跟哥哥跪在地上，梅子全乱了套，只会一个劲地说：“爹、娘、哥，快起来，快都起来……您们跪着，俺害怕……” 五婶说道：“你不答应给你哥换媳妇，俺们就不起来……俺们跪着，直到你答应为止……” 听娘这么说，梅子越发不知所措。虽身材生得如五婶，可论品行，梅子多少随五叔，嘴巴也没五婶那般巧言与机敏。 庆社也不住地哀求：“好妹子，你就答应给哥换个媳妇吧，你看看，哥这也不是实在没辙了吗，只能靠你了，好妹子，俺的亲妹子哪……” 听庆社哀求得凄苦，见梅子满脸哀伤，五叔心痛得厉害。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泪水却止不住顺脸颊往下流淌。又听他喉结处的气儿，呼呼作响。他紧锁的眉头，凝成了花。 看父亲的模样，梅子的心都哭碎了。 五婶不住声地唠叨：“梅子呀，娘的好闺女，咱家可就你哥一个男娃，他再说不个媳妇，咱家可真要绝户了……” 庆社见梅子没有点头的意思，哭得更加悲痛。“妹子呀，你就忍心让咱家绝后吗……你快答应了吧……俺给你磕头了……” 说着，庆社真给梅子磕了一个响头。 “娘，您也给梅子磕个头吧，爹，您也磕……” 五婶给梅子磕了一个头。 见五叔没动，五婶急了，“死老头子，快，快，快，快给梅子磕头，算咱上辈子欠她的还不行吗……咱闺女的情，这辈子还不上，咱下辈子还吧……” 五叔只得给梅子磕了一个头。 梅子实在忍不住了，哭着喊：“好了，别闹了，俺同意还不行么！” 听到梅子的哭喊，五婶也不知是痛苦还是高兴，反正是哭声更大了。“梅子真是娘的好闺女，是娘的亲闺女！” 庆社从地上蹦起来，高声喊：“梅子，俺的好妹子，梅子，你真是俺的好妹子，俺也有媳妇啰……” 眼见儿子高兴了，五婶自是兴奋异常。 五叔可高兴不起来，默默地站起身，擦了擦脸颊的泪水，一旁抽闷烟去。 梅子答应了换亲事，五婶也转变了态度，说：“快，快，娘的好闺女，快坐那边大椅子上歇会儿去，娘给做好吃的面饼去……” 不大会儿，油炸面饼的香，飘起在张家院落里，荡出院墙去，四散在村庄里。远近近的，都是花生油的香气儿。 清凉的风儿吹得紧，树上不时会掉下一两片枯黄的树叶来。离了树木的叶片儿，飘在半空里，游游又荡荡，半天方落回焦黄的土地上，可还没等落稳脚跟儿，又被夹起在风的怀里，四处漂流去，却不知，它们最终流落去了哪儿…… 往常，梅子最爱吃娘做的油煎面饼了，又香又脆，今天咬在嘴里，却怎么也嚼不出往日的香味来…… 庆社心里美，一歪一歪的，哼着小曲儿到三大爷家找堂弟庆茂玩去了。 好半天，五叔还呆坐在板凳上，满脸愁容。时不时的，他还会拿眼瞅瞅梅子，照他那意思，梅子会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求媒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张家好歹做通了梅子的工作。 五婶真是打心眼里觉着喜幸。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五婶便起了床，洗把脸，饭也不顾得吃，跟王媒婆说明这事去。 进了王媒婆的院门，五婶发现，她家的房屋才叫气派哩。前后出厦的房子，自有声势，片片小巧的红色瓦片，排列有序。五婶觉得，比前一阵子去过本村的李媒婆家，可气派多啦！再想想自家的院落，那更没法跟人比！ 看五婶来到自家，王媒婆赶紧让她进客厅里坐沙发去。五婶觉得，王媒婆也比李媒婆有礼数，想当初，李媒婆可就让自己坐了她家的小板凳。 见王媒婆家客厅里干净的地面，五婶双脚没敢直接往客厅里就迈，而是说：“俺在外面站站吧，外面亮堂。” 可王媒婆却硬将她拉了进去。看着自己在地面上留下的脚印，五婶连连说：“您看看，您看看，俺说不进屋，您老非让进，您看看，真给您把地面踩脏了不是，还得麻烦您老再打扫，真对不住，真对不住……” “你看他张五婶子，这是哪里话，你上俺家来，就是看得起俺。” 五婶又想，还就是人王媒婆有肚量，不像李媒婆小家子气。看看人家多有魄力，自家对她啥样了，庆社对她啥样了，她还不计前嫌。 进了屋，五婶便直说道：“您看看，王大嫂子，俺家梅子的工作，俺给做通了，等有时间，就麻烦您老到庄家给说合说合去吧。” “哎哟，那你五婶真够厉害的，做通了梅子的工作。” “嗨，俺有什么好办法呢，还不是您老给指点的招儿高？！” 听五婶夸奖自己，王媒婆又说道：“嗨，俺个老嫲子能有什么高招呢？还是你家梅子听话。” “哪里，全就靠您老给指点的好，您说叫俺求梅子，俺跟老头子还有庆社真就跪下求告她，她就答应了。” 听说真是自己的高招见了效，王媒婆自然心高气傲，嘴上却说：“哪里是什么高招，只不过是俺见得多罢了。” “那是，那是，您老是咱当地说媒的权威人物嘛！” 见五婶连夸自己，王媒婆心里愈发骄傲。 其实五婶心里也不说王媒婆的好。“你个死老婆子，嘴可乖巧，就是贪吃，想当初俺家不就是没给你做点好吃的吗，你就爱坐不坐的，要不庆社也不会往外撵你……要不是俺家庆社不好说个媳妇，俺才懒得来求你哩，死老嫲子！” 王媒婆自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你五婶家不是怪厉害吗，还往外撵俺老婆子。好，这次你来求俺，俺正好趁此机会多敲你家些竹杠，要是给俺的谢礼少了，自就不给你家把事办成。” 五婶看着王媒婆，自就不能说难听的，“王大嫂子，您看看，那您啥时去庄家啊？” “等吃过饭俺就去。” 五婶看王媒婆光说话，就是不去做饭，还老看自己的脚，心里就想：“她不是不怕俺弄脏她家的地面吗，咋还老看脚干啥呢？” 王媒婆看了半天自己的脚，看动静，五婶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只得说道：“你看看，他五婶子，俺这就想到庄家说媒去，可是太不巧了，你看看，俺的鞋都破成这样子了，可叫俺咋出去这大门哟！” 五婶低头看看王媒婆的鞋，心里说道：“哎哟，死老嫲子，你的鞋可比俺的强多啦！真她娘了个破腚的，会装腔作势，还自己的鞋破了，出不了大门，不就是想跟俺要点好处费吗？！真他娘地死球东西！” 你还别说，五婶真就没空着手来。五婶赶紧站起身来，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抽出几张邹巴巴十元的钞票，递给王媒婆，笑着说道：“您看看，俺出门走得急，就带了这些来，您老先拿着买双鞋穿吧。” “那哪成啊，还没见着庄家人面呢，怎好意思就要你的钱呢。” 五婶自就坚持往王媒婆腰包里塞。 “您看看，您看看，您老不要俺的钱，那不就见外了不是，还叫俺怎么求您啊？” 王媒婆还在躲闪，五婶又说道：“您看看，您看看，王大嫂子，您别不好意思啦，您老不是嫌少吧？快！快！快！快拿着，多少地俺就这些，您老凑合着先买双孬鞋穿着吧。等事成了，俺再好好地谢您。” 拉扯了半天，五婶才将钱揣进王媒婆衣兜里。 收下钱，王媒婆的态度立马变了。 “快，快，快！老头子，快做饭去，留他五婶在咱家吃顿便饭！” 五婶哪能留下来吃她家的饭。“不行，大嫂子，俺可不能在您家吃这顿饭。俺早起来就来了，那头猪在栏里还等俺回去喂呢，孩子们自不会给喂得好。” “那你就走啊？那你走好啊？！” 送五婶出大门来，王媒婆又说道：“他五婶你放心吧，吃过饭俺就去庄家，你在家请好吧！” “那敢是好，那您老多操心啦！” 喜滋滋地，五婶急急往家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再登庄家门 送五婶出了门，王媒婆回屋便开了饭。 吃过早饭，出屋门，王媒婆抬头看看太阳，早挂在自家院东那槐树枝梢上了。她便慢悠悠出自家门，往太平村方向走下去。 秋后的太阳，没了往日的毒辣，可还不至于叫人说出个“凉”字来。北方的天，一到秋后，晴朗时日就多，风儿也刮得利落。随着风，枯黄的叶片也会零星飘落，看漫山遍野或红或黄，也算是不错的景致了。 渐渐地，离得太平村近了。 看那太平村，隐在几棵槐树的背影里。透过茂密的树叶缝隙，看那背影后面破破落落的房舍，可不是飘渺的美妙地方。 绕过那几棵大槐树，太平村的全貌便完全展现在王媒婆眼前了。 像极了别处的村落，太平村也是依山就岭而成的小山村。高低不平的坡岭，突突兀兀的房舍，不成排，也不成行。而房子上的覆盖，好的也有几片瓦，多数却是麦秸。而那麦秸，也是新旧不一，黑者居多。时兴的，也有一两家打成了平整的房面，却是狰狞的灰色，水泥的露白，更叫人看不出新鲜来，倒显出村庄的古老与陈旧。 庄家住在哪里？王媒婆自不用打听，前几天她刚来过嘛！ 王媒婆还清楚记得初次来庄家时的情景。 前段时间，张五婶不是让她给找寻一适合人家，两家做互换亲家吗，查来查去，王媒婆就查落着了太平村庄家。王媒婆自然得先到庄家探听一下他家的口风了。 那天，进了太平村，王媒婆就问对面走过来的一个孩子：“哎，小孩，俺问问你，你村庄文家在哪处住？” 那孩子用手指指，说道：“庄文家呀，看见没，高坡上的那房子就是。” “哦，那谢谢了……” 王媒婆走上了高坡，到了庄家的门前，不由大吃一惊：“哎哟俺地个娘唻，这是人住的地儿吗？咋跟张家那破牛栏差不多哩！” 来到庄家大门前，王媒婆探头往里面看看，院子里，啥像样的东西也没有。 迈步进了院门里，王媒婆就问道：“家里有人么？” 半天，始才见一位老嫲嫲出了屋门。等那老嫲嫲走近，王媒婆再仔细看看她的脸面，可不算太老，比上峪村张五婶大不了几岁。可看她浑身破旧的衣裳，自是补丁摞补丁，不成样子。 看来人端详自己，庄大娘就问道：“你找谁？” “哦，俺是下峪村的王媒婆。” “哦，下峪村的王大嫂子呀，您有事？” “俺听别家说，您家有男女两个娃儿，是不是您家有跟人家做互换亲家的意思？”王媒婆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确有这事。哦，大嫂子，您上俺屋里去吧，外面冷。哦，俺得先谢谢您想着给俺家孩子操心……” “对，对，对！大妹子，俺正是想来给您家孩子操心来着。” “哦，那您给俺家说哪里人家呀？” “哦，上峪村的张家，他家有庆社、梅子两个娃儿，张五婶托俺给找寻换亲人家来着，这不，俺就查听到您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一来，俺庄家可有救了……老头子，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听这话，王媒婆心里忍不住想笑，“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叫你老头子安息吧，真会扯！” “王大嫂子，您进屋吧，外面冷。” 听这话，王媒婆心想，只怕你那房子还不如外面热乎哩，外面还有太阳呢。 “不用，不用，俺在外面说几句话，俺就回，俺忙呢……” “哦，您忙呀，也好，就在外面说吧……俺家老头子去得早，留下了文、美，你看看俺家这状况，谁会贪图呢，俺只能想着叫美给文换个媳妇了……” “嗯，那行，咱就这么说定了……等俺回了，就给张家送信去，俺给你两家说合这门亲事……” “那多劳您费心了。” “没事，没事……好了，你忙吧，俺就回了。” 庄大娘还想说几句话呢，王媒婆却逃跑般离开了庄家。 回自家的半道上，王媒婆还寻思呢，“看庄家的境地，还不如张家呢，看看庄家大妹子，起先还以为她比俺大呢……” 第二次，王媒婆进了庄家的大门。一家人都在。庄大娘赶紧让王媒婆进屋。 王媒婆还是道：“不了，大妹子，俺在外边吧，宽敞些……” 庄美递过来一把木板凳，接过去，王媒婆坐了下去。 庄文给拿出一包旱烟，庄大娘道：“大嫂子，包袋烟抽吧，这个有劲儿。” “俺可不抽旱烟儿，俺受不了那呛劲儿。” “那文啊，去，给您王大娘买包烟去……” “娘，咱有钱啊？去买烟？” “小色孩，不是俺那床头厨里有钱么，别磨蹭，快去！” 进屋半天，庄文才出屋门，买烟去了。 等自己坐稳了，王媒婆开了腔，“庄家大妹子，俺给你道喜来了。” “哦，俺家那事有眉目了？” “对，今儿一大早，张家五婶就来求俺了，叫俺到你家来说合两家孩子们的事儿。”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那可不是，你是不知道，张家自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你两家要是结成了儿女亲家，自是天设地就的两对儿……” 在一旁听王媒婆说这话，庄美自就郁闷。可俺家这状况，自是叫母亲十分为难，庄美有泪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差点露馅 好半天，庄文才从外面回来。 王媒婆搭眼便看清楚了，庄文手里拿着一包不带塑料纸的香烟，不由大失所望。 “嘁，连个透明纸都没有的香烟，能好到哪里去！” 见儿子此刻才回来，庄大娘不由数落他。 “你个小色孩，到哪里疯去了？这半天才回！俺还以为你死到外头去了呢！” 见娘埋怨上了自己，庄文噘嘴接说道：“什么呀，人小铺里都是贵烟，俺扒翻半天，才找到这盒便宜点的……” “小色孩，王大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会买贵的吗，不给买点好的，多不恭敬人呀？！” “俺也想买贵点的，可是俺不是拿的钱不够吗……” 王媒婆发现庄文这小伙说话倒是实诚。 庄大娘一听儿子的话更生气，可当着王媒婆的面，又不能对儿子发火，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庄文，那意思是说：“真是愚笨的孩子，不会先佘盒子好点的来家吗？等咱有了钱，再还代销部不成吗？这可倒好，还不知王媒婆到外面咋笑话咱哩？” 王媒婆是多么精明的人呀，自然明白庄大娘的意思，于是接话说：“没事，没事，啥样的俺都能抽，俺不在乎这个……” “您看看，庄文这孩子不会办事儿，弄了盒孬烟来，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这也太不恭敬老嫂子了……” 接过烟，王媒婆看仔细了，可不真是地，庄文给买的什么烟啊，软包金鹿的！你出去打听打听，有给媒人抽这烟的吗？也太差劲了吧！看着这一盒孬烟，王媒婆就不想要，便顺手它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 见王媒婆不把这盒烟收起来，庄大娘赶紧过来谦让。“王大嫂子，赶紧的，您赶紧把烟装兜里。哎，对，装兜里……您不收下烟，就是不想着给俺文、美操实心……看看，还是叫老妹俺给您装兜里吧……实在地，甭谦让……” 一番话加上又拉又扯，把王媒婆弄得实在没法了，王媒婆只得把烟装进自己的腰包里。 见王媒婆收下烟，庄大娘方才安了心。 “您看看，他王大娘，俺家文、美的事，就全靠老嫂子您了，您可要跟张家多说好话哟！” “那还用说，老妹子你就放心吧，俺自会跟张家说去。” “大嫂子，要不您抽个空再去趟张家，去商量个日子让孩子们见一面，相对相对吧？合适的话，两家的事咱就赶紧定下来得了。” “那成……看看，还是俺老妹子会说话，也想得周全……可比张五婶子强多了……” 庄大娘听王媒婆这么说张五婶，心里可就有点犯嘀咕，于是便说道：“怎么？张五婶子说话不中听？将来俺美去了她家，怕得吃她的气吧？” “没，没，没……俺不是说五婶说话厉害，俺是说她没您能说会道……大妹子您自不用担心，美进了张家，可不会吃气……您看俺这张破嘴，咋这样说话哩，实话告诉您吧，那张家人呀，个个好着哩！” 王媒婆真就暗生自己的气，怎么就差点说漏了嘴呢？庄家真要知道张五婶是“天不怕”，这两家的亲事不就黄了么？还好，听了王媒婆的解释，庄大娘没再追问下去。要是因为自己多嘴这桩亲事散了，今后谁还会找自己说媒呀？那自己的饭碗岂不让自己给砸了？！ 王媒婆不由心里暗骂：“死庄老嫲子，你鬼心眼子也太多了，可比张五婶更难对付！” 实在没话可说了，王媒婆就想回家去。 “您看，庄家大妹子，这事咱就先这样吧，明天俺再到张家说说去，到张家，俺就给挑个日子，让两家孩子见见面，相亲去！” “那行。哎，美呀，快，咱准备准备，留王大娘在咱家吃顿便饭，都快晌午了都……” 王媒婆自不想在庄家吃饭，看看你家的破样，只怕做出来的饭菜，也不是什么好饭菜！ 王媒婆如夹尾巴狗，急急逃出庄家，回自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