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阴阳》 正文 第一章 荼毒乱世 第一章 乱世 唐皇德宗时期,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国内藩镇割据,节度使自立为王,统辖本道,不服中央管调;边疆战争频仍,吐蕃c回纥等民族中兴,极力拓边,不断蚕食华夏领土,千里中原,烽烟不断。 时值初秋,柳叶凋残,更无半点余荫,泾阳城外的官道上,只一间茶铺外的小旗随风吹动,时舒时卷。茶铺的掌柜姓李,正懒懒地坐在柜台后头,两眼无神,呆呆地瞪着地下发愣。早些年光景不错,也曾做过几年好买卖,迎来送往,着实热闹。而今身逢乱世,生意惨淡,连小二都给打发起了,自己一个人看着茶铺,聊以维持生计。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几声嘶鸣。李掌柜怔怔抬起头来望过去,只见大道尽头,慢腾腾走来一支官军。骑兵c步兵杂沓而行,毫无章法。士卒耷拉脑袋,盔歪甲斜,似是见到城墙,才兴奋地嚎叫几声。有人扛着一面旗子,已经烧烂,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李掌柜陡然惊醒,失声道:“败——败军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匆匆从柜台里取了几串散钱,掖在怀里,惶惶然奔到后院,拽起老婆孩子,就往店外面跑。待到跑到路上,周围邻人已经聚了老大一堆,人人惊恐万状,哭喊着向城门涌去。是时败军如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如蝗灾过境,人烟灭绝。以至于百姓见到败军,如同见到瘟疫,恐惧到了极点。 泾阳县令许寿昌四十多岁,身材瘦小,脸膛泛黑。刚用过午饭,就得到下面的禀报说有一队败兵正往县城方向赶,不过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连忙集合一帮衙役走上城墙观看。果见远处官道上兵马喧嚣,尘土飞扬,不是该死的败军又是什么。只不知是谁的兵,从哪里败了下来。又看到城墙底下百姓纷纷攘攘,争抢着往城门口涌去,一时间人情忷忷,鸡飞狗跳。 徐寿昌自打看到那队败兵后,心底就一直打颤。此时更见到百姓争抢着入门,急道:“饭桶!都是一帮饭桶!人都来了,怎么城门还开着!赶紧关门!快啊!” 身后一群衙役赶紧疾奔下去,挤到城门跟前,作势要推。其中一人喊道:“老少爷们快点进,要关门啦,里面的人往城里跑,不要挤在这里。” 人们一听,更是慌张。哭喊声叫骂声不断,再顾不得其他,拼死往里面挤去。衙役们霎时被挤到墙壁上,一动也不能动,差些便喘不上气来。待到百姓全部进来,赶忙冲上去绞起吊桥,合上城门,紧紧关闭。 徐寿昌这才稍微定下心神,哆嗦地坐下,望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城下兀自留下几具干瘪的尸身,血肉模糊。刚才看得清楚,为了挤进城门,百姓们连牲畜都不要了,有几个老者因为挤不过去,生生被踩踏至死,汹涌的人群根本就没有察觉。 徐寿昌道:“集合县里所有的青壮年们,有武器的带上武器,没有的拿棍子拿锄头,马上在大道上集合,准备迎敌”,想了想又道“快去搬石头,往城墙上搬。还有油锅,赶快架起来。”他知道此时人心不稳,只有不停地发布命令,采取行动,强制人们动作起来,才能暂时忘掉恐惧。衙役们领上命令,匆匆地去了。 不一会工夫,这队人马终于抵达城下。徐寿昌手扶垛口,往下看去,只见队形散乱,人疲马乏,没有丝毫精神。心里略定,仗胆喊道:“你们是谁家兵士?” 队伍里没人答话,乱哄哄一片,没人理他。 徐寿昌老脸微红,心道:“这些兵痞,太没教养,连个答话的都没有”,转念又想:“不对,既然是来掳掠,为何自己却争吵不停?难道没有头领约束吗?”心下疑窦顿生,回头让一个衙役又喊了一声。他仔细望去,果见无人排众而出,只他们自己喧闹个不停,心下稍定。 兵士们叫嚣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只见一人拍马而出,对着城楼上喊道:“城上的老爷,我们奉朝廷的命令前去剿寇,不料敌人太强,与大军失散,路过贵县,想借些路资,待得回到大营,一定加倍返还。”说罢拍马走了几步,向上拱了拱手。这人喊话刚完,后面有人叫道:“对啊,县丞老爷,借几个钱花花,回去了还你”,又有一人道:“咱们也饿了,县老爷顺便摆几桌犒劳犒劳吧!”一群人哄然大笑。 徐寿昌看着底下,心道:“这些人,分明是败军之将,却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有多大功劳似地。不过是一群战败的废物,得瑟什么!” 这时师爷凑到徐寿昌跟前,低声道:“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虽然匆忙了些,但也能抵挡一阵。” 徐寿昌嗯了一声,看向大街上刚刚凑齐的队伍,心头苦笑。转身向城下喊道:“将士们为国除贼,征战沙场,徐某很是佩服景仰。泾阳早无存粮,新麦尚未收割,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还是去前面的县城看看吧。” 城下鼓噪声起,当前那位骑马的汉子冷笑道:“这位老爷,您看我们人困马乏,还有力气再往前走吗?士卒们没有被贼人杀死,却要活活饿死自己家里吗?” 徐寿昌不齿道:“军爷,徐某也是有心无力。我连自己的百姓都无法养活啊。” 城底下人骂声更盛。 一人怒道:“曹二,该打就打,该抢就抢,废什么话。” 又一人骂道:“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自己是青天大老爷了,没爷们杀贼,你当屁的老爷啊。曹二,别啰嗦了,砍他娘的!” 此时群情激愤,一个个顶盔冠甲,剃刀上马,就要向城门冲去。那曹二素来有些胆识,刚才被众人推举向城上喊话,料想能诈开城门,好好掠夺一番,没成想那县丞不吃他那套大话恐吓,当下恼羞成怒,喝道:“兄弟们,既然县老爷不识抬举,那咱们就杀进去吧!”拍马便向前冲去。 徐寿昌早料到如此,向众人大声道:“天杀的贼子杀过来了,他们要是冲进来,我们必死无疑。想要活命就给我好好守住。”生死存亡之际,众人热血上涌,轰然应诺。 曹二这支队伍居然还有工兵,几人伐树做桥,立马就做了一个简易的便桥搭在了护城河上。众人鼓噪一气,冲了过去。徐寿昌在上面看得真切,马上道:“给我射箭。”一干临时领上弓箭的百姓和衙役们立刻搭工射箭。无奈箭术实在糟糕,不是射早了,就是射偏了,只误打误撞伤了几个。兵士们一见如此,知道城上没有好手,气焰更加嚣张。弓箭手乱射一气,未见寸功,心中极是沮丧。徐寿昌心中也是无奈,毕竟是临时抱佛脚,泾阳平时又没有驻军,能凑够这些防卫力量已实属不易,再要求他们本领娴熟,就不切实际了。不过,总比没人防守要强。当下怒目圆睁,喝道:“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打呢,一个个就垂头丧气的,成什么样子!给我往死里射,别管射着射不着。把手里的箭都射完,能阻一阵是一阵”,又道:“那些人已经冲到城门下面了,搬起石头来照死里砸,别让他们冲开城门。” 一番呵斥之下,城上诸人燃起必死斗志,射箭落石,杀红了双眼。城下兵士还未抵达城门,无数箭矢夹杂着石头纷飞落下,未及躲避,个个头破血流,甚至殒命,那带头的曹二也被一支流矢贯穿了右臂,剧痛之余,战刀居然脱手掉落。心中惊痛交加,暗道:“没成想这破官还能负隅顽抗,看样子这块肉不好下口啊。”当下强行压下紊乱气息,拨马逃回本阵。身后一行人也被打得晕头转向,胆战心惊,见他逃跑,也忙不迭地转身便逃,混乱之下,又有几人中箭,惨嚎声四起。又听得“吱呀”一声,那粗陋的木桥竟然不堪重负,从中断裂,不少人收势不住,跌落进河。看他们地被拖上来,好不狼狈。 城上诸人见势一阵欢呼。徐寿昌长长出了口气,暗道侥幸。若非这领头的胆小不顾众人逃回,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这场战打得本就是双方的气势。敌军新败之际,早无生气,再加上长途跋涉,早被磨得气焰全无。守城百姓未经过丝毫军事训练,乍见一向恶名昭彰的败军,心中胆颤,但形势逼人,若不好好守城,便要被屠戮殆尽,因而在县官的带领下,竟然也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败军本以为可以轻松对付这群乌合之众,不曾想把他们逼到生死关头,也能爆发人心怵的战斗能力,刚刚对阵,便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归。 徐寿昌想通了此中关节,心中大定。但见守城百姓斗志昂扬,摩拳擦掌,双目血红地盯着城下的败军,战意一触而发。 一场战打下来,城下众人丝毫便宜没占到,反而死伤不少。个个垂头丧气,极是沮丧。曹二道:“弟兄们,城是进不去了。没办法,谁知道这群崽子如此难啃。不如到周围碰碰运气,好歹能遇见一两个村子,打点野食。” 一群人面面相觑,心知只能如此了。有几个人色厉内荏地骂了几句,曹二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鄙视。过得一会儿,不知谁领的头,众人便稀拉拉地顺着城郭方向拖沓远去。 城墙上守卫百姓们欢呼雀跃,徐寿昌也是高兴地频频向众人点头致意。望着狼狈而逃的败军背影,心中突兀地悲凉惊恐。 师爷看到他额头直冒冷汗,奇道:“大人怎么了,敌人已经败走了,您还担心什么?” 徐寿昌木然道:“是啊,我还担心什么。传令下去,让衙役们这几天务必谨慎些,若发些落单的流寇,便即格杀,千万不要让畜生祸害了百姓。” 师爷点头称是,下去传令去了。 徐寿昌心道:“我只能够保护好县城里的百姓,若是出击,只是送命而起。非是不愿,有心无力啊。但愿他们不要找到山里的村子。否则”一想到残酷的场面,心中顿时无比凄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暗夜屠村 乌云遮月,夜色如墨。秋风吹过,凉意浸然。 崎岖的山道上,迤逦走过来一队兵卒,个个盔歪甲斜,衣冠凌乱,静谧的夜中更显脚步拖沓。曹二耷拉着头斜倚在马背上,脸色苍白,没一点血色。胡乱扯些碎布把右臂伤口包扎了一下,虽然不再出血,但稍一用力,就会扯动伤口,疼得直冒冷汗。他一路上心烦意燥,只由着坐骑跟着队伍,踏踏前行。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加上白天被人家打得心惊胆裂,个个萎顿不堪。如若再找不着吃的,说不定真会饿死在这荒郊野外。一想到此,心中更觉惨然。 陡然听得有人闷声叫道:“前前面有村子!” 队伍沉沉前行,乍听到这声叫唤,都是吓了一跳,纷纷瞪眼瞧那叫喊之人,有人骂道:“赵山炮,神经八脑说些什么东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哪来什么村子。别是你饿花了眼,到时候再把狼招来。” 那赵山炮也是无赖性情,跳脚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肚子是饿,可眼睛没瞎呀。瞪我干什么,看前面啊。”说着伸手指着前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浓稠的夜色中,倏尔闪过几点如豆的亮光,虽然由于太远显得有些模糊,可是浓浓的漆黑当中却是极为显眼。众人大为激动,两眼放光,仿佛面前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众人心情陡然变得无限美好,有人打诨道:“山炮,还是你小子眼贼,不愧是强盗出身啊。当兵这么些年,手里的功夫一点没落下。” 赵山炮道:“嘿,刚才是不是你小子骂我来着,这会儿想起我的好来了。老子当初溜门撬锁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皮上啃吃呢。” 众人一起大笑,无不心情大好,一边商量着抢劫大计,一边便要冲将过去,抢个痛快。 曹二忽道:“大家伙忘了白天被人家痛宰了吗?这会儿没脑子地冲进去,还想被人家一锅端吗?” 赵山炮道:“曹二,你说什么屁话。就凭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还不是手到擒来。噢——”他忽然拉长了声调,好似恍然醒悟,调侃道:“不过,你就不一样了,胳膊没好利索了吧,没事,待会我抢了来,少不了你的。哈哈哈。” 曹二一阵气憋,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还没上去打呢,就吓得屁滚尿流。怪不得到了现在大家伙都累得不行了,就你精神这么好。” 赵山炮恼羞成怒,道:“你说谁呢。真把自己当根葱啦,别看你平时人五人六的,惹毛了我,小心老子宰了你!” 曹二讥笑道:“有种你来试试。” 赵山炮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忒得胆小,当兵就是来混口饭吃。这几年战祸不断,民不聊生,想偷也没处偷了,不被别人惦记就算好的了。看见有人打仗发了财,于是便当了兵。趁着兵荒马乱,加上空空妙手,过得很是滋润。此时听得曹二讥讽,虽然见他受了伤,可是老虎病了不是猫,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动手,曹二可是杀过不少人的,哪里是他种滥竽充数的人能够比的,只是色厉内荏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时有人调停道:“山炮你小子别犯贱,小心二哥一巴掌拍死你。老曹,你刚才想说什么,我听见你好像话里有话啊。” 曹二点头道:“咱们当兵的,说白了还不是是给人当炮灰使的。虽说咱不怕死,可也不能白白送死。大家伙这么哄哄嚷嚷地冲进去,人家隔老远就能听到动静,还不早早起来做好准备。咱都饿成这样了,随便来个人就能把咱打趴下,何况还是一个村子,有不少人呢。” 众人一听之下,都觉在理,便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咱们绕过去,活活饿死不成?” 曹二道:“干嘛绕过去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在这儿饿死喂了狼,多不值得。听我说,咱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得悄悄地摸进去,别让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趁他们睡稳,一刀下去,没半点反抗就死翘翘了。到时候想吃吃,想喝喝,绝不会弄得偷鸡不着蚀把米。” 众人心中大震,无不骇然。说到杀人,当兵这么些年,谁手里还没几条人命,可很少见像曹二这么狠的主,说起杀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跟屠鸡宰狗根本没什么两样。 有人苦笑道:“曹二,你爷爷的真狠哪。” 曹二道:“狠个屁。不杀他,老子就要饿死了,有没有脑子。” 兵卒们无不饿昏了头,当下便齐声同意了曹二的法子。有马的衔枚裹足,不让马发出半点声响。众人收拾停当,想起即将发生的杀戮,还有杀戮之后便能饱食一气,纷纷气血上涌,提刀悄悄地冲了下去。 秋风袭来,众人一齐打了个寒颤。此时乌云低垂,远处山顶没入云端,一片风雨欲来的景象。 曹二左手提刀,率先骑马到了村口。天将中夜,只一两间屋里面透出微弱灯光,其余地方一片漆黑,显是早已入睡。他强稳心神,待人手全部到位,挥手示意,众人悄悄散开,霎时隐入黑暗之中。 曹二拍马奔到前面一所屋子不远处,翻身下马,将马拴到一旁树上,提气潜行,摸到了这家门口,轻轻靠门,吱呀一声,门竟然没锁。当下屏气静听,见屋里没有动静,便即抬脚入屋。黑暗中听清了呼吸声所在,悄悄地走了过去。只一下眼睛已然适应了屋内的黑暗,见一家三口躺在里屋炕上,正在熟睡。他忽然想起了远方的家,曾几何时,也像是此刻一样,一家人睡在一起,平静安乐。刹那间的出神让他心下一惊,强自将这些念头甩了出去。 他轻轻捂住那男人嘴巴,左手刀迅捷地朝脖颈一划,战刀无比锋利,入肉无声,男人无丝毫反抗,便即身亡。转头看向他身旁的妻儿,心下发狠,刀锋闪过,迅速地结束了两条性命。杀人与被杀者,谁也没有吭声,只听得血液从腔子里冒出,汩汩作响。 曹二不再犹豫,转身冲向另一家。长期的战场厮杀培养了他冷血的性格。只要见血,内心便会急速冷却,无比冷静地将杀戮进行下去。 村子无比宁静,静的慑人魂魄。屠杀正在继续,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由淡转浓,继而让人作呕。几条野狗惊恐地瞪着这群杀红了眼的人,空气的味道让它们无比窒息,背毛陡然竖立,呜咽几声,转身逃去。 曹二此时从一家出来,正要去下一家,忽听得有人惊喊:“贼人来了!贼人来了!” 寂静的夜里,叫声突兀而凄厉,杀红眼的兵卒一惊。只见村外不远处正有一个少年惊恐地瞪着他们,浑身发抖,死力地嘶叫着,声音因为格外凄厉。 曹二喝道:“赶紧把他宰了!” 离那少年较近的一个兵卒赶忙奔了过去,举刀就砍。那少年见有人朝他杀过来,一下子从眼前极度的震惊恐怖中清醒过来,看见此人腥红的双眼越来越近,心中大恐,发足便朝山上跑去。兵卒狠劲上来,提刀就追。 曹二不再看向那少年,心道:“不过一个小兔崽子,彭彪追上去一刀就宰了。” 这时,村里不断传来呼救之声。少年的声音终于让不少人从梦里惊醒,惊惶地就要夺门奔逃。然而兵卒们已经杀红了双眼,村民根本无法反抗,一刀下去便即毙命。偶尔也有几声打斗,众人围将上去,马上就砍杀了那人性命。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过不多时,村子重新恢复了安静。鲜血淋淋,顺着刀尖滴在地上。万籁俱寂,只听得众人粗重的喘息之声。看着眼前的战果,众人默不作声。 见众人还兀自沉浸在刚才的杀戮之中,曹二喝道:“都别站着了,快找吃的去啊。” 众人这才醒过神来,纷纷大笑。跑了这么多天,终于能有口饭吃了。一个个美滋滋地去了,过一会儿,便听得他们吆五喝六,嘈杂声起。 少年匆匆在林间奔逃,仓惶无比。那人还在后面追着,没有甩掉。怎么办,难道我要死了吗?心下正胡思乱想,没看到前面有个小坑,绊了一跤,滚到在地。彭彪见他跌倒,大笑道:“小崽子,让你再跑。”提刀便追了上来。 少年心下大骇,忙不迭地爬起来往前要逃,哪知脚腕一疼,重又跌倒。原来刚才那下摔得太重,已然崴了脚。少年心中惨然,爬到对面那颗树下,跌坐在地,转过身来,喘着粗气盯着追近的那人。 彭彪停止奔跑,吁吁喘气,慢慢地走了过来。两天没有吃饭,刚才又是提心吊胆地杀人,又是猛烈的追跑,一路下来,竟然有点眼冒金星,胸口发紧。知道自己已经力竭,强自压下闷气,狰狞地冲那少年喝道:“小子,怎么不跑了,没跑死你个兔崽子。” 少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村子里的人?” 彭彪嘲笑道:“好奇心还不小。让你做个明白鬼,老子是战场上下来的兵,没活路了,到你们村讨个活法。” 少年怒道:“那便要杀死很多人吗?” 彭彪道:“错,不是很多人,是全部人,男女老少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 少年一阵悲凉,那么多村民,一夜之间,都被眼前这些人给杀了,而他也马上就要被杀死了。杀他们的原因,竟然只是要抢他们的食物。他自嘲道:“承蒙你看得起我。你们已经抢到东西吃了,放过我一个人怎么样?” 彭彪饶有兴趣得戏谑道:“小鬼,原来你怕死啊。那你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会一时心软,忍不住放了你。” 少年似是大喜道:“那我给您磕头。” 说罢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彭彪就要跪下去。忽然,他猛地向左一拧身子,拔足便跑,但右脚仍打着趔趄,一步不稳差点又摔倒在地。彭彪一愣之下,勃然大怒,喝道:“小子心眼儿挺多啊,摔成这样了还想跑呢。也好,那爷爷就成全你。看刀!”朝少年紧追两步,举刀就要砍下。 少年疾跑间猛然朝身旁一颗歪脖树一拍,就听“嘭”的一声,身后地面陡然一空,现出一个大坑。彭彪正提力间,不及变势,一头栽了进去。又听得“扑哧”声响,显是利器入肉之声;接着传来彭彪一声闷哼,倏尔断绝,好似声音生生从中间被斩断一般。泥土扑扑掉进坑内,过得一阵,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少年脸孔煞白,一手扶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怦怦直跳。这是村里猎户狩猎大型猎物时做的陷阱,刚才他跌倒时已经看到,为了杀死这人,强自镇定引他说话,使他认不出陷进所在。之后突然发力打开陷阱,那人惊慌之下,果然掉了进去。只是这是平时猎兽所用,不过他看那人似是还有些功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他杀死。 少年心神忐忑,慢慢地挨到坑旁,朝下看清。只见坑下木钎无数,早已将那人插得千疮百孔,死得不能再透了。少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心神一松,跌坐在地。想想晚上发生的惨事,不觉悲从中来,眼泪上涌。 他父母早亡,从小便在这林子里打猎生活。长期的狩猎使他对血腥味极其敏感,若不是今晚腥味太浓,逼得他半夜惊醒,这会儿早已做了刀下之鬼。 此时一滴水滴掉落在他的脸上,少年抬头望天,喃喃道:“鬼老天要下雨了吗?”他揉了揉脚踝,站起身来,沿着坑壁缓缓爬了下去。伸手在尸体上摸索,没几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皮布,展开一看,原来是此人的姓名c籍贯c军内职务之类。借着一丝微光察看,才知此人名叫彭彪,隶属剑南道蜀州牙外军,下面还标着他所在番队的校尉名字,叫什么韩致胜之类。少年郑重地将皮布收好,日后报仇还需用它获取线索。除此之外,怀中只剩些散碎银两,以及多半金疮药。将药拿起后,又在尸身上搜寻一番,看是否能找到些吃的东西。他疾奔半夜,腹中已是饥肠辘辘,没想到这人并不带着干粮,不免有些泄气。忽的,他在靴筒旁摸到一块硬物,取出来一瞧,却是柄匕首,轻轻褪下刀鞘,一股寒气摧人心魂。少年这才略微高兴起来,摩挲一番后放入怀中。 见再无所获,他踩着尸身,轻巧地跃回地面。折下一根粗壮树枝,将陷阱周围的浮土扫了进去,过了一阵方才完工。心道:“这下总算埋结实了。等一会儿雨一下,便没有任何形迹了。那些人就是要找也找不到了。” 雨滴漱漱落下,少年将树枝上枝叶全部撇去,做成一根光溜溜的木棍拄在身下。他看看天色,转身走向密林深处,左拐右拐,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这时雨势加大,天地逐渐笼罩在着苍茫的大雨之中,昏暗无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夺命奔逃 第三章 奔逃 大雨初霁,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点点射在地面上。一只野兔蹦蹦跳跳出来觅食,正自左顾右盼,陡然呼啸声过,一根拇指粗细的木棍穿透身体,将它钉在地上。野兔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这时从旁边树上哧溜爬下一个少年,径直走那只野兔跟前,拔起木棍,轻轻放到一边,只见木棍前端削得煞是尖锐,兔血浸过,十分扎眼。他伸手将野兔提起来,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匕首,攥着朝野兔肚皮上一划,瞬间开膛,内脏淋淋漓漓地掉了一地。 少年自是王祁。自从村子惨遭贼人屠戮,他成功将追他那人用陷阱杀死后,便一直躲在这山林中。大雨下了一天两夜,林中的畜生都不知躲到哪里避雨去了,王祁虽是个不错的猎手,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空着肚子趴在树上闭目休息。这次追逐用尽了他全身气力,脚踝也崴得肿了老高,神经因为极度惊恐一直紧绷着,为了尽可能得躲掉可能追上来的贼人,一路提心吊胆,认准密林深处,片刻不停跑出了很远,此时得逃大难,身心俱是一松,趴在树上沉沉睡去。树叶遮云蔽日,密不透光,也不虞身子被雨水淋湿。 第二天,雨仍然没有停。天空乌云如墨,林中漆黯无光,天地间混沌一片。王祁趴在树上仍在熟睡,他眉头皱紧,嘴唇哆嗦着好似在说些什么,然而只听得喉头翻动,发出些“咳咳”声。 睡到中夜,王祁陡然惊醒,冷汗刹时湿透了半边身子。梦中见到村民无辜被杀,无比悲惨,他们惊慌地四处逃窜,妄图躲避贼子的追砍。然而,所有的逃命都是徒劳,他们身后刀光四起,伴着凶手狰狞地笑声,一个个仆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垂死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不甘。血色如雾,充斥着王祁的整个视野。他无法呼吸,无法叫喊,想要冲上去挡住屠刀落下,却惊慌地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一个指头,只能凄凉地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熟悉的人们被追杀殆尽。王祁目眦尽裂,努力看清那些贼人的长相,他要报仇!这时有人发现了他,提刀便向他砍来,他拼命挣扎躲避刀光砍碎梦境,王祁抬眼望天,虚空苍茫,一片黑暗。他张大嘴巴喘着粗气,双眼兀自猩红。 过了好长时间,心情才慢慢平复。王祁不敢再睡,梦境如人间地狱,惨绝人寰;而且刚才出了一身冷汗,夜风钻衣,一片冰凉,此刻若病倒了,他们再追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王祁伸手从旁边折下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撇光一旁的枝桠,又从怀中取出匕首,将树枝前端削地尖锐无比。这是没有工具时最有效的狩猎武器,王祁从七岁时就随着村里的猎户们上山猎物,虽然长得单薄,一身打猎本事却不可小觑。在对付那个追兵之时,只要有一个时机把握不准,就会弄巧成拙,殒命当场。 王祁把玩了一番刚刚做成的武器,心中满意,轻轻架在跟前的一根枝杈上,顺手又将手中匕首揣入怀中。 大雨终于在清晨时分停歇,乌云消散,万里晴空,王祁心头为之清爽。看到一只野兔跳出,右手抓紧木棍前端,心中霎时无比冷静,这是他多年打猎锻炼出来的习惯。双眼微眯,右手陡然那出手,一击毙命。 王祁将那只野兔收拾停当,用棍子插上,便要生火烤炙。此刻虽然潮湿无比,却难不住他。从前打猎跟踪到狡猾的猎物时,有时不小心便会让它逃脱,他是小孩心性,好胜心起,往往一连几天在林中穿梭追击,不依不休,直到捕获为止。后来便习以为常,只要是看中的猎物,他都会死命地盯下去,不论多长时日。虽然林中凶兽盘踞,危机四伏,但他仍然乐此不疲,更顺带着练就了一番野外生存的本事。 王祁三下两下弄着了火,做了个架子,将兔子架了上去,左右翻滚,不过一会儿,油脂滴沥,清香四溢。虽然没有调料,但他也吃得津津有味。两天没吃饭,肚子空空,直吃了一大半才算饱了。他找了两片较大的叶子,在积满雨水的小水洼里洗净,将剩下的兔肉小心地包了起来,放到身上,准备下次饿了的时候吃。 此时,柴火将枯,王祁扒拉了些淋湿的枝叶将火弄灭,又弄些湿泥盖在上面,待得看不出生火痕迹来才作罢。这是多年来丛林生活形成的习惯,不至于因为处理不当而引发林火;现在,却也是防止后面万一有人追来,从这小小的火堆判断出他逃命的踪迹。 王祁看看天色尚早,不由吁了一声。想到:“村子已经回不去了。天下虽大,却无我的容身之地。现在该去哪里呢?那些人肯定已经发现追我的那人没有回去,他们会不会追下来!”他心中突然打了个冷战,那夜生死搏命的情形瞬时浮现在眼前,不禁有些后怕,心中叹道:“要是他们再来一下子,我怕便要交代在这里了。此地不能久留,还得继续跑,最好是跑出这片林子。他们在林子里面找不到就会死心的。听村长爷爷说,周围最近的城在村子西北面,翻过山头差不多就能到吧。就去那里,好歹先进城找个活干。”打定主意,当下辨明方向,朝西北方向走了下去。 王祁一路晓行夜宿,精神丝毫不敢放松,即便夜里冷极,也不敢生火取暖,怕火光把其他人招过来。这样一来,夜晚便得更加小心,有些野兽昼伏夜出,远远闻到人味,“噌噌”几下便朝他蹿来。能爬高躲过去的,王祁便爬上树死耗,直到它们冲击无果悻悻走掉;不过有些却能爬到树上攻击他,譬如豹子之类,遇到这类畜生,他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之缠斗,直到将它们打跑甚至打死。因此,王祁晚上很少能睡好,大部分时间都在谨慎地观察周围,尽量在遇袭之前躲避开来。这是他自学会打猎以来,第一次在林子里过得如此疲惫。森林成了摧残身心的战场,无论白天黑夜,无时不刻警惕防备着野兽的袭击。不过,他的心志却被锻炼得更加坚定冷漠。虽然斗杀频频,心中波澜不起。 七日之后,王祁终于一脚迈出了森林。大口呼吸着林外自由的空气,几日的气懑一扫而光。看看身后的林子,夕阳照临,云蒸霞蔚,不禁感慨万分,这次百计避逃,九死一生,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之人,重获生机;继而心中酸涩,想起村民惨死,暗中发誓今生一定要报此血仇,以慰乡亲们在天之灵。 其实王祁不知道的是,那股兵卒大肆吃喝之后,将各家钱财一气哄抢之后就离开了,没人关心是不是队伍里头少了个人。曹二是亲眼看到彭彪去追王祁的,众人胡吃海喝时一直没见到他回来,等到最后队伍要开拔时,还不见他,心下知道事情必然有异。不过他所想的是,彭彪是不是被王祁引到林子里迷了路。这是极有可能的,森林里头放眼四周都是树木,万一跑得稍微深一点,就会丧失方向感。不过一个小孩子能跑多远,最多彭彪杀了他之后,多费一番功夫寻出来罢了。所以临走时也没招呼别人找他,自管自地朝着军营去了。他心里从没考虑到会出现到别的意外,在他看来,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王祁一个小孩子能翻出多大浪花。正是这种想法,给王祁逃命创造了机会。 王祁向前行走了一段,路上渐渐有了稀疏的人影,因不知道县城的具体方向,他便远远跟随着别人。过了好大一会儿,远处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池。此刻暮霭苍茫,秋雁高飞,登高远眺,城关雄踞。任昨日噩梦惊怖,一切已如流水远去;前路征程漫漫,亟等我辈策马奔腾。 走到城门之下,越感觉到心情激荡不定。城门高七丈开外,上刻“石门”二字,从门外往里看,华灯初上,市肆嘈杂,王祁才觉得真正摆脱了梦魇的撕扯。他心怀忐忑地跟在别人后面走了进去,满眼满耳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此刻已是入夜时分,眼前笔直的主道上却是灯火通明,人流不息,叫喝声c呼喊声此起彼伏,热闹之极。 王祁挪着步子在街上慢慢走着,本能地与别人错开一段距离,这是他几日生死逃离形成的习惯,便于最大限度的提前躲避未知情况,保护自己。 是时天下大乱,藩镇割据,中原大地被瓜分成几个版块,为争夺地旁和人口,相互之间战争不断。政治上的独立,也使得各地经济不复交通,外地的货物极少能流通到本地买卖,于是一些商家便雇佣镖局护送稀缺货物,牟取暴利;更因为战事不断,打仗的将士乘乱大发战争横财,催生了一大批销金窟,如赌坊c妓院c拍卖场之类。所以,虽然中原烽烟四起,却总有些地方歌舞升平。 眼前的景象让王祁眼花缭乱。他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从小到大呆在大山里,根本无从知道外面的世界。身世乍逢变故,命运将他一下子推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就如第一次走进森林。不同的是,那时有叔叔伯伯们在旁边看护,指导他避开危险;现在却只能靠自己,独自领悟全新的生存法则。周遭人声鼎沸,他只身游离在外,没有人注意到他。偶尔有人捕捉到他身影经过,或会心里奇怪,这小孩身体单薄,衣服破烂,一副乞丐相,怎的还招摇过市。不过只是闪过一个念头,不过一个小乞丐罢了。 走了一段路后,前面就渐渐沉入黑暗,原来繁华的只是那一小段路而已。王祁身无分文,无法住店,四处转悠几下,见有个乞丐躺在一处破屋檐下,当下走了过去,挨着墙根坐下来。那乞丐睁眼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继续沉睡。王祁窝在墙角,几日的劳累奔波,终于困意上涌,渐渐迷糊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马踏惊魂 夜色渐渐转淡,凉意如山溪一般,沁人肌肤。 老乞丐躺在青石砖砌的台阶上,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早已破旧不堪,精瘦的脸颊上沾满尘土,大半的头发已然发白,胡乱系在脑后。 白色的清雾静静地在半空流淌,缠绕着穿过屋檐,慢慢地凝成露珠,悬挂在瓦片上。露水越聚越多,如枯黄的秋叶,滴落而下。 老乞丐倏尔睁开双目,就在露珠即将沾身时,身上衣服轻轻一荡,那露珠便迸落到一旁,溅到台阶下。露珠滴滴答答越落越多,却没有一颗能近得他的身子。他看了一眼蜷在角落里的少年,若有所思。 王祁此刻也醒了过来。虽说才入初秋,但清晨已有不小的凉意,一阵风吹过,钻入破烂的衣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便即转醒。他睁开眼,此时时辰尚早,东方微微现出些鱼肚白,街上了无人迹,极远处隐隐传来几声鸡鸣,更显寂静。想到从今以后便要一个人闯荡陌生的世界,心下不禁有些发苦,他毕竟只是个少年,心性还未成熟,总是下意识地想庇护在大人身后。若不是遭逢大难,想必此刻还在家里无忧无虑地睡觉呢。可是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只要让他寻得一丝踪迹,便要将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杀得干干净净。想到此处,王祁双目发红,恨意随着激荡的血液上涌,口中呼呼喘着粗气,牙齿相撞,几乎快要咬碎了。脸上青筋毕露,一副噬人的模样。 有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祁大惊,身体迅速后退,抓起身旁的木棒横在身前,弓背柔身,全身戒备。等他定睛看清楚眼前的人以后,不禁觉得有些意外。这个人不就是昨晚睡在不远处的那个乞丐吗,当真是紧张过度了。一个老头而已,也把他吓成这幅样子。于是站直了身子,放下木棒,苦笑道:“老人家,您有事吗?” 老乞丐看着王祁一系列下意识地反应,哈哈笑道:“小娃娃,我又不是坏人,你怕什么。看你的样子,好像把我当成老虎一样了。” 王祁大窘道:“老人家,不好意思。我是猎户出身,天生就这毛病,让您受惊了。”他心中觉得有愧,人家只不过是拍了自己一下,自己就反应得就跟个什么似的,而且还是个老人,万一吓着可怎么办,所以见老人无恙,才放下心来,一个劲儿地赔罪。他却没有想到,如果是在林子里被野兽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欺上身来,那就不是拍上一爪子这个简单了,起码不得搭上半条命。 老乞丐见他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心中很是受用,笑道:“没什么,我虽然七老八十了,可也不会被你吓倒。不用担心。” 王祁道:“那就好,那就好。请问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老乞丐道:“我刚才见你双目通红,精神太过紧张,怕你急火攻心,损了身子,这才拍了拍你,好让你醒过来。” 王祁道:“原来是这样,多谢老人家了。”想到刚才的状态,心中后怕不已。平时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怎么突然间就魔怔了呢?稍一沉吟,便即明白:虽然遭受大难,可在林子里无时无刻面临着危险,刚开始有彭彪追杀,后来进了林子深处又要和野兽对峙搏命,那滔天的恨意就被压制在了心底。不是不想,是不能想,在那种情况下,稍微分神就有被杀的危险。现在终于安全了,虽说举目无亲,半人不识,可最起码没有生命危险,心神一放松,心底的恨意便如跗骨之蛆,瞬间充斥脑海。 老乞丐看他不说话,眉头紧皱,知他是在思索缘由,又见他眉头渐渐舒展,看来已经将事情想明白了。心中惊讶这小子的悟性不低,当下说道:“看来你身上应该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也不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不过我还是劝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得学会看开,如果因此而沉陷,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祁心里微惊,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乞丐居然能够看穿他的心事。看他年纪不小,衣着褴褛,却字字在理,令他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话虽然有理,那刻骨仇恨岂是随便一两句话就能看开的。不过他却仍然感谢面前这位老爷子,如果不是他刚才将自己拍醒,并且循循开导,自己岂不是置身于极其危险的境地而不能自拔。想到此处,心中凛然,对着老乞丐深鞠一躬,感激道:“多谢老人家开导,小子记下了。” 老乞丐见王祁心胸开阔,也是欢喜,笑道:“呵呵,这就对了。世上太多纷扰,只要灵台清净,再多苦难也只是一现昙花而已。” 王祁不太懂他说些什么话,却也知道是老乞丐是在教导自己,不禁下颚微收,点头称是。 老乞丐道:“小家伙,你是一个人吗?”要知方今天下大乱,地方割据,江湖中也是一团戾气,杀人越货c门派争斗时有发生。一个人想要独自闯荡而不庇护于一方势力是要冒着很大的危险的。老乞丐喜欢王祁的性子,不免见猎心喜,故有此一问。 王祁不明白老乞丐想要问什么,但他知道老人没有害他的意思,稍一沉吟,答道:“老人家,我自然是一个人,这城中但认识一个人的话,也不能晚上睡在这里”,说到这里,怕老乞丐多想,赶忙又道:“我不是说这里不好,就是跟您实话是说,您老不要见怪。” 老乞丐摆摆手道:“不碍事。大晚上睡在街上,本来就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老头我也是没处投奔才睡在这里的,怪你干什么。还有,你别一口一个老人家叫了,我姓唐,你叫我一声老唐便可。” 王祁摇手道:“这可使不得,我叫您唐爷爷好了。” 老乞丐道:“由你,我不勉强,叫什么无非是一个称呼而已,只要你不嫌麻烦。” 王祁笑道:“哪里哪里,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唐爷爷,我叫王祁,‘六出祁山’的‘祁’。”他见老乞丐性情洒脱,便不再拘泥,且自己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小儿,对方更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哪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 老乞丐道:“王祁,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祁道:“唐爷爷,不瞒您说,现在我身无分文,前些日子打了两头畜牲,准备在城里寻个卖处将这两张皮子卖了换些银钱。”说着便将肩上背着的包袱拿下来,解开让老乞丐看。 老乞丐看了一眼,见是两张兔子皮,一张松鼠皮。皮子显是脱下来没多久,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皮子大致完好,只是脖颈处都有一个拇指粗细的小洞,除此之外再无伤痕,显然是被扎透颈部,一击致命。老乞丐看看王祁手中木棒,心中了然,便道:“小伙子这手打猎的功夫倒是不错,不过就是皮子差了些,若是虎皮豹皮的话,就能卖个好价钱。这兔子皮嘛,嘿嘿” 王祁苦笑道:“唐爷爷,就我这身板,哪里能猎到虎豹。在我们村里,都得事先做好陷阱,还得集合十几个最好的猎户才有可能办到。而且除非是它们下了山跑进村子祸害,否则谁敢主动招惹它们。” 老乞丐道:“呵呵,我只是说说而已。城东有个专门收野货的,老板叫李二,你过去便能看见。现在天色大亮,应该开门了。” 王祁道:“那我这就过去看看。唐爷爷,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下钱后买些馒头,咱爷俩一起吃。”他见老乞丐这般年纪了还出来行讨,心中恻隐,就想尽点薄力,照顾上老者一些。 老乞丐愕然,没想到王祁还有这份心思,当下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心了。这天下肯照顾我吃喝的,也唯有小家伙你一人哪。” 王祁不以为其他,还道老人家受尽世态炎凉,发几句牢骚话,也不在意。当下问好方向,便朝城东走去。 此时天光大亮,街上已有不少行人。因时局动乱,大都面容苦瘦,行色匆匆。王祁自小在小村子里长大,最大的活动范围便是村庄周围的莽莽青山。这是他第一次进城,一路走来,眼睛颇有些不够用的感觉。 石门镇是方圆几十里数得着的大镇子,周围的人们都在这里寻找活计或是赶过来交易c售卖物品。晨辉初现,叫卖声c吆喝声已不绝于耳。王祁终究是孩子心性,一路上左顾右盼,所见所闻煞是新奇。周围的人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眼神中或是鄙夷,或是漠视。王祁自逢大难,一路奔波,在森林里不敢有一刻松懈,每日与野兽厮杀,好不容易进得镇子里,晚上又睡在大街之上,这幅尊容实在是难以让人恭维。也难怪人们诧异,啥年头叫花子不是贴着墙角走动的,哪有像他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 不一会儿,王祁便走到了城东。根据老乞丐的指点,果然看到了一家收售山货的店铺。门面不大,匾上写着“李记山货”四个字,小二正拿着掸子掸扫毛皮上的尘土。 王祁整了整衣服,抬步走了进去。 店小二经常跟山里人打交道,看他这副模样也见怪不怪,说道:“小哥是来卖东西的?” 王祁道:“我有几张皮子,你给看看。”说着,便解下包袱放在桌子上,让小二观瞧。 小二见只是寻常的皮货,便将皮子展开,伸手抻了抻,看见脖颈处的小洞,眼睛亮了一下,转头对王祁道:“小哥,这痞子是你家大人猎来让你来卖的吗?” 王祁道:“不是,是我自己打的。” 小二道:“瞧不出小哥还有这等的身手。只不过皮子寻常,不知你打算卖多少钱?” 王祁哪里知道行情,喉头动了动,愣没有说出一个字。 小二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已有了回数。他每日跟各色人等讨价还价,什么人没见识过,只一眼就看出面前这少年是个刚出世的雏。笑道:“看来小哥是第一次卖皮货吧。” 王祁脸色微红,没想到一下子被人家揭了老底,憨笑道:“不瞒大哥,我确实是第一次。” 小二道:“看小哥也是个实诚人,这样吧,两张兔子皮一张六钱,松鼠皮一张五钱,一共是一两七钱。我给小哥算二两整,就算初次打交道,咱们交个朋友。” 王祁喜道:“那就多谢小二哥了。” 小二走到柜台上拿了银子,放在王祁手上,笑道:“小哥以后要是再打下好皮子,一定记得要照顾我们哪。” 王祁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向小二拱手告辞,喜滋滋地将钱揣到怀里向店外走去。 见王祁出去,那小二便将三张皮子卷起,递给柜台里喝茶的掌柜,赔笑道:“掌柜的,这是那傻小子送来的皮货,成色不错,伤口也很齐整,您老过目。” 那掌柜早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皮子,道:“你小子倒是机灵,给我省了不少钱。这是五钱银子,拿去吃酒吧。”说着把钱扔给小二。 小二接钱大喜,连连称谢。 王祁出得店来,在街上寻了片刻,找到了一家馒头铺。买了两包馒头,便朝着昨晚落脚处行去。此时街上行人如织,人声熙攘,王祁心里惦记着老乞丐,再没有多看。镇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夜宿的那条街。 王祁抬脚便要走过去,却见从路的那头来了一彪人马。最前面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人,黑面短须,穿一身黑色的武士袍,目光湛然,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他后面跟着一队马车,每辆车上驮着一个箱子,箱上钉着铜钉,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车子两旁各竖一面旗子,黑色旗面呈三角形,金线锁边,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孟”字。每辆马车左右都跟着四个护卫,身着统一的服饰,和马上那人一样,全身黑色,胸前写的也是一个“孟”字。 整支队伍中没有人说话,只听得马蹄嗒嗒,还有车轮轧在青石路面上发出的沉闷响声。王祁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心中吃惊,赶紧退到一旁,等着车队过去。 只听得周围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道:“这是孟家镖局的吗?” 有人应道:“自然是孟家镖局了,好气派的阵势。” 先前那人道:“他们怎么到这里了?石门镇没什么人能雇得起他们保镖吧。” 又有一人道:“肯定不是石门镇的人。估计也就是路过。” 听的众人议论纷纷,王祁心中已是了然。他从前就听村子里的大人说过,世上有一种叫做“镖局”的行业,专门替有钱有势的人押送东西。保镖的镖师武功超群,能够以一抵十,看来今天见到的便是。 那带头的黑面镖师喊道:“前面就是石门客栈了,大家护好货物,准备投店。” 众镖师轰然允诺道:“是!” 带头镖师跃马向前,后面众人押着镖车紧紧跟随。王祁站在人群中,看着这群彪悍的队伍从面前走过,他甚至看到了马鼻喷出来的白气。 就在车队即将走完之时,一匹驮货的马前腿忽然拐了一下,后面货物甚重,马腿不吃重负,就要跪倒在地。一旁的镖师赶忙拉住缰绳,双手向上使力,想提起笼头迫使马站立起来。那马嘴上吃痛,粗大的鼻孔直喷白沫,四蹄挣扎乱踏。镖师挥鞭在马背上抽了一记,那马忽然人立而起,撒开蹄子向前冲去。前头车队受到冲撞,马匹被惊,一个个焦躁不安,马车横七竖八,乱成一团。 两边看热闹的人们吓了一跳,叫喊着向后退却,躲避无妄之灾。拥挤的街道马上腾出好大一片空地。 “哎,有个孩子!”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众人纷纷向前看去,见有个小孩孤零零地站在路当中,看着那匹冲过来的惊马发愣,两腿瑟瑟发抖,双目瞪大,不知所措。 人群中一个妇人嘶声惨叫道:“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众镖师正在使劲拉住马匹,根本腾不出手;跟随那惊马的镖师在后面追逐,想要出手牵住缰绳已然不及。众人心中骇然,眼见那小孩便要被马踢到。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人群中窜出,双脚蹬地,身体在空中如燕子般伸展,直冲向小孩。他伸手将小孩拦腰抱住,一刻未曾停留,身子揉成一团,在地上轻巧地打了一个滚,再一跳,就站在了路的对面。 这时惊马堪堪跑过,带头镖师飞身过来,落在马侧,大叫一声,抓住缰绳往怀里一带,那马倏地定住,车轮乍停,发出一阵吱吱声,在地上磨出一道深深的车辙,向前带了足有一丈距离,才死死站住。 所有一系列动作皆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待人们醒过神来,一切已经完成。众人惊恐之余,骇叹带头镖师武功绝伦。那妇人冲过去,抱起站在地上的孩子,放声大哭。命运由大悲到大喜,转折之快,唯有哭喊能将胸中的惊惧恐慌发泄出来。人们也替妇人感到一阵后怕和庆幸,看着路旁的少年,纷纷叫好。 那带头镖师将手中缰绳交给身旁之人,训斥道:“张启贵,看好你的马,回头再跟你算账。”说完,也不理他,径直走到妇人身旁,掏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道:“嫂子,刚才受惊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回去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好好哄哄他。” 妇人止住哭声,接过银子,慑于镖师的气势,口中犹自低声呜咽,带着孩子走了。 带头镖师这才转过身来打量面前的少年,拱手道:“多谢小兄弟仗义出手。刚才若不是小兄弟及时相救,那小孩子说不定就” 王祁道:“您不必多礼。我只是心中不忍,这才出手相救,不过做了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他刚刚经历惊魂一刻,胸中激荡不定,气息还有些不稳。 带头镖师道:“小兄弟这话说得好。人生一世快意恩仇,路见危难,自当相助。我叫任重远,是孟家镖局的二镖头,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王祁道:“我叫王祁。” 任重远道:“王兄弟今日出手之恩任某记下了。他日若有差遣,你只要到彭州寻孟家镖局便可。” 王祁道:“任大哥言重了。” 任重远道:“大家萍水相逢,本当痛饮三杯,可我还有任务在身,就不能陪小兄弟喝酒了。再会!” 王祁赶忙拱手道:“任大哥慢走。” 早有人将马牵到跟前,任重远提身上马,向王祁点了点头,拨转马头,喝道:“走!” 王祁待镖队走远,周围之人散开,这才快步向前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拜师老丐 第五章 拜师 王祁走到老乞丐跟前,从怀里掏出馒头,伸手递过去,道:“唐爷爷,早饿了吧,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给您馒头。” 老乞丐没接,摆了摆手,道:“王祁,把上衣褪下来,我看看你的肩膀。” 王祁一怔,奇道:“唐爷爷,怎么了?” 老乞丐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小家伙,肩膀被马踢伤不疼吗?” 王祁讶道:“您怎么知道的?” 老乞丐道:“嘿嘿,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年纪虽大,眼睛却还没瞎。罗嗦什么,赶紧让我看看。” 王祁赶忙将上衣脱下来,褪右边袖子时,抽了口冷气。 老乞丐转到他背后,见右边肩膀上一片黑紫,形状仿若半个马蹄印,口中骂道:“你这娃娃,都被踢成这样了,还跟我装傻不吭声。如果不及时疏通血脉,以后你这条膀子就会落下隐疾,到时候想治也迟了。”他伸手轻点,在那片淤痕上或按或揉,不一会儿工夫,黑紫色渐渐淡了下去。 见瘀伤慢慢消散,老乞丐停下动作,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祁惊讶道:“刚才还火辣辣地疼,让您按了几下,现在反而凉飕飕的,一点都不疼了,还挺舒服。” 老乞丐见他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得意地笑道:“嘿嘿,先把衣服穿起来。用我这法子,即便你被打得全身骨折,也能让你立马活蹦乱跳。” 王祁穿上衣服,一脸崇拜地说道:“唐爷爷,您真厉害。要是我也能学会这手功夫,以后就开个跌打医馆,生意肯定红火,就算在这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愁哩。” 老乞丐瞧穿了王祁的小心思,他想变着法儿的从自己这里学本事,笑道:“你就别给我丢人了。要是让那些老家伙知道你学我的功夫给人治病,还不把我笑话死。” 王祁习惯了老乞丐的自负,也不恼意,嘿嘿一笑,把手中馒头递了过去,说道:“您老赶紧吃,刚才买下还是热乎乎的,现在都快凉了。” 老乞丐道:“不碍事的。”双手胡乱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接过王祁递过来的馒头,送进嘴里大嚼起来。 王祁坐在老乞丐旁边,拿起一块馒头,慢慢吃了起来。他心中泛起些许感叹,多少天了,一直在森林里奔波,只能吃些野果生肉,还得提防野兽袭击,没一顿吃得安心的。现在终于能坐在城里吃饭了。虽然只是两块凉馒头,可比之前已经强了太多。正在他感慨时,忽然间闻到一股香气,转头一看,差点瞪下眼珠子来。 老乞丐也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个酒葫芦来,吃一口馒头就一口酒,还不时叭咂叭咂嘴巴,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老乞丐是个游戏人间的高手的话,王祁也确实是个傻瓜了。单不说他变戏法似地掏出个酒葫芦,之前王祁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身上带着;而且那手推拿手法也不绝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随随便便拍了几下,刚才还剧痛无比,转眼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还有他那毒辣的眼力。王祁当时心急救人,虽然眼看着惊马就要撞上来,但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人在性命攸关之时,尤其能发挥出身体的潜力。那一刹那,王祁只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仿佛一根激射而出的箭矢,毫无滞留地将小孩拖了出来。可他毕竟实力低微,还是不免被急速而来的马蹄捎了一下。任重远虽然贵为孟家镖局大镖头也没有看出来他受伤。老乞丐当时根本不在跟前,可他远远地就发现了。这份超卓的实力在王祁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老乞丐见王祁一直盯着自己的酒葫芦看,问道:“怎么,想讨口酒吃?” 王祁急忙摆手道:“我不会喝酒。” 老乞丐哈哈一笑,举起葫芦咕咚咕咚灌了两口,两手一拍,葫芦倏尔不见。伸手抹了口嘴道:“好酒好酒,痛快痛快。” 王祁见状更是佩服。那葫芦仿佛有灵性一般,说变就变,说没就没。 老乞丐道:“王祁,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祁神色黯然,叹道:“我也不知道。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先找点活计干干吧。” 老乞丐道:“你觉得我给你治伤的功夫怎么样?” 王祁道:“好啊。” 老乞丐道:“那你想不想学?” 王祁一愣,看向老乞丐。只见老人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目光平和,尽显慈祥之色。王祁血气上涌,脸色憋得通红,双膝跪倒,激动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老乞丐站立身子,坦然接受了他的跪拜。伸手将他搀起,笑道:“想不到我年届花甲,还收了一个好徒儿。呵呵”直笑得合不拢嘴。 王祁站在一旁,心中亦是高兴无比。他身负大仇,苦于实力低微而无法得报,现在师父收他为徒,想到以今后能学下本事,手刃仇人,胸中一阵激荡。 老乞丐笑罢,脸色变得郑重无比,肃然道:“你我今日结为师徒,我便将为师的真实姓名告知与你。我姓唐,单名一个狮字,蜀中唐门中人。唐门规矩,外姓之人拜入本门,须经重重考核,通过者才能成为唐门正式成员,而失败者——”,说到这里,唐狮顿了顿,紧盯着王祁眼睛,说道:“失败者须自废武功,否则阖本门之力击杀之。你既拜我为师,须好好考虑清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万一你日后考核失败,为师也保不了你。” 王祁万没想到拜入唐门还有如此规矩,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唐狮看着眼前的少年等他回答。看得出来,他有惨酷的过去,身上带着不小的戾气,虽说有不错的体质和悟性,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品性正直勇敢,可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冒死相助。不过他毕竟年幼,实力弱小,心性远未成熟。 “看他迟疑不定,恐怕会因为害怕而退出呢。我是不是告诉他太早了?可现实本来就是如此残酷,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须接受不公平的法则。唉,这小子毕竟太年轻了。”唐狮苦笑着想道。他不能强迫少年顺从,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活法的权利。如果他退出的话,他也会教给他一些不错的防身之术。虽说入不了唐门,日后自保肯定够了。他静静地站着,等着少年的抉择。 王祁低着头,脸上阴晴不定,时而茫然,时而蹙眉,过了好大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艰难地抬起头来,涩声道:“师父,我决定了,加入唐门,虽死无憾。” 唐狮大喜道:“好徒儿!我唐狮虽然年纪大了,可一身本事可不是盖的。放心吧,有我教导你,考核虽严,却也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虽然做决定的过程无比艰难,可一旦决定下来,王祁便不再犹豫后悔。那所谓的考核,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死;自己身负大仇,如不能报反而会生不如死,一辈子窝窝囊囊地活在内疚当中。两者孰优孰劣,只想通这最坏的一点便一目了然。而且,王祁相信自己也不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只要刻苦好学,就不信能差到哪里去。他生性洒脱,想通之后便不再纠结。 王祁道:“师父,那你先教我点什么本事啊?” 唐狮笑道:“怎么,怕死啊?呵呵,放心吧,既然收了你做徒弟,老夫自会倾囊相授。待你日后武功大成,只要别招惹那几个不出世的老妖怪,别说一个唐门了,这天下也大可去得。” 王祁道:“那就多谢师父了。师父,咱们唐门是不是跟你一样都姓唐啊?” 唐狮道:“自然不是。都姓唐的话,那我怎么还能收你做徒弟。唐门以唐姓宗人为主,门中的中坚力量基本上都出自唐家一族。唐门诞生于乱世,本门第一人掌门就是当时唐家的族长,为了抵御外族侵扰,保护本族血脉,这才从家族中精挑细选,授予他们制敌之术,组成了唐门。外姓之人要想进入唐门,必须经过重重考核,确保其对本门忠心不二。否则,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想进入唐门学习本事,那唐门还不成了市井里头那些镖局武馆了。” 王祁点头道:“原来如此。” 唐狮道:“你也不必着急。离三年一度的唐门大比还有两年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教你,学多学少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王祁道:“我明白。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到时候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走进唐门,绝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唐狮道:“这就好。我此次出来,是接了门里的一个任务。你随我一起去,路上我会慢慢教你。” 王祁赶忙点头。 唐狮拍拍身上的土,看了看王祁的这副打扮,哈哈大笑道:“你我师徒二人倒真的像是两个叫花子了。这样也好,走在一块儿不碍眼”,说着朝王祁挥了挥手道:“我们此次的目的地是石门镇城东二百里的雁落山,也就是当地百姓俗称的阎罗山。我们先到城外找一个僻静之地,我将本门的入门心法传授与你。” 王祁点头答应,心想终于要学到真正的本事了。 师徒二人身无长物,王祁提着他那根打猎的棍子,跟着唐狮朝城外走去。唐狮身材不高,王祁虽只十四岁,个子却已经和师父一般高了。两人一胖一瘦,都是一身乞丐打扮,破帽烂衣,满面风尘,汇入了街上熙攘的人流。 刚走出城,王祁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向唐狮说道:“师父,我忘了买吃食了。” 唐狮道:“你见哪个叫花子买东西吃来?” 王祁为难道:“那我们路上吃什么啊?”心中却想:“就算是叫花子,荒郊野岭的,想乞讨也没地方啊。” 唐狮指了指王祁手中的棍子,笑道:“就用它。你师父我喜欢吃野物,兔子啦,野猪啦都可以的,我不挑食。给你个孝敬师父的机会。” 王祁苦笑道:“原来是这样。好办,只不过我不大会烤,您老人家可别嫌难吃。” 唐狮笑道:“哪里,不会不会。” 两人离城渐远,路上已不见行人。唐狮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片小树林道:“咱们先去林子里,我来教你心法。”说罢,领着王祁走了过去。 进入林子又走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到了林子深处。唐狮这才停步,指着跟前一处空地,说道:“你盘腿坐下,我说给你听。” 王祁依言坐下,唐狮坐在他的对面,说道:“唐门的入门心法,主要是关于呼吸和引体的一些法门。你的体质虽好,可却从未修炼过内力。若将这个心法学会,日后再碰上今日的事情,那马连你的衣角都不到。身体即有小伤,运用引体之术也能使你体质大涨,全身主脉随心流畅,贯通无阻。”说罢,便将那心法慢慢说了出来。 王祁屏气凝神,静静记忆。待得唐狮第二遍说完,他已将心法全部记住。心法不长,主要是讲如何将吸入呼出的气流送到身体中各个穴位,而且还得配合上特定的坐姿c卧姿甚至于行走的姿势。唐狮见王祁已然背会,便亲身示范,将各种姿势演示给他看。一边演示,一边将各个穴位指给他。唐狮知王祁是第一次接触,所以教起来格外用心,见他眼中毫无滞涩之意,心中也是欣喜。待到将所有的口诀全部讲解完毕,唐狮才悄然住口。看到王祁闭着眼睛犹自领悟,也不打断,走到一旁躺了下来,双目微合,静静等待。 过了好大一会儿,王祁才慢慢睁开眼睛,长长出了口气。 唐狮见他醒转,坐起来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王祁道:“虽然还没有亲身试练,可刚才只是将口诀梳理了一遍,就觉得脑袋中清爽了不少。” 唐狮笑道:“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你悟性不低。今后勤加练习,不几日便会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到时候我再教你技击之术。” 王祁高兴道:“谢谢师父。” 唐狮笑道:“呵呵,跟师父客气什么。我们这就走吧,记得无论何时都要记得运转心法,好好练习。今天多一分刻苦,明天就可能多一个保命的机会。” 王祁恭敬答道:“这个不用师父操心,弟子自然晓得。” 唐狮道:“那就好。我们慢慢走,不着急。你在路上细细体会,如有不通之处再来问我。” 王祁点头称是。 二人站起身来,出得林子,辨明方向,朝雁落山走去。 王祁心中默诵,按着口诀中走路的法子抬脚落步,细细体会。唐狮跟在身旁,时不时瞥眼观察。时值黄昏,彩霞满天,微风袭面,衣袂轻拂。二人默默前行,身后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天色渐渐暗淡,王祁仍然沉浸在体悟之中,唐狮就要出声提醒。万事过犹不及,若是一味地修行,贪图结果,反而会落入下乘,万一中途出现意外之失,便会种下心魔,最终的成就也不会太高。 唐狮刚要说话,忽见王祁转过投来,对他说道:“师父,我好像有点感觉了。” 唐狮一惊,道:“不会这么快吧。说说,你有什么感觉?” 王祁想了想,道:“刚开始心里想是一回事,脚上走是又一回事,两者总是脱节。有几次气息跑岔,跌了好几个趔趄。到后来就逐渐适应了,口诀能慢慢对上脚步,气息从丹田进入涌泉穴,再返回来,走路不怎么费力了,一直到刚才,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脚好像就是这大地的一部分似的,觉得就是一直走上三天三夜也不会累,大概就是这样。” 唐狮紧紧盯着王祁,好像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似地,忽然间大笑道:“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徒弟。才不过半日就能领悟,唐门中虽然人才不少,能强过你的也屈指可数了。” 王祁挠了挠头,觉得本来就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他本来还以为师父怕打击到他,教得容易了。 唐狮大笑了几声,说道:“你能这么快学会我很高兴。我们这些老头子年纪大了,江湖名声c武功高低早已注定,唯一能够激起好胜之心的便是徒弟的优劣。等到大比之日,好想看到他们吃瘪的模样。哈哈哈” 王祁没想到师父还有如此顽童的一面,赔笑道:“弟子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唐狮道:“天色已黑,我们今天晚上便在前面那山坳背风处休息。你去打两头野物来,记得配合心法,看看和你之前打猎有什么不同。” 王祁道:“是,师父。那我这便去了。”说罢,拔出身后木棍,默念心法,朝林中疾步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少年斩蛇 黄昏时候,日头西沉,漫天的云霞渐渐褪色,大地被深沉的夜慢慢笼罩。天气更加凉爽,秋风吹在身上,颇为舒服。此时四野俱寂,林子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觉天籁无声。 王祁知道夜里的林子要比白天凶险得多。白天野兽虽多,但大多无甚攻击性,且明枪易躲,四周环境皆在掌握;夜里则不同,有些野兽昼伏夜出,譬如豹子c蟒蛇之类,人们受视线所阻,须得凝神细听周围动静,一个不察,便会落入无尽的凶险之中。 唐狮似要专门历练他,并没有跟过来,在山坳处寻了一片干净地方,无比惬意地躺了下来。 王祁此时独自走在林中,相比较喧闹的城市,他更习惯于这莽莽的森林。他从小跟随村里长辈在森林里打猎,稍大之后便独自一人进山,对森林的熟悉犹如对自己的身体四肢一般。他轻轻地朝林子深处走去,不时观察四周,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林子上方枝叶繁盛,远处一片阴暗。王祁默念心法,双腿错步间仿佛暗合某种韵律,脚步轻盈,好像一只狸猫。他终于又体会到了那种玄妙的感觉——就像一棵树般置身于这片森林,虽然看不到很远的距离,却似乎又对周围的事物无比清晰,范围不大,但是极为受用。他心中欣喜,对师父的感激又深几分。 这时前方传来沙沙声音,王祁一惊,赶忙躲到身旁树后。不多会儿,便见一条大蛇蜿蜒爬来。王祁大吸一口冷气,身上汗毛刷地立起。只见那蛇足有他的大腿粗细,身长两丈有余,全身漆黑如墨,双目冰冷,猩红的芯子吞吐不定。 王祁极为紧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敢盯着大蛇看,怕那蛇感应到自己的目光。他之前也打过蛇,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个的。而且看它的模样,显是带有剧毒。 蟒蛇越来越近,王祁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他忽觉得蟒蛇正盯着自己,这感觉极为骇人,偷眼看那蟒蛇,却见它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还在自顾自地向前爬行,眼睛无意间扫过他躲藏的大树,没有任何停顿又看向了其他地方。王祁也不知这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只压得他精神越来越紧,身上冷汗汩汩直冒,觉得只要再迟片刻,那蛇就要冲过来咬他。 王祁顾不了其他,嗖地从树后窜出,双手紧握木棍站在路中。刚才还在地上爬行的蟒蛇早已不见了踪影,王祁急忙转头,却见蟒蛇缠在刚才那棵树上,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 王祁心道好险,只要再迟一下,自己或许已经被蟒蛇吞吃了。这畜牲体积庞大,速度却极快,而且还有可怕的智慧。刚才居然假装没有发现自己,待到进入一击必中的距离之后这才猛然发动袭击,若不是自己提前闪避,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 蟒蛇虽然没有袭击成功,却好像根本看不起王祁似地,口吐芯子,样子极为淡定。 王祁慢慢退后,他不能背过身,那样就会极为被动。万一蟒蛇从树上冲下来,转身的刹那可能就是致命的一刻。既然不能跑,便只能战,王祁的戾气完全被点燃,就是要死,也要将这条蟒蛇重创。他心中打定主意,不再恐惧,小心翼翼地腾挪身子,寻找时机。 蟒蛇见他退后,便从树上爬了下来,一步步紧逼着向王祁爬去。蟒蛇口中发出嘶嘶叫声,忽地冲向王祁的双腿处。王祁向旁边一跳,躲了开去,抡圆了木棍砸向蛇颈。蟒蛇身子虽大,躲避却极是迅疾,把头一缩,木棍便砸到地上,震得王祁胳膊一阵酥麻。 那蟒蛇似是极为不耐,这个人类的垂死挣扎激起了它的凶性。盘曲的身子彻底伸展,围着王祁游动,绕成一个大圈。王祁不敢怠慢,紧紧盯着凶恶的蛇头。蟒蛇动了,比上次更加迅捷,如箭矢般射向王祁。王祁大惊,不及躲避,双脚慌忙错步,堪堪避开了蛇头的攻击,但是巨大的蛇身迅速贴上了他的身子,瞬间就将他缠住,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王祁猝不及防,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慌忙间将棍子竖在身前。 蛇身越来越紧,那蟒蛇似要把他活活勒死。王祁脸上通红,目眦尽裂,巨大的压力已经迫得他几乎不能呼吸,胸腔中的气体只出不进,再有片刻便会窒息而死。 王祁死撑着一口气不放,那木棍死死压着骨头,痛苦难支,不过也给他腾出一点点呼吸的余地。胸口尤其疼痛,王祁想起来应该是那柄匕首吧。 想到这里心思急动,双臂使劲想要脱开蛇身的束缚。蟒蛇只觉这是他的垂死挣扎,更加用力。王祁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陡然间把心一横,张开嘴用尽力气咬了下去,一股极其腥烈的蛇血瞬间溢满了喉咙,激得他一阵咳嗽。可他不敢放开,越咬越紧。蟒蛇乍受疼痛,嘴中“昂昂”嘶鸣,身子下意识地一松,随后更加愤怒地用力。 王祁右手刚刚伸出,蟒蛇身上大力袭来,喷出一口鲜血。王祁顾不得其他,张开右手,匕首已然在握。攥紧用力朝蛇身上一划,锋刃顿时扎入肉中。王祁大喜,用尽全身力气在蛇身上乱划,一时间蛇血喷涌,鳞肉飞溅。 蟒蛇大痛,松开身躯,转过头去向王祁咬去。王祁紧抱蛇身,躲过攻击,右手攒劲,疯魔一般刺向蛇身。手中忽感到一阵温热,原来他竟然将整个拳头捅入蟒蛇身体之中。蟒蛇向天悲鸣,声音无比惨烈,它再顾不得其他,转身向林子深处逃去身子急甩,同时身子急甩,想把王祁从身上甩下来。王祁自是不甘心被它逃掉,左臂环抱蟒蛇,右手用劲捅刺。那蟒蛇狂舞身躯,形状甚是可怖。陡然间王祁手掌刺空,身子砰的一下摔在地上,定睛一看,那蟒蛇已然被它斩成两段,身子底下压着半截蛇身,蛇尾兀自乱摆,只是力道越来越弱。 蟒蛇惨叫一声,鲜血从断截处汹涌射出。它狂扭身子林子深处逃去,不料一头撞在树上,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王祁见蟒蛇已死,心神倏地放松,呆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这番苦斗,耗尽了他全身精力,期间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落得惨死的结局,现在想起,仍然感到胆战心惊。 休息一阵后,王祁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将起来,劈下一段藤条,将两截断蛇绑在一起。苦战过后,力气殆尽,只觉蛇身甚是沉重,又取过一根丈许长藤,一头连着蛇尸,一头斜系在身上,缓步向林外走去。蛇尸拖在地上,发出一阵“沙沙”声。此时天色大黑,王祁不敢多加逗留,此番大战动静不小,万一惊动了其他野兽,他想跑也没法了。 不多会儿,王祁便出了林子,走到唐狮面前,将藤枝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涩声道:“师父,这是我打下的蟒蛇,只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小命,现在我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待我休息一下,一会儿再给您烧蛇吃。” 唐狮站起身来,看着疲惫不堪的徒弟,见他衣服残破,鲜血淋漓,不知是他的血还是蛇血,模样甚是凄惨;再看地上的蛇尸,恐怖的体积,巨大的伤口,令他好生心悸。讶然道:“你这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 王祁苦笑一声,道:“师父,我也不想啊。谁让我遇到它了,我不杀它,它便要杀我。要是我稍有不济,您老人家就可能见不到我了。” 唐狮道:“呵呵,才刚刚收了个好徒弟,我哪里会让你这么快就死掉啊。过程虽然凶险,一切却尽在我掌握之中,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 王祁瞪大眼睛,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奇道:“师父当时在场吗?” 唐狮道:“当然。” 王祁道:“那您怎么不出手,我差点就死了。” 唐狮道:“你在埋怨我吗?” 王祁道:“不敢。您这么做自然有您的道理,您也说了您不会让我死掉。我想当时要是真的无路可走了,您一定会出手相救的。我就是想不通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狮拍了拍王祁的肩膀,眼中一片安慰之色,说道:“你虽不能理解为师的苦心,可仍然相信师父不会弃你不顾,很好。那我便告诉你。” 王祁默不作声,凝神细听。 唐狮叹道:“当今天下混乱不堪。李唐皇帝与地方军阀连年争斗,战事不断;外邦势力如吐蕃之流,虎视眈眈,觊觎我大唐领土。武林之中动荡不安,各个门派趁乱扩张势力,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名门大派根基深厚,自是不惧,那些小门小派为求生存,不则手段。诺大的江湖现在无一处平安乐土。” 王祁没有搭话,唐狮所说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他静静聆听,等待下文。 唐狮接着道:“唐门虽然远处蜀地,也无法避免,我便经常接些任务与仇家厮杀。这期间我有个奇怪的发现,按说那些大派弟子,所受传承不弱,与小派弟子比斗时,理应大胜。可这些年来,小派弟子虽然死伤不少,那大派之人却也横死无数。比较下来,竟是差不多打个平手。我很好奇,思索为什么会这样。” 王祁道:“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唐狮道:“后来,我慢慢观察,这才恍然大悟。那大派之人,从小便受门中悉心栽培,要知想要培养一个高手着实不易,所以就将他们护若珍宝;而小派中无此顾虑,他们有些甚至没有传承,今天立派,明天就被灭掉,生死存亡如家常便饭,于是招募之人,多是亡命之徒。所教习的功夫亦是搏命之法,杀敌一千,不惜自损八百。如此一来,两者相斗之时,大派之人畏首畏尾,殊无死斗之意,而那小派之人为求杀敌,不惜殒命。虽无高深功法,但其意志之坚,实非大派之人所有。两者相较,高下立判。除非大派武功远胜于小派,否则便会面临无情的屠戮。” 王祁心中骇然,没想到江湖中的仇杀惨烈如斯。 唐狮道:“所以,要想在争斗中生存下来,除了要有不错的武功,更得有破釜沉舟的意志。你刚才猎杀蟒蛇时,便是在经历这种状态。我如果出手,虽可保你不死,但势必无法激发你必死的潜力。其间有好几次我几乎要跑去帮你,但还是忍住了。你现在虽然武功低微,却经受住了生死之间的考验没有后退妥协,这对你以后成长极为有利。” 王祁恍然大悟,方才明白师父的苦心。江湖险恶远超他的想象,为了生存,为了报仇,他必须活下去,至少要比仇人活得更久。他所拥有的无非是一条贱命,谁要想拿走,就那命来换吧。想到此处,他不禁点头道:“弟子记下了。” 唐狮见他能想通,老怀大慰,笑道:“你能想开最好。刚才见你在林中行进时,心法领略已颇为不弱,估计再过几日,便能彻底融会贯通。今天休息一晚,明日我教你一些保命的本事。” 王祁喜道:“多谢师父。” 唐狮从怀中取出火石,在地上燃起一小堆篝火。顺手扯过蛇尸,并掌如刀,将其切成小段,用树枝穿过,架在篝火上烤了起来。他划开一截蛇身,取出颗黑乎乎的内脏,扔给王祁,道:“这是蛇胆,待会吃过肉后将它吞下,对你大有好处。”王祁伸手接住。又将蛇肉交给王祁,道:“别烤焦了。”王祁赶忙坐过去,攥住树枝,慢慢翻转。蛇肉渐渐发黄,油脂不断滴落,掉入火中,泛起阵阵香气。 唐狮拉过蛇头,小心翼翼地将蛇嘴撬开,右手捏住一颗獠牙,双指轻捻,便拔了下来,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又将另外剩下几颗也拔下来,一并收好装在身上。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又拿出一根细细的长针,左手捏针对着蛇嘴下颚轻轻一刺,顿时流出几滴黑色蛇涎,右手瓷赶忙凑到跟前,将那蛇涎仔细地装入中。待得蛇涎不再流出这才停止,将瓷盖好放入怀中,脸上还有意犹未尽之色。 王祁瞧见他如获至宝的神情,心中一阵好笑。 唐狮忙活完毕,这才坐到王祁跟前。左手变戏法般拿出个纸包,伸手解开,却是一些褐色的粉面。右手捏上一点撒到蛇肉身上,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王祁使劲在空中嗅了嗅,赞道:“真香。” 唐狮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将纸包重新包好,倏地变没。 王祁见惯了他的这种手法,也不惊讶,问道:“师父,你刚才撒的是调料吗?” 唐狮笑道:“自然是了。” 王祁怪笑两声,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唐狮为之气结,笑骂道:“你笑什么,谁说不准乞丐身上带调料了。人这一辈子,有两个东西最重要,你知道是什么吗?” 王祁知他卖弄,问道:“不知道。” 唐狮道:“第一是嘴巴,第二是小命!” 王祁奇道:“怎么第一能是嘴巴呢?难道吃比命更重要吗?” 唐狮道:“废话,让你一天到晚吃些寡出鸟来的东西,你能受得了吗?嘴巴不能享福,还不如早点死掉算了。” 王祁心中不以为然,知道这是师父的怪癖,也不以为意,只是一个劲儿地呵呵陪笑。 唐狮见他样子,便知他心中所想,骂道:“你这小家伙忒不地道,心里有意见就直说,肚子里尽是些弯弯绕绕,憋得不难受吗?” 王祁哈哈大笑,没想到师父也有顽童的一面。 唐狮自不会真的跟他介意,也是大笑,见蛇肉已烤地脆黄,伸手取过一个就往嘴里送去。 王祁赶忙出声提醒:“师父,小心烫着。” 唐狮丝毫不理,忙不迭地咬了下去,嘴中一边咀嚼,一边吹气,赞道:“好吃,好吃。” 王祁无可奈何,见他吃得甚香,早已食指大动,也拿起一个来,吹了又吹,这才咬下去,蛇肉入嘴,只觉肉香脂滑,细嚼之下鲜美入喉,惊叹道:“绝了。没想到野味也有这般美味。” 唐狮傲然道:“服了吧?这可是我从皇宫之中偷来的配方,普通人哪里能有这等口福。” 王祁急忙点头。这味道和他之前吃的那些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心中对他的谬论也有些信服了。 二人风卷残云,不多会儿,便将烤下的蛇肉全都吃光了,肚皮撑胀,饱得不能再饱。 王祁又将剩余的蛇肉包好,准备明天再吃。 唐狮道:“现在你把那蛇胆吞了吧。我在旁边守着,指导你如何从中提炼劲力。” 王祁点头称是。他将蛇胆取出,将眼一闭,放入口中,就要吞下。 唐狮喝道:“咬破它,不要整个吞下,那样的话效果会大打折扣。” 王祁心中一狠,使劲咬下。胆汁流出,嘴中如被火炙,苦不堪言,王祁赶忙咽下,怕再迟片刻,舌头便会麻木得没有知觉。只觉肚中瞬间传来一阵绞痛,那胆汁化作股股气流,如无数把小刀在体内胡砍乱刺。王祁身上一阵痉挛,身体如筛糠般乱抖。 唐狮大喝道:“运转心法,快。” 王祁不疑有他,忍着腹中剧痛,强自静下心来,默念心法。那气流茫然间像受到指引一般,随着心法在经脉间奔腾咆哮。只过得一会儿工夫,王祁便出了一身大汗,如墨汁流淌,颇为诡异。 唐狮双手背后,静静站在他的身旁,不时向四周谨慎望去。 王祁身躯不再抖动,头顶百会穴上渐渐腾起一缕白雾,越来越浓,氤氲如云。过了好大一会,那白雾才渐渐淡去。王祁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眼中光华流彩,湛然神动。他低下头去,双拳紧握,只觉气力如江河奔涌,似要破体而出,而身上亦是无比舒泰。 唐狮道:“现在感觉身上如何?” 王祁高兴道:“之前运转心法时,内力似有似无,要极为专心才能体会得到,而现在已不用刻意寻找,只要心中一想,内力便会在经脉之中自如运转,感觉自己的力气又大了不少。” 唐狮笑道:“那条蟒蛇不是凡物,被你误打误撞之下杀死,实是让你因祸得福了。” 王祁嘿嘿傻笑,道:“那我以后多抓几条。” 唐狮冷笑道:“几条?做梦去吧。你能遇见一条已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福缘,如果不是它还处于幼年,就凭你,十个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王祁咂舌,知师父不会骗他,心中庆幸不已。 唐狮道:“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教你。”说罢,寻了块干燥之处,躺下睡去。 王祁得了好处,也找块地方盘腿而坐,凝神闭目,运气不止。 月明星稀,天光如幕,夜色如流水般流淌不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闯山杀贼 天光渐亮,晨曦初现。林中鸟鸣啾啾,野兽腾跃,一片生机盎然之色。 王祁睁开眼睛,深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来走到树下,用力击出一拳,打在树干之上,叶子如下雨一般缤纷落下。 唐狮走到跟前,笑道:“不错,进步很大,看来昨夜又有收获。” 王祁道:“现在蛇胆之力已完全融入血脉之中,比之刚刚吞服又有一些精进。” 唐狮道:“外物再好,也得自己用功才行,若一味依赖,以后的境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祁点头称是。 唐狮道:“既然你已练出内力,为师便先教你些用劲的法子。”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拇指下压,扣在食指之上,对着虚空用力一弹,那石子便如流星赶月一般激射而出,带出呜呜的劲响。 王祁眼睛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弹石子他当然会,小时候跟同伴们玩耍,在奔跑躲避之间互相弹击,他总是射得又远又准。可此时一看师父手法,顿时傻眼,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唐狮又道:“你去前面站定,离我二十丈距离。” 王祁不知何故,跑开约有二十丈后站住。 唐狮喊道:“现在我打你右膝伏兔穴。”说着,不待王祁答话,手中一颗石子呼啸而出,王祁眼睛一花,右膝便已被弹中,扑通一下单腿跪到在地。 王祁心中骇然,刚欲站起,只听得唐狮又喊:“这下打你右腿髀关穴。”话音刚落,石子已到,“啪”地一声,正中髀关穴,王祁跪立不稳,向前仆倒,赶忙以手支地,扶住身子。 唐狮又喊道:“左臂曲池。”石子如影随形,射向王祁。 王祁未及躲避,左臂便被打中,一阵锥心之痛瞬间传来。王祁待要叫喊,右臂又被击中,胳膊上提不起半丝力气,一下子趴在地上,好不狼狈。 唐狮哈哈大笑,喊道:“你起来吧,我不打你了。” 王祁身上被打穴道犹自麻木,过了一会儿方才好转。慢慢爬起身来,脚下又打了个趔趄,慢悠悠地走了回来,说道:“师父,您这手可真是可真是厉害。”他本要说“毒辣”的,想起师父是要教自己学本事的,这才又改了口。 唐狮笑道:“这便是我唐门的暗器功夫。对阵之时,明面上跟敌人拳脚往来,刀剑相对,暗地里趁敌不备将暗器打出,出其不意之下往往能收到奇效。” 王祁道:“别人若有不错内力的话,也可以打出暗器吧?” 唐狮傲然道:“要说拳脚刀剑上的功夫,我不敢胡乱吹嘘,可说到暗器的话,唐门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唐门以暗器刺杀独步江湖,别人是学不来的。” 王祁见唐狮如此推崇唐门暗器,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唐门一员,心中激动不已,惭愧道:“我刚才见师父纯是以内力将石子打出,还以为只要内力不错就可激发暗器呢。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唐狮道:“唐门暗器讲究疾c准c毒c刁四字。‘疾’是讲暗器打出一定要快,疾若流星,让人无法躲避;但快的同时,还须有绝对的准头,须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像我刚才打你的穴位,若只是一味发狠打到你身上,你只会感觉到疼痛,而不会那么快便跌倒在地;‘刁’字则是指暗器打出的时间c方位要刁钻,让人意想不到,光明正大地打出暗器收效甚小,根本不能称之为‘暗’器。” 王祁道:“还有‘毒’呢?” 唐狮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毒’,是指对敌要心狠手辣,击之必杀,不存仁慈之心,必要时暗器上喂以剧毒,为求最短时间毙敌,无所不用其极。” 王祁心头剧震,这话与长辈平时教导截然相反,一时思绪大乱,竟有些不知所措。 唐狮见他低头不语,脸色急变,知他一时无法接受,慢慢说道:“你年纪尚幼,还未见识过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一下想不明白也在所难免。可我要提醒你,现在虽然有我照拂,能保你性命无虞,但我离开以后呢?江湖上险恶万分,尔虞我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把你这小雏鸟丢出去,根本不够人家一盘菜就的。我能保你一时,却不能保你一世。你终归要独自面对整个江湖。所以我劝你早些丢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唐门中人,是武者,更是杀手刺客。刺客杀人不问原因,只求结果。你只须记住一条——你本身就是一件兵器。兵器冷血无情,你也是。” 王祁眼光猩红地瞪着唐狮,心中的恐惧慢慢变成兴奋,他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似有一扇门朝他打开了。 唐狮见他领悟,继续说道:“唐门在武林中是一个另类的存在,门中之人动辄以暗器杀人,手段残忍无比。无论白道黑道,说起唐门无不切齿,一百多年前,有人曾联合当时黑白两道几十个大小门派杀入蜀中,妄图剿灭唐门。唐门前辈奋起杀敌,直杀得天地变色,神鬼共泣,最终以一门之力独抗整个武林,将那些贼子杀得大败而归。自此,江湖上只要一提及唐门,没有佩服,只有恐惧——发自心底的恐惧。” 王祁悠然神往,遥想百年前那场旷世大战,唐门高手以一敌百,直觉得血液汹涌,心神激荡。 唐狮道:“那场战役之后,武林中高手陨落极多,唐门亦是损失巨大,百年来各自休养生息,倒也相安无事。各派都将此败视为奇耻大辱,闭口不提,因而现在的小辈们大都不知此事。这两天我先将唐门最粗浅的打穴功夫教授与你,待你慢慢精通之后,以后学习更高深的暗器功夫时,自然会水到渠成。” 王祁点头称是。学习功夫要一步一个脚印来,他自不会妄求一上手便学到最厉害的招式,那就不是简单的好高骛远了,纯粹是愚不可及。 自此,师徒二人一路向东,向那雁落山慢慢行去。途中,唐狮将打穴手法慢慢教与王祁,如何将内力运行至指尖,如何发力,如何掌握方向等,不一而足。唐狮耳提面命,王祁求知若渴,学得极快。唐狮为让徒弟记得深刻,每日亲身示范,手中石子尽数招呼在王祁身上,可怜王祁被师父虐打而无丝毫怨言,直等到晚上静坐休息,内力沿心法运行几个周天之后,身上淤青才渐渐消散。 开始时,王祁经常避之不及,十有九中;两三天后,身形渐渐不再狼狈,十次倒能躲过两三次,其余的也能堪堪让开大穴,石子击在皮肉之上虽然疼痛,也能勉强承受;又过几天,王祁已将这手功夫完全学会,虽然尚欠火候,但避开唐狮的石子已毫不费力,偶然间童心大起,捡起地上石子也能还击一二,他们师徒俱是天性洒脱之人,一路之上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二人终于抵达雁荡山脚下。抬眼望去,只见山势险峻,峰峦叠翠,云雾袅袅,山溪潺潺。中间有一条山路,从山底蜿蜒而上。遥望山上,山寨似隐似现,辕门处用粗大的树枝做成寨门,门口还立有两座一丈多高的角楼。楼上架着弓弩,其间人影绰绰,防守甚是严密。若有异动,弩箭从上面直射下来,足可毙命。 唐狮冷笑道:“这贼子倒会寻地方,一座好好的宝山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 王祁道:“我们这便上山吗?”路上,唐狮已然告诉他,这次前来是要斩杀雁落山大当家金枪闫泚,现在见山门紧闭,防守严密,想必师父纵有一身好本事也无法堂而皇之地闯进去,他不知师父如何打算,便出声问道。 唐狮道:“看门的那些小角色就交给你了。这些日子你也学到不少本事了,现在有机会实战,当然不能放过。” 王祁愕然道:“我嘛?”言下之意甚是明显,他毕竟跟随师父时日尚短,根基太浅,而且心里也并不觉得仅凭那手弹石子的功夫就能闯进山去。 唐狮嘿嘿一笑,道:“我当然不能让你去送死”,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件物事递给王祁,道:“拿上这些便可以了。” 王祁接过,见是五枚飞镖,镖身漆黑无光,后端平钝,两边镖刃极薄,显然颇为锋利。刃身正中有一段浅长的凹槽,一直延伸至镖尖处。之前唐狮授技,一直以石子替代,此刻王祁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暗器,兴奋道:“这叫什么名堂?” 唐狮道:“这是为师年轻时所用暗器,名叫‘子午断魂镖’,以东海玄铁炼制而成,无坚不摧,加之色黑无光,夜里攻击尤有奇效。我已将镖刃之上淬满毒液,见血封喉,你可要小心。” 王祁道:“师父放心,您教下的徒弟可不会这么窝囊。” 唐狮道:“那我们便上山,你在前面攻击,我给你断后。万一有你照顾不到的地方,也顺便给你解决掉。” 王祁点头。师徒二人提身纵跃,向山门奔去。所谓一通百通,王祁自将唐门心法学会以来,体内内力流转不息,只须将内力输至腿脚经脉,纵跃间自然身轻如燕。这些日子每日闪躲唐狮的石子弹击,身法更是迅疾非常,闪转腾挪无不如意。 那守门喽啰见有二人奔将上来,出声呼喝道:“来者停步,擅闯寨门者,杀无赦!”说着便将弓弩对准下方,他料想二人许是拜山的江湖豪客,所以并未将弩箭搭上,只是出言呵斥。 王祁二人并不答话,如影随形冲向寨门。那喽啰见此二人竟然直闯山寨,大怒道:“贼子大胆!”便要搭弓射箭,忽然眼中一点寒星闪过,颈部早已中镖,向后直直摔倒,抽搐两下,就此不动。 王祁见首战建功,兴奋不已,心中最后一丝胆怯也抛之脑后。忽听得唐狮喝道:“小心左侧。” 王祁赶忙扭头看去,一支雕翎大箭迅捷无伦直射过来。王祁急忙向前一跃,躲过射击。箭中大地,木杆扑楞乱颤,激起一阵尘土。王祁心道好险,自己还是经验不足,要不是师父提醒,差点就便被射中了。他左手一扬将镖甩出,发出一声细微的破风之声。那角楼上的喽啰不及躲避,正中心窝,一头栽倒。 王祁赶忙奔上角楼,将两支镖取下。见死者伤口附近一片乌紫,显是中毒之过,心下不禁凛然。 此时山寨之中人声呜嚷,有人已经听到这边动静,正在赶来。王祁不敢耽搁,赶忙掠下,神色不禁有些慌张。 唐狮笑道:“你做得不错,出手果断,认穴精准。第一次作战便有如此表现,大出我意料之外啊。” 王祁苦笑道:“师父,先别忙着夸我了,您没听见有人已经朝这边靠拢过来了吗?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狮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在前头攻击,我给你断后。” 王祁道:“咱们真不会就这么直接冲进去吧?” 唐狮道:“区区一个土匪窝而已,你只管上,一切有我。” 王祁见唐狮态度坚决,便不再问。他深知师父自负无比,认定的事极难悔改,狠一狠心,便向山上纵掠而去。唐狮洒然一笑,迈步跟在他的身后,心道:“小家伙,这对你而言是极大的考验,好好享受吧。” 前方不远处,十几个人疾奔而来,手中紧握兵刃,呼喝连连。当前一人跳脚骂道:“瞎了眼的兔崽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到我雁落山撒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兄弟们,并肩子上!” 王祁陡见这么多人围将过来,心中颇有些惊慌,但想到师父在后,心中略微镇定,心道:“反正有师父在,万一我不敌,他老人家也不会见死不救,我便痛痛快快地杀吧。”见那领头之人甚是聒噪,右手一扬,飞镖劲射而去。那人眼中一片惊慌,提刀格挡,但飞镖实在太快,手臂才伸起一半,镖已到达脸前。只觉眉心巨痛,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消散,萎顿在地,就此死掉。 那些人见这小孩二话不说,抬手便杀一人,呆了一呆,怒意更胜,提起兵刃扑了上来。王祁哪里能让他们近身,纵身向后急跃,手中飞镖左右开弓,立马又有两人中镖,立毙当场。 一干人如见鬼魅,一时间不敢靠近,忽然有人喊道:“镖上有毒!”众人纷纷向死尸看过去,果见死者皮肤青紫,显是中毒不浅。 有人骂道:“你这小子忒也狠毒,小小年纪便用这般下作手段杀人,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王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盯着那人道:“如何杀人是我的事,关你什么问题吗?还想让我下十八层地狱,那你呢?你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你们死后下多少层地狱啊?” 又有人道:“别跟这小子废话了。不过一个小孩,碰巧被他射中几人,都不要怕,大家散开,有暗器的尽管往他身上招呼。他杀了我们的人,大家伙杀了他,大当家一定重重有赏。” 余人一听,纷纷四散而开,有几人从怀中掏出各式暗器,就向王祁二人打来。王祁见他们打出手法,嘴角微翘,跳身闪开,讥笑道:“就这点暗器功夫还拿出来丢丑,比我的功夫可差远了。”那几人见自己暗器被这小子轻松躲过,脸上大窘,纷纷呼喝:“小子别猖狂,看爷爷把你舌头割下来”,“他奶奶的,这小子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看我的闻风丧胆钉”。一时间暗器如蝗,密密麻麻射将过来。 王祁上下跳跃,闪躲不止。有些暗器在半空相互击中,有的跌落,有的则改变了方向朝他射来。王祁一时间左右支绌,手忙脚乱,一个不察,肩上被柳叶镖蹭掉一小块皮,鲜血流出,煞是疼痛。人们见他受伤,一声欢呼,暗器射得更紧,有人更提着兵刃伏在一旁,伺机而动,待他力竭便要上前砍杀。 唐狮见王祁遇险,喊道:“傻小子,不要一味躲避,赶紧还击。用完了你的镖,地上还有呢。” 王祁恍然大悟,剩余两支飞镖呼啸射出,正中两人。他柔身仆倒,捡起几件暗器,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反手打出,又有几人受伤而退。余人惊恐万分,纷纷避退,便要逃跑,王祁哪里肯让,手上动作不停,不断拾起地上暗器激射过去,余人躲避不及,一时间哀嚎连连,纷纷跌倒在地。 王祁见已无可战之人,这才松一口气。刚才一场恶战险象环生,若非师父在旁教他,非被重创不可。他毕竟年幼,学艺日浅,甫临大战,经验不足便显现出来。 唐狮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表现尚可。美中不足的是,肩膀上居然被豁了一下。以后谨记,每临大战不要惊慌,静下心来寻找战机,须知绝处亦能逢生。” 王祁点头受教,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唐狮冷然道:“过去拔下你的飞镖,镖身有毒,把他们全部解决掉。” 王祁答应,走过去将那五枚“子午断魂镖”取回,便向那些兀自挣扎的喽啰走去。众人大恐,求饶不迭,王祁不为所动,抬镖就刺。忽听远处有人怒喝道:“小贼尔敢!”那人速度极快,人随声至,双掌翻飞向王祁拍落。 王祁只觉劲风扑面,胸中窒息,急忙向后纵开。 唐狮从他身后抢前,双腿微弓,右手冲天一拳,向那人击去。一拳双掌相撞,发出一声低沉响声,唐狮纹丝未动,那人却被平平击出几丈距离,滚翻在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狮出雁落 第八章 雁落 唐狮一拳退敌,双手背后,一头乱发随风飘扬,状若天神。他冷笑道:“有喘气的快去告诉闫泚,让他出来提头受死。” 那些人不过是占山劫道的小喽啰,为混口饭吃这才跟着闫泚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干些无本买卖,又哪里见识过如此霸道人物,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应答。 忽听得又有人从远处疾掠而来,几个起落,停在众人身前。那些喽啰一见几人出现,大喜道:“几位当家的来了。” 当前一人摆了摆手,向身后一挥手,道:“老四,你去看看老五情况怎样”,说着,又朝唐狮拱手施礼,道:“这两位朋友面生得很,今日闯我雁落山,伤我兄弟,不知是何缘故。” 他身后走出一人,走到先前被唐狮一拳击退的那人跟前,蹲下身去细细查看。不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到当前那人身后,愤声道:“大哥,老五两臂齐折,经脉紊乱,伤势极其严重,恐怕恐怕生还无望。”说话同时,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唐狮,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唐狮见面前之人身材不高,体型却极胖,头顶无发,满面油光,一身黑色锦袍,活脱脱一个地主员外打扮。他身后跟随三人,面色不善,瞪眼狠狠顶着自己。嗤笑道:“你是谁?我要向你交代什么?” 那人道:“我是雁落山大当家闫泚,承蒙江湖上朋友们看得起,送我个外号,叫做金枪圣手。”闫泚见唐狮只一招便将老五重伤,心忖换做自己也未必能够做到,如能说几句重话将对方慑走,自是最好不过。 唐狮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闫泚。我不管你是金枪银枪还是铜枪木头枪,不用再废话了,今天我就是来杀你的。” 闫泚大怒道:“你这老匹夫,给脸不要脸。你真当我雁落山是好欺负的?”说罢,向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大声道:“兄弟们给哥哥掠阵,待我去会会这个老叫花子。”伸手将背后金枪抓起,抖了个枪花,挺身向唐狮疾刺过去。 唐狮冷笑一声,身子向右滑开,让开枪头,脚下步伐一变,瞬间向前欺近,右掌挥出,直拍闫泚胸口。闫泚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老头速度太快,赶忙身形急退,枪尖自下而上斜挑唐狮面门。 唐狮讥笑道:“小子,你太慢了。”以腰为轴,上身向后仰倒,一招“铁板桥”正好避过枪尖挑击,右腿倏地拔起,一脚踢中枪身中部,这一脚势大力沉,闫泚只觉得虎口剧震,手中金枪差点被踢飞出去。赶忙用力紧握,向后跳开。 唐狮也不追击,嘲笑道:“闫泚,不要出来献丑了。你们几个一块上吧,老子时间有限,不想跟你们多耗。” 其余几人见老大不过在老头手底下走了两个回合,便险象环生,情急之余不禁有些惊怖。他们自然晓得自己的实力比老大还要差上不少,就算是一起上,也不见得能讨得便宜。此时听那老头居然要赶尽杀绝,顿时又是恐惧,又是愤怒。纷纷将目光投向老大,看他如何应对。 闫泚压压胸中不断翻涌的气血,双臂犹有些麻木,心中骂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个老叫花子,实力如此恐怖。”他妄图逃过此劫,对唐狮笑道:“老人家,不知雁落山何时得罪了您,小的这厢向您赔罪了。您划出道道来,小的们一定尽心竭力去办。别人给您多少,我们双倍奉上。”他想,这老叫花定然是受了对头的银子来杀自己,不就是银子吧,老子多给还不行吗。银子没了可以再抢,命没了,向阎王抢去吗? 身后诸人见自家老大觍颜求饶,心中也是一松。他们虽都是些亡命之徒,但大难临头,谁不爱惜自己性命。看来今天是撞到铁板了,如若能以其他代价避免被杀,自然是极好不过。当下全都拱手谄笑道:“是啊老人家,大家都是跑江湖混口饭吃,低头不见抬头见,您老给弟兄们指条明路,小的们一定照办。” 那些躺在地上呻吟观战的喽啰们,见自家首领们一个个跟条狗似地给那老者施礼求饶,心中既惊且怕。刚才只是一个小子便让他们非死即伤,没想到那老头不声不息,实力却更加恐怖。若是一上来便是老头直接出手,自己这些人还不得全军覆没。想到这里,各人心中均有些庆幸。 唐狮见众匪求饶,大笑道:“瞧你们这点出息,也想学别人占山为王,简直将你们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闫泚赔笑道:“是,是,老人家教训的是。” 唐狮冷笑道:“你们不用求饶,我只负责杀人,没权利放你走。也罢,瞧你们那副怕死的德性,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我且问你,半年前,你们是不是收留过一个人?你们也不用想着抵赖,我能杀到这里,自然将一切查得清清楚楚。” 闫泚眼珠急转,心想:“那人来此不过数日,伤好便走,而且一直藏在后山密洞之中,此事不过我五人知道。看来这老叫花子今天是铁了心了。我且跟他周旋一番,一会儿趁他不备,寻个机会赶紧逃命去吧。”一想至此,挤出一脸无辜相,苦笑道:“我们哪里想抵赖了,半年前确实有一人在山上小住过几日,那人来时全身受伤甚重,我们跟他素不相识,不想扯上麻烦,本想拒绝,不料他武功极高,哥几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才让他在后山将养几日。伤好之后,他便离开了。您老要是不提,我都快要想不起有这回事了。” 唐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闫泚道:“不知道,这尊杀神,我哪里敢去招惹他。” 唐狮道:“那我告诉你,他叫袁世天,是秦州阴阳谷供奉。” 闫泚一惊,颤声道:“是吗?他只是碰巧住在这里,原来身份倒是不弱。” 唐狮讥笑道:“这世上之事,碰巧的未免太多了。他被我派杀得重伤,碰巧寻到你这里养伤;伤好之后,又碰巧杀了我们的人;我奉命去杀他,他临死之前又碰巧说出伤重之下许诺阴阳谷与雁落山结为同盟,这才被你们收留数日直至痊愈。”唐狮语气渐冷,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闫泚。 几人身上冷汗直流,原来这人早已全部知晓。 闫泚忽然咬牙喊道:“兄弟几个跟他拼了,左右一死,绝不能让这老匹夫好过!就是死也得从他身上卸点东西。” 几人见求生无望,心中俱是激发出死战的戾气,同声呼喝道:“老匹夫,一块死吧!”手中各提兵刃,向着唐狮身上招呼过去。 唐狮嘿然一笑,一双肉掌上下翻飞,与四人战在一处。 王祁见师父不使兵刃,以一敌四,心中不禁替他担心起来。不过几招下来,却见那四人渐被逼得手忙脚乱,登时放心。 闫泚身上压力渐增,眼见唐狮越杀越凶,大叫道:“兄弟们,使杀招吧。拼上一死,也要重伤老匹夫。” 众人听得闫泚叫喊,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砰然粉碎,刀剑之势陡然大变,再不防守,都使出拼命招数,即便挨上掌力也要将之砍伤。唐狮见他们垂死一战,压力也是大增,他可不愿被这几个宵小之徒在身上捅几个窟窿,阴沟里翻了船,身形不动如山,紧密防守。 突然间,一道人影急退而出,向着后山疾纵而去。 王祁眼尖,喊道:“师父,闫泚跑了。” 剩余三人见闫泚逃走,又惊又怒,身上战意顿时溃散。唐狮冷哼一声,双掌劲力大吐,如暴风骤雨般将三人笼罩,只听得几声闷响,三人身子倒射出去,七窍喷血,倒地立毙。 唐狮向王祁喝道:“将飞镖丢给我!” 王祁赶忙将手中飞镖扔了过去。唐狮伸手一接,身子顺势旋转,如陀螺一般越转越快,陡然间右手一扬,五点寒光激射而出。可怜那闫泚还以为逃得命去,正兀自跑得飞快,不料飞镖如催命符一般尽数扎在身上,双腿随着惯性向前奔跑十余步后,这才扑倒在地,抽搐几下,彻底死透。 唐狮幽然叹道:“难道那人没告诉你他得罪的是唐门吗?你跑再快,还能快过老夫的暗器。” 此时山寨中人声俱寂,喽啰们站在远处惊恐地看着这边。二人闯进山寨不过几柱香的时刻,五大首领便已枭首伏诛。众人个个惊惧万分,浑不晓得该怎么办。 王祁走到唐狮跟前,向那些喽啰们指了指,问道:“师父,这些人如何处置?” 唐狮道:“收留袁世天的只是这几个头领,跟其余人没什么关系。江湖仇杀虽说要赶尽杀绝,除尽后患,但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兵卒时,尽量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王祁点头受教。 唐狮大声喝道:“你们随这五人助纣为虐,无恶不作,我本要血洗雁落山,将你们全部杀尽。但老夫恩怨分明,谁得罪了我,我只找谁的不痛快。你们快快散去,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日后仍然聚在这山上胡作非为,那时定要寻上山来,将你们全部剿灭。看到了吧,这五人便是你们的榜样。” 众人见唐狮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个个如蒙大赦,作鸟兽散,忙不迭的向山下跑去。 唐狮走到那几个伤者跟前,道:“有口气的赶紧滚蛋,别躺在这里碍老子的眼。”王祁情急之下只是将暗器随便甩出,未中死穴,因而他们只是失血过多,性命暂时无碍。刚才唐狮命王祁将几人全部用毒镖刺死,原意是要将几个头目引出,此时首恶已诛,自不会再寻他们的晦气。几人战战兢兢地站立起来,向两人深施一礼,这才一步一拐地逃走了。 一阵喧哗过去,诺大的山上重又变得清净下来。若不是地上扔着几具死尸,又有谁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唐狮道:“这也算是极好的结果了。虽不能保证他们向善学好,也算为周围百姓除掉一害。今后这雁落山就算在江湖上彻底除名了。” 王祁道:“我还以为您要大开杀戒,杀个鸡犬不留呢。” 唐狮笑道:“你以为我是嗜杀之人吗?冤有头债有主,我只奉命将作恶的五人杀死,其余人本没有参与,杀他作甚。” 王祁道:“你不怕他们报仇吗?”还未等师父回答,他却自己先笑了起来。心道师父武功如此高明,这些人就是再练个百八十年也不是师父对手,又哪里能报得了仇。 唐狮笑道:“看来你也不相信他们会来寻仇吧。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有人压得住场子还罢,若无人统领还不是一盘散沙。不要高看了他们,义气对他们而言,就是狗屁。你没看到刚才那个老大扔下兄弟自己逃跑吗?若是他们几人同心协力,我虽能取胜,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有人临阵脱逃,杀气骤泄,这才让我钻了空子,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全部击毙。” 王祁也是感叹不已。大难临头各自飞,人性狡诈如斯,令人扼腕。 唐狮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诉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在江湖中最是常见。此刻跟你称兄道弟,下一秒便会趁你不备将刀子插进你的心窝。所以行走江湖只能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是师父对你的衷告,一定记住。” 王祁点头道:“我记下了。” 唐狮道:“咱们去一处地方,让你长点见识。”说着向后山走去,王祁赶忙跟上,经过闫泚身旁时,将他身上插着的五支飞镖拔了下来,在他衣服上将血迹抹干净,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 王祁道:“师父,刚才您打出的五支镖方位各不相同,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唐狮笑道:“你看出来了?眼力不差啊。这是阵法,暗器射出去以一定方位排列,算好敌人躲避位置,让他避无可避。” 王祁叹道:“原来这里头还有如此多的学问。” 唐狮道:“学艺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以为学了点东西便目空一切,其实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这种心态极其危险,敌人可不会因你孤陋寡闻而心慈手软。” 王祁点头称是。 唐狮道:“刚才这种阵法还不是最高级别。面对速度极快的对手,无论你射出的方位如何刁钻,都会被瞬间闪掉,构不成丝毫威胁。高明的暗器行家会控制发射时间,打出时间差,这种手法最是鬼魅,你以为已经避开,其实不过是人家试探你的实力而已。就在你懈怠的时刻,杀着才真正降临。” 王祁心中向往不已,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唐狮继续道:“我跟你说的这些所谓暗器阵法,需要具备极高的实力才能练习,你现在初学乍练,远不够格,日后待你内力提升后我再慢慢教你,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却是将你害了。你务须努力上进,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论你拥有如何精妙无比的阵法,人家只一招便将你杀死了。那种境界为师一辈子也未曾达到,江湖上数百年来也只寥寥数人而已。” 王祁道:“那种境界很难达到吗?” 唐狮神往道:“很难很难,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根本非人力所能为之。不仅需要绝顶的天赋,还须持之以恒的努力,更要在这危机四伏的江湖中不断历练,九死一生之际才能激发身体潜力。当然你得保证不死,所以,最重要的就是那虚无缥缈的运气。几者缺一不可。我一生漂泊,见识过无数惊才绝艳的人物,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陨落了。那种境界此生只能神往了。” 王祁咂了咂舌,笑道:“这不就跟后羿射日一般了,只是在传说中流传?” 唐狮道:“是啊,可虽是传说,毕竟有人达到了。” 王祁道:“那现在呢?当今武林有人达到那一步吗?” 唐狮沉吟半晌,道:“有。但这已不是你能关心的问题,为师也不行。好好努力,如果有一天你能超越我的话,或许能有那个资格。” 王祁喟然一叹,道:“师父,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故意打击我?” 唐狮笑骂道:“如果你连几句话都承受不了,那就早点滚吧,省得碍我的眼,让我看着生气。” 王祁笑道:“师父放心吧,我既不会做那无知自满之人,也不会妄自菲薄。我会不断前进,如果有一天侥幸超越您老人家,那我也有问鼎绝世高手的资格了。” 唐狮老怀畅慰,哈哈大笑。王祁也是大笑不已。 不一会儿,二人已到后山。只见山林尽处,横亘一道悬崖,两边相距几十丈距离。走到近前,见山崖如被斧劈,极为陡峭。崖底云雾氤氲,根本无法看透。崖上铺满藤萝,间有几棵青松,随风摇曳。 王祁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目眩神移,脑中一片恍惚。赶忙退后两步,骇然道:“好深的悬崖,都看不到底。” 唐狮道:“这便是闫泚等人的高明之处。一般人和你一样,第一眼看到只会躲开,以防掉下崖去。却不知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你不要乱动,我带你下去。”说着,右手托住王祁的腰便向下跳去。 王祁心中大震,只听耳边呼呼风响,两旁景物急速向上跳跃,他知这是速度极快的缘故。虽然风刮得眼睛生疼,却也不敢闭眼。 待跃下约十丈距离后,唐狮左掌疾拍崖壁,发出扑扑声响,向下急掉的身形便慢慢变缓,陡然间变掌为抓,探住一根藤枝,挽在腕上,臂中用劲,脚尖踩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二人便稳稳停在半空。 唐狮笑道:“看那是什么?” 王祁定了定神,顺着唐狮眼神方向看去,只见二人脚下约半丈处有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洞口上方长满藤叶,乍看之下极难发现。 王祁道:“这便是您说的‘高明之处’吗?” 唐狮道:“高不高明,进去自然知晓。”说着,手腕一松,身形向外一荡,二人沿着他手中藤蔓向下滑去,直奔那个洞口。 王祁只觉眼前一黑,双脚便已踩实。 唐狮道:“我们这便进去看看,里头到底藏些什么宝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山中藏宝 第九章 宝物 王祁定了一会神,这才渐渐适应眼前黑暗。面前是一条甬道,台阶又窄又长,通向下方。一侧山壁上每隔丈许吊着一盏油灯,灯上有罩,恐是防止灯火被山风吹灭。 王祁跟在唐狮身后慢慢向下走去。山洞虽深,空气却十分清凉,丝毫没有污浊窒息之感。走了一会石阶已尽,前方出现一个石门,跟四周石壁严丝合缝,不漏一丝空隙。 王祁上前推了推,石门纹丝未动,当下又使上全身力气,只觉山门厚重无比,怕足有万斤之重,囊然道:“师父,我可推不开。” 唐狮哈哈一笑,道:“还是让我来吧。这门可不是光靠蛮力便能推开的。”说罢走上前去,双手握住地上一块山石,向右缓缓拧动。拧过三圈之后,向上猛地一提,只听得一阵嘎嘎声响,那山门便缓缓向上升去,不一会便升到顶端,露出巨大的门洞。 王祁惊讶道:“原来是机关之术。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块石头毫不起眼,他只道是一块普通山石而已,却见唐狮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旋转,显是早已知晓。 唐狮道:“当初阴阳谷那人跟我说的,一试之下,果然不错。” 王祁啧啧称奇,好奇心大起,道:“咱们这便进去吧。”说着,提脚便要往进走。 唐狮急忙制止道:“先不忙着进去。”伸手将王祁拉倒身边,侧身躲到门旁,用脚挑起一块石头,轻轻踢进门去。那块石头棱角不多,在地上滚过,转眼间便已进到门内。王祁不知师父是何用意,正要开口询问,忽然间听得机括声响,一排弩箭擦着二人身子攒射出来,直射向对面石阶之上,火星四溅,发出叮叮响声。过了老大一会儿,方才停歇。 王祁脸色煞白,刚才若是贸然闯进,非被射个万箭穿心不可。 唐狮嘿嘿冷笑,道:“那家伙临死之前虽然告诉我开启方法,却也没说还有一排弩箭伺候,哼,想让我陪他去死,老夫岂是这么好骗的。”转头对王祁道:“小家伙,怕了吧。生地方可不能随便乱进。走吧,这下安全了。”说罢,当先一步走进门去,王祁赶忙跟上。 进得门来,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室。四周已不再是油灯照亮,而是换做了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光芒柔和,如梦如幻。石屋一角摞着十几只箱子,黑漆铜钉,码成两层,甚是整齐。另一角摆着一张石床,床上还有被褥枕头等物。床前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套茶具,粗陶打造,样式古拙。桌下两支石凳对立而放,微有纤尘,看来时常有人下来打扫。 王祁走到床边,摩挲一下被褥,讶道:“这里最近有人住过。” 唐狮道:“这五个头领只是绿林草莽,放着花花世界不住,跑这里干吗,清修吗?我看多半为阴阳谷那人准备的。他在此疗伤,时日不短,自得准备些吃喝休息之物。” 王祁嗯了一声,突然盯着那些箱子,眼中流光溢彩,兴趣盎然。他还是孩子心性,箱中的东西激起了他的探索。 唐狮笑道:“你去看看箱子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王祁大喜,高兴地答应一声,跑过去将一个箱子打开。眼前一片白光闪耀,定睛一看,却是整整一箱银子,银锭有大有小,有新有旧,码得甚是整齐。笑道:“这下可发财了,居然是整整一箱银子。那这些肯定都是金银财宝了。哈哈哈”说着便将另一口箱子打开,这次不再是银锭了,箱中黄光闪闪,却是半箱金锭。王祁又打开其余箱子,见尽是些黄白之物,还有两箱铜钱,几箱珠宝。 王祁从小居于小村之中,家徒四壁,对钱财之物概念甚浅,见过最多一次也不过区区二两银子而已。此时忽然间出现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不由得心花怒放,嘿嘿傻笑,道:“师父,咱爷俩可发财了。您看,这些东西够咱们挥霍几辈子啦。就是天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花不完。” 唐狮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这些必定是闫泚几人劫来的财物,他们有本事抢,却没本事花,白白便宜了咱们。” 王祁高兴之极,道:“以后这便是咱们的藏宝洞了。这么大的山洞,也够藏他几百箱了。这些人肯定脑袋生锈了,区区十来只箱子还放上两层,怕地方不够吗?本来还想看看底下是些什么东西呢。”他刚才只是将上面一层打开,本想将其挪下看看下面箱中之物,没想到这箱子分外沉重,全力使劲下,竟然丝毫不动。 唐狮笑骂道:“你也想做山大王吗?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便行,你见哪个英雄好汉坐着骡车,拉着金银满世界招摇的。” 王祁挠头道:“这个倒是没见过。”他首次闯荡江湖,时日不多,当然没见过,却也猜得到以后怕是也见不到这种没脑子的疯癫之人。 唐狮道:“不过以后要是没钱花了,倒可以拿些用用。”他盯着那些箱子,忽道:“你刚才说什么?”未等王祁接口,便又自己答道:“对啊,是有些古怪,按理说这么大的屋子就放几口箱子,大可摆开了放,又何必麻烦地摆成两层。”说着,走上前去,伸手扳住上面一只箱子,两臂使力,满面通红,胳膊上经脉尽现,大喊一声:“起”,便将箱子生生搬起,移开两步,轻轻放在地上。 王祁赞道:“师父好大的臂力。”须知金银之物极是沉重,那箱子又颇为巨大,一箱之物怕不止千斤之重。唐狮只凭臂力便将其搬起,力量之大可见一般。 唐狮道:“年纪大了,后劲已有些不足。”说罢,将底下的箱子打开,两人眼睛一起看去,只见还是一箱银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心头颇有不甘。 唐狮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说着将其余几个摞在上面的箱子全部拿了下来,打开底下箱盖一一检视,见其中无不是金银珠宝,哪里又有其他东西了。 唐狮道:“看来是我们多心了。就他们这些山野鄙夫,能有些什么东西。这些金银就足够他们稀罕了。” 王祁不甘道:“我还道有什么宝贝呢,看来是我贪得无厌了。” 唐狮笑道:“是啊,咱们能得到这些东西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了,知足者常乐,别气恼了。”说着伸脚将那些箱子踢到墙边,放置整齐。腿上肌肉粗大,比胳膊上更有力气,且不用弯腰,他只需腿上稍稍用劲便可轻易挪动箱子。 忽听啪的一声响,王祁低头看去,却是唐狮将一只箱子踹破了,里头金锭流出,洒下一地。笑道:“师父,原来您也有点不甘心吧,不过可别朝箱子发火,银子掉出来我们还得捡呢。” 唐狮道:“刚才我脚上的力道都差不多,按说可不会将箱子踢破。不对,这箱子有隔层,下面是空的,怪不得。”说着伸手将箱子上方金锭抓到地上,果然见到中间有层木板相隔。二人相望一眼,大感有趣。唐狮将木板揭开,只见底下摆着两册书籍,一个小小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王祁苦笑道:“就这点东西?” 唐狮没有接话,伸手将那瓷拿在手中,只见上写着一行字,赫然是“九泉洗心丹”五字。唐狮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起来,王祁奇道:“师父,这东西很贵重吗?”他尚是首次见到唐狮如此失态,不由地心中奇怪。 唐狮艰难笑道:“看来师父比你更加没出息,见到宝贝,居然有些心神错乱了。你说的没错,这东西太贵重了。”说着,将盖小心揭开,缓缓倾斜,把里面的东西轻轻倒在手上。只见五颗褐色小丸骨碌碌滚落出来,二人顿感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脑中倏地无比清明。 唐狮将小丸重新装入中,盖好盖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涩声道:“居然有五颗。” 王祁见他激动不已,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奇,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狮道:“小子,咱爷俩可真是捡到宝了。”他伸手指了指箱子,说道:“这里所有的钱财加起来,也没有这一颗东西贵重。其实已不能用贵重来形容它的珍贵了,这可是无价之宝。别人能得到一颗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我们居然一次就得到了五颗,不可思议,命中注定哪。” 王祁虽不知道这丸药有何妙用,但他相信唐狮的眼力不会出错,因而也是跟着高兴无比,道:“师父,这东西很好吗?” 唐狮定了定神,道:“即便不会武功的人,只要吃上一颗,这辈子就注定要成为高手,想躲也躲不了,除非中途被人杀死。你说这东西珍贵不珍贵?” 王祁倒吸一口冷气,道:“那我们岂不是都要变成高手了?” 唐狮道:“不是我,是你。我已经是高手了,呵呵。” 王祁笑道:“师父当然是高手了,我的意思是说,您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啊。” 唐狮摇了摇头,道:“我吃了只能固本培元,生死之际吊条命而已。这是专门为少年炼制的。” 王祁道:“难道吃丸药也分年龄吗?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唐狮道:“这可不是丸药,这是圣水宗的灵丹妙药。” 王祁道:“圣水宗?那是什么宗派?” 唐狮道:“圣水宗极其神秘,江湖上从不见其弟子,老夫活了这么多年,闯荡了不少地方,可从来没见过他们。但他们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九泉洗心丹就是他们专门培养门中年轻弟子的圣药,其丹夺天地之造化,易筋延命,洗髓伐骨,每有一颗流入武林,便会引起那些大派之间抢夺,掀起一场宗派血战。” 王祁奇道:“既然如此珍贵,那为什么这五人不分的吃了呢?难不成他们不知道这药的妙用吗?” 唐狮笑道:“他们只是九流货色而已,哪里能知道这种江湖秘闻。估计几人不知此丹有益还是有毒,不敢轻易尝试,这才便宜了我们。” 王祁哈哈大笑,这等好运,想躲也躲不掉。 唐狮又郑重说道:“这几颗丹药万不可让跟别人说起,否则定会给你惹来杀身大祸。” 王祁点头记下。 唐狮将丹丸收起,又将那两本书拿了起来。见上面一本封面较新,写着“阴阳共济”,他嗤笑一声,扔到桌上;另一本装订古旧,写着三个小字。 王祁瞥眼一看,一个字也不认识,不由问道:“咦,这是什么字?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唐狮笑道:“这是古篆字,当今世上少有人识。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认得的。”说罢,将书皮轻轻翻开,见扉页上写着两行小字,全以古篆写就,笔势恣意,如走龙蛇。只见纸上写道:“摧魂指乃我圣水谷秘传之术,本派之人研习,需服圣丹三粒佐之,否则经脉尽断,爆体而亡。其一拱卫心脉,抱一守元;其二冲伐新经,温润大脉;其三护佑清明,不致入魔。此术非有大毅力者不能炼之,不至功成,反受其害。后世弟子切记切记。”他又简略翻了翻,果然是讲修习的法子,构思精巧,威力霸道,为江湖所从未见。 唐狮将书合上,心潮澎湃,沉思不止,心道:“这丹丸以及指法显是圣水宗不传之秘,如若带回唐门,令门中弟子习之,虽可令我派实力大增,可也增加了未知隐患。万一传至江湖,令圣水宗寻上门来,实是一场大难。但若弃之不顾,任之湮灭,岂非暴殄天物,天与不取,必遭天谴哪。”心下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祁见唐狮伫立思索,也不打扰,坐到桌旁便将唐狮扔过来的书翻开,他要瞧瞧这里头写些什么东西,何以师父看不上。这一看不要紧,见里面画的尽是些小人,身上不着寸缕,叠在一起,或躺或趴,或坐或立,姿势各异不能尽数。那些小人虽寥寥几画,但作者颇通丹青,所画之人分明是一男一女正在做那不可描述之事。他年纪不大,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一时间不由得他面红耳赤,气息粗喘,赶忙将书扔开,骂道:“臭不要脸,怎的世上还有这种书呢。” 唐狮被他吵醒,愣了一愣,转头看见扔在地上的书,已知就里,笑道:“怎么,这书吓着你了。” 王祁脸上一红,尴尬不堪,道:“这这书,这书下流。” 唐狮哈哈大笑,走过去将书捡起来,道:“这可不是下流的东西。” 王祁以为师父逗他,笑道:“还不下流?您看看里面那些人,一个个不不穿衣服,龌龊不堪!”说着,还咬咬了牙,以表心中忿恨。 唐狮道:“我说的是真的。这是武功,是那阴阳谷的修炼之术。” 王祁瞪大眼睛,完全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道:“抱在一起也能练功?哄谁呢?” 唐狮道:“既然你说这不是功夫,那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将书翻开一页,随便指着一幅图问道。 王祁走到书钱瞟了一眼,道:“还不是那些无耻之人。” 唐狮见他面红耳赤,一副正义凛然的可笑样子,笑道:“我说的是小人身上的红线。” 王祁奇道:“红线?什么红线?”顺着唐狮指尖仔细看去,果然见那些小人身上绘满了一条条红线,只不过线条极细,每个图上不过几条而已,他刚才紧张过度,没来得及细看,因而没有发现。 王祁道:“咦,真的有红线,而且每人身上都有,这是什么意思?”眼睛盯着书上小人,若有所思。这回他脸庞不再羞红,反而有些专注。 唐狮道:“那是阴阳谷修行的一种法子,男女一起修炼内力,这种方法颇失大统,素为江湖人士所不齿。你看到的红线便是内力流转的经脉。” 王祁大讶道:“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啊,连男女苟且之事都能练出内力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龟孙子创下的。” 唐狮道:“龟孙子?你可不要以自己的眼光来衡量阴阳谷的祖师爷。能够自创武功,建立门派者无不是身具通天彻地之能的天才人物,若这样的人物都是龟孙子了,那你又是什么呢?” 王祁见师父语气严肃,不禁吐了吐舌头,低头歉然道:“我错了。” 唐狮摸了摸他的头,宠溺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人,须知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以赴。阴阳谷在江湖上属于异类,江湖中人说起来总是冠以淫邪无道之名,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它只是一味淫邪,岂能存在数百年时间而不倒?他们的功夫虽然偏执,总有其独步江湖之道。” 王祁点头受教。 唐狮忽将那书丢过来,王祁赶忙接住,诧异道:“师父,您这是” 唐狮笑道:“总有你用着的一天,好好保存吧。” 王祁大窘,讪讪地将书收好。 唐狮道:“我们这就走吧。算算时间,已经不早了。此番任务已经结束,我还要通知门中。” 二人将地上银锭重新放入箱中,摆放整齐,又拿了一些揣在身上,这才走出石屋。唐狮提脚踩住那块开启机关的石头,用力一压,石门便缓缓落下,慢慢紧闭。那块山石也随之转动,三周过后,终于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血剑夜袭 唐狮提着王祁重新跃上后山,此时天已过午,二人在山上随便寻些吃食填饱肚子后,便迈步走下山来。 路上,唐狮告知王祁,唐门之人如完成任务,便要通知门中;若任务失败,也要设法告知,以便让门中再行筹划。唐门有一套独特的传讯手法,只有门中之人才能看懂,并相互传递。他们要将信息传回唐门,就要回到最近的县城,只有那里才有唐门的传讯地点。离此地最近的是蒙阳县,二人辨明方向便即赶去。 因面临三年后唐门大比,王祁一天不敢荒废,即便是在赶路途中也是练功不辍,加上唐狮随手指点,每日都有小幅进境。他二人专走山林,王祁撇些树枝,把枝桠砍掉,截成手指长短,将前端削尖,做成简易的锐器。虽然比毒镖轻了许多,但射击时贯以内力,颇能及远。随着王祁功力精进,出手之后鲜有活口。有几次唐狮出手相助,也杀死了几只虎豹之类的巨兽。师徒二人每日换着花样吃食野物,唐狮烹饪之术甚精,一路之上,二人大享口福。不过王祁再也没猎到大蟒,这令他稍感遗憾。 半月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了蒙阳县。听着周围人声熙攘,王祁心中颇感亲切,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唐狮带着王祁东拐西拐,直走到城西一片破旧的大院跟前这才停步。此地在城中也是偏僻所在,街上无人,几只乌鸦站在树上嘎嘎怪叫几声,见王祁二人走来,扑棱棱飞走了。 王祁抬眼看去,见一块木匾挂在门前,上面写着“蒙阳义庄”四字,心道:“义庄里尽是些死尸,怪不得四周没什么人。不知师父来这里干吗,是要祭奠什么人吗?”他见唐狮也不进庄,只沿着围墙慢慢踱步,眼睛盯着院墙,像是要找寻什么。 忽听唐狮小声叫道:“在这里了。”眼睛盯着一处院墙,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王祁走到唐狮旁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见墙上用石子画着些东西,像字,又像符号,歪歪扭扭,就像顽童胡写乱画一般。倘若不是此时唐狮正在专注地看着,他一眼便忽略过去了。 王祁小声问道:“师父,这就是唐门的传讯吗?” 唐狮点点头,又看了一会,这才伸手在墙上一抹,那些图画便被擦掉,不留一丝痕迹,只是砖面比周围稍新一些。王祁虽感惊讶,也不奇怪,他明白只有内力到了极高地步,才能做到师父这样收放自如。 唐狮道:“门中命我见到传讯后立刻赶往离此东南二百七十里与唐门之人会合。” 王祁道:“那是什么地方?” 唐狮道:“算算距离,应该是仙龙门吧。” 王祁道:“师父,咱们这就去吗?”他是唐狮徒弟,自然要跟着师父,是以不说“你”而说“咱们”。 唐狮沉吟道:“这是道唐门天字级密令,至少有两名长老参加。倒不知那一位是谁?”他心中奇怪,上次回唐门时没听说跟仙龙门结了梁子,怎么突然间就发布了天字密令,而且竟然是要刺杀仙龙门门主。他虽然不明白其中关节,但唐门密令不能违背,而且此讯息极其紧急,所以须即刻上路。 唐狮接着道:“这次你不要去了。仙龙门不比雁落山,就是我也得小心应付。要是带上你,万一有个疏忽,后悔也来不及。” 王祁道:“不是有两名长老吗?两人一块上也没有胜算吗?”他清楚唐狮的厉害程度,如若另外一人也如师父一般,可以想象二者加起来的实力有多么恐怖了。 唐狮笑笑,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仙龙门中人人驭蛇,战斗时人蛇齐上,极为诡异。而且此次要面对的是他们门中一位极为厉害的人物,就算是我和另外一位长老联手,胜算也不大。我虽不知门中用意何在,但唐门密令不得违抗。你先去彭州,一路之上留下讯号,我完成任务后自会与你会合。” 王祁见唐狮主意已定,便不再坚持。想到才与师父相处一月有余,转眼便又要分开,心中极为不舍,眼中便带出些许惆怅之情来。 唐狮年老,为追求武道巅峰,孑然一身,漂泊江湖。自收下王祁做徒弟以来,所有心思便全部放到他的身上,就如同对待亲生子侄一般,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毫不私藏。此时师徒乍分,也颇感不是滋味。他定了定心神,像是做出某个重大决定一般,对王祁肃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山洞之中得到的那本书吗?” 王祁道:“当然记得,师父不是给了我吗?” 唐狮摇头道:“不是那本。”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本书来,正是《摧魂指》,他接着道:“这本书事关重大,我原想带回唐门让掌门处置,但此次任务颇为蹊跷,恐怕要横生许多事端,如若被别人抢夺,江湖上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我现在将他交给你,你身份低微,没人会注意到你,只要细心保护,自然无事。” 王祁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藏得妥妥帖帖,等您回来之后完璧归赵。” 唐狮摸了摸他的头,转头瞧了瞧四周,见街上廖无人迹,这才小声说道:“我是要让你自己学。” 王祁一惊,道:“师父不是要将它带回唐门吗?怎么又要让我学?”唐狮自在山洞之中得到此书之后,感到事关重大,并未对王祁细说,是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书的意义所在。 唐狮道:“这本书与那丹丸一样,都是圣水宗的秘传之物,外人习得,不免惹来杀身大祸。你现在武功低微,缺乏保命手段,万一惹到稍微厉害点的角色就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师父继续陪你,自当将我一身的手段慢慢教与你,可这次执行任务,师父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你身边了。所以我才将此书给你,你学会之后,立即焚毁。以后对敌之时只要小心便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显露这门功夫。” 王祁心中大惊,师父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此趟任务异常棘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那既然如此凶险,为什么还要去呢?他颤声说道:“师父,那你假装没看见,别去还不行吗?” 唐狮苦笑一声,道:“傻孩子,你不明白。每个人都有最后的底线,遇到麻烦时我们虽可退让,但不能逾越自己的底线。唐门便是我的底线,我不能退缩。” 王祁似懂非懂,可他觉得明明知道危机重重还要冒险前去,这是极其不智的做法。师父的坚持让他颇感迷惘。 唐狮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如果家人遇到危险,我们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帮他,对吗?” 王祁点点头。他从前也有一个家,生活虽然艰苦,却很安全;但现在已经没有了,每日万般警惕,身体似乎被抽空一般,缺乏生存下去的支柱。 唐狮道:“唐门就是我的家,不久的将来也会是你的家。现在家中有难,自然得拼命相助。家若是没了,我们便成了孤儿,从此无家可归,就会被别人嘲笑欺负。所以此次师父必须得去。” 王祁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等师父走后,我就起身去彭州等您回来。” 唐狮嗯了一声,又将那丹丸拿出来递到王祁手上,道:“修炼此功需要服用三颗九泉洗心丹,记住一定要小心,师父之前也没有吃过这种丹丸,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一定要马上停住。功夫虽然要紧,可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王祁点头答应。 唐狮道:“我先寻一处僻静地方,待会把这门功夫讲给你听。”说罢,他在四周转了转,走到义庄后院处仔细倾听,听得里面寂静无声,这才提身跃上墙头,果见后院无半个人影,便轻轻地跳了进去。前后查看一番,只见大厅里停着十几口棺材,灯光微黄,摇曳如豆。有几口棺前摆着铜盆,里面还有些烧下的灰烬。此外更不见一个人影,想是看门人出去不在了。 唐狮又走到后院跃了出去。王祁正在等着,见他出来,问道:“里面有人吗?” 唐狮道:“没有活人,都是死人。我们这就进去。”说罢纵身一跃,便跳了进去。王祁赶忙跟上,二人走到后院一处小屋跟前,伸手推开,见是一间柴房,里面落着一层厚厚尘土,蛛网挂满墙角。 唐狮道:“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说着二人抬腿走了进去,反手将门掩好。唐狮将那书翻开,将书中的古篆字一个个教给王祁辨识。王祁性情坚韧,不愿辜负师父嘱托,因此心中攒劲,将那些见所未见的古字一个个强记下来。唐狮只教了两遍,他便全部记住了。当下,唐狮又根据自己毕生修习经验,给他指出哪些地方该谨慎行气,哪些地方又该使几成劲力等等,王祁静静倾听,将师父的话全部印在脑海里面,待唐狮教完,天色已然擦黑。 唐狮道:“你将秘籍和丹丸收好,万不可示之于人。修习之时也要谨慎小心,不可丝毫大意。按书上所说,一般情况下修习摧魂指需本身内力极强,这样才能牵引全身劲力达于指上,趁敌不备,一指击出,敌人便摧枯拉朽般,魂飞魄散。倘若修为不高强行修炼,一个不察,就会走火入魔,经脉俱断。 圣水宗为使门人早日修行神功,穷全宗之力,费数十年之功,秘制出了九泉洗心丹,最后成功规避了这个弊端。此丹夺天地之造化,有逆转乾坤之功效。药力磅礴却温润异常,最适合初学者筑基拓脉之用。你服下丹药后,只待药力一化,便依书中所说,牵引药力在经脉中流转,数周天过后,药力消散,经脉遍通,摧魂指便已初成。不过那时你内力还是太小,不足以催动神功。所以今后务必要勤习内功,日夜不辍,待气海之中内力充盈,功法自然大成。” 说着,从怀内又掏出一个小瓷来,递给王祁,道:“这是我从你杀的那头蟒蛇嘴里挤出的毒液,隔段时间便往飞镖上滴上一滴。这东西毒性太烈,千万要慎重。” 王祁将毒液结果,点头记下。 唐狮又道:“我这便走了,今后独自一人行走江湖,不要轻信人言,即便结交朋友也要留点心眼,别将自己的底子和盘托出。诸事以和为贵,不要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人争执。”他不放心王祁,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王祁也不打断,一一记下。 唐狮道:“你在此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吧。路上不急,小心保护好自己。” 王祁道:“师父,我知道了。您也小心。还有一件事”,他将那丹丸拿了出来,道:“我刚才听您说修习此功只需三颗,这里面足有五颗呢,您把剩下的两颗拿去吧。万一受伤,对您恢复身体也有帮助。” 唐狮道:“我不需要,还是留给你吧。万一修习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还可有个补救,不至于因为丹丸不够而前功尽弃。” 王祁道:“我只是练功而已,您却是去拼命,二者孰轻孰重弟子还是分得清的。如果您不拿,那我也不练了。” 唐狮愕然,笑道:“你这孩子倒有些孝心。好吧,我拿上一颗,也算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将中丹丸倒出一颗收在怀里。 王祁见他只拿一颗,知道师父心意坚决,只好作罢。 唐狮看了看王祁,慢慢道:“我这便走了,记住为师说的话。”说罢不再犹豫,推开门,身形一纵,便已跳到墙外,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王祁站在门边,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将门阖上,盘腿坐地,修炼起来,随着时间慢慢流淌,渐入物我相忘之境。 四更天已过,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响,夹杂着更夫报更的疲懒声音。 忽然前院传来几声破风声响,王祁陡然睁开眼睛,眼中掠过一丝迷惘,侧耳细听。心道:“听声音像是江湖人物轻功纵跃之声,怎么这地方还引来其他人了?” 只听脚步踏踏,有人正在朝大厅走去。紧接着传来几声沉闷响声,像是极重的木板被扔在了地上。王祁稍一思索,便即明白,这是棺盖掉在地上了。他心中诧异,心道:“这些人三更半夜来这里干什么?把棺材板全部打落,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他轻轻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凑到一个破烂的缝隙跟前朝外看去。大厅中残烛昏黄,只能约略看见几个影子被投射到窗上,忽明忽暗。他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将所有的棺材盖全部掀掉,只听一人奇道:“咦,那个小孩不在。” 又一人道:“再找找,说不定藏在其他地方了。他不可能跑掉,我一直盯着呢,他和老叫花是一块进来的,老叫花天黑时走的,他一直没有出来。” 王祁大震,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妙,心道:“老叫化?他们说的是师父吗?师父正是天黑时走的,难道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跟他们素不相识,而且这些人语气不善,是师父的仇家吗?”一想至此,王祁更是惊诧无比,他们一路跟踪,师父竟然没有发现,现在怎么办?他们将大厅搜完,定然要找到这里来,我得想法应付才是。 他强忍心中不安,伸手将毒镖捏在手中,将门慢慢拉开,身子闪出,挨着墙跟慢慢蹭到屋后,躲进了屋后一片阴影之中。刚刚藏好,大厅后门便啪得推开了,只见三人手持刀剑,鱼贯而出,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柴房,身形散开,慢慢靠近。王祁大气不敢出,静静等待机会。 三人走到离柴房约一丈距离后,便停住脚步。中间那人微一点头,右边之人便身形急冲,抬脚踹开屋门,手中利剑狂舞,护住周身要害,抬眼向屋中瞧去,只间房内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了。他忙退出屋子,气急败坏道:“那小子不见了。” 中间那人连忙闪进屋子,见果然空无一人,不由气往上冲,骂道:“樊三,你做的好事。不是说没出去吗?人呢?” 右边那人惶恐之极,道:“我明明看见他们进来了。谁知到这小子溜哪里去了。” 中间那人忽然盯着地上,只见一处灰尘略少,又仔细看看,果见几个极淡的脚印,形状稍小,正是十四五岁少年所有。他大喝道:“赶紧追,那小子刚跑不久。”说罢,退出屋来,朝房后纵去,提气一跳便翻过了墙头。樊三二人赶忙跟上,身形晃动,便朝墙头跃去。 王祁暗道:“就在此刻了!”右手急动,两支飞镖倏地射出,直奔二人后颈。樊三二人不虞身后有人暗袭,待听见暗器声响,身子已然在半空之中,无法借力,慌忙间便要扭头躲闪。但王祁全力一击之下,飞镖速度极快,霎时便到,二人虽然极力躲避,但脖子上依然被镖刃划出两道细长的伤口。二人又惊又怒,落下身来,便向王祁冲去。 王祁冷笑一声,并不逃跑。二人只跑得半步,就觉眼前一黑,扑通跌倒,气绝身亡。 忽听得头顶有人喝道:“小兔崽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我唐门之人。”王祁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先前那人去而复返,立在墙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王祁握握手中的毒镖,心中一凛,原来他们也是唐门之人。说道:“唐门吗?为什么要跟踪我?” 那人一愣,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然笑道:“跟踪你?你还没那个资格。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既然落在我血剑唐岭的手中,定要让你血溅当场。”说罢,举起手中长剑,直指王祁。 王祁默念心法,身形微弓,忽道:“我师父乃是唐门长老,你们为什么要害他?”他思前想后,只觉唐狮情况不妙,故出言试探。 唐岭眼神一凛,冷声道:“小子,你的废话太多了。”纵身跃下,手中剑光大盛,罩向王祁。 王祁赶忙朝后跃开,不待唐岭身形落地,手中飞镖陡然射出。 唐岭剑尖微颤,拍中刃身,那镖便被打在墙上,叮的一声,掉落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初临彭州 第十一章 彭州 王祁心中大骇,没想到此人功夫居然高明至此,比刚才那两人强上许多,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不敢再贸然出镖,他现在唯一的倚仗便是五枚子午断魂镖,现在五失其三,若是剩下两枚再胡乱射出,不能奏功,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唐岭瞥眼看了那镖一眼,啧啧叹道:“你小子还挺走运的嘛,老叫化居然将他的宝贝都送给你了。不过东西再好也要看落在谁的手上,待我将你杀死,这东西便归我了。想想大名鼎鼎的玄衣长老看见他的成名兵器出现在我的手上,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真是令人期待啊。” 王祁嘿嘿冷笑,道:“看来你也只能在我这个小孩子面前耍耍威风了,我师父和我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 唐岭大怒,道:“死到临头还嘴硬,等老子将你擒住,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挺剑直刺王祁面门。 王祁蹬蹬倒退两步,抬手用镖刃将剑尖隔开。只听一声刺耳声响,却是飞镖将剑尖削下一截来。唐岭一愣,随即狂喜,剑招加快,务必要将王祁斩于剑下,好将他的神兵夺走。 王祁心中发苦,他毕竟学武不久,而且唐狮所教只是些内功心法以及如何发射暗器,并没有教他兵器上的功夫。此刻遭遇劲敌,左支右绌,暗器根本无暇发射,一时间情势危急,险象环生。唐岭见他无力支架,剑势更加凌厉。王祁一个不察,右臂被剑刃划伤,鲜血迸溅,衣袖湿了一片。 唐岭狞笑道:“小子,受死吧。” 王祁忍住剧痛,不住观察周围形势。后院地势空旷,没有躲避之处,这样下去,不被刺死,也得力竭而亡。他忽然想到大厅里尽是棺材,跑到那里或能迟延片刻。想到这里,他边躲边退,缓缓将唐岭引向大厅后门。唐岭不虞有诈,且狂攻之下王祁根本无还手之力,身死只是迟早问题,又哪里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王祁胸前又被剑刃划了一道,幸亏他及时退后,否则稍一迟疑就会被刺破心脏了。王祁大骇,忽觉左脚已然踏上门槛,怪叫一声,身子猛然闪入大厅。 唐岭跟着踏进,见地上棺材横列,棺盖乱扔,不由皱了皱眉。嗤笑道:“小鬼,想在临死之前选口好棺材吗?” 王祁并不答话,身子退到棺后,大口喘气。此番打斗,身上固是受伤不浅,内力也即将耗尽。他一动不动盯着唐岭,思绪飞转,盘算脱身办法。 唐岭一步步逼将过来,脸上狞笑越发可怖。王祁身形急转,躲向一边,伸脚将地上火盆挑起,一脚踢向唐岭。唐岭轻笑一声,举剑斩下,那火盆便被一分为二,其中灰烬漫天撒开。唐岭赶忙跳开,掩住口鼻。王祁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石子砖屑,抬手打向油灯,灯苗熄灭,整个屋子霎时陷入黑暗之中。 王祁一动不动,躲到棺材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紧紧盯着唐岭刚才站立的方位。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隐约看到唐岭身影,只见他剑护身前,也是不动,似乎在倾听王祁的位置。 唐岭心中郁闷之极,没想到这个小鬼如此滑头,看来还得费一番周折才能将他拿下。他慢慢抬腿,向前走了一步,步伐极小,只是略动而已。他心中忌惮王祁毒镖,不敢过于靠近,但想王祁年纪不大,走前几步或能增加他心中压力,导致他心慌之下路出马脚,到时便可抓住机会,雷霆一击。心中盘算得当,站定片刻,又迈出一小步——还是没有动静。他稍有些不耐,心道,这小鬼古怪得紧,有些难斗。他静静站住,仔细倾听,一阵细微的喘息声隐隐传了过来。唐岭暗笑不止,慢慢辨明方向,全身劲力贯注剑身,准备一剑毙敌。 忽然嗖地一声响,飞镖袭来,直打他小腿。唐岭心中嗤笑不已:“这小鬼到底年幼,已然自乱阵脚。从未听过暗器射人下盘的。”他认定王祁已然慌神,长剑朝下轻轻一抖,便将飞镖拨开。陡然间又是一支飞镖射来,仍然打他的腿部。唐岭冷笑不止,剑身一摆,飞镖又被打落。心道:“小子,子午断魂镖一共五枚,这下你可用完了。看老子怎么” 还未及他细想,又是一阵破风之声响起,速度极快,转眼便到了眼前。“咦,怎么还有?”他心中怪道。 此刻他剑尖朝下,不及思考,赶忙退后一步,将剑身倏地掉转,啪的一下打在暗器身上。他以为虽然剑招慌乱,但劲贯剑身,也能将暗器击开。没想到那暗器一击之下竟然破裂,点点碎片溅到身上,还未及躲避,便觉眼中一阵刺痛,就如几万只蚂蚁咬噬一般,不由“啊”的一声惨叫出来,双手捂眼,长剑跌落在地。唐岭眼中巨痛,再顾不得其他,倒地嘶吼,全身抽搐不止,如疯魔状。突然间脖子一凉,他心中一惊,出掌打在偷袭之人身上,待要站起喝骂,脑海中疲倦之意铺天盖地涌来,感觉头颅似有万斤之重,再无力抬将起来,就此趴倒,再也不动。 王祁倒在地上不敢妄动,见唐岭死透,这才长出一口气。他刚才接连射出飞镖,故意打歪,使他心中懈怠,顺便将他的长剑引向下盘;再将那蟒蛇毒液以暗器手法打出,唐岭不及回救,心慌之下,果然中计。毒液瞬间将他的眼睛毒瞎,大痛之下,一时间不能忍受,倒地狂吼。王祁又悄悄将毒镖拾起,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后,一镖扎在他的脖颈之上,镖上喂有剧毒,当即毙命。只不过唐岭临终奋力一击,劲道颇大,打得他气血翻涌,疼痛不已。 王祁坐在地上调息片刻,等到胸中不再烦闷,这才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油灯跟前,摸索见引火之物,将灯点着。他返回唐岭身前,蹲下来将那支毒镖收起,仔细翻看他的衣服,见无非是一些散碎银两,并没有什么有用之物。他在地上找到另外两支毒镖,转身出了大厅,走到那两人身前,将剩余两支毒镖找到收好。伸手将一人外衣扯掉,又把他贴身内衣扒下,刺啦几声撕成几个布条。最后才将自己衣服慢慢脱下,露出狰狞的伤口。他在房内寻了些水,缓缓将伤口周围擦净,再用那些内衣布条仔细裹好,这才站起身来,将那人衣服披在身上。等到收拾好一切,东方已现出一丝鱼肚白。 王祁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钻入肺中,疲倦的身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伤重之下,已不能提身纵跃,慢慢挪到前院门口,听外面无丝毫声响,这才开门,缓缓走了出去。此时天光甫亮,街上人迹全无,王祁拖着重伤之躯,直接向城门走去。万一有人发现义庄内的尸体,报上官府,到时候城门紧闭,全城搜捕,他便想出也出不去了。 幸好一切无恙,王祁自觉有惊无险地出了城。他在城外买了身衣服换了,又买了匹马,心中牵挂师父安危,问明方向,便向彭州赶去。由于是初次骑马,不懂操控之法,开始时颇为惊险,颠得他伤口几乎迸裂,好几次上马时差点被马蹄踢着。过了两日,他粗识马性,才算好转,进退转弯无不如意,坐在马背上已然感觉不到颠簸。王祁自小穷迫,这是他第一次买如此贵重之物,一路之上,对那马极为友好,不时停下来,带它去吃草饮水。 王祁身上已有不少钱财,他白天纵马狂奔,夜晚路过县镇之时,便进去打尖住店。小二见他年纪不大却风尘仆仆,心中诧异,不敢怠慢。他又到药铺之内买了些金创药,回店后抹在伤口之上。药效虽然普通,但他体质不弱,过了不久,伤口便已结痂,再过几天,血痂便自行脱落,露出新肉来。 这一日,王祁远远望到天际城墙耸立,心中慨叹,彭州终于到了。他放马慢行,不一会儿已来到城前,见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果不是先前路过的小县镇所能相比,心道:“师父,我到了。不知你是否也安全抵达。” 王祁跳下马来,牵着缰绳,信步走进城内。他先找到一处客栈,将马安顿好,这才独自一人走上街来。此时天才过午,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他走入一间茶铺,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等小二过来送茶之时,出口问道:“小二哥,我问你个事。” 那小二精神抖擞,将茶盏放下,推到王祁跟前,哈腰说道:“客官请问。” 王祁道:“不知你们这里的义庄在哪里?”唐狮之前告诉他,唐门一向将讯息画在义庄墙上,那里人迹稀少,并不为人注意。 小二一愣,诧异得看了王祁一眼,见他正端着茶盏,轻轻吹着,眼睛看着窗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见小二并不回答,这才转头看来。小二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赔笑道:“这位小哥面生得紧,听您说话不像是本地人。” 王祁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小二抓起抹布,在桌上胡乱抹了两下,道:“不知您到义庄有何贵干哪?” 王祁道:“找个朋友。” 小二恍然道:“原来是找朋友啊,义庄在城西最角处,那里周围房屋很少,很好找的。不过,我劝你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王祁奇道:“为什么?” 那小二转头看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经兮兮地说道:“这几个月城里死了不少大姑娘,都拉到那里去了。有人说,她们都是被人奸杀的。那些姑娘死不瞑目,有人晚上还看见过鬼影呢。本来那地方便很少有人过去,现在更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王祁讶然,心中念头急转,寻思道:“肯定是有人搞鬼。人死如灯灭,哪里有什么鬼怪了。不过是一些愚人自欺欺人罢了。” 小二见王祁沉吟不语,显是被自己的一番话唬住,心中得意非凡,道:“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您招呼一声。”说罢,便退了下去。 王祁喝了口茶,也不理他,心中计划稍晚一会儿便去义庄,看看有没有师父的留讯。忽听背后有人说道:“你们听说了没有,蒙阳县这两天出了件天大的事。唐门有几个人” 另一人轻声喝道:“你说话小心点,唐门密探众多,万一被他们听见,你我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先前那人道:“是,看我这张破嘴。”说罢,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观察四周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谈话。 王祁心神一凛,忖道:“难道那件事已经搞得尽人皆知了吗?”他不动神色,装作自顾自的喝茶。 只听一人小声问道:“你刚才说唐门怎么了?” 有一人道:“蒙阳义庄有十几个唐门之人被人杀了。” 其余几人同时深吸一口冷气,似乎此事惊骇之极。王祁心中亦是一紧:“怎么会有十几个人,难道他们说的不是那件事情?那么说,蒙阳还有其他唐门之人被杀了吗?”一时间心中疑窦丛生。 一人道:“真的吗?唐门一向跋扈,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先前那人道:“可不是真的嘛。我老大昨天刚从蒙阳回来,他亲眼所见,有人从蒙阳义庄里抬出十几具尸体,看他们穿着,正是唐门装束。” 一人恍然道:“怪不得!你老大号称‘黄泉鼠’,一身挖坟掘墓的本事出神入化。若是被他看到,那就肯定没错了。” 那人怒道:“你说什么?” 刚才说话那人自知失言,赶忙赔罪道:“李二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诋毁李大哥的。我就是说李老大慧眼神通,从来不曾看错过。” 李二这才消了气。 有人又问道:“后来怎么了?” 李二道:“我大哥那天本来是要出城,快到义庄时,从里面出来几个人,面色难看之极。大哥见他们杀气甚重,不愿沾惹晦气,便躲在一旁的巷子中。就见几人找来一辆马车,从院子里头抬出十几具尸体放到车上。他眼力极好,只一下就发觉这些人打扮都是唐门中人,那些死尸也是。我大哥虽然功夫高觉,却也不愿与唐门牵连,便从巷子另一头走了。” 众人慨叹不止,一人道:“真不知道这些胆大包天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敢杀唐门之人。等着看吧,唐门的怒火岂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李二道:“嗯,这些人胆子的确够肥。不过敢惹唐门的人,定然身份不一般,想来他们功夫必定不弱。” 一人应道:“功夫好归好,若没有一家势力罩着,再好也是身单力薄,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我们这次投奔孟家,不就是为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吗。” 又一人道:“正是。若不是那家伙太难缠,咱兄弟也不至于托庇于孟家。不过以后他要是再想找哥几个的麻烦,就不太好办了。咱们四个往镖局里一钻,神不知鬼不觉。孟家镖局这么响的招牌,谁敢过来招惹。” 李二道:“话虽如此,可我听说他们收人还需要经过一番考核呢,若是考不过,说甚也是白搭。” 一人笑道:“李二,你可别泄了咱们兄弟的气。就凭咱们手底下的功夫,进了哪家镖局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孟家镖局虽大,可咱四人也不惧谁。” 几人大笑,纷纷附和。 王祁已然将事情听得明白:“这个李大胆子忒小,根本没看清楚死了几个人。他回来跟自己兄弟胡乱吹嘘,这些人又以讹传讹,把三个人直吹成十几个人。不过看来唐门已经发觉,就不知他们是否能够找得到我。听这几人的意思,孟家镖局这两天正在招人,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也可跟他们一样混入镖局,唐门不来便罢,若是来了,也可以躲藏一阵。再不济也能找个机会溜掉。我就不信天下如此之大,唐门能够只手遮天。” 王祁思忖已定,便结了账出来,直接向城西方向走去。彭州城内极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人声稀少,渐趋于无,抬头一看,义庄就在前面不远处了。此处义庄要比蒙阳大得多,院子上方青烟缭绕,周围尽是纸屑燃烧的味道。王祁按捺住心中焦急,躲在一处角落等了一阵,只见周围人影全无,这才缓缓走了过去。青砖院墙上坑坑洼洼,显是年代久远。王祁仔细查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待他将四周院墙转毕,这才不甘心地吁了一口气。唐狮果然没有留下讯号,他心中记挂师父安危,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耳听得院中隐隐传来啜泣之声,心下更觉烦躁不安。 王祁猛地将心一横,忖道:“罢了,师父既然没来,那我就先在彭州城里安顿下来,以后经常过来查看就是了。唐门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既然能找到我的行踪,自然也能寻到师父。只是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当天若是留下一个活口问问就好了。师父也不知现在是境况如何,不过看来也是凶多吉少。嘿嘿,若是师父出事,唐门虽然厉害,小爷一定不让你们好过。”想毕,便不再徘徊,抬腿往城中客栈走去。 王祁回到客栈,天色已黑。胡乱吃口饭后,便溜达到后院去看他的马,只见那马站在槽内,牙齿相磨,正在嚼食草料。这才放下心来,上楼回到客房。他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约莫两个时辰过后,城内才渐渐安静下来。王祁眼睛陡睁,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正是那日唐狮交给他的《摧魂指》。他自从蒙阳出来,一路上风声鹤唳,心神不宁,既担心师父安危,又恐唐门追来,并没有时间静下来学习这门技艺。但想以后若是想在镖局立足,非得有些拿出手的本事才行。唐门暗器他不想显露,现在他与唐门纠葛太深,万一有人认出他的功夫,进而牵连出他的行踪来,那自己的境地就非常被动了。摧魂指则不同,师父说圣水宗绝少涉足江湖,认识此技的人寥寥无几,就算他不小心使出来,也不会有人辨出。何况他只是潜伏镖局而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 王祈手指摩挲书页,心中想起唐狮,不免又是一阵出神。轻轻翻开扉页,依着唐狮所教,心神渐渐沉入其中,待确保所记经脉全部无误后,从怀中将药掏出。打开塞,氤氲药香扑鼻而来。他不敢怠慢,伸手将三颗丹丸握到手中,迅速扔到嘴里,一仰脖咽入腹中。 只一会儿功夫,身上便迅速燥热起来。澎湃的药力瞬间喷发,仿佛汪洋恣肆,决堤而来,片刻间就要侵吞万物。王祁脑中一片模糊。他知道这是药力发作后的正常反应,赶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依书中所教,将药力牵引到全身经脉中去。 药力是如此的雄浑,而他的力量却又那么渺小,就像蚂蚁之于巨象,不堪一击。师父虽然叮嘱过他丹药力量极强,需慢慢驯化。可真的去面对时,药力的强悍程度大大超出了想象,他惊觉自己就像驾着一叶扁舟在海中飘遥,面对波涛巨浪,随时有可能被吞噬。但此刻已无退路,不进则死,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时间仿若恒沙滴漏,飘渺无期。王祁的身子摇摆得越来越厉害,似是在拼命挣扎。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一头乱发黏在脸上。皮肤似是坠入火海,全身通红,白骨c经脉清晰可见,细密的血珠从毛孔中渗出,蜿蜒流下,直至覆盖全身,煞是恐怖。 王祁只觉陷入末日轮回,眼前充斥各式妄象,耳边乱声大噪,刺人心魄。为了不被甩入漩涡,心中挣扎着记忆口诀,这才勉强不被颠覆。此时,他已没有了具体的痛感,只觉哪里都痛,又仿佛哪里都没有感觉;也没有了的时间概念,一切仿若静止,只留下极远极远的天际恒星如水。 不知从何时起,王祁的身子终于不再动弹,呼吸渐趋平稳,直至无息无声。汗水c血迹不再流出,月光朦朦,将他的身形缓缓笼罩。那一刻,他的身上仿佛散发出淡淡清辉,如梦如星。 当最后一丝药力终于消散后,王祁心中似有所悟,一切苦海妄象化作云烟,所有经历,无论痛楚抑或悲伤,犹如长鲸吸水,踪影全无,徒留枯漠深泉,几世风沙。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世界,笑了。 王祁轻舒长臂,仔细感受体内的不同。与之前相比,改造过的经脉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如果说他以前的经脉像一条小溪蜿蜒流淌,现在无疑就是一条大江水天一色。不过河道虽然拓宽,水面却是极浅。九泉洗心丹只是改造了他的经脉,并未带给他一丝内力。他试着点出一指,虚空中微风掠过,窗棂只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王祁苦笑,如师父所说,今后还得努力修习才是。 月色清冷,寂静无声。虽然修炼时感觉时间漫长,可实际却用时不多,不过一个时辰罢了。王祁跳下床来,将全身的污垢洗净,换上一套干净衣服,这才感到一阵舒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比武试技 翌日清晨,王祁早早醒来。经过一夜冥修,他已初窥门径,几日来赶路的疲乏消失殆尽,双目熠熠,光彩湛然。虽然一夜未眠,精神却反而极佳。他翻身下床,整整衣裳,漱洗完毕便径直走到楼下大堂里吃饭,顺便向跑堂伙计询问孟家镖局的位置。 那伙计看了一眼王祁,笑道:“小哥是去应征镖师吗?” 王祁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伙计笑道:“孟家镖局这几天招收镖师,方圆百里尽人皆知。几天来我们这里的外地人极多,都是跑江湖的好汉,他们一来住店吃饭便询问孟家镖局的去处,显然都是来应征镖师的。我听小哥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所以有此一问,不想一猜便着。” 王祁道:“原来孟家镖局这么出名啊,居然有那么多人前来应征。”他原以为只是招收寻常镖师而已,心想自己也算是有两下本事的,应征进去应该不难,没想到孟家镖局名气之大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若是人数太多,那他想要进去就困难得多了。一想至此,心下不免有些忐忑。 伙计道:“我看小哥此次把握倒是不小。” 王祁苦笑道:“何以见得?” 伙计神秘兮兮道:“我在这里当伙计已经有好些年了。上次孟家镖局招人还是五年前,那次的人也像现在这么多,足足用了半个月才招完。” 王祁咋舌不已,心道孟家镖局果然不同凡响,半个月要招多少人哪。 那伙计继续道:“我虽然没有进去观看,可来住店的人着实不少,听得多了也就记下不少。那次有不少人抱怨说,他们功夫并不弱,可是主考之人却比其他考官更加厉害,一番考核下来,不免饮恨出局。那些人回来埋怨说明明他更厉害,为什么留下那些年轻伢子?当时有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心里也奇怪得很。可孟家势力雄厚,谁敢前去讨要公道,人们也就在外面嚼嚼舌头胡乱发泄一气罢了。” 王祁奇道:“你说那些人并不是功夫不行,而是年纪太大?” 伙计道:“也不是太大,就四十来岁。因为说的人多了,我也就记下了。所以我说小哥可能比其他人更有希望。” 王祁嘿嘿一笑,道:“那就借你的吉言了。”接着向伙计问明了镖局方向,伙计仔细对他说过之后就去招呼其他桌的客人去了。 此时正值早饭时刻,店里一时间人满为患。王祁仔细听其他人说话,果然发现大部分都是前来应征镖师的。小二的小道消息颇为奇异,自不可尽信,只不过心里稍微有些底罢了。他正在胡思乱想,忽听有人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可否让我们在此吃个便饭?” 王祁一怔,抬头一看,见是个老翁站在桌旁正和他说话,约莫六十来岁年纪,头发半白,穿一身灰色袍子,虽然发旧,但干净异常,十分整洁。 王祁赶忙笑道:“老伯,您坐吧。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了一张桌子。” 老翁点头谢道:“那就麻烦小兄弟了。”说着身子让了让,说道:“熊弼,坐下来吧。” 他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瓮声瓮气地应道:“白伯,你也坐吧。” 老翁用衣袖拂了拂凳子,坐在王祁对面,那大汉便挨着老翁一侧坐了下来。王祁正好坐在他另一侧,见这汉子坐下来竟然比他高出一头多,身材极为壮实,脸庞黝黑,神情稍显憨实。他朝王祁递过感激的眼神,王祁点头微笑。 老翁问小二点了两份早饭,另外又要了十几个馒头。小二上菜极快,不一会儿,便将他们点的饭菜端了上来。老翁拣个馒头出来,对壮汉道:“剩下的都是你的了,快吃吧。” 王祁吓了一跳,差点将喉咙里的东西喷出来。桌子上菜虽然不多,但馒头份量极大,足足是他平时三四倍的量。难道都是这壮汉的早饭吗?他心中颇有些惊疑不定。 那壮汉答应了一声,也不跟老翁客气,拿起一块馒头便往嘴里塞,也不见他如何咀嚼,只两下便咽到了肚子里,手里不停,又拿起一块往嘴里送,一会儿功夫就将五六个馒头被吃了下去。他吃饭时神情专注,吃两个馒头就一口菜,再吸溜一口汤,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老者似乎见怪不怪,只是慢条斯理地吃他跟前一小份饭。王祁心中啧啧称奇。 壮汉偶然抬头,见王祁眼神正盯着自己,居然脸色一红,道:“兄弟,给你吃。”说着递过一块馒头。 王祁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壮汉嘿嘿笑了一下,不再客气,将递过去的馒头又一下塞到嘴里,吧叽几下,似乎极为香甜。 老翁笑道:“让小兄弟见笑了。熊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胃口大,他一顿饭足可抵普通人两三个人的饭量。起初我还怕他吃坏,可看他身材越来越壮,而且极少生病,也就不再担心了。” 王祁道:“熊大哥是天生的好胃口,好身体,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老翁道:“小兄弟也是来应征镖师的吗?” 王祁道:“是啊,不仅是我,我看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此时店里人声喧哗,整个大堂挤得满满当当。江湖人士性情豪放,推杯换盏之声此起彼伏,酒酣耳热之后,更是呼喝不止。 老翁点头道:“看来孟家的实力越来越厉害了。” 王祁没有接话,孟家的实力从前如何,他并不清楚,但以今天的影响来看,的确非同一般。此时,熊弼已经将桌上东西全部吃完,他伸手抿了抿嘴巴,犹有些意犹未尽。王祁心中感到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嗜吃的人物。 王祁忽然问道:“熊大哥,你也是来应征的吗?” 熊弼大头一点,道:“嗯。” 老翁道:“熊弼从小不喜读书,整天舞枪弄棒,他们家人无可奈何,只好请来武师教他功夫。别看他念书不行,可对于练武来说悟性不低,加之皮糙肉厚,又肯下苦,几年下来,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武师也快要敌不过他了。他们家人正寻思给他寻个出路,这不听说孟家招人,便把他送过来了。” 王祁道:“您难道不是他爷爷吗?” 老翁笑道:“爷爷?我年纪有那么大吗?他父亲和我是拜把子老兄弟,老来得子,就这一棵独苗。”说着宠溺地拍了拍熊弼后背,又道:“我姓白,跟熊弼一样,你叫我白伯便可。” 王祁见三人都已吃完,便道:“白伯,我还要去孟家,这就走了。” 白伯道:“一块儿走吧,我们也要过去看看。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你和熊弼以后便是兄弟了,待会过去两个人相互有个照应。” 王祁和熊弼同时点头。 王祁将小二叫过来结账,顺便将熊弼二人的也付过了。老翁也不阻止,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等王祁结完账后,三人起身出店,向孟家走去。待走了一会儿,王祁恍然道:“其实也不用打听镖局在哪里,只要跟着人群走便到了,反正人们不是去那里报名应征的,便是前去看热闹的。” 白伯笑道:“小兄弟真聪明,见事及理。熊弼脑子要是能有你一半活络就好了。” 熊弼也不着恼,嘿嘿傻笑。 王祁赶忙把手一摆,道:“白伯见笑,我只是猜猜而已。而且您叫我王祁就好了。我和熊大哥都兄弟相称了,您再叫我小兄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了。” 白伯笑道:“哈哈,说的也是。如果你们两个一起被选中,我希望你代我好好照顾他,也不枉故人的一番嘱托之意。” 王祁道:“白伯说哪里话。熊大哥身子比我壮,功夫又好,我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上不得台面的。我们俩今后相互照顾吧。” 白伯笑着点点头。 三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镖局门口。只见五丈多宽的大街北面矗立一座宏伟的大宅,占地极广,朱漆大门上铜钉灿灿,两边各自雄踞着一头巨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门楼上插两面玄黑色狼牙大旗,上书孟家镖局四个大字,随风飘摆,猎猎作声。 此时院墙东面一个角门上围满了人,层层叠叠,泼水难进。只听有人在里面大声喊道:“各位好汉不要挤,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进。”不过人们兀自拥挤向前,看来收效甚微。王祁站在远处咧了咧嘴,一脸苦笑。 白伯叹道:“孟家镖局这两年确实做大了。看来孟伯霆有两下子,把诺大的产业做得风生水起。” 忽然,人群最里面有人吼道:“都给老子排好队,不然的话,一个也别进了。”这一嗓子声若炸雷,人群陡然一惊,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刚才还哄乱的队伍马上整齐了许多。 白伯笑道:“这下不乱了,你们两个去吧。” 二人点头,王祁率先向队伍走去,熊弼跟在他的身后。众人乍见到二人过来,不由纷纷侧目。王祁笑笑,他当然明白众人是惊诧熊弼的精壮伟岸,他那铁塔般的身材太过夺目。熊弼憨憨一笑,静静地跟在王祁身后,排在了队伍后面。见他一副老实的样子,有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也有一些眼珠急转,神色阴冷。王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几个月来的舐血历练让他习惯在心中暗自筹划,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表露声色,以免让人提前防戒。心中默念心法,精神渐渐镇定下来,脑海中如一股山泉流过,冷静无比。 孟家的办事效率极高,等人们排好队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轮到了王祁他们。他们随着前面几人进入到角门内,只见里面竟是好大一个练武场,先进来的人们已经被分成好几拨进行各种比试,乍一进来,颇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 这时,一个身着孟家镖服的汉子说道:“你们几人注意听着,既然想进我们镖局混口饭吃,就要听这里的规矩。比试共有四部分,分别为力气c箭术c对打以及识字,一个个都给我按着顺序来,不要耍小心眼,不要希图蒙混过关,要是被我董大彪发现了,立马把你扔出去。听清楚了吗?” 一行进来的几人纷纷点头。 董大彪道:“好,看来你们还算识相。来吧,先让我看看你们的力气如何。你先来!”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队伍前第一个人。 那人精瘦身材,额下留一撮山羊胡,眼珠滴溜乱转,显是个精明人物。他向董大彪一抱拳,便走到场中。地上错落放着几个石锁,从小到大依次排列。锁上刻着重量,从一百斤直到五百斤。 董大彪道:“要将石锁举过头顶才算数。从轻到重一个一个来,不要贸然举后面的重锁,小心用错气闪了腰。” 山羊胡点点头,走到第一个石锁前站定,右手将锁柄握定,口中吆喝一声,那锁便被举过头顶。 董大彪喊道:“可以了,放下吧。” 山羊胡将石锁轻轻放下,直起身来拍了拍手。显是气力充足,游刃有余。 他又走到第二个石锁跟前,深提一口气,便又将那石锁举了起来,只是放下来的时候似不如先前从容,石锁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响声。 山羊胡歇了片刻,走到第三个石锁前,双脚分开,腰身下沉,摆了一个马步,右手紧握锁柄,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呼出,如此再三,陡然间双眼一瞪,大喝一声,“起”!石锁便缓缓地从地上提起来,慢慢升到腰部。此时,他的右臂已然有些抖动,但兀自坚持不放。石锁渐渐到达肩部,山羊胡脸皮憋得通红,面上肌肉斜扯,眼白也充满血丝,神情殊是可怖。他忽地大叫一声,臂上再一使力,石锁竟然一下子越过了头顶,稍微一停,便将石锁扔开,身子急忙向后一跃。那石锁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尘土四溅。 董大彪道:“还要试试下一个吗?” 山羊胡摇头道:“不用再试了,这已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董大彪点头道:“嗯,两百斤,还凑合。先退到一旁休息吧。” 山羊胡依言退开。董大彪拿出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划了几划,可能是在记录成绩。写完后,他转过头喊道:“下一个。” 第二人向董大彪拱了拱手,便走到石锁跟前伸手提举。王祁站在队伍后面看着,心中忖度自己能举到第几个石锁。他向熊弼轻声问道:“熊大哥,你能举起几百斤?” 熊弼憨然一笑,道:“不知道。” 王祁疑惑道:“怎么会不知道?” 熊弼道:“我从来没举过石头,当然不知道了。” 王祁颇有些无奈。他数了数,这个队伍一共有十个人,前面几人所举分量大多在一百五十斤到两百五十斤之间,也有一人举到三百斤,但提到腰部后,任他再如何使力,也无再向上提高分毫,只得放弃。 王祁排在第八位,很快便轮到了他。他定了定神,将袖子挽至肘上,向董大彪微一施礼,便走到场中。前面几人发出低声哄笑,王祁年纪不大,身材虽然不低,但两臂精瘦,哪比得上他们膀大腰圆。董大彪也有些莞尔。 王祁挠了挠头,走到第一个石锁前,弯腰将锁柄抓住,臂上使力,那石锁便被提了起来。他在肩部顿了顿,再一攒劲,石锁就被举过头顶。王祁让石锁在头顶稍微停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人们颇有些意外,十来岁的年纪能举起一百斤,已经算是很好的表现了。 王祁走到第二个石锁前,这次重量加到了一百五十斤。董大彪想要过来阻止,但看到王祁气定神闲的样子,便没迈步。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伢子能不能举动这个石锁。王祁轻轻吸一口气,右手抓住锁柄稍一用劲,果然重了不少。他清楚自己的力量不能和这些人相比,不过自从吃了那枚蛇胆之后,气力比从前强了许多,要提起一百五十斤,想来不难。想到这里,右手攥紧锁柄,臂上使劲,石锁便缓缓离开地面。王祁轻轻一掂,心中已有计较。右臂攒劲,口中轻喝一声,那石锁便慢慢被举到肩上,再一用力,石锁已被稳稳地举过头顶。王祁将石锁向旁边抛开,身子一撤,那石锁便砸在地上。人们不禁发出几声惊叹。 王祁甩了甩右臂,贲张的经脉才算好受些,抬步便向第三个两百斤的石锁走去。他此行必须保证极大的胜面,才能最大可能地进入镖局。虽然举起两百斤有些困难,但不妨再试一试。 董大彪赶忙走过来挡住他,道:“小兄弟,你还想举两百斤吗?” 王祁道:“我想试试。” 此言一出,周围人顿时一乐。山羊胡哄笑道:“小兄弟天生神力,不可貌相,董大哥就让他试一试吧。” 也有人劝道:“小兄弟不要这么拼命,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闪坏了筋骨,下半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连媳妇也娶不下了。” 董大彪摆了摆手,道:“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吧,还想试吗?” 王祁道:“嗯,不试试总归不甘心。” 董大彪道:“小兄弟,我虽然佩服你的狠劲,但过犹不及,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王祁道:“多谢董大哥的提醒。” 董大彪见劝说无效,也不再多费口舌,退到旁边。众人也不再嘻笑,定睛看着王祁,有叹息扼腕者,有幸灾乐祸者,不一而足。 王祁走到石锁前,伸手握了握锁柄,手掌刚能抓住,心中略有一丝紧张。他沉肩坠肘,眼睛微合,仔细感觉经脉中细若涓流的内力,然后慢慢催动。内力由气海丹田逐渐流向右臂,又渐次流向右掌。待内力于掌心渐渐凝聚,猛然间双目圆睁,舌绽春雷,喊一声“起”,两百斤的石锁倏地被提到腰间。 王祁吓了一跳,没想到力气突然间增加了这么多。赶忙一鼓作气,右臂用力,将石锁举过头顶,稍一停顿,便将石锁扔在地上。周围几人脸色大震,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能单手举起两百斤的重量。 王祁明白,若不是使用内力,他根本不会表现得如此出人意料。心道,刚才虽然不是自己的极限,但不能太过惊世骇俗,那样反而会招来别人疑忌。他深吸几口气,装作力竭的样子,向董大彪一拱手,退到一旁。 董大彪竖起拇指,赞道:“好小子,董某看走眼了。”说完,提笔在纸上将王祁的成绩记了下来,喊道:“下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英华初绽 熊弼迈开大腿,走到第一个石锁跟前,嘿嘿一笑,抓住锁柄,一下便将石锁举过头顶。众人吓了一跳,看他的样子,那石锁仿佛是纸糊的一般,在他手中犹如玩物,没半点分量。熊弼将石锁砰地扔下,径直走到第二个石锁跟前,不废吹灰之力,又将它举起扔在地上。就这样一直举起了四百斤的石锁,气息才有些微喘。众人皆是无比震惊,嘴巴张得老大。 熊弼的一番表现将其他几组比试者的眼光也吸引了过来,诺大的场上刹那间寂静无声,人们纷纷注视着这个人形怪物。熊弼丝毫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兴奋地走到四百五十斤的石锁跟前,一番提举下来显然已激起他更大的征服。那石锁浑身漆黑,也不知是用什么石头雕成,他伸手抓住,臂上使力,石锁一下子离地腾空,提到腰间。再一使劲,那石锁便被直接被举到头顶之上,众人仰头观看,却见锁底生满苔藓,显是很久未有人动。熊弼轻吼一声,将石锁扔下。人们但觉一声极为沉闷的响声传来,咂舌不已。 熊弼笑了笑,走到最后一个石锁前,这已是气力比试最大的分量——五百斤,巨大的石锁比一般人的腰身还要粗大。全场之人俱皆屏气凝神地盯着他。熊弼弯下腰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握住锁柄,口中呼喝一声,便将那沉重无比的石锁提了起来。他慢慢站直身子,脸上淌下几滴汗珠,砸在地上。只见他右臂肌肉虬结,经脉粗暴,陡然间大叫一声,石锁便被举到肩部。众人不禁惊叹,倒吸一口冷气。熊弼停了片刻,怪叫一声,右臂一下挺直,石锁越过头顶稳稳停在半空。他艰难地迈了两步,向前一抛,巨大的石锁瞬间撞在地上。人们仿佛觉得大地都颤了几颤。熊弼吼叫连连,双拳砸在胸膛之上,砰砰作响,状若疯狂。众人如见凶神,无不骇然。过了一会儿,熊弼才算平息了心情,走到王祁旁边,嘿嘿傻笑。 王祁按耐一下激荡的情绪,道:“熊大哥,你的力气好大。” 熊弼笑笑,一脸憨态。 这时,只听董大彪大叫道:“看什么看,你们还比不比了?”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收拾起惊骇之心,各自比试去了。 董大彪走过来在熊弼肩上锤了两拳,兴奋道:“好你个大个子,有你的。这四百斤以上的石锁,自我来了镖局,就没见人举起来过。今天你算是给我长了脸了。哈哈哈”他大笑几声,转身对最后一人喊道:“该你了。” 那人挠了挠头,见罢熊弼的神力之后,只觉自己仿佛手无缚鸡之力一般,羸弱不堪。他走前去提举一番,也只是一百五十斤而已。 董大彪见众人气力比试完毕,大手一挥,道:“接下来,我们比试箭术。”领着众人来到不远处的靶场,只见场上立着一个木架,上面挂着几十张弓,架子一旁立着几个竹筒,里面插满了箭支。另一头竖着一溜靶子,用树藤编制,极为厚实。每个靶上面画着黑色圆圈,环环相套,有七八个之多,正中间是一个朱红色的圆点,尤为醒目。 董大彪道:“这些弓箭劲道不同,从五十斤到三百斤不止。你们根据自己的臂力各自选上一把,再从箭壶里取上十支箭,一字排开站到箭靶前。待我喊过口令之后再进行射击。” 众人按他吩咐去架子上取弓。王祁从小在林中射猎,对于弓箭无比熟悉,可惜家中买不起好弓,只能砍些竹子自己动手制作。此时见到架子上尽是上好弓箭,不由心中艳羡。他挑了张一百二十斤的大弓,握在手中,不住摩挲,又从箭壶里取了箭,搭弓虚射一下,对弓箭质量极为满意。转头看去,众人已然挑选完毕,却见熊弼手上握着一张黑色大弓,竟然是力道最大的三百斤强弓,不由心中叹服。 董大彪见众人准备妥当,便跃到靶子一旁,喝道:“听我口令,弯弓搭箭。” 众人俱皆将箭矢搭在弦上,用力一扯,拉成满月状。 董大彪道:“第一箭,射!” 各人瞄准箭靶,箭矢纷纷激射而出,如流星赶月一般,扎在靶上,雕翎兀自轻颤不已。 董大彪在靶前站定,依次记录个人成绩,见众人大多射在靶子最外圈处,只有第五人和第八人正中靶心,而第九人虽然准头不行,但竟然穿靶而过,只留下箭尾在靶上耷拉着。他大致已摸清各人实力,当下不动神色,退到一旁道:“准备第二箭。” 众人再次取箭弯弓。 董大彪道:“射。” 王祁见自己第一箭射中红心,并未失掉平日水准,心下大定。他自小凭箭打猎,箭术已是不差,遇到唐狮后更学得唐门精妙至极的暗器手法,弯弓射箭之际,只觉得心如止水,人弓合一。待听到董大彪第二次喊声之后,左手用劲一拉,内力直灌长箭,眼睛微眯,意识仿佛附着在箭尖之上,雀跃异常。他瞄定靶心,左手一松,箭矢劲射而出。虽然还未射至箭靶,但松开弓弦之际已然知道,此箭必中红心。玄妙的感觉有如痛饮佳酿一般,令他心醉不已。果不其然,那箭直奔红心而去,在众人惊咦声中,直接刺进第一支箭的尾部,余势不歇,锋利的箭尖劈开箭杆,又中红心。 众人尽皆叹服。熊弼力大无穷,还可说是天生禀赋;但王祁这手出神入化的射箭本事,必是源自后天的努力,没有人天生便是神射手的。他们羡慕熊弼的力量,可对王祁的箭术却只能臣服。 董大彪亲眼目睹“神迹”,也是万分惊讶。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重新走到靶前纪录各人的成绩。除王祁外,只第五人射中了九环,其余诸人依旧表现平平。熊弼又将靶子射穿,对于这种怪兽而言,自不可拿常理忖度。 接下来的几箭,王祁如有神助,他一心要进入镖局,所以比试起来分外专注。别人的靶上都插满了箭矢,而他的靶上从一开始便只有一支,劈裂的箭杆掉了一地。众人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熊弼依旧嘿嘿憨笑,并不因为自己箭术不行而气馁,反而是王祁每射出一箭他便使劲挥舞几下拳头,兴奋异常。 待董大彪第十次喊过后,王祁将最后一箭射出。他不及看结果如何,便一跤坐到,张大嘴巴深深呼吸几下,脑中眩晕才算好转,此时后背已然浸湿,心中后怕不已。刚才沉入那种状态不久,他便觉得每射一箭,便有一股意识从脑海中撕扯而出,附在箭上,待长箭射中靶心之后,那意识便轰然消散,脑海中竟然传来一丝疼痛,仿佛是为那股意识的散去悲哀一般,顷刻间心绪也变得焦躁起来。他心底陡然惊觉,唐狮从未告过他会出现这种情况,当即便要从这种状态挣扎出来,可突然想到正在比试,此刻形势大好,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反而会将前面的优势丧失殆尽。无奈之下,只好分出一缕心思在旁边谨慎观察,而绝大部分心思依旧沉浸在先前的状态中,助他一次次创造奇迹。待第十箭射毕,他才遽然醒转,想起之前的险恶情境,惊出一身冷汗。 王祁坐下喘气调息,忽听众人一阵惊呼,又听到熊弼嗬嗬怪叫,跑过来一把将他拉起,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抖动。王祁只觉一股大力从肩上传来,肩胛骨快要被挤碎一般,不禁吸口冷气。熊弼见状,赶忙放开双手,嘿嘿笑了一下,叫道:“王祁,你太厉害了。” 王祁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熊弼连忙道:“你看。”说着指向远处箭靶。 王祁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瞧去,却见自己的靶上空无一物,中央的红心已然消失,只留下一个空洞。他心中先是奇怪,旋即恍然。前面几箭首尾相逐,虽然箭杆破裂,但箭尖却被钉在靶心里头越来越深,待最后一箭补进,终于将厚厚的箭靶刺穿,而箭杆也趁着余势穿过孔洞,因而诺大的靶上竟然片物不留。他朝靶下看去,果见靶后不远处散落着一堆箭头,还有一支长箭扎在地上更远处。想明其中曲折,心中也是惊异非常,心中对唐门的技艺更加佩服。 熊弼觉察到王祁背后被汗水浸湿,忙问道:“王祁,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生病了?”说话间,神色竟有些慌张。 王祁道:“不碍事,只是刚才射箭时脱了力,休息一会就好了。” 熊弼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自然不明白脱力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听到王祁没事,便放下心来。 此刻,董大彪已然将个人成绩记录完毕,王祁十箭俱中红心,第五人也都在九环和十环之间,相比他二人而言,其他人成绩大都平平,只熊弼箭箭穿靶,骇人听闻。他走过来说道:“第二场比试已经完毕,想必你们都将各自的表现看在眼里。这两场有几人的成绩很是不错,让我眼前一亮。但考核尚未结束,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咱们还有两场比试,大家奋力争取吧。”说罢,他便当先向第三场比赛场地走去,众人依旧跟在他的身后,只是此刻看向王祁和熊弼的眼光已然不同,有的嫉妒,有的佩服,也有人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祁依旧神情淡然,跟在人们身后慢慢走着。熊弼脸上挂着浅笑,紧紧跟在王祁后面。 董大彪在一处宽阔的场地站定。众人只见场中摆一溜架子,上面摆放各种兵刃,寒光闪闪。 董大彪道:“这场比试是对打。你们依次出列,打一套你们最擅长的拳法,刀法c剑术都行。我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选择一位武师跟你对打。这一局不论胜败,只要拿出让我们满意的本事就行。对面便是我们镖局的三位武师,待会他们便是你们的对手。”说着,他伸手指向对面站立的三人。 众人这才注意到场子那头站立的三人,他们身穿黑色镖服,神情肃然,如标枪一般卓拔挺立。 董大彪道:“我们这便开始吧。需要兵刃的自己在架子上取。”他伸手指向山羊胡,让他进场。 山羊胡点点头,迈步走到场中站定,向那三人拱手施礼。那三人微一点头。山羊胡摆开架势,他没有拿兵刃,而是徒手练了一套短拳,口中随势呼喝,身形如猿,闪转腾挪间颇有一番气势。一会儿工夫,一套拳已然打完,收势站立,面不红气不喘,看向三位武师。左边一人道:“既然是拳法,那便由我来试试吧。”说着,跃步上前,站在山羊胡对面,道:“出手吧。” 山羊胡知道对手厉害,并不多话,一拳击向武师面门,所用的正是刚才演示的拳法中的一招。那武师站立不动,左手成掌,后发先至切他手腕。山羊胡赶忙缩回拳头,左肘欺近,直捣武师胸口。短拳讲究一寸短一寸险,对战时务必要贴近对手,利用指c肘c臂c膝,于方寸间制敌取胜,虽然外人看来形势极为险恶,当局者却深谙其理。两人一番比斗下来,直看得王祁眉飞色舞,受益匪浅。他自入江湖,与人对敌经验甚少,大多靠暗器毙敌,从未有过近距离打斗,唯一一次还是与唐岭搏命时,用匕首跟他对击,若不是最后用计取胜,他也只能束手就擒。此刻见到山羊胡与武师一招一式拳脚往来,不由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两人打了二十来招,都是山羊胡在一直抢攻,那武师只是岿然不动,见招拆招。山羊胡心中渐渐发怵,一番较量下来,任他如何变招,根本就探不得武师的根底。心中既然示弱,出手间自然有些畏首畏尾。那武师冷哼一声,陡然出掌,拍向山羊胡的左胸。山羊胡惶然一惊,待要躲避已然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向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地,口中咳嗽不止。 董大彪道:“比试完毕,退下吧。” 山羊胡咳嗽几声,感觉好受了些,用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来,待要说两句恭维之语,却见武师早已退回,只得悻悻地走回来。 董大彪道:“他刚才只用了三成力,你回去后擦点跌打药,过两天就没事了。” 山羊胡点头称谢。 董大彪不再理他,道:“第二个,进场。” 王祁站在一旁观看,发现那三位武师并不是随意出手。左面那人一直空手对战;若有人使用刀c剑一类的短兵刃,便由中间之人接着,他使一把长刀,刀势沉雄,颇为不弱;而一旦有人亮出枪c棍之类的长兵刃,就由右边那人出手。他手持长枪,枪尖用布裹着,出枪时如蛟龙腾跃,进退间法度俨然。 他注意到身边几人功夫都很一般,虽然演示时颇有威势,可一旦跟武师对上,不出几个回合,便即惨败下场。只有第五人坚持时间稍微长些,他从兵器架上选了一把大刀,舞起来刀声霍霍,和武师比试时有攻有守,虽然最后落败,但进退有据,刀法丝毫不乱。王祁注视片刻,将此人牢记在心。三场比试下来,这人无论哪方面都有两下,让他不由生出结交之意。 这时,第七人也已经落败下场。董大彪道:“小兄弟,进场吧。让我看看你手上功夫如何。” 王祁一笑,缓步走到木架旁,伸手拿起一把长剑,轻轻掂量一下,约莫三四十斤,也能用了。他提着长剑,向中间那位武师一抱拳,道:“小子没学过任何功夫,不能演示给诸位看了。不过斗胆,也想麻烦前辈下场赐教。” 众人一听,尽皆愕然。前来应征武师的,谁没有两下子功夫,他们看王祁前两场表现颇为不弱,以为他功夫也必定不错,正想看他如何表现一番呢,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人不禁惋惜,也有人窃喜不止。 董大彪道:“你真没学过功夫啊?” 王祁苦笑道:“真没有。” 董大彪道:“既然没学过,那就下来等待第四场比试吧。刀剑无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祁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刚才看了他们几场比试,已经记下了几招,相信也能支持片刻吧。” 众人哄然大笑,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学功夫是过家家啊,看几眼就会了。有人不耐烦地嘘道:“小鬼,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回家学两年再来吧,小心人家一不留神把你捅个窟窿。” 董大彪道:“回去吧,我是不会让你上场的。”他刚才见到王祁箭术神通,已然起了爱才之意,自不肯让他下场冒险;而且心中清楚,这几场比试并不是非要取得多好的成绩才能过关的,王祁神箭无敌,想来进得镖局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他不能跟王祁明说,只能拉下脸来将王祁劝回去。 王祁见董大彪语气坚决,只好作罢,就要将手中长剑放回木架。中间那武师忽然开口道:“慢!” 王c董二人皆是一怔,不明白他想干什么,都转头看了过去。 武师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场中,道:“这少年有些意思,让我陪他玩玩罢,看他这一会儿时间学下多少功夫了。嘿嘿” 董大彪急道:“可是” 武师道:“放心,我出手有轻重的。” 董大彪无奈,只得向王祁吩咐道:“你可要小心些,若是不敌,马上认输。唉,你这伢子,总是让人不省心。” 王祁歉然一笑,就要过去。熊弼拉住他的衣服,问道:“王祁,你能行吗?” 王祁见他一脸担心,心中有些好笑,更有些感动,拍拍他的手背,道:“熊大哥,没事。让我试一试吧。” 熊弼只好将手放开。王祁手中提剑,缓步走到武师身前,拱手道:“请指教。”说着,长剑平抬,摆了一个起势,正式刚才一人所演示的招数之一。 武师眼皮微抬,道:“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只身入局 王祁挺剑直进,刺向武师喉咙。武师只向左跨一小步,便让开他的来剑,口中说道:“剑势凑合,下盘不对。” 王祁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自己出招之时,武师便已看出,他虽然仓促间学了一些招数,但片刻间岂能融会贯通,一时使了出来,不免漏洞百出。武师说他剑势凑合,是指他握剑击刺方位像模像样;而下盘不对,却是说他腰下不稳,步伐凌乱,跟长剑去势不相匹配。 王祁心中苦笑,看来功夫确实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就的,自己刚才一番混账话太小瞧天下英雄了。但此刻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来不及细细思量,便将刚才看到记住的招式使将出来,有刀法c有剑法,还夹杂几招拳法。众人见他尽是些是是而非的招数,又不免嘲讽一番。那武师却似并不着急,也不进攻,只是小心防守,有时顺便牵引一下,逗引王祁将所学招数一招招使出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少年是只会说大话呢,还是确实是个练武奇才。 王祁一点不觉,越打越顺手,加上心底一股不服输的意志,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竟渐渐沉入自己的状态之中,全身筋脉俱皆畅通无阻,内力如小河奔腾般欢畅淋漓。长剑去处,风声渐起。武师直撄其锋,只觉王祁剑势渐渐犀利起来,虽然剑招略显稚嫩,但其中决绝气势却变得越来越强。他不得不小心应付,有时王祁剑走偏锋,甚至得主动出击才能化解。 众人见王祁兀自胡来,那武师却一味防守忍让,不免又是好笑,又是诧异。 过得片刻,武师突然身子急转,挺剑直拍王祁手腕,只听啪的一声,王祁长剑已然脱手,掉落在地。 众人见到如此精妙招数,皆是大声喝彩。 王祁讪讪一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小子鲁钝,让前辈见笑了。” 那武师长剑入鞘,道:“你,不错。”说罢,便走了回去。 王祁以为他挖苦自己,讪笑一下,回到场边。熊弼赶忙迎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王祁笑道:“前辈有意相让,我能有什么事。接下来该你了,让我也看看大哥的本事。” 熊弼嘿嘿一笑,嗯了一声。也不待董大彪叫他,径直走到场上抽出一根长棍来,往地上一杵,看向三个武师,跃跃欲试。 右首武师道:“让我会会这个大个子。”说着手握长枪,跃入场中。熊弼毫不客气,抡起长棍当头就砸,他天生巨力,这一下竟隐隐有风雷之声。那武师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躲开。长棍砸在地上,啪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武师眼皮不自觉地抖了一抖,心想这种力道若被他砸在身上,岂不是要变成一滩肉泥?不过,他虽诧异熊弼力大,却毫不慌乱,不等熊弼抽回长棍,枪尖疾点他的小腹。熊弼虽然身躯庞大,行动间却异常迅捷,他手中拖棒,向后纵跃,抓住棍尾,使一招“横扫千军”,向武师腰上抡去。 那武师早有准备,双手紧握长枪两端,向前跨一小步,直接向棍身中部挡去。他倒要看看,这个莽人能有多大力量。枪棍相交,武师陡觉一股大力冲撞过来,蹬蹬蹬退了三步,虎口发麻,手腕轻颤不已,不由心下骇然。熊弼却是越战越勇,退了一步后,又向前冲去。 王祁见他二人枪棍往来,不由从心里佩服熊弼身手。这尚是首次有人逼得三位武师主动出击,熊弼的棍术大开大合,有如大江奔腾,浩浩汤汤;那武师枪术虽精,却因枪尖被裹,出手间威力大减,开始时颇有些手忙脚乱。熊弼皮糙肉厚,筋骨极健,长枪打在身上只是身形稍顿,咧一下嘴就又生龙活虎地冲将上去。 武师心中发苦,遇到这种莽人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他经验极为丰富,待摸清熊弼实力后,便不再防守,进攻不止,长枪或点或刺,或拍或扫,速度极快,往往攻其不备。熊弼虽然力大,也被弄得左支右绌,渐渐手忙脚乱起来。那武师陡然大喝一声,纵身跃到半空,化枪为棒,直砸熊弼头顶。熊弼赶忙举棍抵挡,只听咔嚓一声,长棍竟然从中断裂,熊弼还没反应过来,枪身已然砸到他的肩上,只觉双膝一软,坐到在地。 武师抽枪退后,伸手抹掉额上热汗,笑骂道:“好小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意思一下就行了,干吗这么拼命啊,害得老子差点被人看了笑话。赶紧站起来,别给老子装怂。”他虽装作生气模样,神色却极为愉悦。 熊弼挠了挠头,一骨碌站起身来,揉揉被打疼的肩膀,朝武师呵呵一笑。 董大彪走过来,使劲拍拍熊弼后背,道:“终于有人让这些家伙吃瘪了,好小子,干得不错,给老子长脸了。” 那武师道:“大彪,你这次带了几个不错的苗子,老爷赏赐下来,可别忘了带兄弟们吃酒去。” 董大彪笑道:“哪能忘了兄弟们的好处呢,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笑着喊道:“下一个。” 熊弼回到场边,众人再看他雄壮身材,眼神中皆有些敬畏之色。王祁笑道:“熊大哥,你的功夫真不错呢,跟武师都能斗得旗鼓相当。” 熊弼道:“嘿嘿,要不是棒子折了,我还想跟他斗上五百回合呢,好久没打这么痛快了。” 王祁只能无奈咂舌,熊大哥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最后一人上场不久,便被武师横扫出场,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董大彪道:“既然这场大家都比完了,那我们就进行第四场吧。走,跟我去找李夫子去。” 众人随他穿过场子,直走到一间小屋跟前。屋前摆一张长桌,桌上铺几张宣纸,还有一支笔搁在砚台之上。一人身著灰袍,面容清瘦,正躺在桌后藤椅上看书。只见他右手拿书,左手握一把小茶壶放在嘴边,口中吟诵几句,便吸溜一口清茶,显得极为惬意。 董大彪咳嗽一声,道:“李夫子别看了。这是我带来的人,你先考他们一下。” 那李夫子意犹未尽地将书放下,抬起头来,见众人目光奇异,都在盯着他,这才缓缓说道:“嗯,老董来了啊。让他们一个一个来吧。”说罢,坐起身来,顺手拿出一本书来,随便翻开一页摊在桌上。 董大彪道:“我们这一局比试识字。嘿嘿,我老董虽然认字不多,可李夫子是咱们镖局里的秀才,你们别想蒙混过关啊。” 李夫子哂道:“你个董大彪,识字不多吗?我看就是大字不识一个。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就是个无知之人。” 董大彪老脸一红,自嘲道:“呵呵,李大哥,揭人不揭短,我老董就是粗人一个,当这么多人面,您就别笑话我了。” 众人尽皆感到好笑,别看董大彪在他们面前人五人六,吆喝耍横,现在却被一个书生治得服服帖帖,半点脾气没有。看他吃瘪的窘样,各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不难受。 李夫子这才不再损他,转头对众人说道:“我给你们说一下比试的法子。很简单,过来把名字和籍贯写下,再念一段书便可以了。容易吧。来,先来一个。” 众人这才明白,他们竟然是来写字读书的,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山羊胡起哄道:“我们又不是来考秀才的,干嘛来这一套?难道进了镖局还要我们握笔杆子吗,那还不如趁早杀了我,我一看到有人读书写字就难受得要死,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有人应道:“就是啊,董大哥,这可真让人看不明白了,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王祁也是心中奇怪,他也想听听董大彪如何解释。之前所考核的内容他当然明白,无论气力c箭术抑或功夫都是成为一个镖师所必须具备的基本要求。众人虽然各自强弱不同,也从未有过异议。可写字读书是想要考验什么呢? 董大彪见众人噪嚷,偷眼瞅瞅李夫子,见他脸上怒气渐生,忙假意喝道:“怎么了,反了你们了,嚷嚷什么?看看把李夫子气成什么样了。”他也是粗野武人一个,打心里和书生不对路,若不是忌惮李夫子厉害,也不愿唱这个红脸。 李夫子缓声道:“我念你们无知,姑且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对于刚才所问,我也可以回答一二。” 众人马上安静下来。李夫子虽然并未向董大彪般出言喝斥,但他不动声色,举止间自有一股凛然威势。王祁心中称奇不已。 李夫子道:“首先,这场比试是东家安排的,你们若有什么异议可以向他老人家提出,他要是允许你们不考,我毫无异议;其次,你们前来应征考试,想必也是为了进来混口饭吃。身为孟家镖局的镖师,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命令,不得违背,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考一下好;最后,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忠告,我辈行走江湖,不要总是打打杀杀,读一点书总是好的,一身血腥痞气可没多少人待见。” 众人听他说出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来,都不免相对苦笑。好啊,谁有异议就去找找东家——废话,连镖局的门都还没进去,哪有什么资格见东家?还有,你若不考,便是不听命令,这和我们镖局所倡导的做事准则相违背,所以你还是趁早别进来了;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夫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从心里就瞧不起你们这些目不识丁的粗人,慢说你们还没有进入镖局,就算是正式镖师又怎么样,像董大彪之流还不是在我跟前服服帖帖,半点脾气没有? 董大彪见众人尴尬不语,急忙打圆场道:“是啊,还是李夫子说的对。既然你们想进镖局,就要按这里的规矩办事。若是由着你们的性子来,还要考试干什么?好啦,一个一个来吧。”说着,他指向排在第一个的山羊胡。 山羊胡急忙摆手,大窘道:“这个这个” 董大彪见他为难,心中好笑,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说吧,是不是不会念?” 山羊胡点点头。 董大彪白了他一眼,道:“不会就是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既然这样,那就过来写个名字,老子登记总得有个名字吧。” 山羊胡走过去,提笔蘸墨,歪歪扭扭地把名字写下。董大彪在一旁瞥见,不以为然。李夫子见山羊胡握笔姿势全然不对,料得他肚里文墨有限,也不命他拿书诵读,略一撇头,示意他站到一边。山羊胡赶忙溜开。 董大彪也是识字不多,因此就由李夫子将各人姓名及籍贯一一记录,并将成绩重新誊写,跟在名字后面。 不出王祁所料,第五人依然给了他一个惊讶。他是第一个写过名字后,再将籍贯写上去的。李夫子见状,道:“嗯,还算不错,你来念念这一段看看。” 那人拿起书册,稍一浏览,便念了出来:“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人由己,而由人” 李夫子摆手打断了他,道:“可以了,下一个。” 那人放下书册,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惊,走到一边站开。众人心中讶然,此人之前平稳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到了最后才慢慢显示出真实实力来。 很快便轮到了王祁。他走上前去写下名字和籍贯,然后对李夫子说道:“前辈,我念哪一段?” 李夫子已然看过王祁之前的成绩,心中早有所期待,想要看看这个箭术神通的伢子是否是个文武兼修的全才。现在见他书写之际虽然字迹粗糙,但全无滞涩之感,不禁心中一喜,道:“嗯,你翻过一页来念吧。” 王祁依言翻过一页,念道:“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李夫子道:“你从前念过书?” 王祁道:“小时候跟村里长辈们学过几天。” 李夫子道:“《论语》读过吗?” 王祁摇摇头。那时候长辈们只是粗通文墨,时常在茶余饭后给小孩子们讲些故事传奇之类,又哪里能够懂得艰深的学问。 李夫子询问道:“那你懂得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王祁又摇了摇头,道:“不太懂,不过我可以猜猜看。” 李夫子忙道:“说来我听听。” 王祁想了想,道:“这段话好像是说,君王要施行仁政,以德服人,不要随便杀害百姓,以暴制暴。” 李夫子讶然道:“你这伢子真不错啊。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聪慧,嗯,不错不错。” 董大彪道:“是啊,李夫子,这小子前几场比试也很不错呢。今年终于轮到我董大彪露一回脸啦。” 李夫子哼了一声,道:“你小子也撞了回狗屎运。” 董大彪嘿嘿一笑,道:“王祁是吧,站到一边去吧,下一个。” 王祁走到一边,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第五人一眼,正好那人眼光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交接,对视一下便即分开。那人看看王祁背影,眼中似乎若有所思。 熊弼笑呵呵地走到书桌前,歪歪扭扭地写下名字,然后将笔扔下,报了自己的籍贯。李夫子虽然也惊诧熊弼的强壮,无奈不对他的口味,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提笔将熊弼的籍贯草草记了下来。 待最后一人写过名字,第四场比赛就此结束。董大彪向李夫子拿上名册,拱手道:“李夫子,您忙着,我这就过去交差去了。” 李夫子略一点头,也不理众人,重新躺在藤椅上,品茗读书。 董大彪道:“你们几人跟我过去,我把成绩交上去之后,马上就会有结果。” 众人跟在董大彪身后,心中忐忑不安。穿过两进院落,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大屋前。此刻屋前已聚了不少人,见他们过来,纷纷抬头张望。尤其是一见到熊弼模样,纷纷脸现诧异。 董大彪吩咐他们在此等待后,就穿过人群进了屋子,王祁和熊弼也寻个角落站开,对于周围的各色眼光,熊弼浑然不觉,王祁自也不去理会。他暗自盘算,将刚才比试中众人表现一一比较,再想想对打时那些镖师c李夫子以及董大彪所说的话,心中渐渐有底。 此时,一个镖师从屋内走了出来,大声道:“比试第一批,王龙c赵秋河获得进入镖局资格,三天后来此集合。”说罢,便又回到了屋里。 人群中有两人高声欢呼起来,喜不自胜。自然也有人唉声叹气,沮丧地朝外走去。 王祁见到这番景象,不禁稍稍有些紧张。众人也是不语,静等结果。 此后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前面的人知道结果后也逐渐散去,院子倒不显得如何拥挤。 王祁正等待间,前面忽然喧闹起来,有人叫道:“你们怎么回事?我们五人哪一样比他们差了?怎么他们选上了,我们反而被踢了出来?” 又一人道:“就是,难道堂堂的孟家镖局也得靠走后门才能进去吗?若是这样,我劝大家也别在这里傻等了,要是没使银子的话,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听到他们一番话,人群中一阵骚动,有几个没有选中之人纷纷叫出声来。 王祁陡然间听到他们声音,心中竟泛起些熟悉之感,抬眼看去,却是五个大汉在那里叫嚷,脸现不平之色。他见几人面貌极为生疏,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由心中有些狐疑,忖道:“这五人显然是一伙的,他们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板,必然有能拿出手的理由。若是真像他们所说,进镖局还得使银子的话,这次比试还真的没什么底了。” 众人也跟他一般想法,皆是盯着镖局之人,神色疑惑,渐渐不善。 那五人见有人附和,而且全场的人已被他们说动,不由面露得色。 那位出来传话的镖师本不愿多话,他刚要迈回屋内,却听见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蛊惑之能事,败坏镖局名声,把众人唬得不知所以,不由转过身来,怒道:“你们几个胡说什么?” 那五人中有一人个子甚高,如竹竿一般瘦长,脸颊下陷,样貌极怪。他冷笑道:“怎么,我们说的不对吗?我们五人功夫哪里比其他人差了?为什么不如我们的反而被选上了?” 传话镖师按住胸中怒气,沉声道:“我们是镖局,不是武馆。之所以进行四轮比试,就是要看清楚每人各方面的材质高低,至于功夫如何,只是考核的标准之一,并不能代表全部。你虽然功夫好,可其他方面差了,落选了也怨不得他人。” 瘦竹竿道:“这回你可是睁眼说瞎话。我们五人四轮比试,哪场不是名列最前。你说其他方面差了,我倒要问问到底是哪方面?” 镖师怒极,道:“你不要胡搅蛮缠,选人的主动权在我们,我们想选谁便选谁,用不着你来教我。” 瘦竹竿大声冷笑道:“各位听清楚了吧,我们累死累活地赶过来,根本就是白忙活一场。所谓的什么比试,纯粹是掩人耳目,他们是趁机捞钱来着。只要暗地里使了银子,不管英雄狗熊都能进去。你们打的好算盘,既赚了名声又敛了财。好啊!” 众人见两人一番斗嘴下来,镖师尽落下风,对于瘦竹竿所说的话不由更加相信了几分。院内顿时吵嚷起来,乱成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星夜敌踪 熊弼见状,也是气愤填膺,嚷嚷着就要上前去理论。王祁急忙拉住他,低声道:“熊大哥不可鲁莽。” 熊弼道:“他们欺负人,我看不过。” 王祁道:“熊大哥暂缓片刻,咱们再看看,一会儿过去理论也不迟。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熊弼见王祁面色郑重,不再坚持,他心里对于王祁是极为信赖的。两人站在远处,静观其变。王祁环顾四周,却见不少人也是站立不动,冷眼观望,看来人们也不是一味都相信了瘦竹竿的话。 镖师气血上涌,拔刀便要冲上前去。瘦竹竿见状,嘴中大呼道:“大家快看,他们要杀人灭口了。”五人纷纷抽动兵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忽然有人大喝道:“都给我住手!”众人耳边如同响起一声炸雷,不由心脏怦怦急跳,噤声不语,纷纷向门口看去,却见一人一袭黑衫,鹰视虎步从屋内走了出来,面沉如水,不怒自威。 那镖师一见此人,赶忙收回钢刀,退在一旁,恭声道:“大镖头。” 那人冷哼一声,骂道:“不长进的东西,连几个渣滓都应付不了,本来有理的事被你办得一塌糊涂。” 镖师冷汗漓漓,颤声道:“是,是,小的该死。” 那人道:“先滚到一边去,待会找你算账。”说着他环顾众人,拱手朗声道:“众位好汉,鄙人孟叔阳,忝为孟家镖局大镖头。今日是镖局大比之日,大家不辞辛苦赶来捧场,孟某感激之至。若有照顾不到之处,还望多多海涵。待我将不相干之人赶出去后,再与各位畅言一番。” 众人早知孟叔阳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纷纷拱手还礼。 孟叔阳向那五人冷声道:“你们就是雁北五煞吧,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孟家捣乱。” 院内多有常年在江湖上闯荡之人,一听这话,不禁惊疑万分,道:“这五人就是恶名昭彰的雁北五煞?他们不是一直在北方大沙漠一带活动吗,怎么又到了蜀地?” 还有人不明所以,纷纷向周围之人打听,待听明几人来路后,不由既惊且怒,心中隐隐升起被骗的感觉。 五人见孟叔阳甫一出面便叫破了他们的来历,不由有些慌乱。瘦竹竿道:“是又怎样?你们又没说我们不能参加。” 孟叔阳向他凝视半晌,道:“你就是捅破天李二?” 王祁一听,顷刻间恍然大悟,暗道:“原来是他们,果然混进来了。”他想起自己刚进彭州时,进到一家茶馆喝茶,不小心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商讨如何混入孟家镖局,以躲避仇家追杀。记得有人便称作‘李二’的,他天性谨慎,并没有转头观看,但对于几人的声音已然深印于心。他暗自忖算,万一日后他们一同进入镖局,见到这几人时就能小心应付,不至于阴沟里翻船。一想明白前因后果,心中便有了底,孟家肯定在彭州城内多布眼线,他们五人的一言一行早被人家看在眼里,稍一调查,便将他们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孟家镖局诺大产业,怎能容忍被人利用。 果然,孟叔阳冷笑道:“你们五人声名狼藉,横行塞北,无恶不作。一月之前因为不开眼,惹了一尊大神,故而避祸蜀地,意欲潜入孟家,混淆仇家视线,更想在危急时刻让我孟家替你们做挡箭牌,你们便好脱身。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尽皆大惊失色,站在五煞周围的诸人赶忙向后退开,一时间稍显拥挤的院子竟然空出好大一快,只五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 五煞一听孟叔阳揭破他们用意,意外之余,不由恼羞成怒。李二阴测测嘶声道:“好你个孟叔阳,不愧为孟家大镖头,连这等秘事都能被你打探得到。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倒想问问,你要怎么处置我们哪?不过,我想镖局虽大,我们五人想要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狗急了也要跳墙,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可惜报名应征的无辜之人,也要血溅当场了。这样是传扬出去,对镖局的名声可不大好听。嘿嘿。”五人都是亡命悍匪,眼见形势不利,已然准备拼死一战,他们手掣利刃,双目之中凶光涌动。 有胆小之人已经脸色发白,全身剧颤,他们万想不到这几个巨寇竟然准备向他们动手;而一些凶悍角色也已经各自抽出兵刃,准备迎战。院中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之极,一场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孟叔阳冷笑道:“孟家只是开镖局的,一向和气生财,事事与人为善,只要你们不再捣乱,我们并不想和诸位结仇。你们这便出去吧。” 李二道:“你难道有这么好心?不会已经在门外设下圈套等我们钻吧?” 孟叔阳道:“我堂堂孟家,绝不会做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事情。既然我让你们离去,自不会设下埋伏。在场的诸位好汉也可作证。” 李二这才放心,道:“那就打扰大镖头了,改日再来拜访。”说罢,朝身后几人一使眼色,五人手握兵刃,鱼贯而出。 孟叔阳冷声道:“恕不远送。” 众人见无人狼狈退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孟叔阳道:“几个宵小之徒无理取闹,扰乱大家的兴致,孟某在此向各位赔罪了。”说着,躬下身躯,作了一个罗圈揖。 众人受宠若惊,纷纷拱手还礼,道:“大镖头哪里话,是这几个狂徒不开眼,居然想在孟家捣乱。” 孟叔阳道:“请诸位放心,镖局绝对秉公决断,根本不存在使银子走后门一说。孟家的清誉不允许我们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孟叔阳见风波平息,便又走回屋内。王祁暗赞孟叔阳处事得当,既震走五煞,又不危及无辜,兵不血刃地化解了一场阴谋。 五煞走后,众人心中疑窦尽除,场上再度恢复安静。这时,那个传话镖师再度从屋内走出,朗声道:“比试第十五场,赵志远c王祁c熊弼获得进入镖局资格,三日后在此集合。” 熊弼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哈哈大笑。王祁也是高兴不已,他朝一边望去,见所谓赵志远果然是一起考试的第五人。见他神色淡然,好像对结果并不意外。 王祁既得到结果,便和熊弼从院内退了出来。他们从原路返回,穿过练武场,一直走到报名时的角门外。正在门外等候的白伯见他们出来,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熊弼呵呵笑道:“自然是没问题。” 白伯一喜,转头看向王祁,王祁也微笑点头。 白伯道:“好,你们两个不错,走,咱爷三个吃酒庆祝一下。”说罢,引着二人向酒楼走去。此时已过中午,饭时早过,但孟家周围的几家饭馆酒肆却还开门营业着。他们知道这几日孟家招收镖师,因此便将用饭时间延长,使人们不致于因为比试而耽误吃饭。这几天前来应试的人数极多,他们也跟着沾了光,买卖极好,经常出现一桌难求的局面。 三人进了酒楼,大堂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小二直接将他们引到二楼一个小雅间。 王祁讶道:“白伯,您刚才就定下位子了?” 白伯道:“不是刚才,你们一进去我就过来定下了,而且还付了一锭银子。要不然,这会儿过来吃饭哪能轮上。” 王祁点点头,道:“让白伯破费了。” 老翁摆手道:“王祁,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太见外了。今早你代我付账,我不是什么也没说嘛。我早把你当自家子侄一样看待了。” 王祁心中微感激动,道:“是,是。” 这时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三人边吃边聊,熊弼依旧一副饕餮模样,桌上食物如流水一般灌入他的肚子。王祁顺便将比试过程讲给老翁听。讲到精彩之处,白伯也不禁惊喜交加,击节叫好。熊弼的一番表现他毫不意外,此子虽然不通文墨,但天生一副习武的好身骨,加上家中又有武师指导,能取得这般成绩也在情理之中。但王祁的表现却令他略感惊讶,这小孩虽然将自己一语带过,不过他却能想到其中关键所在,第二场箭术神技有些匪夷所思,却也在情理之中;第三场与镖师对打,王祁自己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因而说得模糊,他却嗅出另外的味道来,但要令他细细品味,却又什么都像没抓住。这令他略感无奈,王祁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待听到雁北五煞蓄谋捣乱时,白伯倒是没什么兴趣了,只是刚开始听到五人竟在此出现稍感讶异,嘿嘿冷笑一声,就不再作声。他倒是看重王祁在形势大乱之时能够审时度势,叫住熊弼,说明他见事极深,不是鲁莽之辈。 待王祁将经过简略说完,白伯笑道:“还有三日时间,你准备怎么安排啊?” 王祁道:“就在彭州城里随便逛逛吧。” 白伯道:“你不回家交代一下吗?” 王祁神色一黯,缓声道:“家中已无亲人了。”他双目一红,就要掉下泪来,家破人亡始终是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白伯怅然道:“原来是个苦命的孩子。” 熊弼感觉到王祁心中悲伤难抑,也停箸不语,默默替他难过。 王祁难过一阵后,慢慢缓过神来,道:“白伯和熊大哥打算去哪里?” 老翁道:“这正是我要跟你交代的。熊弼家离这里太远,就不回去了。我还有事,一会儿吃过饭后也要离开。今后若是有事,再过来找你们。” 王祁点点头。熊弼也不意外,大概白伯之前已经跟他说了。 白伯道:“进入镖局后,你好好看着点熊弼。” 王祁笑道:“白伯,熊大哥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他。您没看到今天比试的时候,熊大哥大展神威,把别人都吓傻了。” 白伯道:“熊弼自保无虞,这我不担心。我是怕他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闯下大祸。” 王祁一惊,道:“没有那么严重吧,我们只是在镖局里做事,又不招谁惹谁,怎么会被别人利用呢?而且我们这么小,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动心思呢?” 白伯摇摇头,笑道:“王祁,你虽然心思细密,但年纪还小,没有阅历。吾辈绿林中人,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还是小心点为妙。无论你身份显赫还是稀松平常,在偌大的江湖之中,都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命运早不在自己手中掌握了。” 王祁能感到白伯的一番好意,关切之余又略带些无奈,遂应声道:“白伯放心吧,我们会相互关照的。今后我定会小心行事,而且熊大哥武艺惊人,普通人自不会小看。” 白伯道:“这我就放心了。” 三人边吃边聊,不一会儿便已吃饱。慢慢一桌饭菜,倒是一多半进了熊弼的肚子。王祁见怪不怪,只是暗暗咋舌而已。 白伯道:“我们这便分开吧,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过了。我在酒楼里给你们定了一个房间,白天多在城里头逛逛,长长见识,晚上回店里睡觉,三天后去镖局报到。房钱我已经结过,你们放心住着便是。”说罢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王祁忽然想起什么,忙道:“白伯,我还有一匹马拴在客栈后院,现在已经用不着了,您老把它骑走吧。” 白伯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点身家嘛。好吧,我骑上便是。” 三人说笑着一路走回客栈。王祁吩咐小二把马牵来,白伯不再罗嗦,跳上马背,朝熊c王二人点点头,勒马走了。 王祁看着一人一马汇入街上人群,一会儿便消失不见,转头对熊弼说道:“熊大哥,我们也去街上转转吧。” 熊弼笑道:“好啊,这次来彭州,还没顾得上溜达呢,咱可得好好看看,哈哈。” 二人终究是小孩心性,白伯离开更没了拘束,乐呵呵地走到街上逛去了。几日来彭州城内热闹非凡,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擦踵,两个小孩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王祁从小在村里长大,哪里见识过这么繁华的市肆,熊弼也是天性喜闹之人,钻在人群之中左右穿梭好不高兴。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最后的一点生分感也荡然无存了,一直逛到天色擦黑,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客栈。两人草草用过晚饭,因为走了一下午,身心俱乏,早早便进了客房休息了。 熊弼也不打生,洗漱一番便滚上床去,脑袋刚沾上枕头,便听得鼾声如雷,竟是睡了过去。王祁心里慨叹熊弼神经大条,他坐到床上定一定神,将白天发生的事情梳理一遍,心道:“这次侥幸进了镖局,立身已不是问题。日后当小心行事,唐门之中定有变故发生,而且对师父极为不利,否则也不可能连我也一道追杀。虽然将三个追踪之人毙掉,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还有人认得我呢?到了镖局中一切按部就班来,言行须得十分谨慎。”想到这里,一下午澎湃的心情悄然平息,慢慢为今后的生活细细规划,此时忽又想到:“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想到唐狮处境,不免心中黯然,恨自己没有丝毫办法破解眼前的局面,站到师父旁边替他分忧解难。 “师父,你一定要保重,待我找到一丝线索,就马上去找你。不管唐门有多大,只要他们敢害你,我一定给他们好看。”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找到师父下落。稍微平复一下心情,这才缓缓闭上眼睛,潜心打坐起来。 夜色渐沉,内力随着摧魂指的心脉图慢慢流转,一个周天过后,复又开始,生生不息,冥冥之中对这个功法的理解又加深一层。此时,他仿佛感觉自己处于黑暗之中,触觉爬满了整个屋子,身上的经脉清晰可见,如星辰一般在黑夜中发出淡淡却永恒的光芒。“原来这便是我的身躯吗?我居然可以像旁观者一般观察自己。”他看见自己的内力在经脉里流转,奔腾雀跃,仿佛在一点点成长壮大。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感觉诧异之余又非常舒服,这可是对自己状态的绝对把控,原来练习这个功法有如此神奇之处,怪不得师父小心再三,仔细叮嘱。 “咦,怎么感觉这个空间里还有其他波动?”此时,他懵懂的意识感觉到黑暗中一丝朦胧的荧光渐渐亮了起来,虽然看不确切,却也能大致分辨清楚那光亮处居然也是一副人体的经脉,和自己的姿势不同的是,那人似乎平躺着。他瞿然一惊,刹那间睁开了眼睛,神妙的状态如潮水一般退去,耳朵里嗡嗡乱响,愣了一阵才清醒过来。此时四野俱寂,月光点点沁入屋中,熊弼依然熟睡。 “怎么回事?怎么我的意识里会有别人的经脉存在?”他愣愣地睁着眼睛,思索半天也不得要领。“刚才的感觉绝不会错,虽然看不仔细,但肯定是一副经脉图,和自己的差不多。” 他正胡思乱想,耳边传来熊弼的鼾声,自然而然地看了过去。眼前忽然一亮,恍然醒悟道:“原来是熊大哥。对,肯定是他,我记得那幅图是躺倒的,跟他的姿势一模一样。”他使劲回忆了一下,确认经脉图必是熊弼的无疑。“可是,为什么我的意识里会出现别人的经脉呢?”他虽然想通了那幅经脉的来历,却还是不得其解。不过,毕竟不是坏事,刚才修习摧魂指进入的那种状态中,感觉周围俱在掌控,思维极其集中,内力运行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不少。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了,现在不明白的以后自然会懂。 想通这点,王祁微微一笑,就要闭上眼睛。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实力,修习一刻也不能耽误。 微风吹过屋檐,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速度迅疾,飞快地朝这边掠来。王祁一惊,有人在屋顶上夜行,而且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人。他待要叫醒熊弼,转念一想,万一被屋顶的人听到怎么办。于是屏气凝神,侧耳静听。几人速度极快,转眼间便跳到了他们房上,足尖和瓦片稍一接触,便立刻弹射而出,向远处奔去,静夜之中只发出一点轻微声响。 待几人走远,王祁紧提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忖道:“这几日镖局招人,江湖豪客虽多,但孟家威势极大,派人在街面上仔细警戒,没人敢在这里惹是生非。这么晚了,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在城里奔掠?”他按下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担心万一被孟家的人发现了,自己岂不倒霉。 他刚要闭眼,又听得远处传来破空之声,听方向正是朝着先前几人奔掠的西南方向一路追了下去。王祁心中更是诧异,今晚肯定有事发生。他本不是胆小之人,前些日子在林中生死逃亡,后来又随唐狮大杀四方,早练得一副天大的胆子。加之这些天来勤习武功,胆量更是见长。此时,刚刚压下的心思便蠢蠢欲动起来,他倒想看看,这大半夜追逐迫袭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祁屏气细听,外面寥无声响,又等了一会儿,再没人过来。他站起身来,将衣襟系紧,看熊弼仍然熟睡,便轻轻伸手推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又缓缓将窗户关紧,没弄出一点声音。皎月如钩,清光瀑地,王祁辨明方向,悄悄追了下去。此时,他修习已有小成,身形如猫,奔跃之间无不如意。 王祁自不敢像那些人一样在屋顶上乱跑,他一路尽拣背光小巷,尽可能地借着夜色遮掩自己的身形。不一会儿,已跑到城墙附近。此时才过午夜,城墙上正有一队巡逻兵卒走过。王祁并不着急,躲在一处角落,静静等待。城上看守松懈得紧,别人能出去,他自忖也能办到。果然,那些兵丁们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一下,便懒懒地走开了。 王祁赶忙奔到城墙根底,双手紧抠城砖,稍微提气,身形便向上迅捷地爬去,犹如壁虎游墙一般,几个呼吸间,便已爬至墙顶,看左右无人,瞬间掠至外墙,一闪身便爬了下去。落地之后再不犹豫,腿上加劲,电射而去,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 跑了足有一炷香功夫,只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处树林,几只燕雀穿过层层密叶,扑棱棱疾飞而去。王祁心道:“就是这里了,飞禽夜里在树上栖息,若无人闯入怎会惊飞。”他放慢脚步,眼睛紧盯前方,轻轻靠了上去。刚刚穿过几层林木,忽听得前方传来刀剑相击之声。王祁赶忙站住,不敢再往前窜。如若被这些人发现了,就会惹来一身麻烦。他提起脚,一步一挪,慢慢往前走去,刀剑之声越发清晰,走了十几步之后,他轻轻拨开树叶,只见前方不远处是一片不小的阔地,有两人正在其中激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朝天毙凶 王祁仔细看向场中,大吃一惊。却见激战的二人之中,一人白袍猎猎,鹰视虎步,不是白天的老伯又是谁。心中诧异之余,又颇为兴奋,没想到白伯脸上笑眯眯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一手长剑气势奔腾,宛若惊虹一般。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见白伯气定神闲,已然把控住场上局面,悄悄放下心来。 王祁看向与白伯比斗之人,那不是那个所谓的“雁北五煞”里的李二吗?再看向场边,果见其余四人手持兵器站在一旁,眼神阴鸷紧盯场中。今天他们几个无理取闹,被镖局头目一通呵斥,灰溜溜地跑了出去,没想到竟然和老爷子在这里激斗。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祁悄悄摸出一支毒镖,捏在手心,他怕万一白伯不敌,好上前相助。 此时,白伯清啸一声,长剑疾进,直刺对方咽喉。李二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毙命。旁边观战的四人见势不妙,急忙攻上,朝白伯身上命穴一起招呼。白伯撤剑回防,向后退了两步,躲开几人攻击。 李二气急败坏,嘶声道:“白朝天,你一路追杀我们五个,从漠北一直追到彭州,我们看你年迈,才不跟你计较,难道你以为我们真怕了你吗?” 白朝天嗤笑道:“贼人,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你们几个掳男霸女,无恶不作,漠北之民恨不得将你们剥皮剔骨,挖心剖肺。我白某为民除害,今天就是你们几个的死期了,一个也别想跑。” 王祁心道:“原来老伯叫白朝天。看样子之前老爷子已经跟他们交过手,只不过被这些人侥幸逃脱了。白伯一路追逐到此,今天非要将他们五个了断了。” 李二阴测测地笑道:“老匹夫,不要装得那么清高。这世上谁还没杀过人,谁手上还没个把命案。你敢说你白朝天这辈子没杀过人吗?” 白朝天道:“我杀的都是奸恶鼠辈。像你们这种无恶不赦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杀得越多越好。” 李二身边一人叫道:“老大,别跟他废话。这老不死的跟咱们耗上了,与其一天到晚逃命,不如我们一起上,结果了他。到时候哥几个吃香的喝辣的,再用不着东躲西藏了。” 其余几人一齐叫好,恶骂道:“就是。今天就是拼着缺胳膊断腿,也要将这老不死的剁成肉酱。” “我把他的脑袋预定了,谁也别跟我抢,我要当夜壶尿尿。” “哈哈哈”几人癫狂大笑。 白朝天神色淡然,道:“笑够了吗?笑够了就一齐过来受死吧。” 几人神色阴沉,相互看了一眼,陡然间散开,分立几方,将白朝天围在中间。 王祁暗惊,心道:“这几个人要一起下手了,白伯有危险,我得暗中相助才是。”他心中仔细思量该如何下手。 白朝天轻蔑一笑,道:“早该如此了。来吧,阎王爷早等得不耐烦了。”他就要提剑向前,忽地转头朝林子一处朗声喊道:“哪位朋友赶来凑热闹了,还请出来一见。” 王祁一惊,自己躲得好好的,白伯是怎么发现的。他刚要起身,忽听右手不远处有人穿林而出,大笑道:“白老哥,十年不见神采依旧。小弟无意间撞破老哥好事,还请恕罪。” 王祁一惊非常,没想到离他不远处竟然藏着别人,而他一直都不知道,显然对方功夫远高于自己,呼吸极细,自己竟然半点未曾察觉。身上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五煞亦是一惊,听来人说话,多半是白朝天的朋友,如果这样,那今天的胜算可就不大了。他们抬眼看去,只见过来两人,早早便向白朝天抱拳施礼。再定睛观瞧,心中一起发苦,原来其中一人正是白天跟他们差点交手的孟家大镖头孟叔阳,后面那人虽不认识,想来也是孟家之人。他们以为以五敌一还自忖有些胜算,这一下子又来了两个对头,而且功夫高强,今天想要轻易退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王祁白天见过孟叔阳怒斥五煞,这会儿见此局面,心中早已明白,想来孟家镖局早已经跟上雁北五煞,今晚追踪而来,是要找回白天的场子。想清楚之后,他自然不再为白朝天担心,现在倒想好好看这场戏了。只是白朝天的身份愈显神秘,连孟家的大镖头都对他恭敬异常,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白朝天笑道:“原来是叔阳啊。多年不见,功力大有长进啊。你们一路追来也是为他们几个吗?” 孟叔阳道:“老哥谬赞了。他们几个今天在镖局捣乱,虽然出言喝退,可我担心他们在城内为非作歹,就让手下人一路跟踪,今晚本想将他们几个杀了,没想到老哥早在这里守株待兔了。我们一看是您,就知道他们几个跑不了了。本想要好好观摩一下笑面阎王的手段,没想到这小子激动得紧,碰了一下树枝,就让您给发现了。”说着,指了一下身边的那人。 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一下。 五煞心中发苦,原来镖局早已在暗中布局,他们一点都没有发觉,居然还心存侥幸,想着虽然被镖局发觉了他们的意图,可在他们的胡搅蛮缠下,镖局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看来,人家早就打定注意收拾自己了。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绝望。 白朝天道:“这位兄弟倒是面生得紧。我先将这几个东西料理掉,一会儿咱们再好好叙旧。” 孟叔阳道:“好,我给老哥掠阵,别让这几个小子跑了。他们几个别的本事没有,逃跑倒有一套,今天要不是我的手下机灵,差点让他们给甩了。” 白朝天笑道:“放心,他们没机会的。”说罢,转头对五煞道:“来吧,我可不能被我这俩为老弟小瞧了,今天你们别再想跑了。”口中话音刚落,长剑便已跟着刺出。 五煞别无他法,今天已陷入绝地,心中都是想到:“就是死,也要把你个老匹夫活剐了。”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见生路已绝,心中发狠,跟白朝天斗在一处。五人平时一起作案,共同进退,战斗起来,配合十分默契。加之现在陷入绝境,心中早不存生机,都抱着两败俱伤的心思,招式更加狠辣,比起刚才的比斗凶险万分。 王祁也看了出来,他心中替白朝天担心,怕他被这几个亡命之徒打伤。却见孟叔阳悠然抱臂,不住点头,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王祁心道:“孟镖头对白伯信心很足啊。我也不用瞎操心了,有他在旁边,白伯肯定没有问题的。”想通了这一点,他便放下心来,仔细看起几人的打斗招式来。 白朝天显然也已猜透了五煞的心思,他冷笑一声,手上宝剑险招迭出,竟也是一派凶悍打法,在五人围攻之中左右穿插,或点或刺,剑刃在月光之下寒光闪闪,冷气逼人。五煞虽然人多,却也丝毫不占上风,竭力抵抗。 王祁简直看花了眼。心中不禁将白朝天拿来与师父比较,暗忖谁更厉害。 不一会儿,五煞已露出疲态,几人左支右绌,穷于应付。白朝天哈哈大笑,剑招更快,其中一人躲得稍慢了一下,那三尺青峰便刺穿了他的喉咙。白朝天顺势将剑拔出,那人腔血喷涌,栽倒在地。 其余几人一惊,吓得肝胆俱裂,心中恐惧,出招便有所迟疑。白朝天瞅准机会,锋刃急进,又有二煞被割破喉咙,立毙当场。李二只吓得魂飞魄散,脑袋“嗡”地一下,阵脚大乱。待要出声求饶,无奈对方剑招太快,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只这稍一犹豫的工夫,就觉胸口剧痛,低头一看,长剑早已穿胸而过。白朝天更不迟疑,撤剑斜斩,又将最后一人砍杀。 短短一炷香时间,雁北五煞彻底在江湖除名。 王祁只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白朝天的这手用剑功夫,不仅身形潇洒,威力更是异常强大。五煞在他眼里就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白朝天剑归于匣,轻吁一口长气。 孟叔阳拍手赞道:“老哥剑术通神,孟某总算又开了一次眼。可惜这几个死鬼不知死活,竟然被老哥盯上了,活该他们倒霉啊。”神态之中倒似有替五煞惋惜之意。 白朝天道:“几月前我在漠北游历,到了一个小镇之上。这五人丧尽天良,仗着有些功夫烧杀抢掠。白某气极,拔剑便要将几人斩杀。没成想他们轻身功夫极高,见势不妙夺路而逃。我哪里能放他们离去,便一路上追了下来。几日前来到彭州,因为碰见一位朋友,处理些私事耽搁了一下,没成想倒被他们几个给溜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想得倒美,妄图混入镖局,不料却被你们识破,赶出门来。正好我今日从镖局门口路过,这才追踪到此,截住他们。说起来,若不死你们赶到,说不定还要让他们给跑了。嘿,人老了,腿脚到底是不好使了,跑不动了。” 孟叔阳笑道:“老哥说笑了。江湖上谁人不识笑面阎王,可怜这几个小子有眼无珠,到了鬼门关还不自知。阎王叫你三更死,哪容你活到五更天。” 白朝天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提他作甚。这位小哥面生得紧,怎么称呼?” 孟叔阳道:“他是我们镖局的趟子手,轻功很好,最擅长跟踪。今天就是他跟着这五人来着。叶清,来见过白老哥。” 叶清抱拳道:“叶清见过白老爷子。” 白朝天笑道:“小伙子不错嘛,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棒的本事,比我年轻时强多了。” 叶清唰一下脸红了,赔笑道:“老爷子说笑了,我哪里能跟您比,只不过腿脚跑得比平常人快点罢了。” 孟叔阳道:“老哥可别夸他,不然我以后可不好教了。” 白朝天哈哈大笑。 孟叔阳又道:“老哥到了彭州,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好让我们早早给您接风。” 白朝天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哪敢惊动你们。这次来,主要是受故人之托,送一个小朋友过来,让他进镖局学点本事的。” 孟叔阳道:“是吗?怎么您老也不早说,那孩子现在在哪,明天让他来找我便是。” 白朝天笑道:“不用了,他今天已经通过你们的考核,三天后就会过去的。” 孟叔阳道:“原来如此。白老哥的子侄,天资肯定是错不了的。他叫什么名字,我回去后吩咐手下小心照顾着点。” 白朝天摆手道:“你看你说什么话,如果用你们照顾的话,我还用让他自己去考吗?” 孟叔阳忙道:“是,是,老哥说得是。” 白朝天道:“他叫熊弼。叔阳啊,不要碍着我的面子,就给他安排闲差。我那位朋友的意思,也是要好好锻炼锻炼他,使劲磨磨他的性子。” 叶清忽道:“这个小孩我倒有些印象。他是不是个子挺高,长得黑黑壮壮的?” 白朝天道:“就是他。你怎么会认得他的?” 叶清笑道:“他今天出了大风头了,差点把我们的一个镖师撂倒。这可是这些年来头一遭,所以我对他的印象极深。” 孟叔阳讶道:“竟有这等事。老哥,若是小家伙的本事现在就这么强的话,那可是我们捡到宝了。” 白朝天笑道:“是宝不是宝我不知道,不过以后给你们捅的篓子肯定是不会少的。而且,他还不算什么,还有一个小子比他高明十倍。” 孟叔阳更是一脸惊诧,道:“什么?高明十倍?老哥说笑了吧?” 白朝天道:“或许现在你们还看不出来,不过此人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孟叔阳道:“究竟是谁能让老哥如此推崇,我倒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了。” 白朝天道:“容我卖个关子,还是你自己去找吧。” 孟叔阳摇头苦笑,那叶清似有所悟,却又摇了摇头,心中不太相信白朝天所说的话。 白朝天道:“老弟,此间的事既然已经处理完毕,那我也要动身了。” 孟叔阳惊道:“这怎么能行。到了门口怎么能不回家看看就走。” 白朝天道;“我散漫惯了,不想叨扰别人。替我看紧那个孩子,别让他惹出什么祸事来。” 孟叔阳了解他的脾气,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叹道:“既然如此,那老哥路上多多保重吧。那个小孩您尽管放心,等您什么时候回来,我保证一根毛也掉不了。” 白朝天笑道:“我倒是担心他会惹得你不得安宁。老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朝二人一抱拳,转身走了。 孟叔阳看着他身影三两下没入夜色,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叶清问道:“大镖头,这位白老爷子是什么来头,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孟叔阳道:“你小子毛还没长全,又能认得多少英雄。这位老哥十几年前名动江湖,人称‘笑面阎罗’,曾经一夜之间连挑祁连山脉七座山寨,无一失手,最后将他们连根拔起,没留一个活口。” 叶清静静听着,一脸神往。 孟叔阳又道:“你知道他和咱们镖局什么关系吗?他曾经是咱们的总镖头。” 叶清惊道:“什么?” 孟叔阳道:“那时,我和你一样,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趟子手,当年我和他的差距,就像现在你我之间一样。要不是后来发生那件事情,白老哥也不会离开镖局,遁入山野。算了,不说了,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该回去了,别让东家等太久。” 叶清道:“那这五个人的尸体呢?他们白天才跟咱们发生过冲突,晚上就死在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咱们镖局动的手呢。” 孟叔阳眼睛一瞪,骂道:“是咱们干的又怎样,别说是几个不上台面的恶匪,就是有点地位的又怎么样。得罪了孟家镖局,就得付出代价。白老哥杀死他们,是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这几具尸体别管了,就扔在这里,也好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开眼。” 叶清道:“大镖头教训的是,是我太过胆小了。” 两人说罢,也便迅速离开了。 王祁在林中静静潜伏,听几人脚步声掠远,四周再恢复一片寂静,这才轻轻站起身,蹑步走到几具尸体跟前。几人都是一剑毙命,死状极惨,眼睛犹自睁着,呆眼望向无尽的虚空。 王祁心道:“白伯面相慈善,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狠辣之人,没想到对敌之际手段竟然如此惊人。看来今后得小心一点才是,万不可以貌取人,小瞧了天下英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转身窜入林间,顺原路疾奔而去。夜色沉郁,王祁轻车熟路地翻入城内,到了住宿的酒楼。见四周毫无异样,这才推开窗户轻轻跃入。他刚才出去已经有两个时辰,熊弼依然熟睡不已。 王祁坐在床上,双目紧闭,脑海中仔细回忆白伯毙敌的剑招。虽然记得不全,但此刻回想起来,凌冽的杀气依然逼人。脑海中将白朝天的剑式放慢,一招招仔细体会。 翌日清晨,熊弼睁开眼睛,见王祁正在打坐,奇道:“兄弟,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王祁慢慢睁开眼睛,轻吐一口浊气,经过半夜静修,已略能体会白朝天用剑之道,此时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不痛快,笑道:“我晚上打坐习惯了,觉得比睡觉还要舒服。” 熊弼挠首道:“唉,真搞不懂你们。年纪轻轻的就和白伯一样,一晚上不睡觉,白天还生龙活虎的。” 王祁奇道:“白伯也是这样吗?” 熊弼道:“可不是。一路上我见他跟你一样,刚开始还吓了我一跳,后来就习惯了。他跟我说,要我也练一套心法什么的,晚上打坐还能长功夫。我就跟着他试了一下,没想到只一会儿工夫就腿酸脚麻,难受得死,我哪里能够忍受得住,就没继续下去。” 王祁道:“刚开始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熊弼道:“白伯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就是学不来,一坐下就难受。后来他就没让我再学,还说我天生怪力,学习打坐用处也不大,不想学就不用强求了。我巴不得这样,后来就没再学。呵呵,王祁,你比我还小,可是连你都学会了,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哪。” 王祁笑道:“熊大哥说哪里话。就像白伯说的,各人有各人的修习方式,我体质普通,只能通过打坐来增长内力,而你天生神力,旁人望尘莫及,羡慕还来不及呢。” 熊弼听王祁夸他,不禁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特殊任务 接下来的两天里,王祁与熊弼将彭州城里逛了个遍,二人大开眼界。孟家镖局还在招人,门前人满为患。王祁暗自咋舌,暗忖原来镖局的威名如此之大。他独自一人又去了义庄一趟,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心底的忧虑又深了一层,暗祷师父千万不要有事。他倒是想去唐门问个清楚,可连唐门在哪里都不知道,何况自己屁大的本事没有,估计还没进门就被格杀了。他只得捺住性子,悄悄期盼等待着。 第三天清晨,他们两个早早起来,胡乱吃了口饭后便向镖局走去。他们今天将正式加入孟家镖局。 昨天,镖局招人正式结束。从四方涌来的各路人马散去不少,留下来的都是被镖局选中的。一大早街上便走出不少人来,看他们行走方向,显然都是奔着镖局去的。王祁与熊弼慢慢汇入人流之中,心中激荡之余,对未来的生活又有些期待与憧憬。 不多时,众人走到镖局门口。虽然没有前两日人多,但门前巨大的广场之上,人头攒动,粗略估计也有两三百号人。人们相互打着招呼,大家以后都要在镖局里头混饭吃,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有事情也有个照应。 不多时,从镖局内走出一人,双目如炬,神情威肃。众人一见有人出来,马上停止攀谈,全场霎时静了下来。王祁站在人群中看去,却见那人自己早已识得,正是孟家镖局大镖头孟叔阳。只听他朗声说道:“鄙人孟叔阳,忝为孟家镖局大镖头。从今日起,诸位便是孟家镖局的人了。” 众人顿时欢呼声起,雀跃异常。他们从四方而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现在听到大镖头亲口宣布,终于放下心来,这一趟没有白来,总算达成所愿。 孟叔阳环视四周,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已进入孟家镖局了,那我便要提醒诸位,不论你之前在江湖上闯出多大的腕儿,进了镖局,都只是最普通的一份子,镖局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要把你们的江湖习气带进来。镖局内最忌拉帮结派,如果做不到,现在就可以回去。” 众人心中皆是一震,狂热的心情彻底冷静下来,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进了镖局就得服从管治,再不是从前啸傲绿林的闯荡生涯了。 孟叔阳见众人神色紧张起来,满意地点点头,道:“具体的章程我不多讲,以后自然有人会告诉你们。今天是你们进入镖局的第一天,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诚心诚意加入镖局的,我们欢迎之至,大家以后都是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孟家镖局这块金字招牌都是大家拿命换来的,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惹了我的兄弟,镖局自会替你出头。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突然冷冽,寒声道:“如果有人心中存着歪主意,想要利用镖局替你背黑锅挡祸,甚至妄图操纵镖局的兄弟们替你卖命,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大家都知道雁北五煞前几天在镖局内闹场子的事吧。这几个狗东西无恶不作,被人追杀,最后走投无路妄图混入镖局。若不是我们早已打听清楚,几乎就被他们得逞。虽然他们最后退去,但我们岂能让他们几个逃脱,再去祸害百姓。于是镖局派人跟踪,当天晚上便将他们几个一举击毙。” 众人一惊非小,几日来城内早已疯传雁北五煞暴尸城外的消息。有好事者纷纷出城看个究竟,果然见到五人尸体,都是一招致命,死状极惨。当时就有人猜测是孟家镖局做的,可这是在彭州,是孟家镖局的地盘,谁敢乱嚼舌头,众人满心狐疑,却不敢公然议论。甚至一些与五煞有旧交的人也不敢乱动尸体,害怕惹来麻烦。现在一听孟叔阳公开承认,既在意料之中,心中又感剧震。虽说时局动荡,律法废弛,可谁真的敢肆意杀人,甚至还大方承认的。江湖之中势力复杂,皇帝还有几个穷亲戚,万一得罪了得罪不起之人,后果不堪设想。雁北五煞既然横行漠北多少年,背后自然有所依仗,孟叔阳将他们击杀,甚至以此来警告众人不要心怀不轨,由此可知孟家镖局的底气到底有多大。人们最后一丝骄矜之气被毫不留情地撕去,胆小之人已略有恐惧了。 王祁心中也有些凛然。他原本就有进入镖局求得庇护的想法,再加上初入江湖,经验全无,还不通人情世故,听到孟叔阳的一番敲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过转念一想,那天晚上他已将唐门前来暗杀的三个人全部杀死,自己的形貌并未泄露出去,何况若有师父消息,自己就会马上离开,现在不过是借居一段时间而已。想到这里,心中又变得坦荡起来。侧头看看熊弼,见他脸上依旧笑嘻嘻的,显然根本未听进去。又不经意地瞟了瞟其他人,果见有人目光闪烁,原来真的有人跟他一个心思啊。他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 孟叔阳站在台阶之上,众人的一干反应全收在眼底,看来还是有人心思不正啊,他心中冷笑,道:“诸位,咱这镖局的门便是一道坎,如果你迈步进去了,就是镖局的人,今后与镖局同进共退;如果还怀着其他心思,现在走还来得及。若是心存侥幸,可别怪我日后翻脸无情。”他大手一挥,喊道:“开门,请我们的新伙伴进家。” 守卫将大门缓缓推开,此时朝阳初升,晨风轻吟,一缕阳光从大门中铺展而入。众人毕恭毕敬,拾阶而上。王祁二人随着人流向前走去,经过门前时,忽觉一道目光看了过来。偏头一瞧,见孟叔阳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这一下吃惊非小,正自心思乱转,就见那道目光经过自己,落到了旁边熊弼身上。熊弼见孟叔阳看他,呵呵一笑,算是打了下招呼。孟叔阳嘴角微微一挑,便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广场之上。 待进了正门,王祁激跳的心才静了下来。他心中有鬼,加之处世经验尚浅,以为孟叔阳看穿了他,一时间手脚竟然有些发抖。好在他修炼过无上内功,心中尚有些定力,这才不至于漏了馅儿。现在他已知道,孟叔阳定是认出了熊弼。那晚白伯曾嘱咐他帮忙照顾一个子侄,并跟他说了熊弼的相貌。熊弼走到跟前,孟叔阳自然认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只是被人家的余光扫了一下而已。王祁心中自嘲一下,看来今后还得多加历练哪。 不多时,广场上的人已几乎走完了,只剩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孟叔阳看见有几人趁他不注意悄悄溜走了,不禁冷笑一声,心道:“几句话就将你们惊退,凭这点胆量也想混入镖局,真是白日做梦。” 众人进门之后,便有几个镖师迎了过来。王祁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当天引领自己考核的那个董大彪。那天他一脸笑模样,还跟人们开玩笑,王祁对他颇有好感。 当前一人拱手道:“弟兄们,今天是你们加入孟家镖局的第一天,还不熟悉情况。我们负责给大家伙带路,将你们送到各自的住所。记住,不要乱走,镖局中有很多地方是不对普通人开放的,若是擅闯,免不了要受到皮肉之苦,甚至于将你逐出镖局。” 众人暗自咋舌,看来这碗饭不是怎么好吃的。 那人又道:“大家也不用紧张,只要守规矩,过几天就习惯了。我叫齐昆,比你们早来几年,论功夫可能还不如各位呢,这不也侥幸当了个镖师嘛。”说完,自己还笑了笑。 众人低声赔笑。 齐昆道:“大家初入镖局,对这个行当还陌生的紧。所以,从今天起会安排大家熟悉镖局的具体事项,同时也会安排教头教习功夫。虽然你们来之前都有些武艺傍身,可遇上真正的硬茬子可能还不够看。学好功夫一方面能保住你们的小命,另一方面还能促进大家协同作战,一致对敌。镖局是一个整体,不是江湖游侠,大家只有各司其职,攻击力才能攒在一起,发挥出最大的战力。一个月后,会安排你们加入镖队,执行一些普通的任务,初步感受一下走镖的过程。等再过半年,就要开始真正的走镖生涯,到时候,你们就会尝到刀口舔血的滋味。好了,不啰嗦了,我看见里面还有几个小兄弟,别吓坏了他们。”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王祁,因这里头他年纪最小,身材又瘦,齐昆话中所指显然是他。熊弼虽然年龄比王祁稍长,可他长得五大三粗,粗筋壮骨的,人们自然将他忽略过去。王祁没想到自己成了焦点,只好耸了耸肩,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齐昆道:“现在大家跟我走,新人的住所在最后一进。镖局共有三大进院子,我们现在所在是第一进,是镖局处理公务的地方,若非必要,闲杂人等平时不准乱闯;第二进是东家的内眷住所,除非是东家吩咐,否则不得私自进入;第三进才是镖师c趟子手和新人们住的地方。第一进和第三进一前一后,护卫内眷免受外敌攻击。它们之间另有一条走道供人通过,这样就可绕过内眷院落,免得我们这些粗野汉子惊扰了人家。” 齐昆几人引着众人向后走去。镖局占地极大,器局恢弘,院落四周岗哨密布,森严之极。众人一见之下,无不被眼前的气势所震慑,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出。王祁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出身穷苦,哪里见识过如此浩大气象。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熊弼也面露郑重之色。齐昆几人像是早知人们会如此反应,也不奇怪,领着人们向前走去。 正当人们沉浸在眼前建筑非凡的气势中时,景色忽然一变,远处院墙内静立几座精巧的楼台,掩映在花影疏木之间,隐约还能听到潺潺流水之声。众人皆现迷惑之色,齐昆轻声道:“这是内眷院落,大家不要喧哗,这边有过道,随我来。”王祁心中讶然,没想到镖局风格演变竟然如此之快,刚才还像是个精壮的北方大汉,这会儿却似一个娇巧的江南少女。 高高的院墙将内眷住所与过道分开,墙内墙外仿佛两个世界。众人经过道向后走去,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莺燕笑声。 待走过长长的过道后,眼前出现了一座极大的院落。既没有第一进的肃穆宏伟,也没有第二进的温婉如诗,第三进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整个院子被分成不少小型院落,还没走近,便听见里面人声嘈杂不断。齐昆面露微笑,道:“各位,咱们到了。这里便是你们今后的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董大彪,张雄,你们带他们过去吧。” 董大彪几人应道:“是。”说罢,便走在前面带路,众人随后跟上。这时,从院里走出几个人来,一见众人走来,纷纷围了过来。有人向董大彪问道:“大彪,这些便是刚招进来的兄弟吗?” 董大彪道:“是啊,我奉齐头命令,领他们进来。” 那人又道:“今年的新人不怎么样啊,怎么这么小就收进来了,大彪,你们的眼光越来越差了。”他看了眼王祁,显然是意有所指,周围几人也是轰然大笑。 董大彪佯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招什么人用得着跟你交代吗。想当初,你还不是被老子领进来的,当时不过是个刚会蹦跶的小虾米,现在也假装人五人六了。” 那人脸唰一下红了,周围人哄笑更甚。 董大彪笑道:“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这些伙计就是咱们孟家镖局的兄弟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要让我知道谁敢刁难他们,小心要他的好看。” 众人赶忙摆手道:“怎么会呢,大家都是从新人过来的,知道背背井离乡的难处。我们一定会好好带他们的。” 董大彪道:“这就对了。咱们走吧,我先带你们安顿下来。”随后他将众人领到了各自的小院,一番吩咐后便和同来的人离开了。 王祁一路走来,见到院落之中人手极多,看样子尽是精明的角色,心中暗道:“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孟家镖局的底子,且不说规模有多大,单单培养这些人手就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我今后须得更加努力,不然被别人小看了,连师父的老脸都给丢光了。” 他和熊弼以及其他八人分到同一间院子,院内共有两个房间,五人同住一间。之前大家已经见过,一番攀谈之下,很快便熟络起来。王祁自然和熊弼一间,和他们同屋的,一个是彭州本地人,叫做张十方,个子不高,长得分外结实,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另外两人从秦州过来,他们是堂兄弟,哥哥叫做李奇龙,弟弟叫做李奇虎,因为长年生活在西北高原,头发呈褐黄色,黑亮的脸膛微微发红,眼睛格外明亮,看来也是很精干的主。 三人自然也很诧异王祁这么年轻就能进来,不过都没有唐突,他们知道镖局不是吃干饭的,若没有两下本事谁能混进来。 熊弼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周围有这么多朋友,他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跟人们瓮声瓮气地打招呼,嘿嘿大笑。大家也很喜欢他直爽的性子,没过一会儿便笑做一团。 王祁年龄最小,跟熊弼还差三岁,和别人就差得更多了,无形之间便稍有些距离,但大家都不小瞧他,反而因为他最小还有意地多关照他。王祁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鼻子不免有些发酸。 王祁几人跟另一个房间的五人也粗略打过了招呼,算是认识了。今天镖局并没有给他们安排事做,想来也是想让众人先熟悉一下环境。 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带来了不少兴奋,入夜,人们便早早地睡了,因为明天便要迎接新的开始。王祁坐在床上,摈弃万千紧张的思虑,默念摧魂指心法,渐渐进入静修状态。脑海中一如既往地浮现出了自己的经脉影像,除此之外,其他四人的经脉也若隐若现。王祁暗忖:“果然如此,摧魂指心法确实有洞穿别人经脉的功效。我初学乍练,效果已经慢慢显现,如果今后练到大成,这些人在我眼中岂不是再无隐匿之处。”想到这里,心中兴奋至极。为了复仇,为了寻找师父的下落,为了在偌大的镖局里立足,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晨曦隐现,天边浮出一丝鱼肚白。王祁伸伸腰,跳下床来,轻轻推开窗户,一缕清冷的空气袭面而来,他贪婪地深吸一口,精神振奋之极。 这时,有人走到他的身旁,道:“小老弟刚起来就这么龙精虎猛,让人好生羡慕。” 王祁转头一看,见李奇龙走了过来,正笑呵呵地盯着自己,便抱拳说道:“大李哥早。”李家兄弟都较王祁年长,为了区别,王祁便将李奇龙叫做大李哥,李奇虎叫做小李哥。 李奇龙点了点头,道:“昨夜一觉醒来,见你仍在打坐练功,心中佩服之至。兄弟小小年纪就能选入镖局,的确是有真本事啊。” 王祁笑道:“为了不被大哥们甩得太远,我只好拼命努力。” 两人说笑间,其余三人也都醒来,院子里能听到人们的喧嚷声。几人刚刚吃过早饭,就听到院外有人大声喊道:“新来的人手都出来!” 王祁几人赶忙跑出院子,门前的阔地上人们已经来了不少,一个劲装大汉站在前面冷眼打量着众人。王祁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昨日与董大彪一起过来安顿新人的几位镖师中的一位。待众人集结完毕,镖师大声道:“从今日开始,你们便要开始学习镖局的常识,再过一个月,就要正式随队出镖。所以一定要用心,不要到时候出现差错,连累大家。现在你们随我到练武场去。”说完就向前走去。 人们刚要动身,一人从前面飞奔而来,镖师当即站住,并抬手示意大家先不要动。等那人靠近,王祁认出,却是董大彪走了过来。 镖师问道:“大彪,这么着急,有什么事?” 董大彪将他扯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镖师的嘴张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又低声跟董大彪询问几句。 董大彪点了点头。 镖师不再说话,转身走到只能众人前面,问道:“谁是王祁?” 王祁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举手示意道:“我是。” 众人的眼光马上落到他的身上,这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镖师道:“你先出来,镖局另有任务安排给你。” 王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董大彪笑嘻嘻地迎过来,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朝前院走去。 人们小声嘀咕,纷纷猜测王祁被带走的原因。 镖师大声道:“大家跟我来吧。”说罢,引领众人向练武场走去。 董大彪低声笑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王祁小声道:“董大哥,你好。” 董大彪笑道:“好好好。嘿,瞧你一副胆小的怂样,好像我要把你怎样似的。” 王祁心道:“谁知道你想要干什么,我能不怕吗?” 董大彪道:“怪我,没跟你说明白。不过这事我不能说,一会儿自然有人跟你交代。总而言之不是坏事,你小子命好得很,刚进来就摊上这么一桩好事,不过还是要小心些,那位小哥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小魔王——”他忽然捂住了嘴巴,急忙朝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这才松了口气,骇声道:“瞧我这张破嘴,你可什么都没听见哪!”说完,假装恶狠狠地瞅着王祁。 王祁差点笑出声来,憋住笑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不过,董大哥你到底怕什么呢?”他见董大彪毫无心机,脾气不坏,便有意取笑。 董大彪刚要争辩,忽然换一副你也不过如此的猥琐表情,奸笑道:“我怕什么,我又没招谁惹谁。不过你就不一样了,唉!”他叹一口气,像是在同情王祁。 王祁见他这幅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说话。董大彪见他不再追问,倒也松了一口气,他也怕自己嘴漏说出些不得体的话来,万一传到别人耳中,那可有他好受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夫子其人 不多时,两人来到前院,董大彪领着王祁三转两转,走到了一幢大屋前。董大彪示意王祁站定,他整了整衣冠,朝着屋内恭敬道:“东家,人带来了。” 屋内寂静无声,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彪来了啊,把他带进来吧。” 董大彪道:“是。”说着,他朝王祁努了努嘴,轻轻抬脚向屋里走去,王祁赶忙低头跟上。 二人进了屋内,只见一个中年儒士坐在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正在低头观看。 董大彪向前两步,轻声道:“东家,这个孩子就是王祁。”说着,侧身对王祁说道:“王祁,赶紧过来见过咱们东家。” 王祁赶忙上前深施一礼,道:“王祁见过东家。”他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人便是孟家镖局的东家,心中颇有些紧张。 那人抬起头,看了看王祁,缓声道:“好了,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王祁这才直起身子,抬眼向前看去。只见东家一袭青衫,足蹬皂靴,白皙的脸庞上,一双眼睛仿若深夜寒星,初见之下,令人心魂俱震。 东家道:“大彪,你把事情原委告诉王祁了吗?” 董大彪道:“还没有,小的不敢多嘴。” 东家笑道:“你个董大彪,平时嘴里抹油没个把门的,怎么轮到正经事情,反而耍起心机来了。” 董大彪挠挠头,嘿嘿赔笑。 东家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到外面等一会儿吧,我跟王祁交代一下。” 董大彪答应道:“是。”说着,退步走出门外。 东家道:“孩子,不必紧张。既然入了镖局的门,那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你是被董大彪选进来的吗?” 王祁点点头。 东家道:“刚才大彪已经跟你说了,我就是镖局的东家,我叫孟伯霆。一看到你的样子,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想当年,我也是从普通的趟子手做起,历经多少次血与命的磨练,这才侥幸当上东家。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才是。” 王祁道:“东家教训的是。” 孟伯霆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吩咐你去做。大彪没敢跟你说,也有他的难处,这原本也是我的家事。” 王祁忙道:“但凭东家吩咐。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心尽力,在所不辞。” 孟伯霆道:“我有一子,今年十三岁。因为平时忙于镖局的事,没时间管教他。再加上家里人一味宠溺,这小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顽劣异常,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成了家中的小霸王。这几年他渐渐长大,又开始纠结上彭州城里的一些纨绔子弟,整日里不务正业,惹是生非。虽然我也出手教训过几次,却根本不起作用。” 王祁静静听着,不敢插话。 孟伯霆续道:“不过,即便他再胆大妄为,也没有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镖局事务繁忙,我便由他去了,只是平时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他。这小子却精明得紧,怕我的派去的人回来报告他的行踪,一发现有人跟着,立马三闪两闪躲得没影了。或许是大家卖我的面子,他也没出过什么事情,一来二去我就不再管他了。只盼他年长之后,能慢慢懂事。” 这时,孟伯霆的语气突然加重,道:“可是,意外终究发生了。前天那小子不知怎么跑回来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土,嘴角流血,半边脸肿了老高。我问跟他的那几个人怎么回事,他们说一出门便被甩开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怒极之下,我便去问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可是他居然死活不开口。唉,我突然发现,虽然我能统领了一个镖局,却管教不了自己的儿子。” 孟伯霆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盯着王祁道:“我给你的任务就是要你做他的跟班,保护他的周全,若有机会,给我查查到底是谁把他揍成这样。如果确实是我儿理屈,那就是他咎由自取;如果是有人蓄意害他,折孟某的面子,那我定要好好会一会他。” 王祁小心说道:“可是,您不是说少爷一直反感别人跟着他吗?” 孟伯霆道:“这个我也考虑到了。一直以来,镖局里除了他再没有别的少年,虽然还有个姐姐,可毕竟男儿心性,两个人玩不到一块去。你不一样,你还小,容易和他沟通。而且我听大彪说,你还有两下功夫,尤其射得一手好箭。这样的话,万一他在外面出现什么危险,你也能稍微保护一下他的安危。你随身戴上镖局的传讯箭,只要瞅个机会发出信号,就会有人过去接应你们。” 王祁道:“一切由东家安排。” 孟伯霆哈哈笑道:“那好,从今日起,你就成了我儿的贴身侍卫了。他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无伤大雅的事由他去,相信经过此次教训,这小子一定会长点记性。若是他再干出些出格的事,你一定要回来跟我禀告。放心吧,这次如果做得好,日后自会给你一番机缘。” 王祁赶忙躬身致谢。 孟伯霆道:“大彪进来吧。” 董大彪忙不迭地从屋外走进来,道:“东家有何吩咐?” 孟伯霆道:“从今日起,我就让王祁跟着世龙了。你在内院找一间屋子安顿他住下来,再去兵器库找一架上好的弩机,既然是保护我儿的安危,就要送他件趁手的兵刃。至于随身的武器让他随便挑便是。” 董大彪道:“是,小的这便带他过去。” 孟伯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对了,记着问李夫子拿几支传讯箭给王祁。” 董大彪点头答应,二人一齐退下。 待走出好长一段距离,董大彪这才笑嘻嘻地说道:“你小子撞了狗屎运了,刚进来就得了这么件好差事,活又轻松,又能时常跟东家套套近乎。” 王祁斜眼打量了一下董大彪,虽见他嘴里恭贺,但怎么看都是一副落井下石的嘴脸,不由笑道:“董大哥好像并不看好这桩差事。” 董大彪笑道:“哪儿能呢。小兄弟少年英雄,才进镖局就受到东家如此厚爱,做哥哥的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祁笑道:“那就借董大哥一番吉言了。” 二人说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兵器库。只见屋外兵戎守卫,壁垒森严,一派威肃景象。 董大彪走上前去,跟守卫说了几句。可能是已经有人跟他交代过,没说什么便放二人进去了,只是例行吩咐道:“你们尽快挑好,不要拖延时间。” 有人将二人领进库内,王祁才抬脚踏入门内,就觉皮肤乍凉,脖颈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眼看去,大厅里摆满了各式兵刃,兵锋如雪,沁人魂魄。 守卫领着二人在武器架前仔细挑选,董大彪轻声说道:“王祁,你之前练刀还是练剑?咱们先挑一把趁手的兵刃再说。” 王祁苦笑道:“董大哥,我是山里猎户出身,除了弓箭之外,只耍过棍棒。你要我挑什么刀c剑,我还真没主意。” 董大彪道:“棍棒是长兵器,虽然也有人使,可实在是不好携带,而且没有锋刃,杀伤力有限。你这么点个子背在背上也不好看。这样吧,我给你做主了,就用刀吧!”说罢,哈哈一笑,十分得意。这半天下来,他觉得王祁处事极为随性,与自己的性子十分相投,能在他年纪尚小羽翼未丰时给他拿点主意,想想也觉得暗爽。 王祁愕然道:“为什么?” 董大彪咳嗽一声,道:“刀的分量不轻,双手持刀对敌,正好弥补你臂力不足的缺陷,并且刀缝极为锐利,一刀下去,就把敌人砍菜切瓜,斩于马下。”说着,他双手虚握作砍杀状,斜劈了一下。 王祁并不在意使什么兵器,他知道自己的杀手锏是藏在怀里的子午夺命镖,用刀用剑其实都一样,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于是笑道:“那我听董大哥的话,就用刀吧。” 董大彪道:“这就对了,来,我给你挑一把上好的钢刀。”他走到刀架前,左右打量,一把一把摘下来握到手中仔细掂量,最后挑出一把扔给王祁,叫道:“接着。” 王祁赶忙伸手接住。刀一入手,果然分量不轻,伸手将刀刃从鞘中轻轻抽出,挥舞两下,刀锋过处,呜呜作响。他还是小孩心性,第一次得到这么好的东西,不由兴奋道:“好刀。”握在手中把玩半天之后,这才将刀刃贯入鞘中。 董大彪笑道:“放心吧,我的眼光一向不赖。”说着,转头向守卫问道:“这位大哥,不知弓箭弩机在哪里存放?” 守卫又领二人走到了弩箭架前,看着的满架的牛角大弓c雕翎长箭,还有散发着慑人幽光的黑色弩机,王祁瞬间呼吸停滞。对于弓箭,他是极为内行的。他从小便与弓箭为伴c以弓箭求生,弓箭于他,就像是一位可靠的朋友c尊敬的师长,甚至依赖的亲人。 董大彪惊讶地发现,王祁一向温和的目光中竟然射出一股狂热的光芒。他心中似有所悟,走过去拍拍王祁的肩膀,道:“小家伙,过去挑一把吧。” 王祁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他,点点头,眼中似有点点泪光。他慢慢地走过去,伸出微微发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弓身c箭杆,像是在和老友打招呼一般。时间寂静如沙,经过一番甄选,他终于挑了一把中型长弓。他转头看向守卫,守卫点点头。 董大彪道:“怎么不选弩机,东家刚才不是吩咐过你吗?” 王祁平复一下心情,道:“谢谢东家的好意,我对弓箭比较熟悉,还是用它吧。” 董大彪道:“可是弩机速度快,只要瞄准好,又不用拉弓,非常省力,对敌之际优势很大啊。” 王祁笑道:“董大哥,我从小练弓,相较弩机而言,还是信任自己的手多一点。” 董大彪见他主意已决,便不再劝。 守卫见王祁挑选完毕,便领着他们离开。王祁背着长弓,手提钢刀,不禁有些意气风发。前几日他还是一个家破人亡,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穷小子,谁能想到今天便能挺起胸膛,赳赳地走在孟家镖局的大院里。回想起一路走来的艰辛,不禁悄悄攥紧拳头,暗道:“今日背负的一身血债,定要让贼子们百倍血偿!” 董大彪道:“我们这就去见李夫子。他精通机关之术,镖局用的传讯箭都是他做的。” 王祁比试时曾经见过李夫子,那时以为他不过是镖局请来识文断字的文房先生而已,没想到他竟还有如此本事。 二人没走多远就到了李夫子所在。董大彪站在屋外喊道:“李夫子在吗?” 只听里面有人应道:“谁啊?”声音略显嘶哑,正是李夫子。 董大彪道:“我是老董啊,奉东家令,过来取几支传讯箭。”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李夫子走了出来,见董大彪正在嬉皮笑脸地等着,不由笑道:“你取传讯箭作甚?莫非被东家派了任务?” 董大彪笑道:“哪里。东家派这小子给少爷做贴身护卫,为防意外,特命我取几支传讯箭给他。” 李夫子早看到了王祁,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此时听董大彪一说,略显吃惊道:“怎么可能?东家派了那么多人都无济于事,这少年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保护得了小少爷?董大彪,你可别糊弄我。” 董大彪道:“我哪里敢跟您说谎呢,确实是东家派下来的任务,不信您去问问东家。而且这孩子功夫也说得下去,尤其是他的射箭本事,老董我拍马也赶不上哪。” 李夫子恍然道:“原来是他,怪不得。”他这才想起前几日比试时,那个箭术绝伦的孩子。看着王祁犹显稚嫩的脸庞,几天前的记忆慢慢浮出脑海。 李夫子每日耽于机关设计,如疯如魔,对于世事早不关心,唯一不能释怀的便是至今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弟子,将一生所学传于后世。镖局中人尽是些头脑简单的粗壮之辈,他遍寻多年也未曾找到一个心仪之人。这次镖局比试,他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向东家禀明缘由。孟伯霆对他极为尊敬,当即同意,于是便出现了最后一场令众人大惑不解的测试。学习机关术自然得识字,而这正是众多绿林莽汉最缺的一点,通过简单的测试很容易便将那些有读书底子的人挑了出来,即便人数寥寥,但日后暗中观察也就有了目标。当时虽然惊异于王祁一身神通箭术,但心中觉他年纪太小,心智未开,就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几日不见,少年挎刀背弓站在自己面前,竟有一种令人刮目相看的气魄,多年来一直藏于心底的心思不由地活泛起来。 想到这里,李夫子微笑道:“孩子,你叫——” 王祁道:“我叫王祁。” 李夫子道:“王祁,有没有兴趣进我屋里参观一下?” 董大彪惊得嘴巴大张,李夫子的怪脾气镖局上上下下都知道,想领什么东西站在外面禀告就可以了,千万不能乱闯,多少年来也只有东家和几个镖头偶尔进去过一两次。曾经有个莽撞汉子不知规矩,冒冒失失便往里走,结果一只脚刚踏进去,就触动了机关,被仰面摔出门外,浑身上下插满尖锐的竹钎,血流如注,哀嚎不止。同行之人如白日见鬼,一下子跪瘫在地。李夫子在屋里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蠢东西,没人教过他规矩吗?这次我没有上毒,先给他个教训,下次再犯,就没这么好命了,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作一滩脓水。赶紧给我滚。”余人这才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倒霉鬼抬出去。从此镖局之人见到李夫子更是敬若神明,远远的便站住不动,怕极了他的惊天手段。 此时听到李夫子主动邀请王祁进门观看,董大彪怎能不心惊肉跳。他不敢废话,生怕惹恼了那尊大神,偷眼看看王祁,眼珠乱摆,示意他千万不要答应。可王祁压根儿就没朝他这里看,听到李夫子邀请,有些惶恐地答应道:“那就打扰先生了。” 李夫子哈哈一笑,转身先进去了,王祁赶忙跟上。董大彪张大嘴巴看着二人背影,心中不禁暗暗纳罕:“李夫子今天好奇怪,我还是头一次见他主动邀请别人进屋的。”他自不敢妄动,只在院内独自等待。 王祁走进屋子,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幽远淡泊,下面是一个书架,摞满了各式书籍,前面摆一张书桌,一张白纸摊在桌上,聊聊几笔,也不知写画的什么。屋内摆放几张椅凳,此外再无他物。王祁心底忐忑,如果让他读书品画,自己可真的要出大丑了。 不过李夫子却并未止步,伸手推开一扇侧门走了进去。王祁也未多想,迈步便向里走去,还未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面前是一个宽阔无比的大厅,比外面的屋子不知大了多少倍。地上c桌上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有大有小,材质不一。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子当中摆放的一头巨大木马,体型比真马还要庞大得多,全身由大小不等的各式木块拼凑而成,栩栩若生,不过模样憨拙,殊无神骏之态。王祁紧盯着这头巨马,心中翻江倒海,吃惊非小。 李夫子站在一旁看着王祁的反应,捻须不语。 许久,王祁转头看向李夫子,道:“李先生,这匹马是谁造的?” 李夫子道:“自然是我。” 王祁长吁了一口气,道:“李先生好本事,真让我大开眼界。” 李夫子莞尔,道:“你知道‘木牛流马’吗?” 王祁想了想,试着问道:“是三国时期诸葛亮造的吗?” 李夫子笑道:“正是。世人皆以为木牛流马乃后人谬传,孔明纵然智绝天下,但并无此通天本事。我却深信不疑,为了将它做出来,耗费十数年光阴,参照各种古籍,前后修改上百次,终于在半年前成功造出。” 王祁动容,看着语气平淡的李夫子,心中渐渐充满敬畏。一个十几年始终专注于一件事情的人,是多么令人可敬c可怕。 李夫子道:“这里还有些玩意,你再看看。” 王祁走过去,一件一件仔细观瞧。 李夫子从桌上拿起一枚核桃,放在手里轻轻一捏,迅速扔到远处,就见屋子一角烟雾大作,瞬间弥漫开来,王祁站在远处,只觉眼睛剧痛,流泪不止,如同嚼了满嘴辣椒,喉咙刺痛难当。李夫子轻按旁边一块凸起的砖角,那烟雾便如长鲸吸水,一会儿消得干干净净,踪影全无。 王祁使劲咳嗽几声,用袖子揉了揉眼睛,这才好受了些,有些后怕道:“先生的手段令人心惊啊。” 李夫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受些了吧。” 王祁哭笑不得,道:“没事,我好多了。刚才那枚‘核桃’让人防不胜防,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做出来的。” 李夫子道:“这叫‘炎刺球’,只是我做的一个小小把戏。对敌之际,如果难以招架,冷不丁地扔出一枚,便可安然遁走。” 王祁看着桌上胡乱堆着的几十枚炎刺球,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再看看其他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眼睛都快直了。如果双方搏命之时,一方层出不穷地使出这些手段,那还有打的必要吗,另一方还不得马上缴械告饶?这时忽然想到,怪不得董大彪见到李夫子时一脸恭敬,甚至还有些惧怕,原来如此。不过,换做谁还不一样。 王祁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李夫子道:“这就是你要的传讯箭,拿着。” 王祁回过神来,从李夫子手中接过,低头细看,是三支细竹筒一样地东西,入手光滑,呈青灰色,约有两寸多长,筒底拴一根细绳,上端钻一个豆大的小孔。 李夫子道:“如果遇到麻烦,只要轻拉细绳,它就会飞上半空,发出尖啸,这样别人就能发现你的位置了。” 王祁点头受教。 李夫子伸手抓起一把炎刺球,道:“这几颗送给你,你毕竟年轻,万一力有不逮,也好脱身。” 王祁惊道:“万万不可。先生今日领我入屋观看,让小子大开眼界,我已经感激不尽,怎能再收您的东西。” 李夫子笑道:“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你我相逢,便是缘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而且我不喜外出,万一日后有麻烦你的地方,也好开口不是。” 王祁只好收下,道:“多些先生抬爱。我只是一个区区小辈,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李夫子笑道:“好,好。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新做的小玩意,你试试看。”走到一个木柜前,从最下层的抽屉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绸帕递给王祁。 王祁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张活生生的人脸,不由吓了一跳,颤声道:“先生,这是——” 李夫子笑道:“我给你示范一下。”从王祁手上接过来,往脸上一抹,只见他的面容瞬间一变成了个四十岁左右的黄脸汉子,眼角皱纹栩栩如生。 王祁大讶,道:“原来是张面具。”心底不由佩服李夫子神技逆天。 李夫子把面具摘下来,又给了王祁,道:“这是一张以人的脸皮为模所作的面具,若是日后与别人纠缠,戴上它后就谁也认不出你来了,到时候便可从容离去,也算是一个逃命的法子吧。” 王祁连忙称谢,小心地放到怀中。 李夫子道:“咱们这便出去吧,别让那个董大彪等急了。” 二人说着走出屋外。董大彪正在院内左顾右盼,焦急踱步,见王祁出来,赶忙迎上来,道:“王祁,你没事吧。” 王祁哑然笑道:“董大哥,我能有什么事。” 李夫子冷笑道:“董大彪,你什么意思啊,王祁跟我进去看看能有什么事。怎么,怕我害他不成?还是你也想进去瞧瞧。” 董大彪这才醒悟到自己失言,赶忙道:“嘿,瞧我这张破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李夫子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刚才等得有些不耐烦,一时失言,见谅,见谅。” 李夫子道:“不耐烦你别等啊,不就是领他去世龙那里吗,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董大彪嘿嘿直笑,一个劲儿地作揖。 李夫子不睬他,对王祁道:“小家伙,赶紧跟他去吧,别让这家伙再说出些什么混账话来,我可担待不起。”说罢,也不等董大彪解释,直接转身回去了。 王祁看看董大彪一脸窘样,不禁哈哈大笑。董大彪剜了他一眼,逃也似地走出去了,王祁赶忙含笑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驱鸟之术 董大彪领着王祁走到内眷大院门口,喊道:“胡妈。” 一个白衣老妪从门房走了出来,一看是他,笑骂道:“董大彪,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来找相好的丫头来了?” 董大彪笑道:“还是胡妈疼我,惦记着我的终身大事。既然您老这么体贴侄儿,就让我进去会一会她,如何?” 胡妈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就不怕进去以后出不来,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丫头们活撕了你?” 董大彪道:“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胡妈同意了,那我便进去了。”说着,便要作势往里头走。 胡妈啐道:“给你点颜色还蹬鼻子上脸了,我让你做个风流鬼。”提起一把笤帚就往董大彪脸上招呼。 董大彪赶忙退后,摆手道:“胡妈我再也不敢了。” 胡妈放下笤帚,讥笑道:“瞧你那个熊样,哪个丫头能瞎了眼看上你。” 董大彪道:“这就不劳您老操心了,万一我哪天撞了桃花运,找着一个瞎了眼的姑娘呢。”说着,好像想到什么,低头向地上狂吐口水,道:“呸呸呸!瞧我这张嘴,说什么呢。这不是咒我自己吗?” 胡妈一手拄帚,一手叉腰,一呆之下,哈哈大笑。 董大彪也大笑起来,过一会儿才道:“胡妈,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来是有任务的。” 胡妈笑道:“什么事,说吧。” 董大彪道:“奉东家令,送个孩子过来。” 胡妈疑道:“孩子?什么孩子?” 董大彪道:“王祁,过来。” 王祁正看他们两个打闹有趣,听董大彪叫他,走了过来,向胡妈施了一礼。 董大彪道:“东家吩咐了,从今天起,让他跟着少爷当差。麻烦您老给他找个住处,最好离少爷住处近些,好让他随时候命。” 胡妈道:“原来是他。东家已经吩咐过了,今天有人要进来给少爷做侍卫。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孩子。不过也好,就当是给少爷做个玩伴吧。你也知道,少爷最反感大人们一天到晚守着他了。” 董大彪道:“胡妈说的是。人已经带到了,那我便告辞了。”说罢,扭头走了。 胡妈喊道:“不留下来找你的相好叙叙吗?” 董大彪远远道:“胡妈不给我机会不是。”转个弯,身形已然不见。 胡妈对王祁道:“小家伙,你随我来。” 王祁跟在后头,向里院走去。他们昨天路过时,只从外面隐约看到一两座小楼掩映在花树之中,此时走进去,当真别有洞天。一条碎石小径蜿蜒而入,院内青草依依,娇花含笑。一弯水渠斜走东西,活水清浅,淙淙如铃。两岸垂柳成荫,一座小桥隐约其中。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格局精致,令人心驰。 胡妈道:“内眷院落禁止外人擅入,违令者严惩不贷。若不是奉了东家命令,我也不会让你进来。不过你可别乱来,如果让我发现领着外人进来,小心打折你的狗腿。” 王祁愕然,胡妈的口气和刚才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小子记下了。” 胡妈呵呵笑道:“只要别犯规矩,什么都好说。承蒙东家抬爱,老身看管内眷门户已有十三年之久,从来没出过事。我看你年纪不大,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老身对付一些猫猫狗狗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祁苦笑。 胡妈道:“少爷单住一个院子,我把你安顿到那边的厢房里。看到后面的那两座小楼了吧,那是东家c夫人和大小姐所住之地,管好自己的腿脚,千万别瞎跑。” 王祁看看两座小楼,点了点头。 胡妈道:“东家吩咐你跟着少爷,就是把你当做自己人了。你可别闲着没事,背地里跟小丫头们勾三搭四。哎,我这不是瞎操心吗,那些浪蹄子眼光可高呢,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傻孩子。” 王祁脸色微窘,这胡妈刚正经一会儿,转眼便露出原形来了。 二人走到一处小院前,胡妈推开院门,走到屋前,道:“少爷。” 屋门从里推开,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向胡妈躬身道:“胡妈,少爷还在睡着。” 胡妈低声道:“怎么这会儿还在睡觉?” 丫鬟道:“大夫上午过来查看少爷的伤势,重新换药包扎,喂完药后少爷就睡下了。” 胡妈忿忿道:“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这么狠心,少爷还是一个孩子啊,竟然下如此狠手。要让老身知道了是谁干的,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说着,眼眶居然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丫鬟也是伤心不止,低声抽噎。看到门外的王祁,疑惑道:“胡妈,那个小孩是谁?” 胡妈抹了抹泪,道:“我倒忘了。东家吩咐让他跟着少爷。” 丫鬟跺脚道:“东家怎么忘了,少爷最烦别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要是一会儿少爷醒了,气得伤势更厉害了可怎么办。” 胡妈抬手拍了一下丫鬟的后脑勺,啐道:“你乱说什么,竟敢在背后乱嚼东家的舌根子。东家这么做自有他的想法,轮得着你插嘴吗?” 丫鬟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小声抽泣。 胡妈叹声道:“我知道你也是为少爷好。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我难道不伤心吗。放心吧,东家怎么会放任别人如此欺负少爷,他定然有办法的。” 丫鬟点点头。 胡妈道:“王祁,这是专门伺候少爷的丫头,叫做碧荷。以后你们俩要同心同力,别让少爷受委屈。少爷在外头受欺负也就罢了,回到家里撒撒气,你们都多担待点。” 王祁点点头,心道:“这大户人家的孩子真够窝囊的,还要找丫鬟专门伺候。也不知道是养鸟呢,还是养鱼呢,生怕受到一丁点不痛快。这么娇生惯养的人出去了哪能不被人欺负。”他心中暗自腹诽,脸色却极为诚恳。 碧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理他,好像少爷的伤全是拜他所赐。王祁笑笑,一脸无奈。 胡妈看在眼里,毫无办法,道:“碧荷,我先出去了,别有人趁我不在溜混进来。等少爷醒了带我向他问好。” 碧荷道:“胡妈放心吧,我会的。” 胡妈指着一间厢房道:“王祁,你暂且住在那里,里头被褥齐全,不用你再张罗了。记着东家的吩咐,保护好少爷。”说罢,叹口气走了。 碧荷转身进屋,“啪”的一声,房门紧闭。 王祁只好站在屋外,等着少爷醒来。此时天近晌午,日头正毒,不过阶下栽几株柳树,垂荫如盖,站在屋檐底下倒也清凉。 或许因为年长日久,雀儿在树梢上筑了几个鸟窝,引得众多鸟儿翔集于此,啾啾唧唧,好不热闹。更不时有鸟雀飞到檐下,引颈扑翅,嬉戏追逐。王祁无事可做,抬头看了一会儿,倒也聊有兴致。 这时,屋内传出一个焦躁的声音,道:“该死的鸟,大中午的叫个不停,还让不让人睡了。” 碧荷道:“少爷醒了。” 那人恼道:“醒了。这些死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我又不是死人,能不醒吗。” 一阵衣被扑簌之声,接着又传来几下鞋履拖地的“踏踏”声,那人踢着鞋,朝门口走来。 碧荷慌道:“少爷,你伤还没好,不能下床。” 那人道:“一天到晚圈在屋子里,像坐牢似的。伤还没好,就被闷死了。” 碧荷道:“可是老爷吩咐过——” 那人打断道:“老爷,老爷,你就知道老爷。你是伺候我,还是伺候老爷。若是不想在这里了,马上给我滚。” 碧荷还要再劝,那人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来,点点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射了下来,孟世龙眯着眼,深吸一口气,道:“真舒服。” 王祁看着这个少爷,十三四岁年纪,细眉朗目,鼻挺唇薄,苍白的脸上淤青未散,额上箍着一圈白布,微微浸出一点殷红。他没披外套,穿一身玄缎内衣,左袖撸起,小臂包扎着,显然伤势未好。 孟世龙一下子便发现了站在屋外的王祁,他斜眼瞅了瞅,道:“你谁呀,站在这里干甚?” 碧荷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追出来,道:“他是老爷吩咐下来跟着少爷的,叫做——”她支吾一下,忘了少年的名字。 王祁微笑道:“我叫王祁。” 孟世龙哂笑道:“跟着我?给我做保镖?我爹没老糊涂吧,你这么点大的小屁孩,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摇摇头,显然极度质疑他爹的决定。 王祁有些微怒,心道:“说我小屁孩,你才多大,就算你的眼睛长到脑门上,我还大两岁呢。”他默不作声,已经知道这个少爷不好伺候。 碧荷没说话,她也想看看王祁的笑话。 孟世龙见王祁不吱声,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让我说中了吧。我不知道你是哪个镖头的后辈,虽然你能蒙混我爹,不过想要过我这一关,没门。” 孟世龙背着手,绕着王祁走了两圈,他个子比王祁还矮半个头,却装得老气横秋,就像大人在品评一个后辈,场面十分滑稽。 碧荷捂住嘴,轻轻憋着笑,怕少爷看见,忙转过身。 王祁也感到好笑,他倒要看看这个自以为是的少爷还要怎么教训他。 孟世龙接着道:“想给我做保镖,也可以,不过总得拿出令我信服的本事来。”他顿了一顿,指着檐下的雀儿道:“你要是能把它们赶走的话,就暂且留下来。如果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他一脸得意,为自己想到的办法暗暗叫绝。 碧荷先是一惊,接着恍然,佩服少爷聪颖非常。她服侍少爷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原委。少爷自小性子好动,某日兴起,吵嚷着东家给他做个弹弓。东家当是小孩子贪玩,便给他买了一个。谁知他拿来弹弓,却夹着石子弹射鸟雀。初时,少爷人小力弱,石子未到,鸟雀就已惊飞,发觉并无多大杀伤力,空中盘桓一下又飞了回来。少爷不甘示弱,接着弹射,无奈挨不着半根鸟毛。碧荷劝他找人帮忙,少爷性子高傲,不肯。以后,少爷慢慢长大,气力日增,准星也好了不少,不过,那些鸟雀却在少爷每天不断的攻击下变得更加灵活,还是很少能被击中。他也不气馁,只当是游戏罢了,偶尔射中一只,也会高兴几天。最近一年少爷外出增多,心性越发成熟,便渐渐忘了这项趣事。没想到今日却想起用它来考验新来的少年。她心中极为清楚这些鸟儿是多么地狡猾,那个少年看来定要被撵出去了。 王祁笑道:“既然少爷嫌它们聒噪,那我就替少爷教训一下。”他走下台阶,弯腰捡了几颗细小碎石,眼睛定定地看着檐下飞戏的鸟儿。 孟世龙笑吟吟地看着,以为这小子还在强装镇定,心道:“一会儿看你怎么出丑。” 王祁出手了,一颗石子弹射而出,发出低沉的破空啸声,直直撞到梁上,石木相击,“砰”的一声闷响。 孟世龙吓了一跳,他即便是用弹弓也没发出过响声啊,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惊咦之余,却见到石子打空,他哈哈大笑,原来是吓唬人的玩意。 王祁心神不乱,没理会孟世龙的讥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梁上的雀儿。 那些雀儿乍听巨响,慌张地扑棱棱飞出,有的停在柳枝上,有的在空中打旋。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便又朝檐下飞集而去。 王祁手指疾动,石子飞啸而出,打在雀儿身上,发出一阵“噗噗”之声。那些靠近屋檐的雀儿身子猛地一沉,从空中便往下直直掉落,不过还未曾落下半丈距离,便一个个振翅飞去。 孟世龙陡然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被眼前一幕彻底惊住了。 雀儿心智低下,不知发生何事。不一会儿,又向檐下飞来。王祁又动,弹无虚发,靠近屋檐的雀儿全被击落,掉至半空后,又扑腾翅膀飞走。 直至此时,它们才意识到屋檐或许成了禁地,一只只茫然失措,犹豫着要不要再飞回去。这时,忽有几只雀儿向着屋檐疾飞而去,速度比刚才那些快了不少,显然它们更加强壮。王祁心沉如水,石子再从手心射出,几只雀儿无一幸免,但这次它们掉落的距离更长,都快落地了才勉强飞起。 雀儿们盘桓半日,终于再无一只敢飞过去,它们已经明白那里现在是禁区了,飞过去定要遭殃。刚才还叽喳不停的屋檐下,突然变得冷冷清清,只在台阶上零落几根羽毛。 王祁将剩余石子扔到地上,笑道:“少爷,雀儿已经赶走了。” 孟世龙怔怔盯着屋檐,再看看王祁,涩声道:“好本事。” 王祁道:“谢少爷夸奖。” 孟世龙道:“别说废话,好就是好,刚才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你有点手段啊。留下吧,以后跟着我便是。” 王祁道:“是。” 孟世龙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力气还是太小了,打了几次都没有掉下一只雀儿来。最后一次还像个样子,可是也没有打下来。” 王祁道:“少爷说的是,我以后还得多多练习才是。”他心中觉得好笑,中而未落是刻意控制力道的结果,远比直接击杀要困难得多,何况雀儿无辜,何必妄自杀生。 孟世龙道:“碧荷,扶我回去,这帮狗崽子打得太狠了,才站了一会儿,脑袋就有点晕了。” 碧荷赶忙过来搀住他,一步一步把他挪回床上。 自此,王祁便在孟世龙的小院里住了下来。因为露了一手“驱鸟绝技”,碧荷不再刁难于他,有一次还好好奇地跟他询问从哪里练来这手功夫。王祁哪能跟她说这是唐门的暗器手法,便谎称自己出身山野,从小在林中以射猎为生,经年累月下来,准头自然比一般人要准得多。碧荷自然不疑其他,又悄悄地将这番话转述给孟世龙。孟世龙这才放下心中的芥蒂,释然道:“我说他怎么会打得这么准的,原来如此。”对待王祁的态度比之前又好了些。 之后,王祁抽空回去跟熊弼交代了一下。众人一听,羡慕不已。 孟世龙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头上和胳膊上包扎的白布早已拿掉,伤口慢慢结痂c脱落,新生的皮肤颜色虽淡,远看也看不出不同来。于是,他便开始吵闹着出去。 期间,夫人带着小姐来看过几次,王祁被碧荷领着远远避开,据碧荷说小姐不喜生人,尤不喜见陌生男人。王祁心中骂娘,难道生在大户人家的人都有奇怪的癖好吗?有就有吧,还得所有人将就她。 好在孟世龙年纪还小,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撩猫逗狗,没个少爷的样子,也从没吩咐王祁去干什么。王祁白天无所事事,全部心思都放在摧魂指的修炼上,晚上勤习内功,夜夜不辍。十几日下来,功力大增,目光越发湛然,全身的筋骨肌肤更加紧致,行路抬手间,轻盈如烟,似有风扶。 孟世龙偶然间竟也发现王祁变得有些不同,疑惑道:“王祁,你现在走路怎么越来越飘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吓人一跳。” 王祁一惊,忙道:“走路没声的不是人,那是鬼魂,少爷别取笑我了。” 孟世龙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笑了笑,道:“大概是我想别的事情精神太集中了。” 王祁暗道:“你自己找下的理由倒还不错。” 孟世龙又道:“还是不对,碧荷你过来。”他朝里屋喊道。 碧荷忙走过来,道:“少爷,有什么事?” 孟世龙道:“你瞧王祁的脸色是不是比以前亮多了?” 碧荷“扑哧”一笑,道:“少爷,你什么时候学会给别人看相了?” 孟世龙笑道:“本少爷天赋异禀,梦里得仙人传授一套盖世神功不行吗,别啰嗦,快回答我。” 碧荷装模作样地细瞧几下,道:“嗯,确实是比以前亮了不少。” 孟世龙道:“这就是了,我的眼光不会错的。王祁,你跟我说,是不是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王祁笑道:“少爷慧眼如炬,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我是吃了好东西,却不是偷吃。” 孟世龙笑骂道:“什么偷吃不偷吃,别耍嘴皮子,老实交代。” 王祁道:“不瞒少爷说,我从小生活在山里,没出过村子半步。除了林子里的东西外,再没有吃过其他东西。这次侥幸被咱们镖局选了进来,可算是开了眼界。碧荷姑娘手巧的很,每次换着花样给您做饭吃。有时她看我顺眼,也顺带给我扒拉一些。您想哪,我一个穷小子,哪里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几天下来,感觉身体比以前结实多了,脸色也好了不少。我正偷偷高兴,没想到却被您发现了。” 碧荷的脸“唰”一下红了,她哪里听不出王祁是在夸她做的饭好吃,“呸”了一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算你识相。”虽然口中笑骂,心里却欢欣无限。 孟世龙摇头晃脑道:“果不其然。我就说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他还是个孩子,见自己竟然看破了别人的秘密,一时间惊喜非常。 王祁见将他糊弄过去,心底暗暗长出一口气。秘籍中写得明白,摧魂指霸道无双,随着实力慢慢提升,会引起内力溢泄,神气外露。若想更进一步,就要刻苦锤炼,待内力凝实,返璞归真,功法才会大成,否则便会经脉紊乱,爆体而亡。锤炼的最好办法就是实战。与人交战之时,内力随着功法运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此时经脉便会更加凝实,平时不易打通的细小脉络也会藉此冲开。修炼摧魂指就得主动寻找对手,不然就会停滞不前,甚至殒命。王祁之前一直不信,这时却一下子懂了。只不过还有些踌躇,要到哪里去寻找对手。但转念一想便即释然,自己身负血债,今后仇家难道少得了吗。看来当初得到这部功法也是天命使然,它就是为自己报仇准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少爷斗犬 第20章 犬斗 星月的清辉透窗而入,将静坐的身影轻轻笼罩,一缕缕不知名的清气顺着鼻孔进入气海,汇入不息内力,不断滋润着过往经脉。一个周天之后,浊气从鼻中呼出,内力隐隐地又成长一丝。 天刚放亮,王祁醒了过来,从床上一跃而下,感受着内力在全身上下自由流转,忍不住便要长啸一声。几日来,内力修为大有精进,独自打坐之时,奇异的观感已颇能及远,不再局限在身体的周围,院中的一切在脑海中纤毫毕现,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孟世龙c碧荷以及外面不时走过的巡逻家丁c更夫的内息状态。如果有人举动异常,他便能马上发觉。 这时,忽听孟世龙叫道:“碧荷,更衣,我要出去。” 碧荷道:“可是您的伤还没有好。” 王祁走出去,见孟世龙正站在屋子里让碧荷给他穿衣。碧荷一脸矛盾之色,立在一边,手足无措。 孟世龙道:“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伤没好?”走到碧荷身前,将头杵到她的眼下晃了晃,又撸起袖子,摇了摇胳膊,道:“你看,我哪里还有伤?” 碧荷吓得向后一退,道:“夫人不是吩咐过,要您把大夫开下的药都喝完,才准您出去的吗?” 孟世龙见她一味地啰嗦,便自己扯过衣裤来,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说道:“那么苦的药,谁想喝谁喝去吧。何况我的伤都好利索了,为什么还要喝药。你就知道听老爷和夫人的,什么时候也听一句我的话。夫人是让你来伺候我的,又不是让你来管教我的。” 碧荷惊道:“少爷的话太重了,奴婢担待不起。” 孟世龙冷笑道:“你有什么担待不起的。我今天还就要出去了,我看你能怎么办,有种你去跟夫人禀告去吧。”说着话,他已收拾停当,抬腿便向外走。 碧荷急道:“可是,您也得用过饭再走吧。” 孟世龙道:“用过饭?好让你趁机告诉夫人?想得倒美,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不等碧荷再说什么,跳下台阶,向院门走去。 王祁赶忙跟在后面。 孟世龙看了他一眼,笑道:“我都忘了,我也是有保镖的人了。走吧,少爷今天带你出去长长见识。” 王祁笑笑,连连称谢。 二人说话间走出院子。王祁回头看到碧荷焦急欲泣,便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自己会保护好少爷的。 胡妈见到二人走来,早早地便迎过来,笑道:“少爷好久不见,可想死胡妈了。” 孟世龙笑道:“我也想胡妈啊,前两天不是没空来吗。这不,伤一好,马上就跑出来找你来了。” 胡妈嘻嘻笑道:“还是少爷体贴下人”,忽然奇道:“您这么早就出去啊,天气怪凉的。” 孟世龙道:“嘿,别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把我这几天给憋的,都快要疯了。再迟一天出来,我怕我都忘了胡妈你长什么样了。” 胡妈怪笑道:“少爷嘴真甜”,脸上犹豫道:“东家和夫人知道吗?” 孟世龙装糊涂道:“知道什么?” 胡妈道:“当然是您出去啊。” 孟世龙道:“知道,我昨天就告诉他们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呢。”说罢,出了院子走了。 胡妈叫住王祁道:“小子,看好少爷,别让他受欺负。” 王祁道:“胡妈放心。”说完,追上孟世龙走了。 胡妈看着二人远去背影,喃喃道:“这个小祖宗,才好利索就又坐不住了,可别再捅什么娄子。” 王祁追上孟世龙,二人一路走出镖局。看守见是少爷出来,一个个弯腰行礼,哪里会拦。 待出了大门,拐过街角,孟世龙大笑道:“可算是出来了。” 王祁身有同感,自从半月前进入镖局后,他还没出来半步,看来跟着这个少爷,还是有些好处的。 二人看着喧嚣市肆,人来人往,都有些重见天日的感觉。 孟世龙道:“我们先去吃饭。快饿死我了,为了能溜出来,我今天可早起了两个多时辰呢。” 王祁心中好笑,孟世龙哪天不是睡到日过三竿才起床,今天起早,还真是难为他了,竖起拇指夸道:“少爷好手段,只可惜碧荷姑娘都快被你骂哭了。” 孟世龙笑道:“我就是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她哪里想到我能起这么早,还不等她去禀告夫人,先来一顿臭骂,把她治得服服帖帖,咱大摇大摆便出来了。” 王祁道:“你不把他告诉夫人吗?” 孟世龙道:“不怕。我怕她告,是怕我娘不让我出来。既然都出来了还怕甚,我娘可疼我呢,怎么舍得骂我,顶多说两句罢了。” 王祁想到什么,道:“可是,我刚才看你跟胡妈客客气气的,怎么不跟对付碧荷一样,一路骂出来?” 孟世龙一怔,瞧了他半天,疑道:“你有病吧。” 王祁诧异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孟世龙冷笑道:“你回去骂胡妈一句试试,不被她大卸八块才怪。” 王祁一惊,道:“她有这么厉害?” 孟世龙道:“我忘了你是新来的了。以后可别说这种混账话了,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王祁呆住了,难道那个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胡妈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是孟世龙在吓唬自己? 孟世龙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哂笑道:“我懒得跟你说,以后你自然就会慢慢知道。咱们先吃饭去。”他对这一带极为熟悉,领着王祁三转两转,便寻见了一个食铺。 店家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一身褐衣,面容精瘦,见孟世龙进门,赶忙迎过来,道:“好久不见,少爷今天吃点什么?” 孟世龙道:“老样子。” 老头道:“好嘞。那这位公子呢?” 孟世龙道:“他也一样。” 老头答应着,下去准备去了。 二人找个座位坐下,伙计送过两碗茶水。没一会儿便端上来一大盘牛肉,两盘包子,还带两碟小菜。 王祁道:“少爷是这里的常客?” 孟世龙道:“那是自然。老孙头的包子远近闻名,我吃遍整个彭州城,都没他这里好吃。” 王祁咋舌不止,心道这位少爷好大的口气,不过家底子摆在那里,人家确实能吹出去。 王祁问道:“少爷,咱们这是去哪里?” 孟世龙嚼块牛肉,神秘兮兮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王祁只好住嘴。 二人吃完,孟世龙扔块碎银,道:“把前面的帐全清了,剩下的不用找了。” 老孙头连连称谢。 孟世龙领着王祁,拐过好几条街,直走到一个略显破落的高墙前才停下。王祁张望一下,四面人影稀疏,显是此地在城中比较偏僻,不过院内却隐隐传来人们的叫喝声,还夹杂着几声犬吠。 孟世龙转到墙后,走到一个小门前,抓起门环,轻敲几下,只听里面有人轻声应道:“谁?” 孟世龙道:“柴三,是我。” 小门“吱”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看,这才打开,道:“原来是小少爷到了,快进来。” 孟世龙进去,小门就要闭上,王祁急忙揉身窜入,柴三吓了一跳,惊喝道:“什么人?” 孟世龙道:“别慌,他是我的跟班。” 柴三放下心来,转身关门,笑道:“小少爷什么时候配上跟班了?咦,还是个娃娃。” 王祁郁闷得想吐血,抬眼打量柴三,见他穿一身脏兮兮的褂子,身形佝偻,三角脑袋,尖下巴颏,豆大的小眼转来转去,一脸猥琐,说话时,嘴巴里喷出一股臭味,心里不由一阵恶心。 孟世龙道:“我爹怕我出事,给我配了个保镖。” 柴三笑道:“那也不能瞎凑合啊,怎么也得找个彪形大汉哪,您看这位,毛儿还没长齐,孟老爷太抠门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孟世龙笑道:“你胡说什么呢。狼牙这两天吃得可好?” 柴三道:“放您的心吧,吃得可欢实呢,就是多日不见它的主人,一天到晚想得慌。” 孟世龙道:“算它有良心。我先进去了。”抬手扔给柴三一颗碎银,向院里走去,王祁跟在身后。 柴三谄笑道:“谢小少爷赏。” 二人绕过堂屋,穿过一道细窄长廊,人声陡然大涨。王祁深吸一口气,却见面前一个极大的土场,中间是一个低矮的四方围栏,二三十人正围作一个大圈子,一个个脸色涨红,嘶力嚣叫。圈内两条凶犬,一黑一黄,正在恶斗。 原来这些人在这里斗狗。 孟世龙一下子兴奋起来,走前去挤入人群之中。人们一见是他,纷纷笑着招呼。 王祁见院中有一个大树,索性攀援而上,站在一根粗壮的梢上向下看去。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孟世龙如此模样,跟周围那帮人一起撸起袖子,小脸通红,声嘶力竭地为一条斗狗呐喊助威,不由心中暗暗纳罕。 那条黄狗渐渐不支,黑狗猛冲过去,把黄狗撞了一个趔趄。黄狗待要起来,黑狗却趁其不备,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它的脖颈。黄狗吃痛,拼命甩头,黑狗只是不放,越咬越紧。黄狗支撑几下,终于力竭,倒在地上,悲鸣不止。这时有人走到场中,拿一条长棍敲在黑狗尾椎之上。黑狗忙跳起身来,躲到一处。那人喊道:“胜负已分。第二场,白四爷胜。” 人群中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兴奋大叫,不一而足。 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向着人群拱手道:“承让承让。”说着,朝身后道:“把黑龙拉下来,赏五斤上好牛肉。” 他身后走出一名下人,手拿粗绳,走进场中将黑狗套住,拉下去了。 众人纷纷向男子恭贺道:“恭喜白四爷又胜一场”,“黑龙又长脸了,您老今天可真是赚翻了。” 男子大笑还礼,一脸骄矜之色。 王祁看到那条黄狗也被拖了下去,走路时一瘸一拐,脑袋低垂,了无生气,一人跳脚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老子白养活你了。” 白四爷道:“老邢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日后等你的狗养好伤,咱们再一较高低,如何?” 老邢道:“白老四,你别得意得太早,等我再寻条好的,定要将你的黑龙咬趴下。” 白四爷冷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就怕你到时候没胆子来。” 老邢气道:“你,你”半天没说出话来,扭头愤愤地走了。 白四爷见孟世龙到来,凑近笑道:“小少爷,怎的好几日不见,您到哪儿快活去了,把哥哥们也给忘了。” 孟世龙道:“一言难尽哪。咱别提那些扫兴的事了,我今天来可是要过瘾的。” 白四爷道:“哪次来不是让您高高兴兴回去的。来人哪,帮小少爷把他老人家的狼牙请出来。” 马上有人答应着去了。 孟世龙道:“我半个月没来,有没有出现几条好玩意儿?” 白四爷道:“再好也好不过您的狼牙啊。不过——”他靠近孟世龙的耳朵,低声道:“前些天有个不开眼的小子来咱这里砸场子来。” 孟世龙奇道:“有这事?结果如何?把他赶跑了吗?” 白四爷叹口气,道:“哥哥无能,他把咱们的狗都挑翻了。你没见他那股子嚣张的劲儿,都能把人活活气死。” 孟世龙急道:“狼牙也不行吗?” 白四爷道:“正主儿不在,我怎么能让狼牙上场。” 孟世龙道:“哎,你看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要是让狼牙上场,定把那条破狗活活咬死,让他有去无回。” 白四爷道:“您老别急啊,我就知道您不答应。所以那天跟他说了,我们最厉害的还没上场,有本事过两天再来。” 孟世龙道:“他怎么说?” 白四爷道:“他说行,还说要是再来的时候,咱们还不能胜他,这斗狗场就别开了。” 孟世龙气骂道:“放他娘的屁,这家伙嚣张得很呐。” 这时,有人把狼牙牵了过来,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只见那条狗体型巨大,全身青黑,毛色乌亮之极,两只耳朵直愣愣竖起,大眼圆睁,机警地望着四周。脊背宽而修长,前高后低。前腿粗壮,后腿劲瘦有力,一条大尾巴垂直向下拖在身后。雪白的犬牙无比尖锐,嘴里伸出猩红的舌头,呼呼吐着粗气。 孟世龙接过牵绳,蹲下来一下子将狼牙抱在怀里。狼牙亲昵地蹭他的胳膊,拱他的脸,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白四爷羡慕道:“人比人——不对,狗比狗气死狗啊。看看小少爷这狗,再看看咱们的,一个个都比成腌臜货了。” 孟世龙站起身来,骄傲之极。 忽然,人群外面有人冷笑道:“好看顶个屁用,斗赢了才是好狗。” 众人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汉子大喇喇地走了进来,另一人牵着狗跟在身后。 白四爷低声道:“这就是前两天过来砸场子的那个人。” 孟世龙见此人体形瘦削,穿一身短打衣服,头上没毛,铮明瓦亮,于是讥笑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就你那破狗也有脸拿出来显摆?” 众人一阵哄笑。这位小少爷养尊处优,向来眼高于顶,说话时从不给人留面子,人们都已习惯了,这会儿倒把闹事者给呛了一回。 光头也不动怒,走到孟世龙面前看着他。 孟世龙目光回视,毫不退缩,大有一番挑衅的意味。 光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眼看着众人,冷笑道:“谁家的娃娃嘴里聒噪,没人管管吗?他家大人呢死哪里去了”,眼睛凶狠地盯着孟世龙道:“大人说话,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插什么嘴,回家找你娘吃奶去。”竟然直接无视他。 人群一阵骚动,更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这人太嚣张了,也不打听打听这位小公子是谁,就敢指着鼻子胡骂。谁不知道孟家小少爷是彭州城里的有名的小恶霸,天不怕地不怕,一向颐指气使,说一不二,只有他让别人吃瘪的份儿,什么时候见过他受窝囊气?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果不其然,孟世龙一听他挖苦自己,气得满脸通红,脖子里青筋毕现,跳骂道:“瞎了眼的狗东西,你爹你娘怎么没造好就把你拉出来了?看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儿,顶个秃头四处招摇,跟个野和尚似的,赶紧回庙里烧香去吧,别出来到处恶心人了。或许好好求求佛祖,下辈子能赐你一副好皮囊。” 众人哈哈大笑。光头脸色微红,却不动怒,他摸了摸头,道:“你这娃娃年纪不大,嘴巴怎的这么损?你家大人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孟世龙冷笑道:“我家大人?说出来怕吓死你。哎呀,我倒忘了,像你这种野和尚,家里肯定没有大人了。你爹你娘一看生你这么个玩意儿,早吓死了吧。” 光头怒气直冲,没想到孟世龙竟如此尖酸刻薄,如果换做别人,早就一掌活劈了他。他强自镇静下来,不理孟世龙,转头向白四爷道:“我今天是来斗狗的,不是耍嘴皮子来了。若是没什么好狗,趁早认输,把斗狗场拱手让给我得了。” 白四爷道:“上次正主儿没来,所以我们没把最好的狗派出去。今天你倒是来对了,我们小少爷要好好会一会你。” 光头瞅了瞅孟世龙,道:“小少爷?就是他吗?” 白四爷道:“不错。你瞧瞧孟少爷的狼牙,比你那条狗可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如果这会儿认输还来得及。” 光头看看站在孟世龙旁边的狼牙,正虎视眈眈地对着他的狗霍霍呲牙,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吼,轻蔑道:“看样子还不赖,就不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孟世龙冷笑道:“别说没用的,咱们斗过就知道谁的不中用了。” 光头道:“好,早该如此,那就下场比试吧。我话可放到这儿,如果这场你们再输了,斗狗场就别开了。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赖在这里不走,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孟世龙道:“就凭你?比过再吹吧。狼牙,准备战斗,比完了少不了犒劳你的。”他将牵绳解开,狼牙“嗖”一下跑进围栏,蹲坐当中,等待对手进场。 白四爷喊道:“比斗马上开始,大家开始押宝了啊。”他掏出一锭银子,道:“我先押狼牙十两。” 出乎意料的是响应者寥寥无几,只有几人押了狼牙,更多人却犹豫不定,站在外面观望。 孟世龙见人们竟然怀疑狼牙,有些愤懑地喊道:“我押五十两,赌狼牙赢。” 光头嘿嘿冷笑道:“小老弟,看见了吧,他们也不敢肯定你就能获胜哪。我赌一百两押我们的狗赢。”摸出一包银子,咣当一声砸在桌上。 孟世龙刚要反讥,白四爷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小少爷别发火,前些天那两场比斗把人们都给镇住了。虽然大家都相信狼牙的能力,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咱们有十成的把握能赢哪。我看还是由他们吧,只要这把狼牙赢了,别人就都没话说了,而且到时候它也成了咱们的英雄不是。” 孟世龙只好坐下。 这时,有人挤到前面,道:“我押二两,赌这位光头老爷的狗赢。” 众人一看,却是刚才与白四爷斗狗输了的老邢。 白四爷骂道:“老邢,你怎么回事。咱们之间比斗,输赢多少都是自己家里的事。你怎么能押给外人,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众人也纷纷呵斥,骂他不识好歹,吃里扒外。 老邢脸色一红,狡辩道:“白老四,你别胡说八道。斗狗有输有赢,谁说狼牙一定能赢了。我就看人家的狗能打胜,我押人家赢怎么了?这几年你赚得不少了,怎么,许你吃肉,就不许别人喝汤吗?” 光头笑道:“白四爷,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押谁不押谁那是人家自己说了算,这位朋友看我的狗能赢,自然押我这边了。难道明明知道你们要输,还要白白往外扔钱吗”,转头向老邢道:“朋友好眼力,放心吧,你这把肯定能赚回来的。” 老邢赶忙拱手,挤出一脸谄笑。 白四爷冷笑道:“老邢,你可不要后悔。” 老邢道:“后悔什么?老子从不后悔。” 白四爷道:“那好,就怕你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向众人说道:“大家还有没有押的了?” 众人默不作声。 白四爷道:“既然没有了,那就开始吧。让你们的狗进场。”他对光头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出手相救 光头摆手道:“放它进场。”身后那人点头,将手中牵绳解开,双手对搓两下,拍拍狗头,用力摩挲几下,似是在做鼓励。 孟世龙讥笑道:“不用摸了,还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活着回来。” 那人哼了一声,停止抚摸,那狗便一下窜进围栏。 孟世龙这才细瞧那狗,见它一身灰色,脖颈上夹杂一撮黑毛,骨架比狼牙小了一圈,四肢短促,但肌肉粗壮。四方脑袋,耳朵耷拉,眼睛向外努出。犬牙暴露,舌头上流涎不断。他撇了撇嘴,心道:“这灰毛狗虽好,不过中上之资,放在别处或许能唬一唬人,跟我的狼牙一比,纯粹不够看的。”心里已然有底。 狼牙一见有狗进来,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向前慢慢靠近,口中低吼不止。那灰毛狗站立原地,脑袋随着狼牙移动而左右晃动。狼牙突兀地从侧面冲了上去,灰毛想要躲开,但动作慢了些,一下被撞出老远,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身上沾满了泥土,一身狼狈相。 人群一下子哄笑起来。 孟世龙得意道:“这就是你的好狗吗?确实不错,筋斗翻得真漂亮。哈哈。” 光头脸色不变,笑道:“这不才开始吗,小少爷别着急,咱们慢慢看。” 孟世龙道:“别嘴硬了,赶紧认输吧,一会儿它被咬死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光头道:“不急不急,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孟世龙见他死扛,心中讥笑不值,暗道:“不知死活的家伙,呆会儿输了看你怎么哭。” 狼牙见一招奏效,斗性大发,迅疾无双地扑了上去,前腿用力蹬向对方的脑袋。灰毛堪堪避开,身子却被狼牙张开的大嘴一口咬住。灰毛吃痛,四肢狠命刨地,身子上下乱蹦,狼牙没料到对方挣扎之下,力量这么大,嘴巴没咬稳,一下子被甩脱。 灰毛痛极之下,凶性爆发,咆哮着咬向狼牙。狼牙身体虽大,却极为灵活,向一旁躲开,并趁势跳到灰毛身后。它后腿一蹬,向前方跃去,不待灰毛扭头,已然重重压在它的身上。灰毛一下子趴倒在地,尘土乱飞。狼牙叼住灰毛脖颈,死力收紧。灰毛惨烈哀嚎。 孟世龙道:“你的灰毛就快死了,还要再比吗?” 光头摇摇头,道:“当然比,这不是还没死吗?” 孟世龙心中不忍,道:“认输得了,灰毛虽然败了,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光头笑道:“小少爷倒是个菩萨心肠。” 孟世龙见他毫无认输的打算,不再理他,扭头看场中的比斗。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认为灰毛已输,纷纷看向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投降。光头只是盯着场中,毫不理会众人目光。 灰毛仍在拼命甩着,令人费解的是,虽然鲜血四溅,它的劲道却越来越大。忽然,狼牙的嘴被甩开了,灰毛趁机窜了出去。 人群中惊咦声起,不敢置信,狼牙在必胜的形势下竟然被对方逃脱出去。 白四爷忽道:“狼牙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平常它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失误。” 孟世龙心头一跳,看着狼牙气喘吁吁的模样,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光头仍然一脸微笑,神色不变。 狼牙死死盯着灰毛,不再向前,仿佛气力已经不多。灰毛的脖子上虽然血肉模糊,可它却兴奋地绕着场子跑起来,两只眼睛通红如血,如同见到猎物一般。 灰毛动了,像小山包一样向前拱去,狼牙四肢打颤,就要跪倒在地,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狼牙被撞得直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它还要挣扎起身,身子却抽动得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不行了。 孟世龙大惊,只觉得气血上冲,脑中一片空白。他倏地站起,翻过围栏,就要朝狼牙跑去。 白四爷急道:“小少爷不可,里面危险,赶紧回来。”急得直跺脚,向四周喊道:“快把他拉回来。” 灰毛凶性不减,正要跑过去将狼牙一口咬死,见有人进来,嘶吼着便朝孟世龙冲了过去。孟世龙一下呆住了,平时他只是站在外面看热闹,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眼见凶狗越来越近,惊悸想跑,双腿却不听使唤,钉在原地哆嗦不止。 众人大急,想要搭救已然不及。 灰毛一声凶吠,人立而起,咬向孟世龙。 众人呆立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惨案发生。 光头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轻挑,依旧微笑。突然,他的眼睛倏地眯起,一件黑色物事幽灵一般,眨眼间钻入灰毛后脑。灰毛如受重击,向前之势不减,撞在孟世龙身上,一人一狗重重摔倒在地。 众人心如死灰,孟家少爷在这里出事,他们没一个能跑得掉。想到将要承受孟伯霆的惊天之怒,一个个面色如土,颤抖不止。 这时,一个少年走到场中,手持钢刀,背悬长弓。他走到灰毛跟前,拽住它的两条前腿,把它提起来扔到一旁。 孟世龙直挺挺地躺在下面,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少年蹲坐在地,将孟世龙上身慢慢扶起,用手指按压住他的人中,并在耳边轻轻呼唤。 白四爷喝道:“你干什么?” 少年猛地转过头盯着他。 白四爷只觉脊背一阵发凉,少年的眼神如独狼一般,凶戾如血,仿佛要刺伤他的魂魄。喉咙里咕咚一下,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孟世龙幽幽转醒,见少年正扶着他,道:“王祁,我死了吗?” 王祁道:“放心吧,有我在,您死不了。” 孟世龙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道:“可是灰毛那么凶猛,怎么会放过我。” 王祁指着地上的犬尸道:“您看,它已经死了。” 孟世龙坐起身来,这才看到灰毛的死尸,拍拍心口,后怕道:“没想到这头畜牲如此厉害,把狼牙弄死还不算,竟然还想要咬我。” 这时,白四爷慢吞吞地蹭过来,道:“小少爷,您老没事吧。” 孟世龙脸上一红,道:“我能有什么事,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说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 白四爷道:“这我就放心了。”接着转身对众人喊道:“小少爷没事了。” 众人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呆坐在地,慢慢消化刚才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感觉。 孟世龙奇道:“他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 白四爷苦笑道:“他们这是在为您老高兴。” 王祁忽道:“光头哪里去了?” 孟世龙四下张望,道:“对啊,他怎么不在了?” 白四爷道:“刚才这位公子救小少爷的时候,他就起身走了。大家伙的心思都放在小少爷身上,也没理他。” 孟世龙惑道:“这个人当真奇怪,比斗前还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等真的赢了,自己却跑得没影儿了。” 王祁冷笑道:“不奇怪,因为他是凶手。” 白四爷奇道:“凶手?什么凶手?” 孟世龙也道:“王祁,你说什么?” 王祁道:“少爷,您过来看。”迈步走到狼牙身前,蹲下身子。 孟世龙看到狼牙早已毙命,双眼还兀自睁得老大,不由落下泪来。 白四爷等人一听其中还有隐情,纷纷跟了过来,围站在孟世龙身后。 王祁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撬开狼牙嘴巴,道:“少爷请看。” 孟世龙怔怔地看着王祁动作,道:“王祁,你在做什么?” 白四爷却惊叫道:“狼牙是被毒死的。” 孟世龙奇道:“白四爷,你说什么,狼牙是被毒死的?” 白四爷道:“正是,少爷您看,狼牙的舌头c牙齿都呈漆黑色,无疑是被人下了毒。” 孟世龙暴怒,骂道:“谁他娘的这么狠心,给小爷站出来。” 人们大惊失色,今天的奇事一件连着一件,令人心悸之余,又感匪夷所思。 王祁道:“少爷不用骂了,我刚才说过了,光头就是凶手。只是刚才忙着照顾少爷,没提防让他给溜了。” 孟世龙道:“是他?何以见得,我没看到他何时下毒啊?” 王祁道:“少爷,您还记不记得比斗之前,给他牵狗的那人曾经使劲抚摸灰毛的颈部?” 孟世龙想了想,道:“记得啊,我当时觉得他有点啰嗦,那又怎样?” 王祁道:“我站在远处看时,也觉得他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往心里去,只当他是在鼓励灰毛。比赛开始后,心里却渐渐不安起来。按说灰毛和狼牙差得太多,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得出来,可光头却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后来,灰毛被咬得血流不止,可它却越战越勇,狼牙一下被甩开,状态全无,虽然又被灰毛撞了一下,也不致死啊,最后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全身抖个不停。我从小打猎,见过兔子被毒蛇咬伤就是这副样子。所以马上断定狼牙中毒,再想想光头之前的一系列动作,猛然发觉其实早在比赛开始前,牵狗那人就已经把毒抹在了灰毛脖子上。狼牙咬住灰毛脖颈的时候,同时也吞下了毒药。” 孟世龙道:“既然是灰毛被抹上了毒药,那为什么它不先死呢?” 王祁道:“毒药入口后死得更快。剧毒慢慢渗入灰毛的皮肤后,毒性刺激得它越发亢奋,所以才会甩开狼牙的撕咬。再加上神志不清,见到小少爷跳进去后,不去找狼牙,反而冲了过来。我这才一箭将它射死。” 孟世龙一哆嗦,道:“照你说来,灰毛不被你射死,最后也会被慢慢毒死?” 王祁道:“这个自然。我敢肯定灰毛的眼睛c舌头也已经发黑了。” 孟世龙道:“白四爷,你去看看是不是像他说的一样。” 白四爷接过长箭,走过去撬开灰毛嘴巴,叫道:“少爷,果然如此,跟这位公子说的一模一样。牙齿舌头全黑了。” 孟世龙拍拍王祁肩膀,道:“想不到你还挺有两下的。” 王祁道:“少爷认得光头吗?” 孟世龙摇摇头,道:“不认识,我半个多月没来了。他前两天过来砸场子,我正好不在,狼牙就没上场,白四爷跟他约定几天后再来比斗。今天我们过来,正好碰上他。” 王祁道:“如此看来,前两天比斗他肯定用的不是这条狗。” 白四爷奇道:“你说的没错,那天他带来的是一条黄狗。” 孟世龙恍然道:“黄狗也被他下毒了,所以最后也没活成。” 白四爷也明白了,骂道:“这个王八蛋,我说他的狗看着不咋地,怎么咱们的狗全都败下阵来,原来他在暗地里使诈啊。” 王祁漫不经心道:“白四爷以前不认识他吗?” 白四爷一惊,连忙摆手道:“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 王祁道:“我想也是。如果白四爷认得光头,肯定清楚他的手段。要是提前跟少爷打个招呼的话,狼牙也不至于惨死,您说是不是。” 白四爷冷汗涔涔,小心答道:“是,是。” 孟世龙斜眼看了看白四爷,道:“白四爷,既然狼牙已经死了,我也就不留下来了。拜托你有机会的话再给我找一条好的。” 白四爷道:“小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帮您打听的。等找到了就去通知您。” 孟世龙摆手道:“不用了,等我过来再说吧。王祁,咱们回吧。”说罢,当前走了。 王祁路过灰毛身旁,蹲下身从它脑后扯出一支黑镖,在灰毛身上擦净血迹后揣到怀里,这才紧走几步,跟上孟世龙。 白四爷追到孟世龙身后,赔笑道:“小少爷,上次跟您说的事儿,不知可否向令尊提起?” 孟世龙头也没回,道:“什么事?我忘了。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白四爷脸色一暗,待要再说,王祁看了他一眼。白四爷一怔,只得做罢,停下脚步。他还记得这个少年刚才的噬人眼神,若是再跟上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有人走到白四爷身前,低声道:“四爷,幸亏小少爷今天没事,要不然大家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等他以后再来了,咱们变着法儿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白四爷没说话,心道:“来个屁,你没长眼睛吗,那尊大神怕是再也不会来了。”长叹一口气,眼神落寞之极。 等出了院子,走到主街上后,孟世龙才道:“王祁,今天这事万不要跟别人提起,知道吗?” 王祁点头。 孟世龙悄悄道:“你说这事是不是白四一手策划的”,不待王祁回答,又自言自语道:“说什么光头过来砸场子我不在,怎么我来了,光头跟着也来了?而且,发生这么大的事,灰毛差点要了我的命,他却让光头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老家伙肯定有问题,你说是不是?” 王祁心中好笑,装着思索道:“或许是吧。”这起事件确是针对孟世龙无疑,不过却是光头策划的,与白四爷关系不大。他之所以要当着孟世龙的面质问白四爷是否与光头相识,就是要让这位小少爷心里起疑,以后不再轻易进入这种场所,这样便可避免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孟世龙道:“肯定是。这个老匹夫,亏我我还记着要帮他的忙,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下作,若不是你还有两下子,小爷我今天就交代在那里了。给我等着,若是让我逮着机会,非把他好好收拾一顿不可。只是可怜了狼牙,唉。”不禁叹息狼牙的悲惨下场。 王祁心道:“光头没达成目的,一定不会罢休。不知这位少爷得罪了谁,小小年纪便惹出这等祸事来。” 二人回到内眷小院,路过门口时,胡妈走出来,道:“少爷回来了。” 孟世龙应了一声。 胡妈奇道:“咦,少爷好像精神不太好。没在外面玩痛快吗?” 孟世龙恹恹道:“大概是身子没好利索,出去一阵儿就有些犯困,所以就早早回来了。” 胡妈道:“少爷说的是。那您赶紧回屋躺着去吧,待我吩咐碧荷给您端点好吃的过去。” 孟世龙点点头,回屋去了。 胡妈把王祁拉到一旁,肃声道:“你小子跟我说实话,少爷到底怎么了?往常不见他这幅模样啊。” 王祁笑道:“胡妈放心,少爷真的没事,就是半个多月没下床,走了半天累着了。要真有什么事情,我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站在这里吗?” 胡妈瞧瞧他,笑道:“没事就好。要是少爷掉根汗毛,小心把你剁碎了喂狗吃。” 王祁往地上吐两口唾沫,道:“呸呸呸。胡妈你真够毒的,居然咒我。” 胡妈道:“咒你做什么,这是在提醒你,千万要好好看好少爷,从前他不让别人跟着,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现在有你看着他,自然一切都要惟你是问。” 王祁笑道:“既然没事了,我就找少爷去了。万一他在家里磕碰着,您老还能轻饶了我。” 胡妈道:“在外面我看不到。若是在家里,你小子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能过我这一关的,这世上还没生出几个来呢。” 王祁突然想到早上孟世龙说的一番话,难不成她真的是个高手不成?可左看右看也不像啊。 胡妈看王祁盯着自己发呆,笑骂道:“小子想什么呢,跟我说话还敢走神。” 王祁一呆,道:“我在想胡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气势呢。” 胡妈伸手弹了他一下脑门,道:“滚!” 王祁笑着跑开了。他走进院子,孟世龙已经回屋,正坐在凳上,两眼呆呆望着桌面,一个人斟茶自饮。 碧荷见王祁回来,走过来骂道:“你小子跑哪里去了,怎么让少爷一个人回来?” 王祁道:“碧荷姐冤枉。我和少爷一起回来的,刚要进门时,却被胡妈一把拦住,拎住我好一顿教训。” 碧荷这才神色缓和下来,奇道:“她为什么要教训你?” 王祁道:“她老人家生怕少爷出事,给我念咒来着。” 碧荷“扑哧”笑道:“胡妈念咒?说来我听听。” 王祁低声笑道:“她说若是我保护好少爷,就答应日后给我张罗一门亲事。” 碧荷红脸道:“呸,这个老不正经的,你才多大就许你这个呀。” 王祁嬉笑地看着她,同样是下人,他不想看到碧荷被少爷骂来骂去。碧荷是夫人派来的,这些天来一直见她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地伺候少爷,生怕服侍不好,惹恼了他。反倒是自己,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没事干。早上看到她被骂哭,就想着要逗她开心。这会儿见到她一脸红晕破愁为笑,不由得自己也高兴起来。 碧荷忽然止住笑容,盯着王祁,一脸欲语还休的样子。 王祁奇道:“碧荷姐,你怎么了?” 碧荷轻咬细牙,低声道:“你给我听着,若是你能好好保护少爷,我就答应给你介绍个好姐妹。” 王祁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道:“你说什么?” 碧荷小脸一红,骂道:“怎么,不相信吗?我好歹跟了夫人七八年,在府里也算个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了,难道你还怀疑我的话不成?” 王祁摆手道:“怎么会,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心中暗忖道:“这个少爷真的是掉进蜜罐子里了,上至镖局东家,下到普通丫鬟,都对他呵护备至。可惜他还小,不知道别人的好,一天到晚尽和些不着调的人混到一起浑噩度日,白白浪费了大家的一番苦心。” 碧荷道:“知道好就行,放心,姐姐说话算数。” 王祁一脸无奈,苦笑着点点头。 碧荷小声道:“少爷今天去哪里了,怎么一回来就进了屋子,呆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喝茶。这都把第二壶喝下去了。” 王祁心道:“又来了,看把这家伙关心的。”只好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伤没大好,出去一会儿就觉得犯困,没怎么逛就回来了。” 碧荷剜了他一眼,道:“这还没什么呢,我就说不能出去他偏要走,你也不拦着,看看,你这不是害人吗?”说完,急匆匆地走了,想是给少爷拿药去了。 王祁一阵不自在,心道:“怎么又来埋怨我了?嘿,这小脸变的,比翻书还快。”有些悻悻地回了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问柳寻花 几日过后,狼牙暴毙带来的沮丧逐渐冲淡,孟世龙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不到天黑基本不着家,有时甚至早饭不吃便跑了出去,王祁跟在身边,每天看他变着花样消遣玩乐,不断见识各色人等。彭州城里无人不识孟家小少爷,只要他来了,无不早早迎出,使劲浑身解数哄他高兴。而孟世龙也绝不是小气之人,玩乐过后,毫不吝啬地扔出大把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人们更加眉笑颜开,加倍奉承。 这天,王祁出奇地发现孟世龙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睡到日上三竿后,起床草草地吃了饭。与碧荷和王祁说了一会儿话后,又躺着去了。 碧荷小声道:“王祁,少爷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身子有些不适?”这几天少爷伤势大好,一天到晚活蹦乱跳,她心里也跟着高兴,今天见他忽然闭门不出,有些担心起来。 王祁道:“哪里会,少爷精神很好啊。” 碧荷道:“若是平时,这会儿他早跑出去了,还能在家里歇着?” 王祁笑道:“或许是这两天玩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吧。” 碧荷想了想,点点头,道:“可能吧,但愿他不要再出事了。” 王祁知她对少爷极为关心,劝道:“碧荷姐,你放心吧。有我在,少爷不会出事的。” 碧荷看了看他,呵呵笑了起来。 王祁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奇道:“你笑什么?” 碧荷轻笑道:“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你还是一个孩子呢,就被派来保护别人。万一在外面出点事情,也不知是少爷保护你呢,还是你保护少爷。” 王祁虽然年长,却身材偏瘦;孟世龙个子不高,但异常壮实,两个人站在一块儿,乍看之下,王祁倒真不像个保镖的样子。 王祁笑道:“谁让咱生在了穷苦人家,从小吃糠拉稀,身子骨薄弱来着。不过,正是因为这副身板,少爷才会看上我,不然的话,他早就撵我走了。” 碧荷奇道:“为什么啊?谁家挑保镖不是先拣身强力壮的选哪,少爷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看中你这么个小屁孩。” 王祁道:“你伺候了少爷这么些年,还不知道他的脾气。之前东家派来跟他的人,哪一个不是五大三粗的,可是到了外面,谁能找到少爷的影儿?正因为我年纪小少爷才没撵我走。” 碧荷道:“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有几分道理。不过,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马虎。要是少爷在外面稍有差池,定然要你的好看。”她双手叉腰,装作恶狠狠地盯着王祁,出言敲打。 王祁心道:“又来了”,赶忙道:“碧荷姐,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碧荷道:“不放心。” 王祁立马被她这句话噎在当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碧荷终于绷不住脸,呵呵笑起来,一转身走了。 王祁翻了翻白眼,心中苦笑。他转身回了屋子,跃到床上,闭目打坐起来。 通过多日的了解,王祁将这位纨绔少爷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别看今天他乖乖地呆在家里人畜无害,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歪主意呢。自己得养足精神,好随时跟在他的身边,防止意外发生。 秋风吹拂树叶,发出轻轻的“索索”声。院外隐隐传来追逐打闹之声,接着便是一串咯咯的娇笑,清脆如铃,显然是年轻女子所发。自从住到这个小院以来,王祁每日都能听到这些声音,心知是从小楼那边传过来的。虽然心中充满好奇,但他谨记胡妈的叮嘱,从来没有溜过去一探究竟。夫人和小姐虽然来过好几次,可碧荷早早地就领着他躲到远处了,等她们走后才回来。所以直到今日,他依然未曾过夫人和小姐一面。他有时不免心中猜测,这些笑声哪个是小姐的,哪些又是丫鬟们的。王祁听了一会儿,便闭住眼睛,不再胡思乱想。 日头渐渐落下,天边抹出一片灿烂的烟霞。鸟儿成群结伴地从空中飞过,落在枝上,倦怠栖息。 孟世龙走出房间,叫道:“王祁,跟我出去一趟。” 王祁推开房门,迈步走出,跟在孟世龙身后向院外走去。 碧荷追出来道:“少爷,您要出去吗?晚饭马上就做好了。” 孟世龙摆手道:“回来再吃也不迟。”不等碧荷再问,已经走了出去。 王祁向碧荷眨眨眼睛,跟着出去了。 二人出了大门,孟世龙脚步不停向东走去。 王祁走了一阵,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城墙,忽道:“少爷,你这是要出城去吗?” 孟世龙道:“对啊。” 王祁道:“可是时间不早了,万一回来迟了,城门关了怎么办?” 孟世龙道:“放你的心吧,我要回来,谁能拦得住我。” 王祁哑然,心道:“看来我又多虑了,在这彭州城里,哪个人敢得罪这位小少爷。” 孟世龙低声笑道:“咱这次去的地方和往常大不一样,一会儿到了,你就睁眼瞧好儿吧。” 王祁看他那一脸神秘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期待起来。 二人出了城门,走了一会儿,孟世龙走到一处院门前,敲了两下。院门开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伸出头来,一看是他站在外面,满脸堆笑道:“小少爷来了。”说着话,拉开院门,把孟世龙往里让。 孟世龙道:“我不进去了,你把马牵出来吧。” 小厮道:“得嘞。您老等着,我这就牵去。” 孟世龙又道:“牵出两匹来。” 小厮惑道:“两匹?” 孟世龙道:“你没见我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吗?” 小厮朝孟世龙身后瞅了瞅,果见还有一人站在外边,疑道:“这位是——” 孟世龙道:“我的保镖。快去牵啊,还愣着干什么?怎么,不相信我吗?” 小厮赶忙道:“不敢不敢,只是上头有交代,不让小的放生人进去。” 孟世龙冷笑道:“小爷难道不知道规矩吗?人都已经带来了,你还要让我撵回去不成?” 小厮吓了一跳,忙道:“小少爷说哪里话,我只是例行问一问罢了,拦谁也不能拦您哪。再说了,您一向体贴下人,还能害我不成。您等着,我马上就给您牵出来。” 孟世龙道:“这不就得了,快去吧。” 小厮一溜小跑进去了。 王祁走过来,低声道:“少爷,这是什么地方? 孟世龙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这是他们在城外设的一个点,客人可以从这里取上马,乘马前去,这样能省去许多时间。” 王祁道:“还要骑马吗?看来这次去的地方真的不近哪。” 孟世龙道:“那是。城里能有多少好玩意儿,我都玩腻了。若不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不会带你去的。” 王祁道:“那就多谢少爷了。” 孟世龙道:“不用,今晚还了你这个人情,咱们就扯平了,日后谁也不欠谁的,省的我一想起那天的事来心里就不痛快。” 王祁还要再说什么,院内传来马蹄声响,那小厮牵着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黄,走到门口,道:“小少爷,您骑哪匹?” 孟世龙看了看,道:“就这匹黑的吧。” 小厮把缰绳递给孟世龙,然后将黄马拉给王祁,道:“小少爷,小的伺候您上马。”说着,走到黑马左侧鞍前,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孟世龙踩在他的背上,扯住缰绳,左脚跨进马鞍,翻身上了马。 小厮站起身来,拍拍手道:“小少爷路上小心。” 孟世龙点点头,拨转马头,向王祁道:“你行吗?” 王祁笑笑,双脚蹬地,身子飘然而起,落在马鞍之上。 小厮见他这下动作干净利落,潇洒之极,不由赞道:“好本事!” 孟世龙笑骂道:“想不到你倒挺会耍帅的。” 二人沿着大道纵马向前,疾奔而去。人烟渐渐稀少,乃至于踪影全无。孟世龙熟门熟路,跑在前面,王祁紧跟在后,谨慎地观察四周。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两人跑了半个多时辰后,远处终于传来点点灯光。 孟世龙叫到:“到了。”一夹马腹,奔跑速度更快。 王祁不疾不徐地跟着,灯光渐近,耳旁似有水声。再细细一看,眼前景象令他目光为之一夺。只见远处江水翻滚,鸥鹭低飞,原来已然跑到江边。一艘巨大的船只停靠江岸。船身共有三层,雕梁画栋,灯火辉煌。船上人影绰绰,把酒戏乐之声不绝于耳。又有丝竹管乐,靡靡飘远,悠悠如诉。其时一弯明月挂在半空,波光荡漾,天水一色。 二人跑到岸边,勒住马匹。马上有人走过来,牵住缰绳,笑道:“小少爷好久不见。”说着,跪趴在地上,孟世龙翻身下马,踩在他的背上,跳下地来。那人站起身,将手中缰绳递给一旁的手下。 王祁也撇腿下马,马上有人拉住缰绳下去了。 孟世龙向船上走去,笑道:“你这儿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那人笑道:“全靠大家捧场。” 孟世龙道:“看来我没来的这些天里,这里的人越发的多了。” 那人道:“小少爷说笑了,您还不知道咱们公子,能上来的都是自家兄弟,他图的就是个乐子,哪会把些许小钱放在眼里。” 此时,孟世龙脚下踏到船板,那人赶忙搀住,待走到船上后,这才放开。王祁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周围,不动声色。 船上人们成群,正把酒谈笑,见他们上来,纷纷围了过来。 有人笑道:“小少爷多日不见,今天终于得空过来了。” 又有人道:“大家伙看看小少爷的身板,是不是越来越壮了?” 有人道:“就是,咱们越来越老了,小少爷可一天天长大了,眼看着就把哥几个比下去了。” 一人嗤笑道:“你是你,我是我,别咱们咱们的乱叫。我可不像你,我还没老呢,还要和小少爷一起提枪上阵呢。” 先前那人道:“就凭你?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谁不知道你那敢枪哪,要尖没尖,要杆没杆,磨得跟个柴火棍似的,别哪天扎进去,一不小心弄折了吧。” 众人心里意会,哄堂大笑。王祁虽不明所以,但想来也不是些好话。 孟世龙哈哈大笑,与众人闹作一团。 这时,一个妇人领着一群年轻女子,笑眼吟吟,一步一摇地走了过来。只见她身穿艳丽之极的大红衣裳,手上捏一块红绸手帕,脸上涂一层厚厚的胭脂,人还未到,浓浓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几个女子穿着靡艳,或红或粉,或绿或青,媚眼堆春,嘴角含笑,婷婷袅袅扭摆而来。 众人一见她们过来,眼睛立马瞪直。有人佯怒道:“陈妈妈,您也太厚此薄彼了吧。我们每日都来,也从没见您老亲自出来迎接,怎么小少爷一来,陈妈妈就跟老猫发情似的,飘着就跑出来了。” 陈妈妈一听,笑骂道:“你妈才老猫发情呢,你们全家都老猫发情。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行,你能跟小少爷比吗?小少爷拔根汗毛都比你的腰粗,还好意思跟我理论。什么时候你也混出个人模狗样来,老身也亲自出来接接你,可就怕你没那个福分。” 那人脑袋一缩,讪笑一下。 陈妈妈走到孟世龙身前,兰花指一伸,作势推了他一下,笑道:“小祖宗,这些日子哪里浪去了?你个没良心的,亏我还每日里惦记你,不打声招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祁见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心里直乐。他早已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原来孟世龙竟然把他领到了风月之地。没想到这位小爷年纪虽小,花花心肠倒挺多。 孟世龙歉然道:“前些日子出了点事,老爹管得紧,没办法过来,让陈妈妈惦记了。” 陈妈妈道:“肯定是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了,不然的话,你爹也不会把你锁在家里不放你出来。而且——”她指了指王祁,道:“还给你派了跟班,分明是怕你闹事。”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默不作声的王祁,有人奇道:“陈妈妈,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少爷的跟班?难道人家就不会是找乐子来的吗?” 陈妈妈道:“船上的猫猫狗狗我哪个不认识,这位小兄弟面生得紧,自打上来后,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小少爷周围,不是跟班,难道是相好不成?我可知道小少爷没那嗜好。”说罢嘻嘻娇笑,老枝乱颤。 众人一听,纷纷大笑不止。 孟世龙笑道:“好你个老妈子,竟敢开我的玩笑。今天请客啊,我可不会花半个子儿。” 陈妈妈道:“哎呦,小少爷跟我见怪了。瞧这张破嘴,要是您能解气,就扯开膀子抽我两个耳光。就是千万别让奴家赔了买卖,若是让公子知道了,我的屁股可又要受罪喽。” 一人笑道:“小少爷手下留情。陈妈妈嘴上功夫最好,您要是抽坏了,我们可不答应。”说罢哈哈大笑。 众人不约而同地盯着陈妈妈的嘴,纷纷点头道:“是极,是极。” 陈妈妈直笑得酥胸乱抖,脸上红粉四溅,啐道:“呸,我嘴上功夫好不好,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特想让老身伺候你啊?老鬼,回家跟你媳妇亲热的时候,是不是嘴里叫着奴家的名字呀。” 那人笑道:“我家黄脸婆怎么能跟陈妈妈你比呢?谁不知道您比天上的仙女还金贵呢。若是您肯赏脸让我一亲芳泽,就算把我家黄脸婆卖了也值啊。” 陈妈妈哂笑道:“瞧瞧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个色胆包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惦记着别人家里的。”又向孟世龙赔笑道:“小少爷,我可没说您,您还是很香的。” 孟世龙笑道:“承蒙陈妈妈看得起,没把我和他们混到一起,不然的话,我可没脸再来你这里了。” 陈妈妈道:“咱别再这里瞎贫了,月色虽好,还得佳人相伴不是。走,咱们进屋。”说着,挽起孟世龙的胳膊向舱内走去。众人一下将同来的几位姑娘围住,每人挑上心仪之女,勾颈搂腰,淫笑连连,迈步走了进去。 王祁皱了皱眉,跟在孟世龙身后。他还是第一次进这种风月场所,看着周围各色人等眼角含春,软语厮磨,不由一阵厌恶,心道:“这位少爷倒是毫不怯场,看他跟老鸨相熟的样子,指定是这里的常客。小少爷年纪不大,色心倒是不小。可惜,可惜,东家竟然生了这么个儿子。”忽然想到自己竟然替东家惋惜,感到有些可笑。自己只是人家家里一个普通的保镖罢了,尽到职责便可。 陈妈妈拉着孟世龙的手,一路穿过厅堂。众人看到二人,笑着打招呼。孟世龙点头回应,陈妈妈媚笑娇语,八面玲珑。二人走上楼梯,陈妈妈忽然停住,道:“小少爷,这位小哥也一起吗?”她笑着看向王祁。 孟世龙一愣,道:“让他上来吧。” 陈妈妈本意是让王祁自己知趣,呆在下面,没成想这位少爷竟然让他也跟着上来,不由娇笑道:“小祖宗,这事儿也有一块儿的吗?” 孟世龙笑道:“我答应让他长长见识。既然来了,就要让他瞧瞧咱这里最好的。” 陈妈妈啐道:“小祖宗,真是胡闹。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来吧。”她白了王祁一眼,似是恼他不成体统。王祁笑笑,跟了上去,他自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孟世龙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对你家这位宝贝,从没动过坏心思。” 陈妈妈道:“哟,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我看您是有心没胆吧。” 孟世龙道:“她又不是底下那群庸脂俗粉,能够一赏芳容,得听纶音,已然足矣。” 陈妈妈道:“酸,真酸。小少爷什么时候学下这几句鬼话来骗姑娘了?不过,我还是得替她谢谢您的怜惜之情。” 二人说着,已走到楼上。底下的喧闹声瞬间屏去,大厅里静雅无声,落针可闻。一缕淡淡的麝香味萦绕四周,使人心神宁静。 王祁仔细打量,见楼上共有四间精致小屋,门口挂着小牌,写着“梅”“兰”“竹”“菊”四个朱漆小楷。 陈妈妈低声道:“小少爷请进吧,兰霖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说罢,她退到楼梯口,临走时还不忘剜王祁一眼,责怪他主次不分,没个做下人的样子。王祁转过头,装作没看见。陈妈妈轻哼一声,这才下去了。 孟世龙正正衣冠,放慢脚步,走到第二间屋前,轻敲两下门扉,转头对王祁招了招手。 王祁走近,看着门口那个“兰”字,心道:“这便是那个兰霖姑娘所在吧。” 一个温文清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哪位?” 孟世龙道:“兰霖姐姐,我是世龙。” 那个声音道:“原来是弟弟来了,快请进。” 孟世龙对王祁低声道:“你先等一会儿,等我跟兰霖姐姐说好了,再叫你进来。”他伸手推开小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顺手将门闭好。 王祁不敢造次,只好等在门外。屋子的隔音做的极好,虽然只隔了一扇门,他也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声音,至于说的什么内容,那便完全不知道了。心道:“这地方做得真讲究,里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外面根本打扰不到。若不是有小少爷领着,恐怕这辈子也没机会进到这种场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仙姝兰霖 王祁忽然心思一动,忖道:“若是运起摧魂指,不知道能不能探到里面。左右无事,不妨试试。”他童心大起,见楼上无人,便靠墙站定,闭住眼睛,慢慢调息起来。以往修炼之时,都是在进入忘我状态后,外面的景象被动投射到他的脑海里,这次却是主动去探测别人,不知道能不能行。 气海之中,一股内力蠕动起来,在王祁身上缓缓流经一周天后,形成一幅奇异的脉络图。这时,周围的一切投映在他的脑海中,因为事物形状各不相同,眼前虽然一片晦暗,但根据不同的虚实效果,也能大致分出是什么东西,再加以想象,一副活灵活现的画面瞬间展开。王祁心道:“成了,现在便开始吧。” 晦暗空间的边缘如波浪流动,形状不定,但笼罩的空间大小总体不变。王祁要做的就是催动心神,将边缘向外推动,以便观察到更远的范围。现在,这片空间里面只有他一人,如果能够再探远的话,里面的动静便能够瞬间掌握。 王祁从没试过,他静下心来,默默感受这片空间。脑海中仿佛射出千万根细线,纵横交错,布满整个空间。边缘蠕动得更加厉害,似要挣脱枷锁,又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扯住,徒劳奈何。 一滴汗珠从耳鬓滴落,划过脸庞,形成一条水渍。当它蜿蜒流下,准备钻入衣襟时,忽然瞬间消失,好像从来未曾有过。更多细密的汗珠层层叠叠从头顶渗出,顺着头发向下流淌,一下子便覆盖了两鬓c额头c眼角,冲向脖颈,中途倏地消失不见。仿佛头下便是深渊,汗水被吞噬而入,不留一丝痕迹。只是周围渐渐弥漫起一层烟雾,由淡转浓。 一番感受过后,王祁似是抓住了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不过他已知道,这片空间就像流水一般,能够千变万化,幻作各种形态。而他目前还缺少手段,各种努力之后,边缘扭动更甚,却还是没法摆脱无形的控制,空间依然似动非动。开启的钥匙到底在哪里? 冥冥之中,他看到晦暗中站立的经脉图,那是自己的形状,内力流转,奔腾如河,在体内形成完满的周天。只是内力越发的充盈,经脉小人就越发地红艳。他突然想到:“既然是摧魂指是一套进攻手段,那就要点出去才算。好像铸剑一般,如果只是每日绕着经脉徒然运转,剑身虽然越来越厚,却徒有剑形,而无剑锋。只有使出去了,才能将重剑磨砺,锋芒毕现。”想到这里,那个经脉小人似是顿悟一般,竟然抬起右手,食指向前一点,仿佛神剑出世,一股冷冽的杀气激射而出,刺入空间里头。好似静谧的湖中扔进一颗石子,一圈圈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还不待他有所防备,这片晦暗的空间犹如活了一般,激烈地躁动起来。 王祁大惊,这下若是伤了自己,那该如何是好。正当他焦急之时,却见那个经脉小人双手虚按,暴躁的空间立马安静下来,像是驯服的烈马,静等主人的聆讯。 王祁喜极,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仿佛获得一个大玩具一般,迫不及待地玩了起来。 王祁心思一动,脑海空间瞬间化作一条小河,向前流去,轻盈地穿过门扉,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副崭新的景象。小桌c圆凳c古琴一架,茶盏若干。一个墩胖的少年立在地上,手足无措,嘴巴张合,似在说着什么,他全身经脉壅塞,显然不会武功。少年面前,一位丽人端坐,双手捧茶,鼻嗅芬香。虽看不清脸庞,但身材极佳,顾盼之间,丰姿如画。她的经脉似涓涓细流,看来境界不高,手腕至掌尖处流转稍快,像是会些掌上功夫。他对敌经验甚少,只能约略猜出少许。 此时,少年说了一句,丽人想想,轻轻点头。少年见她同意,便向门口走来。 王祁见他出来,急忙从修习中退出。睁开双目,见身旁雾气蒙蒙,吓了一跳。心知这必是刚才做出突破时的一番异象,衣袖疾挥,白雾四掠,消散不见。 屋门“吱”一声开启,孟世龙朝他挥挥手,道:“进来吧。” 王祁走进去,顺手把门闭住。 孟世龙奇道:“你的头发怎么湿了?别紧张,瞧你那怂样。” 王祁耸耸肩,没说什么。他瞧瞧屋内摆设,与自己刚才所“见”到的一般无二,又瞧向端坐的丽人,见她身着青罗,冰肌如玉,眉山远黛,秋水含情。身影绰约似凌波仙子,拒人千里却欲拒还迎。 王祁心神一震,眼睑低垂,站到孟世龙身后。 女子轻“咦”一声,盯了王祁一眼,似有所思。 孟世龙道:“兰霖姐姐,他就是我的保镖。因前些日子救过弟弟一命,就答应让他来开开眼界,还望没有唐突了姐姐。” 兰霖樱唇微启,道:“怎么会,弟弟见外了。现在像你这般有情有义的主子已经很少见了,你能替别人着想,做姐姐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孟世龙激动道:“谢谢姐姐夸奖。” 兰霖笑道:“你那保镖年纪似乎不大啊。” 孟世龙道:“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功夫还可以,能够装装门面。” 兰霖道:“是吗?那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呢。之前从未见到你领别人进来,这次破例,看来挺重视他的嘛。” 孟世龙挺挺胸脯道:“男子汉当恩怨分明,王祁救我一命,我自然不能亏了他。想来想去,就把他带到姐姐这里来了。想他见过姐姐一面之后,这辈子再也不会遗憾了。” 兰霖以手掩唇,吃吃轻笑,一双美目秋波盈盈,直把孟世龙看得嘴角流涎,神魂颠倒。王祁见他一副色眯眯地样子,心里直乐,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孟世龙这才惊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兰霖道:“王祁吗?承蒙你救了小少爷一命,请让奴婢抚琴一曲,聊表谢意。” 王祁道:“姑娘言重了。” 孟世龙乐道:“姐姐,你终于肯再弹一曲了,想当初我求你那么多次,你才弹过一次。” 兰霖道:“情由心生。姐姐现在也变懒了,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触动心境,也没心思抚弄琴弦。” 孟世龙笑道:“嘿嘿,那我今天可算是来着了。这次回去三天不吃饭也无所谓了。” 兰霖笑笑,起身走到琴架前坐下,伸出如玉皓腕,手指拂弦,发出一声悠扬的琴声,缓缓道:“《巫峡吟》,以表妾心。” 兰霖神情肃然,双手抚琴,或挑或拨,或勾或抹,一曲苍凉幽怨的古琴曲从指间流淌而出。王祁虽不通音律,却也能真切感受到其中的情愫。孤独千年的巫峡,大江亘古长流,明月日复一日东升西落。寂静的黑夜,松涛习习,山猿悲鸣,仿佛哀诉愁肠千结。一山一月,远古至今,注定不能在一起,却依然痴痴相守,永恒等待。 王祁惊觉眼角湿润,赶忙抬起衣袖,将泪水拭干。看着沉浸在琴曲的兰霖,心中不由感叹:“这地方倒也藏龙卧虎,只是不知兰霖姑娘身世如何,一身绝艺却沦落至此。”转头再瞧孟世龙,见他盯着兰霖抚琴,手舞足蹈,如癫如狂,不由感到好笑。这位少爷当真是牛嚼牡丹,只识其人,不通其曲。 一曲悄然终结,兰霖闭着眼睛,胸口不停起伏,显然完全融入了琴意之中。孟世龙不敢惊扰,痴立一旁,呆呆地看着。 许久,兰霖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睁开眼睛,歉然道:“让你们见笑了。” 孟世龙如梦方醒,由衷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姐姐的技艺越发高超了。” 兰霖笑道:“你的嘴巴也越来越甜了,就会哄姐姐高兴。” 孟世龙道:“怎么是哄啊,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王祁,你说说看,姐姐的琴艺是不是很厉害呀?” 王祁哑然失笑,道:“我什么都不懂。小少爷说好,那肯定是好的。” 孟世龙道:“姐姐,你看,我没说谎吧。” 兰霖笑道:“还是你乖,替姐姐说好话。唉,弹了一会儿琴,身子又乏了,弟弟,你这就回去吧。” 孟世龙憾道:“又要回去了吗?”话语中充满恋恋不舍之情。 兰霖道:“若是被你父亲发现来了这里,可是要挨揍的。” 孟世龙兀自强辩道:“我才不怕呢。” 王祁也劝道:“小少爷,时间太迟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刚才兰霖姑娘抚琴时,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相遇是缘,不遇也是缘,如果注定不遇,强求也是无用,还不如随性一些,咱们改日过来也是一样。” 孟世龙茫然道:“是吗?” 兰霖美目一眨,愣了一下,似是未曾想到王祁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说道:“不曾追求,岂知无用?” 王祁不知自己内功初成,心思远比从前敏锐,刚才已从琴音中听出些许情绪,以为自己随意杜撰几句便能劝孟世龙回家,没成想这位姑娘却反过来开口询问自己,话语中还带着坚持之意,于是笑道:“高山明月永世相望,就好像人鬼殊途不能相见。每个人都知道,不是吗?即便花费再多努力,也是枉然。” 兰霖冷笑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若世上都是些无情浪子,也不会有《巫峡吟》这样的曲子名传后世了。” 王祁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说道:“恕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他忽然低声道:“兰霖姑娘,你想过要做皇上的妃子吗?” 兰霖惊咦一声,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王祁道:“这不就对了。你们本是陌路之人,地位相差云壤之别,既然明知不可能,又为何非要死死抓住不放。高山明月苦恋千年,那是他们身在局中,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妨站在局外再看,高山之下,流水环带;明月悬空,清风相伴。为何不看眼前,却徒劳去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兰霖盯着他,似是还想出言辩解;王祁轻笑一下,坦然面对;孟世龙瞧这两人,茫然不知所云。屋内一阵寂静,气氛略显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兰霖突然笑了,畅快淋漓,毫无顾忌。孟世龙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有些惶急,但看她怎么笑都是那么可人,又看痴了。 兰霖止住笑声,道:“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谈笑间,气势豪迈,与她娇弱面容形成剧烈的反差,让人颇有些心神错乱之感。 孟世龙傻眼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祁笑道:“姑娘想开便好,我们这就走了。”说着拉了拉孟世龙衣袖。 孟世龙依依不舍地看着兰霖,心知她刚才已下了逐客令,只好悻悻向外走去。 兰霖道:“弟弟,恕不远送。以后记得常来看看姐姐。” 孟世龙倏地转过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这位兰霖姐姐相交已久,每次前来只求能跟她说一会儿话,若是她偶尔逸兴遄飞,奏上一曲,他便能高兴上好几日。可是兰霖姐姐有个规矩,每个月只允许他来一次,若是再来,就会惹她生气,闭门不见。孟世龙至今也不过见了五六次而已。现在一听兰霖姐姐让他常来,怎能不高兴至极。小脸胀得通红,狠狠点了点头。 王祁看他憨气又露,心中摇头不已。忽然,他眉毛一挑,侧耳听了一下,低声道:“少爷,有人要进来。” 孟世龙吃了一惊,道:“不可能,这船上规矩极严,我们还未出去,怎会放其他人进来。” 兰霖听到二人谈话,转头看向门口。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杂乱的叫喊之声。他们深知小屋的门户隔音极好,若是能听到声音,说明外面已然炒炸天了。 孟世龙看看兰霖,见她摇了摇头,不由怒道:“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竟敢如此无礼。”说罢,就要开门出去理论。 王祁急忙拉住他,扯到自己身后。孟世龙气极,待要喝骂,就听“砰”的一声,屋门被人一脚踹飞,砸在桌椅上,木屑四射,茶盏散落。 孟世龙惊呆了,心中后怕不已,若不是王祁将他拉开,自己早被飞来的木门砸伤了。 王祁用眼角余光掠了一下兰霖,见她站在屋角处,安然无恙,正冷眼瞧着屋外,心头稍安。待要看向门外,眼皮却突突跳了两下,赫然发现原本摆放在小屋正中的古琴,已经被她抱在怀里,心中暗道:“好快的速度,刚才小看了她。” 外面的喧嚣声陡然传入屋内。男子的凶喊声,老鸨的乞求声,众女的哭叫声,杂乱相叠,混乱不已。 只听一人破口大骂:“老鸨子,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要进来,谁敢阻拦。” 王祁定睛观瞧,一条赤膊大汉堵在门口,脸色乌青,目露凶光。他身后站着两人,双臂环抱,神色轻佻。 陈妈妈簪饰斜插,头发凌乱,气喘吁吁地向那汉子道:“这位爷,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姑娘们服侍不周,您尽管开口,老身定会好好修理他们。这样吧,我再给您找一个,包您满意,大家别伤了和气。” 大汉道:“放屁,老子又不是没钱,放着这么个娇滴滴的小仙子不伺候我,怎么尽打发些残肢败柳过来?”他指着兰霖,一脸淫笑道:“我今晚就要她陪,叫其他人都给我滚。” 陈妈妈赔笑道:“我刚才不是告诉过您了吗,兰霖姑娘今晚有客,抽不出身来,若是非要她陪,明晚再来也可以哪。” 大汉怒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小白脸,死皮赖脸地占着兰霖姑娘。”他环视屋内,见王祁二人站在门口,道:“咦,怎么有两个人?还是两个没毛的娃娃。这回真是开了眼啦,兰霖姑娘真不一般,居然还有娈童之癖。” 这时,屋外已聚集不少人,船上的姑娘们c龟公还有众多客人都跑上来看热闹。一听大汉这话,纷纷侧目,不由小声议论起来。有人认得孟世龙,心知大汉胡言,却惮于凶危,不敢出声。 陈妈妈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胡说些什么。老身敬你是客,百般讨好,若是再不分好歹,小心今天下不了船。”骂罢,转头歉意地看了看兰霖,又对孟世龙赔礼道:“小少爷,真不好意思,坏了您的雅兴。改天过来喝茶,让兰霖给您压惊。” 孟世龙道:“陈妈妈,没事。我倒要看看哪条野狗裤裆松了,掉下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 众人听这话损极,登时哄笑。 大汉恼羞成怒,骂道:“不开眼的小东西,竟敢骂你爷爷,找打!”走过来就要扯孟世龙的衣领,人群中惊呼四起。 王祁冷笑道:“你敢!”左手倏地擒住他的手腕,飞起一脚踹向他的小腹,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大汉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他身后二人赶忙跑去搀扶,不料喉头腥呕,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碎肉牙齿,地上一片血污。见此惨状,众人咋舌不已。 孟世龙拍手叫好,喜道:“哈哈,这疯狗叫得挺凶,原来是个样子货,不禁打。拉出去唬人倒是不错。” 大汉气血攻心,双眼赤红,怒道:“别管我,快抄家伙,给我往死里打。” 二人一听,伸手从身后抽出砍山刀,向着王祁凶悍冲去。 一见二人使出凶器,人们忙不迭地向楼下逃去,陈妈妈怪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王祁见二人凶性不改,就要冲上前去教训一番。摧魂指已然小成,他想借这个机会试一下威力如何。忽然,楼梯口风声响起,一片黑影疾掠而来,王祁眼尖,见是一名男子持剑冲来。他不知是敌是友,后退两步。 那名男子速度极快,落在两名凶人面前。长剑一横,冷声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吧,居然敢到此撒野。” 二人见他速度奇快,非是自己能敌,连忙站住脚步,回头看向大汉。 大汉一见此人来到,忍着疼痛谄笑道:“齐二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一怔,道:“原来是你。山妖,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竟敢到公子船上胡来?” 山妖忙道:“不敢不敢,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哪。小的孤陋寡闻,听闻公子英雄盖世,就想着要来拜见他老人家。没想到还没见到正主,便冲撞了各位姐姐,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小的给各位赔礼了。”说着,居然一揖到地,只是这下牵扯到伤口,嘴角抽动,直吸冷气,样子分外滑稽。 陈妈妈跳脚骂道:“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怎么焉了?你再横呀。”说着,弯腰脱鞋,举起鞋底就往山妖脸上抽去。 山妖不敢还手,硬扮出一张笑脸,道:“抽得好,只要您老解气,抽烂鞋底也所谓,只是别累着身子。” 陈妈妈被他这么一说,倒真的累了,找张椅子坐下,呼呼喘气。 孟世龙叫到:“齐二哥,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这家伙还刚才让他的手下砍我来着。” 那人转过身来,笑道:“小少爷什么时候来的啊。” 王祁这才看到此人的模样,面容白净,黑衫磊落,一柄青锋摄人魂魄。 孟世龙道:“我来了半天了。刚和兰霖姐姐聊了一会儿,这个狗东西就发疯似的闯进来,你看,这门就是被他踢坏的。若不是我有人保护,早被他欺负了。” 那人看了看王祁,道:“既然小少爷发话了,今天就不能轻饶他。山妖,你谁也别怪,就怪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惹了不该惹的人。看在你家老大面上,我给你个机会。说吧,文罚还是武罚?” 山妖已然吓破胆子,求饶道:“齐二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那人不耐烦道:“别废话,若是再多说一句,小心砍掉你的狗头。赶紧痛痛快快地选一个。” 山妖缩了缩头,颤声道:“二哥,文罚怎么说,武罚怎么讲?” 那人道:“文罚嘛,你受小少爷三拳,再送一千两黄金过来,此事就此揭过;武罚嘛,你我打上一场,生死由天,若是赢了我,你走便是,算我们倒霉。” 山妖苦道:“凭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能跟二哥比?” 那人道:“那你是要选择文罚喽?” 山妖道:“没有其他选择吗?” 那人冷笑道:“没有。你若想逃,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我手中宝剑。” 山妖咬牙道:“那便文罚吧。日后我定然凑齐银两,双手奉上。” 那人道:“想你也不敢赖账。小少爷,你招呼一下他吧。” 孟世龙摩拳擦掌,兴奋道:“好,那我便来教训教训他。”撸起袖子,朝山妖肚子上就是一拳。 山妖咧嘴惨叫一声。 孟世龙道:“忍着,还有两下呢。”他挑衅地抖抖手腕,又一拳砸到山妖脸上。山妖嘴角流血,不敢吭声。 孟世龙见他毫无还手之力,感到索然无味,道:“算了吧,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人道:“还不谢谢小少爷。” 山妖艰声道:“谢少爷。” 那人喝道:“还不快滚,等着领赏吗?” 山妖连道“不敢”,手下人搀着他,跌跌撞撞下楼去了。底下隐隐传来一阵女人尖叫声,显是被吓得不轻。 那人向孟世龙拱手道:“今夜被这家伙扫了雅兴,我代表公子向小少爷致歉。” 孟世龙忙摆手道:“不敢,不敢,齐二哥,代我向公子问好。” 那人道:“我一定带到。陈妈妈,今天小少爷的帐全免。” 陈妈妈笑着答应。 那人道:“小少爷,我去别的地方转转,你接着玩。”说罢,下楼走了。 陈妈妈见满地狼藉,不愿触孟世龙的霉头,歉声道:“小少爷,您先坐,我让下人收拾干净。”扭着腰肢找人去了。 孟世龙走到兰霖身前,关切道:“姐姐没事吧?” 兰霖展颜一笑,道:“弟弟放心吧,这几个蟊贼姐姐还不放在眼里。” 孟世龙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样子,顿感无趣,道:“姐姐,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兰霖点头笑道:“你早点回去吧,万一被你父亲发现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孟世龙依依不舍地向外走去。 走到楼梯口,王祁心中似有感应,转头一看,见兰霖正盯着自己出神,见他回首,一惊之下马上收回目光,看向别处。王祁不作多想,下楼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截击索命 二人走到一楼,众人关切询问。孟世龙心情不佳,随意应付两句。 陈妈妈踩着小碎步扭捏过来,道:“小少爷,怎么都要走啊。” 孟世龙叹道:“唉,不瞒陈妈妈说,刚才被那个蠢人搅和了一气,没心情留在这里了。” 陈妈妈咬牙道:“天杀的死乌龟,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拦也拦不住。小少爷受惊了吧,今天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孟世龙道:“哪能怨你呢。我先走了,改天再过来。”说着,向陈妈妈扔出一锭银子。 陈妈妈赶紧接着,谄笑道:“这怎么使得,刚才齐二爷不是交代过了吗,不能收您的银子。” 孟世龙道:“陈妈妈,别跟我装了,一码归一码。”说罢,下船走了。 陈妈妈喊道:“小少爷常来啊。”揣好银子,一扭一扭回舱去了。 有人牵过马来,二人翻身上马,向城内奔去。 王祁坐在马上,耳畔传来呼呼风声,看着孟世龙懒懒地样子,心道:“本来是风花雪月的事情,最后却变作一地血腥,换了谁也不会好受。那个山妖这下该肉疼了,一千两黄金哪,代价太大了,这条船的主人好大手笔。” 一片乌云飘来,将月光遮住,夜色更加黑沉。此时万籁无声,只听得马蹄踏在林间小道上,发出迅疾的“嗒嗒”声响。 王祁正欲提马上前,给孟世龙开解几句,忽然心生警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孟世龙连人带马向前栽去。 王祁暗叫不好,身子从马鞍上劲射而出,直冲前方。 黑暗中窜出几条人影,嚣叫道:“点子着道了,大家伙上。”有人点着火把,林中登时光亮大现。 王祁身在半空,一颗心砰砰直跳。前方尘土飞扬,黑马嘶鸣,挣扎欲起,再定睛一看,孟世龙被摔在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王祁揉身抢上,奔到孟世龙身边,把他翻过来,用手一探鼻下,发觉气息紊乱,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被撞晕了。赶忙伸出手指摁压人中。 这时,林中之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有人讶道:“咦,这个小子倒有两下,居然没被绊倒。” 一人喝道:“滚开,让老子看看。” 王祁听声音耳熟,强压心头怒火,转头察看。火光照耀之下,周围人影幢幢,呼喝杂乱,粗略估算,约有十余人。一个个面色骄悍,显然不是善类。听到那人斥叫,众匪撤向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大汉排众而出,看着地上二人,冷笑道:“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王祁愣了一下,这才认出,此人竟是山妖。原来他心怀不忿,竟然埋伏在路上,妄图截击,冷笑道:“山妖,刚才已经放过你,怎么还敢回来?不怕齐二哥找你麻烦吗?” 山妖道:“怕,当然怕。可我不怕你呀,刚才打爽了吧,居然让老子吐血,今天我非要活撕了你。” 王祁冷冷道:“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山妖道:“刚才让你侥幸得手,就觉得自己是个高手了吗?老子让你长点记性,黄泉路上哭去吧。” 他身后一人嚣叫道:“当家的,别跟这小子废话,让我一刀结果了他。” 这时,孟世龙幽幽转醒,躺在地下,茫然地看着头上火光红耀,人们狰狞恶语,一下子惊醒过来,道:“王祁,怎么回事?” 王祁笑笑,道:“小少爷,有人想打你的主意,要把咱们在这里截杀了。” 孟世龙毕竟是个孩子,看到这等凶险阵仗,不由心悸,颤声道:“是谁?” 王祁道:“他刚才还被你打了两拳。” 孟世龙这才注意到站在前面的山妖,怒道:“你敢出尔反尔,待我日后告诉公子,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山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哂笑道:“娃娃,毛没长齐就学人家玩姑娘,你家大人知道吗?你以为搬出公子来就能把我吓唬得屁滚尿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爷爷也不宰你,我要把你给骟了,拉回山寨让兄弟们好好玩玩,瞧你细皮嫩肉的,肯定不赖。” 众匪淫笑不止,道:“谢当家的,小的们好些日子没开荤了。” 孟世龙气极,可他知道敌众我寡,情况极糟,再不敢出言喝斥,站起身来强撑笑颜道:“这样吧,你把我放了,回头我跟公子说一声,那一千两黄金就不要了,你看如何?” 山妖笑道:“小家伙,你傻了吧,你当真以为我欠下他们黄金了,还一千两?那我这是干嘛来了,给你磕头求饶吗?”说着,用手摸了摸肩上大刀。 孟世龙傻眼了,左右都是死路一条,看来今晚玩大了。 王祁忽道:“今晚的行动,是你私自动手还是奉命前来?” 山妖饶有兴趣地看着王祁,道:“做人不要这么机灵,不然死得早。嘿,我这不是废话嘛,反正你们活不过今晚了。兄弟们,大家到彭州来还没好好活动筋骨呢,咱先和这小子玩玩。” 一个黑衣汉子站出来,道:“当家的也太跟他们啰嗦了,照我的意思一刀结果了算了,省得费唾沫。来,老子给他们个痛快。”肩扛大刀,阴沉地舔舐一下嘴唇,似是想尝尝鲜血的味道。 王祁站到孟世龙身前,低声道:“小少爷,今晚局势凶险,我跟他们拼了,你不要乱动,小心被误伤了。” 孟世龙都快急哭了,道:“你能行吗?不然我们求饶算了,我身上还有几百两银子,都给他们。” 王祁道:“放心吧,我答应过碧荷姑娘,一定要保护你的周全,不然的话,她又该骂我了。” 孟世龙破涕为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笑”,忽然恶狠狠道:“今晚若是能保住性命,定要禀告我爹,去把他们的老窝踏平了。” 王祁笑笑,转身面对群匪,道:“既然想杀我们,那就放马过来吧。”夜风吹过,焰蛇乱舞,火光辉耀下,他只觉全身血脉贲张,豪迈干云。 黑衣汉子沉声道:“那爷爷便成全你。”举起大刀,飞奔砍来。 王祁怕连累孟世龙,冲出几步,让开刀锋。黑衣汉子一刀劈空,凶意更甚,向王祁拦腰斩去。王祁不退反进,速度陡然加快,冲向黑衣汉子怀中。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王祁已经飞速退出,站在一旁。黑衣汉子大刀落地,惊恐地看着王祁,忽然眼珠上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脖子扭向一旁,动静全无。只有鲜血从心口汩汩涌出,浸湿衣服,流到地上,化作一滩污泥。 山妖又惊又怒,道:“小子,好毒辣的手段。” 众匪不敢置信,眨眼功夫这小子已将他们中的一人刺死,惊悚之余,破口大骂:“看老子把你剐了”。 王祁抬起右手,一支小镖赫然在握,镖刃上还向下淌血,冷笑道:“既然不想我活,那就都留下吧,省得再去祸害别人。”身形暴起,向山妖疾掠而去。 山妖大惊,喊道:“这小子有古怪,大家伙并肩子上。”他在船上时已被王祁击伤,没料到王祁如此勇猛,只得一边后退,一边横起钢刀护住身前要害。 众人见王祁狂妄至极,竟然直接向当家的攻击,无不大怒,纷纷举起兵刃,向王祁身上招呼,个个招式凶残,务要将他立毙当场。 王祁内力急转,身形如电,犹如惊鸟一般,在人群中左右穿插,凶险处略避锋芒,一有空隙便挺身欺进,手中镖似毒蛇吐信,阴鸷凶戾,见血封喉。 孟世龙远远看着,人群中一片混乱,不时传来嘶喊凶叫声,不知王祁能支撑多久,心底惊惧异常,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山妖震惊地发现,身旁弟兄越来越少,王祁犹如鬼魅一般,无声地收割性命。刚才还喧闹的林中,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每个人的喉咙好像被人捏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火把凌乱地扔在地上,火光忽明忽灭,闪烁不定。 突然间,一支阴冷的毒镖架在山妖的脖子上,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暴毙的尸体,无一生还。山妖的刀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双腿簌簌发抖,终于跌跪地上嚎叫道:“我认栽了,别杀我。” 王祁冷冷道:“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山妖颤声道:“小兄弟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祁嘲笑道:“以后?这种事怎么会有以后,我可不想给自己留个仇家。万一哪天走在路上,一不小心被你从背后捅上一刀可怎么办。” 山妖讨饶道:“绝对不会,我发誓。” 王祁忽然蹲下身子,压低声音道:“说,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或许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山妖呆了呆,脸上现出惊恐之极的表情来,无力说道:“你杀了我吧。” 王祁冷笑道:“怎么,怕我不敢杀你?”毒镖向前一凑,镖刃划破山妖皮肤,沁出一滴殷虹的血珠。 山妖闭目求死,不再言语。 王祁忽道:“一千两黄金哪,演戏也不演得真一点。” 山妖倏地睁开眼睛,怔怔瞧向王祁,艰声道:“你都知道了?” 王祁道:“谁也别怪,就怪你跟错主子了。”不再犹豫,镖刃刺进山妖脖颈。山妖挣扎几下,气绝身亡。 王祁站起身来,将镖上的血迹擦干,放到怀中。走到孟世龙身前,道:“小少爷,咱们走吧。” 孟世龙坐在地上,浑身打颤不已,想要起身,双腿却使不上劲,王祁搀住胳膊,这才把他扶起来。 孟世龙涩声道:“他们都死了吗?” 王祁点头道:“咱们赶紧走吧,如果迟了,今天晚上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孟世龙道:“为什么?” 王祁道:“我估计山妖身后还有其他人,若是发觉他回去迟了,可能就会追过来。” 孟世龙急道:“那我们赶快走吧。” 王祁道:“不急,咱们把衣冠整一下,这副样子回去,小心别人起疑。” 孟世龙忙把身上的泥土拍掉,在林中找了处有水的洼地,蘸湿衣角将脸上的污垢洗净。王祁把手上的血污擦去,他身穿黑衣,虽然溅了几滴血迹,乍看之下却不明显,旁人只以为是油渍罢了。二人收拾停当,彼此相互看看,确定再看不出打斗痕迹后,这才上路。 孟世龙骑的那匹马早被绊马索绊折前腿,躺在地上悲鸣不止。王祁在林中不远处找到了自己的马,拉到孟世龙身前,把他扶上去,自己飞身坐到后面,一提缰绳,向彭州城飞奔而去。 路上,王祁问道:“小少爷,你们说的那位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孟世龙心不在焉,道:“你说什么?” 王祁见他魂不守舍,显是被刚才的事情惊吓到了,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孟世龙不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任由王祁驾马前行。 二人跑到城前,将马还给小厮。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那小厮正在屋里打盹,见他们回来,讨好道:“小少爷今天玩好了吧,这都一夜过去了。” 孟世龙“嗯”了一声,转身走了,那小厮晾在原地,不知小少爷为何情绪不高,喃喃道:“这位少爷真是怪脾气,走时还兴致满满,回来了却焉了吧唧的,难道是姑娘们没把他伺候好?”他摇摇头,接着睡去了。 二人走到城下,城门已经大开,几个菜农正挑着担往城里走。守卫兵丁见孟世龙回来,笑道:“小少爷这是去哪里玩去了?” 孟世龙似未听到,匆匆走过,几个兵丁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胡妈见二人从外面回来,忙不迭地跑过来,道:“小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晚上可把我担心死了,再迟一会儿,我就要禀告东家去了。” 孟世龙强笑道:“胡妈,真对不住,害你一晚上没睡好。” 胡妈笑道;“我没睡好是小事,你若出了事,我可怎么向东家交待呀。” 孟世龙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胡妈,我累了,先回去了。”说罢转身便走。 王祁刚要跟上,胡妈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小子,小少爷到底怎么了?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见,瞧瞧小少爷的头,都发青了,说,你们去哪里了?” 王祁刚要解释,孟世龙回头喊道:“王祁,赶紧回来,我这里还有事情让你去办。” 王祁朝胡妈笑了一下,道:“胡妈,小少爷叫我。” 胡妈只得将他放开,低声骂道:“等你出来再跟你算账。” 王祁回到小院时,见碧荷正站在檐下眼眶发红,默默掉泪,又见孟世龙的房间屋门紧闭,显然这位小少爷情绪不好,把碧荷给骂哭了。 王祁不好劝什么,只得趁碧荷不注意,悄悄溜进屋子。 此后几天,小院相安无事。孟世龙虽然兴致不高,每日不苟言笑,但精神还算不错。碧荷战战兢兢伺候着,小少爷也没有再为难她。王祁缩在院里不敢出去,他怕万一被胡妈截住了,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等待这件事情被人们渐渐淡忘。 期间,孟世龙单独出去过一次,王祁想跟上,被他阻止了。孟世龙说他要去见老爹,又不出去,不必跟来。王祁心中讶然,只得作罢。 闲暇时,王祁也曾暗自猜测,那个山妖屁大的本事没有,就敢领着小弟出来杀人放火,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江湖险恶,小命要紧吗?他却不知,自从误打误撞之下修炼摧魂指后,他的功夫暴涨太多,之前遇到一个逃兵还得拼命奔逃,最后靠陷阱才将其袭杀,而现在随便出手便将十几个悍匪毙于掌下,成长之快,令人咋舌。 这日上午,王祁正在屋中打坐,就觉院中有人走了过来,从脑海中投映的体型看,竟是胡妈。他吓了一跳,几天来一直没有出去,就怕胡妈拦住他问长问短,没想到她今日居然自己跑进来了。赶忙从修行中退出,跳下床来。 胡妈推门而入,见王祁站在地上笑嘻嘻地盯着自己,奇道:“你笑什么?” 王祁戏谑道:“胡妈,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就不怕我正在换衣服?” 胡妈冷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当我稀罕呢。我问你,干嘛躲在屋里不出去?” 王祁笑道:“东家让我跟着小少爷,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这两天小少爷闭门不出,我自然也呆在家里喽。” 胡妈道:“哼,小兔崽子,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点。你不敢出去是不是怕我逮住你?” 王祁一脸诧异道:“胡妈,你逮我干什么,我又没犯错。” 胡妈冷笑道:“有小少爷罩着,你怎么会犯错呢。放心,今天我是专门过来请你的。” 王祁讶道:“胡妈你说笑了吧,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可以了,还用劳您大驾专门跑一趟。” 胡妈道:“这次不一样。东家有令,命你前去见他。我哪敢耽搁,屁颠屁颠就跑来了。咱别愣着了,走吧。” 王祁这次真的惊了,看来胡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道:“胡妈,我知道错了,您别吓唬我,以后每天跟您老报到还不行吗?少爷的一举一动我全都告诉您。” 胡妈憋住笑,冷冷道:“小子,别说没用的了。董大彪在外面等了很久了。不然我跟他说没找到你,让他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王祁吓了一跳,忙道:“别,我去还不行吗。” 胡妈道:“那就走吧,有什么好事回来跟我说一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王祁一脸无奈,随着胡妈走出大院,果见董大彪正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叫道:“王祁,快跟我走,东家有事吩咐。” 王祁走过去,问道:“董大哥,不知东家找我何事?” 董大彪道:“我怎么晓得,你去了便知。”领着王祁走向前院。 胡妈喊道:“董大彪,东家要是打这小子板子,记得替他求求情。孩子还小,别打坏了。”说罢,转过身,捂着嘴偷偷笑了。 王祁知道胡妈吓唬他,可心中也是没底,不免忐忑起来。 董大彪惑道:“打什么板子?” 二人走到上次来的小屋前,董大彪道:“东家,王祁来了。” 屋内传出洪亮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王祁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内,见孟伯霆正在凝神挥毫,恭声道:“东家,您找我。” 孟伯霆笔下不停,道:“世龙前两天找过我,你知道吧。” 王祁道:“知道,我原本想跟着,小少爷说来找您,没让我过来。” 孟伯霆缓道:“他跟我说,想学学怎么走镖。” 王祁没有说话,知道孟伯霆还有下文。 孟伯霆又道:“世龙虽然聪颖,但性格顽劣,这次能主动求取上进,我很高兴,说明他真的长大了。”他放下笔,拿起纸来左右端详一会儿,摇了摇头,又搁在桌上,道:“这两天是不是发生了点事情?” 王祁心中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孟伯霆转到桌前,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变化这么大,你跟我说说。”坐在一旁椅上,端起一盏清茶,轻轻摇了摇。 王祁极想代孟世龙隐瞒,但知孟伯霆慧眼如炬,自己这点城府哪能骗得了他,而且他们父子连心,东家总归是为小少爷好,只得定了定神,将这次发生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 孟伯霆静静听着,脸上依旧一副温和的表情,从始至终丝毫未变,待王祁将前因后果全部说清楚,这才说道:“你做得很好,若非有你跟在旁边,世龙这次凶多吉少。” 王祁道:“我身上还有镖局的传讯箭,若是不敌,也能发出信号。小少爷福大命大,定然没事的。” 孟伯霆笑笑:“这么说,那些贼人全都被你杀了?” 王祁道:“都是些普通毛贼,上不得台面。我怕引来更大的麻烦,只好将他们全都杀了。” 孟伯霆叹声道:“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对了,你的功夫跟谁学的?” 王祁心中一惊,他自不能说出实情,心思一动,道:“东家知道白朝天白老爷子吗?” 孟伯霆眉毛一挑,道:“怎么,你是他的徒弟?” 王祁道:“这倒不是。我自小在山中长大,除箭术尚可外,只会些粗浅功夫。上次来镖局的路上,偶然间碰到白伯,我们结伴而行。承蒙他看得起,教给我一些防身手段。进镖局后我每日练习,现在已略有小成。” 孟伯霆道:“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段缘分。”顿了一会儿,道:“看来世龙从这次的事情中吸取教训了。你干得不错,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时,不要托大,尽快发出讯号,立马就会有人过去帮你们。” 王祁道:“是,我记住了。” 孟伯霆道:“你出去吧,记得帮我看好世龙。” 王祁点头答应,退步走出屋外,心中长出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溘然伤逝 胡妈没想到王祁这么快就回来了,拦住他问道:“小家伙,东家找你什么事啊?” 王祁笑道:“东家先是臭骂几句,接着打了顿板子,见我死皮赖脸无可救药,最后一脚把我踢出来了。” 胡妈一愣,啐道:“小兔崽子,我看你皮痒痒了吧,竟敢编排东家,他怎么没把你一脚踢死。” 王祁道:“我若死了,谁来保护小少爷。对了,小少爷在哪儿,我得赶紧去找他,别让坏人钻了空子。”说着话,一溜烟跑了进去。 胡妈跳脚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跟老身油嘴滑舌的,小心别让我逮住。”骂完,自己也笑了,自语道:“跑得挺快,脚底下倒有点本事。” 孟世龙自见过老爹之后,就很少再出去了。孟伯霆找了个人教他,王祁一看,见是个劲装青年,一身白衣,脸颊瘦削,目光炯然。心底一阵恍惚,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孟世龙道:“王祁,这是叶清,咱们镖局最厉害的趟子手。” 王祁忽然记起,那晚白朝天袭杀雁北五煞时,这个人也在场,当时他跟在大镖头孟叔阳身后,于是拱手道:“小子王祁,见过叶清大哥。” 叶清笑道:“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孟世龙道:“叶清在咱们镖局年轻一辈之中,轻功最好,擅长侦敌c追踪之术,镖头们对他很是器重。” 叶清道:“小少爷太抬举我了。叶清能有今天,全靠诸位长辈关照提携。您但有所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世龙点了点头。自此之后,叶清便跟在孟世龙身旁,将自己所知全部教给他。孟世龙确也改了从前纨绔的性子,逐渐将镖局的整体架构c人事安排以及走镖流程等具体事项记在心中,一一学会。他天资聪颖,一旦投入进去,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不出去惹是生非,每日专注于镖局之事,进步极为明显。孟伯霆见儿子改邪归正,也是老怀大慰。 王祁突然变得无事可干起来。之前孟世龙几乎每日外出滋事,王祁身为保镖,自得跟随左右。现在小少爷和叶清天天在镖局里转悠,他就没必要跟着了。孟伯霆也没放话让他回去,王祁乐得每日静坐屋中,修习神功。 自从那日在风月船上做出突破之后,他控制脑海神识的本事与日俱增。有一天童心大起,捡起一颗石子弹射天上飞雀,并试着将神识附于石上。只觉那缕神识越来越远,直被扯成一缕极细的长丝,石子未到,神识已然沾到飞雀身上,将它锁定。那一刻,心中瞬间感知雀儿着慌,急欲躲避飞石。石子劲道不大,雀儿被击中后,惊慌避走,神识再向远探已然不能,倏地钻回脑海。 王祁大喜,知道自己又进一步。日后与人对敌之时,若将对方提前锁定,他们的一举一动自己岂不是能提前得知。最要命却是,他还身负唐门绝学,刺杀之时,神识先至,待摸清敌人底细后,暗器再发,岂不是百发百中,神鬼难测。王祁高兴得直想狂吼,深知自己的实力每进一步,报仇的日子就能早一天到来。不过,他虽然不时溜出去察看,那里依然人踪渺渺。 彭州市肆繁华,人流不断,辐射方圆百里土地,无论何时,城内都是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唯独城内西南角处,人迹寥寥,像是被遗弃一般。究其原因,却是此间坐落一处义庄,终年成殓棺椁,阴气极重,又失于看护,几树老槐败枝虬斜,乌鸦盘桓,拍翅嘶鸣。白天也有人涕泣涟涟,前来烧纸焚香,一气哭丧之后,惶惶然退去,只留下残烛如豆,青烟孤冷,夜间更是一片死寂,绝无生机。 这日黄昏,一个穿着破败的老叫花一步一挪走到了义庄外,只见他头发凌乱,眼角浑浊,待走到义庄门口时,脸上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伸出干瘪的手掌推开院门,步履蹒跚走了进去。 院子正中的敞屋内,两排黑色的棺椁陈列,地上摆着几个蒲团,铜盆内还有尚未燃尽的黄纸,被风一吹,刮得满地都是。墙上挂些油灯,光色昏黄,晦暗之极。 老叫化走进屋内,蹭到角落处,席地而坐。身子靠到墙上,双目微闭。歇了一会儿后,这才睁开眼睛,喃喃道:“祁儿,不知是否还能再见你一面。” 这时,院内突然响起破风之声,一个人影犹如幽灵一般,飘入屋内,悄无声息。老叫化眼皮微抬,低声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那人一身锦衣,面如冠玉,本是一副极好的面容,可惜嘴唇细薄,给人一种阴鸷偏狭之感。见老叫化蜷缩一角,冷笑道:“我还以为多难找呢,没想到你就这点本事。” 老叫化道:“你也是他们的手下吗?” 那人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啰嗦。我奉家师之命来结果你的性命,顺便向你索件东西。” 老叫化看看他,缓声道:“你师父是哪位长老,青衣还是白衣?” 那人笑道:“告诉你也无妨,黄泉路上做个明白鬼。我师父是白衣长老,说罢,东西放在哪里了?” 老叫化闭住眼睛,道:“能追到我,说明你的功夫才智还算不错。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那人狠道:“老叫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罗枫生平有两大嗜好,第一是采花偷心,第二便是整人逼供了。信不信我有几百种法子撬开你的嘴。” 老叫化恍然道:“罗枫?原来你便是近年来飞速崛起的采花大盗。没想到白衣竟然收了你这么个淫贼做弟子,无耻啊。” 罗枫道:“既然听过小爷的名头,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免得多费周章,脏了我的手。” 老叫化笑道:“或许你是得多费一番手脚呢。” 罗枫待要怒骂,眼皮忽然急跳,急忙飞速跃开,就听门板上“叮叮”疾响,抬眼看去,几枚长钉直插入木,钉身呈漆黑之色,夜晚射出,令人防不胜防。若不是他见机极快,早被击中,不由骂道:“顽固不化的老东西,看我跺了你的爪子。待我把你抓住,定让你尝尝小爷的手段。”说着,从腰部一抹,一柄软剑如毒蛇出洞,向老叫化刺去。 老叫化双手撑地,身形急转,让开剑锋。手上暗器疾抖,向罗枫疾射而去。 罗枫怕暗器喂毒,不敢硬接,摧直剑身,将暗器一一击落。他速度极快,不待老叫化再有动作,长剑已如跗骨之蛆,缠了上去。 老叫化脸上现出一抹红色,显然身负内伤,他强打精神,一双大袖似精钢匹练,向外挥出,只听得撞击声响,软剑已被击退。 罗枫道:“玄衣长老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有伤在身,我哪是你的对手。不过,小爷今天就要趁你病要你命。”挽个剑花,剑尖直刺老叫化胸口要穴。 老叫化空手对白刃,勉力支撑,嘴角不断流出血来。罗枫一见,怪笑一声,剑势更快,犹如催魂黑幡,急欲收割性命。 老叫化虽然力道渐弱,但他身上暗器极多,每当力有不逮之时,或扔飞镖,或射毒针,逼得罗枫手忙脚乱,只得避过之后,再抢前攻击。这番比斗下来,已拖了有半柱香的功夫。 开始罗枫还有些心浮气躁,但见到老叫化呕血渐多后,便不再强攻,只是一味紧逼,让他没有缓歇余地,剑招绵绵不绝,将老叫化周身罩住。他一脸玩味,这感觉就像是把猎物囚入笼子,任他戏耍。 老叫化虽然看透罗枫计划,却是无可奈何,一番力斗过后,只觉眼前发黑,喉头腥甜,忽然张大嘴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罗枫心道:“就是此刻!”一偏头,将血污避过,举剑就要向老叫化刺去。 老叫化意识渐渐消散,眼见长剑袭来,闭目等死。 就在此时,尖啸突起,一支短箭般的器物从门外激射而来。罗枫大惊,长剑急忙翻转,绕到身后,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剑身被击,居然反拍在他的背上,只觉一阵刺骨疼痛。短箭掉落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罗枫拼命跳开,长剑乱舞,护住周身要穴。待要喝问,那人却不管不顾,揉身欺近,向罗枫拼命进攻,完全一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罗枫稳住阵脚,极力防守,二人斗在一处。 老叫化跌坐地上,精神萎靡之极。看着与罗枫狠斗之人,心道:“你总算来了,可惜不是他的对手。”有心要上去帮忙,可身上气力全无,只能睁眼看着。 几个回合过后,罗枫发现此人空有一身内力,拳脚功夫却不怎么高明,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何门派,好像是随性而发,威力不大,于是放下心来。再打量此人,居然是个少年,一身黑色劲装,皮肤发黑,方口大眼,寻常武夫罢了。也不知他撞见了什么奇遇,练就一身浑厚内力。 罗枫冷笑一声,跳到一旁,长剑指着少年,道:“你是何人?” 少年看着他,双目赤红,并不说话。 罗枫忽然想起一人,道:“你就是老叫化的徒弟吗?” 少年一听这话,转头向地上的老叫化看去,见他虽然萎顿在地,脸上却挂着淡淡笑容,不由心中酸楚,脸上怒意敛去,怔怔滴下一滴泪来。 罗枫一看如此情形,知自己所猜不错,嘲笑道:“玄衣,你收的徒弟可不怎么样。”眼角看到地上的落镖,道:“把子午断魂镖也给他了,你还真舍得。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他。你们师徒二人命好的很,今天可以死到一起了。” 少年正是王祁。他趁孟世龙不在小院,溜出镖局到义庄察看师父踪迹,跳进院内后,赫然发现有人正在打斗,仔细一看,竟是师父与人厮杀,而且口吐鲜血,危在旦夕,这下一惊非小。急忙摸出子午断魂镖,向那人劲射而去。他内力极大,钢镖势大力沉,将那人逼退。子午断魂镖共有五支,王祁来不及拔出其他四枚,直接冲向那人,只求将他挡住,不要再伤害到师父。对斗中,他虽怒气汹涌,却也发现对方极为难缠,以自己现在的本事,很难取胜。 王祁冷声道:“你是唐门之人?” 罗枫道:“不错。” 王祁道:“为何要杀我师父?” 罗枫笑道:“不为什么,你师父该死。” 唐狮咳嗽几声,道:“祁儿,你走吧,别管我了。临死之前能见你一面,我心愿已了。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枉自送了性命。” 罗枫道:“老叫化,说得好听,既然来了,我怎么能放他走掉。” 王祁见师父重伤之下,还在挂念自己安危,心中一片凄楚,轻声道:“师父放心吧,我没事的。一会儿将他杀死,我再给您老治伤。”转身向罗枫道:“不管你是谁,既然伤了我师父,做徒弟的就要百倍的讨回来。所以——去死吧!”手中毒镖激射而出。 罗枫早就暗自提神,一见他手上动作,马上提剑格挡,毒镖又被击落,掉在地上,冷笑道:“小子,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杀我?和你师父一样,不自量力。”提剑便向王祁刺去。 王祁这次出来,身上没带兵刃,现在子午断魂镖五失其二,不敢再随便乱射,万一其他三支也没奏功,自己就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了。见罗枫提剑刺来,双手倒持毒镖,迎了上去。镖刃极短,与长剑相比,悬殊太大。他现在只想着避开剑锋,与罗枫近身相战,若一旦将他划伤,镖上喂有剧毒,便可将其置于死地。 罗枫一把软剑使得神出鬼没,王祁屡次想拉近二者距离,却被长剑挡住,无法向前。反而因为急躁冒进,左肩被剑锋划了一下,衣襟破裂,留下刺目的血痕。 唐狮坐在地上看二人打斗,只觉王祁比他离开时已经成长太多,尤其是一身内力极其充沛,激战多时依然气息沉稳,丝毫没有紊乱枯竭之象。心知这个徒弟必是将那九泉洗心丹吞服下去,经脉已然大幅拓展。不过,即便如此,他与罗枫的差距也是相当明显。王祁出世太迟,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有没有系统地教过他,再加上他对敌经验甚少,现在与罗枫相斗,只是凭着一股蛮劲。若时间稍长,被对方逮住破绽,瞬时就会被击溃。唐狮心急如焚,却碍于伤势太重,无法出手相帮,只求王祁自感不敌后,寻个机会远远遁去,日后再来为他报仇。 罗枫自然也把王祁看得通透,虽然惊讶这小子内力古怪,可他毕竟年轻,手段太少,根本无法与自己抗衡。想到这里,手上剑招加快,务要将他逼得手忙脚乱,好趁机袭杀。 王祁马上感到吃力起来,身形越发艰涩,犹如被大网罩住,自己越挣扎,网收得越紧,不由感到心慌起来。自己被擒是小事,可是师父就会被这家伙欺辱。一想到当初落难之时,唐狮如同慈父一般谆谆教导,对他疼爱有加。师父如今有难,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不由心中痛楚万分。 罗枫见王祁败像已现,不由冷笑道:“小子,别挣扎了,痛痛快快受死吧。反正左右都是一剑,我劝你趁早放弃。也许小爷心生怜悯,会给你来个痛快。”他以言语相激,意图让王祁心绪纷扰,自乱阵脚。 王祁看着罗枫近在咫尺的淫邪嘴脸,恨得咬牙切齿。 罗枫见他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知道刚才一番话语已经奏效,于是出言嘲弄道:“你的内力不是向老叫化学的吧。这样,只要你教给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看似给王祁一条退路,却是要卸去他的锐气。 王祁一怔,脸色古怪起来,心道:“我怎么没想起来,你这家伙自寻死路!”急攻几下,趁罗枫后退之际,手中的两支镖脱手而出,直射对方咽喉。 罗枫冷笑一声,心道:“小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就让小爷结果了你。”抬剑将两支毒镖打掉,向王祁胸口疾刺。 王祁一不做二不休,最后一支镖也握在手中,向罗枫疯狂扑去。 罗枫心中笑意更盛,王祁这种野蛮打法只会让他死得更快,既然一意求死,那我便成全了你。软剑裹着劲风,直刺王祁双眼。 王祁好似癫狂,不管不顾。就在剑尖即将刺到他的双眼之时,左臂突然上弯,剑尖擦着王祁手中镖刃撇到一旁,发出一声金属相磨的刺耳声音。可是镖身毕竟太短,罗枫手腕瞬间抖动两下,剑锋一下划入王祁左臂,鲜血迅速喷溅出来。 王祁痛极反笑,好似野兽一般,毫不知道避退,前冲之势依然不减。右手二指伸出,向罗枫腹部点去。 罗枫眼睛一眯,没想到王祁丝毫不理会左臂剑伤,一味直进,居然让他欺到怀里。困兽之斗罢了,能耐我何。一边气运小腹,护住丹田,一边身形向后急退。 王祁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怎能让他躲开。右臂速度陡然变快,指尖结实实点到罗枫的小腹之上。 罗枫如遭雷击,痛苦地弯下身子,手中软剑再握不住,掉落在地。王祁趁势就要将他刺死。哪知罗枫喷出一口鲜血,一把将他推倒,身子向外疾掠而去,眨眼之间,没入夜色之,踪影不见。 王祁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在最后时刻使出摧魂指,一举将罗枫击溃。可是摧魂指太过霸道,将他全身内力瞬间抽空,脑袋眩晕不止,这才让对方趁机逃脱。 王祁定了一会神,挣扎地爬起来,走到唐狮身前,跪坐地上,将师父轻轻扶起,靠到墙上,再忍不住心中痛楚,低声哭道:“师父。” 唐狮老泪纵横,笑道:“祁儿,你终于成长起来了。” 王祁道:“这些日子您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 唐狮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他此刻身体十分虚弱,说了几句话后,便感精神不支。 王祁见师父萎靡无力,不由慌道:“师父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郎中。” 唐狮摇头道:“不用了,为师内伤太重,他们医不好的。” 王祁急道:“怎么会这样,你刚才不是还和那人对斗吗?” 唐狮道:“我服了你给我的九泉洗心丹,这才吊了一口气,跑来这里。路上被人几次追击,已经身负重伤,刚才又和那人缠斗多时,内伤加剧,元气已然泄尽,即便是华佗再世也医不好的。” 王祁急得又哭出来,好不容易跟师父相聚,没想到却是这种结局。 唐狮笑道:“生死有命,不必伤心。为师能在死前再见到你,心愿已了。”说罢,嘴中溢出一大口鲜血,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祁忙将唐狮扶好,轻怕后背,让他靠到自己怀中。 好一会儿,唐狮才止住咳嗽,只是气色更加难看。王祁见他无力的模样,又落下泪来。 唐狮看着他,缓声道:“摧魂指学会了?” 王祁点点头。 唐狮艰难地笑笑,道:“很好,以后我我不在了,你也能自保了。切记不要不要在外人面前显露。”他气息微弱,说话时断断续续。 王祁哭着答应。 唐狮道:“不要给我报仇,不要去唐唐门,做个普通人吧,别和他们再有纠葛。” 王祁扶着师父,见他艰难喘气,心痛至极。 唐狮深吸两口气,又吐出一口血来,抬起手摸住王祁脸庞,笑道:“祁儿,好孩子,为师先走一”,话未说完,已然仙逝。 王祁抱着师父遗体,痛极大哭。 夜已深沉,月凉如水,屋外老树上的几只昏鸦“扑啦啦”惊飞而去。一阵秋风吹来,烛火摇曳,灯影幢幢。 王祁已经哭不出声。才经一场生死剧斗,又逢人生大悲之事,此刻他身心俱疲,再无力气,眼睛布满血丝,怔怔地望着地上。 其时已是深秋,夜色渐深,凉意加重。王祁一身血污,激灵灵打个冷战,一下子惊醒过来。师父的尸首慢慢变冷,脸上还带着笑容。老人家本不必来,若非要见他一面,也不会被人加害。 都是因为唐门! 王祁恨意滔天,切齿道:“唐门,等着吧。师父的仇我一定要报。”虽然自己武功低微,可还有时间。等他真正成长起来,唐门的噩梦就会降临。 一想到要替师父报仇,王祁的心思又活络起来:“那人伤重遁走,万一带别人过来,自己定然逃脱不了。” 想到这里,王祁站起身来,将射落的镖收入怀中。简单包扎一下左臂伤口后,将唐狮缚在背上,冲入夜色之中。义庄处于城内最西处,不多时,他已经掠到城墙角下。趁兵丁不注意,极速攀援而上,再一跃,已跳到城外。 疾奔十几里路,来到一处山林。王祁将师父放下,用手刨出一个大坑来,将遗体轻轻放入。看过师父最后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用土覆好。他木然地跪在唐狮墓前,忆起师父旧日的音容笑貌,只觉得心如刀绞,悲恨万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启程送镖 天色渐亮,林中萦绕淡淡白雾。王祁在唐狮墓前枯坐一夜,晨霜已将他的衣服打湿,几根枯草粘在发际,精神萎靡之极。 这时,远处传来隐隐的鸡鸣声,王祁抬起头,木然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强自收拾起悲痛的心情,向墓冢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狠狠心诀别师父,向城内缓缓走去。 秋林冥漠,片片枯叶零落飘下,人踩在上面,发出“嚓嚓”的低响。不一会儿,王祁走出林间,到了官道之上。此时路上已慢慢有了行人,见王祁一副失魂落魄衣衫不整的样子,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王祁倏地惊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衣襟上沾满泥土,还溅着斑斑血迹,袖子被剑刃割破,条条缕缕挂在身旁,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赶忙离开大路,专拣些偏僻的小道掠了下去。 快到城下时,王祁找到一间草房,趁主人不注意,溜进去偷了件衣服,出来时顺手扔下一锭碎银。他躲到隐蔽处换好衣服,将褪下的脏衣扔到一处乱草从中,又在草石掩映处寻到一个水洼,将脸上抹净,这才转到大道上,见路人并未注意到他,这才心下稍安。 进到城中,街上的人群多了起来。王祁走到镖局门口,守卫之人时常见他跟在孟世龙身后,大家早已相熟,以为他出去替小少爷办事,只是点头打下招呼,就放他进去了。 一路走来,王祁的心情平复许多。此刻见到平时惯熟之人,胸中戾气渐渐散去,苍白的脸上泛出些许血色。路经练武场时,他见里面停着几驾镖车,有人正忙着套车装货,看样子又要准备出镖了。王祁初进镖局,还轮不到随队走镖,所以并未多想,脚下不停朝里走去。 走进内院时,发现胡妈并不在门口守着,奇怪之余,也有些庆幸,他正担心要是被胡妈截住,自己该如何解释。赶忙加快脚步,闪了进去。还未回到小院,远远便看到里面人影绰绰,人数似乎还不少。他心中顿时嘀咕起来:“往常小院很少有人来,只有夫人和小姐偶尔过来看看,怎么今天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 王祁正要过去,忽听旁边有人喊道:“王祁,你过来。”转头一看,见碧荷站在一棵树下,正向他招手。 王祁忙走过去,问道:“碧荷姐姐,咱们院里来了些什么人?” 碧荷并未答话,而是盯着王祁,上下打量,直看得他心里发毛。 王祁低头看了下自己,确定身上并未有一丝不妥之处,忐忑道:“碧荷姐姐,我头上长了角吗,怎么你一直盯着我看。” 碧荷冷笑道:“你没有长角,却长了副熊心豹子胆。说,昨晚上去哪里了,怎么一直到今天早上也不见你的影子?” 王祁心中早已想好对策,当下装作不好意思道:“碧荷姐姐,真的对不住,让你担心了。”虽然脸上做足了表情,可毕竟甫经大悲,兴致有些恹恹。 碧荷见他道歉之时居然还是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不由啐道:“我担心什么,像你这种不守规矩的东西,我早该禀告东家,把你逐出镖局。” 王祁一惊,知道碧荷已经动怒,歉声道:“碧荷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你要是不解气的话,我自己惩罚自己,你在旁边看着,什么时候满意了我再停手。”说着,也不待碧荷答话,举起右手来就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他对碧荷的歉意只是极少一部分,更多的却是心中一直怀有愧疚,痛恨自己没能救下唐狮,所以打脸之时分外手重。 碧荷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要小小警告王祁一下,让他长点记性,以后不敢随便外出,不想竟然把这小子吓过了头,赶忙伸手去抓他的胳膊,道:“别这样,让别人看了笑话。”王祁此刻内力全无,跟常人无异,再加上一夜煎熬,身体虚弱之极,碧荷一抓之下,竟然得手。 王祁下手极重,脸上立刻留下一片红印,而且这一下牵动内息,禁不住咳嗽起来,道:“我昨天去看几个一起进镖局的同伴,因为许久不曾相见,所以聊得忘了时间,想要回来时,院门已经关闭。只好在那里借宿一宿。心想今天早早回来,就不会被人看到,没想到还是你发现了。碧荷姐姐,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如若再犯,我” 碧荷见他心情稳定下来,一把扔开他的胳膊,笑道:“你便怎样?” 王祁忐忑道:“我便天打雷劈——” 还不待他把说完,碧荷赶忙截住他的话头,道:“年纪轻轻的就学人家发毒誓,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老天爷哪能顾上听你聒噪。” 王祁道:“谢姐姐原谅。” 碧荷叹道:“我原谅不原谅无所谓,你以后一定得注意。咱们做下人的,就得有个做下人的样子,恭恭敬敬把主子伺候好,就是尽了本分。小少爷待咱不赖,若是不开眼惹他不高兴了,受尽屈辱不算,以后你去哪里找这样的好主子?” 王祁感到碧荷的殷殷关切之意,心头有些发酸,道:“姐姐,我记住了,以后再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了。” 碧荷道:“刚才少爷找不到你,就问我你去哪里了。我编个借口说早上有人找你出去了。少爷刚好身边有事,便说让你回来了去见他。” 王祁奇道:“小少爷这两天不是和叶清大哥一起的吗,怎么突然找起我来了?” 碧荷讶道:“你还不知道吗?” 王祁茫然道:“知道什么?” 碧荷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少爷今天要走镖了。” 王祁惊道:“小少爷才多大,怎么这么小就让他出镖了?东家能同意吗?” 碧荷奇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说话语无伦次的。东家不同意的话,小少爷敢出去吗?还有,看看你这身衣裳,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来的,一看就不是你的。你的衣服呢,丢哪里去了?” 镖局的衣服都是统一发放的,上面带有自家的标志。外人看来,各家镖局的服饰大抵相同,但实际上,因各人的司职c阶别不同,衣服从质地c服色c款式上有严格区分。王祁是刚入镖局的新人,给他发的便是一套黑色镖服,质地下乘,以最普通的粗布制作,但穿在身上颇显精干,走路c动手之时,不致掣肘。因此,当碧荷看到王祁身穿杂色衣服,便知他定是离开镖局,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了。 王祁不敢再用其他谎言掩饰,那样更会引得碧荷动怒,只得讪讪道:“碧荷姐姐火眼金睛,小弟只犯一点错误便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我今后一定多加注意。” 碧荷冷笑道:“多注意什么?去外面鬼混别丢衣服吗?” 王祁笑道:“姐姐说笑了。我去找少爷,看他有什么吩咐。”说完,转身走向小院。 碧荷跟在他身后,道:“你以后若是再不老实,我可得找机会提醒一下少爷。” 王祁只能苦笑一下。待走到门口,只见十几个丫鬟,穿着或翡绿c或浅粉的各色衣裳,正站在里头,叽叽喳喳相聊甚欢。见他进来,站在门口的丫鬟最先住口,脸上现出些绯红色,几双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里面之人听到外头突然静止不言,纷纷转过身一齐看过来。院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王祁从未见过此等阵仗,在众鬟围观之下,闹了个大红脸。 有个丫鬟见他窘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下惹得众人全都轻笑起来。 一个圆脸丫鬟指着王祁道:“哪里来的小哥,怎么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胡乱闯哪?” 这时,有人看到碧荷跟在王祁身后走了进来,掩嘴笑道:“碧荷,这位小哥是何许人也,你跟在他身后,莫非认得他?” 还不待碧荷回答,又有丫鬟打趣道:“这还用问嘛,看这位小哥一脸害羞模样,肯定是碧荷新认的小弟弟。” 碧荷的脸“唰”一下红了,啐道:“小蹄子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作势便要上前去捉那个丫鬟,哪知心急之下,脚底一绊,身子一下撞到王祁身上。 众鬟娇笑更甚,道:“瞧咱碧荷猴急的样儿,看来不只是小弟弟这么简单哦。” 碧荷被众人取笑,慌乱中忙站直了身子,正要走上前去捉那丫鬟教训一番,忽听得有人骂道:“夫人跟少爷在屋里说话,你们一个个聒噪什么,还不闭嘴。” 众鬟吐了吐舌头,闭口不言。 王祁正被她们闹得心慌,听到有人喝止,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抬眼瞧那说话之人,原来是胡妈,忙穿过众人,走上前去,道:“胡妈,少爷在里头吗?” 胡妈看他一脸慌张的样子,显是被众女吓得不轻,心底暗笑,道:“你跑来作甚?不知道夫人过来应该出去回避吗?” 王祁道:“我知道。只是少爷吩咐让我过来,我怕耽误正事,就跑进来了。” 胡妈道:“果真如此?不会是你色胆包天,闯进来调戏丫头们吧。” 众鬟听胡妈挤兑王祁,又笑出声来。 王祁窘道:“胡妈说笑了,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唐突啊。” 这时,屋里传来孟世龙的声音:“胡妈,王祁回来了?让他进来。” 胡妈应了声,对王祁道:“小崽子,算你识相。还不进去。” 王祁逃也似地走进屋子,见里面除小少爷外,还有一位中年美妇端坐上首,只见她云鬓高挽,雍容雅娴,一双眼睛似小湖般淡泊明净,忙低头道:“小少爷,不知叫我有何吩咐?” 孟世龙道:“娘,他便是王祁。” 孟夫人轻轻点头。 孟世龙又道:“我一会儿就要出镖了,你收拾一下,和我一同去吧。” 王祁道:“恭喜少爷。可是我刚入镖局,没有出镖的资格,少爷还是找一下其他人吧。” 孟世龙道:“有没有资格还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了,镖队里本不缺人,我叫上你也是想让你出去长点见识。” 孟夫人道:“就会胡闹,不知你爹怎么就答应了。王祁是吧,我听世龙提起过你,说起来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既让你走,你一同前去便是。有你在旁边跟着,我也能稍微放下心来。” 王祁只好点头答应,心道:“如今我的内力空空如也,臂上还有剑伤,万一路上有点麻烦,也不能随便出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有小少爷在镖队里,东家肯定得派高手随行,即便有事也轮不上我出手。我只跟在旁边看着便是。” 孟世龙笑道:“那你准备一下, 我们这就出发。” 王祁退出屋来,胡妈迎上来低声道:“怎么,小少爷让你也一同去吗?” 王祁讶道:“你怎么知道?” 胡妈抱怨道:“小祖宗刚安稳了几天,就又开始胡闹了。他当走镖是去游山玩水吗,路上有多少危险他知道吗。真不让人省心。小子,你给我记住,路上把小少爷看好了,要是回来以后少一根汗毛,老身要你好看。” 王祁道:“胡妈,你放心吧。我能顶什么事,少爷也就看我是个惯熟之人,放在身边用得放心。东家既答应让少爷出去,肯定都安排妥当了。” 胡妈想了想,道:“说的也对。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王祁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点头答应。他回到自己屋子,重新换上一套衣服,将子午断魂镖小心揣好。想了想,又把钢刀和长弓从墙上摘下来,携在身上。既然是出镖,就得做做样子。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又似想起什么来,弯腰从床下摸出一本册子,小心地吹去上面的尘土。 这本册子赫然便是《摧魂指》,王祁一直随身携带,直到进入镖局,一切安定下来后,这才将它藏在屋内,以免不小心丢失。可是想到这次出去时日不短,万一被别人无意中捡取,就会坏了大事。何况这也是师父留给他的遗物,万不能遗失。想到这里,他把册子揣到怀里贴身放好,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孟夫已经众丫鬟回去,胡妈也走了,碧荷正默默地替孟世龙打点行装,把他平日替换的衣服和鞋子装了一个不小的包裹。 孟世龙站在院内来回踱步,脸上神情激动,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见王祁出来,笑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挎上兵刃也像那么回事。既然准备好了,那咱们便走吧。”向屋里瞧了瞧,道:“碧荷,好了没有?怎么让你做个事总是磨磨蹭蹭的?” 碧荷应道:“好了,我这就出来。”她将包裹系好,吃力地用手提起来,艰难地往外迈步。 王祁见状,忙跑到她身旁,将包裹接过,扛在背后,道:“这些粗活让我来做便可。” 孟世龙见准备妥当,便急急地往外走去。 碧荷担心孟世龙路上安危,不禁双眼噙泪,泫然欲滴。 王祁劝道:“碧荷姐姐怎的这般愁苦?小少爷一天天长大,总得出去见见世面,若是一辈子锁在家里当他的关门少爷,东家怎么能放心将偌大的产业交给他。” 碧荷道:“话是这般说,可他总归年纪还小,东家怎么就舍得让少爷受那离家奔波之苦。而且镖队里都是些粗野汉子,谁能把他伺候妥帖了,唉。”说着,又叹起气来。 王祁道:“路是少爷自己选的。我想若非他主动央求,东家怎会现在就把他派出去。虽然难免会受些委屈,可毕竟没什么危险。放心吧,等小少爷回来,指不定又变得成熟了呢。” 碧荷这才稍微放心。王祁见她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知自己一番劝说已然有效,便不再耽误,转身追孟世龙去了。 自从来了镖局之后,虽然同为下人,但王祁一直承蒙碧荷照顾。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对碧荷极为感激。有时候见她被孟世龙数落,也不禁心有戚戚然之感。碧荷心地善良,一心为主,孟世龙虽心眼不坏,但年少轻狂,言语间颇不顾及下人感受,碧荷为此时常受气,可她谨守本分,从未挟私抱怨。对待王祁也像看待弟弟一般,即便有时候教训两句,也是怕他撺掇少爷在外面胡来。因此王祁对她极为尊重,见她难过落泪时,也会想方设法哄她高兴。 二人走到练武场时,镖队已经准备完毕,整装待发。三辆镖车上,货物摞得满满当当,四周遍插黑色镖旗,随风招展。旗上绣着一条金色骁龙,张牙舞爪,脚踏祥云。二十余名趟子手和镖师分列镖车前后,神情威猛,静立无声。远远望去,整支队伍人马整肃,声势极壮。 一人排众而出,走到孟世龙身前,道:“小少爷,您都准备好了吗?”正是叶清。 孟世龙道:“好了,咱们出发吧。” 叶清道:“我们备了辆马车,以免您在路上受那颠簸之苦。” 孟世龙道:“坐什么马车,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我骑马就行。” 叶清笑道:“此番出镖路途不近,路上得些日子呢。您坐在车里也能歇息一下。” 孟世龙道:“你当我是去游山玩水呢,既然是走镖,就得和大家伙一样。再说了,我身子骨没那么弱,比你比不上,比普通人可强多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叶清待要再劝,他身后走来一位老者,朗声笑道:“叶清,小少爷难得有一番磨砺之心,你随他去吧。” 叶清忙低头答应道:“是,二镖头。” 王祁见此人五十出头,身高七尺开外,肤色黝黑,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外家功夫已有相当火候。 孟世龙笑道:“赵叔,你是来给小侄饯行的吗?” 叶清道:“这次走镖是二镖头率队。” 孟世龙讶道:“据我所知,您有好多年没出门了吧。咱们这次拉的什么宝贝,居然能把您老人家给惊动了?” 二镖头拍拍孟世龙的肩膀,笑道:“当然有宝贝,否则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出来跟你们乱跑。” 孟世龙奇道:“什么宝贝,能告诉我吗,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 二镖头哈哈大笑,道:“这宝贝就是你呀,你是咱们镖局的少公子,再没有比你值钱的宝贝了。” 孟世龙恍然道:“唉,我爹因为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二镖头道:“不然的话,你以为东家怎么会答应你的。” 孟世龙道:“有赵叔在,咱这一路上可就太平了,贼人定当闻风丧胆,望风而逃了。” 二镖头笑道:“听你这意思,是不是还巴不得路上出点什么事呢。” 孟世龙道:“哪能呢。” 二镖头道:“你这猴精,脑子里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吗?咦,这个小家伙是谁?”他看着王祁问道。 孟世龙道:“我的跟班,他叫王祁。” 王祁忙作揖施礼,道:“小的见过二镖头。” 二镖头看看他,道:“年纪不大,倒是个练家子,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是不是最近受过内伤?” 王祁一惊,这老者居然眼尖至此,只好说道:“小的愚钝,前两日练功时出了岔子,至今还未痊愈。” 孟世龙道:“怎么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二镖头道:“你有伤在身,就该在家养着,怎么也跟来了。” 王祁道:“小少爷吩咐下来,我自当奉命向前。何况些许小伤并不碍事,路上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二镖头道:“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吧。小少爷,大家伙都准备好了,咱这就起程吧。” 孟世龙笑道:“好!” 叶清当即喝道:“弟兄们,奉少爷令,起程喽——”声音洪亮悠长。 众人高声喊道:“日耀天下,壮我孟家——”随着这声振奋的呐喊,队伍徐徐启动,向外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激斗山神 秋末冬初,天气转寒,最后几片枯叶从树上掉下,零落成泥。一条大河从上游汹涌而来,疾若奔雷,惊涛裂岸。 这时从远处传来几声马鸣,一彪人马向河岸缓缓行来。只见几十条汉子身着黑色镖服,神情彪悍,机警地向四周打量。队伍中间是几架镖车,上边遍插镖旗,迎风作响。一名老者骑在马上跟在最后,黑面白须,精神矍铄;他旁边是一个少年郎,锦衣白马,面色怡然;还有一位青年男子骑马巡弋,时而奔至前方探路,时而跑到老者与少年马前小心禀报。 正是孟家镖局一行人。 那老者自然便是二镖头赵鹤轩,孟世龙与他并马而行,叶清作为趟子手,负责探路c安顿众人行宿等一切事宜。至于王祁,他只是一个新人而已,并没有骑马,而是跟在镖队后面一起走路前行。 他们在路上已经走了七天,早已出了彭州境界。刚开始沿途还有些县镇,白日行路,晚上便在客栈打尖;后来走入荒野之后,人踪罕见,只能在野外滞宿,或在山脚,或在林外。众人搭起帐篷,点着篝火,每个人轮流值夜,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孟世龙头一次出远门,刚开始兴致盎然,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尤其是留宿野外,更觉有趣。当夜色深沉之时,野风吹动帐幕,远处隐隐传来各种鸟兽的啸叫声,时远时近,时隐时现,兴奋地一夜不眠,可是第二日便因困得太厉害,趴在马上直打瞌睡,丝毫提不起精神。 王祁自幼在山林中长大,根本不受影响,反倒觉得有些亲近。 其他人常年累月跑马走镖,早已习惯。偌大的镖队中,只有孟世龙一路上恹恹无力,众人无不感到好笑,却也暗暗钦佩这位小少爷,小小年纪就随他们出来闯荡江湖,吃行全在一起,浑没一点架子,天佑东家后继有人。 孟世龙困乏两日后,才慢慢习惯走镖生涯,夜里睡眠渐好,身上便有了精神,白天也能和众人谈笑打诨。 王祁的伤势逐渐好转,左臂已能正常伸展,虽不能太过用力,但与之前相比已强得太多,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痊愈。意外的是,经上次一场恶战,使得内力耗枯,涓滴不存,当他再行修习内功之后,内力居然比之前更加深厚,而且愈发随心自如,流转一个周天还不到以前的一半时间。王祁相信,如果再使出摧魂指的话,绝不会像上次一样将内力耗干,甚至遭到反噬;他有种感觉,即便对战时内力耗损过大,也能极快恢复,甚至还能第二次击出摧魂指。不由想起小的时候,当他在山中打猎一天后,回到家里已然筋疲力尽,可躺在床上修息一晚上,第二天精力却更加充沛,力量变得更强,速度更快;看来内力修行也是一样,只有不断地耗竭,不断地突破底限,才会更快更强地茁壮起来。他发现自己又找到一条修习捷径,心中兴奋之至。 赵鹤轩见到王祁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到后来眼中居然有淡淡莹光隐隐流动,不由心中纳罕:“这小子的内力的确不错,是个好苗子,若是好好栽培的话,将来的成就不在叶清之下。”他一心替镖局着想,见王祁小小年纪就有过人修行,想到镖局英才辈出,感到一阵欣慰。 这日,他们抵达清沙河畔,只要过了此河,离目的地也就不远了。 叶清道:“二镖头,小少爷,你们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前面看看。若是水势不大,咱们一会儿便可经由浮桥渡河。” 赵鹤轩道:“快去快回。” 叶清拍马走了。 孟世龙道:“赵叔,咱们还有多长时间就到了?” 赵鹤轩笑道:“一路上受苦了吧。若是我所记不错,跨过青沙河也就剩下不到两日的路程了。” 孟世龙拍拍胸口道:“终于快到了,这几天可把我折腾惨了。若是再走上半月二十天,我估计这身子骨也就折腾散了。” 赵鹤轩道:“小少爷现在知道行走江湖不易了吧。想当初我跟着老东家,也就是你爷爷打拼天下时,每天都在刀刃上摸爬滚打,这彭州方圆千里的山头都拜遍了,若是哪天平安无事,反倒觉得奇怪。现在好了,孟家镖局几十年来闯下了偌大的名头,江湖上没人再敢随便小瞧,路过各个山头时,大家也都卖几分面子,若是强硬几分的,送上些许薄礼人家也就放咱们过去了。” 孟世龙道:“那现在没人敢打咱们的主意了吧。” 赵鹤轩道:“咱们孟家的势力只在彭州这块,若是太远太偏的单子,咱就不接了。须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若是一味硬拼,得罪太多,反倒容易惹来仇家。” 孟世龙点点头,又道:“可这次去仙龙门不是很远吗?万一路上碰上个不识好歹的,咱们可怎么办?跟对方开打吗?” 赵鹤轩哈哈大笑:“少爷放心吧,这次走镖乃是仗着仙龙门的名头,他们那么大的门派,没人敢截的。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动手,仙龙门的怒火可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何况,就算截了也没用”,说着,一指镖车,道:“这些东西放在谁手里不是祸害,只有仙龙门的人才能玩得了。嘿嘿,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仙龙门能名列当世七大名派,当真有常人所不及的手段。” 孟世龙缩缩头,脸色有些不自然,显是对镖车上的东西极为忌惮。 赵鹤轩哈哈大笑,道:“一些畜生而已,又锁在蛇箱里,少爷不必害怕。” 孟世龙讪讪地点点头。 此时,王祁心里思绪万端,他早已知道这次所保之物乃是南疆蛮夷贡送给仙龙门的毒蛇与蛇卵。那日他刚见到镖车之时,便心觉有异,虽然几辆镖车摞得四方齐整,却是由大小不一c高低不等的各种箱子拼凑而成,并不像往常一样,是几个大箱子,而且每个箱子周围还钻着细小的孔眼,做通风之用。每当走到中午,天气变热之时,箱子里面便会散发出阵阵阴腥之气。这时,叶清就会命人往箱上淋水,彻底浇透。 孟世龙感到好奇,便问叶清。叶清告诉他这是南疆送给仙龙门的贡品,彭州位于二者正中位置,每年交由镖局护送,大家早已习惯。 当王祁听到“仙龙门”三个字时,耳朵“嗡”的一下,愣在当场:“好耳熟的名字,师父不就是去仙龙门执行门中密令而被人伏击的吗,以至于身受重伤,直至被小人截击,殒命彭州。”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冰凉,暗暗计划等到了仙龙门,一定要好好大探一番,到底是谁将师父打伤。现在又听到孟c赵二人提起,顿时又想起唐狮惨死之状,思虑恍惚起来。 这时,叶清拨马而回,脸色焦虑,道:“二镖头,事情不妙。” 赵鹤轩一怔,道:“怎么回事?” 叶清道:“河上浮桥不知何时已经断裂,我们不能渡河了。” 孟世龙道:“咱们砍些树木架桥便是,何必着慌。” 叶清苦笑道:“小少爷有所不知,这青沙河水流湍急,河面又宽,若是现在搭桥的话,肯定费时不短。而且大家没有经验,没有三四日的功夫做不成的。” 赵鹤轩道:“还有没有其他路径?” 叶清道:“有倒是有,须得多绕一日路程。” 赵鹤轩道:“那我们绕路便是,才多费一日工夫罢了。” 叶清犹豫道:“可是绕路的话,就得经过虎头岭。” 赵鹤轩想了想,道:“虎头岭,那是山神的地盘,镖局跟他交往不多,破费就破费点吧,若是耽误了交货日期,被仙龙门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 叶清道:“二镖头,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咱们跟虎头岭结了梁子,恐怕不是扔点银子就能了事。” 赵鹤轩虎眼一瞪,道:“有这等事,你说清楚。” 叶清看了看孟世龙,道:“前些日子,小少爷是不是把一个叫山妖的人杀了?” 孟世龙一愣,道:“是啊,怎么了?” 叶清苦笑道:“山妖便是山神的独子。” 赵鹤轩脸色沉了下来,缓缓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这么说来,咱们岂不是踩到硬点子了。” 孟世龙气道:“赵叔,那个山妖可恶至极,当晚若非王祁机警,我肯定就被他们杀了。你若担心的话,咱就耽误几天,把桥架起再走便是。” 赵鹤轩哈哈大笑,道:“小少爷误会了。几个山野蟊贼而已,不过土鸡瓦狗罢了,能奈我何。就算点子硬一点,咱们也得闯过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截仙龙门的镖。若是他们瞎了眼,老夫就让他们尝尝这杆枪的厉害。”说着,将马背上的一杆镔铁枪攥在手中,神色傲然之极。 孟世龙身躯一震,笑道:“好久没见赵叔耍枪了,这回就让我再见识一番。” 王祁偷眼打量赵鹤轩,心中也是佩服之至,别看他平时端坐马上,和普通老人无异,可只要长枪在手,马上变得傲倨嚣锐起来,足见对自己的实力有多么自信。 叶清问道:“那咱们便改道虎头岭?” 赵鹤轩大笑道:“对,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对方识相便罢,若是兔崽子们不开眼,就让他们尝尝我们孟家镖局的厉害。” 叶清当即吩咐下去,镖队立马掉转方向,向虎头岭行去。众人将兵器握在手中,个个摩拳擦掌,如果万一发生意外,就准备厮斗一番。 王祁听到周围人群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看来他们也是心里紧张不已。话说回来,若不是事非得已,有谁愿意拼命。 行了半日之后,终于到了虎头岭,果见山势奇峻,林密沟深,最凶险处,一块巨大的山石突兀斜坠,横亘在山路上方,像一张血盆虎口,直欲噬人,仅留下极窄的通道,只能同时供人通过。 孟世龙惊叹道:“好险要的地方,我若是山大王,也要选此地落草,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有千军万马也别想攻破。” 叶清苦笑道:“小少爷真会开玩笑。咱们悄悄过去便是,最好不要惊动那些贼人。” 孟世龙知道轻重,轻轻点了点头。 叶清打了下手势,示意大家噤声。众人皆是闭口不言,不发一声,静静地向前走去,只要过了“虎口”,就算平安度险,那时再有多少人来,也休想截击。 当镖队就要到达那块山石底下时,忽听得啸声四起,四周的荒草丛中窜出不少人来,如飞蝗一般,乌压压站了一地,个个衣装破敝,手中擒着兵刃,神情骁悍之极。众人一惊,赶忙倒退几步,拉车的马匹也受到惊吓,左右冲撞,喷鼻蹬蹄,马夫使劲勒住缰绳这才慢慢安静下来,王祁心道:“还是没能躲过去。” 一个山匪排众而出,肩上扛刀,朗声笑道:“镖局的朋友们,怎么到了山下也不打个招呼,也好让弟兄们略尽地主之谊。” 叶清跳下马来,走到那人前面,拱手道:“鄙人孟家镖局趟子手叶清,今日从贵宝地借过,还请朋友高抬贵手。奉东家令,特奉上纹银三百两,请弟兄们喝酒。”说着,右手递上一个包裹。 那山匪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嗤笑道:“堂堂孟家镖局,就值三百两银子吗?你们是不是太看贱自己了?” 孟世龙大怒,就要出声喝骂,赵鹤轩忙抓住他的肩头,摇了摇头,孟世龙只好咽声作罢。 叶清道:“敢问这位好汉是——”他虽然心中气愤,却并没有形之于色,不卑不亢地问那人名姓。 山匪道:“既然到了虎头岭,就该打听打听爷爷的大名。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送外号山神是也。娃娃,叫你们当家的前来答话,把你的破钱收起来,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叶清笑道:“原来您就是山神大哥。我们当家的坐镇彭州,些许小事,怎敢劳烦他老人家亲自前来。大哥若是不满意,还请划出个道来,大家好商量。当家的日后来彭州做客,我们阖局上下定当欢迎之至。” 山神冷笑道:“娃娃好不识抬举,让你去请你们当家的,却兀自在这里聒噪个没完。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你们当家的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也长个记性,以后别再没大没小的了。来人哪,给这个小子意思意思。”话音刚落,他身后便窜过一个黄脸大汉,二话不说,举起大锤就向叶清砸来。 叶清吓了一跳,不想对方竟然如此凶蛮不化,赶忙跳到一旁,拔剑相迎。 孟世龙的心突突急跳,虽然他嘴上说得激昂,但到了与山匪真正交手之时,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紧张。 赵鹤轩怒气上涌,叶清以礼相待,对方却一味挑衅,显然是有备而来,当即喝道:“叶清退开,让老夫会一会这位山大王。”手提镔铁枪从马背跃起,如苍鹰一般直扑阵前。 叶清将对方击退,站到赵鹤轩身后。那黄脸汉子嘿笑两声,退了回去。 山神眯眼盯着赵鹤轩,道:“你又是何人?” 赵鹤轩道:“我是孟家镖局二镖头,山神,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已经亮明了诚意,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山神哈哈大笑,道:“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赵鹤轩道:“那你是不准备让路了。” 山神冷笑道:“老子把青沙河的浮桥砍掉,就是要把你们引到虎头岭,你以为我会轻易地放过你们吗。” 赵鹤轩道:“我知道你是来报仇的,不过我们既然敢来,就不怕你动手。”一指身后的镖车,冷冷地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劫镖之前就没打听打听这货是谁的吗?” 山神一愣,朝身后看了看,又转过脸来,道:“哼,我管你拉的谁的东西,今天,你的命得留下来,货老子也吞了。” 赵鹤轩冷笑道:“就怕你没那个胆子。我押的乃是仙龙门的贡品,你可要想清楚了。” 山神一听之下,脸色立变。 赵鹤轩讥笑道:“怎么,害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拿上你的银子,乖乖回去做山大王吧。” 山妖面容狰狞,长出一口气,冷冷道:“老子今天就要把你们一网打尽,以雪我丧子之恨。你押的是仙龙门的货也好,还是其他人的货也罢,老子一概不管,待把你们全都杀了,连人带货一起扔到金沙河里去,到时候死不见尸,他仙龙门也找不到我的头上。” 赵鹤轩冷笑道:“好大的胃口,你也不怕撑死,简直痴人说梦,狂妄至极。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咎由自取,胆敢袭击我们少爷,能留他全尸已经很对得住你了,你还不领情。” 山神气得咬牙切齿,脸色涨红,骂道:“老匹夫找死!弟兄们,这个老东西交给我,杀死我儿的凶手就是那个骑白马的小子,谁能砍下他的人头,老子分一半山头给他。”举起大刀,向赵鹤轩疯狂劈去。 赵鹤轩一抖长枪,将大刀挑开,两人斗在一处。 众匪呼啸怪叫着向镖队冲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眼尖,早已看见队伍最后的孟世龙,直接向后窜去。镖局众人早已准备好,这时纷纷亮出兵刃,跟对方攒斗在一起。静谧的山谷顿时喊声四起,杀气弥漫。 孟世龙眼见双方混战,不断有人伤亡,鲜血喷涌,狼哭鬼嚎,一片惨烈景象,不由心中惊慌,浑身打颤。王祁守护在他身旁,警惕地盯着四周,忽然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孟世龙吓了一跳,正惊呆时,一把钢刀呼啸着飞旋而来,堪堪从马头上掠过,也不知是谁,竟然把钢刀当做暗器脱手扔了出来,若非王祁发现,孟世龙这下就要被砍伤。 赵鹤轩正与山神激斗,偷眼见到王祁护着孟世龙躲过一劫,又见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五六十人将众镖师c趟子手围了起来,一起穷追猛打,镖局之人死伤渐多,不由心急万分。 山神见他脸色发白,枪招已有凌乱迹象,冷声笑道:“老匹夫,怎么不猖狂了?老子为了报仇,调集了不少高手呢,早就在这里等你们上钩了。今日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爷爷这就送你去见阎王。”刀势愈发凌厉,迅猛攻来。 赵鹤轩心底叫苦,他与山神功夫只在伯仲之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脱身,就是斗上几百回合也分不出胜负,可是眼看己方不支,少爷危在旦夕,难道我们真的要命丧于此吗?东家将独子郑重托付,自己却要眼看着少爷被人残杀,不由的双眼通红,须发皆张,镔铁枪如毒蛇出洞,招招狠辣,直取山神要害。 山神哈哈大笑,道:“不要负隅顽抗了,你的命老子取定了。”钢刀霍霍,长枪点点,两人缠斗不止。 王祁手持钢刀,拉着孟世龙,被众人护在当中。眼看镖队死伤渐重,不禁有些着急,却又不能丢下孟世龙冲出去,万一小少爷被流刃所伤,那可就坏了大事。突然间他看到叶清身影,只见他身法奇快,迅捷无伦,在方寸之间激斗亦是游刃有余,只可惜轻功了得,功夫却是一般,别人无法将他奈何,他也伤不了对方。当下喊道:“叶清大哥,快到这里来。” 叶清正与对方厮杀,听见王祁叫喊,以为小少爷危险,急忙掠了过来,道:“怎么了?” 王祁道:“你护着少爷,我出去杀上一番。” 叶清急道:“你走了谁来保护少爷?” 王祁道:“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如果弟兄们都被杀了,咱们也活不了,我先去了。”不等叶清再说什么,提刀便冲了出去。 王祁神识外放,将身旁一丈范围严密笼罩,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全部映射在脑中。正好有人向他击来,王祁一刀便削了过去。那人急忙低头躲避,王祁神识中见他右腿经脉中内力冲向脚底,心思一动,举刀便向他右脚剁去。此时,那人右脚突起,想要横扫王祁下盘,没想到正踢在钢刀之上,大惊之下,想要躲避已然不及,小腿直接被钢刀劈中,断成两截,鲜血喷涌而出,不由得惨叫一声,痛得昏死过去。王祁上前补上一刀,将其毙命。 正要再向前扑,忽觉神识之中身后有人偷偷袭来,此人内力疾冲左手经脉,王祁连忙弯腰躲避。那人左手铁锤横扫,却见王祁早已弯腰躲开,怔了一怔,似乎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尚未出手,对方就已提前避开。正发愣间,王祁跃起扑上,刀锋横扫他的咽喉,那人惊骇欲绝,此时他刚刚递出一招,还未及撤回兵刃,正处于旧力甫发,新力不继之时,眼看着刀刃卷来却立在当场,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听“呲”的一声,刀锋入肉,那人竟被斩首,尸体栽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护镖入谷 王祁心下大喜,神识外放竟有如此功效,他只需识别出经脉之中的内力走向,便能提前预知对方的下一步招式,而自己就可趁着对方新旧之力切换的功夫杀上前去,让敌人不能防守,不能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想到此处,再不犹豫,持刀便向匪群中冲了过去。众匪见他年纪不大,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砍了过来,不由咧开嘴,残忍地笑了,举起手中兵刃向王祁击来。哪知王祁速度突然加快,一晃便绕了过去,那人大怒,就要追赶,猛觉心口疼痛,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身上已被划了一刀,血流如注,深可见骨,不禁惨叫一声,昏死当场。王祁展开身法,如泥鳅一般钻入匪群,左右穿插,手上钢刀如影随形,收割敌人性命。可怜一干桀骜悍匪,竟被他当做了试刀的猪羊。 叶清正拼命护着孟世龙,忽觉压力一轻,抬头看时,只见四周的山匪已经扔下他们,纷纷向后退去。再仔细观瞧,却见众匪都看着东面,脸色古怪,眼睛里透出一丝恐惧。便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一人手提大刀,正在敌阵中肆意砍杀,正是王祁。不由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竟如此高明。” 王祁神识如电,迅速判断四周形势,正杀得痛快,忽觉一股大力传来,砍出去的大刀竟然被人击回,不由一怔:“这人好厉害,明明已经预见到他的反应,为何还能挡住住我的招式。”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汉正呲牙冷笑,紧盯着他。 王祁停住身形,看着他的头发,心里觉得有些别扭,道:“你是谁?” 瘦汉冷笑道:“杀得痛快吧。居然敢单枪匹马跑过来,这下你也别走了,拿命来吧。”说着,右手兵刃直取王祁面门。 王祁眼睛一眯,见对方所持武器是一柄宝剑,招式刁钻阴毒,忙横刀格挡。瘦汉不待招式用老,抽剑刺向王祁小腹。王祁心中一惊,这人速度好快,自己才发觉他下一步计划,还未及趁机攻上,哪知这人速度奇快,又换一招,逼得他只能回刀防守。二人刀来剑往,火花四溅,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瘦汉心中越来越惊,他自非庸手,学艺至今已然在剑上浸淫三十余年,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没想到这小子愈战愈强,防守渐少,进攻渐多,慢慢与自己旗鼓相当,而且内力悠长,浑不显疲态。更令人讶异的是,这个少年招式奇异之极,看似没一点章法可循,却总能击在令人意外之处,使他攻势作废,不得不撤剑回防,或改用他招。由于自己变招过快,内力流转不畅,胸中渐渐滞积起一股淤气,隐隐作痛。但既然碰上,就得一鼓作气将他杀死,不然的话,回去也不好交差。想到这里,瘦汉又使出一路剑法,务要把王祁逼得慌乱,趁机袭杀。 赵鹤轩与山神激斗多时,心神正自激越悲愤,隐隐发现敌阵骚乱,然而山神一直紧逼,没法分心观看场上形势。过得片刻,他急攻几下,回头张望,猛觉小少爷危机已解,周围已无敌众,这才放下心来。又见双方之间只有零星打斗,众人都在看向一个地方,不由心下奇异,眼角余光扫去,惊见王祁正与一个精瘦汉子斗在一处,剑鸣刀吼,场面凶险之极,心中暗忖道:“王祁虽然功夫不弱,那瘦汉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毕竟稳住了阵脚,我只要脱开身,就可过去相助。”想到这里,长啸一声,攻势更猛。 山神自也发觉了场上异状,但他知道瘦汉底细,虽不及自己,却也并非常人所能抵挡。看他对面那小子年纪轻轻,想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不过多费些手脚罢了,冷笑几声,道:“苟延残喘,挣扎也是无用。” 王祁见四周逐渐拉开了圈子,旁人怕累及自身,并不敢上来插手,便把神识收回,只将瘦汉与自己身周罩住。经过一番厮杀过后,他已知道,神识外放范围越大,预知精度就越差,反之如果范围很小的话,神识愈发厚重,就愈能感知到对方下一步动作,无论是招式意向还是反应时间都大大加强。这时,眼见自己与瘦汉僵持不下,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神识将瘦汉牢牢锁定,王祁的反应瞬间加快,不由狂喜,知自己所料无误,大喝一声,向瘦汉一通猛攻。 瘦汉吓了一跳,陡然发现面前少年的精神更加旺盛,他不明所以,心中渐渐没底,眼见自己招式无用,只得再换一套,剑风虽变,刁钻紧迫之势不减。 哪知王祁根本无所察觉,他所见的并不是剑招,而是瘦汉体中各处经脉的内力运行方向及变化之势,无论招式如何改变,他只需按图索骥,侦得先机,便可拟出下一个招式。王祁刀势大盛,风声急迫,瘦汉心中叫苦,只觉自己慢慢陷入泥沼,越陷越深,胸中郁闷更甚,直欲吐血。 王祁见他膻中穴气脉滞淤愈发厉害,心中若有所悟,招式忽然变得奇特起来,上一招还砍向他的左臂,下一招却剁向他的右脚,忽焉在前,忽而跑后,攻向对方所不能守。瘦汉马上便被王祁牵制,长剑之要,本在轻灵如意,他却为了防守,大开大合,如同使刀挥棒一般,内力立马暴走,在体内左冲右突,割伐经脉。瘦汉胸中大痛,眼前发黑,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王祁闪身躲开,挥刀上前,就要趁机要了他的性命。 哪知匪群之中又有三人疾掠过来,一齐向王祁身上招呼。王祁没法,只好撤刀抵挡,“砰”的一声,几股大力撞在刀上,王祁虎口发麻,倒退两步。 三人却不紧逼,一个挡住王祁,另外两个架住瘦汉向山后疾奔而去。王祁暴怒,向对面那人疾砍。这人虽然不及瘦汉,却也不是普通山匪所能及,二人激斗几招,王祁竟没有得手,心中纳罕:“这些人什么来头,功夫如此了得,看样子不像是匪寇,否则也不会扔下山神独自逃跑。他们四人配合默契,绝非乌合之众。”正思忖间,眼角余光却看到那瘦汉的头发被风吹落,挂在树枝之上,搀扶的二人也没发觉,犹自向前狂掠,几个起落后,转入密林,身影不见。王祁一怔,那人原来是个光头。 与王祁对斗那人眼见同伴离去,便要撤身逃跑,哪知王祁刀势如癫如狂,他竟脱身不得,几个回合后,一个不察,被王祁斩断双膝,痛摔在地,惨呼哀嚎,王祁刀锋一送,当即毙命。 镖局众人见王祁神勇杀敌,无不气血上涌,向众匪呼喝杀去。 王祁见那三人早已逃得不见,便没去追,与众人一起,向山匪砍杀一气,犹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手下竟无一合之将。众匪被杀得魂飞魄散,也不知哪个呼号一声,向山后疯狂逃去,余人斗志全无,不再顽抗,纷纷夺路而逃。眨眼之间,山路上再无半个身影,只留下满地尸体,血流成河。 王祁走到孟世龙身边察看,道:“小少爷,你没事吧。” 孟世龙犹有些惊惧,道:“我很好,他们都逃了吗?” 王祁点头。 叶清拍了拍王祁肩头,兴奋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功夫,一直闷声不吭,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下大展神威,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王祁笑道:“可别乱说,让别人听了笑话。” 这时,赵鹤轩走了过来,笑道:“王祁,今天多亏了你,如若不然,我们定然损失惨重。” 王祁问道:“山神呢?被您杀了吗?” 赵鹤轩摇了摇头,道:“他见机不妙,已经跑了。” 这时,众人围了过来,虽然大多身上负伤,脸上却带着喜意,这回死里逃生,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叶清清点人数,此役战死五人,重伤三人,余人或多或少皆有轻伤在身。赵鹤轩吩咐人们把自家兄弟的尸体找到,好好掩埋。众人看着新起的坟茔,不由沉默落泪。走镖生涯便是这般残酷,刀头舐血的日子里,伤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人们往往来不及悲伤,就得吞掉血泪,向下一站继续进发。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镖队走过险隘,又走了一段路程,这才停住,搭起帐篷,埋锅做饭。王祁坐在地上,望着篝火冉冉,若有所思。 叶清走过来,和他并肩坐下,道:“想什么呢?” 王祁道:“你不觉得今天的事太过奇怪吗?” 叶清想了想,道:“是有点奇怪,以前只是听说过山神在这一带称霸,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和普通山贼比起来,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和你对斗的那几人,功夫更是高明,若是投到军中,或是托庇王府,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又何必落草为寇,真是奇怪。” 王祁心中一震,忽然想起那瘦汉是谁了。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尖叫道:“不好了,有蛇跑出来了。” 二人一惊,急忙朝镖车跑了过去。只见有辆镖车上一个蛇箱从中间断裂开来,一半挂在车上,另一半掉在地下,一人站在远处,双脚直跳,似是怕蛇窜到他的身上。 叶清喝道:“慌什么,怎么回事?” 那人心有余悸道:“刚才我正站在车旁,忽然听到蛇箱内有东西在乱动,紧接着那个蛇箱便裂开了,一条大蛇‘唰’的一下游了出来,我心中害怕,便叫出了声。” 这时,赵鹤轩与孟世龙也走了过来,叶清把刚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赵鹤轩皱眉道:“蛇箱怎么会裂开的?” 叶清走过去,蹲在那截断裂的蛇箱前,仔细打量,只见那断裂处一半甚是平整,像是利刃所砍,另一半却参差不齐,断面上还残留木屑。他跳到车顶上,待要观看,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赵鹤轩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叶清弯腰捡起一个物事来,跳到地上,众人一看,却是一把钢刀,刀刃已经卷掉,不能再用。 叶清道:“这不是咱们的刀,可能是在刚才混乱之中,敌人将刀抛出,误中蛇箱,毒蛇受到惊吓乱动不止,蛇箱本已被刀砍开一半,又受到大力冲击,一下便裂开了,那蛇就也趁机逃走了。” 众人纷纷点头,经叶清一分析,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马上清楚了。 孟世龙因白天的血腥激斗,心情一直很压抑,直到此时才慢慢缓了过来,笑道:“既然那蛇没有伤人,咱们就不必苦恼了,饭都做得差不多了,大家伙准备开饭吧。”他心有所惧,实是想借吃饭舒缓一下心情。 赵鹤轩却为难道:“小少爷有所不知,咱们做镖局的,最忌讳路上丢镖,如果不能将货物完完整整送达,不仅要赔钱赔货,对镖局的声誉也有很大损害。所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都会竭尽办法力保货物不被抢劫,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因为一旦丢了信誉,想要挽回比登天还难。” 孟世龙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可那是一条毒蛇,谁敢去捉,万一再把人咬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吗。咱们已经丢了几条性命,别让大伙再涉险了吧。” 赵鹤轩不说话了,显然也是难以取舍。众人刚刚经历大难,军心不稳,再去让人拼命,显然于理不通,于情不合。 王祁突然道:“二镖头,让我去吧。” 孟世龙一惊,道:“王祁,你说什么,不要命了吗?” 赵鹤轩也道:“王祁,这可不是逞能的事情。我们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仙龙门身为七大派之一,也不是不讲道理。” 王祁笑道:“小少爷c二镖头你们误会了。我从小在山中长大,对这些东西熟悉得很。打猎时烤蛇肉吃也是极普通的事情,我能分得清轻重。你们让我去吧,如果有机会就捉回来,如果确实难缠的话,我也不勉强。大家离火堆近一点,蛇都怕火,不敢过来的。”问明毒蛇窜走反向,追了下去。 众人见他已然掠远,便守在火堆旁边,焦急等待。 叶清道:“你们把箱子修理好,万一王祁把蛇捉回来,也有个安置的地方。” 镖队中走出两个人来,将断裂的箱子拿到一边,从树上砍些粗壮的枝干,用刀削成长板模样,叮叮当当修了起来。 王祁探出神识,方圆十多丈的范围瞬间映入脑海,飞禽走兽的一举一动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暂时还没有发现那条蛇,想来刚才众人犹豫的时候,它已经跑远。此时天色大黑,各种禽兽的怪叫声四起,他并不着急,慢慢向前推进,仔细探寻。 待走了三四里后,赫然发现一跳大蛇正缠在树上,“嗖”一下伸出长舌,将一只飞雀卷到口中,直接吞了下去。王祁悄悄走近,只见那蛇有半丈之长,全身呈深棕色,背上的巨大斑块错落排列,却是一条剧毒的五步蛇,心道:“就是它了。” 那蛇见有人走近,倏地立起身子,目光冰冷,毒舌吞吐不定,露出锐利的尖牙惨白如刺。王祁笑笑,五步蛇虽然厉害,却对他构不成丝毫威胁,只需凭借身法就可手到擒来。别人不通蛇性,自然害怕,他则不然,甚至还生吞过蟒肉。王祁取下钢刀,连刀鞘一起握在手中,忽然向那蛇直冲过去。 五步蛇见他过来,张大嘴巴向王祁咬下,一股腥臭之气直冲而来。王祁屏住呼吸,侧身躲过,绕到蛇头后面。那蛇异常灵活,前段还未转过,尾巴已经横扫而至,王祁举起钢刀,朝着蛇尾末端扇去,只听一声巨响,正中蛇尾,蛇身直接掀翻,滚落一旁。五步蛇吃痛,凶性大发,向王祁疾射而来。王祁哪能让它得手,又举起钢刀,让过蛇头,一下砸在七寸之上,那蛇一声惨叫,跌落在地。不待它再爬起,一抖刀鞘,正拍在蛇头之上,五步蛇立刻晕死过去。 王祁走近,用刀将蛇头撬开,从怀中取出一枚钢针,刺入蛇颚,又拿出一个瓷,放在钢针下方,不多时,顺着钢针便流出一股浓稠的液滴,无色无味。过了良久,见再无液滴流出,这才意犹未尽地将瓷盖好,把钢针收起,忖道:“你这蠢蛇倒帮了我一个大忙,有了这蛇毒,又是一件制敌利器。”原来那钢针乃是唐狮所赠,唐门暗器独步天下,使毒功夫亦是人所不及,这钢针便是为取蛇毒而专门设计的。一头尖锐以便插入蛇嘴,针身中空能使蛇毒顺之流出,王祁初见之时,也是为之叹服。那瓷却是之前装九泉洗心丹的,丹药早被他吞服,只剩下空子一直带在身边,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王祁把蛇毒收好,这才拉起蛇尾,将它从林中拽了出来。 众人正自等待,看他平安归来,无不欢呼。叶清赶忙让人将蛇装起,顺便检查其他蛇箱是否完好,以免再横生枝节。 这天以后,镖队平安前行,一路之上再无他事发生。后来,路旁渐有些零星的村庄出现,又走了半日,前面居然有一座集镇,众人无不大喜,当晚便在一家客栈歇息下来。 路上,王祁将瘦汉之事告知孟世龙,原来这人便是当日与他斗狗的那个光头,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头上带了发套。王祁只与他见过一面,又是远观,这才未曾立即认出,直到他狼狈退走,假发被风吹落后,才忽的恍然。 孟世龙大惊,看来此人是专门针对自己了,不知何时与他交恶,竟然屡次三番想要谋害自己。 赵鹤轩在旁边听得明白,眯起眼睛沉吟半晌,道:“待咱们回去后,速速禀告东家。这人心怀叵测,而且身边还有其他人,我们得打探清楚,别再着了他们的道儿。” 众人心底阴云笼罩,点头称是。 第三日傍晚时分,镖队终于抵达仙龙门。只见山谷之中,小溪潺潺,树林荫蔽,四周草绿花香,莺飞蝶舞,众人一路走来,所见都是枯枝败叶,一片冬日肃杀景象,乍看到眼前胜景,无不心旷神怡,疲态尽去。 正讶异间,谷中走出两名汉子来,赵鹤轩连忙迎上去,恭敬道:“我们是彭州孟家镖局的,护送贵派宝物至此,还请查点。” 一名汉子点点头,道:“是南疆所贡吗?” 赵鹤轩道:“是。”回头吩咐叶清将清单呈上。 汉子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不要乱闯,我去叫龙香主来。”说完,二人向谷内走去。 孟世龙道:“两个看门的下人罢了,赵叔何必跟他们客气。” 赵鹤轩吓了一跳,赶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低声道:“小少爷,咱们孟家和仙龙门的地位悬殊太大,万不可造次。他们虽是守门小卒,可若是在江湖上报出名头来,远比咱们要响得多,毕竟旁人只知仙龙门,哪会知道咱们这种小角色。” 孟世龙吐了吐舌,道:“原来如此,看来之前我是有些坐井观天了。常人道,祸从口出,幸亏赵叔提醒,不然的话,话语之中得罪了他们,凭空为镖局惹来祸事。” 赵鹤轩含笑点头。 孟世龙奇道:“仙龙门便是建在这山谷中吗?” 叶清道:“正是,相传此谷几百年前并无名气,只是一个无名山谷罢了,直到仙龙门的开山祖师在这里开宗立派,才渐渐名动武林,江湖人都将它称之为仙龙谷。” 孟世龙道:“这地方却也奇特,谷中四季如春,倒是个养蛇的好地方。” 叶清道:“小少爷好眼力,当初仙龙门是偶然发现这谷中气候大异,以致于毒蛇横行,繁衍无数,其中不乏世上罕有,甚至早已灭绝之物,他们花费数十年之功,才将这里打造成门派之所,其后仙龙门英才辈出,传承几百年下来,到当代门主龙破天手中,终成江湖巨擘。” 孟世龙看着谷中蛱蝶翩翩,蜻蜓款款,道:“没想到这仙境一般的地方,从前竟然恶兽肆虐。开宗立派确非一般人所能办到,非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可。” 王祁沉默不语,看着山谷远处,暗自筹划:“师父就是在这里受伤的,若要找到真相,就得进谷中探察一番。我该如何进去才不会被人发觉。”想了片刻,隐隐有了一些思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孤身夜探 众人等了两柱香功夫,直到天色黑沉下来,那个所谓龙香主才走出谷来,身后跟着那两名守卫。只见他穿着黑色大氅,上面绣着朱红色玄奥纹路,身材胖硕,圆头大脸,眼睛却极小,眯成一条细缝。 赵鹤轩满脸笑容迎了过去,道:“龙大侠,数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哪。” 龙香主一愣,道:“你是——” 叶清赶忙道:“龙大侠,这是我们镖局二镖头。” 龙香主“噢”了一声,似是终于从陈年记忆中将面前的老者想起,笑道:“你怎么来了,往常不是一直由叶清押镖的吗?” 赵鹤轩笑道:“今年路上不太平,贵派宝物太过珍奇,为防万一,我便跟出来了。没想到——唉。不过总算是不辱使命。” 龙香主见他欲言又止,神色落寞,奇道:“怎么了,难道有人敢打我仙龙门的主意?” 赵鹤轩道:“都是些江湖丑类,不足挂齿,要怪只能怪我们学艺不精,着了他们的道儿。” 龙香主愠道:“赵老头,你跟我说,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 赵鹤轩叹了口气,道:“既是龙大侠发问,那我便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三日前,我们路经虎头岭时,被山上的一干匪众给截住了。若逃得慢些,恐怕我们这些人就都交代到那里了,而且最紧要的贵派的宝物也差点被他们夺去。” 龙香主怒道:“你没跟他们说东西是我们的吗?” 赵鹤轩道:“这才是最气人的地方。因为镖局规矩所限,我本不想报出贵派的名号,可是我们镖局的名号太小,对方根本不在乎,最后万不得已,我才说这是贵派的宝物,还望他们看在仙龙门的面子上,放我们过去。可他们竟然不听,说只要把我们全杀了,到时候死无对证,仙龙门本事再大,也找不到他们头上去。嘿嘿,老朽虽然无能,却也不能任他们摆布,大伙拼死一战,扔了几条性命,这才逃了出来。” 龙香主冷冷道:“我早就接到南疆传信,估摸着你们前两日就应该到来,原来是被人截了。虎头岭么?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日后就得让他们长长记性,来而不往,不是咱的路数。”看天色已黑,又道:“今晚你们便住在客房里,明日一早再起程。” 赵鹤轩点头称谢。 龙香主道:“客房就在谷口,不可随便走动。我待会儿派人把银两送来。”吩咐两名看守把众人领到客房休息。 王祁跟着镖队走入谷中,借着月光,只见极远处树木掩映中,隐隐现出成片屋舍,规模之宏,令人咋舌,孟家镖局与之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众人住进客房,王祁和另外五人同住一间。人们纷纷压低声音,似是对此地极为敬畏。不多时有人送来饭食,吃过之后,便都早早睡下了。 三更时分,月过中天,整个山谷都陷入静谧之中。王祁倏地睁开眼睛,轻轻跃下床来,看众人早已睡熟,便从怀中把面具拿出,贴在脸上,感觉如丝帕一般,柔顺清凉,不禁暗赞李夫子神技过人。待一切准备妥帖之后,便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王祁不敢托大,仙龙门是名门大派,守卫定然严密。他放出神识,罩住身周,向山谷深处悄然掠去。此时夜阑人静,只轻微刮着西风,吹动满谷的树叶簌簌作响。王祁展开身法,内力催动到极致,像一只蝙蝠,双目冰冷,挥动黑翼没入沉沉的夜色。 仙龙门占地极广,王祁奔了好一会儿,才接近山谷中央,此时四周的守卫渐渐多了起来,王祁速度放慢,身周十余丈的风吹草动,如光影流替般在在脑中极速浮现,忽的停住身形,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这时旁边屋角处闪出一个人来,眼睛左右扫了几下,察觉无样后,身影便又隐没不见。王祁神识中见他走远,这才再次掠出。此刻他仿佛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融入黑夜之中,虽然高度警惕,心底反而十分安宁。 王祁预想仙龙门的首领定然都住在山谷内围,因此一路之上并不停留,远远望见一处闪着灯光,心中一动,便飞掠而去。待接近后,见是一间屋子,从里面传来阵阵肉香,有人说道:“这两个兔崽子好不麻烦,半夜还喝什么酒,害得老子还得起来给他们炖肉做菜。” 王祁心中恍然,原来这里是厨房所在,就要闪身向前掠去。 这时,又有人道:“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你没看到连龙香主都对人家恭恭敬敬的,咱又算什么东西,赶紧弄好了端过去。” 先前那人嘟囔道:“不就是个唐门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祁正从屋顶越过,忽听这话,身子一震,赶忙伏下身子侧耳细听。 一人说道:“别乱嚼舌头了,送晚了小心又挨骂。”话音落下,就听脚步声起,有人从屋内走出,王祁闪眼观瞧,见他手中一手端着一个盘子,想是菜肴做好,准备给人送去。 王祁悄悄缀在后面,前面那人浑没觉察,待穿过一段走廊后,拐进了一个院子。王祁跃到房上观瞧,只见正面屋子灯火通明,里面传出一阵笑骂声,两个影子投在窗上,正举杯换盏,喝得兴起。 那人走进屋内将盘子放在桌上,屋内一人道:“怎么半天就弄了一个菜,你们不能再快点吗。” 端菜那人道:“是,是,马上就给您上全了。” 屋内那人道:“那就赶紧去吧,别打扰我们喝酒。” 端菜那人赶忙弯腰走出,惶惶离开时,却未将屋内关紧。王祁顺着门缝往里瞧去,见两人相对而坐,一人白面薄唇,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另一人却是一脸络腮胡须,面相极为凶恶。 那年轻汉子双手托起酒杯,恭敬道:“师叔,来,咱们再喝一杯。” 络腮胡举杯跟年轻汉子碰了一下,二人仰脖喝尽。 年轻汉子道:“这仙龙门的人一天到晚跟牲畜打交道,脑袋都变蠢了。让他们弄两个菜也是磨磨蹭蹭,没一点利索劲。” 络腮胡道:“打狗还得看主人,骂两句行了,不要太过激,别忘了咱们还有任务在身,可别坏了二少爷的大事。” 年轻汉子道:“师叔,你说那玄衣长老到底死了没有?” 王祁心头剧震:“师父说过,他是唐门四大长老之一,门内尊称‘玄衣’。这人说的便是师父了,难道他们知道些什么?”心中隐隐紧张起来。 络腮胡道:“门中至今尚未得到消息,也不知道老东西是死是活。不过他背上中了白衣长老的毒掌,立时吐血不止,负伤逃窜,估计已经毒发身亡,不知死在哪座荒山野岭里了。” 年轻汉子笑道:“嗯,说不定早被野狼生嚼了,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络腮胡笑道:“若是这样的话,那这野狼可就被白白连累了,老东西一身剧毒,它吃了肉还能有好。” 两人相顾大笑。 王祁听二人对师父不敬,恨得怒不可遏,双拳死死紧握,指节发白,暗道:“果然是唐门害死了师父。白衣长老么,那又是谁。” 只听络腮胡又道:“那唐狮在江湖上好歹也成名几十年了,可在二少爷手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咱们唐门日后中兴,全指望二少爷了,谁若是不听话,下场就跟老叫化一样。” 年轻汉子阴森笑道:“这次是玄衣,下次就是嘿嘿。”他不再说下去,看来心里还是有些顾忌。 络腮胡冷笑道:“二少爷神机妙算,谁也别想有二心。你不看仙龙门都被二少爷玩弄于股掌之中么,亏得把他们拉下水,不然唐狮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王祁恍然,心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个二少爷在唐门内的地位颇高,暗害师父都是此人一手策划,连仙龙门都被他当做旗子了。” 年轻汉子道:“师叔,你说龙破天会听话吗?” 络腮胡嗤笑道:“你以为二少爷派咱们到这里真是等唐狮回来么?” 年轻汉子一震,道:“你是说——” 络腮胡点头道:“他龙破天听话便罢,若是心怀鬼胎,咱们立即禀告家里,二少爷自有法子让他守规矩。” 年轻汉子忽然淫笑道:“师叔,你听说过合欢蛇吗?” 络腮胡笑道:“江湖上只闻其名,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据说吃了它的肉,能令男子大展雄风。怎么,你问这个干吗?” 年轻汉子道:“仙龙门世代养蛇,他们能没有珍藏吗?我听人说龙破天每日捉来一条,生饮其血,虽然年届半百,依然龙精虎猛,令人羡慕啊。” 络腮胡道:“嘿,这老小子倒是好福气。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得跟他讨来几条试试。” 二人之后尽说些无耻话题,王祁不再听下去,心道:“这二人既是唐门之人,想来暗算我师父也有他们的份,我便先拿他们开刀吧。”想到这里,从屋顶悄悄跃下,又顺着原路向厨房掠去,才到半路,见刚才送菜那人又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一边走一边小声咒骂,唾沫星子都溅到了菜肴之中。 王祁感到好笑,闪身躲在旁边,待他走过,一掌拍在后脑之上,那人立时软倒,王祁忙将盘子接过放在地上。又将那人的衣服脱下套在自己身上,一脚将他踹到草丛之中,再从怀里掏出瓷,轻轻往盘子里倒了两滴。蛇毒无色无味,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准备妥当后,这才端起盘子向小院走去。 那二人喝得高兴,正吃吃淫笑,王祁推开门走了进去,把菜放到桌上。二人酒酣耳热,浑没把他放在眼里。王祁转身出门,不经意地把门带上多半,留下一条缝隙。待走出院门后,闪身跃到对面房顶,静静观瞧。他从未见过五步蛇毒被吃下是什么反应,心中竟还有些期待。 先前所上的菜已然冷了,见又端来,那二人自然而然地便伸出筷子,夹了放到嘴中。 年轻汉子边吃边笑道:“师叔,你以为龙破天会随随便便把合欢蛇给你吗?那老鬼可精着呢。咦,这菜味道有点怪——”忽然眼珠上翻,趴在桌上,脑袋软软地歪在一边。 络腮胡惊道:“你怎么了?”待要站起,脚下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王祁暗自惊道:“好厉害的毒性,不到片刻就能致人死亡。”闪身跃入房中,走到年轻汉子身边伸手往他怀中抹去,准备搜查一番。 络腮胡忽的跳起身,一点黑芒向王祁面门激射而来。王祁大惊,暴起躲避,黑芒擦着鬓角飞了过去,钉入墙内,尾翼兀自颤动不止。 王祁定睛一看,络腮胡手举弩机,黑黝黝的箭尖正对着自己。 络腮胡嘴巴一张,将口中的东西吐到地上,冷笑道:“好毒辣的手段,差点着了你的道儿。” 王祁这才知道,此人竟然发觉自己投毒,没把毒菜咽下去,而是含在嘴中,假装中毒跌倒,待自己进来后,暴起袭击,若非见机极快,就被他一箭射死了,不由后悔做事太过鲁莽,压低嗓子冷冷地道:“你的手段也不赖,居然能尝到我在菜中下毒。” 络腮胡道:“我唐门的用毒功夫天下无双,区区把戏岂能瞒得过我。说,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加害于我?是龙破天派你来的吗?” 王祁一怔,暗道:“他为何要怀疑龙破天?看来二者之间必有嫌隙,我不妨顺水推舟,将祸水引到龙破天身上,反正害我师父仙龙门也有份。”于是假装掩饰道:“你不用瞎猜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既然唐门擅于使毒,你的师侄怎么还是被我毒死了,看来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络腮胡道:“那是他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哼,你这矮汉子别装了,既然知道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还说不是龙破天派来的?而且你饭菜中下的乃是蛇毒,我一尝便知,普天之下有这般手段的,除了唐门,也就是仙龙门了。龙破天到底是何用意,就不怕引起两派之间的纷争吗?” 李夫子的绝技鬼斧神工,络腮胡根本看不出王祁戴着面具,只将他认作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矮个汉子。 王祁讥笑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我还会让你活着出去吗?我仙龙门虽然比不上唐门,可也不能任人随便摆布。你们二少爷的那点伎俩在我家门主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络腮胡脸色发灰,心中已然惧怕,道:“我明天如果不报信的话,唐门立时就会知道我已经出事,到时候一定会杀进仙龙门为我报仇。” 王祁心中好笑,嘴里却冷笑几声,道:“害怕了吗?到时候我就说你们贪心大起,想要偷我们谷主的宝贝,不料却中了机关,被毒蛇咬死。我想唐门不会为了你们这种微不足道的人跟我们开战吧。” 络腮胡惊道:“你竟然偷听我们谈话。”他们才开玩笑说过谷内藏有合欢蛇,要找机会向龙破天讨上几条,没想到这汉子马上便知道了,不由心如死灰,看来龙破天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却毫不知情。 王祁道:“在我们仙龙门内,何来偷听一说。准备受死吧。”说着,作势就要攻上去。 络腮胡狠狠地道:“想杀我,你还没那个本事。”右手一扣机括,弩机马上催动,一根短箭向王祁直射而来。 王祁早已用神识将他罩住,见他手上经脉内力忽动,立时知道弩箭就要射出,忙向旁躲避,短箭擦身而过,“砰”的一声钉在墙上。 络腮胡见这汉子反应奇快,不敢怠慢,右手连按机括,弩箭流星赶月般向他激射而来。王祁仗着如电神识,于千钧一发间极速闪避。络腮胡趁王祁自顾不暇,忽然推开窗户,仓皇掠出。 王祁作势追到院外,那人不敢怠慢,向出谷方向飞速奔逃。王祁知道屋里发生动静,必有人过来查看,也隐到暗中,悄悄向客房掠去。 只见几个身影突然从前方跃出,向络腮胡喊道:“阁下何人,为何夜闯——”忽地把他认出,道:“陆大侠,你这是要去哪里?” 络腮胡脚步不停,冷笑道:“还想诳我回去?”手中弩箭向当前那人疾射而去。 那人万没想到络腮胡竟敢对他动手,一个不察,短箭已经射入心口,当即口喷鲜血,栽倒在地。余人见络腮胡痛下杀手,皆是大怒,骂道:“贼子敢尔!”纷纷举起兵刃向他击去。 哪知弩机中短箭极多,络腮胡边跑边射,众人怕暗器伤身,不敢过于迫近,距离越落越远。这时,一人喊道:“贼人要从谷口逃走,前面的兄弟准备拦截。”寂静的夜色中,喊声远远传了出去,前方马上有火把隐现,拦在通往谷口的路上。 络腮胡心中大急,眼见谷口是出不去了,忙转过方向,向山谷一侧掠去,那里草木葱茏,乃是仙龙谷放养毒蛇的地方,但他顾不得许多,一头扑了进去。 王祁潜伏不动,眼见人们缀着络腮胡一路追了下去,这才脱掉抢来的衣服,悄悄掠回客房。仙龙谷范围极广,远处的呼喊声并没有传来,众人依旧沉睡。王祁将面具抹下放入怀中,轻轻躺下。 翌日清晨,人们早早醒来,收拾停当后便准备出谷离去。那龙香主并没有出现,赵鹤轩和看守交代一声后,便吩咐众人马上起程。 王祁随着人群离开仙龙门,缓缓出谷,瞧见看守面色如常,心道:“也不知络腮胡是生是死。他死了还好,若是活着,必然要和仙龙门当面对质,如果提起我来,定会有人警觉,因为昨天只有我们来到谷中,到时候就会怀疑到镖局头上。”心中虽然担心,却也不怕,昨晚前去打探之时,脸上戴着面具,与自己本来相貌截然不同,而且刻意压低声音,就算络腮胡站到面前,也绝不会想到是他。 王祁初时还有些紧张,哪知一直走到中午,依然平安无事,后面并没人追来,这才彻底放心。当晚,他们路过集镇,又到上次那家客栈打尖休息。待人们睡下后,王祁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暗道:“昨夜只将那两个唐门之人杀死,并没有找到仙龙门的核心所在,不妨再去打探一番。”他昨夜深入谷中,仗着神识妙用,竟然绕过各个明暗岗哨,无人将他发现,不由信心大增。如此想了一番,猛地下了决心:“要走便走,我倒要看看这仙龙谷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即便没机会刺杀龙破天,也要好好捣乱一番。”心意已定,便将神识外放,见各人都已睡熟,只有赵鹤轩仍在打坐,但凭借自己的身法,他根本无法察觉,于是轻轻把弓箭抓起,戴上面具,打开窗户掠了出去。 镇子上灯火全无,夜色之中一片寂静,王祁跳到一家成衣铺中,摸了件黑色袍子穿在身上,又找块黑巾把脸蒙好,这才展开身法,狂奔而去。一路之上只觉内力沿着经脉疯狂流转,最后聚于脚下,奔跃之间,仿似踏在行云之上,几不着地。王祁还是第一次全力施展轻功,只觉浑身激荡不已,直欲长啸。不一会儿,已望见前面峰峦隐现。 王祁似是燕子一般破空无声,掠入谷内。经昨夜一番探查,他早已将路径记熟,这时毫不犹豫向山谷深处摸去。暗中看守虽多,但在他的神识之中无所遁形,早早便绕行而过,根本无法将他察觉。不过越往里走,看守越发严密,而且守卫的功夫显然比外围的更加强悍。王祁不敢托大,放慢身形悄悄向前。 又行了一会儿,景色突然一变,只见前面房屋鳞次栉比,灯光闪动。王祁心道:“看来这便是仙龙谷中心位置了,那龙破天说不定就在此处。”想到自己竟然一路到此,紧张之余更觉兴奋。 他往前慢慢掠去,忽见众多朱楼翠阁之中有一处奇怪的建筑,造型四四方方,占地极广,巍然耸立,四周没有窗户,墙上尽是些细窄的方孔,排列齐整,如石砌的蜂巢一般,透过孔洞,里面透出黯淡的灯光。 王祁心中大异,想起镖队押送的蛇箱,四周也是钻满小孔,给蛇做通风之用,暗道:“难道这里也是储蛇之地吗?仙龙门御蛇之技独步江湖,师父曾经说过,唐门即便擅于使用蛇毒,养蛇弄蛇之技却远不及仙龙门。而且这大屋周围有不少人巡逻守护,想必是个紧要之地,里面藏有仙龙门的宝贝也说不定。若能将它们放出,谷内忽然涌出这么多毒物来,也够这些人吃一壶的。”想到此处,心中已然打定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不意藏蛇 王祁放慢身形潜了过去,像壁虎游墙般,灵活至极又悄无声息。看守虽密,他却能凭借神识找到死角,在未被发现之前飘然掠过。王祁不敢从大门进入,那里极易被人发觉,找到几个略大的方孔,倏地钻了进去,他身材颇瘦,很顺利地便到了里面。 刚刚靠墙站定,只觉屋里阴冷潮湿,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蛇腥味。他皱了皱眉,用神识探查一番,令人意外的是,外面虽然守卫重重,里头却空无一人。 王祁放下心来,悠然地朝屋内打量一番,只见里头全是长宽约有丈余的四方隔间,三面用大石砌成,一面绷着铁网,里面毒蛇环视,密密麻麻,令人心怵。粗略一算,这里竟有成千个隔间,也就是说,起码养着上千条毒蛇,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王祁往里走去,那些毒蛇见有人进来,纷纷昂首盯视,目光冰冷之极。当他走到最深处时,却见屋角摆放着一个石柜,从上到下有五六层之多,每层都放着各式瓷,或大或小,或青或白。王祁走近,见每个瓷上还写着小字,仔细一看,原来是各种蛇名,有八步蛇c眼镜蛇c金环蛇c竹叶青等,有的同一种蛇有好几,有的却只有仅仅一个。顺手拿起一个五步蛇的子晃了一晃,里面好像有东西流动,小心揭开,凑到鼻前闻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蛇毒。不由大喜,心道:“仙龙门存下这么多蛇毒,这回却便宜小爷了。”他对各种毒蛇的毒性不甚清楚,只觉存量越少,蛇毒也就越强,于是只把那些仅有一的蛇毒挑了出来,放到怀中。这一下竟拿了有十余之多,不禁暗笑,便要转身打开蛇笼,祸害一番。走了几步,忽觉脚下有异,不像是踩在实地之下,不由一惊,又抬起脚使劲蹬了两下,只听“砰砰”声响,地下竟是中空。 他好奇心起,暗道:“他们藏得如此诡秘,必是镇谷之宝。”不由怦然心动,若是能取到手中,仙龙门定然肉疼不已。他伏在地上观瞧,果见脚底一块大石砖四周有极细的缝隙,若非仔细查看,绝对无法发现。可是怎么才能将石砖揭开,想来定是有机关控制。抬头打量,只见四周都是毒蛇,还有柜上的瓷,除此再无他物。墙上极为光滑,没有丝毫凸凹之处,又去看石柜,一层一层仔细打量,也不见有何异样之处。使劲推了一下,石柜乃是用一块巨大的青石凿成,极为沉重,无丝毫动静,不由有些气馁:“难道是我多心了吗?” 他放出神识查看,可惜石砖极厚,根本无法透过。心中有些沮丧,便将神识收回,忽然身子一震,猛地转头看向石柜,神识如影随形探了过去。一个古拙的瓷放在一角,上面写着“金环蛇”三字,因为金环蛇毒不少,他刚才便没有去拿。可是刚才神识偶然扫过,却发觉体并非中空,乃是实心之物,不由讶异。再用神识探查时,果然如此。他心中砰砰乱跳,伸手抓住瓷,往上一提,根本无法拿下,原来与石柜竟是一体。试着左右推了几下,依然没有动静。又向左转,还是纹丝不动,再试着向右转了一下,只听到细小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不由心神振奋,心道:“原来如此。”手上继续用力,却觉那底机关甚是如意,并不须多大力气。 王祁屏气凝神,轻轻转动,只见石砖一侧慢慢落下,像是一扇小门,被人从外面推到屋内。当瓷再转不动时,石砖也缓缓停住。王祁小心走进,慢慢探头向下看去。 下面是一个深洞,四周是厚厚的石墙,隐约看见两点幽幽的深蓝色光芒沿壁流动,王祁心中大讶:“这是什么东西?”待要用神识探查时,忽见那两点光芒极速向他射来。王祁大惊失色,赶忙退开,等了良久,却不见那东西出来,不由又朝下看去,这次却又把他吓了一跳,只见一张极细的丝网罩在洞口,一条金色小蛇趴在网上,身子一尺多长,不断游走,口中小舌吞吐不定,两只小眼紧盯着自己,心中瞬时恍然:“原来那蓝光便是这条小蛇的眼睛。只是它的速度太快,若非这张丝网,定然窜了出来。” 他从未见过这种蛇,见它小巧玲珑,甚是可爱,不由心中喜欢。又见它被困在丝网之下无法逃脱,便想助它脱身,心道:“这条小蛇肯定不同凡响,若是能把它放出来,仙龙谷可就损失惨重了。”想到这里,他拿出一柄子午断魂镖向丝网划去。原以为只需一划,那薄薄的一层网便可迎刃而断,没想到丝网韧性极强,划了数下,也不曾留下半点痕迹。王祁这下更知自己所料不错,若非小蛇价值连城,哪用得着大费心思把它困住。当下内力贯注手掌,用力捅下,那丝网被戳成尖尖的锥形,再承受不住,“噗”的一声,竟然被镖尖穿了过去,王祁左右划拉几下,小洞虽然稍大了些,丝网却是极软,无法再破,只得收回钢镖。待要再刺时,那蛇却忽地游了过来,一下便从小孔中钻出,向王祁直射而来。 王祁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二者近在咫尺,哪来得及躲避,只下意识地闭住眼睛向后跃去,身子撞在石柜之上,几个瓷掉落地上,散碎开来。 王祁只觉那小东西只从他身上极速掠过,蛇身冰冷,光滑之极。忙睁开眼睛,不由愕然,却见那小蛇正扑在地上舔舐蛇毒,看它身子摇得欢畅,显是极为享受。小蛇速度极快,没几下地上的蛇毒已然涓滴不存,抬起头来盯着王祁。王祁不敢乱动,一人一蛇相互对视。 王祁正心思急转,小蛇倏地动了,王祁眼睛一花,小蛇已经绕到他的臂上,极速游走,钻入怀中。王祁急得直欲大哭,不敢丝毫妄动,过了一会儿,只觉那小蛇停在怀中,蜷成一团,一动不动。王祁试着扭了一下身子,小蛇依然不动,像是吃饱之后睡熟了一般,不由心中苦笑:“难道这家伙把我的衣服当成它的窝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他原想将小蛇放出,让仙龙门肉痛,没想到却作茧自缚,困住了自己,又想到:“如果小蛇对自己有歹意的话,早就下口了,又何必钻到怀中。我不能停在这里,若是耽误得久了,就不好出去了。”他狠了狠心,一下子跳起身来,心中砰砰乱跳,就怕小蛇咬他一口,没想到怀中依然毫无动静,小家伙只是稍微扭了一下身子,似是因为王祁乱动,重新调整了一下睡姿。 王祁放下心来:“看来它对我没有恶意,这样也好,我便将它带出谷去,让仙龙门的人再也找不到。” 他却不知,自从一年前吞喝蟒血,生食蛇胆后,不仅将他的经脉改造,甚至连血液皮肤中也带有了蛇类的气味。那小蛇本是蛇类异种,正处于幼年时期,心智未开,乍见王祁,竟从他身上嗅见熟悉的味道,可是却与远古传下来的记忆完全不符,心中迷茫不已,不过它天性嗜吃蛇毒,王祁将瓷打碎,气味扑鼻,惹得腹中馋虫大动,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哪知洒出的蛇毒分量极多,且毒性极为斑杂,待它一股脑地吞下去后,体内无法一下吸收,居然晕眩不止。小蛇天性警觉,便要寻一处不被攻击的安全所在,正好察觉一股熟悉的气味近在眼前,便窜到王祁身上藏了起来,这才沉沉睡去。 王祁对这一切全无所知,见小蛇在怀中睡得安稳,便走向最近的一个蛇笼,伸手将门打开。令他不解的是,刚才还一副蠢蠢欲动的毒蛇,一下变得畏缩起来,见王祁走近,直吓得躲到角落。 王祁不明所以,又走向第二个蛇笼,里面的毒蛇也吓得钻到最里头,瑟瑟发抖。即便是笼门大开,也不敢丝毫乱动。 王祁心中更是奇怪,忽然想到:“难道是这条小蛇在作怪?怪不得仙龙门将它关在地底,明知它逃脱不了丝网的控制,却还在上面盖上青砖,原来是怕吓着其余毒蛇。”不禁大喜,原来自己捡到宝了,可以想象当龙破天看到他的宝贝逃走了,该是怎样一副欲哭无泪c怨天恨地的表情。当下再不犹豫,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蛇笼打开,不出所料,一屋子的毒蛇全部瑟缩不动,怕极了自己。 他将神识探出屋外,悄悄钻出,趁看守不备,潜到远处一角,爬到一棵大树之上,借着满枝荫蔽的枝叶掩住身形,静静地望着这边。王祁眼尖,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一个方孔内探出个青色蛇头,接着整个蛇身游了出来,向周围蜿蜒爬去,不一会儿,墙上的孔洞上全都钻出蛇来,墙面地上满满都是,月光之下泛出冰冷的鳞光。 忽听有人惊喊道:“不好,蛇巢有变,快——”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刀锋生生劈断一般,显然是遭到了攻击。 王祁一愣,随即明白,这人定是被蛇袭击了。原来仙龙谷不是人人都能御蛇,也有人不懂避蛇c捕蛇之法,他原本只是想趁乱再往谷中深探而已,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一千多条毒蛇够他们喝一壶的。 这时,蛇巢周围破空之声四起,看那身影速度,绝非一般庸手,王祁暗自咋舌,幸亏没有贸然行动,若是被这些人围住,自己想逃就不大容易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喝道:“普通弟子速速避开,天级c地级备好蛇钳,玄极c黄级拿来蛇袋,快将这些牲畜捉住,否则时间一长,他们窜走就不好办了。” 人们纷纷答应,可惜月光晦暗,仓促之间显得颇为混乱,周围不断传来惊叫惨呼声,显是还有人来不及躲避,被蛇攻击到。 刚才喊话之人立在屋顶,谨慎地眺望四周,看是否有可疑的人影,忽然一声断喝:“是谁点着火把了,快灭了。” 王祁也注意到那边的火光,有些经验不足的弟子,害怕被蛇攻击,慌乱之间点着火把,以求把蛇吓走。不想众多毒蛇一见火光,反倒更激发了凶性,纷纷避开火把,向无光之处乱窜,那些正在捉蛇的弟子马上被袭,惊叫声四起,场面极为惨烈。随着死伤者增多,血腥之气渐浓,蛇群愈发兴奋,才镇定下来的人群,又变得骚乱起来,没人听见房上那人高喊,一个个点亮火把向外惊惧窜去,即便不能吓走毒蛇,也要借着火光看清形势。偌大的蛇巢周围乱成一团。 房顶那人见自己无法约束众人,也是气得直跺脚。王祁心中暗笑道:“大难临到头,各人顾各人。在最危险的情势面前,谁都要保命,哪能顾得了别人死活。”此时他对自己的战果已颇为满意,仙龙谷人蛇相残,死伤不少,也算是为师父解恨了。 这时,忽见一人疾飞而来,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眨眼之间,已从极远处掠了过来,与先前叫喝那人站在一处。王祁眼睛一眯,知是来了绝顶高手,趴在树上一动不动。 屋顶那人见此人来到,立马单膝跪地,恭敬道:“恭迎副门主。” 那副门主身材颇高,鹰鼻如钩,不似中原之人,只听他鼻中哼了一声,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说罢,一声长啸,声如破锣,偏偏又高又尖,王祁一个不防,耳朵轰隆一下,差点被震得掉下树来,只觉内力隐隐有不稳之象,像要破体而出一般,赶忙潜运内力护住心脉,好一会儿才觉体内狂躁之气消去。 那些弟子们却没他幸运,一个个横七竖八跌倒在地,更有甚者,耳边竟流出一丝鲜血。王祁身躯一震,赫然发现蛇群毒蛇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趴在地上微微发抖。原来这人只凭啸声就把蛇群震住,功力之高可见一斑。王祁暗道:“哪能让你如愿。”心中一狠,将背上长弓握到手中,长箭瞄准那个副门主,嗖的一声激射而去。 那副门主仍在长啸,忽觉有暗器射来,猛一甩长袖,长箭断裂两截,掉落地上,啸声也随之止歇,怒喝道:“何方小人,给我滚出来。”他紧紧盯着王祁这边,显是从箭射方向判断出他的位置。 王祁更不答话,长箭再射,只要将他缠住,那些毒蛇就会重新恢复凶性。那人见王祁并不答话,心中更怒,将长箭拍落一旁,身影疾掠,向着王祁所在之处跃来。他身旁那人抽出兵刃,紧随其后。 王祁心如止水,对着那副门主,长箭再次射出,暗暗将神识附于箭上。那副门主怒极反笑,冷冷道:“雕虫小技。”顺手一拍,长箭再次掉落,身形却被逼得顿了一下。王祁却是心中一喜,神识已然瞬间将此人锁定,当下再不犹豫,弯弓又射。 那副门主见长箭朝自己胸口射来,抬起右掌便要劈落,哪知破空之声响起,又有长箭追星赶月而至,所对的位置正是他的右臂。这下一惊非小,这人如果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就是箭术通神。对方认定他右手方向和力道不变的话,只能将第一支箭打落,后面那箭定会扎到臂上,不由嘴角冷笑,左臂忽起,双手分别拍向两支来箭,眼看就要拍落,第三支长箭袭来,直射他的咽喉,他这下真的惊了,此时内力早冲到双臂之上,仓促之间哪能收回,只能硬生生地将身子一撇,长箭擦着脖子向后飞去,前两支箭也被拍落在地。待要喝骂,忽听身后“噗”的一声,接着有人惨叫,忙转头看去,却见身后那人正被长箭射中肩头,脸上紫色浮现,倒地毙命。他心中大异,拔出箭头闻了一下,忽的转头大喝道:“你就是昨日偷偷潜进来的那个人。” 这时,蛇群隐隐又动起来,不过四周来人渐多,趁着毒蛇慌乱无神,纷纷出手捕到蛇袋之中。有人听到这边打斗之声,慢慢围了过来,王祁眼见人数越来越多,看看箭筒中只剩十余支箭,不敢再多停留,转身跃起,极速逃去。 那副门主一见王祁奔逃,忙跃起追上,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眨眼间便追到王祁身后。王祁吓了一跳,慌忙从怀中摸出一刻炎刺球甩在地上,身后立时烟雾大作,那副门主首当其冲陷了进去,只觉喉咙刺痛,鼻眼之中涕泪横流,一阵头昏脑涨,急忙向后暴退,众人乱作一团。 那副门主不见了王祁身影,大怒道:“贼人肯定朝出谷方向下去了,吩咐前面注意堵截,别让他跑了。”说罢,弓身一纵,追了下去,他轻身功夫极为高明,不到半柱香功夫便又看到王祁身影,这才发现此人个子不高,身材偏瘦,脸上覆着黑巾,显是怕人认出,但从露出的皮肤看来,约莫有四十来岁年纪,不由心中暗忖:“江湖上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一号人物与我仙龙门为敌,甚至不惜暗杀唐门之人,以挑起两家的矛盾。既然不肯以真面目现身,或是相识之人也未必可知。一切唯有将他擒住再说。”想到这里,身形陡然加快。 昨夜,唐门之人一死一逃,谷中震惊,下令严查,有人在草丛中找到昏死过去的厨子,身上的外衣已被人扒去,又发现菜中被人下了蛇毒,众人当即明白,有人夜闯仙龙门妄图将唐门之人袭杀,不料姓陆的那人武功高绝,竟然识破了饭菜中的蛇毒,眼见刺杀之人穿的乃是仙龙门的衣服,便以为刺客是奉了门中命令前来行刺,惊吓之余,仓皇逃窜,居然慌不择路逃进了放养野生毒蛇的区域,待人们第二天找到他时,已然被众蛇撕裂,只剩一副白骨。众人分析事件前因后果,马上便知有人欲对仙龙门不利,妄图挑起唐门与仙龙门的争斗,好借刀杀人。正猜想对方是谁时,没想到这人如此大胆,竟然又来捣乱。 王祁展开身形,极速向前掠去,因为急速奔跑中不便弯弓,便将内力贯于箭上,向身后劲射,若是迫得再紧,就将炎刺球甩出,他的神识覆盖极广,虽然并不回头,方向却是极准,情急之时也能化险为夷。 那副门主速度虽快,几番阻挠之下,一时半会却追不上去,不禁又惊又怒。此人不但内力深厚,箭术通神,甚至对仙龙门的明岗暗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次快到岗哨时,身形马上一变从侧面插过,不待前面之人堵截,已然冲了出去,心下更是大惊:“难道他是卧底,不然不会对门中的机密知道得如此清楚”,想到这里,更不能让此人溜走,手上不知如何动作,一条斑斓毒蛇已经缠在臂上,冲着王祁便扔了过去,口中发出几声奇异的呼啸,似是在给毒蛇传达命令。 王祁心中大惊,忙向那蛇扔出一支长箭,想把它射落。没想到那蛇身形异常灵活,在空中扭动一下身躯,长箭登时射空,不待王祁再有动作便窜了上来,顺着他的身子缠了几遭,张开大嘴便向脖颈咬去。王祁惊骇欲死,抬手朝它头上拍下,哪知蛇嘴到了半路竟然停住,身子瑟瑟发抖,一下子便没了力气,王祁掌上内力强劲,正拍在蛇头之上,瞬时脑袋迸裂,蛇身跌落地上。王祁一呆,立时想到怀中的小蛇,不由狂喜。 那副门主见自己的爱蛇只一下便被王祁击落,忙奔到近前蹲下查看,只见蛇首血肉模糊,早已死透,不禁悲痛万分,此蛇伴随他已经五年有余,感情颇深,没想到今夜命绝于此,切齿道:“贼人,我今天定要亲手杀了你。”抬头看时,王祁早已跑远,忙跳起身来疾掠下去。 王祁仗着神识如电,早早绕开各个岗哨,偶尔有人追来,射出箭去,立马将那人毙命。可是越往前跑,越发现前面人数渐渐增多,完全将通往谷口的道路封死,想是仙龙门中早已将命令传出,务必将他截杀在出谷的路上。 王祁想起昨夜络腮胡掠到一旁的树丛之中,想是从旁边的山上也能绕出去,既然无法从谷口出去,那便冒险一试吧。他立时改变方向,向一侧的山坡上跑去,那里林密草深,今夜月色无光,正好可以隐蔽身形,不过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山坡近处竟没几处岗哨,到了林边,更是空无一人。可是追兵已经迫近,不由他细想,一下钻了进去。 那副门主看见王祁跑进树林,不由冷笑,心道:“地狱无门你偏要进,让那些畜牲们好好伺候伺候你吧。”跑到林边时,便停住不动。 这时后面的人也都追了上来,不一会儿便围了不少。 有人道:“副门主,那人进去了吗?” 那副门主点点头,冷笑道:“这回他自找死路,你们守在边上,别让他逃出来。夜里林中太过凶险,等明日天亮了,再进去寻他的尸首。” 众人应诺。 王祁一进林中便觉不妙,神识中起码发现有数十条毒蛇在附近游弋,心中立时恍然:“怪不得他们不追了,原来另有玄机。看来这林子也是仙龙门的养蛇之所,而且全是野生放养,凶性不除。” 他有心要往回撤,可一想到那些人肯定堵在外面守株待兔,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这时他已觉得附近的几条毒蛇发现了他,正缓缓游了过来,不由心中发苦,忽然心中一动:“小蛇既能震住蛇巢的毒蛇,说不定在这里也有些用处,只是它钻到我的怀中,气味散发不远,要是能将他拿出来就好了。”此刻他已陷入绝境,虽然仗着神识能躲避几条,但这里毒蛇甚多,越到深处越是危险,到时候前不得前,退不得退,把人活活困死,不如现在就冒险一试。 想到这里,王祁停住脚步,慢慢将手伸入怀中,因为心中紧张,手指竟有些轻微抖动,额上的冷汗慢慢滴落。忽然,指尖冰凉,显是碰到了蛇身,他身子一抖,就要把手指撤出来。哪知小蛇毫无动静,难道睡得这么沉吗?他胆子变大,用食指和中指慢慢夹住蛇身,小蛇依旧没有反应。王祁心中渐渐有底,将小蛇从怀中拉出,借着点点月光,只见小蛇蜷在掌心,眼睛紧闭,一动不动,这下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了:“真的睡着了,而且很沉。”这时,他发现周围正在缓缓游近的蛇群倏地向远处窜去,不由心中大喜,看来这招果然有用。再不迟疑,辨明了方向,手掌轻轻托着小蛇,向林子深处掠去,只觉越到深处,毒蛇越密集,而且更长更粗,有些已经长成巨蟒大小,头皮不禁有些发麻。然而即便是这样,在他走近之后,那些蟒蛇也是匍匐不动,似是对小蛇极为害怕。王祁这下彻底放下心来,脚底速度更快,心中暗笑:“任他仙龙门的人想破头皮也想不到,我竟然能在他们的养蛇重地如履平地,如入无人之境。” 当王祁终于走出这片凶地时,残月斜挂西边天上,已然快到五更天。看着远处的山谷,心中暗道:“今晚先给你们个教训,待日后神功大成,一定再来搅个天翻地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学技夫子 因为回程没有货物,孟家镖局的镖队比来时要快许多。几个重伤之人被安置在马车之上,免去了路上颠簸之苦。 孟世龙骑在马上,向赵鹤轩问道:“赵叔,咱们回去还走虎头岭吗?”再有半日的路程,镖队便会抵达虎头岭,孟世龙对几日前的厮杀记忆犹新,虽然他们最后获胜,却丢掉了好几个兄弟的性命,而且现在还有人重伤在身,等待回到彭州再行医治,因此心底还有些犯怵。 赵鹤轩笑道:“少爷放心,那虎头岭的贼人说不定已经被人一锅端了。” 孟世龙奇道:“是吗?听赵叔的口气好像挺有把握的。” 赵鹤轩笑道:“我们刚到仙龙门的时候,我已经将被人打劫之事告知了那位龙香主。仙龙门名列当世七大名派,行事一向霸道,江湖中人都卖他们的面子,山神胆大妄为,竟敢伙同他人抢劫仙龙门的货物,这不是找不自在吗?那龙香主当时听了也是极为愤怒,想必当晚就派出人手去了吧。” 孟世龙道:“其实山神截住咱们是为了替他儿子报仇,可惜却没有打听到咱们保的乃是仙龙门的货,这下连老本都输进去了。” 赵鹤轩道:“仙龙门才不管他们为什么劫镖,只要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就必须以牙还牙,将挑衅者打死打怕,以儆效尤。否则就会失去颜面,被其他门派取笑,在江湖上说话也就慢慢失去了分量。” 孟世龙点点头。 王祁跟在队伍后面,心中却在替小蛇担心。自从昨夜出谷以来,小蛇一直沉睡,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而且一出仙龙谷,外面的天气又变得寒冷起来,蛇身竟然变得有些僵硬,这才突然意识到,蛇类怕冷,赶忙将它揣到衣服里层,给小蛇取暖。虽然担心小蛇一旦醒来会将他反咬一口,可看它小巧可爱,想来也不会加害自己吧,何况它若是有心的话,昨夜放出来时就可一下咬死自己,当时根本连它的影子都没看清楚就已经向自己飙射而来,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想来想去,只觉得小蛇是因为喝上剧毒之后才一睡不醒的,难道是中毒了吗?可是看其他毒蛇见到它时一副畏缩的样子,也知道这家伙定然来历不凡,何况它舔舐蛇毒之时甘之若饴,哪里是中毒的模样。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好等回了彭州再好好琢磨。 忽的,王祁一惊,神识中只觉远处有人骑马疾奔而来,速度极快。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人。 这时,赵鹤轩也察觉到了,他皱了皱眉,暗道:“这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仙龙门的地界撒野?”他握住长枪,调转马头向后看去。 众人也听到身后山路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不由脸色剧变。 孟世龙惊道:“又有贼人劫道吗?”此时,他心中已十分后悔这次跟着众人出来了。 叶清向前跑了几步,举目远眺,奇道:“怎么是他们?” 来人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已越过镖队,拉住缰绳停了下来。王祁定睛一看,见一共来了六人,领头的正是昨夜追他的那个副门主,接收货物的龙香主也在其内,心中暗忖:“他们追来有何用意,难道认出我了不成?”心中马上警觉起来。 赵鹤轩忙跳下马来,走到几人近前,道:“龙香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他在一干人中只认识龙香主,故向他发问。 龙香主道:“赵老头,这是我家副门主,江湖人称绝命神鞭龙克远便是。” 赵鹤轩吓了一跳,龙克远的威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自己无论是功夫还是地位,跟人家相差太过悬殊,赶忙拱手道:“老朽不知是龙大侠亲自前来,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语气极为诚恳。 龙克远道:“你们是前天晚上去的仙龙谷吗?” 赵鹤轩不知他话中何意,只得说道:“是,前天天快黑时我们到的贵派。” 龙克远道:“龙力,那晚他们在哪儿住宿?” 那龙香主忙道:“二叔,前天晚上我见天色不早了,便安排他们在谷中客房留宿了一晚。南疆的贡品每年都是由这家镖局送来,我跟他们熟得很,不会有问题的。” 龙克远冷声道:“你怎么知道不会有问题?谁让你擅自领外人入谷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脱不了干系。” 龙力不敢反驳,讪讪退了回去。 龙克远又道:“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赵鹤轩已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他们去的那晚仙龙门竟然出了大事,不由惶急道:“龙大侠,所有人都在,一个不少。” 龙克远手持马鞭指了指镖车,道:“车上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赵鹤轩道:“龙大侠有所不知,我们去贵派的路上被一伙贼人截道,为了保住货物不被抢走,兄弟们拼死还击,最后侥幸逃脱,这些人便是在混战中被打伤的,因为伤势过重,便把他们安放在马车上,准备回了彭州再行医治。” 龙克远道:“竟有这等事?他们好大的胆子。” 龙力道:“二叔,我昨天已派人将虎头岭扫平了,山上无一人活命。” 龙克远点点头,轻夹马腹走了过去。众人见此人神情冷漠,双目如电,眼光一扫之下居然心底打颤,不禁惶恐之极,王祁自然也假装害怕,随着人们低下了头。 龙克远见几人虽然伤重,却都是极普通的外伤,并非毒蛇撕咬所致,心中狐疑略去。他转过眼睛,仔细察看各人,见都是些寻常武夫,不由大失所望,拍马走到赵鹤轩身前,问道:“前天夜里有人可曾外出?” 赵鹤轩道:“龙香主曾经吩咐过我们,不让随便走动,因此所有人都呆在客房里,并不曾出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我们早早就上路了。” 龙克远道:“一路之上也没人离开吗?” 赵鹤轩苦笑道:“没有,他们想要单独出去办事,都得经过我的同意。再说这荒山野岭的,他们能去哪儿。” 龙克远点点头,忽的他嘬起嘴唇,口中发出奇怪的啸声,忽高忽低,似乎还有些韵律。众人皆茫然不知何意。王祁却心中大震,他昨夜逃走之时,龙克远曾扔来一条毒蛇袭击他,嘴中便是发出这种啸声来指挥那蛇进行袭击,难道他是在召唤小蛇吗?他不敢乱动,一颗心砰砰乱跳,就怕怀中小蛇有一丝动静。可是过了良久,小蛇依旧沉睡不醒,王祁这才放下心来。 龙克远见无任何异状,这才彻底死了心,道:“你们走吧,虎头岭贼人已除,放心上路便是。”说罢,拍马向前,与诸人绝尘而去。 赵鹤轩满头大汗,见他们走远,这才长出一口气,喃喃道:“仙龙门出什么事了,龙克远竟然亲自追来。”他心中虽有疑惑,却知此地不宜久留,翻身上马,喊道:“大家伙走啦。” 众人被仙龙门盘查半天,一直紧张不已,听到二镖头喊话,赶忙上路向前行去,心中却在猜疑,他们来仙龙门不止一次,每次都是顺顺当当的,也不知这次出来是不是选错了日子,为何一路之上总是不太平。 王祁见人们沉默不语,心中好笑之余,也有一丝愧疚:“这次行动确实太贸然了,若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是要连累别人。” 不过,此后却一直平安无事,路过虎头岭时,山上人踪渺渺,果真无人再来骚扰,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皆想:“仙龙门好大的本领,一个山头随随便便就抹平了,他们当日差点全军覆没,没想到山神在人家眼里屁都不是。” 几日后,镖队终于抵达彭州,众人欢欣鼓舞,都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当他们回到镖局门口时,孟伯霆早领着众人站在那里等侯。 赵鹤轩忙跳下马来,走到孟伯霆面前,拱手道:“东家,幸不辱命。”言语中竟有些唏嘘。 孟伯霆道:“二镖头一路辛苦,叶清几日前已飞鸽传书,将路上所发生的一切禀告了我。这次若非二镖头力撑危局,后果不堪设想。” 赵鹤轩道:“老朽惭愧。” 孟伯霆问道:“叶清何在?” 叶清赶忙走来,道:“东家,有何吩咐?” 孟伯霆道:“凡是这次走镖的,每人多发五两银子,重伤的几人赶紧找大夫医治,费用由镖局来出,再多给他们十两银子,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每家送去三十两银子,若是家中另有青壮年,只要愿意,就让他们来镖局做事,也算聊表一下我们的心意吧。” 叶清感激道:“东家宅心仁厚,一心为弟兄们着想,我替他们谢谢您了。”说着深鞠一躬,神情颇为恳切。 孟伯霆道:“快去办吧。” 叶清领着一行人走了。 王祁跟着孟世龙走回小院时,却见孟夫人站在门口左右踱步,坐立不安,几个丫鬟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脸上却满是欢喜之色,见孟世龙走来,忙提醒孟夫人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孟夫人惊了一下,转头看到孟世龙走过来时,脸上霎时悲喜交加,竟留下泪来,一把将他抱住,道:“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声音微微哽咽。 孟世龙拍拍孟夫人的后背,笑道:“娘,我都回来了你还哭什么。” 孟夫人这才感到自己失态,忙把眼泪擦了,笑道:“让娘看看瘦了没有,路上可曾吃好睡好?”站起身来不住上下端详。 孟世龙闹了个大红脸,道:“娘,这么多人看着呢。”此番走镖,路上经历太多,甚至曾经在生死间徘徊,一旦平安归来后,刹那间感觉成长许多,孟夫人的一番体贴呵护让他颇有些不自在。 孟夫人佯怒道:“小兔崽子,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害羞什么。” 众鬟纷纷掩嘴轻笑。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从众人身后走过来,轻声道:“娘,你就别打趣他了,我听爹爹说,弟弟这次走镖途中经历不少危险,恐怕一番经历过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王祁见她一身白衣,玉骨冰肌,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年纪和自己相仿,马上便知她是孟世龙的姐姐孟庭岚。因之前她来看孟世龙时,自己与碧荷躲远,故而之前从未见过。此时乍见之下,心底竟有些轻微的紧张。 孟夫人道:“嗯,是长大了,不再是缠在阿娘膝下玩耍的小孩子了。”看到站在一旁的王祁,笑道:“王祁,叶清已经传信回来,此番远行若非你危机时刻挺身而出,这小子恐怕又要遭遇一番磨难了。” 王祁忙道:“夫人太抬举我了,我这点本事哪够看的,一路之上全仗二镖头神勇,以及诸位兄弟顽强抗敌,我们才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孟庭岚看看他,道:“看你的年纪和我一般大,功夫当真很好吗?” 王祁笑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孟世龙笑道:“姐,你当时是没看见,那些贼人乌压压地冲下来时,我都吓得快要尿裤子了。赵叔跟对方头领战在一起,可其他人却抵挡不住那些山匪的攻击,说时迟那时快,王祁立马提刀冲将出去杀进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将他们砍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嘿嘿,可惜我没甚功夫,不然的话,也要和王祁一起杀他个三进三出。” 孟夫人不禁莞尔,虽然此刻看到儿子平安无事,却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境况如何惨烈,不禁感到后怕,笑道:“这孩子满嘴胡扯,你当是说书呢,这下知道走江湖的危险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往外乱跑。” 孟世龙道:“我这功夫是不够看,出了外头只够丢人的。我想请爹爹帮我找个师父,好好练上几天,日后再出去走镖也能自保。” 孟夫人笑骂道:“说得好轻松,你当学武是过家家呢,几天就能练出个模样来,那可得受不少罪呢。再说了,自家开镖局,还用你出去受这份罪,只要跟在你爹身边好好学,日后在家中坐镇就好了,若是你的才学见识能够服众,自有旁人替你卖命。” 孟庭岚道:“娘,你不要打击他了,弟弟好不容易上了点心,被你一番打击,又没心思学了,就由他去吧。” 孟世龙道:“就是,若是我不在外面跑出个名堂来,谁能服我。” 孟夫人无奈道:“好好好,都随你。” 母子三人谈笑着回屋去了,王祁走回自己小屋,将钢刀挂到墙上,因为担心仙龙谷的人追来把他认出,所以早就把弓箭扔了。从怀中将小蛇取出,见它还是一副痴睡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无奈,他没法子,只能等它自己醒来。端详了一会儿后,又将小蛇放回怀中。 与龙克远遭遇那夜,李夫子给的炎刺球已经用完,王祁便想着再去讨要几颗,于是出门走了出去,正巧李夫子正在屋中,见王祁到来,笑道:“王祁,好长时间没到我这里来了。” 王祁道:“这些日子跟着小少爷,一直脱不开身。今天刚走镖回来,才得了空,便过来看看您。” 李夫子奇道:“这才来了几天,你都能走镖了?” 王祁道:“先生每天在家里钻研技艺,从不问外事,连小少爷第一次出镖也不知道。因为我一直跟着他,所以也得了机会出去转了转。” 李夫子道:“原来如此。那你这次来是——” 王祁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说道:“我是来——来向先生讨要几颗炎刺球的。” 李夫子心中好笑,这小子定是路上遇到事情,见到自己的东西好使,这才又来索要,于是假装为难道:“你来得不巧了,炎刺球前两日已经被他们取光了,正好我手头忙着其他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王祁有些失望,道:“不知先生还需几日才能做出来?” 李夫子道:“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偷眼瞧王祁一副捉急的样子,心中更乐,接着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是随性而为,炎刺球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等我忙完这一阵,有空了再说吧。” 王祁只好道:“那好吧,打扰先生了。”抬腿就要离去。 李夫子突然道:“对了,我倒有一个办法,若是你同意的话,不出一个礼拜,也能做出几颗来。” 王祁大喜道:“什么办法?” 李夫子道:“炎刺球其实做起来并不费事,我手上还有草图,只要你按着我教你的法子来做,几天便学会了,到时候你想做多少也行。” 王祁惊道:“这也行吗?” 李夫子道:“怎么不行啊,你若是嫌麻烦,那就等着吧。什么时候做好了,我再通知你过来取。不过,那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王祁忙道:“先生误会了,我哪里会嫌麻烦,能学到先生的技艺是我莫大的荣幸,只是想来我跟您非亲非故,也非师徒关系,贸然学艺是不是不太合适。” 李夫子道:“你有师父吗?” 王祁道:“有,不过已经去世了。”想到唐狮,神色便有些黯然。 李夫子道:“他对你怎样?” 王祁道:“师父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他教我的东西也不多,可是对我视如己出,我从小无父无母,也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说着,眼眶有些微红。 李夫子叹声道:“也是个苦命的人啊。你放心吧,我不用你拜我为师,若是学得好,做出更好玩的东西来,我自然高兴,可要是你不是这块料,学不进去,我也不会留你,趁早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也省得碍我的事。” 王祁喜道:“先生放心,我会用心学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李夫子道:“好,你随我来。”转身走进屋内。 王祁跟着进去,李夫子将他领到一块空闲的桌前,顺手拿起一根极细的木炭,在桌面上画出一幅草图,他下笔极快,随手而就,线条繁复却很清晰,就像把炎刺球外面剥开,一切为二,露出了里头精密的结构。 李夫子手指桌面道:“这就是炎刺球的设计草图,现在我给你讲解,要用心记忆。” 王祁点点头,看着图案仔细听李夫子解释。这时,他仿佛看到了武学之外的另一道门正缓缓开启,那里是从未探及的陌生世界,心中竟激动得有些颤抖。 半个时辰后,李夫子将原理说完,看王祁紧盯着草图默然不语,道:“听懂了吗?” 王祁茫然地抬起头,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般,眼神霎时恢复了神光,道:“好像是懂了。” 李夫子有些不满,这小子竟然在自己说话之时走神,而且问他的时候也没有虚心求教之态,不由说道:“真的懂了?” 王祁道:“应该差不多吧。” 李夫子突然抓起一块抹布,伸手一抹,桌上的图画立刻擦得干干净净,冷冷道:“既然懂了,那你给我重新画来。”将手中的木炭条递过去,他要让这小子长点记性,既然跟自己学东西,起码要有个诚恳的态度。 王祁接过木炭,想了一下,便在桌上画了起来,几笔过后,李夫子差点没气歪鼻子,心中怒骂道:“这画的什么东西,该直的不直,该圆的不圆,居然还不停笔,我看你待会怎么出丑。” 王祁却恍然不觉,一笔一笔按心中的记忆画了出来,起初笔法甚是生涩,停下来想了想后,又接着画,渐渐地线条变得柔顺活泼,速度也比开始时快了不少,到最后,下笔之际已没有丝毫停顿,笔之所至,如走龙蛇,最后一根线条画完后,他放下木炭,道:“先生,您看看有什么差错?” 李夫子开始时还在不以为然地嗤笑,到后来见他越来越熟练,脸上慢慢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心道:“这不是真的,我肯定是见鬼了,哪有刚开始学就能这么完整地复制出来。”炎刺球虽然简单,可那是对他来说。若是新手初来乍学,根本无从下手,可是他却见王祁一丝不苟地下笔,实是大违常理,这下真的懵了。听王祁说话,这才惊见一副草图已经完成,赶忙凑近仔细分辨,除开始的几笔略显稚嫩外,和他刚才画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由喃喃道:“好强的记忆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身世浮沉 王祁道:“我心中想着先生刚才说的原理,就这样胡乱画了一气,也不知道对不对。” 李夫子奇道:“你说什么,你是想着原理画出来的?” 王祁道:“是啊,先生刚才说里头的机括怎么安置,相互之间如何锁咬,怎么排列才最容易被触发,我想着应该是这样子的,加上对先生刚才的草图还有些印象,就画出来了。” 李夫子彻底震惊了,这人不显山不漏水的,难道是一个学习机关之术的天才,忙道:“那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 王祁以为他要考验自己够不够格,当下便把自己所理解的说了出来,李夫子越听越是惊诧,出声道:“不用说了。” 王祁一愣,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李夫子一声不吭,忽然仰头大笑,状若癫狂,最后竟然一脸通红,好似喝醉了一般。 王祁不知发生何事,只能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等他笑完。 好半天,李夫子终于止住笑声,道:“老天待我不薄啊,竟然给我送了一个天才传人过来。好!好!好!”一连喊了三个“好”字,又道:“来,既然你已知其理,我现在就来教你如何用实物组装。” 王祁大喜,眼见李夫子从屋中搜罗出一大堆东西,忙走近看他如何动手操作。 这日过后,王祁便每日前来跟李夫子学技,一个教得痛快,一个学得高兴,两人相处十分投机。王祁神识过人,李夫子讲解时,立时便在脑海中形成模型草图,并迅速进行拆解c分析,再组合,待李夫子说完,他也将所讲机关理解得彻彻底底,偶然有不解之处,李夫子稍微点一下便马上通透。而且自从服过九泉洗心丹之后,他的手掌经脉早已拓宽,十根指头灵活至极,比常人强上太多,李夫子与他比起来也是自叹不如,因而组装起机关来,甚至比在脑中理解记忆还要轻松。 冬去春来,岁月如水,转眼间半年时间过去,王祁已将李夫子的技艺学得不离十,甚至偶尔能提出一点质疑,在某个关键部位,想出更妙的法子来,他现在所差的,不过是缺少实践罢了。李夫子也不藏私,将自己多年苦学摸索出来的经验一股脑儿的全部教给王祁,眼看他一天天成长,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二人虽不是师徒,却比世间的师徒们不知强了多少倍,这半年相处下来,夙愿得偿,足以大慰平生。 镖局众人见王祁跟着李夫子学艺,初时吃惊不小,谁不知道李夫子性子古怪,除了东家和几位镖头偶尔跟他说上几句话外,没人敢靠近他的屋子半步,否则下场不堪设想,所以谁也不明白王祁哪来那么大胆子,居然主动去跟李夫子套近乎。后来见二人之间相处愈发融洽,老少二人谈技论艺其乐融融,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孟世龙也开始学起武来,孟伯霆给他请的师父便是三镖头任重远。王祁曾经跟他在石门镇有过一面之缘,再见之下,心中不禁一阵唏嘘。那时,他才从山里逃了出来,茕茕孑立,无依无靠,刚刚结识一身乞丐装扮的玄衣唐狮;而现在自己已经在镖局立足,甚至还立过些许功劳,可师父却已然仙逝,想起这一年来的事事非非,有那么一刻竟感受到了岁月无情,人生无常的沧桑滋味。任重远经王祁一提醒,也把这个见义勇为的小子想了起来,不禁哈哈大笑,称那时便看出他胆识非凡,看来二人缘分不浅,竟然真的再次相遇,而且处于同一座院落。 任重远贵为镖局三镖头,手底功夫自是不弱,更重要的他对孟世龙的教习铁面无情,就像真的师徒一般,如果做错了就出言训斥,并不因为他是少爷而稍留情面。孟世龙开始时不以为然,被责骂后还出言顶撞,任重远根本不为所动,说如果不想他教的话,可以禀告东家,只要东家发话,他马上走人。孟世龙听不得激,竟真的去向老爹告状,没想到孟伯霆将他一顿臭骂,让他马上回去跟任重远道歉,并说:“就因为你是这种吃不得苦的德行,才给你找三镖头作师父,只有他才能真正把你当徒弟训练,换做他人哪能学下真本事。这世上从来只有师父骂徒弟的,哪听说过徒弟顶撞师父的,如果坚持不下去,以后便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小少爷就行了,请再多的师父也是白搭,还不够给我丢人的。”孟世龙虽然纨绔,却并不傻,一下被老爹骂醒,竟如当头棒喝般顿悟,二话不说回去给任重远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认认真真的拜了师父,并承诺再不会出言顶撞,师父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师父让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态度极为恳切。任重远心中极为受用,脸上却依旧严肃无比。从那之后,孟世龙便随着师父刻苦习武,他的脑筋极为聪明,一旦认真起来,进步非常明显,脸上的幼稚之色退去,渐渐变得刚毅起来。家人看在眼里,也是无比欣慰。 孟伯霆虽知再将王祁派在儿子身边也是用处不大,可他听说王祁每日向李夫子虚心求教,也就不急着派他再去做其他的事情,反正镖局人手充足,也不差他一个。孟伯霆知道上次仙龙门一行,若非王祁出手,孟世龙的处境就会极其危险,孟家已欠下王祁一个人情。这次默许他随着李夫子学艺,也当是略微还他一点人情吧,而且李夫子的技艺再多一个传人,对于镖局日后的发展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镖局后来竟然发生一些列事情,也弄得他焦头烂额,再没心思管这些小事。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万物复苏,柳树悄悄泛绿,长出点点嫩芽。这日早晨,王祁正准备去找李夫子,忽觉怀中小蛇稍微动了一下,立时惊喜万分。这个小家伙自从将它带回来之后,一直沉睡不醒,若不是见它一直生机不减,还以为早就饿死了呢。现在见它有了动静,忙伸手从怀中取出,放在床上。他怕万一小蛇六亲不认,开口便咬,自己便有九条命也都搭进去了。 王祁远远站开,紧紧盯着床上。只见小蛇身躯慢慢伸展,眼睛幽幽睁开,脑袋直立起来好奇地向四周打量,像极了一个大睡初醒的人,浑不知身在何处,梦去何方。忽见王祁站在不远处,几个月来早闻惯了他的气味,马上亲昵地摇摇身驱,向他电射而去。王祁知自己速度拼不过它,也存心想赌一下,便站着身子不动,任由小蛇缠到自己胳膊上来,眼睛一眨不眨。只见它从胳膊游到脖颈,再从脖颈绕下钻到怀中盘了起来,正当王祁郁闷地猜想这家伙是不是又要准备睡觉时,小蛇却倏地钻了出来,游到他的手上,在腕上缠了几遭后,小脑袋直蹭他的手背。 王祁彻底放下心来,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只觉小蛇和他十分亲近,像是他们之间有血缘亲情一般。他猛地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不由暗笑自己实在是异想天开,人与蛇之间哪里谈得上血缘二字。伸手摸摸蛇头,只见小蛇极为乖顺,竟然低头不动,任他抚摸,似乎极为享受。王祁不禁哑然失笑。因为小蛇事关重大,极可能被人发现,甚至给镖局引来祸事,所以他不敢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它带出去。可是小蛇又听不懂自己说什么,不由心下犯愁。他试着拍拍小蛇的头,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想让它自己钻进来。哪知小蛇却茫然地盯着他,不解何意。如是再三,小蛇终究没有丝毫反应,王祁不禁心中叹道:“早知便是这样。从前沉睡的时候盼它醒来,可是醒了又没法沟通,这不是要自己好看吗。”一人一蛇瞪视良久,场面极为可笑。 王祁心中有些焦急,往常他去找李夫子时,时间一般相差无几,几个月来已经形成习惯。今天若是去的迟了,先生定会询问,自己到时该如何解释。他心中对李夫子极为尊敬,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王祁怎会允许自己用谎言欺骗,暗道:“你这小东西怎么就顽固不化呢,连这点意思都弄不明白,亏你还能把毒蛇吓唬住,脑袋也不知怎么长的。”心中一急,神识倏地的直射出来将小蛇笼罩。 王祁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怎么昏了头做出这么不靠谱的反应来,就要将神识收回。哪知脑海中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善意,微小却欣喜之极,心思一动,发现这微弱的意识竟是小蛇发出来的,不由一阵诧异,忖道:“难道蛇类也有心理活动吗?如果它也有想法的话,这一丁点意识波动是想跟我说什么吗?”王祁好奇心大起,试着在神识中掺进一股欢喜之情,那意思便是说:“很高兴见到你。” 一试之下,果见那团微弱之极的意识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再看小蛇也是一样,陡然间在王祁身上欢快地窜行,想必极为欢悦。王祁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或许摸出了点御蛇门道,当下又试着用神识“说”道:“到我回怀里来吧,这里才安全。” 也许这口令有点陌生,小蛇瞪着眼睛试图理解。 王祁恍然,马上拍拍自己胸口,又用神识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小蛇盯着他,霎时明白了,一下钻到王祁怀里,静静地蜷缩起来。王祁大笑,终于成功了。当下轻轻拍了拍它,以示赞许。待将小蛇安顿好之后,这才出门找李夫子去了。 当他进到李夫子屋中时,却发现空无一人,心中不禁诧异,几个月来,李夫子从未离开院子半步,自己已经习惯每日都能见到他了。王祁在屋中转了一圈,忽见往常画图的桌上写着几个字:“镖局中有事发生,召我前去,勿急勿寻,明日再来。”字迹清晰,显是刚刚写就,不由暗忖:“有事发生?先生很少参与镖局日常琐事的,此事若非不同寻常,定不会惊动他。看来有些不妙啊,我便明日再来问个清楚。”虽然心中疑惑,但李夫子不在,他也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何事,只好压下好奇心,等到明天再说。 王祁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刚好碰到董大彪,他匆匆而行,低头疾走,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董大彪抬头见是王祁,说道:“又来找李夫子吗,他去议事厅了。” 王祁道:“我已经知道了。董大哥,你这是去哪里,为何走得这么急?” 董大彪道:“我——”刚刚开口,又把话咽了下去,道:“你别打听了,若是需要的话,到时候自然会通知你,我先走了。”说罢,急忙向前去了。 王祁看他恨不得三步并作一步走,心中疑惑更甚,董大彪为人行事一向大喇喇的,与人说话时,总是嘻嘻哈哈,嘴里开着各种荤素不搭的玩笑,浑没个正形。今天却变得神情紧张,似是有大事发生。再想起李夫子也去了前院,难道他们为的是同一件事吗?不禁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是一名普通弟子,还没资格过问这些。 忽然记起小蛇自从醒了之后还没吃东西呢,它可是睡了好几个月,一直不吃不喝,既然已经醒转过来,自然不能再让它饿肚子。微一沉吟,想到曾在仙龙门蛇巢中见过它舔舐蛇毒,便想是不是可以再喂它一点。自己当时顺了好多回来,一直没动过,正好可以试上一试。拿定主意后,便向自己住的小屋走去。 走到院门时,忽然有人向窜射过来,身形之快,令人防不胜防,不过王祁自从夜探仙龙门之后,已经养成神识不离身周的习惯,只要有人靠近,不论位置如何,总能在第一时间内发觉,而且,他发现神识也是需要锻炼的,用得越多,驾驭手段越熟练,甚至能感觉到神识隐隐地有些成长。 此时,他发现这人竟是胡妈,不由暗中吸了一口冷气,她隐藏得好深,从身形速度来看,显然绝非泛泛之辈,所以并没有躲避,任她冲到身前抓到自己的肩膀。只听胡妈急急问道:“重远,不,三镖头怎么样了?” 王祁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茫然道:“三镖头不是教小少爷学武吗,他怎么了?” 胡妈摇了摇头,道:“我倒昏了头了,你的级别还不够,看来他们并没有告诉你。算了,你走吧。”说罢,恹恹地回去了,跟刚才迅若疾风相比,简直天壤之别,王祁甚至怀疑她们是不是一个人。 回到小院时,小少爷已经不在了,他习武一般都是在练武场,每天早早地便走了,所以王祁也不奇怪。 这时,碧荷走过来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夫子给你放假了吗?” 这一年来,碧荷与王祁已经处得相当熟络,起初孟夫人派她前来伺候小少爷,碧荷一直小心办事,把小院打理得甚是条理,纤尘不染,而且即便孟世龙纨绔胡闹,她也从不顶撞,忍气任怨,谨守下人本分,令孟夫人极为满意。可是小院再忙,也没多少事可做。自从王祁来了以后,碧荷见他年纪不大,却很懂事,自己有时被小少爷骂后,也会找机会过来开导她,心中便存着感激。反正身边事情不多,也就顺便将他的屋子每日打扫清理了,一日三餐也和小少爷相差无几,所以王祁虽是下人,却享受着与孟世龙一样的待遇,在他心中,早已把碧荷当做姐姐一样对待。 此时见她发问,便笑道:“李夫子不在家里,让我明天再去。” 碧荷道:“这倒奇了,李夫子也有出门的时候啊。” 王祁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平时见他一天到晚钻在各式机关中苦心研究,哪有外出的时间。不过,今天是镖局有事唤他去了。” 碧荷从怀中拿出块手帕,铺在台阶上,挨着王祁不远坐下,思索片刻,道:“李夫子自从来了以后,从来不过问镖局之事,这次能把他也请去,想必事情小不了。” 王祁道:“碧荷姐说得有理。” 碧荷见他夸自己,心中很是高兴。从前在夫人身边时,还能和众姐妹说笑,解解心中烦闷,可当她伺候了小少爷后,再不敢大声说话,每日只有唯唯诺诺,偶尔出言相劝,也会被臭骂一番,心中纵有千多话也没个人诉说。王祁不一样,他也是下人,虽是个男子,却总能静静听自己唠叨,永远面带微笑,从不打断,和他相处时,心中烦闷不知不觉地就会散去,便道:“其实严格说来,李夫子并不算咱们镖局的人。你想哪,所有人都有事干,该走镖的走镖,该训练的训练,就他一天到晚无事可干,像个局外人一样。” 王祁道:“可先生不是给镖局做了好多东西吗,比如传讯箭c弩机之类的,这些东西除了先生谁也做不出来。”这些小机关即便他早已学会,也依然惊奇先生当初怎么会有这么奇妙的想法。 碧荷忽然笑道:“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进镖局的时候,李夫子还没来呢。” 王祁“啊”了一声,惊道:“你说笑了吧。” 碧荷道:“我骗你作甚。你想啊,我六岁进来伺候夫人,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而李夫子来了也不过十年。你说我们俩谁进来得早?”说罢,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王祁恍然道:“这么说来,还是碧荷姐来得早了。六岁就来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吧。” 碧荷黯然神伤道:“是啊,六岁的小孩,就被父亲卖给别人做丫鬟了。”眼眶慢慢红了,泪水泫然欲滴,显是想起了伤心之事。 王祁立时慌了神,嚅嗫道:“碧荷姐,你这是怎么了,唉,我瞎说些什么呢,害的你——你别伤心了好吗?” 碧荷擦了擦泪,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心里有些伤感罢了。” 王祁不知该如何解劝,张了张口,也没想出来说什么才好。 碧荷道:“小时候家里穷,妈妈生下弟弟后就走了,爹爹带着我们姐弟俩艰苦地讨活度日,那年弟弟生了一场大病,我们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够一副药钱。最后实在没法,爹爹跪下求我,说只要把我送走,就能换些银两给弟弟治病。我心里又惊又恨,虽然不舍,却也知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能含泪答应。最后爹爹把我送进了镖局,东家宅心仁厚,给了他十两银子,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小弟病好了没有。” 王祁心中伤感不已,轻声问道:“那你后来没去看看他们吗?” 碧荷叹了口气,道:“去过,可是已经没人了。问周围的邻居,都说不知道,有人说见他急急惶惶地抱着小弟走了,不知去了哪里。后来我又去了几次,房子慢慢塌裂,他们也再没回去,我便死了心。” 王祁劝道:“想是你爹去远处探访名医了吧。” 碧荷摇摇头,道:“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无论看好看不好,最后都应该回来吧。唉,我早已死了心,不报任何希望了。” 王祁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坐着,等待她的下文。 碧荷望着虚空,悠悠地出了一会儿神,这才道:“你看我,净说了些废话,让你笑话了。” 王祁道:“没事的,我愿意听你说话,心里的烦心事说出来就好受了。”他自幼孤苦伶仃,爷爷早早去世,后来山村被屠,师父被杀,从来都是一个人承担心中的寂寞无助,现在有人愿意找他说话,便觉得幸福无比,何况碧荷身世与他一般凄惨可怜,不免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 碧荷脸上微红,啐道:“胡说些什么。”心里却很是受用。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谈及自己的身世,积攒了十余年的哀愁苦怨,终于说了出来,心中一下子轻松了很多,笑道:“别说没用的了,我还是接着刚才的话说吧。夫人偶然间曾跟我们提起过,她也不懂为何东家要将这么一个怪人招进镖局,害得大家平常只要靠近那间屋子,就觉得心惊胆战。有一次他们说起李夫子来,夫人便趁机向东家询问。” 王祁正在细听,忙道:“东家说什么?” 碧荷笑笑,道:“哪知东家却说:‘旁人懂什么,李先生虽然性子古怪了点,不愿与人相处,可是他绝技通天,实是我生平仅见。这样的人物平常人请都请不到,咱实在是逮了个大便宜。你不看他做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别说着彭州城里,就算是放眼整个中原也不见得有人能超过他。养着人家又用不了多少钱,他给随手做个东西,就足够人们受用的。别人说闲话让他们说去,咱们做主人的一定得心存尊敬,不得有丝毫怠慢。’夫人向来听东家的,就把他的原话跟我们说了一遍,并告诫我们若是见了李夫子,一定不能失礼。其实即便我们想见到他,也是很不容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师徒一场 王祁恍然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先生确实不怎么给镖局做事。他平日所做的那些东西,都是全凭自己的兴致所来,就说那架木牛流马吧,费了他多少心血啊,最后弄出来时,只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欣赏,我问他时,他说就是想证明一下诸葛亮当时确实造出来过,只是后人愚昧,不肯相信,以至于妄自否定先贤的雄才绝技。我又问他这东西有何用处时,他说了句话一下把我给逗乐了。” 碧荷大感有趣,道:“他说什么?” 王祁道:“他说,他这是在向诸葛孔明致敬。” 碧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看来这个李夫子也还挺有趣的,不过,估计这话他只对你说过,换做别人,哪敢跟他多说半句。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他对你就和对待别人不一样。” 王祁笑道:“也许他看我对机关之术感兴趣,觉得我孺子可教吧。”忽的想起一事,道:“碧荷姐,你知道三镖头和胡妈是什么关系吗?” 碧荷奇道:“不知道啊,你怎么把他们两个扯到一块去了。” 王祁道:“刚才我进后院时,胡妈拦住我,问三镖头发生了什么事。我被她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说不知道,她这才放我进来。若是你呆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那肯定是我瞎想了。” 碧荷想了想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你要记得,以后不要在背后随便议论别人,小心隔墙有耳,传出去对你不好。” 王祁笑道:“我就是对着你才说的。”他心中记挂小蛇,便站起来道:“碧荷姐,我还有点事,先回屋了。” 碧荷也站起身来,打趣道:“真不知你一个刚进门的新人,哪来那么多事,一天到晚跑得不在,简直比东家还忙。”说罢,笑着走了。 王祁回到屋中,将门锁好,探查到外面并没有人在附近,这才用神识罩住小蛇,“说”道:“你出来吧。”立时感觉到小蛇微弱的意识马上活跃起来,“嗖”一下从怀中窜出,缠到王祁手腕之上。 王祁伸手从床下角落里取出一瓶蛇毒,见上面写着“银环蛇”,想来毒性不小,便揭开盖子准备滴上一滴,让它先尝尝。哪知小蛇登时兴奋起来,嘶鸣不止,倏地就朝瓷瓶射去。可是瓶口极窄,“砰”的一声,头没钻进去,瓶身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缝。王祁吓了一跳,若是蛇毒沾到自己身上,那可就麻烦大了。他找出自己平日用的杯子来,一手抓紧小蛇,生怕它再窜出去撞碎杯子,一手拿着瓷瓶,小心地将蛇毒倒出。小蛇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王祁手上动作,舌头吞吐不止,馋涎欲滴。王祁见它一脸馋相,心中好笑,稍一松手,小蛇马上跃到桌上,脑袋钻到杯中,“呲”的一声将杯中蛇毒一吸而进,半点不剩,喝完后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王祁,像是问他还有没有。 王祁着实吃惊不小,这家伙的胃口也太好了吧,一瓶蛇毒一眨眼就吸干了,他总共才偷回几瓶啊,就算是都喂了它,恐怕也不够一两顿吃的,何况自己还有用处,总得留下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该怎么办?他心中犯难了,忖道:“若是知道小家伙这么不好伺候,当初捉它的时候就该多偷几瓶蛇毒。难道再去仙龙门吗?路途遥远倒是其次,那龙克远的功夫已经鬼神莫测了,若是再惹出龙破天来,自己的下场可就惨了。而且就算偷再多也不够几日喝的,不行,得让它自己动手解决饿肚子的问题。”想到这里,心中有了计较,便把小蛇唤回怀中,开门走了出去,他要到城外的林中,把小蛇放出去,让它自己去找食。 王祁走在路上,看到镖局内的防卫依旧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出现紧张的气氛,暗道:“看来先生所说的事情,底下的人并不知晓。又或许是东家他们故意隐瞒,不想让人心散乱。”心中胡乱猜测着,脚下不停,不多时已然走出城外。展开身法向前疾掠,一会儿便奔入林中,又往深处走了几步,这才将小蛇唤出,用神识“说”道:“去吧,找你的食物去吧。” 小蛇瞪着眼睛,似是努力思索话中含义。王祁弯腰将它放到地上,指了指前方,又用神识示意了一遍。小蛇抬起头望向远处,忽然动了,“嗖”地快速游了出去。王祁忙跟在后面,他心中还有些担心,万一小家伙跑得远了忘记回来的路,自己可就赔大发了。自从那夜见了龙克远的御蛇之术后,他便一直琢磨,如果将小蛇也训练出来,自己今后与人对敌时就多了件犀利的武器。不过若是小蛇走丢的话,那便什么也无从谈起了。 小蛇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已经窜入林子深处,王祁不像它那般细小灵活,为了跟上,只得用神识将它锁定,拼命疾奔,上蹿下跳,跑得不亦乐乎。正当心中叫苦连天之时,忽觉神识之中小蛇猛地向空中射去,又听到远处一声惨烈的哀鸣想起,不由心中惊异,等他掠到近前,才发现地上跌落一条一丈多长的碧绿蟒蛇,身子激烈地扭动,尘土乱飞,尾巴甩在树干之上,发出“啪啪”巨响,待要上前帮忙,助它一臂之力,忽见小蛇从地上窜起,缠到王祁胳膊上,身子轻摇不止。王祁知它这是表示欢欣之意,忙向那蟒蛇看去。只见它硕大的头颅之上一个血洞十分刺目,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而激烈抖动的蛇身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慢慢停了下来,终于静止不动。 王祁长大嘴巴,心中又惊又喜:“小蛇当真厉害得紧,这么大一条蟒蛇,不过几下功夫,便被它弄死了,而且下手又准又狠,显然是一击致命,就算是高手前来,也没有它这么利索吧。若是把它训练出来对付敌人,那该是怎样的效果。”想到这里,只觉头皮发麻,不禁为日后的对手担心起来。 再看小蛇时,见它已经不是刚才那副饥肠辘辘的样子,蛇身明显鼓了许多,脑袋懒懒地趴在手背之上,若非眼睛睁着,王祁简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吃饱后又准备沉睡了。抬脚走到蟒蛇前面,用长针刺进蛇颚,果然没半点蛇毒流出。小蛇吸得好干净,没给他留下半点,心中直骂它太不仗义。看着粗壮的蛇身稍觉可惜,心头一动,从怀中取出一枚子午断魂镖,小心地割开蛇腹,右手一伸,便把蛇胆摘下。稍一用力,胆囊破裂,胆汁便流了出来,赶忙送到嘴边,一口气吸到口中,不敢丝毫停留马上咽了下去。只觉嘴中苦涩难当,经脉之中内力疾冲,隐约有不稳之象。他以前吃过蛇胆,知道这是正常现象,忙闭目打坐,将这股凭空而来的内力引至丹田之中,再送到身体各处经脉之中,待过了几个周天之后,腹中的痛楚感才渐渐消失。王祁睁开眼睛,感受体内雄浑了不少的内力,不禁一阵高兴。这次小蛇猎食,虽然自己没得到蛇毒,却也无意间收获了蛇胆,致使内力增进,看来日后倚仗它的地方还不少。 待王祁回到镖局,已是下午时分,孟世龙坐在屋内,一声不吭,细细看去,身躯竟然微微发抖。碧荷站在屋外悄悄向他摆手,示意不要进去,小心触了霉头。王祁轻轻“哦”了一声,就准备回自己的小屋。 忽听孟世龙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盏乱响,气愤骂道:“好恶毒的贼子,竟敢对师父下此毒手。底下人都是吃干饭的吗,用得着的时候龟缩起来,连个鬼影都都找不着,到真的出了事了,一个个哭爹喊娘,趴在地上表忠心,真他娘的恶心,真不知道爹爹养这些废物干吗。” 碧荷吓了一跳,跑进去就想劝说几句,没想到孟世龙一见她进来,心中更是烦懑,顺手抄起桌上的杯子就向她砸了过去,怒道:“谁让你进来的,没眼色的东西!” 碧荷惊在当场,浑不知躲避,眼看就要被杯子砸到头上,忽的一个人影电射而来,抱着她躲到一边,杯子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撞得粉碎。碧荷吓得尖叫起来,胸口急速起伏,身子簌簌发抖,一脸惊恐之色。王祁放开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孟世龙也吃了一惊,待看清来人是王祁之后,脸上有些不自在,道:“唉,幸亏你来得即时,不然我就——碧荷,你没事吧?”他根本没注意到王祁刚才惊人的速度,还以为他正好撞进来把碧荷拖开。 碧荷吓得不轻,声音有些发抖,道:“少爷,我没事。” 孟世龙叹了口气,道:“我这是怎么了。你出去吧,以后看我心情不好就别进来了,以免我一时失手伤了你。” 碧荷忙退下去了。 王祁道:“小少爷这么烦躁,发生了什么事吗?” 孟世龙气道:“我师父被人袭击了,差点送命。” 王祁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三镖头前两天还不是好好的吗?” 孟世龙道:“师父几天前出去走一趟镖,说好昨天晚上回来。今天我早早地去了练武场,等了好半天他都没有来,就去前院找他,没想到正好看到他被人背了回来,背上插着一根寸长的钢钎,鲜血直流,昏迷不醒。惊问之下,才知早上回来时被人暗中袭击了。” 王祁想到李夫子也是早上去的议事厅,难道为的便是此事吗?心中牵挂任重远伤势,问道:“那他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孟世龙道:“暗器射中后心口,若是再深一点,师父便会当场送命。要让我查到是谁干的,定要砍下他的狗头。” 王祁奇道:“暗器?这么说袭击之人没有露面?” 孟世龙咬牙道:“这才是最气人的,人都被重伤了,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我看师父那些手下全是一群废物,没有追到凶手,还为替自己开脱。” 王祁道:“既然是暗器伤人,凶手肯定不会轻易露面。他们没能追上,也是情有可原。”心中却想:“他们估计连凶手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 孟世龙愤恨不已,可是师父已然重伤,没有横死当场便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而自己更没有好的法子去查出凶手,痛骂一会儿后,便长吁短叹起来。王祁见他心情平复不少,便回到屋中,思索此事究竟是有人专门针对三镖头,还是对方只是劫镖,把他误伤而已。他不知其中原委,想了半天也是毫无头绪,只好静等明早去见李夫子问个清楚。 第二日清晨王祁出门时,孟世龙已经不在,想是去看望三镖头了,到了李夫子屋中时,见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凝神,问道:“先生是在想三镖头的事吗?” 李夫子睁开眼睛,道:“小少爷告诉你的?” 王祁点点头。 李夫子皱眉道:“这段时期镖局可能不会太平,你出门时务必要小心注意。” 王祁讶道:“先生为何这么说,是因为三镖头被袭吗?我想这不过是碰巧发生的,截道对于镖局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只是这次对方比较厉害而已。” 李夫子道:“若只是一次被截的话,还可能是碰巧,要是一个月里连续发生好几起,你还能说这是碰巧吗?” 王祁身子一震,惊道:“好几起,怎么可能?” 李夫子叹声道:“我昨天被他们叫去时,刚开始也不相信,以为他们大惊小怪,可是看过任镖头的伤口,又听他们说这个月内已经有好几个领队的镖头都被同一件暗器所伤后,这才发觉事情太过蹊跷,心底变得郑重起来。要知我虽然也为镖局做事,却并非镖局之人。若非此事太过离奇古怪,他们也不会请我过去。” 王祁只觉脑中一阵大乱,自从来了镖局之后,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他感到震惊意外,不由苦笑道:“先生真是太信任我了,连这等隐秘之事都说了出来,你就不怕我嘴上不把门说出去吗?”他和李夫子之间极为信任,这时自嘲一番,只是想缓解一下心头的紧张压抑之感。 李夫子笑道:“我有胆子说,你就没胆子听吗?我虽然当你是块宝,别人还不把你放在眼里呢,若是你满世界说去,小心狗命玩完。话说回来,我跟你说这些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提高警惕,孟家镖局可能要经历一场风波了,闹不好便要船毁人亡。别人出事不要紧,我可不想刚刚将衣钵传承下去,转眼之间你便死翘翘了。”虽是一派玩笑口吻,话语中却对王祁殊为关切。 王祁心中感动,道:“先生放心吧,我还没有孬到那种地步,自保还是没问题的。”他现在早非吴下阿蒙, 自信若是将身上的手段都使出来,别人再厉害也不会讨好,偌大的仙龙们还不是任他来去,又道:“先生说这一个月以来有已经有多人受伤,而且是被同一件暗器所伤,难道就没一个人送命吗?” 李夫子道:“那倒没有,他们都和任镖头一样,虽然伤重,可是性命无碍。孟伯霆叫我过去,也是想让我辨认一下这种暗器究竟有何厉害之处,为何镖局之人接二连三着道,连三镖头都没能幸免。” 王祁道:“那先生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李夫子傲然道:“这等小事,我自然不费吹飞之力。就算换做是你,也能以管窥豹,将那暗器还原出来。” 王祁讶道:“先生也太抬举我了。” 李夫子道:“暗器一门不过是浩瀚的机关之术中微不足道的旁门左道而已,旁人一味钻研,只是想谋取更大更毒的杀伤力,以期获得不菲的利益,而我志不在此,平生精研机关只是兴趣而已,更不会把它当做杀人牟利的工具。这世上无论是何种暗器,都是极普通的机关,只要通晓制作原理便会一通百通,即使做得再精巧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昨天我一看便知,这种暗器类似袖箭的激发方式,发射之时极为隐蔽,但比袖箭更加恶毒,前半段是带刺的螺纹状,后面有两条血槽,只要刺进人肉,就会血流不止,若是贸然拔出,便会生生将皮肉扯下,平时藏于身上不引人注意,待到暴起发难时,旁人防不胜防,往往一击制敌。” 王祁一听,心中又惊又奇,道:“这些人好生奇怪,为何偷袭还搞得这么麻烦。若换做是我,只需在暗器上抹上剧毒,不流一滴血对方就命丧当场了。而且偷袭这么多次也没杀了一个人,这刺客的水平可真不够看的。” 李夫子怔了一怔,奇道:“咦,你这话倒和孟伯霆的看法差不多,为何这么简单的疏漏,我便看不出来。” 王祁心中纳罕,偌大的镖局中敢直呼东家名姓的也只有先生一人吧,看来他刚才说自己不是镖局之人十有八九是真的,若非如此,怕也不敢这般无理,又问道:“先生,这些天来还有谁被伤了?” 李夫子想了想道:“前几天齐昆也被钢钎射伤,而且伤势也很重,差点便要了他的小命。偷袭之人和这次一样,一击过后便悄悄遁走,没人发现他的踪影。还有其他几位镖头也是一样,都不是致命之伤。我平时不和他们走动,所以并不记得那些人的名姓。不过却听他们说拉回来治伤时颇费了一番周折,暗器刺于肉中难以取出,眼看着流血不止却不能拔下,最后只得用匕首将伤口周围的烂肉切下,这才算取了出来,可怜那些人才被暗器重伤,回来后又遭利刃切肤,其中痛楚可想而知。” 王祁一想到人们咬牙忍受剧痛的场面,心中难受不已,他早已将自己看做是镖局的一份子,家人受伤哪有置若罔闻之理,不由怒道:“此人好恶毒的手段,偏偏不知他是何用意,既不把人杀死,也不让人好过,难道是在向我们示威吗?这么多人受伤不起,镖局的人手哪里够用。” 李夫子道:“正是这个道理。他们昨日也说,现在除了大镖头c二镖头外,能用的镖头几乎没有了。对方像是戏弄猎物一般,不把你一击致命,却将四肢弄残,看你如何反抗。他们也是愁得不行,若知道对方是谁,轰轰烈烈打一场也好,即便被人杀死也罢,也好过这样窝窝囊囊,有劲没处使。我看这个对手显然比孟家高明得多,虽然你也是镖局中人,可我不希望你无辜送死。镖局现在可用之人甚少,若是过两天派你出去走镖,能推便推,如果实在推辞不了,路上也要极为小心,万不可逞强出头,徒然送了性命。” 王祁道:“先生放心,我并不是鲁莽之人。”心中暗忖:“若是真的让我随队前去,倒真的想会会这个刺客。别人发现不了他,我却能用神识将他锁定,那时便可追上前去将他制住,到时候杀剐存留任由大家处置,以解心头之恨。” 李夫子忽道:“王祁,从明天起你就不要来了。” 王祁惊道:“先生,你说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夫子笑道:“我的本事你已经全部学会,再没什么可教你的了,难道还要我每天管饭不成。” 王祁急得满脸通红,道:“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为何学得好好的,突然之间又要赶我走。” 李夫子叹气道:“你的禀赋强我太多,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便会远远地超我而去。机关之术学习虽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跟随心中的直觉,不落窠臼,创立属于自己的天地,最终成就一代宗师。将你带入这个领域,是我此生最大的成就,这一屋子的东西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如果再学下去,就会受到我的影响,对你反而不好。我的一生受眼界所限,已经局限于这个高度不能再向上攀越,你却不然,你的未来太广阔了,简直不可想象。所以,是时候离开了。” 王祁心中黯然,知道李夫子只要一说出口,便不可更改,不由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夫子看他一脸神伤,心中感到欣慰,暗道:“此子心地善良,不枉我教他一场。”又道:“可能别人跟你提过我的身份,既然你我缘分一场,自得把我的身世说给你知,也算是临别之前的交代吧。我并不是彭州本地人,而是生在离此很远一处小县城。父亲是城内最有名气的木匠和铁匠,几乎每家的农具c家具都由父亲打造。我从小耳濡目染,对他的活计极感兴趣,父亲见我资质还算不错,而且也愿意学,便慢慢教我,因此不到二十岁时,我已将他的手艺全部学会。就当我以为自己会跟父亲一样,在县城中做个本本分分的匠人,以后娶一房妻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时,战乱却突然发生,并且立马波及到我们那里。城里有个泼皮,眼热父亲操劳一生挣下不少银两,便暗中撺掇乱军首领,一天晚上,他们突然闯入我家,见人就杀,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抢光,最后放火焚烧,家中全被烧成灰烬。可怜全家老小无一幸免,而我却因为正好那夜有事未归,侥幸活了下来。”李夫子神情平淡,就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王祁却清楚先生虽然不露声色,内心定是经历了一番人生大起大落之后才使得精神木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小蛇之威 李夫子又道:“后来当我回去时,惊见满院断垣残壁,好心的邻家赶忙劝我快走,别让那泼皮看见,白白送了性命。我当时又恨又怕,惶惶然逃到了很远的一处镇子上,在一家铁匠铺里给人做下手。那时,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一定要将所有的仇家全部杀死。所以闲下来便琢磨如何打造一件兵器,既能将对方袭杀,又不被人发现。可巧这家的铁匠是因伤从军中退下来的,一声不知打造了多少武器,有时便向我谈起在军中的岁月,我有意无意间向他套话,问及各种兵刃该如何打造,取用什么材质,而且时常给他买些酒肉孝敬。他一生随军转战,膝下无儿,见我做事伶俐,便把我当做是亲信之人,言语间也不避讳,将那些法子随口吐露出来。我用心记忆,而且琢磨后自己又加以改造,一年之后,终于将一件暗器做了出来,现在看来那件东西简陋之极,根本不能入眼,可是那时对我来说不啻珍宝。那是一个能暗藏于袖中的铁筒,里面灌满细如牛毛的钢针,只要一触机关,便能将细针射出,而且伤口极小,被射中后,若不仔细查看,根本不知为何暴毙。我向铁匠告辞,说家中有事,须回去一趟,便赶回城中,暗中打探。一路之上由于刻意乔装,便是活脱脱一个乞丐,破衣脏发,没人将我认出,而且眼中皆是说不出的厌恶,远远地便避开了。几日后,我将仇人的行踪全部锁定,在闹市之中,一个个用暗器将他们击杀。牛毛针杀人于无形,一击之后,绝无活命。看着他们慢慢萎顿,眼中充满恐惧,周围之人纷纷惊叫哄散,心中无比快慰。县城的仵作查看多时也不知何故,便说成是身染重疴,暴病而亡,可惜死人越来越多,而且症状全部相同,县令大怒,命全城缉查。我每日在街上大摇大摆地晃悠,竟没人过来盘问,真是讽刺。这时人们想起一年之前我家的惨案,便传是父亲魂魄回来报仇,将害他的人全部杀死。县令听说之后惊恐万分,便不再查,随便安了个说法了事,后来此事在当地成了一桩悬案,至今未决。”李夫子眼望虚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复仇细节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丝毫未在他脑海中模糊半分。 “当我大仇得报,踏出县城的那一刻,身体就像垮掉一般,没有一点力气再往前走。从那以后,我的生命中再没有任何目标,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便把浑身的精力都用在了暗器的钻研上,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设计c试验c打造各种暗器。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接触到了机关之术,竟然刹那间醒悟,这才是我此生值得去做的事情,其他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当我费劲心血揣摩机关之术时,名声也慢慢传开,来做暗器的人不绝于路,每日纷乱不已,我不堪其扰,便弃掉一切,远遁彭州。来了此地后,为了生存,也为了能够在机关一道上继续走下去,便来到镖局面见孟伯霆,把自己做的几件暗器扔给他,他自然大喜,便与我达成交易:我可以呆在孟家镖局,对外人只说是请来做武器的匠人,需要什么东西,镖局尽量满足,绝不干涉我的行动,不过需得每年给他们做些东西,比如兵刃c暗器c报讯之类的。这点要求对我而言自然不值一提,于是我便在镖局中住了下来,一直到今天,已经快十年了吧。虽然这些年自感成就越来越高,许多前人不曾涉猎的机关术我也取得了不菲的成果,如果放在江湖之上,定然引发一场血雨腥风,所以只能孤芳自赏,遗憾未能有人将我毕生的本事学去,传到后世,直到我遇见了你。原以为我这这二三十年苦心钻研东西你可得几年学呢,没想到你天资强我太远,不到半年功夫已然尽数学会,并且隐隐有超越我的迹象。所以我这才让你离去,免得在我身边,既把你的思维禁锢在我的成就之中,也使我没心思再做其他事情。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兴趣便是精研各种机关,只有自己慢慢思索出来的东西才最令人兴奋,而你在我身边只能让我自感无用。本来昨日便想跟你说的,没成想又发生了事情,耽搁了一天。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走吧。记着,若是无事,别过来打扰我。”说完,不再理会王祁,自己坐到桌前又不知鼓弄什么去了。 王祁双目噙泪,知自己再说也是无用,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先生保重,我这就走了。”想起这半年来一起度过的时光,不由心痛。但他对李夫子极为尊重,一狠心转身出了屋子。李夫子陡然停下双手,过了良久,这才低声喃喃道:“小子,可别让我失望。” 王祁走在路上,既有些许伤感,也觉得无事可做心中一阵空落落的。这半年来他一直跟着李夫子学艺,风雨无阻,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反倒有些不适。正在想着心事,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王祁,你让我好找。” 王祁转头一看,见是董大彪,便道:“董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董大彪道:“看来东家太惯着你了,你看这会儿谁的手上不是占满了活计,就你一天到晚清闲得要命,整天背个手到处溜达,让人看了不顺眼。” 王祁老脸一红,打岔道:“董大哥找我定是有事,否则你一般也不会来这里。” 董大彪道:“我也不跟你啰嗦了,这两日准备一下,五天后随二镖头走一趟镖。” 王祁讶道:“我也能去吗?” 董大彪斜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能去,你来了都快一年了,看看和你一起来的那些人,早都上路跑镖了,就你跟个没事人似的,躲在李夫子屋子里不出来,别人也拿你没办法。现在好了,李夫子刚才跟我说你以后不去了,我看你还往哪里躲。” 王祁道:“董大哥知不知道这次是去哪里?” 董大彪摇头道:“不清楚,怎么,还想挑三拣四?去哪里你就走,去哪里你就不走?” 王祁不知他哪里来的无名火,看来镖局发生的事情让人们都紧张起来了,说道:“我就是想心中有个底。” 董大彪道:“也不知二镖头怎么就想起你来了,点名让你随队。你的本事很厉害吗?也就是射箭还说得下去吧。” 王祁道:“可能上次去仙龙门的时候,二镖头看我顺眼吧,不然哪能想起我来。” 董大彪“哼”了一声,道:“话我传到了,五天后练武场集合。别到时候又不见你的影儿。”说罢,急急地走了。 王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道:“看来先生所言不差,镖局的人手很紧张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二镖头亲自带队,估计他也是没多少可用之人,才想起我来。这样也好,若是那个刺客再来,说不定便能将他制住。”心中计较已定,便迈步走回小院,刚才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因为有事可做,甚至还能查到那个几次三番危害镖局的真凶,不觉又振奋起来。 路过胡妈门口时,见她正在屋中呆呆地坐着,双眼无神,脸色发黄,显得心事重重,心道:“看来胡妈和三镖头是有些瓜葛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平常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又想到碧荷来了十多年了都没发现,更别说自己了。 回到屋中,王祁从怀中将小蛇唤了出来,通过神识交流训练一番。几日来的相处,一人一蛇的默契程度明显提高不少,一些简单的指令小蛇已能快速的反应过来,稍微复杂一点的,王祁只要做出些提示性的动作,它也能马上明白,再发出命令时,小蛇便能毫不犹豫地执行。这让王祁心中颇有成就感 ,看着它熠熠有神的小眼,心中纳罕不已:“好通灵的东西,就不知道它还长不长了,若是长到普通大蛇那么粗壮,模样倒是瘆人,就是不能揣在身上了。也不知龙克远身上的那条大蛇是怎么藏的,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到用时随手一甩射将出来,令人防不胜防。”刚开始他还为小蛇的肚子发愁,不过见它一天不吃不喝依然神采奕奕,便放下心来,又想到它曾经在自己身上冬眠半年,心中便渐渐了然:“这家伙也不是太难伺候,只要吃上一点就够几天扑腾的。”他在屋中逗弄小蛇,口不出声,只需通过神识指挥便可与之交流,小蛇也觉新鲜,并不以为王祁是在训练它,窜上蹿下好不快活。王祁慢慢找到窍门,操纵起来愈发如意,一人一蛇呆在屋中,浑不知日晷渐移,直到碧荷在屋外叫他吃饭,这才猛地发觉黄昏甫临,天色已经擦黑。 王祁推门出来,孟世龙还没回来。这倒好,偌大的院子主人每天不在,显得他们做下人的喧宾夺主了。 碧荷道:“今天也没去吗?” 王祁知她指的是李夫子那里,便道:“先生不让我再去了。”他于御蛇之术中沉浸良久,与早上相比,心中的烦闷已然少了许多。 碧荷讶道:“你做错什么事了吗?” 王祁摇摇头,简单地将李夫子的意思说给她听,碧荷眼中一片迷茫,显是不懂何意,待王祁说完,道:“这人古怪得紧,你不去也好,若是沾染上他的坏习惯,小心别人也把你当成小怪物看待。”说罢,呵呵笑了起来。 王祁自知李夫子的怪脾气,一方面是因为家中骤遭横祸,看待世间的眼光难免有些愤世嫉俗;另一方面却是他日日精研机关之术,与死物打交道久了,为人处世便显得生疏了,于是笑道:“多些碧荷姐关心。” 碧荷促狭道:“既然你不去李夫子那里了,为何一下午关在屋中不出来,是不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王祁哑然笑道:“我一个穷小子能做什么事,二镖头让我五日后随他走镖,我在屋中准备一下罢了。” 碧荷奇道:“又走镖吗?不过也对,你都来了快一年了,是应该上路了,那你路上可得小心点。” 王祁听她说话,显然并还清楚镖局发生的事情,看来东家他们有意隐瞒消息,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以免人多嘴杂,扰乱人心不说,传出去还坏了镖局的名声。他也不想碧荷为自己操心,便道:“不过是一趟普通的走镖,而且还是二镖头亲自带队,路上肯定无事的,我不过凑个人头罢了。” 碧荷心想也对,便不再多问。王祁吃过回到屋中,跃到床上静坐。又过一个多时辰,听到孟世龙推门回来,跟碧荷说已经用过饭,直直地进屋去了。碧荷待要再说些什么,屋门已然紧闭,只好又悄悄地退下去了。 王祁将神识铺了过去,见孟世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来还对三镖头遇刺一事耿耿于怀,又觉他丹田之中竟有一点内力跳动,若隐若现,似烛火摇动,原来他已经练出内力,只是时间太短,微弱得很,心道:“小少爷确实是下功夫苦练了,难怪他对三镖头的事这么上心。”见他折腾一阵后沉沉睡去,这才放下心来,将神识收回。 因为内院住的都是亲眷,所以比别处休息得早,才入夜不久灯烛便熄灭了。今天正是月中,子夜时分,一轮银盘挂在天上,清辉皎皎,桂影斑驳;院中微风轻拂,花树婆娑,渠水静流。 忽然,一个黑影从漆墨的夜色中飘然跃出,身形潇洒之极,速度极快,几个起伏后,掠向了不远处的小楼。月光之下看得分明,此人一身紫色绫衣踏风而行,无论身材相貌都是人中极品,可惜嘴唇细薄,给人一种阴鸷之感。 他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那一笑倾倒彭州城的绝艳女子便住在此处,自己一生笑傲花丛,岂能放弃一嗅名芳的机会。这家镖局虽然能在小地方称雄,却怎能入了他的法眼。满院的看守侍卫不过是泥偶土人罢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闺房,心中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他伏在楼下,听到里面之人都已睡熟,便抬手整整衣冠,一跃而起,向二楼的窗户射去。忽的身后一声低啸响起,心头倏地一惊:“有人在身后偷袭!”可恨身在空中无所借力,右手疾探腰腹,一柄软剑霎时握在手中,向那暗器便挥了过去,他自信这一剑定让偷袭者无功而返。哪知剑尖还未碰着暗器,又传来有破空之声,直射他的左臂。此时手中宝剑刚刚挤出,根本来不及相救。电光火石之间,只能左手后探,通过听声辩位,希望能将那暗器抓到手中。可惜那人好像算准了他的反应动作似的,又一枚暗器激射而出,冲向他后背大穴。不由心中叫苦,暗道:“这破地方哪来的暗器高手,比我的手法还要高明许多。”不及细想,千钧一发之极生生将腰扭过,只听“叮”的一声,软剑将第一枚暗器击落,腰畔的暗器也擦身而过,掉落远处,而左臂因为身子急转,稍一疏忽,手腕处被划了一道口子。 他甫一落地,立马转过身子,打量偷袭之人,猛然讶道:“原来是你!” 王祁冷笑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闯镖局,今天就让我了结了你这贼子。” 原来这人正是罗枫。王祁正在打坐,突然发觉有人从他的神识边缘擦身飞过,速度颇快。他心中一紧,便知有刺客潜入。神识立时化成细线,猛地向前一窜,便沾到那人身上,而他也立即从屋中射出,悄然跟在身后,却见那人正往孟庭岚的小楼掠去,而且好像对自己的轻身功夫极为自信,连夜行衣都没有穿,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随即恍然,若非自己凭借神识发觉得早,怕也不知道他悄悄摸进来。再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震惊地发现,此人居然是罗枫。半年之前便是他趁师父重伤来袭,逼得他老吐血倒地,若非自己赶到,定然要被他得逞。可惜当时功夫太弱,拼尽全力打出摧魂指后,虽然将他重伤,自己也力脱身虚,被他逃走。没想到此人色胆包天,居然是个采花贼,竟敢夜探镖局,准备对大小姐不轨,不由愤而出手。 罗枫咬牙道:“小兔崽子,上次被你侥幸得手,害得我丹田破损,差点经脉报废,来吧,让小爷先把你弄死再说。”一抖手中软剑,便要上前击斗。忽觉左手一阵酥痒,一惊之下猛地抬起,只见手掌已经乌黑,一条黑线正顺着左臂向上慢慢延伸,不由色变,骂道:“小子,居然使毒。”便要从怀中拿解药自救。他身为唐门弟子,惯于使毒,是以身上常备各种解药。 王祁哪能让他如愿,而且四周隐有风声掠来,想是有人发觉这边动静,正向此疾奔,万一罗枫一时嘴快,吐露了自己的身份,岂不是为难。当下立时向他冲去,内力奔腾呼啸冲向指间,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将他解决,只能用摧魂指了。 罗枫无暇取出解药,与王祁斗在一处,几招过后,心底更惊,只觉对方功力竟然涨了太多,无论内力c速度还是眼识,都已隐隐地与他持平,可是几个月前他不就是一个空有一身内力的傻小子吗?好快的成长速度,而且他的内力居然从指尖破体而出,这种诡异的功夫可不是唐门的招数,难不成他还有别的背景不成。看来今夜情况不妙,只能待日后找几位同门来,再将他碎尸万段。想到这里,手中长剑疾赶几招,便要将王祁暂时击退,好趁机逃走。 王祁察言观色,知他心中想法,虽然有心阻拦,可是一时半会哪能取胜,眼睛余光看到他左臂已然全黑,心头一动,神识将小蛇唤醒,告诉它该怎么做。手中指气更加凌厉,防止此人逃脱。 罗枫见对方一味蛮攻,心中也是叫苦不迭,此时已经有人掠得近了,再有几息功夫就要奔到跟前,若是让他们缠住,自己的这条胳膊就要废了,甚至性命堪忧。猛一咬牙,就要使出软剑绝招,务必将王祁一举逼退。忽的左手一痛,疼得他眼前一黑,正要低头查看,就觉心口一凉,意识瞬间模糊,栽倒在地,气绝而亡。这时小蛇从他心口灵巧射出,钻入王祁怀中。王祁也是惊异万分,初时只是想试上一试,最多让小蛇干扰一下罗枫而已,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凶残,顺着地面爬到罗枫的伤口处使劲一咬,还不待反应过来,已然沿着手臂经脉中毒素的流向,一路窜入心脏,居然穿心而过,将对手力毙当场。 王祁心中惊诧万分,但已知背后有人过来,忙在罗枫胸口处补了一拳,将伤口捣得血肉模糊,不致使人生疑。才要站起身,破空声响起,一人大声道:“王祁,怎么回事?” 王祁听声音已知是胡妈赶来,刚要回答,又有几人疾掠而至,转身看去,竟是大镖头孟叔阳c二镖头赵鹤轩和几个平日不太惯熟的镖头,一人从人群身后排众而出,居然是东家孟伯霆亲临。 众人忙拱手施礼,孟伯霆走过来看看罗枫的尸体,皱眉道:“王祁,这人是——” 王祁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我在屋中打坐,发觉有人深夜潜入,直奔向大小姐的闺楼,察觉他竟要翻入二楼窗户,便出手阻止。哪知此人剑气凶戾,不便活捉,只好与他厮杀一场,最后趁其不备,将他杀死。” 孟叔阳俯下身子在罗枫尸体上搜寻,只掏出些银两c香囊等物事,又摸了片刻,忽从腰上拽下一块红色玉佩来,借着月光查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唐门”二字,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拼命压抑心中的紧张,轻声道:“大哥,是唐门的令牌。” 孟伯霆接过玉佩观瞧,心中也是一惊,见“唐门”二字银钩铁画,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字“外事”,朱玉如血,寒气逼人,冷声道:“难道他是唐门之人不成?”言语之中竟有些发抖。唐门名气太大,孟家镖局与之相较,犹如蚍蜉之于大树,蚁穴之于广厦,眼见此人与唐门关联,而且命殒当场,不觉又惊又怕。 王祁看着众人反应,心中暗忖:“原来唐门淫威如此之巨,只一个名字便把他们吓成这样。” 这时,赵鹤轩忽道:“他是罗枫。” 孟伯霆一脸震惊道:“什么?” 赵鹤轩道:“两年前我保一趟镖,夜宿青云镇,晚上起夜巡视时,见有人撬开镖箱正在翻看,赶忙冲过去阻止,那人身手极快,最奇异的是使一柄软剑,招数极为刁钻,几招过后便觉不敌,正当我大惊失色准备喊人围攻时,那人却并不缠斗,软剑一收便飘然掠远,身形极快,只几下便失去踪影。这时几个江湖同道从屋内惊觉跳出,悄声告诉我这人便是淫贼罗枫,既然主动遁去,就不要追下去了。说实话,当时我就是想追也追不上,轻身功夫相差太远。后来察看时,见镖箱内只是少了几锭金子,便猜他可能是银钱花光后临时起意,这才打了镖车的主意。因为此人名声太胜,便暗暗记在心里。刚才一开始没看他脸上,就没发现。等大镖头取出唐门令牌时,这才倏地想起此事,一下认出正是此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